《为孤煞王爷连连生子后当贵妃了》 第1章 通房丫鬟 雪虐风饕中,鹤鸣院俨然一处风暴中心。 “快!叫大夫来!” “快点去!迟了小心我割了你们脑袋!” 身材圆乎的老太监一吼,腿脚快的小太监很快就飞奔出去。 脸色黑沉的钟嬷嬷再不复往日的冷静,她怒道: “方进宝!殿下进宫一趟为何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 方进宝红着一双眼也跟着吼:“那是皇上递来的酒!!” 吼完他就哭了,抖着肩膀垂下脑袋,眼泪鼻涕一块儿哗哗往下流。 皇上递来的酒,殿下和他都没多想。 谁料到那酒里掺了合欢散。 王府里养着的几个大夫白着脸,风雪交加的时节他们流了满头大汗。 “钟嬷嬷、方公公,此药太烈,就算给王爷服药了也不能彻底缓解,还是需要……不然会损害性命。” 此时,屋内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 燕扶光坐在加了冰水的浴桶里,手心握着一片锋利的碎片,扎得他鲜血直流。 疼痛让他得以和越来越迷乱的意志对抗,也听见了方进宝鬼鬼祟祟打开门的声音。 “滚进来。”短短几个字,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方进宝看着燕扶光双目赤红,忍得手臂、额头青筋鼓起的样子,终于狠狠心大着胆子道:“大夫说、说光是喝药没用,殿下……奴才、奴才让人……” 话还没说完,燕扶光锐利的目光似刀锋般逼近方进宝。 方进宝咽咽唾沫,深知他家殿下虽然现在被下药了,但还是有本事把他掐死的,便默默闭嘴出去了。 “怎么样?殿下同意的话我马上去安排人,前段日子给殿下安排了通房丫鬟,现下也能派上用场了。” “姐姐,殿下什么性格你我最清楚不过。”说到这里,他耷拉下肩膀,深深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才好?” 一边是殿下的性命,一边是殿下莫名其妙的底线。 无论是什么,他们身为下人,都不敢轻易选择。 两人愁眉苦脸对视一眼,最终是钟嬷嬷更有魄力。 “贵妃娘娘临终前让我们照顾好殿下,现如今再没有比殿下性命更重要的。” 方进宝也想起来从前的主子,红红的眼眶马上又湿了。 他一边焦急地看了眼卧房,一边点头。 “既如此,我便去安排人过来,你先服侍殿下把药喝了。过后要是殿下追究,责任我来扛。” 钟嬷嬷潇洒转身,气势有种舍身赴死的决绝。 绿卿早就听见了屋外不同寻常的响动,但没人来叫她,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屋里住的另外两人窸窸窣窣交谈。 桃雨问:“出什么事了?” 雪儿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过了会儿才猜测道:“王爷好像病了,我听见方公公让人去叫大夫。” 忽然,房门被敲了两下。 绿卿还没下床开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钟嬷嬷像一个阴间使者,目光逡巡在人脸上的时候会让人止不住后背发凉。 好半晌过去,她点了点站在最后面的绿卿。 “你,跟我来。” 半夜被叫起来,绿卿还没来得及把棉袄穿上,就衣衫单薄、忐忑不安地随钟嬷嬷站在了燕扶光的卧房门口。 这一站几乎就站到了五更天。 绿卿冻得浑身僵硬,被钟嬷嬷推搡一把送进了卧房里。 门在她身后被关上,方进宝和钟嬷嬷的交谈她听得一清二楚。 “再不能等了,药灌下去几大碗没什么用!再等下去殿下会伤了自己!” “姐姐,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确定王爷会碰她吗?要是碰都不碰,直接杀了扔出来呢……” 绿卿一颗心跳动更为剧烈,她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极大的恐惧如同室内的昏暗,紧紧将她裹住,而其中急促的、压抑的喘息仿佛一把闪着寒光泛着血腥的刀横在她脖子上。 卖身为奴的十几年里,这是她对死亡感受最为真切的一次。 比以往任何一次亲眼看见的鲜血、尸体都更直观,因为这次的主人公是她。 几息之间,绿卿努力为自己寻求生的希望。 她的命显然不及王爷的命重要,当好了解药或许还能搏一搏。 绿卿深吸几口气,缓缓迈出步子。 那道呼吸声存在感太强烈,绿卿循声过去。 还没靠近,脖子就被掐住。 她看见一双充满弑杀怒火的眼睛。 “滚。” 下一瞬,她被扔在地上。 绿卿赶紧爬起来跪好。 因为害怕,音调都是颤抖的,但她还是竭力陈述清楚:“王爷,方公公和钟嬷嬷让奴婢进来为您解毒……” 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燕扶光再没有耐心,再次扣住她纤细脆弱的脖子。 绿卿忍不住浑身颤抖,感受到那双手力道越来越大,她已经呼吸不上来了。 知道自己逃不过,绿卿闭上眼睛放弃挣扎,尽量平静地接受比她期望中到来得早上许多的死亡。 可眼泪却是止不住流,顺着脸流过上扬紧绷的下颌、脖子,打湿了燕扶光的手。 忽而,那双手松了力道。 “咳咳……”绿卿瘫在湿漉漉冰凉的地上剧烈咳嗽。 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没在她脑海中做出反应,衣服撕裂的声音随即响起。 暗夜里绿卿的眼泪与地板上浴桶中溢出来的水融合。 她的意识飘远了。 她问自己。 以后还会好起来吗? 好像不会了。 …… 两个时辰。 从她踏进卧房到出来,整整两个时辰。 绿卿是被人抬出来的,她没死,但实际情况却不必真正死亡好上多少。 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决定。 钟嬷嬷没让丫鬟把她送回先前的房间,而是安排了个单独的屋子给她。 看着绿卿脖子红肿发紫,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子的模样,向来心狠手辣、行事果决的钟嬷嬷都没忍住心软了。 可习惯了冷言冷语的人说出的话怎么会好听。 “我不是在害你,五个人中偏偏选了你,你就得明白,这是机会,抓得住你就能往上爬。能伺候殿下是你的福气,好好珍惜。” 往上爬? 绿卿在心里细细咀嚼了这几个字,最后转动空洞的眼珠看向钟嬷嬷,嗓音嘶哑干涩道:“多谢嬷嬷。” 是的,她要往上爬。 从她选择来当通房丫鬟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暂且不管第一步迈得多难堪,她都没资格不满,她还要继续一步一步在王府站稳脚跟。 第2章 死里逃生 翌日,燕扶光将将醒来,脸色就黑沉得堪比天上的乌云。 他泡了一个时辰的澡,长发湿漉漉披在身后,眼神阴翳,很像是被侵犯后自我厌弃的黄花大闺女。 绿卿拖着半残的身子再次跪在了他面前。 不同昨晚的是,这次多了两个人和她一起——方进宝和钟嬷嬷。 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恍若来自地狱,他甚至没说一句话,屋内的气压就低到了极点,在场的人无不屏住呼吸。 气氛僵持,绿卿紧闭双唇。 钟嬷嬷敢做敢当,腰板挺直废话不多说,半句不为自己辩解:“殿下,全是奴婢的主意,奴婢愿意受罚。” 方进宝也不是小人,他勇敢承认:“奴才也有错,奴才也愿意受罚。” 他俩是昭贵妃留给燕扶光的老人,几乎从小看着燕扶光长大,情分不一样。 而且追其根本,他们也是为了燕扶光着想,不解毒就会危及性命。 这也就是说,从始至终,绿卿才是倒霉催。 可怜的绿卿缩着脖子,呼吸放轻,深觉此次交锋的战火只会在她一人身上燃烧起来。 燕扶光气狠了,凉凉道:“既如此,每人十大板。” 他顿了顿,凉薄的眼神不小心瞥到绿卿马上移开,很是心烦的模样。 三个人,一人十大板。 方进宝和钟嬷嬷那里没人敢下狠手,雷声大雨点小的板子打下来,伤筋动骨根本不存在,擦点药膏养几天就能好全。 但她在燕扶光那里没有情分可言,绿卿怀着必死的心态趴在凳子上。 还是打板子的侍卫见她实在可怜,又顾虑她承了宠,落下来的板子轻了点儿。 可即使是这样,绿卿还是咬破了嘴唇,忍得满头大汗昏迷了过去。 她伤得重,方进宝和钟嬷嬷都好了,她才从昏迷中醒来。 自此,绿卿闷在屋子里养伤。 每日除了钟嬷嬷会过来两趟,期间她没再见过任何人。 绿卿在鹤鸣院的处境越发尴尬。 虽然已经承宠,但很显然燕扶光的态度不那么美妙。 和她同被选为通房丫鬟的另外四人如今还能在燕扶光身前伺候,唯独绿卿像个忌讳不能被随意提起。 她的精气神已经被磨没了,是死是活给她个痛快也好过现在的情况。 搅着碗里的白粥,绿卿胃口全无。 “嬷嬷,我……” 钟嬷嬷看了眼绿卿,平静道:“你身子还没养好,不急。” “我不可能不急……”绿卿喃喃自语,“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王爷不想看见我,我还可以回绣房吗?” “不能。”钟嬷嬷的回答斩钉截铁,“你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绿卿心乱如麻,苦涩难言。 钟嬷嬷见她识时务不胡搅蛮缠,隐隐软和了点态度,意味不明地说:“熬过这段时间,或许回头你会庆幸自己曾经的坚持。” 多的不能说,但绿卿能活到现在,已经能说明燕扶光不一般的态度了。 旁人不知,她和方进宝看得清清楚楚。 绿卿身边没有能商量的人,钟嬷嬷又如此阅历丰富,她下意识就听了钟嬷嬷的话。 “好,我听您的。” 钟嬷嬷向来喜欢乖巧听话的人,她选中绿卿的原因也有这一点考量。 冬天彻底过去。 鹤鸣院一派春意盎然。 绿卿再次出现在大家视线中时,静枫带领桃雨、雪儿第一时间投来鄙夷轻视的目光。 “平时闷声不响我倒是没看出来,有的人恬不知耻爬主子的床!活该!” 当晚的情况其实很多人都猜得出来,可架不住她们不敢嚼主子的舌根,只敢把矛头对向绿卿一人。 桃雨、雪儿掩唇轻笑,附和静枫:“可不是瞧不出来嘛,人家闷声干大事,就是啊,最后落得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下场!” 她们和绿卿住一屋,当晚亲自见证了绿卿被钟嬷嬷选中的过程,内心的嫉妒早已冲昏了两人的头脑。 绿卿养伤的这些日子,她们无时无刻都在盼着绿卿直接死去。 而今看见她好生生重新出现在大家眼前,积压已久的牢骚不满全部汹涌而来。 桃雨冷哂:“真可笑,你不会以为被宠幸了就和我们不一样了?” 绿卿沉默不语。 她不是不想反驳,而是某种程度上认为她们说的话是正确的。 除了她根本没有飘飘然之外,所有难堪的话皆是对她真实处境的评价。 绿卿不说话,静枫三人越发得寸进尺,步步逼近。 寄琴看不下去,绷着一张秀丽的脸说:“还没说够吗?待会儿钟嬷嬷就过来了。” 静枫恼了:“寄琴你帮着她?!” 她和寄琴本来就是鹤鸣院的丫鬟,被选上通房丫鬟后,更是隐隐以她俩为首。 静枫得知绿卿被宠幸后,牙齿都差点咬碎了。 她不甘心,不服气。 很显然寄琴的品性比她好很多。 按说寄琴和绿卿没什么交情,在鹤鸣院当差的这段日子俩人各司其职,交谈都很少,可她还是会站出来。 “够了,静枫,我们都是丫鬟。” 静枫狠狠瞪了几眼绿卿,转头生闷气。 钟嬷嬷才不管丫鬟们的口角,她雷厉风行地安排好一切,特意点了绿卿待会儿给燕扶光梳头。 半个时辰后,燕扶光起了。 洗漱穿好衣裳后,他坐在了凳子上。 方进宝使了个眼色,绿卿拿着木梳站到燕扶光身后。 燕扶光一言不发,神情冷漠,看不出来他记起绿卿这号人没有。 绿卿全神贯注打理手中的黑发,待一切妥当后本分后退。 方进宝不敢明着提醒燕扶光绿卿是哪号人物,而且他猜测燕扶光不会认不出来,只好夸张地称赞:“手艺不错,今后都由你为殿下束发。” 绿卿手心被汗水打湿,心跳节奏都迟缓了。 她怕燕扶光还要掐死她。 好在等了片刻后都没听见他开口说话——方进宝的安排他没有异议。 紧绷多日的神经得以松懈,此时此刻,绿卿才听见胸腔里砰砰的心跳声。 她活过来了。 第3章 第一个女人 绿卿还不知道,她是燕扶光第一个女人。 她只知道,通房丫鬟不好当。 承宠的消息一传出去,既要忍受静枫她们的冷眼,还要被燕扶光的其他女人记恨。 她连鹤鸣院的院门都不敢出去,生怕触了哪位主子的霉头。 绿卿自知身份低微,燕扶光的宠幸不会让她飘飘然,只会让她更加小心行事。 燕扶光好像也忘记了之前的事,后面几天里,绿卿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还是通房丫鬟,连侍妾都当不上。 静枫的高兴溢于言表:“就算承宠了又如何,王爷不还是记不住你!低贱的丫鬟,就别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绿卿默默做事并不接话。 静枫不依不饶:“天生贱命!要不是钟嬷嬷,你就是在绣房忙活到老落得个眼瞎的命!” 某种程度上来说,静枫说的并不为过。 绿卿向来不介意听这些难听的话,她早就听得多了,无论再难听都不会真正让她记在心上。 酉时,燕扶光回府。 安安静静用过晚膳后,钟嬷嬷把绿卿留在了书房伺候,其他人则被带了出去。 燕扶光换下厚重的朝服,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端正坐在桌案后的样子与传闻中命格孤煞的枯寂阴沉相悖,与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没有两样。 绿卿降低存在感站在角落里,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 经过半个月的观察,她对燕扶光行为习惯很了解。 比如现在。 燕扶光目不斜视,手中的紫毫笔才顿了顿,绿卿就自觉上去研墨。 轮到她伺候时,书房里基本是不会有说话声音的。 燕扶光一个动作,绿卿就知道他需要自己做什么。 临近亥时,落笔的速度慢下来。 一般来说,桌案上的东西丫鬟是没资格整理的,绿卿也就自觉站远点。 方进宝笑呵呵进来,手脚麻利地整理信件公文。他贼兮兮地往绿卿身上瞥了两眼,“绿卿去伺候殿下沐浴。” 燕扶光大步往前走,不一会儿高大的身影离了好远。 方进宝轻声呵斥:“还不快去!” 绿卿垂头跟上。 鹤鸣院专门留了处温泉供燕扶光泡澡。 温泉是露天的,周围种得有花草,四周摆放得有屏风,俨然一处精致的小院儿。 夜里很冷,热气袅袅升腾,绿卿跪在池边,脸红了一片。 男人脱了衣衫,温泉水没到胸部的位置,宽厚却布满伤痕的背部裸露在绿卿眼前。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人们对这位帝王三子的评价。 十一岁母妃去世,十四岁去边塞镇守边关,十六岁白鹤城一战坑杀了敌方十二万大军,一战成名。 数不清的军功、滚烫喷溅的鲜血让他成为大燕的战神,撑住了这个日渐势微的国家。 镇守边关的四年,燕扶光从没回京一次。 而与此同时,晋王殿下从前克死母亲昭贵妃的谣言重新被翻出来咀嚼回味。 加上他回京整整一年,后院从没有女子有孕,大家更是坚信他命煞孤星,这才抵抗了敌军的侵袭。 谣言越传越离谱,绿卿见到他之前也在猜测晋王殿下是如何一副凶神恶煞的吃人模样。 但其实,燕扶光身材高大挺拔,面目俊朗无双,除了偶尔透露出来的肃杀阴沉,他担得起天之骄子的身份。 绿卿神情复杂。 这样的人本不是她惹得起的,偏偏造化弄人。 胡思乱想中,她被出人意料地拖下了水。 温泉水漫进她的口鼻,难受得她很想挣扎,但潜意识却还是顺应了男人的动作,将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紧实的臂膀。 从始至终,燕扶光没说过一句话。 绿卿知情识趣,紧咬住嘴唇,咽下了所有难堪的声音。 火热和冰冷不断交替,风声簌簌,树影摇曳。 最后,她被浑身湿漉漉地放在岸上,风吹过来时冷得颤抖,湿透了的衣衫裹在身上很是难受,奈何她已经没力气整理。 忽然间,一件厚实的大氅蒙头盖上来,绿卿紧紧裹住取暖,再次抬头时,只剩下她一个人。 燕扶光回了卧房,长发带着水汽。 方进宝立刻就哎哟了几声,赶紧取来干净的帕子要给燕扶光绞头发:“殿下,您这样会着凉的!” 燕扶光随手拿了本兵书,靠在榻上由方进宝折腾。 过了会儿,方进宝悄悄观察了下燕扶光,发现他似乎没有不高兴,便大胆问道:“殿下……要赐避子汤吗?” 燕扶光换了个姿势,兵书合起来,黑眸落在方进宝谄媚笑着的圆脸上。 “你觉得呢?” 方进宝是昭贵妃留下的老人,他几乎从小看着燕扶光长大,有时候说话不必顾忌这么多。 “奴才认为,难得有个让人看得顺眼的,不如就……算了?” 虽然正妃还没进门,但方进宝可是想得很清楚的——什么都没有小主子重要。 府里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眷,殿下只宠幸过绿卿一人,谁能保证正妃进门,王爷能看她顺眼。 更别说正妃还和皇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别说到时候殿下看不顺眼,这会子他方进宝都还有点膈应! 燕扶光重新翻开兵书,姿态慵懒,但始终不表态。 方进宝明白了他的意思。 绞完头发之后,他出去就让人把提前准备好的避子汤倒了。 绿卿顶着静枫几人的冷眼,没来得及想太多就裹紧被子睡了过去。 她的耳垂被咬肿了,只能往右边侧着睡,身子蜷在一起,小小一团没什么存在感。 昏睡间,她觉得脑袋越来越沉,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迷迷糊糊中,听见几人争执的声音。 “寄琴,你管她做什么,死了算了!” “寄琴姐姐,我们都是奴才,天生奴才命,熬得过来就好,熬不过来也是天意,你还是不要掺和了,或许人家根本不会记你的恩情。” 吵吵闹闹后,绿卿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是寄琴守在她的身边。 看见绿卿睁开眼,寄琴笑了笑,松了口气似的:“你发热了,睡了差不多一整天。” “多谢……”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绿卿没忍住咳嗽两声,寄琴递来一杯温水。 “先喝点水,再把药喝了。” 绿卿没眨眼,把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喝光。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热。 在面对静枫等人的挑衅时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在寄琴的善意面前,绿卿心中久违地升起一丝难堪。 她身为人的自尊常常在不必要的时候出现。 寄琴或许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把白粥给她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绿卿叹出几口气,闭上眼睛把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便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尊严不是她该有的东西。 第4章 侧妃教训 再次承宠的绿卿自然而然遭到了很多白眼。 静枫作为最不甘心的人,对绿卿的敌意越来越大。 寄琴因为站在绿卿那边,已经被她排除在外。 她伙同雪儿、桃雨在背后说酸话,商量着怎么给绿卿一个教训。 绿卿一无所知。 她在鹤鸣院的日子过得很煎熬。 两个承宠两次生病,她很想躲着燕扶光走,心里对这件事无比抵抗,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泡温泉染了风寒,休养了五天才恢复过来。 本来就纤弱的身姿如今更是清减,光是瞧着就楚楚可怜。 钟嬷嬷对她态度不错,这几天还让医女来给她把脉看诊。 绿卿吐出一口气,想起从前生病时候的日子。 下人的命就是低贱,病了只能扛,扛不扛得过来全看命。 哪儿会有现在的待遇。 思及此,绿卿不禁扯了扯嘴角,尽显讽刺。 静枫恨得牙痒痒,没事找事地嘲讽:“别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了,王爷的一个小玩意儿而已,随随便便谁都能轻贱。” 绿卿笑了下,觉得静枫说的很有道理。 不过也轮不到她指手画脚:“劳姐姐操心。” 静枫没事在她脸上看见自己想看的表情,还被阴阳怪气了一句,不由跳脚。 “谁操心你!我恨不得你……” 恨不得你马上去死! 后面半句硬生生忍了回去。 绿卿却好以整暇地问:“恨不得我什么?” 静枫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只知道绿卿这个人心思很深。 刚来鹤鸣院的时候,几乎不和任何人说多余的话,但她做事从来都不会出差错。 五个人里,绿卿是被钟嬷嬷教训最少的人。 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直到雪夜那晚进了王爷的卧房出来,整个人虽然瞧着还是好欺负的模样,但已经会竖起身上的尖刺对向别人了。 静枫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绿卿,运运气扭头不理人了。 桃雨和雪儿互相对视一眼,不理解静枫怎么就不闹了,在背地里骂绿卿的时候不是很顺畅吗。 在她们想说点什么接上的时候,钟嬷嬷黑着脸来了。 “谁燃的忘尘忧?” 语气很明显带着怒气。 绿卿轻蹙眉头。忘尘忧是一种香料的名称,几乎晋王府的人都听过。 无他,只因传闻燕扶光不闻这个味道睡不着觉,即使去其他侍妾的屋里歇息,也要燃香。 那为何钟嬷嬷如此生气? 桃雨有点无措地站出来:“是、是奴婢……” 毫无预兆的,一个耳光下来。 不止桃雨,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懵的。 钟嬷嬷怒斥:“给殿下燃香的事情只能方进宝和我来做,旁的人再敢自作主张,别怪我不客气!” 本以为熏香有什么问题,原来是嫌弃桃雨这类手伸得太长的下人。 桃雨捂着脸跪下,啜泣认错:“是奴婢的错,奴婢错了,请嬷嬷不要生气……” 她就是想多表现表现自己,争取早点让王爷看见自己,才去燃了那个香,哪儿知道钟嬷嬷会这么生气。 “不该你做的永远不要碰。”钟嬷嬷一字一句重申,“各司其职,做好分内的事就够了,小心思都收起来!” 绿卿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晚膳伺候燕扶光用膳的时候,鼻尖微不可查地嗅了嗅,发现他身上并未带有忘尘忧甜腻的香味,而是一股冷冷的梅香。 把疑问藏在心里,不该问的不问。 一勺西湖银鱼羹盛进燕扶光碗里,他进食的动作顿了顿。 仅仅一息之间的变化,绿卿却察觉了。 之后她避开那道菜,神色无常继续布菜。 燕扶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接着用膳。 绿卿在鹤鸣院躲着,可她承宠的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 柿子挑软的捏。 晋王连续三月不曾踏足后院,那些个女人只好把气撒到绿卿身上来。 侧妃季明珠着一身夺目的桃红色织金飞鸟染花长裙,明媚傲气地立于鹤鸣院门口,细看还能瞧得见眉眼间的点点怒气和不屑。 人是冲她来的,绿卿知道了。 想到静枫方才出了趟鹤鸣院,她下意识看向静枫。 只见静枫扬了扬下巴,一边唇角翘起,仿佛在说:通房丫鬟而已,有的是人收拾你! 没有燕扶光许可,谁都不能随意出入鹤鸣院。 季明珠再气也得守规矩,她不敢惹燕扶光。 只是那双充满攻击性的眼睛还是隔着人群定在了绿卿身上。 钟嬷嬷面无表情站出去道:“季侧妃,王爷不在,您有什么事可以晚点等王爷回来再说,或者奴婢可以代为转告。” 季明珠不吭声,纤长的食指一点,目标直指绿卿。 “这就是王爷宠幸过的丫鬟?真够寒酸的!还不如以珍、以曼有姿色!” 以珍、以曼是她的陪嫁丫鬟。 府里谁人不知,季侧妃爱慕晋王,生性善妒,即使自己的陪嫁丫鬟也不放心,背地里敲打了不知多少遍。 季明珠说过,她讨厌爬床的丫鬟。 可通房丫鬟和爬床丫鬟的性质不一样。 绿卿表情丝毫未变,她打定主意不开口。 要是季明珠只想发泄,她受着就是,左右今日有钟嬷嬷在,她再怎么为难也不会很过分。 “过来!我倒是要瞧瞧你这狐媚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季明珠执意为难,料定绿卿一个丫鬟不敢反抗侧妃,眼神十分得意。 绿卿暗自叹息,直直跪在了季明珠面前。 “奴婢见过季侧妃。”她规规矩矩地行礼。 季明珠眯了眯眼睛,一根手指把绿卿的下巴挑起。 紧接着,讥讽不屑的鄙夷砸下:“丫鬟就是丫鬟,怎样都改变不了低贱的事实,你一辈子都只会是个丫鬟!” 绿卿垂下眼睫,双手紧紧握起,内心的声音越来越大。 是,她是丫鬟。 可季侧妃说错了。 她不会一辈子都是丫鬟。 第5章 张娘子 季明珠来去匆匆,绿卿身旁看热闹的人不少。 钟嬷嬷眼珠向左斜看,睨了眼静枫。 她知道静枫不是个安分的,不过绿卿目前还不至于让她处处维护。 “好了,去干自己的活儿。” 静枫愤愤咬牙,瞪了眼出主意的桃雨和雪儿两眼。 桃雨讪讪笑了笑,谁能想到季侧妃脾气收敛了,要不是府里上上下下都说她是个暴脾气,她们怎么会想到借刀杀人这招呢。 雪儿沉稳许多,她不怕静枫,反而坚信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就可以把绿卿解决掉。 人群散去后,绿卿站起身,轻轻拂去膝盖上的灰尘,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自己的活儿。 隔日早晨沏茶时,寄琴频频望向她。 绿卿带笑看去,她轻声说:“你近日都小心些,怕惹上麻烦。” 她和静枫住一起,或多或少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的东西。 寄琴是个善良的人,她不忍心看着绿卿被其他三个人算计,于情于理都应该提醒一下。 绿卿很领她的情:“多谢寄琴姐姐,我会多注意的。” 她最是小心谨慎,原以为更加小心便不会出事,没想到她低估了静枫等人的恶意。 一天,她被静枫支使去账房领鹤鸣院上下这个月的月银,正好碰上张账房的娘子。 说起来,她和张娘子颇有渊源。 甚至,她选择去当通房丫鬟,也可以说是被张娘子逼的。 花园拐角处,忽然冒出来满身肥肉的张娘子,她一把拽住绿卿的手腕,狰狞着面孔斥道:“小贱人!不守妇道!” 绿卿对她很有阴影,往日被张娘子哄骗去见她痴傻儿子的场景浮现在眼前。 “不是说好了你嫁给我儿子伺候他吗!还敢跑去当王爷的通房丫鬟!你是不是找死!” 手腕处的疼痛让绿卿拧紧眉头,听到她说起“王爷”二字,绿卿反倒是清醒多了。 她费力甩开张娘子的手,冷声道:“我未曾答应过你任何事情,而且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 与她家痴傻儿子仅有的两次见面都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发生,后来张娘子提过成婚的事,当时绿卿就已经明确拒绝过的。 拒绝后,张娘子一改最初的和蔼模样,言语行动中不乏威逼利诱之意,但让绿卿委身于一个傻子,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恰此时,钟嬷嬷给燕扶光选通房丫鬟,绿卿就从绣房去了鹤鸣院。 “王爷的人?”张娘子像是听到笑话似的,“你以为我是好骗的?你不过就是王爷的一个小玩意儿,而且还是个破烂货,就这也敢威胁我?” 找到她的那个丫鬟可是说过的,绿卿虽然承宠,但身份没有任何变动,光从这点来说,都不是受宠的样子。 张娘子便因此野心膨胀,拿捏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对她来说很简单。 “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说给王爷听,你还能当这个通房丫鬟吗?” 张娘子眼中闪烁的贪婪恶毒让绿卿反胃。 但她不能不审视那番话。 流言伤人,她对晋王来说没任何价值,会不会真的像张娘子说的那样…… “你想怎么样?” 张娘子搓搓手,肥腻的脸上闪着油光:“一百两,给我银子就放过你。”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我没有一百两。” “没有你就想办法,不然我就去王爷面前说你和我儿子有染。” 洋洋得意的张娘子把小人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要是绿卿受宠,她肯定是不敢这样做的,但已经有人告诉她,绿卿对她没有威胁,所以张娘子决定狠狠捞一把。 谁叫绿卿不嫁给她儿子,转投晋王的怀抱呢。 绿卿握紧拳头,凝视着面前的张娘子:“我和你儿子什么都没有,我也没有一百两给你。” 她知道自己在晋王面前没有脸面,但是钟嬷嬷是个好人,或许会帮帮她也不一定。 绿卿决定赌一赌,因为她不想让张娘子得逞。 张娘子冷笑一声:“翅膀硬了,那你就等着。” 按照之前说好的,绿卿不同意的话她就告发到晋王那里,虽然得不了银子,但也可以出出气。 张娘子拔腿就往鹤鸣院跑。 绿卿紧随其后,思来想去,她还是认为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次被张娘子拿捏,按照她贪婪无度的性子,就会有下次,下下次。 比起或许会陷入的困境,绿卿更不能容忍自己被这样的人欺负。 她腿脚快点,先张娘子一步到了鹤鸣院。 燕扶光在用晚膳,钟嬷嬷没进去伺候,她在游廊下站着,瞥见行色匆匆的绿卿皱了皱眉头。 绿卿在钟嬷嬷面前跪下磕了个头,言辞恳切:“求嬷嬷为奴婢做主。” “出什么事了?” 还来不及陈述张娘子的恶行,张娘子就在鹤鸣院门口哭诉起来了。 “哎哟!求王爷给奴婢做主哟!鹤鸣院的绿卿,还不是主子就欺负奴婢!奴婢的丈夫在账房为王府辛苦多年……” 钟嬷嬷黑着脸,刚想绕开绿卿去看看是谁这在外喧哗,里面用膳的燕扶光就放下了筷子。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游廊下,太监丫鬟们纷纷跪下。 “王爷。” 绿卿脊背一凉,没敢抬头。 钟嬷嬷看了看院门口,上前禀告:“有人在此喧哗,奴婢这就让人处理。” 燕扶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迈开两条大长腿就要去书房办公。 桃雨急切地开口:“奴婢好像听见那人和绿卿有矛盾,想来是大事才会闹到王爷面前的,王爷您要不听听?” 话毕,现场所有人几乎都把目光投向了胆大的桃雨。 没人敢对燕扶光指手画脚,给建议这样的事不该由桃雨这样的下人来做。 钟嬷嬷抬手就要掌嘴。 桃雨挨了两巴掌还不长记性,捂着红肿的脸颊啜泣,恨恨地瞪着绿卿。 她不能放过让绿卿跌入地狱的机会,这次错过了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奴婢要告发绿卿与人有染,欺瞒王爷!” 鹤鸣院内寂静无声。 绿卿额头上渗出冷汗,当着燕扶光的面,她尽量冷静道:“奴婢不知为何会被陷害,请王爷做主。” 这时,她也反应过来了。 今日会被张娘子纠缠,肯定少不了静枫三人的参与。 第6章 魏侍妾 燕扶光脚步微顿,回头看见跪着的绿卿。 钟嬷嬷不相信桃雨和张娘子的话,因为当初选通房丫鬟这事是她一手包办的。虽说只是几个通房丫鬟,但按照她对燕扶光的重视,绝不会轻易定下,选中的几人都是经过各项调查的。 “殿下……” 燕扶光微微抬了下手,止住钟嬷嬷的话,他今日或许心情不错,愿意听听这些琐事。 “说说。” 静枫心里一喜,对桃雨使了个眼色。 桃雨便看向院门外:“此事张娘子才是当事人。” 按照她们的预设,燕扶光会把张娘子叫进来和绿卿对峙,谁知燕扶光的耐心只有那么一丁点儿。 他偏头用手指点了点绿卿:“你来说,说清楚。” 绿卿呼出一口气,思绪转瞬间就整理清楚了。 “回王爷,张娘子信口胡诌,还想敲诈奴婢一百两银子,奴婢不愿,她就闹到了鹤鸣院。” 说完,燕扶光没做什么表态,方进宝就接话了。 “还敢闹到鹤鸣院?谁给她的胆子?” 话是这么说,但到底是谁给的张娘子信心,他已心中有数。 丫鬟们的小把戏,实际上很简单,稍稍一瞥,方进宝就懂了个大概。 为了争宠,就要把得宠的人费尽心思挤下去,心够狠,但手段还不够高明。 外面的张娘子实在吵闹,燕扶光不耐蹙眉:“舌头割了。” 刚吩咐完,他身边立着的贴身侍卫梁非就出去亲自割了张娘子的舌头。 血腥味蔓延,张娘子刚才还中气十足的嚎叫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桃雨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掉眼泪:“张娘子说的是真的,绿卿差点就成了她的儿媳,他俩还见过面!奴婢确保这个消息千真万确,还请王爷明鉴……” 事态的发展超乎了她的预料,这不是桃雨想要的结果。 而张娘子说不了话,这对绿卿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奴婢从未与人有染,更没见过张娘子的儿子,奴婢不知桃雨为何偏偏要针对奴婢。” 桃雨慌乱指控绿卿:“张娘子亲口所说,绝不会有假,我看你就是心虚!” 绿卿回击:“你有何证据?” 桃雨抬头想向雪儿和静枫求助,却见这两人都与她错开了眼神。 她咬着牙,坚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下去:“奴婢所言千真万确,绿卿不清白,没资格伺候王爷……” 对于这点,绿卿一点都不慌。 她清不清白,钟嬷嬷知道,燕扶光更知道。 钟嬷嬷深吸一口气,斥责道:“什么话都敢拿到王爷跟前来说!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说完垂头下跪,态度诚恳:“是奴婢选人的时候粗心了,还请王爷责罚。” 挑了些事儿精,这事确实是她的责任。 现在看来,殿下身边的女人不止要颜色好,还要知情识趣,否则不仅起不到该有的作用,反而让殿下烦恼。 都是她当初没想明白这个道理。 燕扶光颇觉没趣,眸光在钟嬷嬷脸上扫了一圈,对他母妃给他留下的两个老人,他向来是很尊重的。 “责罚先不说,嬷嬷将该处置的人处置了。” 说完,燕扶光不再停留,带上梁非去了书房。 钟嬷嬷雷厉风行,桃雨很快被逐出王府,张娘子和她丈夫也一同被赶出去,落魄不堪。 绿卿松了口气,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但她猜不到燕扶光在想什么。 “以后你就是王爷的侍妾了。”方进宝笑眯眯问,“还不知绿卿姑娘姓什么?” 王府侍妾众多,皆以姓氏作为区分辨别的依据。 绿卿垂头轻声答:“本姓魏。” 方进宝满意点头,甩一甩拂尘指了指王府西边:“那魏侍妾,收拾收拾搬去栖云阁!” 栖云阁? 绿卿记得,府里侍妾集中住在一起,没听说过有单独住处的。 不过她也不至于傻乎乎地问出来。 方进宝让她搬去哪里就去哪里。 从通房丫鬟一朝成为侍妾,脱离鹤鸣院这个保护层,绿卿预料到了今后数不尽的危机。 但事实摆在面前,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趁机攀附晋王往上爬,要么等着被晋王的其他女人磋磨死。 “栖云阁虽然地方不大,但好在清净,王爷来一趟也不至于被旁人打搅。” 方进宝略显热络的表现让绿卿心里发毛,她弯唇笑了笑没说话,余光审视着整个栖云阁。 精致典雅的阁楼屹立于绿树花丛中,与王府其他院子都有点距离,如方进宝所说,确实清净。 绿卿很满意,她并不想当别人的眼中刺肉中钉,住得远点也方便躲人。 “多谢公公。”绿卿福身,虽说奇怪方进宝对她态度友善,但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不客气,魏侍妾好好把王爷伺候好就行了!” 方进宝丝毫不觉自己这句话把绿卿都闹得红了脸,他抬起手招来一个小丫鬟。 “今后你就跟着魏侍妾了,好生伺候着,放机灵点儿!” “是,奴婢知道,奴婢肯定会好好伺候侍妾的。” 方进宝左右看了看,实在找不到什么需要他发挥的地方,便告辞了。 绿卿送走她,正好迎上丫鬟好奇的目光。 她温和地笑笑:“你叫什么?” “奴婢叫曼冬。” 曼冬本来就负责栖云阁平日的扫洒,对绿卿的到来她很期待。 因为她不是个傻子。 一个侍妾,方公公却这么客气,还住进了栖云阁,想来是个会有造化的。 绿卿把一根银簪子递过去,温声道:“栖云阁只有我们两人,今后就有劳你了。” 曼冬接过簪子跪下,神情庄严肃穆得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您客气了,都是奴婢该做的,有事您尽管吩咐。” 面色看起来平淡,实则内心早已翻涌着熊熊烈火! 她,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主子。 她,早就梦想跟个厉害的主子,当上左膀右臂大杀四方,征战整个王府! 她,是晋王府最有上进心的丫鬟——曼冬! 扫地除草打扫卫生好多年,终于让她等到了机会! 往后,她的主子指哪儿她打哪儿,势必要主仆联合,在不见刀光剑影但却死伤无数的后院占据一席之地! 绿卿对曼冬的雄心壮志一无所知。 她摸着冰凉的杯子说:“我想喝点热水,可以吗?” 成为侍妾,连喝水都没有热乎的。 绿卿满心忧愁,今后的日子难过了。 第7章 住进栖云阁 住进栖云阁的第一天,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住进栖云阁的第二天,风平浪静,无人上门。 …… 住进栖云阁的第十天,呃……与前面九天一模一样。 除了她们主仆二人之外,无人踏足栖云阁。 就连树下花丛中那几窝蚂蚁,曼冬都瞧见它们互相走亲戚了。 坏了,她心想,她的伟大抱负还没开始施展就要夭折。 绿卿却一脸淡定,靠在窗边边沐浴阳光边做针线活儿。 她已经许多年没过过这般悠闲的日子,住进栖云阁之前还自己对自己耳提面命要上进些,切莫死得太早。 才经历几天的悠闲时光,她就沉沦其中了。 蹲着数了会儿蚂蚁,曼冬还是没忍住问:“您不着急吗?” 她一问,绿卿就知道说的是什么。可这件事确实不由她控制,要是轮到她控制的话,那不得日日夜夜把晋王困在栖云阁,直到她怀上孩子为止。 毕竟对晋王的所有女人来说,宠爱和孩子才是她们在后院的安身立命之本。 “着急也没用啊,我就是个侍妾。” 曼冬跟着苦恼,是啊,王爷不是受人摆布的布偶,谁能奈何得了他? “那……那咱们想想办法?” 总不可能坐以待毙,那样的话,栖云阁早晚容不下她们。 看着曼冬为自己操心劳神,绿卿觉得好笑。不知为何,绿卿莫名其妙有几分底气:“机会总会来的。” 她能感受到,燕扶光不会把她放在栖云阁落灰。 一个月过去,栖云阁从一开始备受瞩目的目标转而沦为王府后院的小透明。 曼冬拎着食盒回来,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又被为难了?辛苦你了,本来这些恶意都是冲着我来的,偏生我躲在栖云阁……” 一个月的相处,曼冬不止把绿卿当做自己的主子,还把她归结到了好朋友这个珍稀的分类中。 听绿卿如此说,曼冬反而回过头说:“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等您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她们就知道厉害!咱们机会多着呢,谁怕谁!” 绿卿叹叹气,其实她也有点坐不住了。 在栖云阁待的这一个月,一开始悠闲得很舒服,但到了后面,越悠闲她越心慌。 她把绣得精致的如意荷包递给曼冬:“你帮我把这个送给钟嬷嬷,就说是我感激她在鹤鸣院对我的照拂。” 曼冬真心实意地夸了一句绿卿的绣工好,后面就不解道:“为何不直接给王爷绣荷包?” 绿卿想起那人淡漠的神情,不禁腹诽,要是她真的直接给他绣了荷包,恐怕她就要步桃雨的后尘了。 见她不愿多说,曼冬很快就把疑问抛之脑后,寻了个时间把荷包交给了钟嬷嬷。 过了三日,已经一个多月没踏足后院的燕扶光去了栖云阁,一时间羡煞旁人无数双眼睛。 绿卿还是那身嫩绿色的装扮,清雅脱俗。 燕扶光自踏进栖云阁以来,只淡淡地看过她一眼,过后便再无特别。 绿卿深知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敢要求过多,唯独期望今晚过得顺利,让她以后在后院的日子能好过几分,至少不要顿顿只吃白菜汤了。 膳房那些人一听说王爷去了栖云阁,早早把准备好的席面摆了过来。 绿卿站在燕扶光身边为他布菜,余光在精致的菜色上流连。 一顿饭后,燕扶光略微休息片刻就进入了主题。 晚膳绿卿几乎没怎么用,因为知道他来的目的,怕伺候的时候出丑让他厌恶。 本来不会有意外的,但绿卿忘了,她一个月几乎顿顿白菜汤,瘦了一圈,体力也大不如从前。 于是今晚的绿卿格外没有精气神,半个时辰都没到便有点撑不住了。 燕扶光沉着脸穿好衣裳回了鹤鸣院,没有留宿的意思。 曼冬送走一行人,回屋推推半死不活的绿卿,模样焦急:“您快醒醒,王爷都走了,这才半个时辰,王爷怎么就走了……” 绿卿饿得前胸贴后背,从床上撑起来的瞬间感觉眼前一片漆黑,哪儿还顾得上谁走谁留。 “好曼冬,你先管管我,我要饿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命才是顶顶重要的东西,曼冬二话不说,冲去膳房端来一碗鸡汤面。 一碗面下肚,绿卿才恢复元气。 沐浴时,她回忆起自己糟糕的表现,开始忐忑起来。 曼冬这时候却找到了出气口,她阻止绿卿自我怀疑,振振有词道:“不是您的责任,是膳房那群狗东西,吃了他们做的饭菜一个月,您就比刚来栖云阁的时候瘦了一大圈,可不是不禁折腾吗?” 绿卿眨眨眼:“是这样吗?” 她从小就是奴才,出了什么事只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主子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但曼冬说得分明又很在理。 一时间,绿卿都糊涂了。 待到沐浴后回到床榻上,绿卿才想起来事情的关键:“王爷是不是生气了?” 曼冬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形,承认道:“脸色确实很不好看,吓人。” 绿卿无奈,垂头靠在屈起的膝盖上,长长叹了口气。 不管是谁的责任,她今天好像没抓住机会。 “时辰不早了,您要不早点睡?”曼冬生性乐观,最看不惯人意志消沉。她劝道:“左右事情已经发生了,何不如早早睡了,或许一觉醒来什么都解决了呢?” 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绿卿嘴角抿出一点笑意,点了点头。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再者说,身为王爷,不会气度小到针尖那么大点儿? 绿卿辗转睡去。 次日一早,她还没醒,就被曼冬雀跃的声音吵得睁开了眼睛。 “先别睡了,好消息、好消息!”曼冬掀开幔帐,笑盈盈地宣布,“王爷是生气了,但不是生您的气,生的是膳房那群狗东西的气呢!现在府里热闹着呢,您要不要起来去瞧瞧?” 绿卿还没迷糊着,歪了歪头,目光充满疑惑。 曼冬兴致勃勃地解释:“今早方公公特意去了膳房训话,为首的那几个厨子还被打板子了呢,这肯定是王爷的意思!” 绿卿咳嗽两声,刚想发问,曼冬就便拍着她的后背边解释:“王爷不是不满您,是不满膳房在膳食上苛待您,不然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您说是不是?” 绿卿稍微明白了点,待仔细问了之后才发现燕扶光只是借此事趁机整改膳房。 哪儿会是因为她呀,做梦呢。 第8章 寄琴投靠 福祸相依,之后一个月燕扶光没再来栖云阁,但绿卿的伙食好了很多。 膳房经过一番整改,管事的再不敢轻视栖云阁住着的绿卿。 曼冬狠狠出了口恶气:“他们这副嘴脸真是难看!不过都是应得的,谁叫他们狗眼看人低!等您风光了,走出去可不得巴结着您呢!” 对此,绿卿不发表任何评价。 她守着栖云阁这片方寸之地不出门,也怕遇见季侧妃等人。 如今她什么都没有,对上这些人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六月底,京城很热。 好在栖云阁四周有绿树环抱,气温没那么高。 简单的一顿晚膳后,绿卿在院子里散步,钟嬷嬷找上门来。 摆脱了通房丫鬟的身份,绿卿还记着钟嬷嬷的情。瞧见人来,面带微笑地福了福身:“钟嬷嬷。” “魏侍妾。”钟嬷嬷微微颔首,看了眼曼冬后眼神带上几分满意,“方进宝办事还算靠谱。” 绿卿接道:“是,您和方公公对我的照顾,绿卿感激不尽。”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燕扶光身边的两个老人对她如此照拂,但绿卿不得不承认,他们确实帮了她很大忙。 钟嬷嬷抬手打断绿卿感激的话语:“不必谢我们,伺候好王爷就是,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说完,她抬眼四周看着栖云阁秀雅的布置,“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告诉你。” “您请说。” “静枫和雪儿升了侍妾,寄琴却无意于此,她很小就在我身边长大,情分还可以,我就想着让她来跟着你怎么样?” 离开鹤鸣院短短两月,形势就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绿卿掩下好奇,对寄琴想来伺候她的决定表示惶恐:“寄琴姐姐跟着我岂不是大材小用?绿卿只是个侍妾……” 不等她说完,钟嬷嬷就直白道:“她反悔不想伺候王爷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留她在鹤鸣院,按理来说此等折辱王爷面子的丫鬟,我会逐出府去。所以说,能来伺候魏侍妾,是她的福气。” 绿卿升了侍妾后,静枫和雪儿越发躁动。 钟嬷嬷知道她家王爷对剩下三个通房丫鬟一点兴趣没有,而且还嫌弃她们碍眼,索性想着把她们全都升为侍妾塞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奈何向来听话懂事的寄琴找到她,说是不想当王爷的女人了,求她帮帮她, 钟嬷嬷面冷心热,加上和寄琴的情分不一样,思来想去就想到了栖云阁的绿卿。 绿卿听她解释完,略微一想就点了头。 钟嬷嬷帮过她,她欠了人家人情,总该还回去。 不过让绿卿有点为难的是:“我只是个侍妾,按规矩只能配一个丫鬟的……” “魏侍妾放心,奴婢不会陷你于不义,奴婢已经向王爷禀告过,王爷是答应了的。”钟嬷嬷面色和缓,“王爷对魏侍妾很好呢。” 她和方进宝也乐得见绿卿得宠,这意味着他们期盼的小主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来到世上。 绿卿不知如何回复钟嬷嬷后面那句没头没尾的话,不过对于寄琴的事没了顾虑,她抿唇笑道:“既然如此,寄琴姐姐不嫌弃就好。” 寄琴很快收拾好包袱,当晚就住进了栖云阁,当起了绿卿的丫鬟。 曼冬油然而生一股危机感,辗转反侧整夜难以入眠。 清早,趁着寄琴去膳房提膳,曼冬抓耳挠腮犹豫一阵,决定不绕弯子,直接问绿卿。 “您和寄琴姐姐认识,会不会以后就不用奴婢了?” “当然不会。”绿卿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我一个小小的侍妾,能有你们两个帮手很不容易,我会很珍惜你的。” 曼冬忐忑了一个晚上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她从来都不是善于为难自己的那类人,既然绿卿已经表明了态度,曼冬也不去纠结绿卿的话是不是真的。 真真假假,只要说出来给她听见,曼冬就愿意相信。 寄琴提膳回来,就发现曼冬对她的态度变了。 昨晚两人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可是知道的,曼冬对自己有敌意。 而现在,曼冬显然热情亲切很多。 她抢着把食盒里的早膳取出来摆在桌上,体贴道:“我来,寄琴姐姐辛苦了,明天我去提膳。” 寄琴看得好笑,猜到或许是绿卿给她说了什么,解了她的心结。 “不累,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曼冬嘿嘿一笑,心里那点不安被绿卿抚平后,发现寄琴人还真不错,大气温柔。 “我没什么见识,寄琴姐姐以后多教教我,咱们把魏侍妾伺候好!” 都是栖云阁的人了,往后也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寄琴笑着点头。 绿卿也跟着笑,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身旁也是对她性子的人。 三人气氛融洽,早膳后曼冬和寄琴在交流感情,绿卿把绣了一半的腾云纹墨色荷包拿出来准备继续她的针线活儿。 就在此时,静枫和雪儿仿佛两只争强好胜的大公鸡踱步踏进栖云阁。 曼冬满眼迷惑,她不认识这俩人。 寄琴扯扯她的袖子提醒,淡定行礼道:“奴婢见过两位侍妾。” 曼冬后知后觉跟着行礼。 绿卿则放下荷包,站起身看向两人。 静枫如往日一样刻薄:“你倒是好本事,不仅住进了栖云阁,还有两个丫鬟伺候。” 雪儿掩唇轻笑,目光流转落在寄琴身上:“这不是寄琴姐姐吗?怎么来了绿卿这儿?岂不是大材小用?” 寄琴不语,她已经和这两人划清界限,也自认同她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绿卿此时站出来,敛了笑意道:“两位来栖云阁所为何事?” 静枫带着雪儿径直往屋里走,边走边笑说:“咱们的交情不一般,今后可不得常走动来往?” 说罢,她也看清了栖云阁的布局。 顿时,静枫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和雪儿求着钟嬷嬷得到了侍妾的身份,但是王爷并未宠幸她们,所以她们和府里众多侍妾没什么不同,每人只有一小间屋子,情况只略微比当丫鬟的时候好上一点。 反观绿卿住的栖云阁,虽说屋里的摆件不名贵奢侈,但环境清幽,地方也大得多,更别说她还有两个丫鬟伺候。 静枫忍下酸涩,换了副面孔,恬不知耻道:“你这里挺大,不如我去求求钟嬷嬷,搬来和你一起住?这样还热闹。” 第9章 勤勤恳恳 绿卿蹙蹙秀眉,以为自己听到了什么笑话。 静枫却不以为意,反而得寸进尺:“反正我们认识,互相帮助不是应该的吗?住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其他人也不敢随随便便欺负我们。” 绿卿笑了,一贯表情很少的脸庞越发生动鲜活:“我们只是认识,关系怎么样你不清楚吗?” 这和静枫预想的不一样。 在她看来,就算两个人之前确实不和,但如今大家的身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一说。后院里,比她们地位高的大有人在,为了不被其他人欺负,绿卿就该不计前嫌和她联手。 “张侍妾没事的话就回去,我们栖云阁住不下你这尊大佛。” 绿卿摩挲着手指,偏头看向雪儿:“白侍妾也请回,咱们没有情分可言,往后遇见了,当寻常人相处就是。” 雪儿心气高,被下了面子,已经在栖云阁待不下去了,她拉着静枫就要走。 静枫气坏了,甩开雪儿的袖子,几步上前立在绿卿面前,两人之间距离很短,短到可以让绿卿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愤怒。 “给你面子你不要,小心往后被侧妃她们教训,到时候我可不会帮你!” 寄琴冷声揭开静枫丑恶的面孔:“季侧妃就是你引来的,你怎么好意思再说这些话。” 静枫嗤笑一声,狭长的眼睛扫了一下寄琴:“事实如何轮不到你插嘴,如今的你也配和我说话?” 一个侍妾,如此张扬。 绿卿和寄琴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因为这样的人迟早会死在自己的那张嘴上。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 正好是燕扶光的休沐日,他来了栖云阁。 方进宝送来了好些好茶,应当是燕扶光平日里喝的那种。 沏了茶给那位爷端上去,绿卿坐都不坐下,立在他身旁伺候。 燕扶光抿了口茶,余光似有若无打量她。 发觉绿卿比上次见面气色好了些,冷峻的眸光盈上满意,随后淡淡撇开。 绿卿手心发汗,荷包攥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不想先被他发现了。 “拿的什么?”冷淡的声线不带一丝一毫感情,让绿卿的犹豫慢慢变成后悔。 她摊开手,呐呐道:“奴婢绣了个荷包,王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收下。” 她的绣工是绣房好几个嬷嬷夸赞过的,也因此,在成为通房丫鬟之前,她的目标一直是去绣房干活儿。 燕扶光不清楚这里面的缘由,不过荷包的样式还算大气,不是那等鸳鸯戏水花开并蒂绕满女儿家情丝的小家子气。 修长的指节勾住荷包一角,轻而易举陇入宽大的手掌中。 绿卿忍着手心的痒意,小心翼翼观察他的神情。 根据惯例,看不出来他不高兴就代表他心情不错。 绿卿暗自点头,内心肯定自己绣荷包讨好他的行为:果然,没有人会不喜欢收到礼物。 或许是荷包送对了,经历一夜辛苦后,燕扶光第一次给绿卿赏赐。 布料、首饰、家具摆件一一送进栖云阁。 曼冬亮着眼睛盯着略带疲惫的绿卿,她就知道,魏侍妾不是一般的侍妾,跟着她前途大大的有! 绿卿没有曼冬那么高兴,因为相比从前承宠后什么都没有的寒酸模样,很显然这次动静大了些,说不定从前那些没注意到她这个小人物的人就要对她出手了。 这也意味着,安生日子将会一去不复返。 “得宠是好事,有王爷的宠爱,侍妾在王府的日子才会好过。”曼冬永远乐观向上,“招来别人眼红也不怕,世上哪有两全其美的事,咱们见招拆招!” 绿卿被她点醒,脑袋里清醒了很多。 身为一个出身低微的侍妾,她在王府立住脚的根本是晋王的宠爱。 她不该害怕因为宠爱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事,相反,她应该做的是费尽一切心思让这份宠爱变得有分量、变得持久。 燕扶光对栖云阁住着的小侍妾印象很深,他发现最近绿卿性格好像转变了很多。 一开始,绿卿伺候他的时候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与从前当丫鬟的时候并无差别。 但近来几次他去栖云阁,绿卿会柔声细语和他说话了。 虽然话题找得很生硬,但燕扶光心情好的时候会回应几句。 当然了,最让燕扶光满意的是,夜里的绿卿相比从前也更加主动。 云雨后,燕扶光没有马上离开,看他样子似乎要歇在栖云阁。 绿卿忍着身上的酸软爬起来,蹲下身就要伺候他穿鞋。 吃饱喝足的男人此刻难得起了同情心,自己把鞋穿好去了净室,丢下一句:“歇着。” 绿卿站在原地,纠结她今晚睡在哪里。 曼冬和寄琴很快把床铺好,燕扶光沐浴回来躺下。 本来想去睡软榻的,可她沐浴一趟回来后改了主意。 她试探着朝燕扶光走去,那人拿着本书,全神贯注沉醉其中。 昏黄的光影映在他俊朗的脸上硬是营造出几分温柔出来,她轻手轻脚爬上去,跪坐在床榻上,细声细气地说:“王爷,时辰不早了,明日您还要上朝。” 说完,等了一会儿,燕扶光一动不动。 绿卿耐心且不安地等待着,动也不敢动,腿都快麻了。 终于,燕扶光看完那页,合上了书,将其递过来。 绿卿乖巧接过,把书放在了床边的床案上。 放好后,燕扶光已经盖上锦被背对绿卿躺下,她赶紧熄了烛火,窝进床上的另一条被子中闭上眼睛。 好像才睡着,里侧的燕扶光就要起床上朝了。 勤勤恳恳的绿卿丝毫没有怨言,立刻起身伺候他穿衣,为他束发。 终于送走这位爷,绿卿已经快要累瘫了。 她倚在榻上打瞌睡,曼冬自顾自复盘此次接待的细节。 “王爷留宿了,这是个好兆头,咱们也把该做的做了,临走前我看了方公公的表情,应当是没出什么大差错的,再接再厉,咱们争取下次做得更好!” 绿卿困得不行,脑袋一点一点的,应了几声好好好之后便睡了过去。 曼冬和寄琴也不打扰她,给她把鞋脱了,找来毯子盖好,俩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第10章 兄弟五个 鹤鸣院,钟嬷嬷和方进宝忧心忡忡地守在书房门外。 燕扶光阴沉着脸坐在书案后,心情很糟糕的模样。 去镇守边疆之前,他也想过会回来,为了弄清楚昭贵妃的死因,也必须回来。 但他没想过,回来的这些日子会让他觉得如此煎熬。 父皇表面上心疼他,言语间尽是关切,事实上,燕扶光知道,在他母妃的死这件事里,父皇绝对不无辜。 梁非埋头往书房走,瞧见门口有两尊门神他也不奇怪,颔首示意后便准备进去。 方进宝拉住他:“殿下生气着呢,你待会儿再进去。” 梁非顿了顿,随后站到方进宝身旁,王爷的脾气可不算好,他可不想这时候去触霉头。 燕扶光心烦意乱,恰巧听见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滚进来。”冷淡的语气下藏着显而易见的怒火。 梁非赶紧滚进去,行礼禀报道:“王爷,齐王约您去他城郊的庄上散心。” 齐王燕长风是熙和帝的第二个儿子,母妃是如今的陈妃,祖父陈明远是阁老,背景条件并不差。但燕长风对朝政一向不感兴趣,醉心风花雪月,肆意风流,甚至成了京城人人称道的人物。 “对了,齐王说太子和端王、恒王都去。” 兄弟聚会,燕扶光总不好拒绝。 他回京已经一年,实际上兄弟五人很少聚在一起。 他性格冷淡,与其他人关系一般,相比陌生人而言,多的就是血缘维系的那点关系。 只有燕长风,对他表现出许多热情,像是真的把他当亲兄弟对待,有什么好事总要来叫他。 三日后,燕扶光骑马去了城郊。 刚出城门没多久,遇上了坐在马车里拌嘴的两个弟弟。 恒王燕清淮年纪最小,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的,燕扶光每次见了他就没好心情。 好巧不巧的是,燕清淮见了燕扶光也高兴不起来。 他没发现燕扶光就在马车后不远处,自顾自扯着端王燕轻舟的手,咋咋呼呼地控诉:“四哥,你说三哥奇不奇怪,我那日明明没惹他,他瞪我干什么!今天要不是二哥开口,我是万万不会来的!” 燕轻舟对别人脾气温和,偏生对上最小的弟弟,也起了兴致和他拌嘴。 “三哥就是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平生最不喜欢吵闹的人。”说罢,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燕清淮,意思很明显了。 燕清淮气呼呼道:“三哥三哥,你就是三哥最大的狗腿子!你还帮他说话,咱俩不才是最好的吗!” 对话太幼稚了,燕扶光淡淡收回视线,策马从马车一旁疾驰而过。 端王府和恒王府的下人一连声“晋王殿下”此起彼伏,燕轻舟推开车窗,看见燕扶光策马奔腾的背影,挑了挑眉,扭头饶有兴致地望向面红耳赤的燕清淮。 “三、三哥会不会听见我说的话了?”燕清淮咽咽唾沫,心里没底了。 燕轻舟好笑反问:“你觉得呢?” 燕清淮一下子瘫在榻上,哀嚎不止:“完蛋了……” 在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见,这是什么倒霉事件。 方才在马车上叽叽喳喳的人,软着腿坐下,时不时瞥一眼一身玄色暗纹长袍,气质凌冽的燕扶光,内心忐忑难安。 燕长风嘲笑燕清淮:“平时不跟个小老虎一样为非作歹的吗,连父皇都奈何不了你,怎么今日反而像只畏畏缩缩的老鼠?” 燕清淮气闷,但又不敢在燕扶光面前造次,只好忍下这口恶气,愤愤牛饮了半壶燕长风特意准备的好茶。 燕扶光从始至终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 就这样,燕清淮安安分分坐着。 太子燕羡之姗姗来迟,穿着杏黄色蟒袍径直在主位坐下,寒暄两句后看向坐在右手边的燕扶光。 “孤听说三弟和父皇又吵了几句?唉,三弟你也真是的,父皇这些年身子不大好,还是体谅体谅一下。” 明着是劝说,实则是幸灾乐祸。 在场其他三人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屡见不鲜。 燕扶光和燕羡之从小不和,因为当年燕扶光出生的时候正值昭贵妃盛宠时期,据说那时候熙和帝迟迟不立太子,就是起了把太子之位给燕扶光留着的心思。 后来还是徐皇后和她母族联合朝廷臣子施压,才把燕羡之推上了太子之位。 经过此事,燕羡之心里对燕扶光也有了疙瘩,这也是兄弟五个人很少齐聚的原因之一。 在场只有燕长风年纪大点,看起来也稍微淡定一点。 最小的两个弟弟——燕轻舟和燕清淮每次遇到太子和三哥打擂台,只能默默垂头不敢出声。 “三弟本就冷漠,这去了边疆四年,手上沾了不少鲜血人命,气势更加骇人了啊。”燕羡之悠悠然道,“不过再如何也不该对父皇发脾气。” 燕扶光连熙和帝都不怕,更不会把燕羡之放在眼里,一般这样斗嘴的场面,他是绝对不会退缩认输的。 咔嚓一声,天青色瓷杯碎裂,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燕扶光眼眸凌厉地盯着燕羡之,唇边勾出嘲讽的弧度:“太子殿下就是这么看待保家卫国的将士的?” 舍身为国,用敌人的鲜血,自己人的性命保住边疆安定,落到他嘴里,倒成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样。 燕羡之自觉失言,可他不能输了气势,冷着一张没什么威慑力的脸:“三弟还是和从前一样口齿伶俐,最擅长故意曲解孤的话。” 燕扶光扯扯嘴角:“太子殿下忧心我和父皇的关系,着实没有必要,有这个闲心,管好你手下的那些人,别一个个流落到刑部。” 燕羡之黑了脸,自从燕扶光回京去了刑部坐镇,他手底下的人天就会有人进去,严重点的甚至没有出来的机会。 战火打响,燕羡之忍不住了,拍桌而起:“燕扶光,你别太过分!” 燕长风左右看看,瑟瑟发抖的两个弟弟实在可怜,他这个当哥哥的不忍心,“那个……太子殿下,三弟,咱们好好说……吓到孩子了……” 燕羡之气得脸红,燕扶光淡定如斯。 梁非就在如此奇怪的氛围里来到燕扶光身边,俯身以不小的音量说道:“王爷,皇上邀您进宫,说是御膳房新做了几道菜,想让您也去尝尝。” 没有父子不和,即使吵了几句,熙和帝还是一片慈父心肠。不过这倒是难为了某些人,上蹿下跳像个跳梁小丑。 燕羡之如鲠在喉,握紧拳头愤怒离去。 第11章 薯蓣过敏 栖云阁来了两个面生的人——庶妃管莎莎和庶妃屈冬儿。 绿卿对她们都不了解,从前更是没机会认识。 她不清楚这二人过来的目的,碍于身份地位的差别,也只能好好招待着。 面容清秀可人的是管莎莎,她面带微笑观察了会儿绿卿,对她骨子里习惯的卑躬屈膝的奴性很满意,心底才升起的那点危机感很快消失殆尽:“早就听闻王爷身边多了个得宠的美人儿,我们姐妹闲着无聊就想着过来走动走动,魏侍妾不介意?” 绿卿淡淡一笑,温声细语道:“管庶妃言重了。” 见她性子似乎也很好拿捏,管莎莎认定她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管莎莎扬着下巴,勾唇道:“魏侍妾还算本分,今后好好伺候王爷,日子应当差不了,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升,当个庶妃什么的。” 说是这么说,可语气中的轻视却丝毫不掩饰。如此低贱的出身,能当侍妾都已经算走运了。 绿卿自然有所察觉,不过她不会在毫无依靠的时候轻易得罪人,于是她心平气和垂眸没脾气道:“妾只是个侍妾,不敢奢想太多,也定然是不敢与两位庶妃相比的。” 管莎莎听得顺耳,翘起唇角抿了口茶。 绿卿松了口气,下一瞬就感受到一道凝在她身上的视线。 自进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屈冬儿满眼好奇地盯着绿卿,在她看过来时友好地露出微笑,模样很天真地说:“怪不得得宠,你长得真好看!” 屈冬儿表情语气都很诚恳,她是真的觉得绿卿长得漂亮,那是一种即使在美女如云的晋王府后院都独一份儿的漂亮,长相娇美可眼中透着一股带着韧劲儿的清纯,只不过目前还很容易被人忽视罢了。 绿卿错愕,要不是这位屈庶妃看起来实在很真诚,她肯定会认为这只是嘲讽而已。 同样这么觉得的管莎莎当即就笑出声,眼波来回在绿卿和屈冬儿脸上流转,哂笑道:“屈庶妃的眼神不大好,这么下去可不行,该看诊就看诊,切莫讳疾忌医!” 屈冬儿尴尬讪笑,赶紧端起茶杯移开视线。 绿卿不多说话,礼仪周到地把两个人送出栖云阁。 没有外人,绿卿把挂了很久的笑脸收起,纤长的手搓了搓脸,吩咐曼冬道:“待会儿曼冬出去把府里侧妃、庶妃和侍妾都打听一下,我认识的人少,往后遇上了叫不出来人,岂不是失礼。” 才将将把府里的人认全,宫里徐皇后就派了好几个嬷嬷来王府,说是教导女眷礼仪。 昭贵妃去世,熙和帝又是个大男人,徐皇后如此安排,倒显出她身为嫡母的贤惠大气来。 “说是从明日起,府里侍妾等人都要去接受教导。”曼冬说着她打听来的消息,“庶妃和侧妃她们当初也经历过,听管庶妃那里的丫鬟说,嬷嬷们很严厉,学不好会受罚。” 宫里出来的,手段自然不一般,那些手段使出来,能让人褪一层皮。 曼冬目露担忧,刚想宽慰绿卿几句,却发现她家主子貌似很兴奋。 “您就不怕被罚?” “怕什么?”绿卿不解,“如此难得的学习机会,我一定会珍惜。” 当丫鬟的规矩她懂,但那些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已经不太适用了。 绿卿不怕被罚,她卯足劲要好好学习。 翌日,诸多侍妾聚集在后花园,几位面容严肃的嬷嬷立在最前面。 侍妾中,被宠幸过的寥寥无几,绿卿就站在第一排。 嬷嬷们雷厉风行,话不多说,见人来齐了就开始上课。 一整天,绿卿都在练习走姿,额头上的汗水浸湿了几条手帕。 静枫等人早就叫苦不迭,先前还有心思趁机拍教导嬷嬷马屁,这会儿全神贯注在练习上面,生怕稍微出错就会被戒尺打在小腿上。 诚然,绿卿不是世家小姐,她从来只知道怎么当丫鬟。 好几次因为没有挺胸抬头被打,小腿上肯定留下印子了。 “纵然你们只是侍妾,还不是真正的主子,但是别忘了,你们是晋王的侍妾,不学好礼仪,丢的是王爷的脸……” 绿卿酸软着两条腿,肚子空空,天擦黑了才从教导嬷嬷的手下回到栖云阁。 她实在是累,坐在榻上喝了两大碗温水后就不想动了。 寄琴和曼冬把桌上摆着的晚膳移到小几上,让绿卿就坐在榻上用膳。 “膳房今日做了道新菜,说是什么薯蓣羹,除了侧妃和庶妃那里有,其余就只有咱们栖云阁有。” 在曼冬殷切的期盼下,绿卿用勺子吃了一口薯蓣羹,“好吃,我一个人吃不完,待会儿你们也尝尝。” 曼冬乐呵呵的:“多谢侍妾,那您先吃着,奴婢去给您准备沐浴的水!” 泡澡的时候,绿卿隐隐觉得恶心,还伴随着腹痛。 强撑着从浴桶里出来,脸色已经苍白,有点呼吸不上来。 “您怎么了!”寄琴忍住慌张,一边手脚麻利地为绿卿穿衣裳,一边高喊:“曼冬!快去找钟嬷嬷请医女!” 绿卿难受极了,弯腰把刚吃进肚子的晚膳全都吐出来,肚子疼得直冒冷汗。 没过多久,曼冬拽着一个医女过来给绿卿诊脉。 “魏侍妾晚膳用了些什么?” 曼冬一一说出,医女沉思片刻,指出了问题所在:“魏侍妾不能吃薯蓣。” 慌里慌张的一晚过去,绿卿服下药后舒服了很多,但到底耽搁了上课。 钟嬷嬷得知后特意来了趟栖云阁。 “身子重要,要实在想学,等好了去求求王爷,左右不是什么要紧事。” 绿卿安心在栖云阁修养,那碗薯蓣羹把她折腾坏了,导致寄琴对她的饮食管得更严。 嘴里没滋没味儿的,时间长了绿卿想反抗了:“我应当只是不能吃薯蓣,不信的话下次问江医女。” 等到江水儿再次来给绿卿诊脉的时候,主仆三人都盯着她。 “……没吃过的食物小心些就是,其余不必那么小心。”江水儿带着面纱,动作温柔地为绿卿把脉,“魏侍妾好得差不多了。” 宫里来的嬷嬷们已经回宫,绿卿思考着钟嬷嬷的提议,找个机会求求晋王,还是要把该学的礼仪规矩学了,她不想往后出丑。 第12章 次年大婚 绿卿略显忐忑。 软榻上的男人目光一直放在兵书上,没给她任何可以靠近的信号。 虽然已经打定主意求个机会,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绿卿的勇气如潮水般褪去。 燕扶光端坐在窗边,忽然抬手扣了扣桌面。 绿卿意会,忙回神上前重新为他沏茶。 然而,沏好茶呈上去后,她还是不敢开口。 绿卿深感苦涩,说起来容易,实际上她根本不敢贸然向燕扶光开口。于她来说,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是能随便拿捏自己生死的人。 她自认为对燕扶光没有价值。 所以,商量的场合被绿卿私自挪到了暧昧朦胧的夜晚。 有人说,男人在床上向来好说话。绿卿深信不疑。 “王爷……”她的嗓音带着未尽的缠绵娇柔,目光又是那样缱绻深情,“妾想求您一件事。” 燕扶光望向那双含情似水的美目,眸光暗了暗,抬手摁了摁她绯红的眼角,粗粝的指腹将那片肌肤摩得更红,嗓音却低沉冷淡:“说。” 绿卿乖巧跪坐在床榻上,细声细气地解释:“前段时间,皇后娘娘请了宫里嬷嬷来给侍妾们教规矩,妾自己不争气,病了几日,便错过了。恢复后便想着这事,妾出身低贱,学过的规矩有限,惶恐将来为王府蒙羞。” 绿卿是个谨守本分的人,当丫鬟的时候就是一副丫鬟的样子。既然成了侍妾,她也想把侍妾当好,做好自己的本分。 燕扶光垂下眼帘,修长的指节从绿卿柔软的脸颊滑下,勾住细细的带子,灵活解开。 下一瞬,高大的身子压下去。 直到第二天,一个眼生的嬷嬷出现在栖云阁,绿卿才明白,昨晚最后一场完全就是请嬷嬷的报酬。 秋天来得慢慢悠悠又猝不及防。 栖云阁的树叶早前就开始变黄,而京城却还日日烈日当头。直到昨晚,吹了一整晚的风,才将燥热送走,枯黄的落叶铺了满地。 府中还未有正妃进门,因此平日并无请安的规定,只由侧妃陈清姿和侧妃季明珠主持中馈。 两个侧妃,向来不对付。 陈清姿的邀月院内。 季明珠打着哈欠烦躁发难:“左右不过是说王爷明年八月初八大婚的事情,犯得着把我们全都叫过来一趟吗?” 进府一年了,除了一些特殊时间,她几乎没起那么早过。偏生陈清姿幺蛾子多,非要把如此晦气的事情单独拿出来膈应全部人。 季明珠懒洋洋喝着茶,眼角眉梢都挂着不耐烦。 陈清姿柔和一笑,似是不把季明珠小孩儿似的脾气放在眼里:“劳累妹妹走一趟了,不过此事是王府的大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好好给大家说说。” 前两日,熙和帝给晋王燕扶光和宁阁老的孙女、徐皇后表妹的女儿赐婚,婚期定于明年八月初八,是个大好的日子。 季明珠肉眼可见的抵触,一个人在她的陶珊院撒气,气消了点儿才敢出来见人。 相反,陈清姿看起来要淡定很多。 纵然大婚有礼部安排,但府里也该有人管事。陈清姿便主动请缨,从燕扶光那里给自己找了活儿干。 “王爷的意思是让我在这期间监管好各院,以防谁在这期间闹出什么事来。”陈清姿坐在上首,唇边带笑,整个人不带丝毫锋芒,柔软得不可思议,“距离王爷大婚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如此喜事,相信姐妹们会管束好自己和下人的,是不是?” 季明珠冷哂:“你就这么开心?”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陈清姿对王爷的爱慕不比她少,只要有王爷的地方,陈清姿的视线就会一直追随他,甚至听说她能当上晋王侧妃,是她辛辛苦苦从宫里陈妃娘娘那里求来的。 这样的人,会期待正妃进府? 反正她不相信。 陈清姿面不改色,唇边弧度不减,眼睛划过侍妾那边的位置,轻声道:“成了王爷的人,大家都是姐妹,不说王妃,咱们不也多了几个妹妹吗?人多热闹,我高兴着呢。” “……”季明珠是真佩服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你这么喜欢认姐妹,我介绍一个你认识认识?” 季明珠铁了心不想让陈清姿好过,故意指向躲在人群后低调的绿卿,“这个你认不认识?王爷的新宠,即使每月踏足后院的次数少,但总会去她那里。” 忍着酸,季明珠挑衅看向陈清姿。 陈清姿紧了紧手指,眼底情绪一闪而过,抬起脸还是温柔无比的陈侧妃:“这位妹妹怎么称呼?” 绿卿现在无比僵硬,她不懂为什么战火一下子就蔓延到她这里了。 不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绿卿顶着众人或同情、或冷漠看戏的眼神站出来行礼:“给侧妃请安,妾姓魏。” “魏侍妾?”陈清姿柔柔抬手,她的丫鬟春玉就过去把绿卿扶起来,“早就听说王爷身边有了个可人儿,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啊!” 说罢,陈清姿将头上的玉簪摘下,笑盈盈冲绿卿招手:“头一次见面,没准备什么,这只簪子就当我的心意。” 绿卿很拘谨,在此之前她并未与陈清姿有过往来,对她表现出的友善既怀疑又无从招架。 看出她的僵硬,陈清姿笑了笑,一把把簪子塞进她手里:“不必客气,往后我们就是姐妹了,有空的时候常来邀月院玩耍。” 无奈,绿卿只好顺从接下:“多谢陈侧妃。” 季明珠端着看好戏的姿态,还嫌不够热闹,添了一把火:“侍妾可是一下子多了三个呢,陈侧妃连这点消息都不知道?你这只给魏侍妾礼物,是眼里没有张侍妾和白侍妾?” 远处的静枫和雪儿面色一僵,不自然地攥紧手绢。 陈清姿叹叹气,嗔怪地觑一眼季侧妃,把她当个不懂事的孩子数落:“只是见魏侍妾相貌好多就说了几句话,倒是让季妹妹着急了,是我的不是,礼物谁都有,不会亏待谁!” 陈清姿是府里最识大体贤惠的一个,侍妾们受她恩惠颇多。领了赏的静枫和雪儿满脸感激,好话说个不停。 季明珠看了,就差咬碎一口银牙。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反倒是让陈清姿又得到个做脸的机会! 第13章 寒冬剪梅 京城冷下来以后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尤其对没什么身份地位的这类人来说。 绿卿还好,就算燕扶光每月踏足后院的次数一只手也数得过来,她也能从中分到一次,这一次足以保障她在府里的生活。 侧妃和庶妃的生活条件自然比她好,嫉妒眼红绿卿的那批人多半是侍妾。 静枫和雪儿作为和绿卿同批次的侍妾,更是心里不平衡。 她们也知道,没人会管她们,所以有什么气只能找绿卿撒。 两人有商有量,非要来栖云阁找不痛快。 绿卿连门都没让她们进,让曼冬随便找个借口打发。 于是门口就传来了谩骂。 栖云阁飘着细雪,屋檐下,曼冬和寄琴并肩而立,与眼前两个来者不善的女人周旋。 刻薄胡诌的是静枫:“以为在陈侧妃面前露过脸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不顾惜当时的姐妹情,就不怕别人知道你其实是忘恩负义的家伙?知道你这样的人,陈侧妃和季侧妃会给你好脸?” 曼冬拧着眉头疑惑:“姐妹情?哦,寄琴姐姐好像说过,奴婢记起来了,张侍妾您说的是明里暗里给我们魏侍妾找茬那些事吗?” 静枫怒不可遏,扬手就想将巴掌落在揭她短的曼冬脸上。 “张侍妾好大的威风,这是栖云阁不是您的屋子。”寄琴冷脸握住静枫的手臂,“恐怕现如今还轮不着您不把魏侍妾放在眼里。” 绿卿就算是侍妾,那也是侍妾里最受宠的,还轮不着静枫来耍威风。 静枫脸色变幻莫测,恶狠狠盯着寄琴,却又出于实力的落差从而展现不出任何威风气势。 寄琴放开静枫的手,语气变回平静无波的样子:“魏侍妾身子不舒坦,见不了客,两位侍妾请回。” 雪儿好像还真想和绿卿打好交道,她好言好语对寄琴说:“绿卿身子不好,刚好我们来探望。” 曼冬眨眨眼,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似是为难道:“可是医女嘱咐过了,让魏侍妾保持好心情,您这……” 除非是实在不要脸,否则静枫和雪儿就该清楚,绿卿见了她们并不会开心。 静枫冷哼一声,忽而得意道:“不见就不见,季侧妃已经定下日子,让我们去赏雪景,看在你没有朋友的份儿上好心过来叫你,既然你不识趣不想去,那便罢了。” 底层侍妾想过得好,无非三条路。一,得宠;二,有银子;三,抱大腿。 静枫对着绿卿颐指气使,但到了侧妃、庶妃们的面前,也不得不当好鹌鹑。又因着先前在鹤鸣院那些纠葛,她和季明珠来往多一点,因而当了侍妾后就想往季明珠的阵营投靠。 让人没想到的是,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季明珠都不怎么搭理她。现在是终于要接受静枫的意思了吗? 绿卿在屋里听着这些话没吭声。 她和静枫想的不一样,除非必要,她不会选择投靠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过几日,雪越下越大,在绿卿捧着茶碗躲在屋子里取暖听曼冬说笑话的时候,季明珠不知为何想起她这么一小号人物,非要派丫鬟来叫她去一趟陶珊院同大家一起赏景。 “咱去吗?”曼冬天真发问。 绿卿点点她的脑门,无奈道:“没有咱们选择的余地,季侧妃发话,不想去也得去。” 就这样,曼冬跟着绿卿,主仆俩冒着大雪去了陶珊院。 瞧见绿卿,静枫的嘴角瞬间垮下去。 季明珠抬眼睨了下绿卿,带有深意地开口:“张侍妾不给魏侍妾让座?虽说都是侍妾,但人家比你得宠啊!” 静枫的脸白了,沉郁着一张脸起身让开。 季明珠饶有兴致,抬手招呼绿卿:“坐啊,喝点茶赏赏景,有趣着呢,你当丫鬟的时候可没这样清闲的日子。” 绿卿温和一笑:“多谢侧妃抬爱,妾从前确实没有机会享受。” 她从不避讳自己丫鬟出身,也不会因为几句嘲讽的话变了脸色,眉目间竟然流露出几分泰然自若。 季明珠多看了她两眼,挑拨离间的兴致一下子淡了:“从前没有,今后说不定会有,毕竟爬床的功夫不赖。” 绿卿作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唇角挂着笑,面带羞红。 季明珠没眼看,支使她们几个:“我屋里的丫鬟忘记剪花了,那就劳烦几个侍妾代劳,正好陶珊院的梅花开得不错。” 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侧妃发话要梅花,侍妾们只得硬着头皮拿起剪刀出去。 如此寒风凛冽的天气,穿得再多也不能在外多待,冷风狡猾,能顺着任何缝隙钻进去,把人身上的温度带走。 纵使是有心巴结季明珠的静枫,也没忍住发牢骚:“冷死了!才出来这么一会儿,我的手都僵了!丫鬟的活儿让丫鬟做就是了,为什么要折磨我们!” 雪儿瑟瑟发抖,剪刀都快握不住了,牙齿打颤:“咱们要剪多少啊,快点儿剪了早点进屋取暖,我冷得受不了了……” 季明珠没说要多少枝花,意味着没有人说停她们就不能停。 绿卿也冷,一双露在冷空气中的手早已通红,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睫毛上就点缀着雪花。 直到有个穿得少的侍妾晕倒在雪中,她们才被叫回屋里。 季明珠蹙蹙眉,瞧了眼被抬进屋里的那个晕倒的侍妾,不满道:“身子真弱,剪枝花就晕倒,罢了,给她请医女,可别传出去,说是我苛待你们!” 静枫谄媚吹捧:“可没有这回事,妾能为侧妃剪梅花是妾的荣幸呢!” 绿卿默默垂头,双手贴在茶碗边上取暖,片刻后才感觉身上的凉意褪去。 待她回了自己的栖云阁,便被寄琴灌了好几碗熬得很浓的姜汤。 “季侧妃也太欺负人了!”曼冬心疼绿卿受苦,更难受当时她不能去帮绿卿。 “不怪你,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吗?江医女先前给我把身子养好了,我好着呢,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见绿卿累了,寄琴伺候她睡下,曼冬垂头丧气抱着盛姜汤的碗出去。 第14章 诊出喜脉 自打绿卿在陈清姿跟前露了脸,不时就会被叫去邀月院喝茶说话。 她疲于这样辛苦的交际,可也不能像应付静枫她们似的随便打发陈清姿。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抛开各种揣测,绿卿也时常从陈清姿那里得到好处。 本着低调做人的原则,绿卿在穿着上都不敢惹眼,一身素淡得不见任何艳丽色彩的衣裳和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一样平平无奇。陈清姿无奈叹了口气,操心道:“魏侍妾怎么穿得如此简单?春玉,你去把王爷给我的那几匹料子拿出来给魏侍妾挑挑。” 坐在陈清姿旁边的庶妃管莎莎发出轻笑,落在这样的场面不免让人多想。 但绿卿心理素质不错,脸不红心不跳,维持着礼貌接受陈清姿的好意。 侧妃赏赐的东西,绿卿拿得理直气壮且不卑不亢。 “魏侍妾恐怕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做的衣裳?”管莎莎不明白为什么陈侧妃想把绿卿拉过来,在她看来,绿卿除了运气好点根本没有多少可取之处,这点宠爱说不定随着时间流逝,很快就会成为往事。 “管庶妃所言极是,妾没见过世面,陈侧妃这里的好东西妾从未见过,更何谈穿在身上。”绿卿没表现出任何难堪,大大方方挑了匹料子,“多谢侧妃赏赐,妾会做了衣裳好好穿的。” 其实每次晋王歇在栖云阁,都会多少给她赏赐,其中有不少超过她身份的东西她不敢用,所以让曼冬和寄琴收起来了而已。 陈清姿满意笑笑,又让丫鬟把料子拿去给管莎莎和屈冬儿挑:“每个人都有份儿,我可不是偏心的人!” 管莎莎收起刚才嘲讽的嘴脸道谢,挑选料子的动作略显雀跃。 屈冬儿看了看绿卿,目光藏着好奇,随意指了一匹料子。 三人从邀月院一同出来,管莎莎咬着下唇,语气酸涩:“魏侍妾真了不起,有王爷的宠,侧妃也看得上你。” 实际上,经过这么久的观望,如今晋王府后院的人不会再把绿卿当做一个单纯的侍妾。按照燕扶光每月去栖云阁的次数来看,魏侍妾绝不会止步于侍妾,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往上爬。 两个侧妃那里得宠没什么,四个庶妃那里都不能保证每月都能见到晋王,偏生一个侍妾有本事让王爷惦记。 管莎莎不甘心输在一个侍妾的手里:“一时得宠算不得什么,别飘了。” 绿卿垂眸,温声道:“多谢管庶妃指点,妾记下了。” 管莎莎的话不好听却有道理,绿卿虚心接受指教,态度端正得让人指不出错处。 “哼!别得意太早!”管莎莎见不得不如她的人过得比她好,“你还只是个侍妾呢,府里侍妾这么多,却没一个翻身的,你与别人并没有不同!” 这句话说出口,管莎莎没想到才过了两月,翻年的二月份,栖云阁那个没什么不同的小侍妾就被江医女诊出了喜脉。 屈冬儿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去看管莎莎。 管莎莎气急败坏地砸了一个瓷碗:“她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绿卿第一时间是懵的。 她前几日就胃口不好,闻不得味道重的食物。昨晚吐了几次,还以为又吃错了东西,这才叫江医女过来瞧瞧。 在此之前,主仆三人都没把这事往怀孕上想。 王爷回京一年多了,后院从未传出怀孕的消息,久而久之,大家就认为王爷子嗣艰难,也做好了持续艰难的准备。 绿卿意料之外成为了例外,栖云阁升级成为景点,迎来送往招呼一个个前来确定消息或者说酸话的女人。 钟嬷嬷既高兴又担心,为了保护好王府第一个小主子,她勇敢上谏。 “殿下,栖云阁的好消息您知道了?”钟嬷嬷被这个好消息砸昏了头,慈眉善目瞧不出任何严肃,“魏侍妾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还得好好养着,奈何她身份不够,也不敢不见人,您看看……” 燕扶光还在衙署忙活,方进宝就红光满面去报了喜,他哪儿会不知道。 他表现得并无寻常,可翘起的唇角还是泄露了真实情绪:“任何人都不许去打扰,她需要什么就给什么。嬷嬷,栖云阁那里你亲自看着。” 后院全是女人,看起来没有危害,可背地里会使出什么肮脏手段谁也说不清。 第一个孩子,不仅钟嬷嬷和方进宝重视,燕扶光也是期待的。 钟嬷嬷乐得见牙不见眼:“奴婢一定会把魏侍妾照顾好,殿下放心,小主子今年就能出来和您见面了。” 燕扶光点点头,对钟嬷嬷自然是最放心的。 今日衙署里的活儿都忙得差不多了,燕扶光想了想站起身说:“去一趟栖云阁。” 绿卿还没缓过神来,对已经有个小孩子住进她的肚子里这件事接受迟缓。 燕扶光踏进门就瞧见她这副傻乎乎的模样。 相较以往柔和许多的眼神落在她尚且还平坦的肚子上,“府医都来诊脉了吗?” 这是有史以来燕扶光对绿卿说过最长的话。 绿卿有点手忙脚乱地起身,下意识回答:“嗯,江医女诊脉后,其他府医也来诊脉过。” 当时她都紧张死了,生怕诊不出来喜脉,怪在她头上。 燕扶光蹙蹙眉头,不满她的笨手笨脚:“好生坐着。” 绿卿手脚僵硬,听话坐下,忐忑地咽咽唾沫,不敢直视他也不敢说话。 好心的钟嬷嬷承担起解围的职责:“魏侍妾第一次怀孕,紧张忐忑是正常的。王爷您放心,江医女说了,魏侍妾胎像稳固,好好养着没问题的。” 绿卿身子骨不错,即使成为燕扶光女人后大大小小经历了好几次病痛,她也还是坚强且健康地活着,简直是天选的后院人。 听见钟嬷嬷这么说,绿卿也赶紧跟明显只重视孩子怎么样的燕扶光保证:“妾一定会保护好孩子的。” 她的第一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就是王府的庶长子或庶长女。 就算时机不那么合适,绿卿也已经决定迎难而上。 第15章 静枫起坏心 邀月院。 瓷器碎裂声不要钱般一阵接一阵,尖利的嗓音盛满怒火:“贱人!凭什么她怀孕!” 季明珠快疯了,为了能怀上孩子,她找了一个个大夫,一点效果没有。 栖云阁那个贱婢,爬床上位,还能率先怀上王爷的孩子,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以珍、以曼知道自家主子脾气大,此时根本不敢出声,惶恐不安地垂头站在角落里。 啪—— 天青色茶盏在两个丫鬟脚边碎开,滚烫的茶水飞溅,虽然没烫到人,但足以让她们心头一跳。 静枫自从知道绿卿有孕,眉心狠狠一跳,下意识的想法就是不能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一个人难以成事,她就想到了身为侧妃的季明珠。 不过她来得不巧,正好碰上季明珠撒气。 “季侧妃……” 静枫还没表明来意,就被迎面而来的一个茶盖吓了一跳。她慌张避开,心底窜起一阵怒火却又不敢随意发泄。 在季明珠眼里,静枫还不如她身边两个丫鬟重要,况且现在还在气头上,她没有丝毫歉意,反而率先呵斥:“一个侍妾,整天不在自己屋子里安生住着,到处跑是想干什么!” 屋里能砸的东西基本都砸了,狼藉一片。季明珠头上的步摇也歪歪斜斜,昭示着主人糟糕的心情。 静枫不敢招惹季明珠,忍气吞声解释道:“魏侍妾有孕,妾来与您商量……” 不等静枫把话说完,季明珠就冷笑一声打断她:“商量什么!想做那些肮脏事还是出什么馊主意!我告诉你,想干什么是你的自由,但是千万别沾到我身上来!” 眼高手低的贱婢,心里有点什么恶毒的心思全都表现在明面上,蠢得不可思议! 静枫滞了滞,第一次怀疑自己的眼光,季明珠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不是心善的菩萨,怎么这个时候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季明珠心烦意乱,脾气暴躁地下逐客令:“出去,我没心情和你说这些!” 静枫握紧拳头,木着一张脸出了邀月院。 她还是不信,绿卿怀孕,后院里的人全都沉得住气。 才有两个月的身孕,光从身材变化上根本看不出来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绿卿自己也常常忘记怀孕这件事,或者说她对怀孕还没有多少切实的感受。 见她睡个午觉起来眼神迷茫的样子,曼冬以为她在栖云阁憋狠了,不禁提醒道:“江医女说过,您最好满了三个月再出门,前三个月胎儿比较脆弱,咱们都得小心着点儿。三个月一过,奴婢就陪您出去走走?” “不用了。”绿卿回过神来,轻笑着说,“还是不要随便出去了,孩子重要,而且我也不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就在栖云阁没什么不好。” 栖云阁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绿卿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看似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或许隐藏着巨大的深渊,稍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她不仅要把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也要保障自身的安全,最好就躲着点其他人。 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绿卿一时间风头无两,膳房、绣房这些地方的下人换了张嘴脸,巴结奉承的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 头一次的时候曼冬还觉得新鲜,后面看清他们墙头草的虚伪模样,便没了心情和他们说话。 膳房里,曼冬站在一边无奈地重复:“白粥就可以了,我们侍妾没胃口,其他的不要。” 这些人,往常魏侍妾没怀孕的时候,不搭不理,她们栖云阁的膳食每次都要等些时候才能取到,哪儿像现在,只要碗白粥并两样清爽的小菜,他们还提醒膳房炖了鸡汤。 “曼冬姑娘,咱们膳房今天炖的鸡汤可好了,加了好几味珍稀的补药,给魏侍妾肚子里的小主子补补也好啊!” 曼冬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搬出钟嬷嬷来:“侍妾有孕,在膳食上更得小心,不好意思辜负了各位的好意,但这是钟嬷嬷特意交代的……” 光是这点白粥,她都盯着人做的,炖的鸡汤她没亲眼看见,哪儿能放心? “嗨呀,既然是钟嬷嬷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曼冬客客气气从膳房拎着食盒走了,背后的厨娘丫鬟们窸窸窣窣讨论得热闹。 “王爷的第一个孩子,魏侍妾命可真好啊!” “谁说不是,但这个孩子没选对好人家,两个侧妃那里不比魏侍妾好?” “缘分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而且我感觉魏侍妾不会一直是侍妾,说不定母凭子贵……” 前段时间绿卿还没有强烈的怀孕的感觉,月份一满三个月,孕吐就来了。 她伏在床边吐得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此时的她不禁为之前自己的无知感到后悔。 曼冬年纪小,不知道怀孕这么辛苦,每次绿卿孕吐,她总是提心吊胆:“侍妾,白粥取来了,您就着小菜用两口。” 绿卿一听就摆手,她什么都不想吃,也什么都吃不下,闻到味道都难受。 “呕——” 寄琴也是蔓延担忧地轻拍绿卿后背:“曼冬,侍妾不想吃先不吃,你把食盒拿出去,侍妾晚点儿饿了再说。” 曼冬依言把食盒拿去外间,折身回返眉头紧蹙道:“不然奴婢去找江医女来瞧瞧,侍妾一直吐也不是回事。” 寄琴边伺候绿卿漱口边说:“不必了,江医女昨日不是才来过吗?而且方才钟嬷嬷也来看过了,说是正常现象,她重新找个厨娘专门给侍妾做饭。” 听着她们说话,绿卿忘记了孕吐这件事,神奇地平静了一会儿。 她靠在软枕上,艰难地数日子:“我什么时候生孩子?” 寄琴给她掖好被子,柔声说:“估摸着九月份。” 绿卿叹叹气,摸摸还没显怀的肚子,语重心长地说:“我的孩子啊,你对娘亲好一点,咱们都顺顺利利健健康康的才好。” 也不知道是孩子听见了娘亲的嘱咐,还是钟嬷嬷请来的厨娘手艺不错,总之,绿卿没之前吐得那么厉害了。 第16章 开始显怀 绿卿有孕的消息传播得很快。 身为熙和帝最偏爱的儿子,晋王后院一直无人怀孕向来备受世人关注,命煞孤星等一系列猜测谣言仿佛是最贴合燕扶光的标签。 而今,标签被打破,有人欢喜有人愁。 熙和帝笑得合不拢嘴,与寻常人家的父亲看见儿子终于有后的欢喜没什么两样。 “扶光,你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父皇为你高兴。” 燕扶光神色淡淡,看不出初为人父的喜悦:“一个侍妾有孕而已。” “侍妾又如何,总归孩子是你的骨肉,要是嫌弃侍妾的位份低不好看,生了孩子给她升一升就是。” “父皇是说庶妃?”燕扶光眉头一挑,提醒道,“您忘了?母后早已给儿臣安排妥当,侧妃、庶妃的位置早就满了。” “咳咳……”熙和帝略显尴尬,他当初让徐皇后给扶光选几个人,没想到她自作主张一口气把扶光的后院全给填满了,“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就算是皇后选的人,那也是你做主,不合心的大可换了。” 燕扶光嗯了一声,笑了笑给熙和帝奉上一盏茶:“儿臣就怕到时候惹了母后不痛快,既然父皇发话,儿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熙和帝看他难得乖巧,心里更是熨帖:“有父皇在,不必顾虑其他。” 燕扶光从皇宫出来,准备乘上马车回府,迎面碰上太子燕羡之。 “太子殿下。”燕扶光拱手作揖,表情冷淡。 “哟,这不是三弟吗?进宫有事?”燕羡之边说话便打开一把折扇,端出一派雅致风流的姿态。 燕扶光挑唇笑道:“也没什么事,父皇相邀进宫手谈。” 燕羡之动作一顿,内心升起一股酸涩难言的滋味。从小到大,只要燕扶光在,父皇的心就总是偏向他的,就算他是一国储君,他的生母是正宫皇后,也比不过燕扶光母子在父皇心里的地位。 燕扶光把眼前人的一应反应看在眼里,唇角的弧度矜贵优雅,他饶有兴致地问:“太子可还有事?” 燕羡之皮笑肉不笑地应付:“没事了,孤也忙着进宫与父皇母后用晚膳。” 话毕,燕羡之带着一众随从进宫,燕扶光敛了笑意,坐进马车:“回府。” 绿卿午睡醒来,迷迷糊糊由寄琴伺候着穿好衣裳,就看见曼冬欢欢喜喜进来。 “发生什么好事了?” “侍妾!王爷要来看您,晚膳就摆在栖云阁,奴婢刚从膳房过来!” 曼冬为绿卿感到高兴,她家主子是个有福气的,怀了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是天大的殊荣,于将来也有莫大益处。 绿卿摸摸已经有点凸显的肚子,笑了笑。 说实话,对燕扶光的到来,她是乐见其成的。肚子里的孩子受重视是好事,总比无人问津好。 寄琴扶着绿卿起身,闻言问道:“要不要给您换身衣裳?” 绿卿低头看了眼身上素雅日常的衣裙,摇摇头道:“不了,没什么好换的,就这样。” 燕扶光回府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栖云阁。 他在鹤鸣院的书房里处理了一会儿公务,把衙署里带回来的公文看了,才见外面已经快要天黑。 梁非候在门外,听见书房里的响动。 不一会儿,燕扶光出现在门口,将一封信交给梁非:“着人把这封信送去西北。” 梁非接过信封:“是,属下明白。” 方进宝等着燕扶光吩咐完,笑道:“殿下还没用膳呢,这时辰也不早了。” 燕扶光睨了他一眼,阔步向前走:“去栖云阁。” 绿卿从下午等到天擦黑,膳房的人过来看了好几趟,燕扶光都还没来。 曼冬跑出去看了看,回头见绿卿都有点儿发蔫儿了,不忍心道:“侍妾,不然您先吃块点心?王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别饿着您肚子里的小主子。” 寄琴把点心碟子端过来,绿卿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先填填肚子。 一块点心下肚,栖云阁内响起热闹的脚步声。 只见身穿华服的燕扶光走在最前面,身后缀着一串太监丫鬟。 寄琴和曼冬扶着绿卿出来行礼:“王爷。” 燕扶光的视线落在绿卿的肚子上,眸光柔和了些,手掌向上微微抬起:“起来。” 饭桌上,从绿卿怀孕开始,之后燕扶光来栖云阁用膳就用不着她布菜伺候了,所以这会儿她只能谨遵食不言的原则埋头吃饭。 晚膳后,两人坐在榻上。 燕扶光品了口茶,问道:“府医可有每日来给你诊脉?” 绿卿老老实实回答:“有的,江医女每日都来给妾诊脉,她说妾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好。” 江水儿,脸上有块红色胎记的那个医女,医术很不错,来来回回栖云阁那么多次,绿卿和她已经很熟悉。 燕扶光面色冷淡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品茶。 绿卿咬咬唇,觉得两个人就这么干坐着也不是回事。 她低头轻轻碰碰肚子,细声细气道:“妾的肚子已经有点形状了,据说是孩子在里面长大了些,您、您要摸摸他吗?” 人人都说头一个孩子一般都会受到重视。她丫鬟出身,给不了孩子母族荣耀,反而还要靠着他在王府站稳脚跟,那只能帮孩子多在他父王这里争点宠爱了。 说完之后,绿卿怯怯看向燕扶光。 她把所有想被对方看见的情绪都放进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 待两人视线相撞,她仿佛很害怕很尴尬似的,转移话题道:“您累了,妾不该打扰……” “过来。”燕扶光放下茶盏,发话道。 绿卿心里松了口气,站起身挪步到燕扶光跟前,面对他略显不安地站好。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粉色长裙,柔软的布料贴合腹部,勾勒出上面那抹可爱圆润的弧度。 “几个月了?”一双宽厚带着茧子的大掌覆上绿卿的肚子,燕扶光眸光专注,紧盯着自己的手掌。 很神奇的感受,分明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他就是因此久违地雀跃了一下。 绿卿乖巧站着,眉眼带笑地回答:“快要五个月了,江医女说孩子可能九月份就会出生。” 燕扶光点点头:“九月是好日子。” 绿卿心里却忽然忐忑。 她想的是:王妃八月进府,她九月生子,真的会顺顺利利吗? 第17章 静枫被罚 江医女嘱咐过,孕妇适当走动将来生产的时候会更顺利。 绿卿谨遵医嘱,江医女和钟嬷嬷她们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这日,午睡醒来坐着无聊,绿卿就想在栖云阁周围走动走动。 曼冬出去看了一圈,确认没人才和寄琴领着绿卿出门。 栖云阁在晋王府的西边,四周没靠近谁的院子,寻常时候是最清净的地方。 走了一会儿累了,绿卿就准备回去。 才到栖云阁门口,远远就瞧见外面似乎站着好些人。 侧妃陈清姿和侧妃季明珠,以及四个庶妃屈冬儿、管莎莎、薛娇、乔丝雨,加上好几个面熟的侍妾纷纷出现在绿卿眼前。 不知来意,绿卿上前行礼后谨慎问道:“妾有失远迎,还望诸位姐姐见谅,不知姐姐们前来,所为何事?” 陈清姿笑着上前,抬手想摸绿卿的肚子,绿卿吓了一跳,倏地抬眼看她,浑身戒备。 陈清姿手一顿,忙解释安抚:“是我不好,吓着了魏侍妾,我就是看你肚子已经鼓起来了,想摸一摸这个孩子,没有坏心。” 绿卿扯扯嘴角,笑容勉强,脸色也不如刚才好看。 季明珠讥讽一笑:“你怀的是孩子,还是金疙瘩?碰一碰都不行,给你脸了!” 绿卿垂下头,带着哭腔:“妾不是故意的,但江医女和钟嬷嬷都嘱咐过,让妾平日里行事小心些……今日是妾的不是,得罪了陈侧妃和季侧妃,是妾不好,两位侧妃姐姐别和妾一般见识……” 任何人都不值得她信任,尤其是后院的女人。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绿卿不得不对每个人都心存戒备。 她承认,躲开陈清姿那下确实太小家子气了,但那确实是下意识的表现,等回过头来又遭到季明珠的一阵阴阳怪气,她只好小小的还击一下。 果不其然,陈清姿和季明珠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绿卿这一来,好像她们真的对一个怀着孕的女人做了多过分的事一样。 季明珠不耐烦地皱眉:“行了!哭什么哭!我们是来看你的,好心当成驴肝肺!快让我们进去!” 说着,她让丫鬟们把全部人的贺礼搬进栖云阁。 陈清姿很快恢复了贤惠温柔的样子,柔声给绿卿介绍:“这些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怀孕的消息虽然公布得早,但那时候王爷发话让你好好养胎,我们一众姐妹也不好前来叨扰,而今算着你已经怀孕满五个月,胎像稳固,这才商量着一起过来,省得你隔三差五被我们打搅。” 她把话说得熨帖漂亮,让人挑不出错。 绿卿也就受宠若惊地感激:“多谢姐姐们的关怀,辛苦姐姐们走这一趟,待妾生产后,一定会好好感谢大家。” “行了,都是姐妹,说这些客套话干什么?”陈清姿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且往后怀孕的姐妹还多着呢,大家一起为王爷开枝散叶,理当互相关心,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 陈清姿这段时间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她羡慕眼红也不甘心为什么让一个侍妾拔得头筹,率先怀上王爷的孩子;另一方面,一直困扰她的谣言不攻自破,她满心爱慕的王爷其实生育上没有问题,那就证明,她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儿女。 绿卿当然听得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当即就道:“那是自然,不说别人,王爷那么宠爱侧妃姐姐,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您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陈清姿难掩羞涩,嗔怪地睨了眼绿卿:“我总算是知道为何妹妹颇受王爷宠爱了,你真会说话!” 绿卿尴尬一笑。 栖云阁从没这么热闹过,挤挤攘攘坐满了来客。 很多人都是头一次来绿卿的住处,未免多打量几眼。 就像季明珠,一眼将屋内的摆设看见眼底后,一如既往开启她的嘲讽技能。 “屋子不错,就是寒酸了些,也就适合魏侍妾这样身份的人住了。” 绿卿不羞不恼,温声附和:“季侧妃所言极是,妾能住在这样的地方已是极大的造化。” 季明珠哼笑一声:“你说得对,有些人和你一般出身,却也比不过你。” 静枫被隐射,当着众人的面失了脸面,当即口不择言愤愤道:“怀孕是怀孕,可不一定能生得下来,到时候谁高谁一头还不一定!” 如此口出狂言不知所谓,绿卿还没做出反应,陈清姿就砸了茶碗:“大胆!张侍妾出言不逊,诅咒王爷的子嗣,掌嘴三十!” “我——”静枫欲做狡辩,求救的目光投向季明珠。 只见季明珠转过头去,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根本不打算跟静枫说话。 很快,陈清姿的两个贴身丫鬟就把人拉到了院子里,响亮的耳光一个接一个。 陈清姿正襟危坐,柔柔警告:“魏侍妾怀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出不得差错,王爷让我好生看着姐妹们,以防谁一个不小心生出点坏心思,那可就不好了。” 下面坐着的人全都应“是”,但谁都不清楚,到底有没有人把陈清姿的警告听进去。 折腾这么一遭,绿卿有点累了。 送走众人后,她怏怏的倚在软榻上,思绪飞出去很远。 侧妃、庶妃、侍妾,以及很快就要进门的正妃,往后的日子绝对安生不了。 虽然如今怀孕五个月,胎儿一切都好,但绿卿就是不敢掉以轻心。 她一边害怕,一边还要强打起精神应付,实在操心劳神。 寄琴注意到绿卿一时低落下来的情绪,想起江医女说的,要让绿卿在孕期保持好心情,于是她上前轻声询问:“侍妾,待会儿晚膳您想吃什么?” 绿卿回过神来,想了想没什么馋的:“让他们看着办。” 寄琴笑笑,看着绿卿的肚子,拐弯抹角地宽慰她:“您且再等等,等小主子出生了,您的日子就会更加多姿多彩。” 绿卿柔和了眉眼,忘记了烦恼,脑海中尝试着勾勒出孩子的模样。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会不会像她呢? 第18章 打胎计划 后院其他人送来的贺礼数量不小,寄琴和曼冬把那些东西全部放在库房,并不打算拿出来给绿卿用。 就连钟嬷嬷也说:“虽然看不出来什么,但侍妾怀着孕呢,还是小心为上。” 她早些年间陪着昭贵妃在熙和帝后宫打拼,对各种阴私手段了解深刻,明白女人家的嫉妒心是多么可怕。 表面上和乐,实际上谁能保证任何人都没有坏心呢? 恰好绿卿明白这些道理,她乖巧道:“嬷嬷说得是,都听嬷嬷的。” 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实在小心,虚心请教了不少自己初为人母还不太懂的问题。 钟嬷嬷耐着性子回答,有些不清楚的,就让绿卿去问江水儿。 “江医女医术了得,女人家生产那点事她比我还清楚,侍妾可以多问问。” 绿卿点点头,待江医女每日过来把脉的时候就虚心请教。 江水儿依旧戴着面纱,气质冷淡如菊,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心安。 “侍妾放心,胎儿发育很好,只是您平日里还需多注意饮食,吃太多的话胎儿当时候长太大,恐怕不利于生产……” 有关绿卿的顾虑,江医女耐心作答,仔细交代,就算有些问题已经问了不止一遍,她依旧嗓音温和,一一嘱咐。 “嗯,江医女说的我记下了。”绿卿认真点头,再次道谢,还让曼冬上了盏茶。 “劳烦你了,日日都来我这栖云阁,喝点茶再回去。” 一来一回,江医女对栖云阁这位传闻中的王爷新宠了解深刻不少。她常年在后院为女子看诊,因为脸上的胎记受过不少冷嘲和歧视,但魏侍妾却从未表现出任何对她胎记的或真诚或虚假的意见,完完全全把她当做大夫,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把握到一个让对方舒服的距离。 她抿了口茶,心想,魏侍妾这样的人世上少有,所以才配得上老天爷给她的福气。 栖云阁的平静与外面的暗流涌动形成鲜明对比。 被陈清姿下令掌嘴后,静枫更加忍耐不住对绿卿的怨恨。 而现在,对她来说就是进行报复的最好时机。几个月来一切风平浪静,栖云阁的人肯定已经放松了防备,她是时候实施她的计划了。 静枫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寻找同伙,就像之前张娘子的事情一样,要不是提前找了桃雨那个替罪羊,事发后说不定被遭殃的就是她自己了。 想着想着,她就转身去了雪儿的屋子。 “静枫姐姐怎么来了?”雪儿唇角带笑,眼底蓄着嘲弄,奈何静枫着急拉拢,根本没看出来。 静枫径自坐下,胸有成竹问道:“关于绿卿怀孕的事,你怎么看?” 雪儿当时在鹤鸣院的心高气傲静枫可是记得的,张娘子那事虽然有桃雨扛上了罪责,但事情如何,她们俩心里各自都很清楚。 “大家都是丫鬟出身,她要是顺顺利利把孩子生出来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们都被压了一头,这你能忍?” 雪儿静静听她说完,笑了笑问:“有什么话静枫姐姐不妨直说,你是知道的,我也没有倚靠,咱们姐妹俩才是最亲近的。” 静枫满意点头,摆出架子:“你还算聪明,算我没看错人。” 雪儿轻笑一声,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之后,两人关上门来商量了一个时辰,制订出一个初步计划。 但在由谁执行计划的时候两个人意见却不一致了。 静枫理直气壮:“计划是我先提出来找你入伙的,不能你什么都不做等着坐享其成?” 雪儿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哂笑道:“静枫姐姐所言极是,不过我当然也有担忧的地方,总不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桃雨的事情不止你记得,我也记得。” 有桃雨当替罪羊的例子,她除非是不长脑袋,才会上赶着被静枫明晃晃地算计。 “这样,既然是我们一起想的办法,那就一起做,谁也别想当甩手掌柜。” 静枫紧盯着雪儿,好半晌才说:“你长进了啊,那就按你说的,我们一起。” 雪儿满意了:“可以。” 静枫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雪儿,出去后直接朝着季明珠的陶珊院去了。 为了在后院生存,她不得不为自己找个靠山。 虽然她上次去找季明珠没得到预想中的反馈,但她不相信,季明珠不想弄掉绿卿肚子里的孩子。 季明珠听说静枫已经想到办法让绿卿流掉孩子的办法了,不禁下意识反问:“你说什么?” 静枫再次重复:“妾可以除去绿卿肚子里的孩子。” 季明珠这次听明白了,她是真的没想到静枫居然还不死心。 不过经历了几个月的煎熬嫉妒,季明珠也按耐不住了。 王爷的长子不该投生在一个侍妾肚子里。 “说说看,我听听是什么好办法。” 静枫笑起来,率先就把雪儿卖了:“妾已经和白侍妾商量好了,到时候由她引魏侍妾去陈侧妃的邀月院,至于路上撞见几只疯猫什么的,就不受谁控制了,全是魏侍妾自己命不好。” 季明珠纤长的食指撑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静枫,淡淡评价:“倒还不算太蠢。” 静枫嘴角抽搐,要不是看在季明珠侧妃的身份上,她都要忍不住开怼了。 “那侧妃,要是事成……” 她想抱上季明珠的大腿,今后跟在季明珠身后狐假虎威,这件事双方都清楚。 不过季明珠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她威胁道:“事成当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你记住,事没成之前,你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做的任何决定,我都不知情。要是你起了心思,想把腌臜事搭在我身上,最好先掂量掂量你承不承担得起后果。” 静枫信心十足,一个劲儿保证:“您放心,妾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凡事不会亲自沾手给人留下把柄,更不会牵连到您身上。” 看到了将来乘风而起的希望,静枫满心雀跃离开陶珊院。 季明珠身旁的丫鬟以珍轻轻给她打着扇子,担忧道:“主子,张侍妾的法子可靠吗?万一……” 季明珠挑起一边唇角,狭长的眼睛微眯:“万一的事不归我管,也赖不到我身上,怕什么?她想投靠我,就该拿出点诚意来。” 第19章 疯猫攻击 今年的夏日格外热烈明媚。 六月初,烈日当头,荷塘边静枫和雪儿相对而坐,两人窸窸窣窣在说些什么。 “静枫姐姐,那小丫鬟确定可靠?” “我在鹤鸣院当值的时候就认识了,后来她去了邀月院,我们也有来往,当然可靠。” “那万一被陈侧妃知道咱们利用她,会不会吃不了兜着走?” “哎呀,你怎么跟缩头乌龟似的,怕这怕那,畏手畏脚如何成事!” “……那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嗯,你引猫的时候注意点,别露出马脚。” “我知道,姐姐也小心,咱们可千万不能被人抓到把柄。” 商量一番后,她们就要开始实施计划了。 栖云阁里正懒洋洋晒太阳的绿卿还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寄琴从膳房取来了一碗甜汤,她慢悠悠喝着。 过了大约两刻钟的功夫,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进来,说:“魏侍妾,陈侧妃邀您去邀月院赏花,派奴婢来接您。” 陈清姿确实喜欢邀请人去赏花喝茶,绿卿也被邀请过好多次,但那时候是她没怀孕之前。 绿卿觉得有点奇怪,谨慎道:“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在邀月院当差?” “是的,奴婢前两个月才来伺候陈侧妃,所以您不认识奴婢。”小丫鬟挂着小脸,一张圆乎乎的小脸看着无害,“还请魏侍妾随奴婢赶紧去邀月院,晚了奴婢怕被侧妃责怪。” 侧妃派人来请,绿卿一个侍妾不好端架子。 她想了想,道:“那你等我会儿,我换身衣裳随你去。” 进了屋,曼冬去找衣裳,绿卿说:“你们两个和我一起去,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慌。” 寄琴放下手里的活儿,利索答应。 主仆三人随着小丫鬟往邀月院去,走到一半,发现这条路不是她们去邀月院最常走的那条路。 曼冬蹙着眉尖,小声嘀咕:“怎么走这边?我记得那边有处废弃的院子,里面时不时跑出来的几只猫都有点邪性……” 她说得小声,只有绿卿听得清楚。 绿卿的心忽地提起来,她转头看向曼冬,面色严肃:“你说什么?” 曼冬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她立即止住脚步,质问前面的小丫鬟:“怎么走这条路?!” 小丫鬟装作慌乱无措地解释:“奴婢、奴婢对这里的路不太熟悉,对不住魏侍妾,不过咱们都到这儿了,回去的话又耽搁时间……” 绿卿看出来了,这小丫鬟是铁了心要把她们往这条路上带,根本不是不小心。 “啊……”绿卿忽然弯下腰,双手捂着肚子,面色痛苦。 寄琴着急地询问:“侍妾,您怎么了?” “肚子有点疼……” 曼冬不再和小丫鬟掰扯,和寄琴扶着绿卿把她带到路边的亭子里。 两个人围着绿卿,小丫鬟被晾在一边,她有点发懵,事态的发展出乎预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侍妾,陈侧妃还等着……” “你分不分得清轻重!”寄琴严厉呵斥,拿出曾经鹤鸣院大丫鬟的气势很能唬得住人,“魏侍妾怀着小主子,侧妃绝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说完,她们等了会儿,见绿卿还是说疼,只好搀扶着绿卿先原路返回。 小丫鬟急得满头大汗,又叫不住绿卿三人,只好跺跺脚继续朝着那条路往前跑。静枫姐姐说过,她会在邀月院附近等着,她没能把魏侍妾带过来,可是又没办法,想来去给静枫姐姐解释一下,她了解事情缘由后,不会责怪她办事不力的。 她刚小跑出几步,绿卿肚子就不痛了,她站在原地,思忖片刻后转头吩咐曼冬:“你跟上去看看有没有蹊跷。” 曼冬会意,沉稳点头,扭身快步往回走。 待即将到达那处废弃院子,她忽然听见女子尖利恐惧的叫声。 “啊——滚开滚开!滚开——!” 曼冬定睛一瞧,滚在地上被几只猫撕咬的明显就是那小丫鬟! “呜呜呜——走开!走开!”小丫鬟疼得打滚,裸露在外的脸部、手臂上全是血痕,惨不忍睹。 曼冬不敢贸然上前,她边大声呼救边留意小丫鬟的情况,发现那些猫死死黏在她身上,赶都赶不走。 但这个地方实在偏僻,曼冬快要喊破嗓子才见人稀稀拉拉跑过来。 侍卫们把几只疯猫打死才堪堪救出小丫鬟,只见人已经奄奄一息。 曼冬留了个心眼儿,在一开始有人来帮忙的时候,立马就去找了江医女过来。 江医女拎着个箱子赶来时,小丫鬟躺在地上疼得大哭,她目光沉静地蹲下,凝神诊脉。 片刻后,江医女面色一沉,凑近嗅了嗅小丫鬟穿的衣裳:“你身上是什么药?” 小丫鬟泣不成声,她什么都不知道。 曼冬也蹲在一边观察,忽然,江医女起身的时候身子斜了一下,她赶紧起身扶人,却不料自己也差点没站稳。 好在江医女稳住身形后伸手拉了曼冬一把,曼冬才没摔倒。 “怎么回事?”曼冬皱眉往脚下看,地上的鹅卵石圆润光滑,似乎还油光发亮的? 她捡起一块石头,细想一阵后目光不善地盯向小丫鬟。 “江医女,你说她身上有药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据我诊断,这些猫攻击她是因为她身上带了专门引猫过来的药粉,猫闻了这味道便会发狂咬人。” 曼冬闻言,后背升起一股凉意。要是她们主仆三个真的走了过来,魏侍妾会遭遇什么? 思及此,曼冬顿时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指控还躺在地上的小丫鬟:“你想害魏侍妾和小主子!你故意把我们往这里带,要不是魏侍妾忽然腹痛,我们就中了你的计!要不是我回来想请你帮忙去请府医,更发现不了你的阴谋!” 曼冬振振有词,句句在理,在场人睁大了眼睛。 江医女闻言,反倒是先问了绿卿的情况。 她拍拍曼冬的肩膀,交代道:“你先留下把事情问清楚,有需要就赶紧去鹤鸣院找钟嬷嬷,我先去看看魏侍妾的情况,腹痛可大意不得。” 曼冬点点头,拳头紧握。 为了侍妾和小主子,她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亮! 第20章 事情败露 江医女匆匆赶往栖云阁。 绿卿其实是装的,根本没什么事,所以当看见江医女的时候还怔愣了一下。 江医女把药箱放在桌上,神情郑重地对坐在软榻上的绿卿说:“我为侍妾把个脉。” 平白无故大白天攻击人的疯猫,还有被人特意抹过油的鹅卵石,一切都如此不同寻常。 江医女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但却还是担心绿卿真的哪里不舒服。 “江医女,我……” 绿卿话音未落,江医女就给她说了曼冬去找她给小丫鬟看诊后的事情。 “曼冬很聪明,侍妾不必担心,她肯定会把前因后果弄清楚。”江医女抬眸看了眼绿卿,收回手道,“侍妾动了胎气,好在不严重,不必服用安胎药,但到底被吓着了,我待会儿还是给您开服安神药。” 绿卿当然清楚自己动没动胎气,她诧异于江医女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打配合。 谁知在江医女的视角中,绿卿单纯无辜,遇到这等阴谋陷阱,令人同情。 江医女抿唇安慰地笑笑,连后面的说辞都给绿卿想好了:“侍妾别怕,您腹中的小主子在保护您,才让您免受奸人算计。” 绿卿重重点头,低声道:“多谢江医女。” 做戏要做全套,寄琴伺候绿卿躺下,江医女折身去了鹤鸣院,向钟嬷嬷汇报。 曼冬则在为绿卿讨公道。 陈清姿的邀月院本来就距离事发点很近,所以曼冬点出其中各种蹊跷后,就有下人去禀报陈清姿了。 陈清姿一听,吓了一跳,立刻就带着丫鬟过来。 很快,其他几个庶妃和闲着的侍妾听见风声,纷纷到场,准备见证一场阴谋被掀开的场景,也好瞻仰瞻仰到底哪位胆子那么大,竟然算计上了魏侍妾肚子里的孩子。 曼冬一看见陈清姿,就挺直腰板跪下,鼻子眼睛通红,委屈巴巴地乞求:“还请陈侧妃为我们侍妾做主,为小主子做主。” 说完,曼冬格外实诚,砰砰砰干脆利落磕了几个头。 陈清姿已经听下人汇报了个七七八八,她急着摆脱自己的嫌疑,立即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会调查清楚。” 话音落下,她稍一抬手,贴身丫鬟春玉上前,蹲在小丫鬟身边,厉声质问:“谁指使你的!陈侧妃根本没发话让魏侍妾来邀月院,屋内伺候的丫鬟们都可作证!” 小丫鬟浑身颤抖,疼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春玉让人拎了水过来,全都泼在小丫鬟身上。 “说!” “不、不知道……” 问不出来,陈清姿的脸色不大好看。 此时,庶妃乔丝雨就笑了:“真有意思,陈侧妃怎么着都算是她的主子,这怎么问?到底是询问,还是威胁呢?别一心想端侧妃的架子,适当时候还是避避嫌弃好?” 她一贯看不惯陈清姿,依仗宫里的陈妃娘娘当上王爷的侧妃,还装腔作势自以为身份高贵,因此乔丝雨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奚落指责陈清姿的机会。 不过在场的人很多都和乔丝雨是一个想法。 历来话少的庶妃薛娇也弱弱道:“妾也认为此事有点蹊跷,事关王爷子嗣,小心为上。” 陈清姿梗了一下,春玉抢先道:“两位庶妃慎言,王府谁不知道我们侧妃是最公正不过的,不然出了事,魏侍妾的丫鬟为何偏生找我们侧妃做主?” “呵,很明显啊,就你们离得最近,来得最快,她一个小丫鬟,就算不服,敢说出来?”乔丝雨自以为是地一通分析,“丫鬟是你们邀月院的,事发地又只离你们邀月院最近,幕后主谋……” 乔丝雨意味深长地看向陈清姿,将一句话停顿在最引人遐想的地方,无端勾起旁人的猜测。 陈清姿轻笑一声,不搭理乔丝雨的挑衅,她对曼冬说:“乔庶妃说的也有点道理,不然我还是避避嫌,请钟嬷嬷来主持公道,等王爷回府也要有个交代。” 说曹操曹操到,钟嬷嬷和江医女刚好赶过来。 钟嬷嬷沉稳地问了曼冬一系列细节,然后将目光落在小丫鬟身上,只问:“是你做的吗?背后是否有人指使?” 边说话,钟嬷嬷边叫人去取来盐水。 小丫鬟害怕得脸都白了,再也忍不下去,哭诉道:“有人让奴婢把魏侍妾带去邀月院,其他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谁让你带魏侍妾去邀月院?” “静枫、静枫姐姐……” 小丫鬟把一切都交代了。 她和静枫有交情,答应帮她一个忙,但是关于药粉和鹅卵石上的油,她一点不知情。 “来人,去叫张侍妾。” 钟嬷嬷不说废话,静枫被带来,她就直接问:“张侍妾,今日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静枫当然否认。 但证据摆在面前,静枫在钟嬷嬷的威压下承认了她让小丫鬟把绿卿带去邀月院的事。 “只有这点?” 钟嬷嬷眯起眼睛:“张侍妾既然不愿意再说,奴婢也不勉强,待王爷回府,一切自有定夺。” 静枫慌乱中没看见雪儿的身影,她咬了咬牙,供出同伙:“不是我做的,但我知道是谁想害魏侍妾。” 颜嬷嬷盯着她,等她的下文。 “疯猫是白侍妾引来的,鹅卵石上的油也是白侍妾抹的,目的就是想让魏侍妾流产。” 钟嬷嬷眉头蹙起,上下打量了静枫后,抬手吩咐后面的侍卫:“把她们三个都关进柴房,等王爷回来。” 侍卫们速度很快,拎上静枫和小丫鬟后,又很快去把窝在自己屋子的雪儿关进了柴房。 曼冬被扣下,没能回一趟栖云阁,还是钟嬷嬷带着江医女过来再次给绿卿看诊的时候她才知道的。 看见绿卿脸色有点发白地躺在床上,钟嬷嬷不忍心:“侍妾不必太担心,曼冬没做错事,等王爷回来有了定夺,奴婢就让她回来。” 绿卿扯扯嘴角,笑容虚弱:“有劳嬷嬷。” 钟嬷嬷点点头,眼睛黏在绿卿的肚子上。她太担心小主子了,即使江医女说已经第一时间来栖云阁诊过脉,没亲眼看见还是不能放心。 第21章 杖杀静枫 刑部衙署,燕扶光从牢房里出来,衣衫上沾了血。 钟嬷嬷已经派人来给方进宝打了招呼,让他一到下值的时辰就立刻领着燕扶光回府,别在外面瞎逛。 方进宝也深知此事涉及子嗣,马虎不得,于是一瞧见燕扶光就上前去在他耳边低声汇报了几句。 燕扶光从始至终只在听见“动了胎气”几个字时,神情有了些微波动。 他拧了拧眉头,言简意赅道:“回府。” 方进宝叹叹气,跟着上了马车。殿下许久没发怒,这次肯定有人要遭殃了。 静枫三人嘴巴被塞住扔进柴房,侍卫们守在一边严加看管,不给任何人从中作梗的机会。 燕扶光一回来,钟嬷嬷就把前因后果再次描述出来:“殿下,奴婢去看了魏侍妾,好在胎儿没有大碍。” “嗯。”燕扶光坐在椅子上,前面跪着静枫、雪儿和小丫鬟。 侍卫把静枫口中的帕子扯出来,她就抢在雪儿开口前说道:“王爷,妾知错了,但妾没有想要加害魏侍妾,全都是白侍妾的主意!” 雪儿害怕得浑身发抖,咬着后槽牙恨不得立刻把静枫生吞活剥,好在她已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 “王爷,妾不知情,一切都是张侍妾无赖,妾从今早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过,其他侍妾能为妾证明。” 钟嬷嬷目光深邃地瞥了眼雪儿,吩咐身后的丫鬟去与雪儿住得近的其他侍妾取证。 “至于张侍妾口中的药粉和做了手脚的鹅卵石,妾还是方才才知道有如此肮脏的手段!”雪儿口齿伶俐,叙述清晰,末了还不忘表现委屈,“妾好好在屋子里做绣活儿,不知为何被带过来关进柴房,还请王爷还妾一个清白,否则妾今后该如何与魏侍妾相处?” 很快,钟嬷嬷吩咐去证实真伪的人回来了,如雪儿所说,其他几个侍妾都能证明她从早上就没出过门。 那么,静枫“诬陷”就站不住脚了。 钟嬷嬷俯身靠近燕扶光耳畔:“殿下,奴婢已经调查过,药粉确实与张侍妾脱不了干系,今早寅时,有下人看见她往那处荒废院子的方向去,奴婢也在她的屋子里找到了些证据。” 药粉和还沾了油水的棉花被摆出来,静枫不可置信地看向雪儿,身子无意间发抖。 曼冬本来安安静静在一边听着,终于没忍住跪下来:“请王爷做主,今日要不是魏侍妾忽然腹痛,肯定就要中计了。我们侍妾平日里不爱走动,与张侍妾、白侍妾不说姐妹情深但也可以肯定从没得罪过她们,因此奴婢实在为魏侍妾感到害怕。” 燕扶光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随即起身,手指点在静枫和小丫鬟身上,薄唇吐出两个字:“杖杀。” 静枫挣扎着爬起来,侍卫连忙上去禁锢住她,再把她的嘴巴堵上。 闷闷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雪儿跪在一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亲眼见证了静枫和小丫鬟的死亡。 血沫飞溅在她身上,雪儿亲眼看见静枫死前还睁大着眼睛盯着她。 内心的不安害怕霎时间汇作一团煞气,扼住她的喉咙。 她忽然间喘不上气,彻底晕了过去。 静枫和小丫鬟的死在王府被传开。 杀鸡儆猴最能震慑人心,因此钟嬷嬷和方进宝睁只眼闭只眼装作,放任各种经过夸张手法渲染的半真半假的谣言在府中流传。 “张侍妾被打成肉沫喂狗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只是被打死了吗!你别吓人!” “我没胡说,里面有个侍卫是我亲戚,我听他说的,这还能有假!” “天呐,下、下一个不会是我……” “这谁能知道,万一王爷忽然就看你不爽了呢!” …… 绿卿嘴巴微张,表情似乎很无语:“这么会儿功夫,就传得如此乱七八糟了?” 寄琴也好笑:“是啊,不过也正常,下人们平时当差无聊,也总喜欢议论府里的新鲜事,但是钟嬷嬷和方公公管得严,一般不会放任大家议论啊……” 主仆俩说着话,燕扶光出现在了栖云阁。 他目不斜视,阔步走近床榻,右手抬起,示意身后跟着的几个白胡子府医给绿卿诊脉。 屋内气氛因为他的到来充满压迫感,绿卿紧张了一下,乖乖伸出手腕。 结果和江医女诊断的一样。 燕扶光在凳子上坐下,与床上坐着的绿卿平视:“感觉如何?” 绿卿垂眸回答:“还好,就那一会儿疼了一下,后面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陷入沉默。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燕扶光继续问:“你的丫鬟说,她返回去请邀月院的丫鬟找府医给你看诊?” 绿卿点头承认:“是,当时妾很慌,曼冬怕耽搁,就让寄琴先陪着妾回栖云阁了。” 她自以为一切说得过去,不想燕扶光还是发现了漏洞。 “既然你情况紧急,为何找到医女的第一时间没有领回栖云阁,而是去给邀月院的丫鬟看诊?” 糟糕,露馅了! 绿卿缩缩脖子,没想好怎么回答,抿着唇怯怯看向燕扶光。 她有一双实在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燕扶光最开始就是对她的眼睛印象深刻。明亮清澈,能让你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她想让你看到的任何情绪,真的假的只有她自己清楚。 就好比现在,燕扶光明知她腹痛或许只是幌子,但她看过来的眼神充斥着害怕恐惧,让人不忍苛责。 事实上,燕扶光也不打算责怪她,毕竟能预料并且避开危险,算是她的本事。 绿卿惴惴不安,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架不住面前的人是掌握生死大权的人,万一追究起来呢? 手心里的锦被被她攥得皱巴巴一团,燕扶光忽然开口:“还不算笨。” 一句不明所以的评价后,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绿卿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肚子里的小家伙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憋了好久没动,这下实实在在踢了绿卿一脚。 “啊……”她痛呼出声。 燕扶光立刻拧起眉头上前查看。 “没事,是孩子踢了妾一脚。” 燕扶光挑起一边眉毛,宽厚的大掌覆上去轻轻拍拍,像是在让肚子里的孩子乖一点。 第22章 庶妃薛娇 绿卿之后很少再出栖云阁大门,严防死守,外面的人想进来也困难。 燕扶光常常回来看望他那未出生的孩子,绿卿作为载体,每次都需要绞尽脑汁想话题。 实在找不到话题的时候,绿卿就埋头给孩子做小衣裳、小帽子。 燕扶光对这些小东西产生了浓厚兴趣,见绿卿天马行空地在上面绣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他拿起来看了又看,很有点爱不释手的意味。 绿卿默默垂头,继续手里的活儿。她把对孩子的满腔爱意倾注在这些小事情上,因此每每拿起针线,总能令人看见柔软无比充满母性的她。 “这些东西绣房不是会准备吗?何必亲自动手?” 绿卿抬起头,怯怯道:“妾想亲自给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完,她默默补了一句:“妾想让孩子知道,妾很欢迎他的到来。” 或许是因为她很小就没有了家,没有了父母,所以绿卿心底一直埋藏着对家的渴望。 燕扶光是成为不了他的家人了,但是绿卿会有自己的孩子,她和孩子是一家人。 燕扶光笑了笑,手里的小衣裳越发柔软。曾几何时,他的母妃昭贵妃也是这般,对他无限爱护,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 他很满意,绿卿并非将孩子自视为自己的筹码,而是真心实意地迎接孩子出生。 燕扶光一高兴,又往栖云阁送来许多好东西。 后院因为静枫的沉寂下来,尤其是陈清姿的邀月院,丫鬟们轻易不出院子,就算出来,也绝不敢轻易和外面的人搭话,生怕又闹出点什么动静,到时候王爷必定会一次性算账算明白。 春玉不懂陈清姿的顾虑,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静枫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子,您不用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来啊,您都好久没出门了,也好久没见王爷了。” 陈清姿愁容满面:“我还不敢见王爷,我院子里的丫鬟被收买去做蠢事,岂不是说明我没管好自己人?我哪儿有脸面去见王爷。” 春玉无奈劝解:“王爷都没责怪您,您怎么还自责起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王爷不计较,肯定也是知道您是清白的,心里相信您。” 陈清姿蹙起的眉尖松开,似乎看到了希望:“你是说王爷不怪我?”可希望很快消散,她不安道:“不怪我,可也不理我,冷着我……” 她自从进府,就一直操持后院庶务,这次牵连到邀月院的丫鬟,她其实不敢说自己一点责任没有,只是在等燕扶光亲自宽慰理解她,只可惜一直没等到。 “王爷……王爷可能太忙了……”春玉不想把燕扶光时常去栖云阁的事说给陈清姿听,表面上她们都相信自家主子会有诞下子嗣那天,可那天还没到来,她们看不得旁的不如她们主子的人得宠生子。 陈清姿接连叹气,一颗心酸涩无比,想念他又不敢去找他,更不敢见到他与其他女人亲密的样子。 熙和三十九年,得胜归来满载荣誉的晋王殿下面如寒霜,着一身玄甲策马飞驰。 陈清姿永远记得那惊鸿一瞥,内心的悸动让她鼓起勇气,用尽一切办法走近他。 可似乎现实总有缺憾,两情相悦、亲密无间的感情陈清姿一直没等来,她作为第一个进府的侧妃,亲眼见证他的后院不断扩大,看着他身边多了一个个美人,如今还要看着别的女人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 而她,一年多将近两年的陪伴,似乎从没捂热他的那颗心。 各种酸楚从心底溢出,漫上鼻尖,陈清姿红了眼眶,喃喃自语道:“春玉,我能等到王爷心悦我的那天吗?” 春玉心疼极了,忙道:“会的,一定会的。” 陈清姿勉强笑笑,再一次蓄满勇气:“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陪在他身边,我不怕等的时间长,多长我都愿意等。” 另一边的陶珊院内,季明珠戾气十足,砸碎了几套茶具还不见消气。 以珍知道季明珠的脾气,劝不住索性由着她发挥,自己往角落里站好,省得被波及。 “静枫那个蠢货,人死了有什么用!她没想到那个馊主意前,王爷还没对栖云阁的贱婢如此上心,现在好了,隔三差五就去看一眼!” 王爷多久没来陶珊院了,季明珠本来等着静枫事成,到时候多使点劲儿,把人往陶珊院勾的,如今可好,静枫死了不说,栖云阁的贱婢更得宠了,怀着孕不能侍寝,王爷还愿意去看她! 季明珠气疯了,一开始她不愿意对绿卿动手,并且唾弃那些阴损招式,但这会儿,她好像已经完全不能忍受了。 “以珍,你说,就真的没办法对栖云阁的那个动手了吗?我不想她的孩子生下来。” 角落里的以珍诧异抬头,冒着风险说实话:“主子,办法肯定是有的,只要想做就不会没有机会,可是,咱们承担不起后果,王爷那儿并不好糊弄。” 要是别的也就罢了,这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其受重视程度可想而知,就连皇上都发话了,只要魏侍妾好好把孩子生下来,重重有赏。 季明珠略显烦躁:“我还真动不得她了?” 以珍不再说话。 敢动魏侍妾的,应该只有不怕死的人了。 世上很多人都带有使命,现在能下定决心除掉绿卿肚子里的孩子的,必定事先做好死亡的准备。 是夜,蘅芜院漆黑一片。 庶妃薛娇静坐在铜镜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咔哒—— 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一团纸滚到她脚边。 薛娇捡起来看完,面无表情点火烧掉,火光跳动,灰烬四散。 从她被选中送来晋王府到现在,薛娇没有一刻心安过。在王府的这些日子,庶妃的位份看起来还算风光,可谁知道,她从来没离开过被操控的命运。 身为一颗棋子,必要时候用性命为代价都要执行主子的命令,以此庇佑家人安全。 “我没得选,对不住了。” 第23章 一尸两命 怀孕七个多月,绿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都不能看见自己的脚尖。 铜镜里,丰盈的美人蹙蹙眉,询问身旁的丫鬟:“曼冬,我是不是胖了好多,脸圆了不止一圈。” “哪有,奴婢瞧着您比从前更好看!”曼冬煞有介事地分析,“您身量娇小,太瘦弱反倒不好看,有点肉瞧起来更美!” 曼冬说得认真,瞧不出半点说谎的样子,绿卿目露疑惑,抬手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脸颊。 怎么还是觉得曼冬在骗人呢? “奴婢也认同曼冬的话,侍妾越来越美了。”寄琴经过绿卿身后时说。 绿卿从前也美,不然不会被钟嬷嬷选上当通房丫鬟,但是那时候还很青涩稚嫩,不像现在,活脱脱一颗成熟的水蜜桃,饱满圆润透着健康的粉,十分诱人。 绿卿不知在寄琴的眼里,她成了一颗桃子,不过两个人说的话还是安了她的心。 她扶着腰起身,缓步往外间走:“那就好,我放心点了。” 曼冬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放心放心,您和小主子一切都好呢。” 江医女照例来给绿卿诊脉,听曼冬嘀嘀咕咕说了方才绿卿关于身材的顾虑,她不禁失笑道:“侍妾不必担心,生产后我教你如何快速恢复,咱们目前最首要的目的是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 有江医女的话,绿卿什么也不多想了。 她乖巧地点点头,又问:“生产当天是你帮我接生吗?” “钟嬷嬷会安排接生婆子,我到时候会在一边看着。” 生孩子这件事,绿卿期待又害怕,她不止一次听见人说过关于妇人难产而死的故事,没轮到自己的时候唏嘘不已,等自己怀孕,她又偶尔陷入恐惧。 或许是看出来绿卿的忧虑,江医女温柔地握住绿卿的手:“侍妾从怀孕到现在都做得很好,不论孩子还是您自己的身子都很健康,我相信生产的时候也会顺利的,侍妾别怕。” 她温和有力的安慰缓解了绿卿的紧张。 “那就有劳江医女了。”绿卿笑笑,留江医女喝了盏茶才让人离开。 鹤鸣院。 钟嬷嬷终于把经验丰富的几个接生婆子集齐,在绿卿生产前的这段时间,几个婆子就要开始住在府里做好一切准备。 钟嬷嬷敲打嘱咐一番,顺路领着几个婆子去她们的住处。 “魏侍妾是头胎,王爷特意命我找上你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们务必要让小主子顺顺利利出生,到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表情严肃的钟嬷嬷边走边训话,迎面撞上出来散步透气的薛娇、管莎莎、屈冬儿、乔丝雨四人。 “给庶妃们请安。”钟嬷嬷行过礼,侧身让路。 屈冬儿温温柔柔地叫起,又亲近地问候:“嬷嬷这是要去哪儿?” 钟嬷嬷:“府里新来了几个婆子,奴婢给她们安排住处。” 管莎莎眉心一挤:“是去栖云阁那边?” 经她提醒,薛娇也反应过来,目光在钟嬷嬷身后的几人身上来回流连,轻声道:“原来是给魏侍妾准备的接生婆子啊。” 乔丝雨事不关己,冷眼看着,连搭话都没兴趣。 钟嬷嬷不欲多说,简单说了两句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人一走,管莎莎散步的兴趣没了,她冷哼一声,酸溜溜地说:“下个月就是王爷大婚的日子,府里上上下下只有陈侧妃东奔西走地操办,合着王爷也根本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一心只有栖云阁那个狐媚子!” 话说得难听,而且也出格了。 屈冬儿拽拽她的袖子,小声道:“外面人多眼杂,还是不要议论王爷的事了。” 一直以来话都很少的薛娇却帮管莎莎说话:“屈姐姐理解理解管姐姐的心,管姐姐也不是那般分不清轻重的人,她就是心里难受,不说出来憋着会出事的。” 早就没有耐烦心的乔丝雨讥笑道:“憋着会出事,那有本事去王爷面前说啊,看看哪条路到地狱更近!” 说完,她甩甩手扬长而去:“我都说了不出来,非得叫上我,出来也就罢了,叽叽喳喳烦不烦!” 屈冬儿就是对乔丝雨的脾气有所了解,现在也难免怔愣了一瞬。 管莎莎面容扭曲,本来看见接生婆子心情就不好的她,这会儿更是烦躁:“跟我们面前耍什么威风?!说好听点是京城四品官的嫡次女,实则和她那个妾室扶正的娘一样,终究上不得台面!” 气急败坏的管莎莎眼睛一斜,怒火牵连到薛娇身上:“就连宫女都当上了庶妃,她摆什么官家小姐脾气!” 宫女出身的薛娇最擅长忍耐,她甚至不生气,反而弯唇笑笑,单纯愚蠢的模样让管莎莎不好继续对她发火。 这下好了,气走了一个乔丝雨还没完,管莎莎也走了。 四人散步小组如今只剩两个,一个是老好人屈冬儿,一个是胆小懦弱的薛娇。 屈冬儿稍微有点尴尬:“我们还继续走吗?” 因为燕扶光鲜少踏足她们四个的院子,而且她们几乎是同一批进府的,所以理论上更亲密些,不知不觉间,经常约着四个人一起散步,也算是互相找点乐子,打发寂寞无聊的时间。 薛娇自己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就算同时庶妃位份,她在四个人里不争不抢,碰见像刚才管莎莎讽刺她的时候,往往也一笑而过,将胆小怯懦的人设立得深入人心。 她连很好说话的屈冬儿也不敢轻易得罪,温顺得不像正儿八经的主子:“全凭屈姐姐做主,妹妹都听姐姐的。” 屈冬儿无奈,只好继续接下来的行程。 顺着后院逛了一圈,回到池塘边上,这里能看见栖云阁的一角,话题自然而然引申到绿卿这里。 薛娇目光深邃,紧盯着那一角。 屈冬儿坐在石凳上吹风,撑着下巴羡慕道:“魏侍妾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将来日子肯定丰富多彩!” “是吗?”薛娇小声说话,话音被吹散在风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晋王府不能有孩子出生,先前魏侍妾有孕,已经在她们的计划之外。 她本以为主子会让她一开始趁早除去魏侍妾的胎儿,不想主子多想了一步,才让她一直沉寂到现在。 要知道,女人生产无异于从鬼门关走一遭,遇见什么妖魔鬼怪都是命运的安排。 而一尸两命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第24章 王妃宁华月 八月初八是燕扶光迎娶正妃宁华月进府的日子,此时已经七月下旬,府里上上下下该操办的东西都已准备完毕,只等大婚之日的到来。 正妃进府,意味着王府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就是手里握着权力的两个侧妃,以及怀有身孕的绿卿。 宁府,闺中待嫁的宁华月无意间从旁人口中得知晋王燕扶光的一个侍妾如今有孕将近八个月。 她不解地问自己的嬷嬷:“嫡长子都没出生,王妃还未进府,为何晋王要留下那个孩子,还只是个侍妾的孩子?” 不解的同时还有点气不过,还没大婚,她身为正妃的威严就遭到了挑衅,这让她进府后如何管束后院的女子。 王嬷嬷也替自家小姐感到不值,可宁阁老对此都没说什么,她们自然就不能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惹了晋王心烦。 “小姐,您也知道,京城里闲言碎语很多,晋王说不定只是想用这个孩子打破谣言,您进了府,依旧是正妃,生下的孩子依旧是嫡子嫡女。” 宁华月将木梳一把拍在梳妆台上,小脸盛满不忿:“可万一这胎是个儿子,长子的名分就被占走了!” 王嬷嬷低声劝道:“小姐,您听阁老的,阁老不会害您。” 不成想宁华月反应更加激烈:“爷爷是不会害我,可他不知道谁才是我真正想嫁的人!晋王冷冰冰的,我瞧着就不喜欢,我喜欢齐王殿下温柔那般温柔的男子。皇上赐婚以来,你可见他多看过我几句,问候过我几句?偶尔在宫里见面,我就算凑上去搭话人家也爱理不理!” 宁华月着实委屈,她享受了宁氏一族带来的各种荣耀优待,就要以自己的婚事回报家族,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能靠近。 王嬷嬷心疼她,可也不能纵着她,只好语重心长道:“我的小姐啊,奴婢知道您受了委屈,但晋王殿下咱们惹不起,而且也不能抗旨啊,这些话您以后千万不能再说了。” 宁华月心头发堵,趴伏在梳妆台上闷闷地哭出声。 正妃即将进门,后院却越发浮躁。 强大的危机感笼罩在每个人身上,因为正妃进门意味着府里将会迎来一个真正的女主人,往常威风凛凛的两个侧妃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绿卿也有顾虑。 侍妾的位份不足以碍了正妃的眼,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孕晚期,钟嬷嬷很关心绿卿的身体,几乎江医女每次过来诊脉她都会在现场,唯恐她和方进宝期待了许久的小主子有丁点儿差错。 幸运的是,孩子很健康。 钟嬷嬷松了口气,让人送走江医女,转身才发现绿卿的心情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好。 “侍妾在担心什么?” 她眼睛毒,心思玲珑,才问出来就猜到了答案:“侍妾担心王妃进府容不下小主子?” 绿卿艰难地点头。 钟嬷嬷没有安慰绿卿,她只是很心平气和地说:“侍妾要记住,孩子不只是您的孩子,更是王爷的孩子。” 谁生的孩子不重要,只要是他们王爷的孩子,钟嬷嬷和方进宝都承认。 她没说的还是,其实他们对王妃进府后的生活没多大期待,碍于徐皇后那层关系,王爷似乎不重视这位王妃。 聪明人就不该多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主要的。 绿卿不负所望,脑筋轻轻一转就想明白了。 钟嬷嬷满眼期望地看着绿卿的肚子,比起即将进府的王妃,她更期待小主子的出生。 除了殿下,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比小主子更重要。 “没多久就要生产了,您感觉怎么样?”钟嬷嬷关切地问。 绿卿摸摸肚子,笑道:“有钟嬷嬷和江医女照顾,一切都好,只是这会儿身子笨重些,应当生产后就好了。” 她很听话,江医女让多走动就多走动,每日饭后也不走远,就在栖云阁这小块地方来来回回散步消食,为的是锻炼身体,为即将到来的生产做准备。 钟嬷嬷对她的乖巧感到轻松:“侍妾做得很好,饮食方面也很克制,王爷很放心。” 绿卿不知道燕扶光放不放心,她只知道,性命是自己的,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在乎自己。 所以,她对一切有益于自己的事情有着超强的执行力,为的还是保全自己。 钟嬷嬷走后,寄琴端来一碟点心:“侍妾,您饿了,吃点点心垫垫肚子。” 绿卿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见曼冬急匆匆进来。 “曼冬为何这么着急,出了何事?” 曼冬脸上表情复杂,吞吞吐吐一阵没忍住小声说:“奴婢在外听见些谣言……” 她一贯都是有话就说的,难得见她这副想说又有点不敢说的样子。 绿卿更好奇了:“什么谣言啊?” 曼冬一咬牙就说了:“关于……关于王妃的……” 这下就连寄琴也好奇了,她问:“王妃怎么了?” 曼冬磕磕巴巴说:“外面都在传,王妃心悦、心悦齐王殿下……不愿嫁给王爷……” 她听到的时候没敢相信,毕竟想不到谁会那么大胆,得罪晋王,脑袋不想要了吗?但传的人实在太多了,让人多多少少信了三分。 绿卿就是那个死活不信的人:“距离大婚之日没几天了,此时传出这样的谣言,恐怕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皇上赐婚,要是宁家不乐意,光凭宁阁老的面子,一开始好好和皇上谈一谈,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何至于等到快要成婚,才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不仅坏了宁华月的名声,还得罪了皇上和晋王。 “曼冬,我们不要议论这事了,就当不知道。” 曼冬拍拍嘴巴:“哦,奴婢不再说了。” 绿卿笑了笑,让她去干别的活儿,别傻站着了。 此时的鹤鸣院,梁非站在书房中间,垂头道:“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燕扶光放下狼毫笔,神色淡淡地点头。 梁非很想问一个问题,但看他家主子不打算搭理人,终究还是闭了嘴。 待出了书房,他抱着双臂喃喃道:“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第25章 大婚之日 大婚前夕传出新娘其实心有所属的消息,可谓是天大的丑闻。 宁府上上下下笼罩在阴霾中,宁华月更是没脸出门见人,躲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哭。 相比起来,燕扶光沉稳许多,不忧不怒时置身事外,仿佛即将和宁华月完婚的人不是他一样。该上朝依旧上朝,即使背后总有人窸窸窣窣,他也当没听见没看见。 到时熙和帝心疼儿子,怒火中烧,据说就连在他面前很得脸面的宁阁老也被怒斥了几句。 总之,还没成婚,大家差不多就预料到了今后这位晋王妃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方进宝不知其中蹊跷,他只看见自家殿下受了天大的委屈,私下里找到钟嬷嬷愤愤不平地发牢骚。 “姐姐,哪儿有宁家这么欺负人的,殿下是王爷,是皇上宠爱的儿子,轮得着他们家如此轻慢?” 方进宝一字一句皆藏着怒火,后槽牙咬得紧紧的,更加不待见那位还未进门的王妃了。 钟嬷嬷没多少表情,但语调也不怎么好听:“咱们殿下哪儿哪儿都好,轮不着外人挑三拣四,现在外边儿都传开了,恐怕她自己也没了脸面。” 方进宝跺跺脚:“没脸面又如何?还不是要嫁进王府膈应咱们殿下?” 钟嬷嬷斜他一眼:“你急什么?无论何时,做主的只有咱们殿下,王妃不王妃的,全看殿下心情。” 方进宝暂且点点头,心里却还是烦闷。 他摆着手生闷气,一个小厮小跑过来说:“方公公,门房那儿说齐王殿下来了。” 齐王?又来掺和什么! 方进宝咽下满腹牢骚,礼仪周到地把齐王燕长风迎进了府,又带去了鹤鸣院。 燕长风拎着壶酒,姿态风雅地走进屋,看见燕扶光后立刻就朗声笑道:“闲着无趣,我来寻三弟喝酒,可有耽误你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燕扶光指了指身旁的位置,“二哥坐。” 燕长风摆好两只酒杯,一一斟满酒,递了一杯给燕扶光,表明真正来意:“京城的人最擅长制造谣言,影响三弟的好心情,二哥给你赔个不是,但二哥敢保证,此事我绝不知情。” 他也恼啊,好端端的,未来弟妹和自己扯上关系,正常人谁不尴尬。 燕扶光挑起一边剑眉,爽快喝了口酒:“我知道此事与二哥无关。” 或者说,他根本也不在意宁华月心悦谁,反正只要和徐皇后有关联的人,他都不想接触,没得犯恶心。 听他这么说,燕长风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都是天之骄子,要是真的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兄弟不和,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三弟没有不高兴就好,来来来,咱们再喝一杯。” 燕扶光奉陪到底,一壶酒喝干净,酒量很好的兄弟俩都还清醒着。 “二哥今日就是为了这事专门来一趟我府上?”燕扶光眼神清明地问。 燕长风倚在榻上,弯唇笑笑,懒洋洋地回答:“是啊,乍一听下人说起,我吓了一跳,谁传的谣言被我抓到肯定让他不得好死。” 燕扶光顿了顿,止了话题。 晋王大婚,熙和帝和徐皇后亲自来晋王府观礼。 身份低微的侍妾们不允许当天出去乱逛,全都安安生生地关在自己的屋子里。 绿卿一早就感受到了大婚的气氛,后院到处装扮得红红火火,迎接女主人进门。 膳房尤其忙碌,好在绿卿有特权,才没耽搁她填饱肚子。 曼冬边看绿卿用早膳边说:“还好钟嬷嬷安排的厨娘记着给侍妾做早膳,不然就得像其他侍妾那里一样,取不到吃食了。” 人来人往,总是有忙不过来的时候,膳房的人不敢得罪侧妃和庶妃,活在底层的侍妾们自然就被忽视了。 绿卿轻轻拍拍肚子,她还真是沾了这个孩子不少光。 八月初八是顶好的日子,宁华月凤冠霞帔入了晋王府的门,熙和帝虽然对她们宁家不满,但儿子大婚他还是面露微笑坐在了主位。 燕扶光身着鲜亮的新郎服,周遭红彤彤的摆件和笑盈盈的人脸没为他那张脸带去任何喜庆的色彩,他神情冷淡地站在中间,牵红另一端是他刚娶进门的妻子,可他目不斜视,没表露出一点新婚的欣喜。 熙和帝在乎的唯有燕扶光,见他不高兴,兴致也减了大半,略微说过几句话,就带上徐皇后回宫了。 夜幕落下,宁华月孤零零地坐在婚房里,内心极度忐忑。 燕扶光游走在宾客间,四个兄弟热心地帮他挡酒。 太子燕羡之把长兄的气质拿捏得极好,举起酒杯对大着胆子上前敬酒的人说:“今日是孤三弟的好日子,他还等着和新娘子入洞房呢,酒就由孤和三个弟弟喝了!” 其实他就算不这么说,在场有眼力见的几乎都不会招惹上燕扶光。 毕竟煞神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他们不怎么害怕总是挂着笑脸的太子,唯独害怕常常面无表情但手段狠辣的晋王殿下。 酒过三巡,宾客离开,晋王府突然失了声响。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燕扶光还是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他早就换下了喜服,正一本正经看着手里的本书,仿佛已然忘记他的王妃今天进府,此时的倚虹院内,宁华月还在苦苦等待。 陪嫁丫鬟灵韵小声劝道:“小姐,要不您先沐浴?王爷可能喝多了,还得过会儿再过来。” 宁华月怀着紧张难安的心情出嫁,整天几乎都在担心燕扶光的态度,吃不下睡不着,做什么都无精打采。 她不作声,红盖头脸色越来越白。 等得越久,就说明晋王越不待见她。想到这一点,宁华月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诚然,她不心悦晋王,也说过更倾慕齐王那样的男子,可晋王是她的丈夫,他们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她愿不愿意都要成为晋王妃。 有了出嫁前那档子事,她和晋王还没相处,就令他厌恶了,这让她以后如何在晋王府立足? 第26章 第一次请安 宁华月静坐在拔步床上,灵韵劝了又劝,没能让她放下心,只得派兰心出去打听。 而鹤鸣院的书房内,方进宝在门外纠结了好久,一只脚抬起来,迟迟未能迈进去。 梁非拿着封信,步履沉缓,见方进宝为难,好心伸出手戳在方进宝的背上一戳。 方进宝被一股神秘力量驱使,闯进了燕扶光的目光中。 燕扶光轻蹙眉尖,淡淡的眼神瞥过。 “奴、奴才……”方进宝完全没做好准备,舌头打结了,“时、时辰不早了,殿下您该歇息了……” 可燕扶光就跟没听见似的,姿态慵懒闲适地往扶手上一靠,右手端起茶碗,轻轻凑近唇边。 方进宝也不乐意啊,王妃进府前让殿下好生没脸,他还满腹怨气呢! 但是话说回来,大婚之日,不去洞房,闷在书房看兵书,好像也不是那回事? 娶都娶了,物尽其用不是? “殿下,倚虹院那边派人来问……” 提起倚虹院,燕扶光波澜不惊,漫不经心地打断方进宝:“不去,本王公务繁杂,走不开。” 方进宝:“……” 走不开?是什么绊住您的脚了? 是可看可不看的兵书?还是库存颇多的好茶?再者,您口中的繁杂公务又在哪儿? “唉……”方进宝幽幽叹气,秉承着为难别人也从不为难他家殿下的原则,顺从道,“那奴才就让那丫鬟回去了?” 燕扶光冷声嗯了一下,头也没抬。 这可苦了等在鹤鸣院外的兰心,听见方进宝说王爷就不过去了的时候,她表情十分难看。 “可是王妃的盖头都还没掀……”谁家新娘子新婚当天等不到丈夫洞房,连盖头都没人掀的,说出去她们小姐的面子往哪里搁? 兰心极力挽救:“前些日子那些谣言都是假的,还请王爷不要在乎。王妃是宁府的掌上明珠,新婚之日理应高高兴兴,她等王爷过去等了好久,王爷可否去一趟倚虹院?” 俗话说帮亲不帮理,兰心在方进宝的眼里看来就是这样。 他更来气了:“奴才不敢评价主子的事,更不敢替主子做决定,王爷这么吩咐,奴才只能这么传达,请姑娘不要为难。” 兰心气坏了,很明显晋王不在乎她们小姐,否则为何一个太监,也敢说这些话! 但她一个丫鬟,拿堂堂王爷没有任何办法。 兰心跺跺脚,回了倚虹院。 灵韵一看她的表情,就大致猜到这一趟没有达到预料中的效果,她使了个眼色,有意让兰心避开,不让宁华月深陷悲伤的漩涡。 “站住,兰心你过来。”宁华月掀开盖头一角,是叫住兰心,“王爷那里怎么说?” 兰心咬咬唇,为难不已。 宁华月看她表情,预料到了什么。 “你说,我想知道。”忍耐、难堪、悲伤、恐惧全都向她袭来,把宁华月的一颗心揉得皱皱巴巴。 无奈,兰心垂头小声道:“王爷、王爷说他公务繁忙,走不开……” 砰—— 宁华月砸碎了手边的茶盏,面容扭曲,难以再保持情绪稳定。 “公务繁忙?王爷就算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谁不知道皇上心疼王爷在边境几年,就连大婚休沐的日子都给得比别的王爷长,王爷早不忙王不忙,偏偏今日忙,偏偏今夜忙得不能和我洞房,甚至不来看我一眼!” 宁华月自小高贵,就没受过如此冷待,她忘了出嫁前宁阁老的交代,被怒火冲昏头脑,一心只想发泄出来。 接着,红盖头被她一把揭下,丢在脚边。 头上华丽的珠钗被她一根根卸下,泄愤般砸在地上,叮叮当当落在寂静无声的屋子里。 “为我沐浴。”宁华月红着一双眼睛,咬紧牙关,“就算不待见我又怎样?我还是王妃,有本事休了我!” 灵韵和兰心心头一跳,赶紧上去扶住她:“小姐,慎言!” “呵……”宁华月嘲弄一笑,眼角滑下泪来。 短短一天时间,她受到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侮辱,宁家人的傲骨,今日在晋王面前弯了又弯。 他总该满意了? 王妃进府第一日,后院的人理当去她的倚虹院请安。 绿卿大着肚子,也早早爬起来梳洗打扮,由寄琴和曼冬扶着出了栖云阁。 她身子重,走得也慢,半路遇上庶妃薛娇和屈冬儿,三人便走到了一路。 薛娇好似对绿卿的肚子很感兴趣,她语调活泼:“恭喜魏侍妾!你即将生产,往后咱们府上可就要多个小公子了,王爷肯定很喜欢!” 说着,她抬起手要去碰绿卿的肚子。 绿卿装作劳累地弯弯腰,不露声色地避开了她的动作:“多谢薛庶妃,只不过还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呢。” 屈冬儿笑眯眯盯着绿卿的肚子:“男孩儿女孩儿各有各的好处,总之,魏侍妾就是有福气的人。” 薛娇眼底划过一丝幽暗,笑了笑紧跟着点头:“屈姐姐说得对。” 绿卿在外少言寡语,只要话题不落在她身上,她一般只会微笑着当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 一路上,薛娇和屈冬儿说说笑笑,她安安静静跟在后面。 来到倚虹院,王妃宁华月还在梳妆。 侧妃、庶妃、侍妾们依次落座,大家小声说话,等待宁华月出场。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妆容浓厚的宁华月难掩憔悴地出现,脸上连一抹笑都挤不出来。 她坐在主位,沉着脸说:“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各位姐妹,事先准备了点儿礼物。” 说完,倚虹院的丫鬟把东西一一送到在场各位手中。 轮到绿卿这里时,她将将要伸出手去接下,丫鬟倏地就松了手。 小匣子掉在地上的动静不小,碎裂的玉镯让人心里一惊。 丫鬟率先跪在地上认错:“请王妃娘娘恕罪,奴婢已经交到了侍妾手中,可不知为何,还是掉了下来……” 绿卿在心里狠狠吸了口气,她还是碍了王妃的眼,这才第一次见面,就迫不及待要给她下马威了。 奈何她没有能力抗衡。 绿卿惶恐起身,扶着肚子动作艰难地跪下:“是妾的错,还请王妃责罚。” 第27章 王爷撑腰 新婚当晚,王爷一步没迈进倚虹院。 两个侧妃心情不错,季明珠表现得尤其明显。 她斜睨一眼大肚子的绿卿,画得精致的眼尾微挑,哂笑看向宁华月:“王妃应当早就知道魏侍妾有孕,就算不知道看也能看明白?才第一次见面,就让魏侍妾挺着肚子跪下,不合适?” 话里话外,无不在指责宁华月心肠歹毒,欺负怀有身孕的侍妾。 屋内气压极低,大多数人没有季明珠的身份地位和自信,根本笑不出来,只顾着默默垂头,当个小透明。 但还是有心善的人,比如侧妃陈清姿、庶妃屈冬儿和薛娇三人。 陈清姿性格不比季明珠强势,一贯是她温温柔柔的语调,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力度:“王爷很重视魏侍妾肚子里的胎儿,平日里几乎没有走出栖云阁一步,今日却懂礼数挺着大肚子还来请安,妾请求王妃看在这个份儿上,别怪罪于魏侍妾。” 屈冬儿和薛娇也表示:“魏侍妾怀胎辛苦,一时手软没接住,请王妃饶恕她。” 宁华月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指紧紧扣住椅子扶手,沉着脸问:“你们的意思是,我故意为难魏侍妾了?” 才第一次见面,她的威严就立不住,往后如何可想而知。 季明珠最乐得见宁华月吃瘪,原本她没进府前,季明珠还担忧王妃进府会分了宠,压自己许多,可昨晚听丫鬟们说王爷直接没去洞房,她压制许久的气焰重新长出来,而且比之前更甚。 “丫鬟说魏侍妾没接住,谁知道她说的话真的假的?我们都知道魏侍妾胆子小,就算不是自己失手,也会碍于那丫鬟是王妃的人不敢反驳。一边是个无关紧要的丫鬟,一边是即将临产的魏侍妾,王妃貌似更重视丫鬟呢?” 季明珠说完,娇俏地掩唇笑了,眼睛却好以整暇地看向面色沉沉的宁华月。 绿卿怕了季明珠了,还嫌风浪不够大吗?侧妃和王妃斗法,跪着的是她,要受责罚的还是她。 而且,是谁失手本不是主要问题,就算没有今日的失手,王妃也会找机会让她出错,借此敲打惩罚。 绿卿暗叹一声,一动不动地跪好,言语恭敬:“请王妃息怒,妾愿受责罚。” 季明珠狠拍一下扶手,怒斥道:“魏侍妾!你来说,到底是谁失了手!” 绿卿吸了口气,正斟酌如何措辞,外间传来方进宝的声音:“王爷到——” 宁华月神色微慌,灵韵和兰心很快扶她起身,再理了理裙摆。 “妾身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 宁华月才屈膝行了礼,没等到燕扶光上前把她扶起来,只听见他冷声问道:“魏氏犯了何错?” 绿卿心一跳,不敢抬头。 跪的时间有点长了,她双膝难受,肚子也不舒服。 乍一听燕扶光语调冰凉,知晓他最不喜没有规矩的人,心中更是害怕。 一句话,听的人不同,各自的理解也不一样。 宁华月眼底含着霜雪,以同样的冰冷讽刺回去:“魏侍妾不懂规矩,失手将妾身赏赐给她的玉镯摔坏,妾身身为王妃,理应教导几句,免得她将来给整个晋王府蒙羞招祸。” 新婚第一天的夫妻俩没有半点温情,火药味可算是冲鼻,就连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季明珠也熄了声儿。 燕扶光负手而立,背后的方进宝将绿卿扶起来,他面对自己的王妃,漆黑的眸子漫不经心扫过她憔悴的面容,仿佛质问般:“可本王看来,却是倚虹院的丫鬟办事不力,惊扰了本王的孩儿,王妃当如何处置?” 宁华月僵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向燕扶光:“王爷是要宠妾灭妻?” 绿卿身子抖了抖,被安上这样的罪名,于她而言无异于将她推向死路。 燕扶光闲散悠适地落座,自然而然流露出上位者的压迫感:“本王也很疑惑,王妃从小受到宁阁老的教导,那为何这般行事?” 他对宁华月的不满丝毫不掩饰,就差明着说:堂堂宁府千金,就这般气度? 宁华月白了脸,被灵韵在后面拍了拍后背,也明白她不能再继续和燕扶光对着干,入了晋王府,就是晋王的人,夫君是她的天。 夫妻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就被婚前的谣言离间,她若还是针对一个侍妾,更是将燕扶光推得更远。 屋内寂静无声,宁华月挣扎片刻,低下头艰涩道:“妾身一时失言,请王爷莫怪罪。” 燕扶光瞥了眼宁华月,没发话。修长的指节随意敲击桌面,规律的声响似是催促和不耐。 宁华月泄了口气,鼻尖发酸。 终究,她还是跪了下去,就像方才绿卿跪她一般。 “是妾身的错,求王爷宽恕。” 燕扶光不慌不忙饮尽杯中茶水,方才淡淡道:“下不为例。” 一语双关,宁华月的掌心被指甲划破,她对她的婚姻很失望。 燕扶光没在倚虹院多待,好像他就是特意来给绿卿撑腰一样,经过宁华月的时候,他指了指方才给绿卿递匣子的丫鬟:“杖责三十,就在倚虹院院子里打。” 说完,带上人就去了栖云阁。 一早上,宁华月的脸被丢在地上任人糟蹋,她直接气晕了过去。 季明珠等人见好戏散场,留下来没意思,也相继离开了。 而绿卿这边,一回去就被候在栖云阁的江医女握住手腕诊脉。 和燕扶光同处一间屋子,江医女很有压力:“侍妾没有大碍……” 燕扶光点点头,江医女被请出去。 绿卿坐着发愣,下意识接过手边被人送过来的东西。 “怎么不失手了?” 她倏地抬眼,燕扶光瞥了下她手中的紫檀木小匣子。 绿卿跟着垂眸,呐呐道:“王爷,这是……” 燕扶光一如既往冷淡道:“赏你的。” 里面是一对白玉手镯,比宁华月赏给她的那只成色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绿卿心中一暖,乖巧抿唇,微笑道:“多谢王爷。” 她曾经胡思乱想过很多,想着是不是生了孩子,自己对燕扶光来说就没了价值。 可手中的这对手镯让她打消了思虑。 或许,燕扶光并非如她所想那般冷血,她的命运不会那么糟糕。 与风花雪月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无关,绿卿肯定燕扶光的人品,心里终于踏实了几分。 第28章 开始生产 绿卿有了底气,不再像从前那样诚惶诚恐,就连晚上梦里都还害怕王妃为难。 宁华月暂时动不了她,因为燕扶光发话,让她生产前不必再去倚虹院请安,省得途中出了岔子,影响孩子。 绿卿分得清轻重,她就算不敢得罪宁华月,可也不能再拿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险。 绿卿无时无刻都很清楚,孩子是她的血脉延续,也是她今后在燕扶光身边立足的根本,有了孩子,才会有以后。 她谨守本分,安心待产,不去想外界的一切。 宁华月自那日请安被燕扶光亲自下了脸面后,闭门不出直到回门那天才出现,俨然生气生得很彻底。 燕扶光策马在前,宁华月乘马车紧跟在后。 方进宝和钟嬷嬷礼数周到,率先把回门需要准备的礼品准备好,装了好几辆马车,实在体现了晋王府的气派。 宁华月不想回去被人看笑话,临时抱佛脚企图在路上和燕扶光说说话缓解紧张的夫妻关系。 可她忘记了,燕扶光是比她身份还要尊贵上许多的天之骄子,不是那些一直仰望她会骑马来到她马车旁和她说话的寻常公子哥。 燕扶光懒得在外人面前演绎夫妻和睦的场面,他骑着马,距离身后的马车越来越远。 宁华月寒着脸靠在马车里,心情极度不佳。 兰心愤懑嚷嚷:“您是王爷明媒正娶十里红妆迎进门的王妃,凭什么王爷要这么对您!” 灵韵看了眼宁华月的脸色,小声斥道:“兰心你别胡说!王爷始终是王爷,你可知在背后议论王爷会遭到怎样的责罚!” 兰心闷闷不乐地闭上嘴,可看样子还是不服气。 灵韵叹了叹气,递了杯茶水给宁华月:“小姐,您早膳都没怎么用,还有会儿才能回府,您先喝点茶。” 宁华月抿了一口就没心情喝了,将杯子递回给灵韵。 灵韵犹豫几番,终于说了想说的话:“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 “您和王爷总不能一直这样……” “那你要我怎么做?他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王妃!” “有些话本来不该由奴婢说,可奴婢也想看您在后院把脚跟站稳。奴婢觉得,您既然已经想和王爷修复关系,何不如再低低头?” 其实灵韵真正想说的是:您刚才唤小厮那样想将王爷叫来说话,并不是低头的表现,从来都高高在上俯视众人的王爷,不会买账的。 奈何宁华月此时没心思多想,她烦躁揉搓着手绢,闭上眼睛抗拒再和灵韵交流燕扶光。 见此,灵韵只好闭上嘴。 晋王妃回门,似乎闹得不怎么愉快。 曼冬叽叽喳喳说着她从旁的小姐妹那儿听来的八卦。 “王妃和王爷回门一趟,现在关系更糟糕了。” 绿卿撑着下巴,好奇地问:“又怎么了?” “也没怎么,就是听说倚虹院那边天天派人去鹤鸣院请王爷,王爷一次都没去过。” 曼冬皱着眉认真思考,得出结论:“可能王爷还是在意那些谣言,不过也是,王爷这样的男人,一般不会为了女人放下身段。既然王妃不喜欢王爷,王爷肯定不会再和她有纠葛。” 绿卿没想到曼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笑着问:“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曼冬见绿卿感兴趣,更来劲了:“王爷是个很骄傲的人,不是吗?” 绿卿不由自主点头。确实骄傲,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一举一动常常带着满不在乎、漠不关心的矜贵风度,她几乎从没想过,燕扶光像世俗任何一个男子为情所困的模样。 目前看来,宁华月也未能牵动他的心绪分毫。 曼冬眼珠子一转,悄声靠近绿卿,笑道:“侍妾,其实算起来,王爷很宠爱您呢,以后说不定……” 绿卿无语地推开曼冬:“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可能的事情不要妄想。” 曼冬就是这么一说,她见过女人付出心意最后被辜负的情况,并且不赞同全心全意扑在男人身上。 坐了会儿,绿卿累了,打发曼冬:“好了,你下去,我睡一觉。” 八月一晃而过,跨进九月的每一天,绿卿每天都在期盼孩子出生。 不只是想见到孩子,更多的是因为身体难受。 肚子很大,行动受到限制,有时候心情莫名其妙也会受到影响。 绿卿煎熬地期待着。 九月初九这天,她才用过早膳,就觉得肚子有点疼。 一开始还以为和前几天一样是正常现象,后来越来越疼,羊水破了,绿卿才意识到,孩子要出生了。 栖云阁提前把产房准备好了,曼冬跑去找钟嬷嬷,很快带着三个早就住进王府的接生婆子过来。 绿卿被寄琴扶进产房,她已经疼得浑身冒汗,额发湿漉漉黏在皮肤上。 钟嬷嬷有条不紊安排好人去烧水,准备一应用具。 三个接生婆子围着绿卿的肚子看了看。 钟嬷嬷对着头次生产的绿卿还是心软了,她取了帕子擦去绿卿脸上、脖子上的汗水,不太熟练地温声道:“王婆子、李婆子、林婆子她们接生过许多孩子,每次都顺顺利利,侍妾别怕,听婆子们的,一定会把小主子好好生下来。” “对对对对,侍妾别担心,奴婢们经验丰富,一定没问题!” 笑眯眯的王婆子伸手去摸绿卿的肚子:“胎位很正,再等会儿就好生了。” 林婆子站在一边,看了看守门神一样的钟嬷嬷,笑道:“这位姐姐不必在此干等着,侍妾应当还得再等会儿才发动,您可以先去休息。” 钟嬷嬷摇摇头,态度坚决:“不必,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林婆子讪讪一笑,捏着衣角看起来很紧张。 绿卿是个很能忍的人,卖身为奴后,轻易不生病,生病后又很有运气和本事能扛过来。 可她没经历过生产,从前不知道生孩子会这么疼,疼得她想哭。 时间总是在人难受的时候变得缓慢。 绿卿感觉她恍恍惚惚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婆子们才惊喜地喊着:“可以了可以了,可以用力了!” 江医女守在屏风外,曼冬把熬好的汤药取进来。 林婆子眼疾手快抢过去:“我来我来,赶紧给侍妾喝了,好鼓足劲儿生产!” 她一边说,一边侧身背对人把藏在衣袖中的药粉抖进汤药里。 第29章 绿卿产子 绿卿很疼,需要服下汤药增加体力帮助生产。 她被钟嬷嬷扶起来,林婆子就将药碗递了过来:“快快快,侍妾快喝了,咱们好早点将小主子迎出来。” 绿卿张开嘴巴,所有神经被困在腹中疼痛上,无法分心关注其他,也就没能发现林婆子心虚的眼神。 林婆子手抖得厉害,要不是那位庶妃三番五次接近她,给了她不少好处,还许诺给她小儿子在官场中找一个官职,她才不会敢冒险。 “慢着。”在汤药即将送入绿卿口中时,钟嬷嬷睨了眼林婆子,“你先喝一口。” 林婆子怔愣一瞬,在钟嬷嬷严厉无比的目光注视下悻悻一笑:“还是不耽误时间了,赶紧让侍妾服下,这药是外面丫鬟和医女看着熬的,怎么会有问题呢,这位姐姐你多心了。” 钟嬷嬷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呵斥道:“喝!” 绿卿恍恍惚惚地从她语气里琢磨出点东西,她睁着眼睛望向林婆子手里的药碗。 产房里其他人看出气氛不对,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王婆子和李婆子因为认识林婆子时间长,三人关系还可以,她俩劝林婆子:“喝就喝,又不是第一次,快点儿的,待会儿孩子等不及了。” 林婆子软了腿,颤颤巍巍把汤药凑近唇边,一咬牙喝进去一口。 她抱着期待,希望药效慢点发作,这样即使被发觉,也能完成交代的任务,为家里多挣些银子,为小儿子谋个官职。 可那人分明要绿卿和腹中胎儿的命。 林婆子刚喝下汤药,几息之间就被毒药侵蚀全身,她倒在地上,七窍流血,没能留下遗言就咽了气。 绿卿倒吸了口凉气,无措地看向钟嬷嬷。 钟嬷嬷神色莫测,但情况危急,须得先把孩子顺利生下来才是,“把她弄下去,让寄琴亲自守着江医女重新熬药。” 还没生产,产房内就死了人。 气氛凝重,江医女端进来药汤,先喝了一口,绿卿再服下。 王婆子和李婆子心跳如鼓,深知林婆子一事还没过去,万一魏侍妾在生产过程中出了差错,很可能她们也跟着难逃一劫。 “侍妾,听奴婢们的,让你用力的时候就用力!” 绿卿满头汗珠地点头,双手紧紧揪住锦被,指节用力得泛白。 她没怎么痛叫,听两个接生婆子的指挥,有规律地吸气吐气。 钟嬷嬷一直在她身侧鼓励:“快了快了,侍妾做得很好……” 折腾了半个时辰,产房内终于传出婴儿的哭啼,响亮有活力。 “哇——” “生了生了!恭喜侍妾贺喜侍妾,是个小公子!” 孩子才被擦洗干净,钟嬷嬷就接了过去。 她慈爱地看着襁褓里期待了许久的小主子,终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 绿卿看了两眼孩子,浑身乏力地睡了过去。 此时,后院的人也都知道绿卿生下了燕扶光的长子。 宁华月带着丫鬟前来栖云阁,简单问候了两句绿卿的情况,紧接着就说想看看孩子。 钟嬷嬷回绝了:“王妃恕罪,刚出生的婴儿见不得风。” 宁华月笑得勉强:“听说是个小公子?可还康健?” “回王妃的话,是个小公子,很健康。” “健康就好,既然有钟嬷嬷坐镇,那我先回去了,王爷那儿恐怕还不知道,我让人去通报一声。” “奴婢已经让人去告知殿下了。” 宁华月握紧双拳,勉强笑笑:“嬷嬷考虑得真周到,其实我方才就想派人去刑部告知王爷一声的,但想着孩子什么时候都能看,还是不要打搅王爷办公了。” 说来说去,宁华月还是不想看到从绿卿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受到燕扶光的重视。 钟嬷嬷不计较她的小心思,亲自将宁华月送了出去。 刑部衙署,方进宝笑得合不拢嘴。 府里的小厮前来汇报,说是府里的魏侍妾生下了个小公子。 “当真?当真!哈哈哈哈,好好好!” 小厮嘿嘿一笑,笑完了才忽然想起来钟嬷嬷还交代了他一件事。 “对了,方公公,奴才出来前,钟嬷嬷让奴才转告您一句,说是今日不忙的话,请王爷早些回府,有要事禀报。” 方进宝蹙眉沉思,随意挥挥手:“知道了,你回去。” 他迈着小碎步来到书房门口,悄悄往里瞧了瞧,眼角眉梢挂着喜意。 燕扶光用余光扫了他一眼:“什么事?” “魏侍妾生了个小公子!” 燕扶光顿了顿,翘起唇角:“赏。” 栖云阁内,钟嬷嬷守着新鲜出炉的小主子,满心满眼都是他。 江医女在给醒来的绿卿把脉:“还好钟嬷嬷看出了那个接生婆子的不对劲,没伤害到侍妾和小公子。” 绿卿心里闷闷的,压抑得难受。她怀这个孩子,前后遭到了两次阴险的算计,每次幕后之人都恨不得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除之后快。 她原先以为,刻意避开那些算计,就不用陷入阴谋诡计之中。 经过这些,她才知道,想要在后院活下去,就不得不步步算计,时时刻刻提防,免得落入一个又一个陷阱之中。 生存本身,就需要算计。 “知道是谁指控她下药吗?” 江医女摇摇头:“钟嬷嬷把人拖下去,应当是要等王爷回来查明。” “那就等王爷回来,左右我现在什么都还做不了。” 绿卿躺了会儿,曼冬把孩子抱来她身边,母子俩躺在一起。 “小主子睡着了,侍妾您快看。” 绿卿瞧着他软软一团,安安稳稳睡在自己身侧,心软成一朵云朵,暖洋洋、轻飘飘。 她从前不懂得,为何一个女人生了孩子,为何就会从柔弱忽然变得坚强。 当她看见她的孩子,流淌着她血液的孩子,她才明白。 绿卿探出食指,轻轻点在他幼嫩的脸颊上,语气温柔如水:“我是娘亲,宝宝。” 说完,自己先弯唇笑了。 睡梦中的孩子蹙蹙眉,不开心被人打搅。 绿卿赶紧收回手,歉意地轻拍着他的小襁褓哄道:“睡睡,娘亲守着你,陪着你长大。” 孩子的到来,让绿卿对未来的期盼多了许多积极乐观,她不再害怕阴谋算计,她会长出强大的羽翼,护佑孩子长大。 第30章 帝后来访 燕扶光回府的第一件事,是来栖云阁看他呼呼大睡的儿子。 第二件事就是林婆子的事。 他一声令下,林婆子前前后后接触过的人全都被找出来,进一步调查到了庶妃薛娇那里。 “皇后让你做的?” 薛娇凄惨地笑着,摇摇头把所有的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是妾嫉妒心作祟,才起了坏心思,是妾一人所为,林婆子也是妾亲自去拉拢的,与其他所有人无关。” 她的解释并不重要,燕扶光心里已经有数。 梁非正要让侍卫把薛娇带走处置,她自己从怀中拔出匕首,全力刺进心口。 倒下前,她望着栖云阁的方向,心中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许多事情,从她入宫开始,就由不得她了。 早在她在徐皇后宫中办事时,她的命运就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去年晋王回京,她奉徐皇后之命入府,那时候就猜到总会有今天这样的事。 匕首插进心口,奇怪的是,薛娇并不疼,她终于可以解脱了,死后,所有人间的龌龊纠葛就与她无关。 梁非静静等在一边,待薛娇咽气,他问燕扶光:“王爷,薛庶妃的尸首如何处置?” “摆着。” 燕扶光莫名其妙留下这句话,将梁非弄得满头雾水。 天黑后,晋王府迎进几位贵客。 熙和帝知晓燕扶光的长子出生,一时高兴,带上徐皇后等人前来看孩子。 去往鹤鸣院的路上,横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明显毒发身亡,一具用匕首自尽,死相都不怎么好看。 两具尸体把前面提灯笼的太监吓得尖叫:“啊——!” 一行人停住脚步,全都害怕地避开视线。 熙和帝狠狠皱眉,问燕扶光:“扶光,这是怎么回事?尸首为何摆在大路中央?” 只见燕扶光轻挑浓眉,似乎自己也很惊讶:“儿臣忙糊涂了,刚回府就处置了两个蛇蝎心肠想毒害魏氏和儿臣孩儿的女人,一时忘记让下人把她们挪走,请父皇恕罪。” 熙和帝听了,厌恶评价道:“死不足惜。” 燕扶光看向他身边一身华服的徐皇后,歉意道:“母后被吓坏了,您最是心软慈善,最见不得这些。” 银白月光倾泻在他挺拔高大的身上,眉目俊朗,言行风雅,端的是玉树临风。 可他分明是索命的厉鬼,染遍鲜血的煞星。 徐皇后温婉地勾起唇角,柔和地斥他:“扶光说什么呢?母后虽然心善,但不是分不清黑白的人,有的人该死,就必须死。” 燕扶光浅笑颔首:“母后所言极是,儿臣也这么认为。” 熙和帝不耐烦地等了会儿,实在等不了了:“还说什么呢,赶紧去看孩子。” 徐皇后歉意地笑笑,温声哄道:“是臣妾话多了,陛下咱们走。” 鹤鸣院内,钟嬷嬷把孩子从栖云阁带过来,一直抱在怀里。 熙和帝一进屋,眼睛就黏在了襁褓上,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这就是扶光的儿子,来,让朕好好瞧瞧!” 钟嬷嬷把孩子递过去,还教熙和帝怎么摆弄出正确的姿势抱孩子。 熙和帝抱着孩子,看了钟嬷嬷一眼:“你以前是昭贵妃的人,要是昭贵妃看见扶光娶妻生子……” 徐皇后温柔打断:“伤心的事陛下还是先不要提了,难得出来一趟,待会儿还要回宫,别耽误您瞧孩子。” “唉……”熙和帝叹叹气,打起精神逗怀中的孩子,“扶光,你这孩子长得像你,朕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他这会儿简直和你当时一模一样。” “是吗?”燕扶光略微俯身凑过去,打量几眼,“儿臣怎么看不出来?”就这么小小一团,哪儿哪儿都没长开,他实在看不出来哪里像他、 熙和帝爽朗笑道:“朕没胡说,你且再等等,等孩子稍微长大点就更明显了。” “父皇说是,那应当不会有错,儿臣过些日子再看。” “对了,朕听你说,魏氏是个本分的。她又给你生了长子,也算有福气,侍妾的位份是不是太低了?别因母亲的身份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燕扶光顺着熙和帝说:“正好,府里少了个庶妃,待孩子满月,儿臣就晋魏氏为庶妃。” 熙和帝这才满意:“对,绵延子嗣功劳不小,别在这些小事上吝啬。” 父子俩旁若无人地说话,徐皇后等人看得心里发酸。 无论昭贵妃死了多少年,无论燕扶光年纪多大,他都是皇上最喜欢的儿子,如今爱屋及乌对他的孩子都偏爱几分。 看了孩子,熙和帝一行回了皇宫。 孩子被钟嬷嬷塞进燕扶光怀里,父子俩第一次那么亲近接触。 耍刀弄枪不在话下的燕扶光仿佛被定住身,姿势僵硬如临大敌,太软了,他怕一个用力,这只小团子就会碎掉。 “殿下,小主子才出生不宜在外待太久,该带小主子回栖云阁了。”钟嬷嬷说着,却并没有上前帮助的意思。 无奈,燕扶光只好艰难地保持着姿势,一路将孩子护送回了栖云阁。 绿卿还没睡着,自从孩子被抱走,她就想等他回来再睡。 燕扶光把孩子放在她身旁,迎上他的目光,绿卿下意识撑着身子想起来行礼。 “做什么?想行礼有的是机会。”燕扶光手掌压在她肩上,绿卿被迫躺回去。 “谢王爷。” 她规规矩矩躺好,侧脸对着孩子,亲眼见他还闭着眼,就哭了出来。 “哇——” 孩子一哭,头一次当爹娘的人都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燕扶光眉头一皱,问绿卿:“他怎么了?” “是不是饿了?” 说完,绿卿下意识抬手去解自己的衣衫。 燕扶光眼神复杂地说:“不是有奶娘吗?” 绿卿手一顿,她真是傻了,都忘记了这回事。 听见哭声,钟嬷嬷脚步匆忙地进来,指望不上她家殿下,只好亲自抱着小主子去找乳娘喂奶。 绿卿和燕扶光四目相对,两个话少的人谁都找不到话说。 “辛苦了。” “王爷……” 两人同时开口,绿卿被那句“辛苦了”弄得一愣,燕扶光又问她:“什么事?” 绿卿仰头看着他,倏然扬起笑脸。 燕扶光难得也笑了一笑,俯身拍拍她的手背:“睡,好好养好身子。” “嗯。”绿卿乖乖点头,闭上眼睛。 第31章 晋位庶妃 孩子长得很快,绿卿还在月子里,他就从红彤彤皱巴巴一团,变成了白白嫩嫩的小肉团子。 曼冬蹲在床边,眼睛一下不眨地盯着睡得香甜的孩子,轻声对绿卿道:“小主子长得好像王爷,真的哪儿哪儿都很像。” 绿卿侧身满眼温柔地碰碰孩子的小脸:“像王爷也好。”男孩子,像王爷比像她好,绿卿在心底暗暗庆幸。 曼冬很认同地使劲点头,转而想起:“侍妾,咱们小主子什么时候才有名字啊?” 她们下人也就算了,就算有了名字也不能直呼小主子的名讳,但侍妾和王爷不一样啊,一直孩子孩子地叫,总是差了点什么。 绿卿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等王爷取,王爷应该会记得的。” 燕扶光何止是记得,早在绿卿生产前,他就在书房里写满了几大张喜欢的名字,只等着孩子出生后选出一个最适合孩子的。 但是事情不太顺利,因为那晚熙和帝来看了孩子后,转头就剥夺了燕扶光的取名权,称他要回去想想,给孩子取个好名字。 燕扶光虽不满却不能说什么,只好天天跑去熙和帝面前晃悠。 熙和帝批阅好奏折,见燕扶光还在,不由得好奇:“扶光,刑部最近不忙是吗?” “忙,不过有其他大人在,儿臣一时不在没有影响。” 燕扶光在熙和帝跟前一贯自在,于是直言道:“父皇,您说好的取名,是不是忘了?” 熙和帝反驳:“别冤枉朕,名字早就取好了。” 燕扶光挑起浓眉:“叫什么?” 熙和帝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两个字,接着扬起一张求夸奖的脸隐隐得意道:“孟子有云: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朕给孩子赐名为观澜,扶光觉得如何?” “燕观澜。”燕扶光念了一遍,忽而笑道,“甚好,不愧是父皇。” 熙和帝龙颜大悦,哈哈大笑。 月子中的绿卿得知后也是高兴,她伸出手指点在孩子的鼻尖上,温声细语道:“澜哥儿,你有名字喽。” 澜哥儿喜欢娘亲身上的味道,他睁着清亮的眼睛,露出软乎乎的笑,和绿卿亲昵得不得了。 近日,燕扶光下值后有了先去栖云阁看孩子的习惯,有时候还会心血来潮抱一抱,逗一逗。 澜哥儿人小,可天生有眼力见儿,有时被抱得不舒服也不哭不闹。 钟嬷嬷看见燕扶光抱着孩子,心里说不出的柔软。曾几何时,她也这般亲眼看着昭贵妃把殿下抱在怀中疼哄。 “殿下,小公子很亲近您呢,除了魏侍妾,小公子不会在旁人怀里如此安静,奶娘她们抱久了小公子都是会大哭的!” 真是奇怪,燕扶光很少在上阵杀敌之外的事情上找到成就感,而今抱抱孩子,在他看来不是大事,被钟嬷嬷一说,油然而生满腔慈父之情。 没多久,澜哥儿在他臂弯中熟睡,燕扶光将他交给钟嬷嬷。 “我去瞧瞧魏氏。” 绿卿靠在大大的软枕上,白天黑夜接着睡,她脑袋都快睡疼了。 燕扶光进了内室,绿卿瞥见后低下头:“妾见过王爷。” “嗯。”燕扶光站在床前,居高临下观察为他生了孩子的女人。 她本就容貌娇美,而今更是添上几分成熟的风韵,在夜里昏黄的烛火映照下,温顺动人。 燕扶光自认为不好女色,尤其介意混乱随意的男女情事,当时宠幸绿卿是一场意外,没想到是她给他生下血脉相连的孩儿。 “休养得如何?” 绿卿习惯在燕扶光面前维持笑容,她温声道:“有钟嬷嬷和江医女帮助妾,王妃也派人送来了不少补品,妾每天好吃好喝,恢复得很好。” “还有几日你就出月子了,澜哥儿也满月,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绿卿还真没认真想过。 “王爷赏什么妾都喜欢。”反正燕扶光出手,不会吝啬,给什么绿卿都喜欢,这句话完全是肺腑之言。 燕扶光看了会儿,忽然凑近抬手托住绿卿的下巴:“什么都喜欢?庶妃的位份喜欢吗?” 绿卿意外了一下,庶妃?燕扶光果然是大方的。 “妾多谢王爷。” 澜哥儿满月当天,燕扶光宣布了晋绿卿为庶妃的消息。 宁华月在满室欢声笑语中扭曲了一下面容。庶妃,生了个孩子就给了庶妃的位份,此前从未与她商量过,心里眼里没有她这个王妃,在外人面前也不给面子吗?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一声声贺喜吵闹不堪,宁华月远远瞧着身姿曼妙的绿卿安静坐在席间,而她身边,奶娘抱着的孩子就是王爷的庶长子。 庶子而已,大摆宴席,宁华月一腔怒气忍而不发,偏生还有其他不长眼的人凑上前来。 “魏侍妾纵然有福,王妃娘娘福气更甚,想来应当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听到晋王妃的好消息了!” 此话一出,宁华月面色更黑。从来不曾圆房,何来的孩子? 她含着心酸侧眸看向身侧的燕扶光,却见他的目光半点不给自己,不是在看奶娘怀里的孩子,就是在看本分用膳的绿卿。 “魏侍妾因为生下小公子成了魏庶妃,府中各位姐妹也要努力啊,咱们王爷可是大气的人,到时候可不会亏待你们!” 宁华月把后院女子的怨恨嫉妒一并有意引导到绿卿身上,她饶有兴致地等着看绿卿会作何反应。 绿卿深知宁华月故意为难,却以笑应对:“王妃娘娘所言极是,妾能有今日,实在是老天眷顾,也是王爷王妃待人宽厚,妾感激不尽。” 摆脱了丫鬟、侍妾的身份,好似她一夕之间就成长了不少,一言一行间散去了拘束卑微,连带腰背都挺直了许多。 宁华月厌恶看到她这般变化。 “魏庶妃明白就好,望你好好照顾小公子,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我定唯你是问!” 绿卿弯腰道:“是,妾谨记王妃娘娘教诲。” 宁华月终于满意,庶妃又怎样,还是不要在她面前低头下跪? 不过没等她得意多久,身侧的燕扶光有了动作。 “今日就到这里,魏庶妃和澜哥儿受不得累,本王也听受不得聒噪。”说完,他上前单手扶起绿卿,揽着她出了屋子。 从始至终,燕扶光眼里从来没有宁华月。 宁华月孤零零地坐在主位上,脸色红白交替。 第32章 搬进锦箨院 绿卿晋为庶妃后,原先的栖云阁地方就小了,伺候的下人住不开。 宁华月想插手此事,早间请安时就高高在上地指点:“王府院子不少,我已经为魏庶妃选好了住处,择日魏庶妃就搬进去住。” 季明珠抢在绿卿前面高声问道:“不知王妃娘娘给魏庶妃定的院子是哪处?姐妹们早些知道,也方便互相串门。” 宁华月笑道:“魏庶妃一向喜欢清净,我特意选了北边儿的一处院子赐给魏庶妃居住,不知魏庶妃可愿意?” 王府北边,清净是清净,就是距离鹤鸣院很远,一年到头,燕扶光不会踏进那边半步,宁华月可谓是良苦用心。 “王妃选的自然是好的,妾哪儿会不愿意。”绿卿顿了顿,嗓音细软道,“不过早前王爷就与妾提起过此事,王爷似乎已经有所定夺。” 燕扶光的原话是让她等等,院子修缮到了最后阶段,修好了就可以搬进去。 绿卿虽然不知道燕扶光给她安排的是哪处院子,但她更相信燕扶光。 季明珠幸灾乐祸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狠狠刺激了一下。她斜剜一眼绿卿,讽刺道:“魏庶妃好大的本事!” 宁华月攥紧手,气势强硬:“魏庶妃母凭子贵,得王爷看重也属常事,但我还是劝你不要恃宠而骄,免得生了事端!” 绿卿不卑不亢:“王爷所言,妾无从拒绝,还望王妃娘娘见谅。” 宁华月冷哼一声:“好得很!” 她如今看他们母子是越来越心烦了,一定要想法子削弱绿卿的士气才是! 请安过后,兰心见宁华月心情不佳,绞尽脑汁才有了一个主意。 “小姐,您是王妃,有权决定庶妃的住所,就算和王爷意见不一样,也还有商量的余地,毕竟您才是王爷的妻不是?” 宁华月苦笑不已:“商量?如何商量,面都见不到。” 兰心愤愤不平:“那您就看着魏庶妃顶撞您?您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宁华月被她的话惹得鼻酸眼红:“那我再去找他一次,再不给我面子,我就回家告诉爷爷!” 兰心十分支持:“嗯嗯!宁阁老最宠爱您这个孙女,肯定会站在您这边的!” 主仆俩计划一番,决定堵在燕扶光下旨回鹤鸣院的路上,这样燕扶光不想见她也得见! 酉时正,燕扶光姗姗来迟,脚步匆忙,一旁梁非还在低声说着什么。 “王爷,已经查明,几日前被抓进刑部的就是太子的人……” 跨过垂花门,站在廊下的宁华月开口打断:“王爷!” 梁非停下脚步,眼睛在燕扶光和宁华月身上来回打量了两眼。 该来的总会来,王妃娘娘到底还是不满王爷的冷落了,只不过,王爷的态度会有所改变吗?梁非静静候在不远处,竖起了耳朵。 燕扶光对宁华月的不喜从不掩饰,他在距离宁华月几步之远的地方站定:“何事?” 兰心行了个礼:“王爷,娘娘想请您去倚虹院用晚膳,顺便商量点事情。” 宁华月点点头,又问:“不知王爷可愿随妾身去一趟倚虹院?” 她自认将态度摆得很低,期望燕扶光能遂了她的意,顺便挽回她丢失的面子。 可天生冤家或许说的就是她和燕扶光。 “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 宁华月咬着牙,盯住燕扶光的眼睛:“那妾身就说了,有得罪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不要计较。” 燕扶光言简意赅:“说。” “妾身今早好心给魏侍妾赐了一处院子,可魏庶妃似乎恃宠而骄,回绝了妾身,说是王爷您有安排?” 就为了这个?燕扶光不耐:“是不劳王妃操心,还有事吗?” 宁华月瞪大眼睛:“您想将魏庶妃安排在哪里?”她的语气更像是质问,紧接着又不甘心地提醒,“就算魏庶妃生了孩子,但到底只是一个庶妃,不好太出格,否则让其他姐妹如何看待?” “王妃就想说这些?”燕扶光眉宇间已经染上烦躁,“王府本王说了算,不服也得给本王憋着。” 说完,他疾步离开,徒留宁华月愣在原地。 紧随其后的梁非没忍住回头看了王妃一眼,摇摇头不得其解。宁阁老到底是怎么教导这个孙女的,性子简直跟木头一样,一眼一板毫无趣味,并且都这个处境了,还学不会长点眼色! 栖云阁。 “澜哥儿,娘亲在这里。”绿卿抱着刚睡醒的澜哥儿亲香,婴儿身上的味道很好闻,绿卿沉迷不已。 澜哥儿已经两个月了,白白胖胖圆圆滚滚,身边伺候的丫鬟们全都很喜欢他。 不过他还是最喜欢自己的娘亲,只要从奶娘那儿把肚子填饱,就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绿卿身上,只要绿卿离开的时间长点儿,澜哥儿就要哭哭唧唧表达不满。 软软的小肉团子抱在怀里,足以抵挡屋外的寒冷。 栖云阁丫鬟多增了几个,寄琴和曼冬一如既往伺候在绿卿身侧。 曼冬笑呵呵看着绿卿怀里的澜哥儿,搓搓手说:“主子,咱们什么时候搬去新住处?栖云阁好是好,就是人一多,就有点儿转不开!” 绿卿搂着澜哥儿,摇着他小小的身子哄他入睡。 “王爷说会赶在过年前准备好,应当没多久了,咱们再等等。” 有了确切的消息,曼冬可算是开心了,“那您知道咱们会搬去哪里吗?” 绿卿摇摇头:“王爷没说,我就没问。” 等来等去,赶在初雪前,燕扶光发话让栖云阁上上下下准备搬去锦箨院。 方进宝乐乐呵呵指挥者下人搬家,还热心地为绿卿介绍:“锦箨院原先不叫这个名字,是修缮后王爷重新命名的,如今冬日瞧不出,待到来年,就能瞧见满院翠竹生长,很是风雅!” 绿卿被方进宝勾起了好奇心。 她喜欢竹子,当初进王府时嬷嬷赐名绿卿,也是竹子的意思。她想像竹子一样不屈不挠,一直向上生长。 第33章 澜哥儿生病 “锦箨院!” 宁华月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换做从前,她不会想到一个丫鬟出身的低贱女子会成为她的威胁。 “小姐,一座院子而已,比不得咱们倚虹院气派精致,您何必动气?”兰心不懂其中蹊跷,对宁华月的愤怒也不太理解。 还是灵韵聪明:“锦箨院虽然不大,但却是王爷亲自命人修缮才让魏庶妃带着大公子住进去的,是用了心的……” 恢宏气派倒是没什么,怕的就是王爷花了心思。 宁华月摆摆手,两个丫鬟说的话她都不喜欢听:“都出去,叫王嬷嬷过来一趟,我有事要和她商量。” “是。” 她从宁府带来的就这么三个人,灵韵和兰心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遇见难事,宁华月还是习惯询问王嬷嬷的建议。 可这件事王嬷嬷也没办法:“小姐,王爷的决定谁也不能插手啊。”主要原因还是她家小姐没能在王爷那里立起来,虽有王妃的名号,可却没多少王妃的实权。 宁华月委屈极了,没忍住流下泪来:“难道我就这么看着她得意?现在是庶妃,再生几个孩子,岂不是要压我一头?” 王嬷嬷抿唇沉思,忽然双眼闪过精光:“魏庶妃能得王爷偏爱,无非因为大公子,如果您让大公子和您更亲近呢?您是王妃,是大公子的嫡母,寻常想多见见也合情合理……” 宁华月迷茫地抬头:“是这样吗?” 她多和澜哥儿亲近,就能与王爷拉近关系? 宁华月终于打起精神,不再纠结锦箨院的事。 她忽然转变态度,倒是打了绿卿个措手不及。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王妃经常让她身边的王嬷嬷来抱走澜哥儿,说是王妃喜爱澜哥儿。 前几次还准她跟着一起去,后来便找尽各种借口,只带了澜哥儿身边的奶娘和嬷嬷,将绿卿留在锦箨院备受煎熬。 嫡母要见孩子,绿卿身为庶妃却也无可奈何,但她实在心疼澜哥儿每次都哭得小脸一片通红地被抱回来。 今天,王嬷嬷再次过来锦箨院,绿卿婉言拒绝:“澜哥儿昨晚没睡好,一早起来就闹腾得厉害,不宜去倚虹院叨扰王妃娘娘,嬷嬷请回,待澜哥儿恢复了,我会带着他去给王妃娘娘请安的。” 王嬷嬷呵呵一笑,不容拒绝道:“小公子不舒服,更要去倚虹院了,倚虹院下人多,请府医也更方便,一定能更好地照看小公子。” 绿卿看着澜哥儿怏怏不乐的样子,再不忍心让他被抱去不熟悉的地方,许久见不到亲近的人。 她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哭得伤心:“还请娘娘恕罪,澜哥儿的身子受不住奔波……” 她一说完,内室里被抱在奶娘怀里的澜哥儿嚎啕大哭,曼冬慌张地跑出来:“主子!小主子不好了!” “澜哥儿怎么了!”绿卿站起来就要往内室跑。 “小主子浑身发烫!奴婢这就去请江医女!” 王嬷嬷半信半疑,跟着进了内室。 澜哥儿是真的病了,小脸布满不正常的潮红,躺在奶娘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绿卿满怀愧疚和疼爱地抱过来,泪眼汪汪:“澜哥儿,娘亲在这里,娘亲在这里……”是娘亲对不起你,你还那么小,娘亲没保护好你。 “呜呜呜……咳……咳……” 澜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胸脯上下起伏。 绿卿边哭边斜眼看向王嬷嬷:“嬷嬷可亲眼看见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为是我们故意找借口吗?都是我无能软弱,让你多次抱着澜哥儿在外受寒,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澜哥儿!” 王嬷嬷想解释,但很显然绿卿没空听她说话。 江医女很快就到了锦箨院,诊脉后得出结论:“小公子确实是受了寒,除此之外,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也让小公子受了惊,这才高烧不退。冬日严寒,小公子到底只是幼儿,不宜外出,庶妃应当更加注意。” 绿卿自责不已,抱着澜哥儿轻哄:“娘亲错了,娘亲再不会把你交出去,澜哥儿你原谅娘亲一次好不好?快快好起来……” 她后悔,因为自己无能让澜哥儿受了苦,她心疼,自己幼小的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就被卷入了后院的争斗。 澜哥儿的病来势汹汹,灌了好些药依旧不见好转。 绿卿让人去告知鹤鸣院的钟嬷嬷,燕扶光下值后直接从宫里带了太医回来。 他寒着脸,专注地看太医为澜哥儿看诊。 绿卿哭得鼻子眼睛通红,可怜巴巴地守在一旁,颇为引人注意。 “哭什么?小孩儿生病是常事,病了救治。” 谁料绿卿听了不但没被宽慰,反而双膝一屈,径直跪下认错:“是妾不好,让澜哥儿出去受了寒,王爷您责罚妾……” 燕扶光听了直拧眉,音调都更冷了几分:“出去乱跑什么?孩子如何受得了?” 绿卿泪眼直流,寄琴跪在她身边,抬手为她顺气,顺便还给燕扶光解释:“回王爷,不是庶妃想让小主子出门的,庶妃也是无可奈何。” 寄琴模样很是为难,她犹犹豫豫地说道:“王妃娘娘喜爱小主子,几乎每日都要派王嬷嬷来接小主子过去,庶妃跟过去几次都好好的,后来王嬷嬷便不让庶妃过去,小主子这才……” 绿卿趁势接着往下说:“王妃娘娘喜爱澜哥儿是澜哥儿的福分,妾就没想那么多,何况此事怪不到王妃娘娘的头上,妾身为澜哥儿的娘亲,没能照顾好他,是妾的失职,要是妾昨两日再用心些,澜哥儿就不会遭罪了……” “你是失职。”燕扶光居高临下地看着绿卿,“澜哥儿幼小,你身为娘亲,理应处处呵护,拿不住主意的时候,为何不来告知本王?” 年底了,他忙得脚不沾地,绿卿多次向钟嬷嬷打听,都没能见到他。但绿卿还是认错:“妾错了,王爷息怒。” “没有下次。” 燕扶光不在乎女人之间的争斗,他只在乎他的孩子。 第34章 宁华月受罚 澜哥儿高烧烧得厉害,绿卿一直抱着他,连奶娘要换她都不肯。 见此,燕扶光的怒气散去不少,也想到,肯定是因为她不敢拒绝宁华月,澜哥儿才会被抱走。 “我来抱着,你歇会儿。”他展开双臂,俯下身。 冷冽的梅香靠近,绿卿神志清醒了些,她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不忍再弄醒他。 “王爷,还是妾来抱,妾不累。” 燕扶光见她坚持,便收回手,坐在她身边,结实有力的手臂从后环住她的后背,让她可以有依靠。 “魏氏,你为本王生育孩子,有事直接来找我比找钟嬷嬷便捷。” 他很不明白,她是王府唯一一个有孩子的女人,为何还是不懂,她在他面前孩子就是底气,想要什么尽可以要求。 “你的出身本王不计较,但是绝不可因此委屈澜哥儿。” 绿卿的心头受到狠狠一击。 她是她,澜哥儿是澜哥儿。 “妾一时糊涂,没能保护好澜哥儿,妾再也不会这样了,多谢王爷教导。”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燕扶光换了个姿势,搂住绿卿的肩头,“澜哥儿生病,王妃不会当不知道,她很快就要来看望澜哥儿了。” 说完,燕扶光意味深长地看向绿卿。 绿卿点头:“妾知道该怎么做。” 不出燕扶光所料,倚虹院的宁华月坐立不安,思来想去带上丫鬟来了锦箨院。 她一来,绿卿将澜哥儿交给奶娘,二话不说跪倒在宁华月脚边,身泪具下:“王妃娘娘恕罪,想必王嬷嬷早上回去已经告知您了,澜哥儿受了寒,没能去您的倚虹院,还请王妃娘娘宽恕,让澜哥儿留在妾的身边多休养几日,妾求求您了!” 宁华月慌了神:“魏庶妃!你这是做什么?!”眼看着燕扶光面色越发寒冷,她慌不择乱地解释:“我只是喜爱澜哥儿,想日日见到他而已,况且他在我的倚虹院什么都不缺,我没亏待他,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绿卿不管她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是妾的错……王妃娘娘关心疼爱澜哥儿,肯定也是无心的……” 燕扶光喝完茶,眼神冷冷地从宁华月脸上划过,起身扶起绿卿:“澜哥儿离不得你,别哭了,进去陪陪澜哥儿。” 绿卿哽咽着:“是,妾都听王爷的。” 她转身进了内室,留下宁华月在外间如坐针毡。 “魏氏不懂事,难道王妃也不懂事?”燕扶光理直气壮地问责,“澜哥儿才多大,离不开生母,王妃就算喜爱,也得有个度才是。” 宁华月听他一心维护绿卿,更是恼火:“王爷,妾身是嫡母,关心庶子是妾身的本分,妾身不觉得做错了什么,要怪只能怪下人没把澜哥儿照顾好,才让澜哥儿生病,您为何一心责怪妾身?” 燕扶光冷笑一声,砸了手边的瓷碗:“王妃不知悔改,禁足一月。身边的嬷嬷仗势欺人,导致澜哥儿生病,杖责二十,罚半年月例。” 宁华月反应很大,瞪着眼睛:“妾身想问王爷一句话,既然您如此厌恶我,当初为何还要娶我!” 燕扶光没搭理她,总要娶王妃,不是她也会是别人,无论是谁,于他而言并无差别。 可宁华月不巧集齐了让他反感的许多因素,他对待宁华月很难再有耐心。 折腾几日,澜哥儿总算是缓过来了。 他圆乎乎的小脸瘦了一圈,看得绿卿心疼。 “啊~”小家伙挥舞着小手,黑黑的眼珠紧盯绿卿头上轻轻晃动的珠钗。 绿卿笑着亲他一口,爱怜地点点他的小鼻子:“咱们澜哥儿总算是好起来了,娘亲好高兴。” 澜哥儿咧着光秃秃的牙床笑,看得绿卿心中越发柔软。 京城已经入冬,飞舞的雪花来来回回在空中旋转下落,庄严盛大地铺了满地。 良久,雪停了。屋外干枯的树枝上积了厚厚一层雪,觅食的鸟雀蹲在上面蹦蹦跳跳,紧接着失落地扑棱翅膀飞向天空。 绿卿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回头对曼冬说:“在院子里放些鸟雀的吃食。”她喜欢这些机灵活泼的小东西,瞧着自由自在,能为枯燥的冬日增添许多趣味。 曼冬领命,脚步欢快地跑出去。 此后,那些没能及时去到南方过冬的鸟雀互相呼朋唤友将锦箨院当做落脚点,院内一时间热闹不少。 澜哥儿很喜欢鸟雀的叫声,他最喜欢躺在绿卿身侧,听着鸟叫声入眠。 燕扶光不觉有趣,只觉得吵闹。 澜哥儿靠在父王身上,咿咿呀呀活动眼珠,一听见鸟叫总是变得更加兴奋。 “这么喜欢?”燕扶光将澜哥儿的小肉手握在掌中把玩,许诺道,“你好好长大,父王给你寻个稀罕物。” 一旁的绿卿好奇:“什么稀罕物?” 燕扶光抬眸看一眼她手里快要绣完的荷包,勾了勾唇角:“一种毛色鲜亮,会学人说话的鸟。” 绿卿很没见识地惊呼:“真的!世上还有会说人话的鸟?!” “有,只是不常见,父皇那里就养着两只。”燕扶光摸摸澜哥儿的小脚,“不过父皇那里的还是算了,不方便训导,我另外去找一只年幼的,从小给澜哥儿养着。” 绿卿温柔似水地把荷包举起:“澜哥儿还小,您不用着急,等他会说话了再去寻也不迟。妾为您新做了个荷包,您要试试吗?” “试试也无妨。”燕扶光把昏昏欲睡的澜哥儿放在榻上,掀了小被子给他盖上,继而站起身,示意绿卿给他佩戴荷包。 绿卿柔柔一笑,手指灵活地把荷包戴在燕扶光腰间:“妾绣的是翠竹,王爷可还喜欢?” 她轻手轻脚地整理着他的衣裳,笑眼盈盈望向他。 燕扶光低头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满意:“赏。” 绿卿施施然屈膝行礼:“多谢王爷。” 她很喜欢这种只要付出就有回报的感受。 “本王还有事,先回鹤鸣院,你们把澜哥儿照看好。” 燕扶光离开锦箨院,绿卿依依不舍地送出院子,直到看不见背影才折身回屋。 曼冬感慨道:“主子,您对王爷情深义重啊!” 绿卿掀起眼帘,盈盈如水的眸子里不见丝毫缠绵情谊:“你说什么?” 曼冬看得一愣:“奴婢、奴婢看错了……” 第35章 宁华月针对 澜哥儿一日日长大,最亲近的人是绿卿,除绿卿之外最喜欢的人就是燕扶光。 绿卿背地里时常感叹血缘的奇妙,某些时候心里还略微感到不平衡。 燕扶光天生对澜哥儿具有吸引力,几天不见,他还记着自家父王,一看见燕扶光眼睛就挪不开,要是绿卿装作不知道他的意图,他就开始哼哼唧唧,以此引起他的父王的注意。 “澜哥儿怎么了?”燕扶光还不清楚澜哥儿是如何喜欢他,经历过先前的一场发烧,他现在尤其紧张澜哥儿的身体,就怕他哪儿不好。 绿卿酸溜溜地把澜哥儿递给燕扶光,小声解释:“澜哥儿喜欢您,想您了。” 燕扶光翘起唇角,熟练地将那颗肉团子搂入坚实的臂弯中。父子俩肖像的狭长眼睛对视,澜哥儿亲昵地露出可爱的牙床,笑得十分可人。 “是个机灵的小子。”燕扶光眉眼柔和,捏捏澜哥儿的小手小脚。 谁能想到,在外人眼中不近人情、心狠手辣、杀人无数的晋王,其实是个很喜欢孩子的男人。 他对澜哥儿的耐心和好脾气超乎绿卿想象,要不是亲眼看见,她绝对不会把慈父类似的词与燕扶光联系起来。 愣神中,燕扶光对她说:“快要过年了,父皇让你带着澜哥儿进宫赴宴,他好看看澜哥儿。” 熙和帝爱屋及乌,澜哥儿出生后他不止一次派人回禀澜哥儿的生长情况,赏赐下来的东西也不少。 绿卿自然是要进宫去谢恩的,到时多给澜哥儿穿衣裳,做好保暖工作,带进宫去。“妾知晓了。” 燕扶光时隔几月,再次留宿绿卿这里,锦箨院上上下下皆安了心。 翌日,天还没亮,屋外风雪交加。 被迫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绿卿不见不满,反而温柔小意地体贴道:“天气严寒,王爷多穿些衣裳才能御寒。” 她接过下人烘烤温暖的衣裳,伺候燕扶光一件件穿上。 忙活一阵,正好为燕扶光束好发,睡在暖阁的澜哥儿醒来就哭,很需要绿卿的怀抱。 “去。”神清气爽的燕扶光心情晴朗。 绿卿抱着哭唧唧的小可怜过来,他还笑了笑:“怎么一大早就哭?” 曼冬小声接话:“小主子一晚上不见庶妃,想娘亲了。” 燕扶光听过,挑了挑眉毛,向一旁亲昵的母子俩望去,果真是那样。 绿卿是成日陪伴在孩子身边给予他安全感的娘亲,澜哥儿天生对她依赖。皱皱巴巴哭得泛红的小脸此时紧紧靠在娘亲怀里,闻着娘亲的味道,情绪很快平复下来,偶尔打个哭嗝,更加惹人疼惜。 绿卿抱着哭过变得乖巧的澜哥儿送燕扶光上朝,门前挂着厚厚的帘子,以抵挡不讲理的寒风。 方进宝撩起帘子,燕扶光回头看他们一眼,说道:“起得早了就回去再睡一觉,别带着澜哥儿出来吹风。” 绿卿弯着眼睛笑:“是,妾都听王爷的,天寒地冻,您路上小心。” 她在燕扶光面前说话总是很柔和,即使再冷硬的男人,被已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如此熨贴对待,没有不心软的。 “我晚上回来用膳。” 燕扶光身披墨色鹤纹大氅,阔步迈进风雪中。 他出了锦箨院的院子,绿卿低头看了看眯着眼睛又要睡去的澜哥儿:“娘亲也好累,应付你父王真累,咱们再睡一觉。” 因燕扶光到来,母子俩昨晚没能睡在一起,好似两个人都因此没能睡好一样,硬是睡了个美美的回笼觉。 熙和帝喜欢和儿子们过年,所以每年的除夕家宴都摆在皇宫中,由徐皇后等人操办。 宁华月从燕扶光那儿得知绿卿母子即将与她们一同进宫赴宴,才禁足出来的她要不是被灵韵拦着,差点又要祸从口出。 请安时,宁华月睨着绿卿说:“此次进宫赴宴,两位侧妃自然是有资格去的,除此之外,魏庶妃也能凭着大公子进宫去长长见识。” 绿卿从善如流地接道:“王妃娘娘说得是,进宫后也要仰仗娘娘帮扶,妾很怕丢了晋王府的面子。” 她不怕奚落嘲讽,只要对她有用的人,绿卿就能无限忍耐。这会儿宁华月看她不顺眼,可出了府入了宫,她们同为晋王府的人,战线是统一的。 宁华月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她不顺眼,何况眼看着绿卿在后院愈发得宠,反观自己却还没和王爷缓和关系。宁华月眉间沉着郁气,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说道:“既然魏庶妃有自知之明,那我先派王嬷嬷教导你宫中礼仪,以免到时出丑,你可有意见?” 王嬷嬷?那是从小伺候宁华月的老人,当年徐皇后特意从宫中选来教导宁华月,手段阅历皆不可小觑。 陈清姿觑了眼宁华月的脸色,小心翼翼提醒道:“王妃娘娘,此前王爷已经派宫嬷嬷教导过魏庶妃各种礼仪。” 谁看不出来,宁华月刻意针对绿卿。 宁华月进府后,陈清姿有意降低自身的存在感,等了多日,还不见这个王妃得到王爷的青睐,陈清姿心中升起一丝欣喜。时间果然是很重要的因素,她比宁华月先进府那么长时间,王爷心中还是有她的位置的。 “陈侧妃的意思,是认为我有意为难魏庶妃?”宁华月看谁都不爽,更遑论外界传闻颇受晋王看重宠爱的陈清姿。 陈清姿说话口气温和有礼:“妾不敢,一切还要看王妃的安排,妾只是提醒您一下。” 宁华月嘴角倏而挑起一抹冷笑:“我认为魏庶妃礼仪学得还不到位,需要再精进些,皇宫可不同你的院子,随意而为下人不敢指责。” 绿卿不管宁华月是否有意为难,她全盘照收:“王妃娘娘关怀,是妾的荣幸,妾一定会好好和王嬷嬷学习,不让王妃失望。” 她永远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折磨屈服。 第36章 赴宴前夕 天空暗淡,暮色降临。 倚虹院内,王嬷嬷手拿戒尺,绿卿头顶瓷碗,一步一行间碗里的水稳稳当当。 “庶妃不愧是学过的,还算稳当。”王嬷嬷先是夸了一句,紧接着慢悠悠地补充道,“但就是步伐僵硬,缺了气质。” 这句话王嬷嬷从第一天接到宁华月安排时就在说了,绿卿的第一反应不是反驳羞恼,而是认真审视自己。不好的地方要调整,王嬷嬷言之有理的话,绿卿一切照她说的做。 宁华月的本意是让王嬷嬷严厉对待,等到什么时候绿卿坚持不住了,她就正好以此为凭教训绿卿肆意妄为不知轻重,最好避免她进宫。 可令人失望的是,绿卿坚持不懈不喊累,王嬷嬷的戒尺拿在手中更是没有机会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绿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提议道:“时辰不早了,澜哥儿见不到我会哭闹,嬷嬷可否让我先回去,明日继续?” 王嬷嬷笑了笑:“距离进宫不剩几日了,庶妃不如一鼓作气,省得辜负了王妃娘娘的期待?” 绿卿回以笑容:“澜哥儿这几日可不能生病,嬷嬷也知道他气性大,见不到我可是要哭闹的。” 她每次都以澜哥儿为借口离开倚虹院,偏生王嬷嬷不能说什么。要知道,上次澜哥儿生病,王爷可是赏了她二十大板。 “那庶妃请回,奴婢去给王妃娘娘禀报您的进度,其余的再由王妃娘娘定夺。” 绿卿笑容不变,王嬷嬷隐隐的威胁她不放在心上。实际上,宁华月根本做不了她的主,否则也不会想到这招。 可惜了,她绝不会知难而退。 “嬷嬷尽管去,我就先走了。” 候在游廊下的寄琴手脚僵硬,张嘴呼出一口白气:“主子,咱们回锦箨院。”她搓搓手,把绿卿的斗篷为她披上,“小主子肯定想您了。” 绿卿握住她的手,目露心疼:“很冷?”她把手捂摘下,塞给寄琴,边往外走边轻声叹道:“你跟着我过来,不能进屋没地方取暖,实在苦了你了。” 宁华月连绿卿都看不惯,更不会把寄琴这样的丫鬟当回事。倚虹院的下人看主子脸色做事,谁都不敢亲近寄琴和她说话,所以寄琴每次随绿卿过来,只能一动不动候在游廊下,一等就是几个时辰。 她一双手冻得通红,眼看着要生冻疮,露在外面的一张脸被冷风吹得僵硬。 寄琴看着身边的绿卿,沉吟半晌后微微一笑:“主子,奴婢没事。”事实上,她的心因为绿卿一句话变得暖呼呼的。 沦为下人的那刻起,很多正常人的情感需求成为奢望,谨慎小心才能保住性命。寄琴自觉是个幸运的人,前有钟嬷嬷照顾,后有绿卿关心。 雪天路滑,绿卿抬手扶了一下寄琴,她很感动,眼底闪烁着泪花道:“主子别怕,再有几天就结束了,小主子招人爱,皇上瞧了肯定喜欢,到时谁要是妄想欺压您,就要好好思虑思虑了。” 绿卿和寄琴互相搀扶,迎面扑来的风雪越来越放肆。 “别说话了,灌了寒风会生病,待会儿回去让江医女给你瞧瞧,手上抹点药膏什么的……” 寄琴弯着眼睛点头。 锦箨院主屋,燕扶光躺在榻边,一双大长腿横放,挡住软榻内侧那个不太老实的小家伙。 方进宝摇着拨浪鼓,满眼疼爱地看着活动小手小脚的澜哥儿:“哎哟,咱们小公子都会翻身了,可真厉害!” 澜哥儿很给面子地咧嘴,抬起肉乎乎的两条腿又活动了两下,方进宝的欢呼更大声了。 燕扶光眼底带笑瞧着这幕,扭头瞥见漆黑的天色,不禁拧眉问道:“魏氏怎的还不回来?” 曼冬大声说话,生怕燕扶光听不到似的:“庶妃去王妃娘娘那儿学规矩了!” “魏氏的规矩不是一向很好吗?” 曼冬摇摇头,她也想问这个问题:“王妃娘娘说庶妃还得学,学好了才能进宫,因此庶妃最近每日都过去。” 这番话引得方进宝侧目,但再仔细一瞧,曼冬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怎么听怎么像是告状上眼药? 燕扶光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抬起澜哥儿的小下巴,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软软的下巴肉上来回摩挲:“澜哥儿,你娘亲不想你吗?” 内宅里的女人,居然比他回来得还晚。 方进宝试探着问:“时辰不早了,不然您先用晚膳?” 燕扶光一手捞起儿子,团团塞进怀里抱着,软软一团窝在他的胸膛,实在是可爱。他懒懒道:“罢了,等等。”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绿卿才出现在锦箨院内。 主仆俩进去就给燕扶光行礼。 燕扶光的视线从寄琴那双红得吓人的手移到绿卿长长睫毛上挂着的小水珠,淡声道:“学什么规矩要学一天,让澜哥儿怎么办?” 曼冬紧随其后补充道:“下午那阵,小主子哭闹,还是王爷来得及时才没继续哭下去。” 像是为了证明曼冬所言不虚,方才还安安生生靠着燕扶光傻笑的澜哥儿哭嚎起来,小小的胳膊举起,要绿卿抱抱才能好。 绿卿眼眶泛红,俯身将哭得委屈巴巴的澜哥儿抱起,母子俩一个赛一个可怜。 燕扶光似乎有些头疼,扶额叹息:“哭好了就用膳。” 澜哥儿抽抽噎噎躲在绿卿怀里,睫毛哭得一缕一缕的,眼皮慢慢慢慢合在一起。 他睡着了。 绿卿又抱了会儿,等他睡得安稳了再把他交给奶娘。 饭桌上,绿卿挑着燕扶光偏爱的菜色给他布菜。 “学得如何?”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冷。 绿卿垂下眼睛,因才哭过,所以带着点鼻音:“妾愚钝。” 燕扶光侧脸点点下巴:“坐下。” 绿卿听话坐在他身边,眼睫一直垂着,似乎下一刻就要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 燕扶光强势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绿卿不答,鼻尖酸涩无比。 忽然,盈在眸中的泪水清晰无比地落下,浸湿了燕扶光修长的手指。 她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掉眼泪,偏生掉泪也悄无声息。一双漂亮的眸子仿佛飘零在水面的花瓣,天生懂得如何惹人怜惜。 第37章 除夕当天 宁华月摩拳擦掌妄想在入宫前找到绿卿的错处,好让她错失这个露脸的机会。 奈何天不遂人愿,那日绿卿回锦箨院后似乎被王爷责怪她忽视了澜哥儿,成日外出冷落了很需要娘亲陪伴的小可怜,所以后面绿卿不得不派寄琴来给宁华月解释。 “还请王妃娘娘恕罪,魏庶妃不是不想来,只是小公子闹得厉害,庶妃又怕再惹了王爷生气……” 宁华月手指握住,眼里蹿出火。 “庶妃还说了,王妃娘娘宽容大度,一定会理解庶妃的不易,所以特意派奴婢来告假。” 寄琴端端正正立在屋子里,周围全是倚虹院的人。 兰心看着寄琴,咬牙切齿、指桑骂槐道:“有的人就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竟然连王妃的命令都不听,忘了还要在谁的手下讨生活吗?!” 寄琴微微一笑:“不知兰心姑娘指的是谁,不过说起讨生活,大家都是王府的人,自然一切全由王爷做主。” 她们锦箨院,有小主子在,谁都不敢轻慢。就算王妃再看不惯锦箨院,还不是不敢明面上苛待,除非王妃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她的名声。 兰心气得张牙舞爪,锦箨院的狐狸精害得她家小姐被禁足,现在又处处挑衅,她实在忍不得,不顾宁华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还没翻起什么风浪,下面的狗腿子就狐假虎威,我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话说得很过分也显得小家子气,宁华月怒喝:“闭嘴!” 兰心不甘心地瞪了眼寄琴,悻悻挪开眼睛。 除夕当天,宁华月身侧的兰心就对绿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避开大家的视线恶狠狠地看了绿卿好几眼。 绿卿斜眼看回去,柔声提醒宁华月:“王妃娘娘,妾看您身边的丫鬟貌似有眼疾,这病千万不能拖着,还是早些叫府医瞧瞧才好。” 陈清姿愣了愣,也跟着看了眼兰心,她打量了几眼,也煞有介事地说:“魏庶妃说得对,丫鬟病了事小,进宫冲撞了贵人事大。” 宁华月回头瞥了眼兰心,见她心虚垂头便清楚了其中门道,宁华月不留情面地呵斥道:“不争气的东西!给我回去,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入了宫就不能任意妄为,她决不能容许一个丫鬟丢了自己的脸面。要是兰心进了宫还是这副样子,旁人会怎么想她这个晋王妃?会不会议论她不够贤良,连身边的丫鬟都能对府中庶妃颐指气使、怒目而视? 兰心面色苍白,跪下认错,宁华月不为所动,她只好回府,换另一个丫鬟顶替她的位置。 “季侧妃到底在搞什么,为何还不出来!”宁华月压着火质问方才派去陶珊院催促的丫鬟。 她昨天就通知过,让随行的人今早在倚虹院集合,大家一起出去。 而今宁华月自己梳妆打扮好,陈清姿和绿卿也已到场,只剩下季明珠一人不见踪影。 小丫鬟被吓得身子一抖,无可奈何地解释道:“季侧妃好像还在梳妆……” 季明珠性子张扬,大好的日子,自然要精心装扮一番的。从前也就罢了,左右只有她和陈清姿有资格进宫,还没人管着,但今年尤其多了宁华月这个王妃,她的懒散拖拉无疑挑衅了宁华月的威严。 绿卿抱着裹得圆圆滚滚的澜哥儿,手臂酸软,寄琴要换过去抱,绿卿才没松手,小家伙就动动身子,扁扁嘴打响哭嚎的前奏。 绿卿无奈摇头,只好拍拍他以作安抚。 半晌,在宁华月沉沉的面色中,季明珠姗姗来迟。 她打定主意在今天大放异彩,不管外面风雪交加天气严寒,穿得轻盈又亮眼。华贵漂亮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外披着御寒的披风,行走间裙摆划过,仿佛湖面上层层叠叠的涟漪。 “让王妃久等了,咱们走。”季明珠笑容明媚,一点也不觉得让旁人等了小半个时辰是多大的错。 宁华月身着淡紫色衣裙,端庄沉稳。轻轻瞥她一眼,语调冷淡:“看来还要再劳烦王嬷嬷一次,也教教季侧妃什么是规矩了。” 季明珠一点就着:“到处教人规矩,王妃娘娘到底是王妃还是嬷嬷?” 绿卿累死了,等这么久人才来,居然还不走,还要留在这里听她们斗嘴。 好在陈清姿还算清醒,她看了眼那两个互相不退让的人,叹叹气:“王爷那儿恐怕都准备好了,难道还要让王爷等我们吗?” 宁华月冷哼一声,甩甩衣袖走出去几步。 季明珠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不屑极了。 陈清姿无可奈何地笑笑,扭头轻声对绿卿说:“咱们走。” 等到目光落在绿卿怀中的襁褓上,陈清姿关心道:“小公子穿得多吗?裹严实点儿,可别着凉了。” 绿卿弯唇笑道:“裹得很严实,暖呼呼的他又快睡着了。” “真好……”陈清姿轻轻感叹,眼底的羡慕流淌出来,她又赶紧收回去。 来到王府门口,燕扶光和梁非、方进宝果然已在此等候。 绿卿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偷觑燕扶光的面色。 好,意料之中的不大好看。 宁月华刚要解释为何来晚,季明珠就缓步上前,巧笑嫣然乖巧道:“是妾的错,妾院子里的丫鬟手脚慢,耽搁了点时间,妾已经向王妃娘娘请罪了,王爷不会也怪罪妾?” 为了美,她舍弃了厚衣裳和厚斗篷,披风迎风被吹起,显得她身姿更加纤柔。 奈何燕扶光的耐心耗尽,看也不看季明珠的精心打扮,薄唇抿得平直,吐出口的话语带着冰碴:“下人既然不得用,也不必养着。” 季明珠脸色苍白,讪讪一笑,气焰瞬间熄灭。 宁华月总算气顺了,用商量的语气期待道:“王爷,妾身和您坐前面这辆马车……” “不必了,我骑马。”燕扶光淡淡打断,略过其他人,抬手示意绿卿,“带着澜哥儿去最后那辆。” 绿卿不看其他人,乖顺抱着孩子走向第三辆马车。 甫一靠近车凳,绿卿抬脚踩上去,后面就伸过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将她扶上马车。 她以为是寄琴,转过头一看,一张陌生的笑脸仰着看她:“庶妃,奴婢是王爷派来陪您和小公子一同进宫的丫鬟,奴婢叫无霜。” 绿卿后来才知道无霜武功不错,还能辨别大多数毒药。 第38章 物以稀为贵 大雪飞舞,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越过人声鼎沸的集市,越过庄严肃穆的宫道,停在气派威严的宫门前。 燕扶光翻身下马,鹤纹大氅划出漂亮的弧度。 他来到绿卿的马车前,抱起呼呼大睡的澜哥儿,交代道:“我带澜哥儿去见父皇,女眷们安置在皇后的凤仪宫,待会儿我把澜哥儿送回你身边。” 绿卿点点头,看奶娘随燕扶光离开,她便敛了心神,带着无霜站到宁华月身后。 灵韵为宁华月整理好衣裳,宁华月抬眸看了眼朱红色的宫墙,嘴唇微翘:“走,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姨母了。” 凤仪宫中,徐皇后及一众嫔妃已经到场,大家喝着茶水说说笑笑,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晋王妃到——!” 太监尖利的嗓音洪亮无比,殿内嫔妃全都往门口瞧去。 宁华月走在最前面,陈清姿和季明珠并排其后,绿卿一个人缀在后面。 “妾身(妾)见过皇后和各位娘娘,给皇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行了个大礼,徐皇后笑意盈盈赶紧叫起:“起来,今儿雪下得大,赶紧坐下喝杯茶暖暖身子。” 面对满屋子有权有势的蛇蝎美人,绿卿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捧着茶碗暖手,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看着宁华月和徐皇后亲昵交谈,陈清姿和陈妃也凑在一起说话,唯有季明珠和她一样,闭上嘴不多话。 正感叹殿内温暖,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从外面带上的寒气逼退,徐皇后不知怎的将话题引到了绿卿身上。 “那位就是澜哥儿的娘亲,扶光的庶妃。” 绿卿顿了顿,就见温温柔柔的陈妃循声望过来,说道:“听闻是丫鬟出身?” 徐皇后点点头:“不错。” 陈妃:“运气是不错,一举得男,连皇上都高兴。” 徐皇后:“是这样,皇上很高兴,念叨了好多次。” 陈妃:“可惜只是个庶子,要是嫡子就不一样了……” 她们旁若无人地交谈,绿卿深感压力,跪在地上垂下眼睛,情绪一直很稳定。 徐皇后叹了叹气,遗憾道:“是可惜了。” 陈妃咯咯一笑,善良热心地给出建议:“不过澜哥儿还那么小,要我说,不如记在晋王妃的名下。” 徐皇后笑而不语。 宁华月听得拧紧眉头,绿卿后背生出一阵寒意。 绿卿把澜哥儿当做珍宝,如何舍得把他给了别人? 但她知道,徐皇后和陈妃的交谈她插不进话,更不敢当着众人表现出强烈的抗拒。绿卿唯有死死攥紧手,记下这些话,提前想好应对的措施。 “姨母,咱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好?月儿好久没进宫看您了,您也陪月儿说说话。”宁华月抱着徐皇后的胳膊撒娇,她才不愿意养丫鬟生的孩子,她还那么年轻,以后总会有自己的孩子,何必用自己的资源去养一个庶子? 徐皇后拍拍宁华月的手,无可奈何似的叹了口气:“你啊,都当王妃的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儿做派?” 说完,她仿佛才看见绿卿还跪着,大发慈悲道:“起来,动不动就跪,别当了庶妃还改不掉从前的习惯。” 绿卿温声回:“谢皇后娘娘,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训。” 皇宫的华丽和恐怖之处绿卿一个早上就彻彻底底体会到了。 这里的人一个穿得比一个华贵漂亮,模样也一个赛一个精致美貌,但是或许在看不见的地方,这群蒙着美丽皮囊的人一个比一个手段狠毒。 长定殿。 燕扶光把澜哥儿交给身材圆胖的熙和帝。 燕羡之看得眼红,低声在燕扶光耳畔说道:“三弟运气好,罪孽深重还能生得出孩子,看来老天有时候也不长眼呐。” 燕扶光挑起半边眉梢:“羡慕?羡慕你也生不出来。” 燕羡之成婚已有五年,府中妻妾无数,但除了太子妃江觅荷为他生下一个女儿,其余再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从前还有燕扶光当垫背的,而今燕扶光有了儿子,谁才是那个被上天诅咒的人那就不好说了。 “高兴什么?庶子而已,而且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燕羡之话没说完,就被燕扶光愈加狠厉的目光逼得闭上嘴。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燕扶光摩挲着手指,眼睛微眯,“澜哥儿有事,我就直接找太子殿下。” 这俩人,一遇上就不得安宁,坐在他俩中间的燕长风深受其扰乱。 “大哥,三弟,好好的日子,消停消停?”他左右各看了几眼,语气带着好笑的乞求,“就当给我个面子?” 燕羡之黑着脸,撂下一句:“你们先聊,我还有事,过会儿再来!” 燕扶光转动茶碗,凝视着里面打转的茶叶。 恰好,和熙和帝玩够了的澜哥儿想起父王了,小嘴一扁抽抽搭搭哭起来。 “扶光,快来哄哄你儿子!”熙和帝大喊。 燕扶光放下茶碗,擦擦手走过去,捞起小脸哭得皱巴的儿子。 燕长风满眼带笑地看着这幕,忽地扭头和熙和帝对上视线,父子俩一个没忍住,纷纷笑出声。 燕扶光递给他们一个类似“聒噪”的眼神,不打算搭理,轻轻捏住澜哥儿的小手安抚他。 熙和帝凑近燕长风,小声嘀咕:“你见过扶光这样子吗?” 燕长风使劲摇头:“要不是亲眼见到,简直想象不出来。” 熙和帝哈哈大笑。 很好哄的澜哥儿回到父皇怀里没多久就不哭了,他带着毛茸茸的帽子,浑身上下裹得严实,像只圆滚滚的小汤圆。 燕长风探着脖子看了看,评价道:“和三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燕扶光还没说话,熙和帝就趁势催生:“羡慕啊?羡慕你就赶紧和你王妃生一个!” 燕长风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用“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战术进行回避。 熙和帝长叹一声,幽怨又惆怅,宛如一朵丁香花。 他老人家也很困扰,怎么好好一个皇室,在子嗣上都不怎么顺利。 拿他自己来说,后宫佳丽三千,女儿生了一大堆,结果就五个儿子。 而他的儿子们呢,也不按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套路出牌,连他都不如! 太子至今只有一女;二儿子燕长风与王妃感情深厚,许下不纳妾的誓言,于子嗣一事很不上心,到现在还没个音讯;四儿子和小儿子就更不用说了。 算起来真可怜,只有三儿子燕扶光今年得了个儿子。 物以稀为贵,他因此看澜哥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第39章 冷宫险情上 凤仪宫。 燕扶光亲自将澜哥儿送过来,徐皇后慈和地笑着,伸手向前:“皇祖母还没抱过咱们澜哥儿呢,扶光你让我抱抱。” 画面很温馨。 徐皇后贤良大度,对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很是关心照顾,美名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 而今,她看向澜哥儿的目光里似乎也满是慈爱。 不过燕扶光低头看了眼睁着大眼睛精气神十足的澜哥儿,说:“澜哥儿认人,恐怕会哭闹。” 徐皇后很坚持:“咱们澜哥儿总要认识皇祖母的是不是?” 绿卿看见燕扶光将澜哥儿递过去,不知为何心紧了一瞬。 “哇——” 燕扶光还没松手,澜哥儿就张开嘴哭嚎,徐皇后的手僵在半空,面色也有点尴尬。 众人也看明白了,燕扶光说澜哥儿认人不是假的。 小家伙一下子就哭得小脸湿漉漉的,可怜得紧。 “哎哟,算了算了,皇祖母不抱你了,可别哭了……” 澜哥儿伤心得很,燕扶光轻拍了好几下都没平复下来,无奈,燕扶光只好把他交给绿卿。 绿卿心疼地用柔软的丝帕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抱着轻轻摇了几下,澜哥儿收了声音,眼睛湿漉漉的乖巧靠在绿卿怀里。 殿内众人看得津津有味。 陈妃掩唇轻笑,状似无意道:“养孩子可不能这样,只认爹娘怎么行?皇室子弟,还是要大气点才好!” 她说澜哥儿太小气。绿卿紧抿双唇,轻柔地拍拍澜哥儿后背,见他冲自己软乎乎地笑,绿卿心软得快要落泪。 燕扶光轻嗤一声:“陈妃娘娘多年没接触过如此幼小的孩子,扶光能理解。” 陈妃脸上的笑意僵住,笑不出来了。 谁都知道,齐王和齐王妃青梅竹马,曾许下终生不纳妾的誓言。陈妃想反对却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娴淑独占她儿子燕长风。 后来,林娴淑曾怀过一次孩子,但是却意外流产,夫妻俩至今再没有孩子。 陈妃与林娴淑婆媳关系紧张,这是整个皇宫都知晓的事情。 燕扶光继续道:“要是想养孙子,不妨催催二哥二嫂。”不要对他的孩子指手画脚,她不配。 气氛紧张,徐皇后轻笑一声,解围道:“哎呀,都是一家人,好好说话就是了。” 燕扶光淡漠地移开眼,捏了捏澜哥儿的小手后,给了绿卿身后立着的无霜一个眼神,起身告退:“扶光还有事和父皇商议,先走一步。” 绿卿紧紧抱着澜哥儿,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除夕宫宴,也是皇室家宴。 宁华月和陈清姿、季明珠要去永宁殿赴宴,绿卿不放心澜哥儿留在凤仪宫偏殿,选择留下陪在澜哥儿身边。 “随你,反正你去不去都不影响,去了反而还找不到人说话。”宁华月高高在上地说。 绿卿不言不语,笑着送走她们。 偏殿里,奶娘在内室给澜哥儿喂奶,绿卿此时才有时间认识一旁的无霜。 “你是王爷派来保护澜哥儿的吗?” 无霜笑眯眯道:“不仅保护小主子,还可以保护您啊!” 绿卿眼睛发亮:“你会武功!” 无霜神秘兮兮地靠近绿卿:“不仅会武功,奴婢还会分辨大多数毒药!” 这下就连寄琴也来了兴趣,一连声夸她:“真厉害!” 无霜最喜欢被人夸奖了,她脸蛋微红地嘿嘿笑着,快速从袖口中掏出两小包药粉:“第一次见面不能失礼,以后奴婢就要仰仗庶妃和寄琴姐姐的照顾了,见面礼,送你们防身。” “这是什么?”绿卿捏着药粉左右看看。 寄琴和绿卿一样好奇,她甚至还想放在鼻尖闻一闻。 “哎!别打开!”无霜立刻阻止,“这个是软骨散,我自己做的,不需服用,闻到了就会发作,浑身筋骨酸软。” 绿卿顿时对无霜更佩服了。 无霜再次交代:“拿着防身,自己别闻到就行了。万一闻到也没事,两个时辰后就恢复了。” 绿卿和寄琴重重点头,小心翼翼把药粉塞进荷包里。 “庶妃,小公子睡着了。”奶娘从内室出来。 “嗯,我去看着他,你们歇歇。”绿卿走进内室,轻轻摸了摸澜哥儿暖呼呼的小脸蛋。 用过凤仪宫宫人送来的晚膳,绿卿百无聊赖地守在澜哥儿身边,算着还要多久才能回府。 今天进宫,明明什么也没做,但绿卿前所未有地感到疲累。 她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晋王府的魏庶妃在吗?”一个小太监站在门外问。 绿卿听见了,走出来说:“我就是。” 小太监垂头说:“皇上传您去永宁殿嘉奖,请您随奴才去一趟。” 绿卿有点惊讶,想再问问,小太监就催促道:“请您立即随奴才去永宁殿,久了怕皇上怪罪。” 绿卿不疑有他,交代寄琴和无霜照看好澜哥儿,她就随小太监出了凤仪宫。 头一次进宫,绿卿根本不认识路,小太监走在前面,她在后面跟着。 一开始还很正常,但过了会儿,周边越来越荒凉,甚至连来往的宫女太监都没有了。 绿卿停住脚步,问:“公公,你确定这是去永宁殿的路?” 设宴的地方,于情于理都不会设在如此荒凉破败的地方? 宫道两侧的宫门没有一道不是紧紧关闭的,而每道门仿佛都经历了无数次雨水的冲刷,原本浓重的颜色褪去,显出苍凉之像,与她见过的凤仪宫亮丽如新的大门颜色完全不一样。 “是去永宁殿的路,这条路最近,奴才不会认错,庶妃您赶紧跟着奴才走!” 绿卿提着心,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 越往里走,越荒凉。这条路没有人清扫,绿卿脚下的雪越来越厚,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 绿卿慌乱地左右看看,道路白茫茫覆着厚厚一层雪,映着两旁斑驳布满裂缝的宫墙,屋檐上破败不堪的瓦片掉落,砸在雪里发出闷闷的声响。 呼—— 灯笼里的烛火熄灭。 第40章 冷宫险情下 冷硬的风簌簌从身畔刮过,有什么东西在夜色中一晃而过闪着寒光。 绿卿不寒而栗,转身就跑。 身后的小太监拔出匕首,紧追不舍,尖柔的嗓音在此刻显得尤为诡异:“此处大多是冷宫,多少佳人在此损命,庶妃去了地下也不算孤单。” 绿卿充耳不闻,用最快的速度一直往回跑。 她不能死,她还有澜哥儿,她一定不能死。 金碧辉煌的皇宫,一边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黯淡无光的另一边,则有人在经历生死一瞬的紧张绝望。 “站住!你逃不出去的!” 绿卿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胸腔升起一股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喉咙。 身后呼哧呼哧的喘气声越来越近,绿卿慌乱间扑开一处破败宫殿的大门。 她抵在门后剧烈喘气,门外的小太监用力撞门。 砰砰砰—— 绿卿咬牙死死抵住,她的力气快要耗尽了…… 忽然,她想起荷包里的软骨散,费劲腾出来一只手,解开荷包。 力气耗尽的前一刻,绿卿松了手,快速用手帕捂住口鼻,将药粉撒开。 刚闯进来的小太监一个不觉,吸进药粉。 与此同时,漆黑的宫殿内亮起微弱的烛火。 “谁在外面!” 一个身形枯槁的女人举着蜡烛看不清人脸,她站在游廊下,飘渺虚无得仿佛一抹残魂。 绿卿顾不得多看,因为她发现这个小太监想杀死她的决心实在太强大,中了软骨散还死死地拽住她的裙角不放,手中的匕首颤颤巍巍就要扎下来。 绿卿当机立断,踹开他的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刺进小太监的手臂,鲜血溅出跳上她白皙的面颊,恍若雪地里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 哐当——匕首掉落,绿卿眼疾手快地捡起,将其抵在小太监的脖颈间。 做完这些,那个女人走到了绿卿身边,学着绿卿的样子用手帕捂住口鼻,她冷冷地说:“要杀人去别的地方,别脏了我的地盘。” 绿卿解释:“惊扰了贵人,是我的不是。不过并非是我要杀他,是他不知为何将我引到此处要取我性命。” 女人来了兴趣:“你是皇上的新宠?” 绿卿摇头:“不是。” “宫外的人?”女人冷笑一声,“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宫里宫外难不成改姓徐了不成?!” 徐?绿卿一怔。 此时的永宁殿,奏乐谈笑之声戛然而止。 燕扶光黑眸发寒:“到底是谁冒充父皇引走我府里的魏氏?!” 方才,寄琴和无霜带着突然间嚎啕大哭且哄都哄不住的澜哥儿来永宁殿找绿卿,方进宝满头雾水:“魏庶妃来永宁殿了?我没看见啊!” 方进宝一直在殿内伺候燕扶光,不可能连绿卿来没来这样的事都不知道。 寄琴后背发凉,说了绿卿被叫出凤仪宫的前因后果。 方进宝吸了口气,转身去给燕扶光禀报。 燕扶光当即就问了熙和帝,在得到确切地否认后,火气就压不住了。 “朕从未派人传召你的庶妃。”熙和帝再次强调,目光扫过下面一圈后,面色凝重:“被朕发现是谁,小心你们的脑袋!” 说完,他命令皇宫侍卫:“去找人!” 燕扶光压着眉头瞥了眼徐皇后、陈妃等人,裹挟着风雨欲来的怒火,大步离开永宁殿。 他问了绿卿离开的确切时间,带领一队侍卫直奔皇宫西北处而去。 冷宫里,绿卿和刚认识的冷宫主人林语在逼问小太监幕后主使。 “谁让你做的?”问一句,林语就用匕首在小太监的手臂上划一刀,血淋淋染红他身下好大一片雪。 筋骨酸软的小太监咬着牙不说话,他在赌这两个女人不会要了他的命,他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绿卿蹲在地上,鞋袜湿透冰凉刺骨,她对想杀死自己的人绝不会有同情心。 压着插进他手臂的簪子又刺进去几分,绿卿问:“说不说?” 小太监断断续续喘气:“没有别人,是我要杀你。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你看你能不能活着从皇宫走出去。”他就是看准了绿卿身份低,说话没有分量这一点。 皇宫里,死个太监这事可大可小,但搞不清他背后是谁,绿卿不能轻易动手。 绿卿寒着脸,拔出簪子,让他的血流得更加畅快,想想气不过,又扎进他的腿上。 林语好以整暇地看着绿卿:“问不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不能怎么办,只能找我们王爷。”绿卿老老实实回答。 “找你们王爷?你很得宠?” “当然不是。”绿卿先是否认,然后说,“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其他办法。” 她正盘算着怎么安置半死不活的小太监,再去永宁殿搬救兵,冷宫外就嘈杂起来。 “这里没有!” “这里也没有!” 荒芜死寂的宫殿一一被推开检查,很快就到了绿卿所在的这处冷宫。 隔着门,她听见了燕扶光的声音,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应对,门被推开,他含着冰霜的英俊眉眼出现在眼前。 绿卿从没觉得他如此耀眼,未语泪先流,可怜兮兮喊道:“王爷……” 她跌坐在雪地里,发丝凌乱,双目含泪,脸颊上、衣衫上血迹斑斑,可想而知经历了如何险情。 燕扶光弯腰,单手将她扶起搂在怀中,吩咐身后的侍卫:“带走。” 小太监被架起拖走,绿卿回头想与林语道别,却见她早已回屋关上了门。 燕扶光打横抱起绿卿,低声问:“哪儿受伤了?” 绿卿咬着下唇,双臂攀上他结实的肩膀,啜泣道:“没有,无霜给了妾一包软骨散,刚好用上……” 燕扶光微不可察地翘了下嘴角:“嗯,运气不错。” 绿卿闷闷地问:“王爷,那个太监为何要杀妾?” “皇宫里的人,谁不是丧心病狂?” 燕扶光抱着绿卿,快到凤仪宫时,熙和帝等人也过来了。 小太监的情况侍卫已经禀报给熙和帝,熙和帝怒斥:“朕一定会撬开他的嘴,找出幕后主使!” 徐皇后柔柔一笑:“魏氏好不容易进宫一趟,却遇到这样的事,真是不幸。不过臣妾觉得她运气不错,竟然还随身带着软骨散……” 这句话重点在后半句。 陈妃紧随其后:“臣妾也好奇这个软骨散。” 绿卿一下子站不稳,紧紧揪住了燕扶光的衣袖。 燕扶光那双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徐皇后,那眼神只要一瞥,便会从心底猛然升起满腹寒意:“比起如此胆大妄为之徒,软骨散算什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太子燕羡之自以为是地开口分析,“毕竟是皇宫,软骨散也算是毒药了……” 燕扶光毫无预兆地开口反问:“魏氏没死,太子很遗憾?” 燕羡之忽地顿住,脸色青白交替、变幻莫测。 “够了。”熙和帝冷着脸,“把太监押回去,朕亲自审问。” 第41章 离奇死亡 除夕家宴喜庆和乐的氛围消失无踪。 绿卿的情况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宫里,更别说还有个啼哭不止的澜哥儿。 熙和帝发话:“今日的事朕会查清楚,扶光你带着家眷先走。” 燕扶光不再多言,抱着抽噎不止的澜哥儿大步向前走,绿卿走了几步,淡出熙和帝等人的视线后,就被无霜背在了背上。 宁华月、陈清姿、季明珠三人相顾无言。 来到宫门前,面前三辆马车,宁华月率先叫住燕扶光:“王爷,魏庶妃的马车还要坐两个丫鬟,您抱着澜哥儿随妾身坐。” 进宫一趟,徐皇后对她说了很多,宁华月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处境。 她听徐皇后的话,决心不在燕扶光面前维持她高高在上又毫无用处的姿态。 季明珠一脸太阳从西边出来的表情,陈清姿默默垂头掩饰眼底的情绪。 燕扶光回头看了眼状态很差的绿卿,她已经没有精力顾及澜哥儿了。 遂抱着澜哥儿踏上最前面那辆马车,宁华月骤然呼出一口气,红唇弯起。 绿卿确实已经无暇顾及,大概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彻底脱离危险,所有强撑起的精气神忽然散去,脑袋忽然昏昏沉沉的。 无霜和寄琴在车厢里给她褪去湿掉的鞋袜,又找出斗篷紧紧裹在她身上,马车行进间绿卿昏睡过去。 同样感到疲累的还有澜哥儿,他哭了很久,哭得无霜和寄琴毫无办法只得带着他去找绿卿,到现在他的嗓子都哑了,恹恹地靠在燕扶光宽厚温暖的胸膛上。 宁华月很少有机会看见燕扶光与澜哥儿相处的场景,她没想到会如此温馨。车厢内微微跳动的烛光下,他沉静疏离地端坐,侧脸轮廓俊美清晰,但又非常坚硬凌冽,他以如此姿态把他和旁人隔离开来,让人无法靠近。只有当马车晃动得稍微厉害点儿,他才会垂眸向下,轻柔缓慢地拍拍他怀里那团小家伙。 “王爷……” 宁华月忽然又觉得眼前这幕很刺眼。 燕扶光一个凉凉的眼神过来,她握紧了放在腿上的双手,顶着压力道:“妾身给您赔罪,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这段时间,妾身做错了很多事……” 她带着无知的骄傲出嫁,把自己的婚事弄得一团糟,不仅自己没脸,也辜负了身后宁氏一族对她的期待。 奈何燕扶光对她的剖白不感兴趣:“直接说你有什么目的。” 宁华月纠结她的态度和错误,可追其根本,光是她身后的宁家、徐皇后等人,就足以让燕扶光对她这个王妃避之不及。 徐皇后的父亲去世后,徐氏后辈中再无杰出人物,她为了稳定太子的储君之位和她自己中宫之位,不得不再三筹划。太子的婚事,把燕羡之和龙武将军江策捆在一起;燕扶光和宁华月的婚事,她的心思更明显,一方面把宁家以及当朝阁老与他们母子拉拢到一条船上,另一方面还能由此压制燕扶光用婚事实现更多利益捆绑。 那么大一盘棋,燕扶光装作不知陪她们下,但也仅限于此。 宁华月被燕扶光的冷漠刺伤,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妾身是您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妻子,与晋王府共同进退,为何您将妾身视作敌人?” 她自己恐怕都没察觉,她说话的语气、虚伪的神情,简直和徐皇后一模一样。 燕扶光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父皇下了圣旨,本王迎你进门,难道还不够?你们宁家还想要什么?” 宁华月接受不了,他的意思,难道他根本看不起宁家,也不想娶她? “可宁家也没有与您交恶啊!宁家做错了什么!” 音调忽然拔高,澜哥儿在燕扶光怀里哼唧两声,不耐烦地咂咂嘴。 燕扶光安抚好澜哥儿,朝宁华月斜斜睨去:“贪得无厌,是你们宁家的特性?” 恰此时,马车在晋王府门口停下。 燕扶光第一时间起身离开,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与宁华月同处在一个空间。 宁华月呆呆坐着,一道更加凉薄的嗓音从外传来:“要么安分守己当你的王妃,要么本王也可以一纸休书满足你和你的家族。” 锦箨院。 绿卿服下汤药后高烧退了点,寄琴和曼冬守在床边仔细照顾。 江医女对着外间榻上坐着的燕扶光汇报:“庶妃受了惊吓受了寒,需得好好调养。” “嗯。”燕扶光说道,“这段时间你每日都过来给她诊脉,用什么药只管去药房找人取。”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屋内安静下来,燕扶光去里间看了眼绿卿,又不放心东厢房的澜哥儿。 方进宝和钟嬷嬷守在澜哥儿的小床边上,两个人窸窸窣窣地交谈。 “哎哟,姐姐我给你说,咱们小主子可聪慧了,感应到魏庶妃遇到危险,哭闹着提醒寄琴她们!” “聪慧是聪慧,但嗓子都哭哑了。” “没事儿,江医女说过两天就好了,咱们小主子健康着呢!” “健康就好,我啊,这辈子看着殿下多得几个孩子就满足了。” “所以说,魏庶妃可不能有事!现在就指望着她呢!” 听了一会儿,燕扶光走进来。 方进宝和钟嬷嬷闭上嘴,燕扶光俯身曲起手指碰了碰澜哥儿的脸蛋:“你们都歇着,澜哥儿有丫鬟奶娘看着,不会有事。” 钟嬷嬷摇摇头:“让方进宝伺候您早点歇下,奴婢想陪着小主子。” 她听方进宝说了一嘴宫里的情况,吓得不行,围着江医女和其他几个府医上上下下给澜哥儿检查了个遍,一颗心才算是暂时放下来。 燕扶光随她去,带上方进宝回了鹤鸣院。 梁非候在书房外,一看见燕扶光出现就忐忑不安地禀报:“王爷,属下听说宫里那太监死了……” 出宫两个时辰,押去审问的太监就中毒死了。得到消息的时候梁非就察觉出其中的猫腻,更何况燕扶光呢。 “死了?!”反应最大的还是方进宝,他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要亲自审问的人,还能在眼皮子底下死了。 第42章 调养身体 太监中毒身亡,线索断了。 熙和帝勃然大怒,杖杀了当晚押送太监的全部侍卫。 太监死了,这可比他刺杀一个王府庶妃的事情还要打熙和帝的脸。 据熙和帝身边伺候的太监说,皇上这几日气得饭都吃不下。 好好的正月,皇宫上下笼罩着压抑沉重的氛围。 燕扶光从梁非说了这事后,只冷笑了一声便再也没说过什么,也没进宫。 他不是在鹤鸣院的书房处理公务,就是去锦箨院看望那对关门闭户调养身子的母子。 绿卿醒来后,不是没打听过除夕当晚那个太监的下场。 但她一听说人死了,就不再追问,自己悄悄把这事埋在心里,就算在燕扶光面前也不多话。 很多事情,不一定非要弄个明白。她能从匕首下逃生已经算是有运气的,皇上都查不出幕后主使,她又何必再卷入那处深不见底的死水中? 在床上躺了几天,好不容易能下床了,她穿上衣裳来到外间,陪着澜哥儿在榻上玩耍。 小家伙穿得圆滚滚的趴在榻上,来了兴致便会用力给绿卿表演他的新技能,绿卿每次都很捧场。 “澜哥儿都会翻身了,真厉害!” 曼冬拿着个拨浪鼓逗澜哥儿玩,还不忘操心绿卿:“主子,您穿厚点儿,虽然屋里暖和,但是江医女说了,养病期间不能再受寒。” “嗯,我知道。”绿卿抱着澜哥儿亲香了一会儿,江医女正好来给她诊脉。 “已经大好,不过您最好还是好好养着。”江医女犹豫一下,“我给您重新写个药方,病好了也能喝,坚持几个月再加上平日锻炼,效果会很好,不过……” “不过什么?”绿卿笑着问,“你直说就是,我们认识那么长时间了,不必如此。” 江医女看了眼绿卿,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但用药期间怀不了孩子。” 绿卿有点没听清,疑惑望向她。 江医女认认真真地解释:“其实生产对妇人的身子亏损很厉害,两次生产的间隔不能太短,期间您把身子调养好,下次怀孕生产的过程也会少遭很多罪。” 她对别的后院女子绝对不会这么说。一来是清楚很多人不会相信她的话或者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怀孕的机会,二来那些人也根本不能让她相信并且说出这段逾矩的话。 可绿卿表现得很尊敬她的医术:“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她经历过生产,清楚那是一个怎么样危险痛苦的过程,就算今天江医女不说这些话,绿卿的心里大概也明白这个道理。 身体健康,不仅自己少受罪,对孩子也更好。 再者说,澜哥儿还那么小,她如果太早怀下一胎,对他们母子来说都不是最安全的选择。 江医女很快就给绿卿换了新药方,嘱咐寄琴和曼冬煎药给绿卿喝满三个月。 “平日不要太追求苗条就少吃,身体重要,没事多散散步,活动活动手脚……” 江医女极少碰见绿卿这般明理听话的病人,恨不得把所有注意事项一次性给她说清楚。 绿卿从头到尾专心听着,记不住的地方还让她帮忙写下来,极为认真。 江医女很肯定她的态度:“重视自己的身体,庶妃做得很好。” 绿卿叹叹气,一本正经地说:“在这后院里活着,总不能别人还没出招,自己就先倒下?” 在后院混,她可算是看明白了,不仅要脑子好,还要身体好,扛得住一切风火雷电,才有可能从中突围。 江医女忍俊不禁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 元宵节前几天。 宁华月自从除夕晚上回来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后来就开始操持着在元宵节当天设个家宴。 一大早,倚虹院里坐满来请安的人。 绿卿坐在屈冬儿的身边,两人离得近。 “快元宵节了,今年的家宴不知道设在哪里。”屈冬儿期待道。 “应当往年在哪里,今年还是一样。”绿卿道。 “不一定呢,今年有了王妃,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屈冬儿看起来对吃席很感兴趣,绿卿笑了笑没说话。 等到宁华月宣布把元宵家宴设在倚虹院时,屈冬儿挑挑眉毛看向绿卿,好不得意。 “姐姐真聪明,猜得真准。”绿卿从善如流地夸她。 屈冬儿这下笑得连一口小白牙都露出来了,她靠近绿卿,悄声道:“席面肯定比之前更好,妹妹你到时早点出门,咱们一起,我知道哪些菜最好吃!” 她俩在下面说悄悄话,不小心被宁华月逮了个正着。 “魏庶妃和屈庶妃在说什么呢?聊得那么欢,说出来让大家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屈冬儿立马站起来,一板一眼地拍马屁:“妾和魏庶妃在聊,今年不同以往,王妃娘娘进府,家宴肯定也会比以往更新鲜丰富。” 绿卿十分认可地点头:“是的,妾很期待。” 宁华月:“……” 真寒酸啊!王府怎么会有那么丢脸的两个人。 其余人也被逗笑,笑声连连响起,屋子里沉闷的氛围被搅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更生动了。 清早就把脸丢在了倚虹院,绿卿没想到回了锦箨院还要被燕扶光嘲笑一番。 膳房把晚膳送过来,满满一桌子硬菜。 花炊鹌子、鸳鸯炸肚、鲜虾蹄子脍、牡丹鱼片、红枣血蛤汤、鲍鱼燕窝粥、银芽鸡丝…… 这些就算了,关键燕扶光看过来的眼神略带同情。 “王爷,这……” 再多点,她锦箨院的桌子都要摆不下了,您这是干嘛? “坐下吃。”燕扶光言简意赅,“每个菜都试试。” 绿卿犹豫着坐下,“……您是不是听说了点什么?” 燕扶光不否认。 绿卿着急忙慌地解释:“妾和屈庶妃说笑,王妃问起,妾就找了个借口……” 他该不会是当真了? 燕扶光优雅执筷:“嗯,你就当提前给膳房试试味道怎么样。” 他不是嫌弃绿卿丢人,只是忽然想起除夕那天她没能去参加宴会,所以让膳房准备了这桌菜。 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当心血来潮,忽然想做个好人。 第43章 寄琴被欺 元宵节当天,府里上上下下张灯结彩,来往下人面上洋溢着笑意。 一般过年过节,主子们都会打赏,而且这还是王妃进府后过的第一个元宵,可想而知赏钱只会多不会少。 锦箨院,绿卿做主大大方方每人赏了三个月月例。 寄琴带头领赏:“多谢主子!” 绿卿神清气爽地站在游廊下,看着锦箨院被打理得干净整洁,院里伺候下人越来越多,她说:“在锦箨院好好当差,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她也是从丫鬟过来的,虽说现如今看起来已经彻底摆脱了从前那般窘境,但绿卿永远不会忘记来时的路。 她不会苛待下人,只要她们本本分分做事,绿卿一定不为难她们。 “主子大方,咱们当下人的也要识趣儿。”寄琴敛了笑意,回头看向后面那几个小丫鬟,“不能得了主子的好处却不懂得感恩。” 绿卿笑着对寄琴点头。她很庆幸身边有寄琴她们几个,很多绿卿一时管不过来的事情,她们都会帮忙看着。 前几日,锦箨院新来的这几个小丫鬟背后议论主子们的事,就被寄琴和曼冬当场抓住训话,小惩大诫。 绿卿当着众人的面,表明她的态度:“寄琴说得不错,咱们锦箨院赏罚分明,做得好有赏,要是犯了错,该罚的我绝不会手软。” 丫鬟们垂头答:“是。” 时辰还早,绿卿回到屋里,澜哥儿刚喝好奶被奶娘抱过来。 她把澜哥儿接过,先亲了两口才笑问:“睡得好吗?” 澜哥儿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啊啊……” 绿卿又掂了掂,评价道:“又重了点儿,长得好快呀,娘亲的好宝宝。” 澜哥儿最近特别喜欢有人和他说话,尤其是亲近的人。绿卿温温柔柔地小声逗她,他开心得露出红红的牙床,挥舞着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叫着。 绿卿一颗心软得不像话,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全都给她的澜哥儿。 “主子,奴婢给小主子穿好衣裳就去倚虹院。”曼冬井井有条地安排。 “也好,去晚了总归是不好,不如早点去。” 曼冬手脚利索,转瞬间就给澜哥儿穿戴妥当。 接着,她眨巴着一双眼睛,无比渴望地盯着绿卿。 上次本来她就没能随绿卿进宫,除夕当天又冒出来个无霜,曼冬危机感十足。 绿卿深觉好笑:“好了好了,你和寄琴随我去,无霜留在院子里。” 得偿所愿的曼冬喜不自胜:“嘻嘻,奴婢就知道主子心善!” 一旁的无霜翻了个白眼,她什么实力,曼冬什么实力,小丫头片子不与她计较! 曼冬和寄琴,绿卿对她们熟悉且信任,至于无霜,她很佩服她的本事,但也知道,无霜是燕扶光的人。 倚虹院,宁华月精心打扮,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装扮比除夕进宫那天还要花费心思。 一袭红色绣金海棠花鸢尾长裙,裙摆上缀满了精致绽放的花朵,衣袖以金线勾勒出吉祥的祥云图案,鲜花玉簪戴在头上,显得无比娇艳。 屈冬儿小声点评:“王妃还挺美的。” 之前太端着了,老穿些能够彰显她王妃身份的老气庄重颜色,又喜欢苦着张脸,哪儿有今天好看? 管莎莎表情复杂地睨她一眼:“王妃好看,你高兴什么?” 她实在搞不懂屈冬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看见谁打扮得好看,她比王爷还激动。 屈冬儿歪理很多:“嗐,还不许我给自己多找点乐子吗?美人美食美景,最能让人心情愉悦。” 管莎莎偏头喝茶,懒得理她。 不一会儿,庶妃乔丝雨也来了。 她和管莎莎话不投机半句,经常互相呛声,谁也看不惯谁,因此一进屋就坐在了管莎莎对面的位置,有多远就离她多远。 屈冬儿状似无意地用余光扫了这两人一眼,对于她们这次没能掐起来表示遗憾。 绿卿紧赶慢赶,终于带着澜哥儿进了屋。 先去给宁华月行了礼,她才抱着澜哥儿坐在了屈冬儿的右手边。 这一坐下,管莎莎就开始了。 “哟,总算是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没到时辰,见不到如今风头正盛的魏庶妃呢!” 绿卿好脾气解释:“是妹妹来得晚了点儿,还请诸位姐姐莫怪罪。” 澜哥儿忽然不让其他人抱,粘她身上不下来,绿卿一路抱得双臂发酸才到倚虹院,真不是她摆架子。 正说着话,一个许久不见的人出现在绿卿眼前。 自从静枫死了之后,绿卿就没再见过雪儿,听说她大病一场,鲜少出门。 “妾见过几位庶妃,给庶妃们请安。” 绿卿一瞧,雪儿瘦得下巴尖尖,身量纤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魏庶妃。”她喊了一声。 绿卿微笑颔首:“白侍妾。” 雪儿扯了扯嘴角,瞥了眼澜哥儿又淡淡转开。 绿卿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因为奶娘无奈地告诉绿卿:“主子,小公子的尿布湿了。” “出门前才换的,这就湿了?”绿卿碰了碰澜哥儿的小脸,嗔道,“真淘气。” “奴婢和奶娘抱着小公子去后面换尿布。”寄琴笑了笑,留下曼冬陪在绿卿身边,同奶娘去了倚虹院用来供客人休息的屋子。 王府的人很讲究,每次换尿布前都会用温水给澜哥儿擦洗干净。 寄琴便去找到兰心,客客气气地询问:“兰心姐姐,可否告知一下去哪里端热水?” 兰心眉毛一挑,不耐烦地问:“要热水干什么?” “给小公子擦洗。” 兰心嫌弃地蹙眉,正要给她指方向,忽然转了转眼珠:“你等着,我让人给你送来。” 寄琴道谢:“劳烦姐姐了。” 兰心哼笑一声,走出去几步,找到一个小丫鬟,倾身在她耳边嘱咐几句,一脸幸灾乐祸地走了。 寄琴等了会儿,看见门外有个小丫鬟端着盆热水过来。 她微笑着正要接过,小丫鬟一个踉跄。 热水顷刻间几乎全洒在寄琴身上,隔着衣裳的地方不觉得,裸露在外的一双手瞬间升起难言的刺痛。 “我、我不是故意的!你自己没接住,不怪我!”小丫鬟先甩锅给寄琴。 兰心闻言跑过来,看见寄琴的惨状后眼底闪过一丝得意,紧接着装模作样地呵斥:“怎么搞的!今天过节,你们把这地方弄得脏兮兮的,让王妃娘娘知道了不得教训你们!” 小丫鬟咕哝:“是这位姐姐没端稳,不关我的事……” 兰心赏了她一耳光:“她是锦箨院的人,来者是客,不关你的事你也赶紧给我把这地上的水弄干净!” 说完,她假惺惺地靠近寄琴:“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留了疤可怎么办?” 寄琴冷冷地直视她。 兰心轻蔑地笑着,毫不掩饰她的恶意。 第44章 如数奉还 绿卿坐在屈冬儿身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寄琴她们怎么还没出来,是不是澜哥儿出了什么事。 正要派曼冬去后面瞧瞧,就见兰心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笑了下。 绿卿:“……”不知为何,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只见兰心昂首阔步去到宁华月身前,高声道:“奴婢来迟了,请娘娘恕罪。” 宁华月也疑惑:“怎么这么晚才来,膳房那边都吩咐好了吗?” “奴婢已经吩咐过了。”兰心顿了顿,余光朝绿卿的方向扫去,眼角眉梢挂着的那点小人得志很是丑陋,她道,“不过回来的路上遇见魏庶妃的丫鬟,那丫鬟笨手笨脚撒了一盆水在门口,奴婢又派人去打扫,因此才耽搁了。” 宁华月随机望向绿卿。 绿卿在众人注视下起身:“方才澜哥儿尿布湿了,妾让丫鬟和奶娘带澜哥儿去换尿布,或许是澜哥儿又闹了脾气,丫鬟才慌张了些,请娘娘恕罪。” “澜哥儿如何闹脾气也只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丫鬟不能不懂事。”宁华月神采奕奕地坐在主位上,“既然魏庶妃管教不好,那这次我就替你管教管教。” “兰心,让她在洒了水的地方跪好,家宴结束再起来。” 兰心翘起嘴角:“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绿卿深吸一口气:“多谢王妃娘娘,妾去瞧瞧澜哥儿怎么样了。” 寄琴是最细心不过的人,她相信其中肯定有小人作祟。 宁华月点点头,懒得管她。 绿卿一路走得很快,当她看见寄琴浑身狼狈,一双手冒出水泡跪在门口时,心里一窒。 “怎么回事?”她蹲下细细打量寄琴的手,几乎下一刻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 寄琴摇摇头,来往的丫鬟都是倚虹院的人,她不便多说。 “主子,您抱着小公子快去赴宴,待会儿王爷就来要到了。”见绿卿担心她,寄琴又挤出一抹笑,“奴婢没事,晚些时候就可以回锦箨院了。” 绿卿冷静下来,眼眶酸涩。 兰心敢肆无忌惮欺负寄琴,不就是觉得寄琴身后的主子没本事吗? 说来说去,兰心和她们倚虹院,瞧不起的是她。 寄琴再次催促:“奴婢真的没事,您赶紧去。” 跪一跪没什么,今天是她掉以轻心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她绝不会再给兰心这样的机会。 绿卿低头,地板上水痕还在,倚虹院的丫鬟根本没打扫干净,或者说她们根本就是有意的。 如此寒冷的天气,地上的水再多些时候后便会凝成冰,寄琴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她徒劳地用手帕将寄琴膝盖下的水痕擦干,又把自己的手炉塞给寄琴:“放在衣服里藏着。” 寄琴垂着头,下巴尖坠着晶莹的泪珠。 这是宁华月第一次在王府操持家宴。 当晋王妃的这几个月,虽然也有大大小小的节日,但那时候她没心思管这些,加上和燕扶光关系实在紧张,所以节日都不曾一起吃过饭。 经过徐皇后的提点,她正视了自己晋王妃的身份,下定决心在这个位置上坐稳。 临近傍晚,燕扶光卡着时间过来。 人人期盼的日子,他穿着身银灰色常服,眉宇间不见喜气。 宁华月小意温柔地活跃气氛:“今儿是元宵,妾身准备了好久,让膳房做出这桌菜,王爷您待会儿好好尝尝,看看妾身新请的厨子手艺怎么样。” 她抬眸仰视燕扶光,嘴角勾出动人的笑。 燕扶光懒懒坐下,指节敲击椅子扶手:“开宴。” 宁华月滞了滞,语气刻意放得轻柔,颇有讨好之意:“妾身这就让人摆膳,对了,妾身还准备了好酒,一并呈上来。” 家宴开始,奶娘抱着澜哥儿说了两句吉祥话。 燕扶光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小家伙,面色稍霁:“都有赏,澜哥儿的礼物父王等会儿让人给你送过去。”然后,他吩咐奶娘:“行了,把澜哥儿抱下去睡,别吵着他。” 宁华月维持着微笑,等奶娘退下,亲自为燕扶光斟满酒:“过不了多久,澜哥儿就会说话了。” 燕扶光淡淡地嗯一声。 “这是妾身兄长寻来的蔷薇露,特意派人送来给王爷品尝。”宁华月噙着笑,“妾身早就听闻王爷喜好美酒,您不尝尝?” 燕扶光瞥了酒杯,举起后豪爽地一饮而尽。 宁华月舒了口气,笑意更显,再次把酒满上。 紧接着,她夹起一个肉丸放进燕扶光的碗碟中,体贴道:“空腹饮酒会难受,王爷您吃点菜垫垫。这道肉丸味道不错,厨子在里面加了些薯蓣泥,吃起来口感……” 燕扶光没动筷子,而是问她:“里面有什么?” 宁华月不明所以:“……薯蓣泥,怎么了?” “把魏氏桌上的这道菜撤了。” 他记性好,清楚地记得绿卿去年因吃了薯蓣被折腾得不轻。 宁华月满脸疑惑:“您说什么?” 燕扶光再次重复,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绿卿,好像试图在用眼神控制绿卿手中的筷子。 宁华月收了笑,放下筷子,嗓音冷淡地对身侧的兰心说:“去把魏庶妃桌上的丸子撤了。” 兰心领命。 绿卿没什么胃口,她惦记着寄琴,筷子没动几下。 旁边的屈冬儿宽慰了她几句,好心劝道:“真的挺好吃的,你吃一点呗,吃了好吃的,心情才会好。这丸子不错,比原先膳房做的多了点滋味儿……” 她刚说完,兰心就来到了绿卿身后,硬邦邦地说:“王妃让奴婢把庶妃的丸子撤了。” 话音刚落就抬手端起那碟丸子,动作语气没有半点礼貌客气,强硬得像是抢劫。 绿卿轻轻抬眸看了眼兰心,在她端起碟子擦过自己手臂的时候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啪—— 碟子滑落,在绿卿脚下绽开大大小小的碎片。 绿卿快速扯了扯另一侧站着的曼冬的袖子。 兰心懵了一瞬,瞪大眼睛正要开口,就被曼冬抢了先:“庶妃您怎么样了?!有没有事!兰心姐姐失手打碎碟子,您被碎片伤到哪儿没?!” “不是、奴婢没有……” 屋子里就那么大,这处响动很快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 绿卿抚着心口作后怕状:“我还好,没被伤着,就是吓了一跳。” 燕扶光拧眉瞥向宁华月。 宁华月深吸一口气,呵斥道:“笨手笨脚的东西,还不快跪下给魏庶妃赔罪!” 绿卿瞟了眼满地的碎片,不露声色。 兰心咬牙跪下,尖锐的瓷器碎片扎进膝盖:“……请庶妃恕罪……” 绿卿这才开口道:“王妃娘娘言重了,丫鬟们失手是常有的事,妾既然没受伤,还是不要为难她了,让她起来。” 屈冬儿满脸状况外地插话:“王妃治下严厉,妹妹你就别求情了,以免坏了王妃的规矩。” 绿卿很想笑,但又不得不憋住:“是呢,倒是我忘了,多谢姐姐提醒。” 宁华月气不打一处来,满腹怒火不能发泄,只得厉声道:“跪两个时辰,好好反思!” 绿卿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望向兰心,仿佛在说:看,我也想放过你的,但实在没办法。 小插曲后,宴会继续。 屈冬儿还靠过来数落绿卿:“你太心善了会吃亏的,丫鬟犯了错就罚,这是规矩,你不用求情的。” 绿卿无奈地看着她:“嗯,我知道了,你快用膳,凉了就不好吃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屈冬儿是怎么安安生生在后院生存的。 第45章 示弱讨好 宁华月有心在燕扶光面前表现,除却兰心摔碎碟子坏了点气氛,其他可说一切都在宁华月掌控之中。 她的目的当然不只是让燕扶光看见她打理家事的能力。 夜色渐深,酒过三巡,燕扶光眉目清明,赏脸尝了几道菜,虽说基本上不会和身侧的宁华月说话,但她已经知足了。 家宴即将结束,众人吃好喝好准备告退时,宁华月拉住了燕扶光衣袖,身子贴过去轻声道:“妾身不贪心,但王爷也不要一直拒妾身于千里之外好不好?您平日里去哪个姐妹的院子妾身都没有意见,唯独每月的初一十五,您陪陪妾身。” 换做别人家的正室妻子,哪儿有她那么低三下气的?她甚至不敢要求过多,只敢照着寻常人家的最低标准祈求燕扶光给她个面子。 宁华月自认够伏低做小了,徐皇后说的那些话,她也是真的听进了心里。 可惜了,燕扶光对她的排斥如同参天大树,树根已经狠狠扎进心底,动摇不了半分。 燕扶光挣开她的手,凝着黑眸道:“还有公务在身,本王先走一步。” 每次都这样,公务繁忙成了他懒得多加应付的万能借口,稍稍一亮出来,就不敢有人置喙。 宁华月不甘心,企图以示弱来博得燕扶光心软:“妾身为了今天做了很多准备,王爷……” “不必多说。” 燕扶光潇洒离去,留下怅然若失、自我怀疑的宁华月。 倚虹院安静下来,宁华月怔怔地坐在榻上。她需要找回宁家人的脸面,找回自己的脸面,所以提前许久就开始筹划今天的家宴。 原本她的计划之中,她要在今晚真正成为晋王妃的,可现在看来,她的努力丝毫没能打动燕扶光的心。 灵韵心疼她,轻手轻脚为宁华月摘下满头首饰:“小姐,您别太伤心了,以后还有机会。” 宁华月有气无力地叹叹气,感慨道:“灵韵,我之前真的把王爷得罪狠了。” 待嫁闺中就被人抓住话柄拿去大肆宣扬,让王爷一开始就和她离了心。后来嫁进王府,一时很难适应身份的转变做了不少蠢事,或许就在这些过程中,让他对自己越来越厌烦。 宁华月浑身乏力地躺下,灵韵站在后面给她按摩头皮。 “但您还是王妃,还是王爷的妻啊。”灵韵努力搜索好听的话来宽慰宁华月,“无论如何,能与王爷并肩而立的只有您。从前如何,不代表日后不能有所改进,您不要太心急,时间很长,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能让王爷心里有您的。” 宁华月轻轻闭上眼睛,浑身丧失了斗志:“希望如此。” 绿卿第一时间领着寄琴回了锦箨院。 江医女提前在此等候,看见寄琴就立刻给她处理手上的伤。 绿卿担忧地问:“会不会留疤?” 兰心狠毒,淋在寄琴身上手上的水刚烧开,就叫小丫鬟端来了。 江医女皱眉回道:“伤了没有及时处理,或许……” 绿卿眉尖紧蹙:“麻烦江医女尽量给寄琴治好,缺什么药不好找的话,我去求求王爷。” 她同为女子,显眼丑陋的疤痕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心里也会难过。 寄琴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留了疤往后也不好婚配。 绿卿想得多,寄琴却比她看得开:“没关系的,疤去不了也没事,只要庶妃不嫌弃奴婢,奴婢愿意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 “我肯定是不会嫌弃你的。” 不说寄琴跟了她的这段时间,光是从前在鹤鸣院的时候,寄琴就对她颇为照拂。 绿卿从小缺失很多难得的感情,看过的丑陋脏污数不胜数,她不仅仅以主子的身份需要寄琴这样的得力助手,而是在内心深处从她身边仅有的几个人身上汲取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相比宠爱地位,她从寄琴几个身上感受到更多快乐。 “你别想这么多,江医女给你好好治。”绿卿拍拍寄琴的肩膀,“你受委屈了。” 曼冬一想起这事还是火冒三丈,她眉毛一竖,咬牙切齿道:“兰心什么兰心,她分明装着副蛇蝎心肠!” 骂完这句,她看见寄琴惨不忍睹的一双手又簌簌掉眼泪:“寄琴姐姐遭了好大的罪……” 寄琴忍着疼,无奈看向她:“遭罪是遭罪了点儿,但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而且你不是回来的路上就和我说主子已经为我报仇了吗?” “对!兰心也被罚跪了!两个时辰!”曼冬抹抹眼泪,心情总算是明朗了一点。 江医女很快把寄琴的伤处理包扎好,又给她开了副治风寒的药:“寄琴受了寒,药马上熬了给她喝,至于手上的伤,吃食上注意点儿,也别去碰它,我回头想想办法,尽量把疤给她去了。” 绿卿点点头,让曼冬把她送走。 自此,在绿卿心中乱七八糟的元宵节才接近尾声。 她又去看了看寄琴,才被奶娘叫走。 “小主子有点兴奋,似乎是想您了。” 绿卿从奶娘接过澜哥儿,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怎么了?往常这个时辰你都该睡觉了呀。” 澜哥儿一双眼睛水润润睁着,不见半点困意,属实如奶娘所说。 “罢了,今晚澜哥儿和我睡。” 绿卿把澜哥儿放在床上,吩咐曼冬看好他,转身先去净室洗漱沐浴。 待收拾妥当回到内室,曼冬哄人哄得有气无力的,澜哥儿还是转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肯入睡。 “你们退下,我来哄。” 绿卿躺下,把肉乎乎圆滚滚的小家伙搂在怀中。奶香味的小肉团子乖巧贴在她身上,不哭不闹。 “呀~”澜哥儿拱了拱,埋进娘亲香香的怀抱里,小手胡乱挥舞着。 绿卿眉眼带笑,将疼爱的目光投向澜哥儿。 柔软的亲吻落在澜哥儿白嫩嫩的脸颊上,小家伙高兴地弯起眼睛,晶莹的口水从红嘟嘟的嘴唇往外流,绿卿用手绢给他擦去。 “娘亲会保护你的。”她轻声地说。 纵使她能力还不够厉害,但绿卿会为了身边的人变得越来越强大。 总有一天,她会长出丰满的羽翼,护住她在乎的人。 第46章 又治兰心 元宵节结束,京城从节日的喜庆氛围中抽离,又恢复到寻常庄严繁忙的生活中去。 熙和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低头就看见了人群中显眼无比的燕扶光。 下朝后,他叫太监传召了燕扶光。 “父皇,您找儿臣什么事?”燕扶光端起宫女奉上的茶,浅浅抿了一口。 茶香悠远,颜色清亮,不是凡品,燕扶光暗自评价。 熙和帝瞧着儿子面容冷淡,也有点尴尬。除夕过后,他总是觉得愧对燕扶光,派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去晋王府,可燕扶光态度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不咸不淡的让熙和帝挂心。 “不是父皇不想查,但是扶光你也知道,线索从中断了,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 这句话似曾相识,燕扶光依稀记得当年昭贵妃去世后,熙和帝也说过这句话。 就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将他母妃的死定性为病逝,而他因此深感皇宫的恐怖压抑,选择远走西北。 “你的那个庶妃也好好的,太监死了就死了,总归父皇没让你吃亏。” 燕扶光很想笑,他将幽深的目光投向熙和帝,满不在乎地说:“父皇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已经不在乎熙和帝的态度了,线索他自己会查下去。 熙和帝反而越发不自在,他熟练地为自己开脱:“皇宫里的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牵扯广泛,扶光,你站在父皇的角度就会明白,很多事情不能太计较,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就好了。” 对此,燕扶光扯扯嘴角,连茶也不想喝了。 熙和帝自顾自地继续诉说他的艰难:“近日,北边蛮夷又开始在我们大燕的边疆频繁活动,朕的精力全都在这件事上去了。” 燕扶光挑挑眉,很感兴趣的样子:“那父皇准备怎么做?” 熙和帝摸摸下巴,喝水吃饭般自然地说道:“和亲,一旦打起来又会牵扯许多无辜百姓,不利于大燕江山的稳定。” 燕扶光眼角眉梢染了霜似的冷,语气却轻松得接近赞同附和:“和亲?父皇养那么多公主,是准备外族侵犯一次,您就送一个公主去和亲?这样确实不会劳民伤财。” 但长此以往,大燕势必会更加衰弱。 三百多年来,大燕经历过繁荣,也曾跌落低谷,到了熙和帝这里,形势更加复杂。前三百多年积累的底气渐渐耗光,熙和帝没有伟大的治世之才,出了事只想着和亲一条路,前前后后已经送十几个公主出嫁了。 燕扶光很失望,对大燕的未来,他实在难以置身事外地感到担忧。 熙和帝长叹一声,面容瞬间苍老好几岁:“国库空虚,没有银子,打起来更难。” 燕扶光憋着气,终于忍不住起身,他道:“一味顺从反而会增加他们的气焰,父皇虽然有自己的考量,但儿臣还是想说一句,如果您决定要出兵的话,儿臣愿领兵前往。” 说完,他不等熙和帝表态,行礼告退了。 走出御书房,燕扶光耳边还萦绕着熙和帝的叹息,以及那些表面顾虑大局,实则懦弱避战的说辞。 一退再退,待到退无可退之时,又该如何应对? 晋王府,锦箨院。 寄琴手上的疤痕没有办法完全除去,江医女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告知绿卿。 绿卿惋惜,不死心地问:“短时间没办法,有没有效果好点的药膏,长时间涂抹的?” 江医女摇摇头。 寄琴把一双手摊在绿卿眼前,满足道:“您瞧,疤痕已经很淡了,离远点都看不出来,不碍事的,奴婢也不觉得伤心。” 手背上狰狞的伤疤经过治疗好得差不多了,但伤势严重的那几处还是留下了痕迹。 绿卿握住寄琴的手,左右看了看,终究还是没说出话来。 好在寄琴不会为此自卑,经过几天观察,绿卿才松了口气。 进入二月份,身上的衣衫终于能减少两层了。 澜哥儿最近迷上外出,一睡醒就不想待在屋子里,非要拽着人抱他出去走动。 次数多了,光是在锦箨院绕圈子他都不答应,哼哼唧唧要去更远的地方。 绿卿拿他没办法:“走走,娘亲带你去。” 正好这几天天气回暖,不用给他裹得太厚,绿卿抱起来也轻松得多。 母子俩各说各的,欢欢乐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下,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很是那么回事。 绿卿指着水中欢快摆尾的金鱼说:“澜哥儿,看!有小鱼!” 澜哥儿一点不配合,脑袋偏向另一边,短胖的手指伸出来:“啊!啊啊啊!” “小鱼小鱼小鱼!小鱼真可爱!” “啊啊啊啊啊!呀呀呀!” 来来回回喊得两个人都累了,终于能歇一会儿了。 曼冬沏茶,沏好茶倒进茶杯,递给绿卿。 澜哥儿坐在绿卿腿上,仰着头伸手去够绿卿手中的茶杯。 绿卿边躲开边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待会儿带你回去喝奶,澜哥儿太小了,不能喝茶。” “啊~”奶呼呼的小声气可爱死人,配合他讨好的小表情以及嘴边挂着的口水,更是好笑。 玩了会儿,绿卿一行人准备回去。 走到半路一处拐角,撞见兰心拉着个小丫鬟沉浸式说绿卿的坏话。 “我的腿好了,锦箨院那丫鬟的手可不见得能恢复如初!要我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鬟,主仆俩都一样会装腔作势,实际上却是个纸老虎!庶妃如何,生了儿子又如何,在我们倚虹院的面前,不还是得老老实实低头?!” 绿卿给了个手势,让身后跟着的人先别说话,她要听听兰心的嘴里还能说出哪些话! “才生个庶子就翘起了尾巴,等我们王妃生了嫡子,我看她还能如何得意!” 绿卿几个能忍住不说话,什么都不懂的澜哥儿可忍不住了。 他用力地张嘴:“啊——” 吓了兰心一跳,转过头来打了个激灵。 绿卿无奈地捏捏澜哥儿的小脸,在他无辜的注视下后悔般又轻轻揉了揉方才捏过的那块软肉。 “魏庶妃。”兰心心中打鼓,毕竟心虚。 “嗯。”绿卿淡淡瞥了眼乱了阵脚的兰心,接着视线下移,停在她的膝盖处,“腿就好了吗?” 兰心屈辱点头:“已经好了,不劳庶妃……” “可我看来,或许一时半会儿还是好不了。”绿卿打断她,一字一句声音平静毫无起伏,“背后妄议主子,该当何罪?” 兰心气急,欲开口狡辩。 “你是王妃身边的人,该以身作则。我总不好一时心软坏了府里规矩,否则王妃恐怕就要怪罪于我了,你说是不是?” “那就掌嘴二十,罚跪两个时辰。” 兰心咬着后槽牙,迟迟不肯跪下。 绿卿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觉得我不够公正?还是觉得我没资格罚你?既然你是倚虹院的人,为了避嫌不方便送你回去给王妃教导,那只能劳烦钟嬷嬷了。” 从钟嬷嬷手下走一趟,皮都得掉好几层。 可惜了,兰心还不知道其中厉害。 第47章 脸面全无 翌日清晨,倚虹院内。 宁华月是昨天知道兰心被送去钟嬷嬷手下调教的,她听来禀报的下人讲述了前因后果之后,不免觉得面上无光。 回想元宵家宴那天,她还罚了锦箨院的丫鬟,结果转个身,她自己院里的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犯错。 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王妃调教不好自己的丫鬟,所以被鹤鸣院的钟嬷嬷代劳,此事说出去都嫌丢人。 季明珠刻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有模有样地观察了一下,笑盈盈道:“王妃身边不是两个丫鬟吗?还有一个去哪儿了?” 乔丝雨勾唇一笑:“侧妃姐姐没听说吗?那丫鬟被魏庶妃送去给钟嬷嬷调教了。” 她的话,无异于间接加深宁华月与绿卿之间的矛盾。 绿卿不得不站出来说话:“还请王妃娘娘见谅,兰心姑娘背后议论妾,妾倒是不痛不痒,但她说了澜哥儿,妾才被气狠了。加上当时正好距离鹤鸣院不远,所以妾才将兰心交给了钟嬷嬷。” 宁华月紧抿双唇,双目紧盯着绿卿。她如何不气,不仅气兰心愚蠢,更气绿卿似乎越来越硬气,居然越过她把兰心交给了钟嬷嬷。 倚虹院的丫鬟,还要劳烦鹤鸣院的人调教,一则说明她御下不严,二则说明后院的人对她王妃的权威还抱有迟疑。 宁华月不能表现得太过生气和在意,反而还要装作公正无私地说:“魏庶妃言重了,下人没管好也是我的责任,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就不必劳烦钟嬷嬷了,你只管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绿卿微笑点头:“是,妾明白了。” 一旁的季明珠嗤笑不已,饶有兴致地看向宁华月:“王妃娘娘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一点也不心虚?元宵家宴那天,锦箨院的丫鬟一双手被烫得惨不忍睹,你还罚她跪着,嘴上说得好听,严厉管教下人。实际上呢,你们倚虹院的丫鬟,家宴上笨手笨脚,轻飘飘地惩罚后她还敢在背后嚼主子们的舌根。就王妃娘娘如此冠冕堂皇庇佑你们自己人的做法,如何值得我们其他人的信任?” 不止她一个人不满宁华月,就连一向话很少的陈清姿也开口了。 “兰心姑娘的事,王妃娘娘不要责怪魏庶妃,她也是迫不得已。” 陈清姿潜台词是:要是当时又放兰心回你们倚虹院,你除了雷声大雨点小训斥惩罚几下,做不出半点让人信服的事。 宁华月憋闷不已,挥开灵韵递过来的茶水,语气僵硬:“两位侧妃是在怪罪我?” 季明珠也不是好脾气的,狭长的眼尾一挑,咄咄逼人质问道:“难道晋王府的后院是王妃你一人的一言堂?兰心这事你们倚虹院本就理亏,王妃还想让我们作何表示?拍拍手叫好,还是摇着尾巴谄媚恭维你才高兴?” 说得很是痛快,陈清姿也站在季明珠这边,她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还望今后王妃娘娘公正公允些才好,不然传出去惹人笑话,咱们晋王府的脸面可丢不得。” 她俩最先进府,在王府的根基也更深,同仇敌忾起来,实力火力不容小觑。 宁华月深呼吸几下,肃着一张脸,选择让步:“兰心罪有应得,钟嬷嬷如何教训我一定不会插手,此事是倚虹院的不对,锦箨院受的委屈,我会做出弥补。” 请安后,绿卿走出倚虹院的时候,碰见季明珠和陈清姿两人。 她快步上前,态度十分认真地道谢:“今日的事,多谢两位侧妃为妾说话,妾感激不尽。” 季明珠不屑地瞥她一眼:“不是为你说话,犯不着说谢。”目前来说,她最不爽宁华月,今天说的这些话,也完全是取悦自己,为难宁华月,与绿卿没有半点关系。 绿卿笑容不改。无论季明珠目的是什么,就这事来说,受益的还是她,这声谢谢是她真心实意说的,不在乎季明珠作何反应。 陈清姿比起季明珠就有亲和力多了,她亲昵地握了下绿卿的手,笑意温柔,完全站在燕扶光的角度:“这事你没做错,王爷的孩子不是一个丫鬟能在背后嚼舌的。” 季明珠说出了绿卿的心声:“你脑子里只有王爷!” 陈清姿羞怯垂眸。 鹤鸣院,钟嬷嬷手拿戒尺,挑起兰心的下巴,凝眸注视她嘴角处的血痕。 “再让人发现你妄议主子,就算是倚虹院的人,我也不会手软。” 钟嬷嬷管教起丫鬟,手段最是狠辣。她一贯对丫鬟要求严厉,兰心一再犯蠢,还涉及到了澜哥儿,惩罚当然不轻。 兰心奄奄一息,整块后背火辣辣的疼,双颊被戒尺打了不知道多少下,想开口说话都难。 钟嬷嬷放开她,取出手帕缓缓擦干净手上的污渍:“行了,把人送回倚虹院。” 夜色浓重,宁华月还没入睡。 灵韵小跑进来:“小姐!兰心回来了!” 宁华月重重将梳子拍在梳妆台上:“让她滚进来!” 兰心还想着回来找宁华月给她做主,哭哭啼啼好不凄惨。 “闭嘴!要不是看在你从小伺候我的份儿上,倚虹院是绝对不会再收留如此愚蠢的下人!” 宁华月怒不可遏:“我的处境你看不明白是?你知道你犯了错,我就会被后院全部人盯着的感觉吗?她们巴不得你愚蠢,因此来抓住我的把柄,让我在王府难以立足!” 兰心捂着脸哭,感受到宁华月真正的愤怒后,她小心翼翼认错:“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给小姐惹麻烦……奴婢知错了,就算再为小姐感到不平,也不该用如此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方式发泄,奴婢真的错了,小姐您别生奴婢的气,别不要奴婢,奴婢对您忠心耿耿……” 到底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宁华月呼出一口气,闭上眼挥挥手:“下去,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是不会留你了。” 兰心感激万分,磕了几个头,拖着浑身疼痛的身体回了屋子。 她深深地感到后怕,同时也深深地恨上绿卿。 第48章 干柴烈火 皇宫长定殿。 燕扶光兄弟五个被熙和帝传召而来。 “北面蛮夷骚扰边境百姓的生活,朕找你们来是想商议对策。” 这些日子,朝堂上就此事进行过无数次争论,主要分为保守求和派和出兵开战派。持和亲态度的大多是文官,大多数武将早已忍不住暴脾气,恨不得上战场定生死。 熙和帝态度摇摆,久久拿不定主意。 “都说说你们的看法。”熙和帝看向自己的五个儿子。 太子燕羡之率先发言,他早就揣摩过熙和帝的内心,说话也以讨好熙和帝为主。他道:“国库空虚,打仗的话劳民伤财,而且北面蛮夷最是凶狠,我们大燕的军队在他们面前讨不了好处。” 熙和帝点点头,不说话。 年纪最小的燕清淮不明白:“为何说我们打不过他们?三哥不就打得过?而且还漂漂亮亮地赢了。” 燕羡之斜睨着燕扶光,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西北的蛮夷攻势很明显不如北面蛮夷强劲,三弟能打赢,运气成分占多数。” 他话音一落,发现屋里除了燕扶光之外,其余人都转头看着他。 因为人人都知道,燕扶光不止打赢白鹤城之战,他在战场上如战神一般,战无不胜,将西北边塞从常年被外族骚扰的困境下拯救出来,狠狠震慑了更多想进攻大燕的敌人。 虽说他已经回京,但燕扶光的名号依旧护佑着白鹤城一带的百姓过上安生日子。 熙和帝皱起眉头,沉声道:“太子,你别说话。”然后,他将目光投向燕扶光,“扶光,你怎么看待他们的实力,如果打起来,大燕的胜算有多少?” “胜算不大。”燕扶光冷静开口,直指要害,“大燕军队实力不如从前,军费多年以来一直削减,军心早已不稳。” 大燕颓势明显,早就过了早年间威震四方的时代。不想花费更多银子养兵练兵,就不能期望将士们保持高水准的作战状态。 如今的大燕朝,在外族眼中与鬓发花白的老人没什么两样,外族屡次在边疆挑衅,无非是想试探大燕的底线,顺便也探探真实实力。 燕扶光问:“父皇准备放弃和亲了吗?” 熙和帝犹豫道:“和亲解决不了事情,但朕也不想打起来。” 齐王燕长风歪歪脑袋:“父皇的意思是想和他们谈判?” 熙和帝尴尬一笑:“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他的真实想法更天真些——以最小的代价,求得北面一时的安定。 “谈判的话,主动权就不在我们的手上。”燕扶光摩挲着手指,漆黑的眸光落在熙和帝身上,“要是他们狮子大开口,父皇都答应吗?” “唉……”熙和帝唉声叹气,“国库没银子,朕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燕长风略微思索一阵,眼神瞟到燕扶光,心生一计:“儿臣倒是认为,或许三弟可以担此重任?” 熙和帝一脸“你不要开玩笑啊”的表情。他的三儿子他自己还不清楚吗?哪儿有谈判的耐心,三言两语不合他心意,他就要动手。 燕扶光抬眸与燕长风对视,两人不谋而合。 “父皇,儿臣愿领兵去一趟灵虎城。”燕扶光道。 “你还是想打?”熙和帝摇摇头,并不赞同。 燕长风解释:“父皇,三弟带兵去灵虎城,并非想和他们开战,而是震慑他们往后退。” 熙和帝转念一琢磨,还真是有实施的空间,于是他点了点头。 当晚,燕扶光去了锦箨院,抱着澜哥儿逗弄的时候顺口将此事和绿卿提了提。 “不出三日,我应当就要领兵去一趟灵虎城,快则一个月,慢则三四个月回来。” 绿卿被澜哥儿抓着手指,她还没来得及收回眼底的笑意,懵懵地问:“要打仗了吗?” “很大可能打不起来。”燕扶光自信道,“就算打起来,我也能赢。” 绿卿忙不迭恭维:“您当然能赢,大燕的百姓都以您为荣。” 她虽说只是一介女子,但国家的境况她不会没有察觉。大燕的军队,近二十年以来,很少有打胜仗的时候,燕扶光在战场上的战绩何其耀眼,给了百姓非常大的安全感。 所以民间百姓,一边唏嘘他天煞孤星的命格,一边仰望他崇拜他。 燕扶光轻轻翘起嘴角,他如今看她是越来越顺眼了,连这般不走心的夸赞都觉得悦耳。 “少出去走动,看好澜哥儿。”他把澜哥儿的小手握在手里,交代道,“有事就找钟嬷嬷,宫里传召记得带上无霜。” 绿卿重重点头,保证道:“您放心,妾知道了。” 澜哥儿哼哼唧唧地在燕扶光怀里扭动,非要挣开他的手去够绿卿,绿卿无奈又把手伸过去给澜哥儿抱着玩。 因为澜哥儿,绿卿和燕扶光靠得极近,两人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 她恍若不觉,笑盈盈晃了晃澜哥儿的小手,逗道:“澜哥儿会想父王的对不对?” “呀!”这声奶呼呼的叫声莫名很像回应。 燕扶光感到极度放松,身心不被外界烦扰所困,他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什么都不用想,就能收获最单纯的温暖。 玩闹了会儿,绿卿先去沐浴。 她从净室出来的时候,这边的父子俩还依依不舍。 奶娘抱着澜哥儿,澜哥儿倔强地伸着一只小手,燕扶光配合地抬手将小肉手握住,轻轻拢进掌心。 “呀呀呀~” “嗯,父王在外面的时候也会想你的。” “啊呀呀!” “嗯,父王会尽快回来。” “啊!”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燕扶光语调没有任何变化:“好了,父王都知道了。” 澜哥儿扁扁嘴,欲哭无泪。 奶娘迟疑着为澜哥儿表达:“小公子可能是不想离开您和庶妃……” 他经常和绿卿一起睡,熟悉绿卿的味道,离开绿卿必定要闹一闹。 可燕扶光回头看了眼穿上寝衣的绿卿,喉结滑动。他这一去可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有些需求急需提前满足。 “带澜哥儿去睡,哭累了就睡了。” 狠心的老父亲拥着澜哥儿香香软软的娘亲去了内室。 幔帐垂下,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第49章 趁虚而入 二月下旬,晋王燕扶光带领三万将士从京城往北,齐王燕长风和恒王燕清淮随行。 一时间,京城百姓全都惴惴不安,大燕即将和北面蛮夷开战的言论瞬间漫天飞舞。 锦箨院院子里,绿卿腿上放着澜哥儿,母子俩坐在椅子上看院里的花花草草。 澜哥儿精力越来越旺盛,除了睡觉,平时根本不能让身边的人得到清闲,就算在最喜欢的娘亲怀里,他都按耐不住想乱动的小心思,小胳膊小腿摇摇晃晃表达着想外面看看的诉求。 “啊啊啊——” 口水随着他张嘴一并往下掉,曼冬动作熟练地用手帕为澜哥儿擦去。 绿卿禁锢着他的手脚,试图和一个半岁都还没有的孩子讲道理,“咱们晚点再出去,还没到时间。” 晚膳前,绿卿会让奶娘把他喂饱,然后再带他出去走走,因为太晚了绿卿不想让他出门。 但只会睁着大眼睛盯着绿卿看的澜哥儿怎么会懂道理呢,他现在连话都听不懂。 “好……”绿卿无奈叹气,“娘亲也是昏了头了,忘记你还太小,什么都不明白。” “呀~”眼睛圆溜溜的,紧贴绿卿的小脑袋还十分惹人怜爱地蹭蹭。 “不能去,再怎么蹭也不能去,娘亲累了,澜哥儿还是陪娘亲睡午觉去。”绿卿二话不说,抱起肉团子去了内室。 澜哥儿扁扁嘴,委屈巴巴埋在绿卿怀里,一点声气也不发出来。 绿卿揉揉他的后脑勺,轻声道:“别闹脾气。” 她轻拍澜哥儿后背,很快就把生闷气的小家伙哄睡着了。 寒意渐退,阳光时隔多日终于再次光顾这片土地。 燕扶光不在京城,后院相对也平和许多。 每次去倚虹院请安,宁华月都简简单单说两句就让她们散了,倒是让绿卿觉得轻松。 然而老天似乎有意和她作对,刚一放松,宫里就派人来传召,说是徐皇后让宁华月带上澜哥儿进宫,一点没提绿卿。 她先去找了宁华月。 “王妃娘娘,澜哥儿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但妾还是怕他进宫哭闹,叨扰了皇后娘娘她们。” 灵韵为宁华月整理着衣摆,说实话,宁华月也搞不懂徐皇后让她带澜哥儿进宫干什么,只不过绿卿的话提醒了她。 出门在外,可不能丢了王府的脸,孩子哭闹虽说是情理之中,但要是可以避免,宁华月愿意带上绿卿。 “行了,你随我进宫一趟,照顾好澜哥儿。” 绿卿感激道:“多谢王妃体恤,妾定当照看好澜哥儿。” 带上澜哥儿身边伺候习惯的这些人,绿卿暂时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宁华月的马车在前面,她和澜哥儿坐后面的这辆。 澜哥儿迷迷糊糊倒在绿卿怀里睡觉,一觉醒来就在凤仪宫了。 徐皇后正把宁华月拉在身边,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怎么还把魏氏也带来了?本宫都没派人特意叫上她,怎么你还记得带她?” 宁华月满头雾水,对徐皇后的良苦用心一点都没领会到:“姨母,月儿做错了什么吗?” 要是传唤她一个人进宫,她肯定不会那么好心把绿卿带上的,但多了个澜哥儿,王爷十分重视的孩子,她小心周全些不是应该的吗?省得出了什么事全怪在她个人头上! 徐皇后叹叹气,嗔怪道:“你可真是一点不着急啊!倒是本宫为了你日日操心!” “您操心月儿的什么事?” 徐皇后低头,眼神投向宁华月的小腹:“操心你的子嗣问题。” 子嗣? 宁华月一张脸红白变幻,她至今没和燕扶光同房的消息,想来已经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了。但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了主,燕扶光不同意,她一个女儿家,还能强来不成? 她的自尊再如何被燕扶光轻视,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宁华月艰涩开口:“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王爷对我的看法,但是姨母您别着急,月儿会努力博得王爷青睐的。” “男人的青睐,既重要也不那么重要。”徐皇后睨了眼下面坐着的绿卿,说道,“其实魏氏比你们谁都要聪明,而且她这样的出身,什么都豁得出去,晋王府后院的其他人比不上她。” 听见徐皇后这么说,宁华月不大高兴。 “一个丫鬟都是庶妃了,你们这些出身比她好,家世比她高的人,就是比不上她。”徐皇后继续道,“本宫没有说错?” 宁华月不服气:“再如何,她也最多到这里了,月儿虽说不喜欢她,但却没把她当成一辈子的敌人,她还没有那个资格。” 徐皇后轻悠悠地道:“魏氏不死,她在府里的地位就无人可以动摇,你忘了扶光至今唯一的子嗣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吗?” 宁华月一震。 “而她的地位,来源于孩子。” 徐皇后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宁华月心上。 “所以,趁着扶光不在京城,庇佑不了他们母子,你该做什么知道了吗?” 宁华月咽咽唾沫,不可思议道:“被王爷查出来,他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还会牵连宁家!” “月儿,你傻了吗?”徐皇后痴笑一声,“扶光在乎的只有孩子,一个丫鬟出身的庶妃,对他没有半点用处,寻个合理的理由处理了,谁会去查?” 宁华月双手紧紧搅在一起,转头看着温顺沉默的绿卿。 紧接着,她的视线转移到绿卿抱着的澜哥儿身上,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低声问道:“姨母,您说的是真的吗?” 徐皇后嗓音柔和充满引诱的意味:“当然,澜哥儿还小,要是从小养在你身边,长大了也会和你亲近。” 宁华月紧张道:“此事我也试过,但没成功,魏氏不会放手,王爷似乎也没有那个意思。” “所以说,要赶在扶光回京前做好打算。木已成舟的情况下,还能如何呢?” 绿卿双臂发酸,澜哥儿进了宫很老实,她的神经却绷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放松。 徐皇后和宁华月在谈论什么她听不到,可心底莫名其妙涌起强烈的不安。 第50章 阴谋诡计 那一次入宫后,绿卿就没由来地惴惴不安起来。 不祥的预感很快被验证——徐皇后多次传宁华月进宫,以熙和帝想念澜哥儿为由让宁华月带上孩子。 而宁华月,不管绿卿如何恳求,也不再松口。 她们两个人都趁着燕扶光不在京城意图把澜哥儿握在手心,再将绿卿舍弃。 绿卿几乎夜夜做噩梦,梦见澜哥儿在宫里惹了徐皇后不高兴被下人用尽各种手段欺负,梦见她不得不和澜哥儿母子分离…… 成日成日地睡不好,绿卿状态很糟糕。 她去找钟嬷嬷请求帮助,但钟嬷嬷也没有办法。 “奴婢知道庶妃您着急,但是小主子每次回来都好好的,奴婢就算是想做点什么也没有正当的理由。” 是的,徐皇后是一国之母,宁华月是王府的女主人,也是澜哥儿名义上的嫡母。只要澜哥儿完好无缺,旁人就没有办法指责她们的行为。 绿卿多次在夜里流泪,她魔怔般整夜整夜守在澜哥儿的小床边,很害怕再睁开眼的时候他会从眼前消失不见。 寄琴几个对她的状态很是担忧,不得不请来江医女。 但在看见江医女的第一眼,绿卿想的不是自己,她疑神疑鬼地请求江医女为澜哥儿诊脉,将对澜哥儿的担心摆在了明面上。 “江医女,帮忙给澜哥儿看看,他都没有以前活泼了,也不那么爱笑,他怎么了?他是不是病了?” 绿卿的心疼和担忧几乎从心底溢出来,江医女听说了府里的事,心情也不大好。 她按照绿卿的请求,先给澜哥儿诊脉,最后却摇摇头说:“小公子一切都好,身体各方面都是健康的。” 绿卿立刻落下泪来。她的澜哥儿,头一次离开娘亲被抱进宫都哭闹不止,后来渐渐的就不哭了,乖巧得没有从前的那般生机。这点旁人看不出来,但绿卿是能感受到的。 奈何徐皇后和宁华月决心太甚,她以澜哥儿生病为由拒绝入宫那次,澜哥儿被迫接进宫中养病,隔了好几日才回到王府,回到绿卿身边。 她哭得厉害,澜哥儿闻声也抽抽搭搭地哭泣,母子俩十分可怜。 江医女抬起绿卿的手腕,将手指轻轻搭在上面:“庶妃,小公子没事,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绿卿哪儿有心情,她沉浸在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抢走澜哥儿的恐惧中,一时没想到对策。 从二月下旬到三月中旬,二十天多天的折磨,绿卿差点扛不住了。 澜哥儿身子没事,可就是精神不好,人也瘦了一圈。 母子俩憔悴不堪,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依赖。 “呀~” 还是奶呼呼的音调,让绿卿差点心碎。 她抱紧澜哥儿:“好宝宝,娘亲会想办法的,娘亲对不住你……” 事情的转机是在得知燕扶光三日后回京的那个下午。 除夕在冷宫受寒受惊后,江医女给她开了副调养身子的药。 曼冬和寄琴每天都记得给她熬药,绿卿也很规律地服药,并未偷懒。 她清楚地记得,江医女说在服药期间不会怀孕,可这两日她闻到怪味就恶心干呕,与怀澜哥儿时的某一段时间,症状简直一模一样。 绿卿蹙眉,看着黑乎乎的汤药胡思乱想,表情难以置信。 好巧不巧的是,倚虹院的宁华月也几乎和绿卿是一个表情。 “真的有用?” “有用,奴婢听锦箨院的那个小丫鬟说,魏庶妃已经开始干呕了。”兰心如是说。 宁华月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过两日,等她请府医,就可以确诊怀孕了。” 兰心不解:“为何用如此复杂的手段?想解决她,不是有更快更有效的法子吗?” “你懂什么?”宁华月翘起兰花指,捏住一块糕点送进嘴里,“她的命不值当什么,但我的手可不能沾到脏东西。我要她名正言顺地死。” 兰心眼睛一亮:“您的意思是让她先假孕,后面再以此治她的罪?” 宁华月嗯了一声,这个法子还是徐皇后想的。 “可假孕罪不至死……” “此事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因为徐皇后会打点好过程中的一切,里面的门道很多,“一不小心”没命的人不在少数。 不仅如此,她还选好了时间地点,就等燕扶光回京,进宫赴宴时,当着众人的面,将绿卿定罪。 到时,燕扶光不至于在文武百官面前维护一个犯错的庶妃,绿卿必死无疑。 兰心激动异常,恨不得那天早点到来。 巨大的阴谋在等着绿卿,她在半信半疑中找来了江医女。 宁华月低估了绿卿的聪慧和谨慎。 “你帮我看看药是不是不对?”绿卿把药碗推过去。 江医女低头凑近闻了闻。 半晌,她疑惑道:“还是那副药,不过里面的药材似乎不对劲,有点酸味。” 绿卿面色凝重,将手腕伸出来:“我是不是怀孕了?你帮我诊诊脉。” 江医女神情严肃,搭上绿卿的脉搏凝神感受,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药出问题了。” 在绿卿开口询问前,江医女示意绿卿把屋里的人都赶出去。 绿卿照做后,她才缓缓道:“您没有怀孕,但是有人在您的药里做了手脚,让您有怀孕的症状。” 绿卿缓缓点头:“是毒药吗?” “不是毒药。”这点江医女也很奇怪,她想象不出去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绿卿不动声色,让江医女先回去。 她叫来寄琴,把情况告诉她,并且说:“锦箨院里有人背叛,应当就是平日里能接触我的药的那几个,你去查一下,尽快把人抓出来。” 寄琴小心翼翼没有打草惊蛇,她状似无意地当着几个小丫鬟的面苦恼道:“唉……庶妃身子不好,药方又得换。” 说完这些,她叫上无霜盯紧那几个怀疑对象,当晚就在西边墙角埋药渣的地方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并且试图挖药渣的小丫鬟。 “谁让你做的?”绿卿沉声问,“多的两味药,也是你加进去的?” 小丫鬟开始还誓死不开口,后来在绿卿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下没能抵挡住对死亡的恐惧,一一交代了兰心找上她的全部过程。 绿卿握紧匕首,用力得指节泛白。 第51章 除之而后快 小丫鬟被关进柴房,寄琴和曼冬守在绿卿身边。 “庶妃,那我们该怎么做?”寄琴很着急,此事一看就不简单。 倚虹院的人要她们主子的药渣做什么?寄琴脑海中闪过各种毒药的名字,令她想想就发抖。 “倚虹院这么做为了什么?”曼冬站在屋子里,眉毛纠结在一起,想了想提出她的疑惑。 绿卿支着下颌,眼神疲惫不堪:“要我的命,还要我的孩子。” 她这样的身份,不足以成为宁华月的威胁,唯有澜哥儿,才应该是宁华月的目标。 也是因为澜哥儿,所以她生产后便成了宁华月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已经恶化到了必须除之而后快的程度。 寄琴大骇,不可置信道:“王妃再如何大胆,也不敢沾上人命?”一问出口,她自己就否定了。后院女子,看起来无害,实则什么都敢做,女人的野心很多时候不比男人小。 曼冬着急地转动她的脑袋:“王爷快回来了,您去把此事告知王爷,王爷肯定会帮助您的!” “来不及了。”绿卿苦笑扶额,从发现身子不对劲,到后面抓住背叛她的小丫鬟,足以证明宁华月此举已经筹备得有一段时间了。 那么宁华月肯定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将此事告知燕扶光,在此之前,宁华月的计划必定就会实施。 她拧眉沉思,心情跌到了谷底。 寄琴双手紧握,急得原地踱步,半晌后,她焦急道:“可以寻求皇后娘娘和皇上的帮助吗?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要是知道王妃如此心狠手辣,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绿卿没说话。早在除夕冷宫那天,她就知道徐皇后不像她外表看起来那么贤良淑德,而且她还是宁华月的姨母,说不定宁华月下定决心对她下手,其中也有徐皇后的推波助澜。 不等她解释,曼冬就拍了拍寄琴的手臂:“姐姐你是不是忘了,王妃和皇后娘娘是什么关系?” “哎呀。”寄琴一拍脑袋,懊恼道,“我真的是糊涂了。”她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关系忘了呢? 屋内陷入压抑的沉默,徐皇后指望不上,意味着绿卿的处境更加艰难。 “那皇上呢?”曼冬完全是属于病急乱投医,“去找皇上,皇上是不是能管得住?” 绿卿摇摇头:“我们进宫只能去后宫,能不能遇见皇上不一定。” 况且,熙和帝并未对她这个澜哥儿的娘亲有什么印象。 烦恼了一整晚,主仆三人眼底下一大片黑青。 无霜一大早就抱着澜哥儿在院子里走动,瞧见她们三个,不免疑惑:“怎么了吗?” 绿卿抿唇不语,上前去接过怏怏不乐的澜哥儿。 澜哥儿性子变了不少,从一个爱笑爱闹的小胖墩,变成了乖巧安静丧失活力的乖宝宝。 绿卿无数次自责愧疚,恨不得能替澜哥儿受了所有的苦。 “想在外面玩吗?娘亲陪你。”她柔声在澜哥儿耳畔低语,柔软的嘴唇凑上去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澜哥儿伸出双手牢牢地圈住绿卿的脖子,生怕又和自己的娘亲分开。 宁华月在燕扶光回京前一天进了一趟宫。 凤仪宫内,宁华月焦躁不安地等待徐皇后。 半个时辰后,徐皇后才姗姗来迟。 “皇上叫本宫去长定殿商议事情,来晚了。”坐下后,她先抿了口茶润润嗓子,再笑着问宁华月,“月儿,你找本宫有事吗?” “姨母……”宁华月自然而然地在徐皇后腿边蹲下,手搭在徐皇后的膝盖上,仰头蹙眉诉说忧虑,“姨母,真的不会被发现吗?” 事到临头,宁华月开始害怕了。她的心再狠,也没真正有过把内心的阴暗付诸实践过,她不像徐皇后对人命的态度如此风轻云淡。 “万一被发现了,我怎么办……” 徐皇后抚着宁华月的头发,语气温柔慈爱:“胆子大点才能成事,畏手畏脚反倒是束缚自己。” “可那是一条人命,我害怕……” “月儿,你就说你想不想要魏氏消失,想不想要澜哥儿当你的孩子,想不想获得你夫君的宠爱。” 徐皇后打定主意把宁华月拉进深渊,她列出这些充满诱惑的条件,再结合自身经历告诉她:“成功的人,不会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如果没有点魄力,你将于事无成。本宫为后这些年,深知一个道理,女人想要什么,一味恳求外人是靠不住的,自己要学会进攻抢夺,把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都拢入手中。” 在她眼里,别人的命远不如满足自己重要。多年生存在后宫的经历,早已铸就徐皇后一副铁石心肠。 宁华月喃喃自语:“魏氏一介丫鬟,出身不显,死了就死了,对王府、对王爷、对澜哥儿来说不会有半点损失……” “你终于想明白了。”徐皇后欣慰道,“澜哥儿没有出身低微的生母,对他而言只会是好事一桩。你也不必心虚,毕竟你才是正妻,死了一个魏氏,你把澜哥儿接过去养着,扶光说不定还会夸你明事理,肚量大。” 宁华月左思右想,实在不能抵挡诱惑,眼前的迷雾被徐皇后拨开,她抬眼望去,未来美好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我知道怎么做了。” 徐皇后扶着宁华月起身,言笑晏晏间商议起明日接风宴上的即将上演的好戏。 “本宫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提前让府医为魏氏诊出喜脉,过后本宫会在宴会上让太医再次诊脉。”徐皇后笑起来,“当着文武百官,皇上和扶光还来不及高兴多久就被扰了兴致,魏氏假孕的罪更逃不掉!” 一切安排都很合理,宁华月认真算了算时间,“那月儿今日回府就找借口派府医去给魏氏诊脉,明儿赶在宴会开始前将‘好消息’告知王爷。” 徐皇后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好坏只在一瞬间,巨大的落差会让人来不及细想。” 宁华月底气十足从皇宫出来,坐上马车的那刻就开始思考以什么样的理由让府医去一趟锦箨院。 第52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绿卿在中午知道明日皇宫会设宴庆祝。 她和澜哥儿去花园里散步,遇见季明珠和管莎莎两人坐在亭子里品茶聊天。 绿卿被邀请一同过去说说话,她就让无霜先带着澜哥儿去另外一边走走,自己则上前去给季明珠行了礼。 “魏庶妃看来还很有兴致啊!”季明珠眼尾上挑,语调欢快,“要换做我的孩子常常不在身边,我怕是会哭得双眼肿痛。” 明面上打趣,实则挖苦。 绿卿咽下苦涩,微笑道:“皇后娘娘传召,妾只会感到荣幸。” 管莎莎哼笑一声:“荣幸?也是,就算不愿意又如何,你敢拒绝吗?心里委屈就自己躲在院子里哭哭好了。”说完,她忍不住掩唇轻笑。 绿卿最近很少出门,被人撞见她带着澜哥儿出来时的状态也很糟糕,憔悴至极的样子让暗中看笑话的人满足不已。 管莎莎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压绿卿的机会。 “魏庶妃说得好听,背地里哭的人不是你?” 绿卿没有半点尴尬:“舍不得孩子,和理解王妃以及皇后娘娘良苦用心是两回事,管庶妃不懂这个道理我能理解。” 她如今是真的不怕得罪管莎莎,毕竟两个人位份一样,没必要在管莎莎手里受了委屈还要忍着。 如她所料,管莎莎还是那般沉不住气,咬牙切齿当场就要找回来:“魏庶妃的翅膀越来越硬了!” 绿卿再次回以微笑,不做多余的纠缠。 季明珠啧了一声,很不耐烦:“吵什么吵?天气好出来走动,吵吵闹闹影响心情!” 管莎莎立刻噤了声,窝囊十足地瞪起眼睛怒视绿卿。 绿卿只当作没发现她的幼稚行为,偏头去看不远处的无霜和澜哥儿。 季明珠捏起一块糕点,将要送入口中,忽然睨了眼绿卿,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明日王爷就能回京,听说此去将蛮夷成功赶走,皇上高兴大赞,要在永宁殿设宴为王爷接风。” 绿卿满心满眼都是澜哥儿,乍一听见季明珠的话,忽然回过头来。 “明日?” 季明珠挑起一边眉毛:“你不知道?宫里派人出来说了。” “还没听说。”绿卿拧起眉毛,她有预感,宁华月很快要出手了。 管莎莎被当做背景板,憋屈极了,嘲讽绿卿:“小公子已经习惯随王妃进宫,这回魏庶妃怕是不能沾光了,老老实实留在府里。” 绿卿没说话,她的思绪飘了好远。 知道这个消息后,她先一步回了锦箨院。 时间不剩多少了,绿卿躺在榻上将这段时间宁华月前前后后的行为联系在一起。 多次单独带着澜哥儿进宫、在她的药里动手脚,但偏偏没有直接下致命毒药…… ——宁华月想让她理由充分地死。 如何能做到呢?可以给她定罪,让她死得顺理成章。 思路一下打通,绿卿从榻上坐起身,叫来曼冬,吩咐道:“去请江医女。” 她不能任由宁华月宰割,要在她真正动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必要时候回击对方! 江医女一路着急忙慌被曼冬催着赶来,她翻遍了医书,才找到两个解除绿卿身体假孕状态的药方。 “幸好您发现得早,不然让毒在身子里停留时间太长,会损伤性命……” 绿卿拉住江医女的手,神情恳切道:“我找你来就是为了此事,你是我最信赖的府医,我不敢找别人,只敢找你。” 江医女明白绿卿的难处,也承认她确实对绿卿有种亲近感,“我一定会尽力帮您把毒解了。” 然而绿卿却摇摇头:“先不说解毒的事。我想问问你,现在我的脉像确定是喜脉吗?换其他人诊脉会不会看出来我是中毒,并非真的有孕在身?” “几率很小。”江医女分析道,“从脉像上看,能若有似无诊出来喜脉,脉搏很像怀孕时间不长的时候,除非加以其他怀孕症状,才能确定。” 巧就巧在这里,似有若无的喜脉,可以是怀孕,也可以不是。 就看怎么说,就看那些症状对不对得上。 按照她如今的情况,以及宁华月那边急切的形势来看,一被其他府医诊脉,就会确定她有孕在身。 “假如我真的怀孕了呢?”绿卿忽地靠近江医女,半掩嘴唇轻声道,“怀孕前期脉象微弱,很容易小产?” 她也是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听钟嬷嬷和江医女说过,刚有孕就要多加小心,胎儿很脆弱。 如今她被宁华月逼到这个地步,脑海中忽然有个计策。 江医女沉声问:“您想干什么?” “我要你帮我做出真的怀孕小产的样子,江医女,我真的没办法了,你会帮我吗?” 半晌,江医女低下头:“能帮您,但此举会很疼,与妇人生产时的痛苦相当,服药后不及时止血,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没关系,置之死地而后生。”绿卿无比坚定,她除了澜哥儿什么都没有,要是再护不住澜哥儿,继续活着着实没什么必要了。 “劳烦你帮我这次,绿卿感激不尽。” 江医女不问绿卿为何这么做,她默默收拾医箱,小声说:“我回去制作药丸,药效会在服药一个时辰后发作,您自己把握时间。” 绿卿点点头,起身送江医女:“多谢。” 送走江医女,绿卿还不敢松气。 宁华月肯定要找机会确认她“怀孕”,才方便之后动手。 她静静等待着,直到下午宁华月从宫里出来,特意派人来锦箨院告知她明日随行进宫赴宴的消息。 来人是兰心,她手里还拎着个食盒,“奴婢见过庶妃,王妃娘娘念在您将小公子照看得好的份儿上,会带您一同入宫迎接王爷。” 绿卿表情淡淡,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我知道了,多谢王妃体恤。” “庶妃客气了。”兰心将食盒拎起示意,“倚虹院的小厨房做了些菜,王妃吃不完,顺便让奴婢给庶妃带一些过来。” 食盒打开,不知名的一碗汤摆出来,腥味直往绿卿鼻子里钻。 她艰难地忍耐着想吐的欲望,面不改色当着兰心的面喝了一整碗汤,擦擦嘴后不忘评价:“倚虹院的小厨房手艺了得,我沾了光,过后会当面感谢王妃娘娘关照。” 兰心紧紧盯着绿卿,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她和绿卿互相对视,打擂台般非要分出个胜负。 良久,兰心才不甘心地撇撇嘴:“庶妃客气,这些对王妃来说都不算什么。” 她一走,寄琴马上把门关上,绿卿再也忍不住。 “哇——” 刚喝进去的汤全部被吐出来,连带着之前吃进去的食物也吐得一干二净,到最后,绿卿都快虚脱了。 那碗汤是确定她有孕的导火索,在江医女把药丸做出来之前,她还不能走进宁华月的圈套。 第53章 将计就计 兰心垂头丧气地回去,宁华月一看她的样子就猜到事情没成功。 她没好气道:“为何没成事?” 兰心也委屈,绿卿吐不吐又不是她能控制的,“小姐,奴婢是等魏庶妃喝完才走的,她一点反胃的情况都没有,奴婢为了不引起她怀疑,只好走了。” “计划被打乱,如何进行下一步?!”宁华月在闺阁中虽然娇蛮任性,但没做过算计人性命的事情,她头一次经历这些,只要有一步没走在她预想好的路上,她自己就会乱了阵脚。 兰心耷拉着眼睛想了会儿,咕哝道:“还有明日早晨啊,您可以请她们随行的都来倚虹院用早膳。” 宁华月闷闷不乐道:“只有这样了,赶紧下去安排,可不能再出意外。” 如果不能在进宫前得出绿卿怀孕的消息,那么后面的事情就难了。 宁华月不想辛辛苦苦筹谋多日的计划被毁,徐皇后向她描绘的种种美好画卷对宁华月实在充满难以抗拒的诱惑。 “吩咐下去,让小厨房明日多做些味道重的食物。” 兰心郑重点头:“是,奴婢这就去。”能让锦箨院的魏庶妃消失在世上,兰心愿意添柴加火。 夜色温柔宁静的表面下隐藏着蠢蠢欲动的波涛。 四处寂静无声,竹影隔着窗户隐隐绰绰地摇曳,窗内烛火昏黄,勾勒出美人蕴含眼底的愁绪。 曼冬已经出门好一会儿了,还没回来,等待间绿卿未免染上几分焦虑。 寄琴听说了药丸的危害后,不忍心让绿卿承担莫大的代价和痛苦,苦口婆心地劝了又劝。 “主子,别用那么危险的药,咱们既然已经猜到了王妃的计划,寻个借口躲开就是了,待明日王爷回府,王妃就不敢再对您动手……”寄琴认为能躲则躲,就算方法看起来蠢笨些,但不至于将自身陷入险境。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绿卿神色坚定决绝,“她既然对我有想法,就不会轻易放弃。比起一再退让使她看轻我觊觎我的孩子,不如主动出击,将她未能施展完全的阴谋还回去,让她知道我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也不是随她们拿捏的软柿子。” 她不立起来,澜哥儿就没有后盾。 寄琴有点动摇,但从私心上来说,她仍旧不愿意让绿卿剑走偏锋,“可是告诉王爷的话,您就不必受苦,王爷肯定会做主的。” “王妃身后有宁家、有皇后,而我只有澜哥儿。”绿卿自嘲一笑,懒懒地歪了歪头,盯住蜡烛顶端的那簇火苗,“王妃牵扯的利益可比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妃多多了,而且你认为王爷对我有感情吗?不,没有的,仅仅因为我生了澜哥儿,对他来说才算有点价值。” 没有澜哥儿,她什么都不是。 “主子……”寄琴顿时有种感同身受的痛苦,很想反驳但却不得不承认,或许绿卿说的就是现实。 绿卿乏力地往后一靠,轻轻阖上眼睛:“好了,别再说了,等曼冬把药丸拿回来,我再想想后续的事情。” 良久,门外传来几声刻意放轻放缓的脚步,为了不泄露行踪,曼冬去江医女住处的时候都没拎灯笼,一路摸黑去摸黑回来。 “主子,药取来了。”曼冬小心翼翼将一个荷包递给绿卿,“江医女让我给您带句话,有需要的时候尽管去找她。” 绿卿攥着荷包,嗓音干涩:“多谢她愿意帮我,也谢谢你们陪在我身边,明日就要和王妃交手了,希望一切顺利。” 翌日。 还没到卯时,倚虹院的兰心就出现在了锦箨院。 曼冬面对面和兰心站着,扯扯嘴角笑道:“兰心姐姐怎么来了?大早上的,我们庶妃还没起来。” “还没起?该起来了。”兰心扬扬眉,往主屋瞥了一眼,“宫宴恐怕不会那么早开始,王爷他们中午点才到京城,王妃娘娘命我们倚虹院的小厨房做了桌丰盛的早膳,邀请陈侧妃、季侧妃和你们魏庶妃去用膳。” “用了膳,正好一起出发,省得到时候一个等一个的麻烦。” 曼冬笑道:“是,那我先去叫起庶妃。” 兰心忍着雀跃催促道:“快点儿啊,再磨蹭一个时辰也够你们庶妃梳妆打扮了,可别让其他主子好等!” 曼冬再次应是,笑眯眯送走兰心,一路小跑进了屋。 “主子,兰心说王妃让您去倚虹院用早膳,她还叫上了陈侧妃和季侧妃!” 来了! 绿卿早已梳妆打扮好,她昨晚一晚没睡,终于等到了这刻。 看她把装着药丸的荷包拿出来,寄琴俯身将手搭在绿卿的手背上,温柔的嗓音微微颤抖:“您确定吗……” “昨天的汤就很不同寻常了。”绿卿把药丸取出,捏在指间端详着,“这哪儿是去吃早膳,是她迫不及待在进宫前布好的局,既然她要算计,那我便将计就计。” 曼冬紧着一颗心,眉头拧紧:“那奴婢待会儿就去找江医女,务必让她在药效发作后的最短时间内救您。” 绿卿点点头,努力翘了翘嘴角,试图将眼中的憔悴驱散,“小心点,别被其他人发现了。” 说完,她看向寄琴,没等她吩咐,寄琴就带着哭腔说:“奴婢会随时随地守在小主子身边……” “那就好,到时候现场混乱,你抱着澜哥儿躲远点儿,别被他看见我的样子。” 交代好一切,绿卿干脆利落地把药丸服下。 时辰差不多,她抱着澜哥儿,身后跟着无霜和寄琴,一行人往倚虹院的方向去了。 陈清姿比绿卿先一步到,她鲜少打扮得这么娇艳,想来是很久不见燕扶光了,很想在心上人面前展露自己最美的一面。 而宁华月的装扮比她还要隆重夺目,衣裙肉眼可见的华贵,妆容也浓了许多。 “妾见过王妃娘娘和侧妃娘娘,给两位娘娘请安。” “起来。”宁华月心情似乎很好,破天荒地关心了一下绿卿,“魏庶妃怎么看着有点虚弱啊,穿得也素净,王爷回来,怎么不用心打扮打扮?” 绿卿轻声道:“几位娘娘光彩夺目,妾无法企及,再如何打扮也不能与娘娘们争辉。” 宁华月轻笑两声,点了点椅子:“你倒是谦虚本分,先坐,等季侧妃来了就让人摆膳。” 绿卿点头落座,将澜哥儿换给寄琴抱着。 第54章 绿卿“小产” 季明珠最后一个到。 她一进门,抱怨声随之响起:“我倒是要瞧瞧倚虹院的小厨房做的是什么山珍海味!早早的就派丫鬟去催,催得我心慌!” 饶是她这么说,也没见她早点过来,妆面以及身上的衣裳,没一样不是精致的。 大好的日子,后面有更精彩的安排,宁华月懒得和她拌嘴,淡淡打了声招呼就吩咐下人摆膳了。 陈清姿脾气好些,客客气气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早就听闻倚虹院小厨房的手艺不错,今日能好好尝尝,机会难得,有劳王妃安排了。” 宁华月用余光看了眼正在撇嘴的季明珠,解释道:“为了能统一时间进宫罢了,我不喜欢等人。” 季明珠不搭话,反正她不管宁华月是不是在阴阳怪气,下次她还敢不守时! 绿卿一直没有说话,她看着一道道精心准备的早膳摆上桌,极力压抑着喉间的恶心。 满桌子腥味重的东西,还没尝进嘴里,就让人忍不住作呕了。 季明珠嫌弃地瞥一眼,用怀疑的眼神看向宁华月:“这就是王妃你院子里的好厨子做的?鱼片粥能做得那么腥,这也是好手艺?” 陈清姿犹豫着一直没落筷,想来心里也是和季明珠一样的看法。 宁华月不在意她们两人的评价,径直给绿卿推荐:“瞧你脸色不好看,喝点鱼片粥补补。” 绿卿微笑颔首,喉咙发紧,她一闻到这个味道,就生理性不适。 然而,宁华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催促着:“快尝尝,我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的。” 在她的注视中,绿卿艰难地舀起来一勺,还没送到嘴边,便抑制不住想吐,她又赶紧放下。 “妾出门时就口渴了,不知可否让妾先饮一点茶解解渴?” 绿卿紧紧攥着手帕,神经一点不敢放松,生怕再一开口就是呕吐。 加上一个时辰到了,药效已经开始发作,她忍耐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等待合适的时机。 宁华月闻言笑了笑,异常热情:“喝茶干什么,我马上让人端碗鱼汤过来。” 话音刚落,也不管绿卿作何反应,宁华月就给兰心使了个眼色。 兰心意会,翘起嘴角满脸笑容去了小厨房。 片刻后,她端着一碗鱼汤回来。 绿卿远远地瞧见了,站起身对宁华月道谢:“多谢王妃娘娘。”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 一张桌子,主位上坐着宁华月,她的两边是陈清姿和季明珠,对面最靠近门的位置是绿卿的。 “劳烦您这里的丫鬟了。”边说话,绿卿边转过身,背对身后的三人,笑盈盈伸出手要去接兰心手里的碗。 有了之前在元宵家宴上的那出,兰心如今对绿卿可谓是十分防备。 她见绿卿没接稳,根本不敢松手。 一开始,她还疑惑为什么绿卿还不接着,后来等不及了,便带了点不耐烦地说:“庶妃怎么还不接着!”说完,她还将碗往前送了送。 刹那间,兰心眼睁睁瞧着绿卿拉住她的手,向后一仰,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啊——!!” 兰心大叫出声,伴随着倒地不起,身下渗出红色的绿卿,结结实实把在场的人狠狠吓了一跳。 屋内立刻陷入混乱,绿卿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血色蔓延开来,浓重的血腥味直往所有人鼻子里钻。 真的很疼,江医女没有骗她,绿卿神思混沌地想。 陈清姿看着还在愣神的宁华月,高声喝道:“快让人去请府医!” 兰心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语无伦次:“不、不是我、不是奴婢……我没碰她,没有碰她……” 宁华月死死盯着绿卿越来越红的裙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请府医!” 她的思绪乱作一团,内心的焦灼慌乱顷刻间席卷而来,让她难以在此时做出最无可指责的一系列动作。 陈清姿也看出来,宁华月状态不对劲,她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地盘,有条不紊地使唤着倚虹院的丫鬟把绿卿挪到了榻上。 季明珠吓傻了,指着绿卿沾满血迹的裙子嗫嚅道:“她、她怎么了?月事来了?”按说也不应该,她还没见过谁来月事那么受罪的。 陈清姿摇摇头,沉声道:“待府医来了再说。”要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倚虹院的罪过就大了。 很快,江医女和几个府医全都到场。 宁华月此时脑袋清醒了一点,指挥着与她关系最密切的一个府医说:“给她看看,怎么好端端地晕倒了,还流了血。” 府医点点头,搭上绿卿的脉搏,半晌一动不动,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 他张着嘴,看了宁华月好几眼,好似那些话很难说出口。 寄琴跪在榻前,抓住绿卿的手,哭得满脸泪痕,焦急问道:“魏庶妃到底怎么了,请您如实相告!” 无奈之下,府医动动嘴唇,叹息道:“魏庶妃,小产了……” “怎么会?!!” 宁华月差点就要吼出来:她根本没怀孕,怎么会小产! “你们!再诊!”她指着其他府医,还是不愿意相信她听到的那些。 一个个府医上前诊脉,结论都一样。 轮到江医女,她没忍住隐含埋怨地对宁华月说道:“魏庶妃形势严峻,如果再不止血,恐怕会有性命之忧。王妃娘娘即使不愿相信也没办法,总不能因为您的不可置信,耽搁了魏庶妃!” 季明珠皱着眉站在人群外围插话:“是啊,人还是你的丫鬟推倒的,你不及时救人,反倒是怀疑起府医们,到底是何居心?” 宁华月怒喝:“闭嘴!”她心里乱糟糟的,浑身力气被抽走,“既然小产,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赶紧的!” 江医女经常在锦箨院走动,与绿卿交往不一般,而且她还是女子,自然当仁不让承担起救治绿卿的责任。 陈清姿做主把空间留给江医女和几个丫鬟,将多余的人赶了出去。 倚虹院游廊下,陈清姿睨了眼跪在一边的兰心,提醒宁华月:“王妃,魏庶妃因你的这个丫鬟小产,恐怕你该拿出点态度出来了。” 兰心高声喊道:“不是我,是她自己摔倒的!她陷害我——” 啪——! 陈清姿的丫鬟春玉接受了自家主子的示意后,上前给了兰心一耳光。 宁华月深知此事过于巧合,兰心多半委屈,她护短地瞪回去,将要开口,却被陈清姿抢先。 “魏庶妃小产,王爷今日会回府,王妃还是不要急着包庇这样的丫鬟了,想想如何与王爷交代。” 顿时,游廊下鸦雀无声。 差点忘了,今日是燕扶光回京的日子。 第55章 从中作梗 绿卿身下的血越来越多,江医女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堪堪止住。 一盆盆用来清洗的水被染红端出去,门口的陈清姿眉头紧锁,忙问:“魏庶妃情况还好吗?血止住没有?” “回陈侧妃的话,江医女还在诊治,奴婢不知。” 陈清姿遂摆摆手让人下去,她看了眼时辰,说道:“今日不能进宫了,劳烦王妃娘娘派人去给皇后娘娘说一声。”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她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没心没肺进宫赴宴,岂不是遭人诟病? 况且,绿卿“小产”并非她自己不小心,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弄明白,对谁都不公平。 宁华月一颗心沉到了底,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徐皇后这个消息。 “……我这就派人进宫。” 宁华月深呼吸几下,见锦箨院的曼冬站在后面,肚子里满是火气把人叫到了面前。 “你们庶妃有孕的话,身边人怎么会没有察觉?魏庶妃已经有过怀孕生产的经历,按说不应该察觉不到啊。”她咽不下这口气,本来想算计绿卿,反而被她将计就计反击回来。 宁华月不能将真相道明,但她可以将责任推给绿卿和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谁料曼冬抹抹眼泪就开始解释:“庶妃脉像浅,府医也说了不容易诊出来,加上最近庶妃闷闷不乐、忧心过重,胃口也跟着差了很多,所以奴婢们和庶妃自己都不曾察觉,还望王妃娘娘理解。” 至于绿卿为什么憔悴不堪,明眼人都知道原因。 陈清姿淡淡地接了句:“孩子不在身边,做娘亲的担忧也正常。” 宁华月还没扇出去的巴掌被狠狠甩回她脸上。 季明珠白眼翻得溜起:“呵呵。” 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季明珠对目前的事情走向实在高兴不过,绿卿“小产”,宁华月脱不了干系,两件事对季明珠来说都极好不过。 她的心情称得上美妙,幸灾乐祸地开口:“王妃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大好,魏庶妃没了孩子,不止你的丫鬟,就连你都有责任。” 兰心瑟瑟发抖,膝行几步抱住宁华月的小腿,再三恳求:“王妃娘娘您相信奴婢,您肯定知道的,魏庶妃摔倒与奴婢无关,她根本就没……” 眼看着兰心愚不可及要将她们的秘密说出口,宁华月对她也没什么好声气了。她怒视兰心,将兰心甩开:“闭嘴!” 兰心砰砰磕头,额头青紫一片微微渗出血迹都还不停下。 “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 巨大的恐惧将她完全笼罩,兰心百口莫辩,但也能预见她的结局。王爷本就子嗣艰难,她还害魏庶妃“小产”,她的命和王爷子嗣相比,微不足道,死十次都不足以抵消她的罪孽。 生死关头,她只有祈求深知实情的宁华月,而她昔日忠心耿耿侍奉的主子,似乎要抛弃她了。 宁华月看也不看兰心,抿唇道:“魏庶妃还没醒,等魏庶妃醒来再做定夺!” 如果绿卿咬定兰心推的她,那么宁华月想,她也只能放弃兰心了。 总之,她一定不能把那个未能完成的阴谋泄露,到时不止牵扯她在王府的地位,还会连累她的皇后姨母。 长定殿,徐皇后等人随同熙和帝在此等候燕扶光归来。 燕扶光在灵虎城驻扎军队,将虎视眈眈在城外观望的蛮夷吓退。 为了震慑他们,安定城内百姓的生活,燕扶光带领一队人马与他们的骑兵切磋了一下,大获全胜。 此举意义非凡,传回京城后熙和帝龙颜大悦,赞赏燕扶光的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倒,听得徐皇后和燕羡之酸涩不已。 燕羡之握紧手指,面上宽和带笑:“父皇,三弟英勇,但也少不了二弟和五弟的帮助,您只夸三弟,恐怕其他两个弟弟要伤心了!” 熙和帝实在高兴,摆摆手哈哈大笑:“有赏!都有赏!不愧是朕的儿子!” 高兴过后,他看了圈在场的人,疑惑道:“都什么时辰了,为何晋王府的女眷们还没来?” 徐皇后一愣,只以为是宁华月要让府医给绿卿诊脉,所以耽搁了时间。她笑道:“皇上别着急,或许今日还有喜事!” 熙和帝更加不解:“什么喜事?” 徐皇后卖了个关子:“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话说出去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徐皇后身边的嬷嬷就缓步从外面进来,俯身在她耳边将晋王府今早发生的不幸告知了徐皇后。 “当真?”徐皇后压低声音, 嘴唇紧抿,嘴角向下。 “是晋王妃的人亲自来说的,假不了。” 徐皇后立刻明白了,宁华月不仅没得手,还被绿卿算计了一遭。 “小看了她!” 不远处的熙和帝瞧着徐皇后表情奇怪,问道:“皇后,出什么事了?” “回皇上,晋王府出了点事,月儿她们一时走不开……” “还有什么事比迎接扶光更重要?!”熙和帝浓眉一竖,不满之意显而易见。 徐皇后含糊其辞,故意将关键之处隐去:“说是府里的庶妃魏氏不小心摔倒,小产了……” “你说什么?!”熙和帝着急重视的模样看得人心惊肉跳。 “魏氏……” 徐皇后的话被打断,熙和帝暴怒道:“扶光凯旋之日,为何会出这样的事!魏氏有孕了为何不小心些!” “这个臣妾也不知道……” “大好的日子偏偏事端频出,魏氏到底是出身低贱!没有福气!”熙和帝双手叉腰,肥胖的肚子起起伏伏,半晌才气顺,“此事不许外传!宫宴照常举行!” 熙和帝顾虑很多,燕扶光荣光满身回到京城,对整个大燕来说都是好事,他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再次议论燕扶光命煞孤星,冲淡他身上的荣耀,更不想今天这样的喜庆氛围被晦气的事情沾染。 “魏氏小产,是她自己不注意,与扶光无关,在场的无论是谁,都不许以此事做文章。”熙和帝沉声吩咐,“待会儿也不许谁向扶光多嘴,让他回了京好好放松放松。” 徐皇后轻轻勾起嘴角,答:“是,臣妾一定会安排妥当。” 第56章 燕扶光回府 未时,燕扶光等人顺利抵达京城。 遣散军队后,燕扶光马不停蹄赶往皇宫。 永宁殿,文武大臣以及一众后宫嫔妃在此等候多时,他们看着燕扶光身姿挺拔、意气风发地出现在门口,一步一步去到熙和帝面前行礼问安。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熙和帝笑得满脸褶子,亲自起身将燕扶光扶起,满眼激动赞赏地拍拍他宽厚的肩膀:“父皇就知道你可以!” 燕扶光挑起嘴角,抱拳道:“儿臣幸不辱命。” 熙和帝眉开眼笑:“想要什么,父皇都赏给你!” 他其实早就让太监们准备好了一应珍宝作为赏赐,但话到嘴边忽然想起他府里今日发生的事,于是熙和帝灵光一现:“朕新得了几个美人,赏你两个!” 燕扶光眉头一皱,就要拒绝。 燕羡之阴阳怪气地插嘴:“三弟不想要美人,想要其他好东西?长者赐不敢辞……” 熙和帝瞪了眼燕羡之,拍拍燕扶光的手臂:“就这样说好了,多两个女人给你开枝散叶,父皇更高兴!” 燕扶光嘴角紧抿,不咸不淡道:“那便随父皇。” 说了几句后,燕扶光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任何他们晋王府的人。本来出行在外许多天不见澜哥儿,他想着能早点抱抱他的,为何晋王府的人一个都没看到。 直觉奇怪,燕扶光叫住正在为他斟酒的方进宝:“让梁非去问问,王妃她们为何没来?” 方进宝嘿嘿一笑:“殿下想小主子了是?奴才这就去!” 梁非还没来得及歇歇脚,就被使唤跑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找人问话。 一炷香后,梁非额头冒出汗珠,去到燕扶光身边。 燕扶光眼一抬,梁非略显不安地紧张道:“今早魏庶妃小产了,王妃她们这才没进宫。” 燕扶光一双黑眸忽地凌厉,梁非紧接着把他知道的都说了。 “说是被王妃娘娘身边的丫鬟推了一把,摔倒了……” 说来也巧,梁非正准备打发人回府一趟问问清楚,就遇见了钟嬷嬷派来的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清晰流畅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梁非的汗一下冒出来,吓得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大堆绿卿的情况。 “魏庶妃小产昏迷还没醒来。” 咔嚓—— 只见瓷白如玉的酒盏在燕扶光指间绽开,他周围那一小圈人皆静默下来,不知怎的各个都有点后背发凉的意思。 端着酒盏正要过来庆贺攀谈的宁华月的父亲——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宁见山还没来得及和他的王爷女婿打招呼,就见对方似乎冷笑了一下,紧接着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宁家家风甚好,本王领教了。” 宁见山愣住,小胡子翘起一抹名为懵逼的弧度,从心底发出一声:“……啊?” 不等他表达疑惑,燕扶光已经起身,以身子不适为由先行告退。 徐皇后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倚虹院,绿卿双眼紧闭还没醒来。 屋内未散尽的血腥气让人心惊。 宁华月僵坐在外间,迟迟没想好应对之策。 是她小看绿卿,掉以轻心了,她万万没想到,绿卿还能有这样的手段。 宁华月疲惫极了,她知道,现在恐怕满府都在传她的丫鬟推倒魏庶妃至其小产,等到燕扶光回来,她即将迎接更猛烈的风暴。 “魏庶妃怎么还没醒,都四个多时辰了!”宁华月撑着发疼的脑袋,问江医女。 江医女戴着面纱,回头往内室看了眼,语气冷淡道:“庶妃失血过多需要休息,还请王妃不要心急。” 陈清姿一直留在倚虹院没离开半步,她进去看了看绿卿的状态,出来后说:“魏庶妃受罪了。” 此时,兰心跪在院子中间,身侧忽然刮过一阵风。 她迟钝地抬头看去,刚刚过去的人是燕扶光。 一道声线没有丝毫起伏的音调响起:“魏氏如何?” 宁华月慌乱起身,脚一软,她赶紧扶住桌子站稳。 陈清姿不等宁华月说话,面带焦急地回道:“魏妹妹失血过多,还没醒来。” 燕扶光径直往内室去,陈清姿和宁华月慌忙追上,江医女思虑了一下,也选择跟上去。 恰此时,床榻上的绿卿缓缓睁开眼睛,丝毫没有预兆,两行清泪流下,落入双鬓消失无踪,唯有两道泪痕能看出她的绝望和害怕。 燕扶光停在几步之外,看着绿卿毫无生机的模样,心底的火气噌噌往上涨。 宁华月丝毫没有察觉地开口:“她醒了!” 醒了才好,醒了她才能和她对峙,才能让她自己说明白她根本没怀上孩子,何来的小产! 可是,不等她威逼利诱,燕扶光就上前去坐在床边,握住绿卿冰凉的手,不言不语只盯着她。 绿卿嗓音沙哑,有气无力的:“王爷……对不住,是妾不好……没保护好孩子……” 她甚至没有告状,也没有嚎啕大哭指责宁华月,就只是默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把所有痛苦都自己担着。 “对不住……要是妾早点知道……” 燕扶光抚摸着她湿漉漉的眼角,一下下抹去她的泪痕,“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 绿卿轻轻在他掌心蹭了蹭,什么都不说,但到底是不再流泪了。 就在燕扶光以为他已经把绿卿暂时安抚好的时候,绿卿忽然睁开眼睛,四处张望,急切痛苦地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澜哥儿呢,澜哥儿呢,妾的澜哥儿去哪儿了……” 泪水倾泻而出,像是抽走了她的灵魂,绿卿双手掩面,绝望呢喃:“澜哥儿……澜哥儿也没有了……” 燕扶光不明所以,转头看向江医女。 江医女垂眸解释道:“小产对庶妃身心打击很大,也勾起了庶妃那些痛苦的回忆,庶妃现在还不算清醒过来了……” 陈清姿适时补充:“想来是魏妹妹近来不得不常常与澜哥儿分离,才会让她如此憔悴心痛。” 燕扶光抱住绿卿,接过江医女递来的手帕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听见陈清姿的话后,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句:“与澜哥儿分离?” 陈清姿客观地描述了一番宁华月的所作所为,燕扶光大怒。 正要发火质问,怀里的人瑟缩了一下。 绿卿双臂搂紧燕扶光,小声可怜地在他耳边祈求:“妾想回锦箨院……” 燕扶光抚着她的后背,用锦被把她裹好,“回去,带你回去。” 抱起绿卿往外走的时候,燕扶光头也不回道:“宁氏,本王待会儿再回来与你算账。” 第57章 倚虹院埋兰心 从倚虹院到锦箨院这一路,燕扶光稳稳抱着绿卿,心境很是复杂。 他对她说:“澜哥儿好好的,他就是你的孩子,谁也抢不走。” 说这话的时候,燕扶光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熙和三十二年,他也这样紧紧抱着昭贵妃,看她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听她喃喃后悔,见她彻底闭上眼睛。 而他的父皇,不仅没有帮他调查清楚昭贵妃去世的真相,还自我感动般想把他转记在徐皇后那里,美其名曰弥补他,让他成为中宫嫡子。 燕扶光也是从那个时候推翻了他一直以来对皇宫的看法,那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再是他童年记忆里的家,而是摧毁他母妃的刽子手。 他不在乎他孩子的母亲是什么身份,对他来说没有嫡子和庶子的区别,因为他绝不会像熙和帝一样,与很多女人纠缠不清。 他的决心在于他的母妃,曾经亲眼见过昭贵妃如何日渐憔悴痛苦最后蹊跷离世,他不允许自己成为母妃最讨厌的那种男人。 宠幸绿卿对他来说是意外,也曾有过将人杀了一了百了的想法,但到底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后来她怀孕生子,给他诞下了可爱机灵的澜哥儿,对他来说,绿卿就已经被划归为自己人的那边。 护着她无所谓感情,他向来不屑于纠缠在儿女情长里,天地宽广自有他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但他是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绝不会丢下。 燕扶光垂眸看了眼怀里毫无生机的人,嗓音沉稳有力道:“王妃的位置还需要她占着,但是我会给你找回公道。” 绿卿似乎已经将全部精力耗光,眼神涣散听不进去任何话,她怔怔地盯着燕扶光的下颌,没有半点反应。 回到锦箨院,燕扶光把绿卿放在床榻上,叫来江医女仔细询问。 “她身子如何?” “回王爷,庶妃身子肯定是伤了的,但毕竟年轻,往后好好养着,不会有大问题。” 江医女做的药丸,既促使绿卿“小产”,又为她解了宁华月下的毒。 况且绿卿并非真的有孕,所以待毒解除干净,好生调养,是可以养回来的。 燕扶光点点头,回头给绿卿掖掖被子,吩咐寄琴和曼冬:“照看好你们主子,本王去一趟倚虹院,晚点再来看她。” 宁华月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燕扶光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她像个丢人的小丑独自等待凌迟。 满院子的下人全都屏着气息,主子都要遭殃了,她们这些丫鬟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宁华月呆坐在软榻上,三魂六魄随着燕扶光那声冷冷的“回头与你算账”抽离身体。 王嬷嬷不忍心地抚着她的后背出主意:“其实今日的事就是兰心她不小心推了魏庶妃一把,纵然您是主子,丫鬟犯了错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但意外之事谁能说得清楚?王爷无非只能怪罪您没管教好兰心,难不成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魏庶妃小产是您导致的?” 事情缘由是什么王嬷嬷当然再清楚不过,可舍弃一个丫鬟,保全自身,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魏庶妃这次运气好,下次就不一定了。” 王嬷嬷几十年浸淫后院,早年间帮助宁夫人整治宁见山那些莺莺燕燕,将后院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心机手段比一个丫鬟强多了。 “您也不必愧疚,兰心这丫鬟忠心是忠心,但太过蠢笨,早点舍弃了才好。” 宁华月优柔寡断,迟迟难以下定决心。 王嬷嬷苦口婆心地劝:“再晚点王爷就过来了,您不拿出态度,王爷只怕是会更生气!” 宁华月咬着牙皱眉道:“那便依嬷嬷所说,将兰心杖杀,表明我的态度。” 屋外的兰心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哭诉声越发急切:“小姐,奴婢从小伺候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奴婢不求您放过奴婢,只求您念在昔日的情分上,保全奴婢的性命!” 宁华月始终默不作声,在王嬷嬷指挥下人把兰心摁倒行刑时,她走出去,看着自兰心身上渗出的血迹,嗓音微微发抖:“兰心,我不是不想救你……下辈子我再好好对你……” 兰心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小,双手从紧握慢慢松开,下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眼睛渐渐蒙上一层灰白。 燕扶光刚踏进倚虹院,就见此场景。 他不咸不淡地瞥了眼血肉模糊的兰心,嘴角挑起冷笑:“王妃这会儿才想起来惩治这丫鬟?还是说本来就是做戏给本王看的?” 燕扶光回京后还没来得及换去身上的盔甲,如今立在倚虹院里发怒,倒像是把战场挪到了这里,满是硝烟戾气。 宁华月显然不是他的对手,被这么一质问,脸色都白了,嘴唇张张合合干巴巴地解释:“兰心冲撞魏庶妃,害得魏庶妃小产,妾身理应按照府中规矩处置她。” 方进宝亲自搬了张椅子放在廊下,燕扶光一手抵住腰间佩刀,健步上前,气势骇人地坐下。 “继续打。” 砰砰砰—— 一声声闷响接二连三落下,兰心早已咽气,但燕扶光不开口,没有人敢叫停。 一团团鲜红的血肉飞溅,沾染在廊下摆着的花盆上,落在宁华月精致的裙摆绣鞋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宁华月脸色越来越白,亲眼看着兰心的身体肉被打成肉糜,她害怕得战栗。 终于,宁华月没忍住,捂住嘴:“呕——” 燕扶光面不改色:“王妃看好了,什么才是本王府里的规矩。” 他抬起手,行刑的几人喘着气停下,紧张不安地等候吩咐。 阳光下,燕扶光狭长的眼梢微微淬着光:“挖个坑填了。” 宁华月错愕抬眸,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燕扶光手指点了点院子西北角的那棵腊梅树。 “本王瞧着那里不错,既然她是王妃的陪嫁丫鬟,想必主仆情深,本王正好成全你们,也方便王妃时时刻刻记住王府的规矩。” “王爷!”宁华月浑身汗毛竖起,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安排。 可燕扶光眼睛不眨一下,继续道:“王妃不介意倚虹院变成乱葬岗的话,大可以再挑战本王的底线。” 第58章 亏欠和怜惜 宁华月无法抑制地颤抖哭泣。 腊梅树下已经挖出一个坑,几个下人屏息凝神将兰心残破的尸身放进坑里,动作麻利地填土埋上。 她背过身一个劲呕吐,污秽脏了她特意穿上进宫赴宴的衣裙。 “你不怀好意,多次从魏氏身边抢走澜哥儿,害得澜哥儿担惊受怕,魏氏寝食难安。”燕扶光一一细数宁华月的罪状,“更别说今日魏氏小产一事,你难辞其咎。” “宁氏,本王对你、对你们宁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宁华月听出他话语间暗含的威胁,不愿牵连家族,求情道:“此事是妾身失职,与宁家无关,王爷尽可治罪于妾身,妾身无怨无悔。不过您说的妾身抢走澜哥儿一事,妾身也实属无奈,是皇上想念澜哥儿,这才叫妾身将他带进宫中,妾身绝没有其他想法!” “没有想法?呵。” 知道她在意什么,燕扶光就要拿什么出气,否则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也不足以教训宁华月。 “本王记得你的兄长去年进了翰林院?” 宁华月一顿,大惊失色道:“王爷!您别牵连妾身的家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她的娘亲宁夫人一辈子就得了她和她哥哥宁淮安两个孩子,宁淮安去年才中了二甲进士,经过家里运作入了翰林。 她和她的娘亲甚至宁阁老就指望着宁淮安,宁家以他为荣,将来还需要他延续宁家的辉煌,万万不可因为她在后院的事连累宁淮安! 如果宁淮安出事,那么她和她的娘亲就没了依靠,将来宁家的一切只会落入那些虎视眈眈的庶子手中! “王爷,求求您……求求您……” 宁华月在燕扶光面前跪得笔直,声泪俱下:“妾身知错了,您的怒火只管朝着妾身一个人来,妾身替兰心向魏庶妃赔罪……” “本王给过你机会,是你贪得无厌。”燕扶光厌恶地撇开目光,“你的行为就让宁家一起负责。” 说完,他站起来,视线投向宁华月身后的王嬷嬷,冷冷开口:“既然王妃要为她的丫鬟赎罪,那便亲手抄写一千卷佛经以示诚意。” 宁华月见他要离开,害怕他去对付宁淮安,猛地起身,却忽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倚虹院顿时嘈杂无比。 “王妃!快叫府医!” 燕扶光没走多远,听见了院内的惊呼,他不为所动,继续朝着锦箨院的方向去。 方进宝拦住他,叹叹气道:“您换身衣裳再过去,魏庶妃闻到了肯定会不舒服,说不定还会吓着小主子。” 盔甲上沾了尘土,去一趟倚虹院后更是染上了血腥气,气味实在不大好闻。 燕扶光顿住脚步,狐疑地低头嗅嗅,最终还是调了个头,先回鹤鸣院。 鹤鸣院,方进宝边伺候燕扶光沐浴边问:“殿下,您当真要对王妃的兄长动手?” 燕扶光嗤了一声:“你也觉得本王不该牵连她的家人?” 方进宝连声否认:“王妃罪责难逃,宁家教导无方,不过王妃的兄长好歹也是翰林院的人,您把人杀了恐怕皇上会怪罪……” “谁说我要杀了他?”燕扶光回头瞥一眼方进宝,慢悠悠道,“宁家人虚荣,我就下他们的面子,把他从清贵的翰林院弄去贫苦之地当差,岂不比直接杀了他还痛快?” 方进宝汗颜,是他小瞧了他们殿下。 绿卿从昏睡中醒来,什么都不问,就要找澜哥儿。 寄琴把澜哥儿抱过来,小小的人儿似乎知道自己娘亲经历了多大的危险,扁扁嘴就要掉眼泪。 绿卿心疼地用嘴唇贴贴他的额头,手拍着澜哥儿的后背,轻柔地哄:“没事了没事了,娘亲没事了,澜哥儿以后也不用受罪了。” “呜呜……”澜哥儿乖巧趴在绿卿怀里,小手攥着绿卿的衣襟,委屈巴巴地小声哭出来。 “没事了,澜哥儿不哭。”绿卿疼惜地擦去澜哥儿的眼泪,亲亲他的脸颊。 好一会儿过去,澜哥儿在绿卿怀里睡着了,寄琴要把他抱走让绿卿好好休息,但刚碰上澜哥儿,他就闭着眼睛哼唧。 于是绿卿就不让她们动他,“算了,就让澜哥儿在我身边睡。” 寄琴点点头,端来一杯温水喂绿卿。 嗓子舒服了,绿卿才想起来问:“王爷呢?” 寄琴把杯子放回桌上,轻声道:“王爷去了一趟倚虹院,现在回鹤鸣院了。” “嗯。”绿卿低低地应了一声,“王妃那边怎么个说法?” “兰心死了,被活活打死埋在了倚虹院的院子里……”寄琴打量着绿卿的脸色,继续道,“王妃被罚抄一千卷佛经。” 绿卿垂着眼睫,看不清她满不满意这个结果。 寄琴咬了下唇,小声道:“奴婢认为,光是这样不足以抵消您受的罪。” 王妃是冲着她们庶妃的命和小主子来的,兰心成了替罪羊,死了就死了,但她们庶妃经历的一切谁来弥补? 听出寄琴在给她打抱不平,绿卿反而笑了。 她道:“意料之中。王妃家世摆在那里,而且她的阴谋没有暴露,那么只要推兰心出来,她就没有确切伤害我的罪名。” 寄琴问:“您不难过吗?王妃还好好的,以后您就无时无刻不处在危险之中。” 绿卿回答:“我从没想过能彻底扳倒王妃,我没有扳倒她的条件。但是,我能让她永远在外人眼中都亏欠我。” 她知道宁华月就算再不受燕扶光喜欢,都会是晋王妃。 绿卿目标很明确——她要宁华月对她的亏欠,要燕扶光对她的怜惜。 寄琴明白了:“奴婢知道您的意思了,今后在府中,王妃至少在明面上都不得不顾及您。” 绿卿点点头:“是这个意思,所以我对这样的结果是满意的。” 寄琴心情平和下来,她跟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还关在柴房里的那个小丫鬟。 “那……您要怎么处置丹红?” 寄琴并拢手掌在脖子那里比划了一下:“不然彻底解决她?” 绿卿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问:“她知道多少?” “兰心找上她,让她偷您的药渣,后面的情况她应当就不知晓了。” “那没事,告诉她兰心害了我肚子的孩子,她也是帮手,让王爷知道的话小命不保。这几天先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过段时间倚虹院风波平息下来,再让她去找灵韵,满足她想去伺候王妃的愿望。” 寄琴眼睛一亮:“咱们只要握着这个把柄,丹红就不敢不听话!” 绿卿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第59章 两位新人 春风送暖,绿柳扶苏。 锦箨院的一方竹林疏朗有致、密密耸立,穿林的风送来清雅的竹香,让整个院子洋溢着勃勃生机。 绿卿还不能下床,燕扶光将澜哥儿抱在腿上,逗着许久未见的儿子。 “澜哥儿,还认不认识父王?” 两双十分肖似的眼睛对上,一个眼底带笑,一个无辜眨眼。 澜哥儿颇觉没趣,挪开眼睛,不搭理他的老父亲。 绿卿侧躺在床榻上,不由得替澜哥儿说话:“澜哥儿寻常不让别人抱的,他肯定还记得您。” 燕扶光甚是满意地挑眉。 他能感觉到,澜哥儿不像他去灵虎城之前那么活泼,这一切与皇宫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我在外面给澜哥儿寻了些稀奇玩意儿,待会儿方进宝会送来。” 他养孩子的方法很粗犷,那就是看着好的都一股脑买回来,合不合适另说,买的就是那份开心。 澜哥儿才半岁,绿卿就不得不在锦箨院单独给他安排一间库房,用来摆他父王买给他的东西。 “妾替澜哥儿多谢王爷,澜哥儿肯定会很喜欢。” 绿卿柔柔弱弱地笑着,只有仍旧苍白的脸色提醒燕扶光,她在今天失去了第二个孩子。 燕扶光以为她习惯把伤心事自己憋着,在别人面前不表现,或许转个背就偷偷摸摸掉眼泪。他不甚熟练地安慰道:“孩子的事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绿卿赶紧收了唇边的笑,郁郁垂眸。 “要是妾早点发现有孩子的话,或许就不会那么不小心了。” 燕扶光的逻辑则完全不一样:“月份太小,府医都诊不出来,你又操心着澜哥儿,如何能发现?我虽然也可惜这个孩子没能出世,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要再去一遍遍想起折磨自己。” “更何况,倚虹院的丫鬟和主子都胆大包天。” 他好像不避讳在绿卿面前表达对宁华月的不满,绿卿却细声细气地说:“王府庶务颇多,王妃精力有限,而且兰心还是王妃从小用到大的丫鬟,对兰心放心是再正常不过的,恐怕王妃自己也想不到会出这种事情。” 她伸出手去捏捏澜哥儿一晃一晃的脚丫,虚弱道:“就像您说的,妾大难不死已经算有福气了,妾不想您为难。” 燕扶光有点意外,魏氏还算懂事,没有哭闹着非要他如何惩治宁华月。 不过就算魏氏退让,他也要为失去的孩子讨回公道。 隔天一早,燕扶光一早就去了皇宫。 熙和帝高高兴兴招呼他一起用早膳,燕扶光却道:“父皇昨日为何不告知儿臣王府发生的事情?” 魏氏一大早就出事了,王府其他人都没进宫,熙和帝没道理不知道事情的经过。 “哼!那魏氏自己不小心摔了,早不摔晚不摔,偏偏在你回京这天摔,要是消息传出去,又得有多少人议论你!” 熙和帝不觉得他做错了什么,他就是为了燕扶光好。 然而燕扶光听了他的话眉头一皱:“魏氏是被王妃宁氏的陪嫁丫鬟推了一把才摔倒的,谁给您说是她自己摔的?” 熙和帝瞬间气弱:“……皇后说的。” 肯定不是他记错了,皇后就是这么说的。 燕扶光冷哼一声:“魏氏无辜,孩子也无辜,宁家教女无方,儿臣实在气不过。” 熙和帝弱弱地问:“扶光啊,你不满你的王妃,朕帮你教训宁家,你可千万不要胡来。”朝堂上还要倚仗宁阁老,他不敢把宁阁老得罪狠了。 燕扶光对熙和帝此番没有帝王霸气的模样弄得心烦,他冷着脸:“儿臣绝对不会胡来,您也不必去找宁阁老和宁大人说什么,儿臣自有打算。” 熙和帝憋了会儿,叮嘱道:“别太过火。” 燕扶光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把宁淮安送出京城的手段光明正大。 凡是在朝为官的,没有谁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大大小小的错误不少,只看上面的人有没有那个闲心计较。 刑部公务不少,但燕扶光对纠宁淮安的错很有闲心。 宁家的人深知宁淮安被燕扶光针对,但在宁华月做出的那些事上他们也无法辩驳,所以只能看着宁淮安郁郁不得志地离开了京城。 闹了这一出,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晋王妃犯错惹恼晋王,连累兄长的事了。 曼冬小跑进来,眉飞色舞的:“王妃的兄长被贬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还得看王爷的心情!” 寄琴刚好端了绿卿的药进来,闻言笑了下,说:“倚虹院这下总算是能安分些时候了。” 曼冬扶着绿卿坐起来,往她背后塞了个软枕:“咱们庶妃受的罪总算找回来了。” 绿卿接过药碗,搅了几下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唉……”寄琴看着绿卿如今眼睛都不眨将满满一碗药一口气喝干净的模样就难过,“还不知道这药要喝到什么时候。” 江医女让她们每天给绿卿煎药,药方还要经常做调整,每天三顿药一顿不落。 “我的毒解干净了,现在喝的都是调养身子的药,你们放心,不会有事的。”绿卿相信江医女。 就这样在床上躺了十来天,绿卿才被允许下床走动,活动范围仅限屋子里。 考虑到“小产”后是需要坐小月子,绿卿也只能服从安排。 真正从锦箨院出来去呼吸外面的空气时,已经进了五月。 花园里一派繁花似锦,漂亮的景致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她带着澜哥儿兴致勃勃地赏花,倒是没想到会遇见两个面生的女子。 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先一步行礼:“给魏庶妃请安。” 绿卿微笑道:“两位请起,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白衣纤纤,嗓音婉转的那位先回答:“侍妾方雅见过庶妃。” 身姿婀娜,面如桃花的另一位紧接着:“侍妾许柔见过庶妃。” 她们是熙和帝赏赐给燕扶光的美人,进府已有些时日了。 不止绿卿是第一次见到她们,她们也是头一次亲眼看见这位据说很是得宠的魏庶妃。 感受到两道视线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绿卿没有半点不自在,但也不想与人深交。 她微微颔首:“两位妹妹客气了,我许久不曾出门,实在贪恋外面的景色,就不陪你们说话了。” 方雅和许柔侧身垂眸,一举一动都被调教得恰到好处:“是,庶妃慢走。” 第60章 母凭子贵 府里多了两个皇上亲赐的美人,多多少少增加了大家的危机感。 据说季明珠已经小小地为难了她们几下。 绿卿听见这些,一言不发继续做自己的事。 宁华月被罚抄写佛经,但燕扶光没禁她的足,所以每日请安依旧必不可少。 绿卿坐小月子,加上身子不好,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请安。 今日她特意打扮了一下,气色红润地准备去倚虹院。 半路遇上热情似火的屈冬儿,两人便结伴而行。 “你好点没?”屈冬儿怕说起孩子的事会让绿卿伤心,故意搞怪道,“我好久没看见你了,怪想你的。” 绿卿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没有办法,眼角眉梢挂着笑意,好声好气道:“我还行,多谢你想着我。” 对绿卿的遭遇,屈冬儿很是同情,背地里唏嘘了好久。 不过好在绿卿好好出现在了她眼前,“谢什么,我就想一想,又没真的为你做什么。” 屈冬儿她自己在后院也只是夹缝中求生存,认真算起来,她和绿卿的出身都差不多,背后没有后盾,做什么都只能靠自己。 “哎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咱们王府新来了两个侍妾不?长得确实不错。” “前两日见过了。” 不仅长得好看,性格貌似也都很沉稳,看来熙和帝是认真挑选一番再赐给燕扶光的。 屈冬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绿卿,继续问:“王妃安排她俩住哪儿你知道吗?” 绿卿摇摇头。 屈冬儿讪讪一笑,有点后悔多这一句嘴。 然而绿卿来了点兴趣,追问道:“你这么问了,那就说明没住在侍妾院那边,她们住哪儿?” “呃……”屈冬儿含含糊糊道,“栖、栖云阁……” “哦,住栖云阁啊。”绿卿下意识重复。 屈冬儿倒是有点抱歉,她暗自懊恼,这张嘴怎么就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赶紧弥补:“但是住进去那么久,王爷没踏足过一次,王爷还是最宠爱你!” 绿卿无奈一笑:“你别那么紧张,她们住哪儿对我来说有什么关系呢?” 宁华月特意安排或许也是和屈冬儿的想法一样,存心想恶心她。 但绿卿真的很无所谓。 一个住处而已,什么意义都没有。 慢慢悠悠来到倚虹院外,将要踏进去的时候,屈冬儿倏地抓紧了绿卿的胳膊,身体不自觉僵硬,呼吸都乱了。 “怎么了?”绿卿不解。 “我、我没事……走……” 说完后,屈冬儿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紧绷了。 电光火石间,绿卿貌似知道屈冬儿在害怕什么了。 ——兰心的尸体就被埋在院子里。 “别怕,大白天的。”她拍拍屈冬儿的手背。 屈冬儿颤抖着嗓音,边走边说:“那棵腊梅树阴森森的……” 绿卿特意看了一圈,发现西北角确实有棵腊梅树。 兰心就埋在下面,不过她并不害怕,最该害怕的是宁华月才对。 许久不见,宁华月沧桑不少。 即使精心用脂粉涂抹了面颊,可眼神是无法修饰的。 绿卿穿着最喜欢的一套绿色衣裙,清新脱俗又明亮优雅,她缓步上前,恭敬福身:“妾给王妃娘娘请安。” 宁华月的反应很是有趣。她直勾勾盯着绿卿,心中涌出许多复杂的情绪,她恨不得化身一柄利剑,直直插入绿卿的胸膛,剜出她的心。 看见她还活生生的,宁华月就胸闷气短。 屋内寂静无声,全部人的目光全都汇集在绿卿和宁华月身上。 绿卿淡淡垂眸,维持屈膝行礼的姿态,平静地等待宁华月叫起。 许久,宁华月不甘且厌恶地撇开眼,“起来。” 她连多余的一个字都不愿说,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被绿卿借题发挥。 季明珠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来转去,甩一甩手帕,懒懒侧靠在一边扶手上,“王妃看来还在迁怒魏庶妃啊,但人家魏庶妃又做错了什么呢?孩子都没了,才死一个丫鬟而已……” “够了!”宁华月无法抑制地回想起兰心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的模样,她下意识朝门外看去,后背发凉,“兰心也付出了代价,此事就此翻篇,谁要是再拿出来议论,别怪我不客气!” 季明珠不屑地撇嘴,还不客气,她真想问问,您的佛经抄写完了吗? 绿卿还没落座,她站在椅子前,眼睫下垂,语气中充斥着淡淡的哀伤:“王妃娘娘说得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妾还好好的,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清姿柔柔接话:“你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还有机会,快坐,大家好久没看见你了,新来的两个妹妹你正好认识认识。” 方雅和许柔和善地冲绿卿微笑,再回答陈清姿:“妾已经见过魏庶妃了。” 季明珠还没消停一会儿,又来劲了:“魏庶妃听说没人?她们住在栖云阁呢!你们三个真有缘分!” 方雅和许柔立刻紧张无措地垂头,似乎很怕面对绿卿。 而绿眉丝毫不介意,反而乐见其成:“栖云阁我曾经住过,环境是很好。王妃娘娘一贯周到,两位妹妹住在那儿能互相陪伴,而且还不挤,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方雅和许柔感激涕零,两个人一句接一句好话不停。 宁华月作为身份地位最高的王妃,可谓是毫不起眼,也没人在意。 请安结束后,方雅和许柔热络地找上绿卿,姐姐姐姐地叫着,亲昵无比。 “早就听闻魏姐姐性子好,得王爷喜欢,如今看来确实如此,我们都很喜欢姐姐,恨不得天天去找你说话……” 绿卿一直保持微笑,但她没多做回应,站了会儿就以澜哥儿为借口先行离开了。 方雅看着她的背影,羡慕道:“你瞧见没?四个庶妃,魏庶妃资历最浅,可她最风光,最得宠。” 其他三个庶妃没多大存在感,面对两位侧妃也都小心翼翼,可她落落大方,不卑不亢,身上早已没了丫鬟的卑微寒酸。 许柔点点头评价:“还是要有孩子傍身。” “这就是母凭子贵啊。” 第61章 设小厨房 绿卿几乎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澜哥儿身上,除了每天去倚虹院请安,其余时间就一刻不分离地陪伴在澜哥儿身边。 她问过江医女,江医女说澜哥儿年纪小,对外界环境很敏感,宁华月多次带他进宫,虽然身边伺候的奶娘都是熟悉的人,可环境变幻换,周遭一切全是陌生人,澜哥儿其实很害怕。 他表达不了,哭闹又不行,长时间委屈难过。 现在他很需要绿卿,需要从娘亲身上找回安全感,需要绿卿用行动证明她会一直陪着他。 “澜哥儿,娘亲抱抱。”绿卿请安回来,澜哥儿正好睡醒,迷迷糊糊睁着圆溜溜的一双眼睛,乖巧地趴在床榻上。 绿卿一开口,他的眼睛就亮了,小手往前一送,抓住绿卿的手指。 “呀!” 绿卿笑盈盈捏捏他肉乎乎的小手,弯腰把他抱起来。 简单洗漱后,澜哥儿被奶娘带去喂奶,绿卿按照江医女的建议,琢磨着给澜哥儿添加点辅食。 锦箨院没有自己的小厨房,想做点什么吃食只能去找府里膳房的厨子,很不方便。 思虑了一会儿,绿卿决定试探一下燕扶光,看看他是不是能允许她在锦箨院置办一个小厨房。 今日休沐,燕扶光多半在鹤鸣院,绿卿抱上澜哥儿,准备去一趟她许久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钟嬷嬷得知她心心念念的小主子来了,对绿卿行了个礼后很自然地就伸手抱住澜哥儿往里走。 绿卿停在院门口没踏进去,她提醒道:“嬷嬷,是否需要先给王爷禀报一声。” 鹤鸣院的规矩很多,外人不允许随意进入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规定,绿卿可不敢挑战。 钟嬷嬷搂着怀里白白嫩嫩的一小团,脸上的线条很神奇地柔和下来,她道:“小主子想念父王,庶妃带小主子来找殿下,合情合理,不必通报。” 绿卿心想,她还真的没想错,澜哥儿就是最有效的通行证。 她跟着钟嬷嬷去到书房外,梁非站在门口摆了摆手,悄声道:“王爷这会儿正忙着呢,庶妃还请稍等。” 左右不是十万火急的事,还是不要急着去打扰燕扶光了。 绿卿微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遂带上澜哥儿先去另外一边等候。 花厅里,丫鬟奉了盏茶给绿卿,她坐着品茶,眼神柔和地看着钟嬷嬷逗弄澜哥儿。 “小主子腿脚可真有劲儿,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周岁了。” 澜哥儿蹬着腿,咿呀咿呀话很多。 钟嬷嬷笑眯眯碰碰他的小脚,继续道:“周岁就要举办周岁宴,庶妃先做好准备。” 绿卿有点没反应过来:“嬷嬷的意思是?” 钟嬷嬷思忖片刻后道:“周岁要抓周,到时候人多嘴杂指不定能造出什么谣,您先给小主子练习练习。” 绿卿点点头:“抓周的东西也是王妃娘娘准备吗?” 宁华月还是王妃,澜哥儿的周岁宴就得她来操办,绿卿不得不提防着她,省得她在里面做手脚。 “是王妃准备,不过您有什么想法,给王妃提提也无妨。” “好,我记住了,多谢嬷嬷提醒。” 春风和煦,送来的几缕清香。 燕扶光和他几个手下商议好事情后,梁非来请绿卿过去。 书房里,燕扶光稳坐在书案后,面前乱七八糟一大堆图纸信件,而他手指抵着眉心揉捏。 丫鬟们轻手轻脚换了茶水,再送来几碟点心,接着悄无声息地退下,生怕打扰了这位爷。 澜哥儿趴在绿卿怀里左右张望,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很好奇。 燕扶光看见母子俩进来,睁开眼拍拍手掌,叫道:“澜哥儿。” 绿卿顺势将澜哥儿递给燕扶光,紧接着行礼:“妾见过王爷。澜哥儿在锦箨院闹腾,怎么都哄不住,妾想着他或许是想您了,于是便带他来了鹤鸣院,希望没有打扰您。” “无碍,紧要的事都忙完了。” 澜哥儿坐在他腿上,非要去拽他腰间的玉佩荷包,燕扶光索性解下来递给他。 绿卿看了会儿,发现燕扶光眉头微微拧着,刚进来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头疼的样子。 她轻声细语道:“您是不是不太舒服?妾为您按按?” 燕扶光简短地“嗯”一声。 于是绿卿绕到他身后,伸出手仔细按摩他头上的穴位,力道把握也十分合适。 燕扶光两手交握扣在澜哥儿的肚子上,结结实实抱着他,不让他从腿上摔下去。 澜哥儿举着玉佩左右端详,也不在意被这么不舒服的姿势禁锢。 “澜哥儿到了您这儿就变得乖巧,您是不知道,他最近学会爬行了,一放到榻上就开始撒欢,妾不时时刻刻看着都不行……” 轻轻柔柔的嗓音说起话来也不刺耳,细细碎碎说着日常琐事,燕扶光听着反而觉得放松。 他挑起唇角,捏一把澜哥儿肉乎乎的大腿,发觉手感十分不错后又接着捏了好几把,“男孩儿精力旺盛是好事,你要是看不住,就让下人们看着,总不会出事。” 什么叫总不会出事啊?分明是不敢让澜哥儿出事。 绿卿这么想却没这么说,她转而说道:“澜哥儿好动,江医女说光是喝奶对澜哥儿来说不够,让妾给他添些软和易消化的食物。” “既如此,让膳房随时准备着,澜哥儿什么时候想吃就什么时候吃。” “嗯,妾已经让丫鬟去膳房打了招呼了,左右澜哥儿能吃的不多,也无需添加多的调料,做起来也简单,等厨子们把府里膳食做好,再随随便便……” 随随便便? 燕扶光有点听不得这个,他儿子不能随便对待。 而且膳房那些厨子没做过小孩儿的吃食,万一做来不合澜哥儿的胃口呢? “我让人去找个厨娘,送去锦箨院。” 绿卿作惊讶状:“可是……” “澜哥儿的吃食需要有人专门负责,这样也干净些,不会有人敢在里面动手脚。”燕扶光越想越觉得可行,“锦箨院地方大,设个小厨房也足够。” 绿卿弯唇,温顺乖巧:“都听您的。” 第62章 周岁宴 距离澜哥儿的周岁宴越来越近,宁华月似乎已经准备开始着手此事。 晨间请安时,她就提起周岁宴的事情。 “澜哥儿马上就要周岁了,王府到时会宴请宾客。”说到这里,宁华月顿了一下,忽然毫无预兆地问绿卿,“魏庶妃你有什么想法吗?” 绿卿回答:“妾没有想法,劳烦王妃娘娘为澜哥儿操心。” 宁华月意有所指道:“虽说澜哥儿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但老祖宗定下来的嫡庶有别我可不敢轻易破坏,只能按照庶子的规制来办了,魏庶妃不会有意见?” 绿卿笑容依旧:“规矩就是规矩,妾和澜哥儿都绝对不会有逾矩的想法,王妃娘娘不必多虑。” 她和她的孩子,处在什么样的位置,绿卿一清二楚。能得到的她不会放手,不属于她的她也不会妄想。 只要宁华月不动手脚,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了周岁宴,绿卿就高兴,绝不会有任何一句怨言。 宁华月神情淡淡:“那就好。” 她以为事情就这样了,有点敷衍地很快敲定周岁宴上的安排,不花多余的心思,完全按照规制一眼一板准备着。 但鹤鸣院那里隔三差五就要追问进度,一会儿加这个,一会儿加那个,硬生生把许多嫡子身份才能用的东西全都安排在了澜哥儿的周岁宴上。 到了周岁宴当天,晋王府门口宾客如云,朝廷上数得上号的人物几乎都携家眷来捧场。 一个王府庶子的周岁宴,整得比太子嫡女周岁宴还热闹好几倍。 澜哥儿穿着身红色的衣裳,脑袋上戴了顶可爱的小帽子,白白嫩嫩被燕扶光抱去炫耀。 燕羡之恨得牙痒痒,明明羡慕却还要说:“可惜了,庶长子而已。” 燕扶光理都不理他,把澜哥儿递给眼巴巴的燕长风:“给,抱抱沾沾喜气,早点生个大胖小子。” 燕长风的手,画画下棋弹琴作诗什么都行,唯独不会抱孩子。 他僵硬地弯着两条胳膊,抱着软软一团小家伙,动都不敢动。 燕羡之撇撇嘴,悄悄往这边看了几眼,没忍住诱惑,抬手比划指导:“哎你别这样抱,他不舒服……” 说着说着,他试图从燕长风手里夺走澜哥儿沾喜气。 手才碰上澜哥儿的衣裳,“哇——” 哭嚎声响彻云霄。 燕羡之尴尬极了,忙收回手。 澜哥儿立即收声,脸上一滴泪都没有,悠哉悠哉在他二伯臂弯里躺着。 燕羡之:“……” 和他爹一样,都是讨厌鬼!专门针对他! 比起前面还算喜乐祥和的氛围,后院里就复杂多了。 今天是澜哥儿周岁,绿卿也穿得比以往更鲜亮一点,来来往往的女眷们似乎都要状似无意地瞥她几眼。 她似乎能想象得到,这些人在看她的时候心里想着什么。 无非就是:这就是生了晋王庶长子的女人啊,听说出身很低,不过运气很好…… 更多人则是看不起她,瞥过来的眼神中,名为蔑视的情绪最为明显,她们丝毫不避讳。 一个面容带着几分熟悉感的妇人走到她面前,眼神轻轻一瞥,勾起一边嘴角:“你就是魏庶妃?” 绿卿颔首:“正是,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我夫家姓宁。” 此人就是宁华月的母亲宁夫人,她老早就做好准备上门教训教训这个欺负她女儿的坏东西。 绿卿感受到了对方的来者不善,还是客客气气地屈膝:“宁夫人好。” 趾高气昂的宁夫人护女心切,对绿卿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不敢当,魏庶妃本事大,能让王爷为了你宠妾灭妻,牵连我们宁家,我如何当得了你一句好呢?” 宠妾灭妻?好大一顶帽子! “宁夫人不敢当,我也不敢当。”绿卿腰板挺直,不卑不亢,“宠妾灭妻实属谣言,若说其中有什么误会,想来也是因为王爷爱子心切,与您关心王妃一样。” “伶牙俐齿!”宁夫人教训他们府里的小妾们教训惯了,一个不觉竟然扬起了手。 绿卿不躲不闪,反而笑道:“我随宁夫人处置,就看您敢不敢动手。” 宁夫人的手举在半空,打也不是放也不是,僵硬了好一会儿。 陈清姿领着太子妃江觅荷还有齐王妃林淑娴路过,恰好看见了这一幕。 江觅荷秀眉轻蹙,询问一侧的陈清姿:“宁夫人对面的人是谁?” “……是我们府里的魏庶妃,小公子的生母。” 林淑娴柔柔一笑,幽幽道:“宁家的人都这般大胆吗?” 大胆?是熊心豹子胆! 胆敢插手王府之事,教训有儿子傍身的庶妃,以为这儿是他们家的后院? 江觅荷见不得宁夫人这么嚣张,她走过去打招呼:“这不是宁夫人吗?来的那么早?” 宁夫人脸一僵,缓缓收手,讪讪笑道:“见过太子妃,妾身也才来,不算早。” 绿卿愣了一下,紧接着行礼:“妾见过太子妃,给太子妃请安。” 江觅荷对绿卿的印象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她放轻声音,问道:“今儿是你和澜哥儿的好日子,怎的在这处站着晒太阳?” 绿卿弯唇道:“妾出来拿点东西,恰好遇见宁夫人。” “哦?宁夫人找你有什么事?怎么我看她似乎要……” 宁夫人赔着笑:“妾身对王府不熟悉,叫魏庶妃帮忙引路。” 江觅荷不说话,看向绿卿。 绿卿笑着点头:“确实如此。不说这些了,外面日头晒,太子妃随妾进去。” 进退有度,识大体,江觅荷多看了她几眼。 弄溪阁是专门用来待客的一处院子,依水而建,里面搭得有戏台子,此时已经很热闹了。 宁华月木着脸坐在主位上,看见宁夫人进来才有所波动。 她们母女许久未能说话,自是憋了许多。 宁华月领着宁夫人去了后面休息的地方,关上门她没忍住哭出来。 “娘亲,是我害了哥哥……” “胡说!分明是你们府里那个狐狸精害的!”宁夫人怜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心疼道,“你都瘦了,就别想这些了,左右朝堂上还有你祖父,再不济也有你父亲,淮安过几年就能回京了。” “倒是魏氏,你准备怎么办?” 宁华月苦笑:“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王爷偏心他们母子。” 说起来又是叹息,宁夫人无奈:“罢了罢了,你先别做什么了,娘亲给你想办法。” 第63章 出尽风头 弄溪阁。 宁华月与江觅荷、林淑娴闲话家常。 江觅荷不大喜欢宁家人的做事风格,她维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听宁华月恭维她的女儿。 “妾身此前在宫宴上瞧见过几次嘉宁郡主,郡主长得和您很像,以后肯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 宁华月自觉在场所有人中,唯她们三个身份最高,妯娌三个理应更加熟悉,所以她极力拉近与太子妃和齐王妃的关系。 但林娴淑看起来不大喜欢她,爱搭不理的,于是宁华月便也不和她搭话,只顾着江觅荷了。 这些话江觅荷听了无数次,夸她的女儿她纵然高兴,但也要看人会不会说话。 “嘉宁郡主是您和太子的女儿,东宫嫡女,身份高贵,以后必定能嫁个好人家。”宁华月笑着说。 江觅荷的表情就冷淡下来了,她的女儿,生来尊贵,何必非要倚仗男人? 可她的想法宁华月不会懂,在宁华月不走心地夸赞下,江觅荷打断了她。 “如今整个皇室,只有你们府上有男孩儿,说起来,还是三弟妹福气好。” 宁华月心里不舒服,挂在脸上的笑浅浅收回:“自古嫡庶有别,不求澜哥儿将来能大有所为,平平安安长大当个富贵闲人就好了。” 她就差没把“看不上”三个字刻在脸上了。 绿卿静静听着她们说话,心中毫无波澜。一切等宁华月真的诞下嫡子再说,就算澜哥儿像宁华月所说,当个富贵闲人,绿卿也觉得不错,至少比天下许多人的日子都好过。 不过在场许多人听了宁华月这话,表情复杂难以言说。 据说晋王妃进府这么长时间,还未和晋王圆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晋王对晋王妃的不满京城人人皆知。 江觅荷也瞧不上宁华月的气度,嫡庶有别,也得是嫡子和庶子都有再提这事,没有嫡子的情况下,当家主母更是要表现得大度慈爱,别总干些丢人现眼的事败坏皇室名声。 她没说这些话,敷衍地点点头,却听宁夫人也说:“嫡子才是正统,血脉尊贵,自然是不一样的。” 江觅荷没吭声,看向绿卿。 绿卿笑盈盈附和道:“那是自然,就像王妃娘娘说的,澜哥儿能顺顺利利长大成人,妾已经满足了,再不敢奢望其他。” 宁夫人高傲地扬起下巴,轻嗤一声,什么都没说,却把轻蔑展露得淋漓尽致。 庶子就是庶子,再受宠也掩饰不了自己卑贱的出身,就像他们府里的那些个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的庶子庶女,还不是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一声声喊她“母亲”。 等她想个好办法,把魏氏除了,无依无靠尚且年幼的庶子,能在府里长大? 周岁宴,澜哥儿是主角。 他自己好像也知道这点,所以今日格外活泼,燕扶光抱着他逛了好大一圈,见了许多人,他都不哭不闹,瞧着精气神很好。 到了抓周的环节,女眷们也出来观礼,现场人很多。 屋里摆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书本、玉佩、精致的小佩刀、纯金小算盘、紫毫笔…… 澜哥儿一看见绿卿过来,在燕扶光怀里就兴奋地探出手。 他好久没看见娘亲了,想得慌。 “啊呀!” 绿卿弯着眼睛冲他笑,希望他在燕扶光怀里老实点儿,抓好周她才去抱他。 场面热闹,许多身份尊贵的老太太笑眯眯称赞澜哥儿:“小公子机灵活泼,长得像个小仙童,真好。” 宁夫人冷嗤:“都周岁了,还不会说话呢。” 其他人看她两眼没说话。 宁华月当着燕扶光的面不敢造次,忙解围道:“听魏庶妃说澜哥儿已经在学说话了,想来应该等不了多久就能开口,早点晚点的事,不必在意。” 另一个与宁夫人交好的妇人笑着打趣:“是这样没错,不过听说说话早的孩子更聪慧!” 燕扶光眉头一拧,将将要发作。 被人含沙射影说“不聪明”的澜哥儿咕噜咕噜转着他的大眼睛,忽然抓着燕扶光的衣裳,一拱一拱将脑袋搭在他肩上,咧开小嘴奶呼呼地开口:“娘!” 虽然音调还不是很清楚,但听得出来他在说什么。 绿卿惊喜地睁大眼睛,燕扶光捏捏澜哥儿的腿,自豪道:“再喊一声。” 澜哥儿抱着燕扶光的脖子,乖巧地又喊了声“娘”。 绿卿已经来不及观察周围人的表情了,她自己一颗心酸酸涨涨的,差点掉下泪来。 两个月前就开始教澜哥儿说些简单的词了,因为江医女说孩子大多一岁多才会说话,让她别着急,所以绿卿从不强求。 她没想到,澜哥儿会在今天给她这么个惊喜。 这下澜哥儿出尽了风头,宁夫人被打脸,默默退到了外围,眼不见心不烦。 “小公子不得了啊!才周岁就会说话,说得还这么清楚!” “那可不是嘛,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孩子,晋王殿下的儿子能不聪慧?!” 此起彼伏的恭维声一波接着一波,澜哥儿傻乎乎地对着绿卿一个劲儿笑,小手挥舞着要她过来。 燕扶光回头,见她不敢上前,沉声唤道:“过来,澜哥儿想你了。” 宁华月站在燕扶光身边,她看着绿卿绕过前面的人,来到燕扶光另一侧站定。澜哥儿到了她怀里很激动,绿卿有点没抱稳,燕扶光赶紧抬手扶住澜哥儿,背对着她,护住他身前的母子。 “别调皮,人多出了丑的话,到你十几岁、几十岁都会有人记得,别怪父王没提醒你。” 澜哥儿茫然地看看燕扶光:听不懂。 绿卿被逗笑,赶紧搂好澜哥儿。 宁华月轻声出言提醒:“王爷,时辰到了,让澜哥儿去抓周。” 绿卿早前就训练过澜哥儿,考虑到宁华月和其他女人的心思,她不敢让澜哥儿太招摇。 她把澜哥儿放在八仙桌上,拍拍他圆圆的小屁股,悄声说:“去,赶紧拿了回来。” 澜哥儿手脚并用,噌噌噌爬过去,目标明确。 他拽着书本就要返回,忽然被小金算盘迷了眼,犹豫一下探出小手去拽。 纯金打造的算盘,挺沉的,绿卿就看他哼哧哼哧拖着算盘先回来,然后再次折身把绿卿希望他拿的书本取走。 绿卿:“……” 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但还算中规中矩。 宁华月很是满意,书本和算盘,岂不就是闲散富贵之人的标志吗? 到底难成大器,她心安不少。 第64章 忘尘忧 澜哥儿周岁后,燕扶光几乎每天都来锦箨院看他。 起初绿卿以为燕扶光是因为衙署里事情少才会如此有闲情逸致,后来她偶然间隐隐听见燕扶光避开人亲自教澜哥儿说“父王”两个字,她才知道真实原因是什么。 澜哥儿在周岁宴上叫了两声奶呼呼的“娘”,燕扶光一则高兴,二则吃醋。 他抓着澜哥儿的腿,阻止澜哥儿去捡他的小玩具。 “澜哥儿,叫‘父王’。” “啊!”澜哥儿甩甩腿,讨厌人,抓他干嘛! “叫,叫一声。”燕扶光心痒难耐,在其他事情上,他很少这么迫切过。 “娘!”一身反骨的澜哥儿不仅不叫父王,还挑衅地高声喊了几声“娘”。 “是‘父王’。”燕扶光不厌其烦地重复,大手把趴在软榻上的小家伙翻个面,让他四脚朝天仰躺着,自己则拽住他两条腿不让他乱动。 澜哥儿默默看着他,小嘴紧紧抿着,忒烦人!就不喊就不喊! 燕扶光:“……”他很怀疑澜哥儿是故意的。 绿卿勾起嘴唇,轻咳了两声。 燕扶光恨恨地拍了下澜哥儿的小屁股,整理好表情,装作他一直在和澜哥儿玩耍的样子。 绿卿踏进门来,笑道:“澜哥儿最喜欢和王爷玩耍了,不哭不闹的玩得真开心!” 澜哥儿哒哒哒爬过来,笑得甜甜的,腻腻歪歪地要绿卿抱。 “娘~”还是最喜欢他的娘亲啦! 绿卿搂住他,捏捏他的小鼻子,故意激将道:“都说澜哥儿是个聪明小孩儿,但为什么只会喊‘娘’呢?” 其实不然,澜哥儿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词了,“父王”两个字虽然说得不算清楚,但大致音调是那么个意思。 绿卿认定,澜哥儿就是故意不说。别看他软软呼呼,其实坏坏的。 她这么一激,澜哥儿不服气了,撅着嘴从绿卿身边又手脚灵活地爬到燕扶光腿上,仰着脸,赌气似的叫:“父昂~” 燕扶光欣喜若狂,揉搓着澜哥儿肉嘟嘟的脸颊,极力镇定:“再说一次,有赏。” “父昂父昂父昂!” 燕扶光一连声应道:“嗯嗯嗯,父王听到了。” 听到了想听的,赏赐自然不会少。 一箱箱用得上的和暂且用不上的全都抬到了锦箨院。 绿卿盘点着澜哥儿库房里的宝物,满意地点点头。 趁着王府还没有其他女人生的孩子,她要帮澜哥儿多攒攒家底,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进入秋天,燥热褪去,天空高远辽阔,一棵棵笔直的树耸立云端,秋风刮过,树叶簌簌作响,盘旋飞舞着从枝头掉落。 燕扶光昨晚去了季明珠的陶珊院,一早从陶珊院去上朝。 季明珠的得意写在脸上,进了倚虹院还招摇无比。 季明珠扭着腰肢从面前过去,留下一道甜腻动人香味。 方雅鼻尖微耸,对一旁的绿卿说道:“季侧妃好香啊,但这香味和她平日里用的好像不一样……” 绿卿笑而不语。 ——忘尘忧,据说不点上燕扶光就难以入睡,她在鹤鸣院当差的时候,桃雨还因为擅自动了这香被钟嬷嬷教训。 不过奇怪的是,燕扶光在锦箨院几乎从没点过忘尘忧。 绿卿将疑惑默默埋在心里,不好奇不询问不追究。 方雅实在想知道,又对许柔重复了一遍她对绿卿说过的话。 季明珠听到了,得意地伸出手,左右欣赏她新染的指甲:“什么香?是你们还没有机会见识的香!” 她之所以招摇大摆,不过是想昭示其他人,昨晚燕扶光歇在她的院子里。 满头雾水的许柔和方雅抬起迷茫的双眼,不知所措。 还是陈清姿解释:“是王爷惯用的香。” 如此一说,方雅和许柔就明白了,明白的同时,双颊蔓延出一片薄红。 季明珠见不得她们害羞的模样,斥道:“脸红什么?在幻想什么?连王爷的身都没近过,遐想什么?” 方雅和许柔的头快埋到了地上,脸色也变得不好看。 宁华月看了会儿戏,不怀好意地拱火:“行了,季侧妃别为难她俩了,而且说起来,每个月王爷去得最勤的还是锦箨院,魏庶妃都没说什么……” 一个月,燕扶光歇在后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其中锦箨院绿卿一个人就要占六次以上,这还不算燕扶光去看望澜哥儿的次数。 其他人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但谁让她们没有孩子,得不到王爷的看重呢? 不过话虽如此,明晃晃地点出来,绿卿一下子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季明珠眼尾一扫,斜斜睨去:“王妃什么意思?笑话我的时候不妨看看你自己,我至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呢?” 话说得很难听,嘲笑宁华月五十步笑百步,她又是王妃,进府时日不短,却和方雅、许柔一样,从不知道沾上忘尘忧是什么滋味? 生气的季明珠开启无差别攻击,扭头对上不吭声装透明的绿卿,语气也很是不好:“魏庶妃也是,不能因为你生了个儿子,就无时无刻想霸占王爷,整个王府有多少人等着为王爷开枝散叶你不清楚?耽搁了王爷绵延子嗣,你担得起责任?自古以来,狐媚惑主的下场都不会好!” 她好没道理,说得冠冕堂皇,要是换做她承宠次数最多,她季明珠还会如此深明大义吗? 而且,狐媚惑主这样的词都说得出来,她以为绿卿还是从前的绿卿吗? 绿卿抿着唇,眼睛直视季明珠:“季侧妃倒也不必对着我一个人发怒,王府的规矩是王爷定的,就算您有异议,也该向王妃娘娘阐明,再由王妃娘娘与王爷商议,其他的不过全随王爷的心意,总不能王爷来了锦箨院,我让他去您那儿?” 季明珠一双眼睛冒了火:“你什么身份,这样对我说话!” 绿卿起身施施然行了个礼:“妾说话不够委婉实在是有欠考量,若有得罪,还请您见谅。” 季明珠怒火攻心,抬手抄起茶杯,砸向绿卿。 旁人猜测她脾气大或许只想发泄,便没有第一时间阻止。 出乎意料的是,季明珠冲着绿卿的脸去的。 绿卿第一时间侧身闪躲,茶杯擦着她侧脸飞出去,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屋子里响起一道道惊呼。 绿卿彻底冷脸。 第65章 和稀泥 倚虹院乱糟糟一片。 屈冬儿立马站起来去查看绿卿脸上的伤口,两条眉毛扭曲得跟毛毛虫似的,大声叫唤:“都流血了!” 季明珠除了一开始愣了愣之外,立即恢复了她嚣张跋扈的姿态,听见屈冬儿这么大惊小怪,倒是不满:“能有多大个口子,她不是躲开了吗?” 屈冬儿有点生气,扒拉着绿卿的手臂,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这是脸啊,伤在脸上都是大事。” 绿卿冷冷盯着季明珠不说话。 季明珠有点心虚地撇开眼睛:“行了,让府医来给她看看总行了?矫情!” 宁华月心底暗爽,这时候才想起来出面主持公道:“季侧妃脾气也忒大了?魏庶妃不是你院里的丫鬟,任你打骂,你平日里最爱打扮,不会不知道容貌对女子的重要。” 说着,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绿卿:“不过魏庶妃的伤看起来也不严重,大家都是姐妹,季侧妃给你赔个不是,此事就过去了可以吗?” 不得不说,宁华月恶心人确实有一手。 绿卿用手帕轻轻擦去流到颊边的血痕,伤口火辣辣地疼,她望着手帕上鲜红的血迹,将手帕往手心一攥,莞尔一笑:“王妃娘娘这么说,我不答应岂不是不懂事了?既如此,季侧妃诚心诚意与我赔个不是就算了。” 她料定季明珠拉不下脸,故意这么说。 季明珠果然不答应,大声嚷嚷:“她以下犯上,我不过是教训教训她而已,为何要赔罪?” 宁华月故作为难:“这……” 这这这,大半天这不下去,一看她就没想调解,只想在里面和稀泥。 “此事依我看来倒是怪不到魏庶妃身上。”陈清姿端坐在椅子上,歉意地冲宁华月笑笑,“既然王妃娘娘一时想不到如何抉择,我也害怕因为这点事情伤了姐妹们的感情,那不如听听我的建议?” 宁华月木着一张脸:“陈侧妃站在魏庶妃那边?” “不是站在谁的那边,是站在有理的那边。”陈清姿做决策的时候可比宁华月有魄力多了,“季侧妃对魏庶妃动手,伤了魏庶妃的脸,光是此事,就该赔罪。否则今后咱们后院里姐妹们再有个口角什么的,下面的人岂不是有样学样?” 宁华月含含糊糊地点头:“陈侧妃说得有理。” 季明珠被架起来,脾气更是压不住:“赔罪?休想!” 她带上丫鬟,气势汹汹擦过绿卿冲出倚虹院,把满屋子人抛在脑后。 陈清姿凝神望着季明珠的背影,幽幽问道:“依王妃娘娘看来,接下来要怎么办呢?魏庶妃的伤还摆在这里,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 “季侧妃这脾气……”宁华月语焉不详地唉声叹气道,“魏庶妃先下去处理一下你的脸,万一留疤就不好了。至于季侧妃那里,我看看能不能和她好好商量。” 陈清姿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差点都被气笑了。 绿卿屈膝行礼,笑意融融:“王妃娘娘大度明事理,妾感激不尽。” 本来她只记了季明珠的仇,现在看来,不把宁华月算上都不行了。 锦箨院,绿卿仰着脸让寄琴处理她脸上的伤口。 曼冬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像是痛在她脸上一样,拧眉轻嘶。 伤口不算深,但长长的一道,从正面都看得到,很显眼。 绿卿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瞥见寄琴和曼冬担忧的表情时没忍住笑了下:“没事,江医女不是说好好抹药膏就不会留疤吗?你们别这样。” 曼冬撅着嘴:“季侧妃太过分了!” 寄琴淡淡补充:“王妃娘娘也不公允。” 曼冬凝神沉思:“您不能就这么默默受着,咱们得想想办法!” 绿卿好笑:“难不成你还想对季侧妃动手?也给她脸上来一下?” 曼冬不服:“季侧妃自己明明最看重容貌,哪次出门不是精心打扮?她就是故意的,要今日砸过来的不是茶杯,是其他什么,您的脸……” 季明珠恨不得绿卿毁容,那股狠劲儿绿卿回想起来都还后背发凉。 她不置可否道:“是,她是故意的。” 然而,季明珠嚣张,不仅不赔罪,还出言讥讽。 “账已经记下了,容我想想该如何找回来。”绿卿皱皱眉,怕脸上的伤吓到澜哥儿,她道,“帮我找块面纱来。” 戴上面纱,绿卿才让无霜把澜哥儿抱进来。 自从绿卿教澜哥儿叫“娘亲”后,他就不喊“娘”了。 “亲亲!”尖尖的小奶音一响起,绿卿的眉眼便柔和下来。 “澜哥儿呀,娘亲好想你!” 一搂住柔软的小团子,绿卿就忍不住亲近,她俯身亲了两下澜哥儿的脸颊,疼爱得不得了:“想娘亲了吗?” “想!”澜哥儿朗声回答,接着好奇地去扯绿卿的面纱。 绿卿笑着躲开,拿起手帕当做面纱围在澜哥儿的脸上,澜哥儿以为绿卿在和他玩游戏,配合着一动不动,开心得咯咯笑。 晚膳后,天色漆黑,一般这时候燕扶光就不再踏足后院。 绿卿也就很早沐浴上床,忽然兴致来了,把她梳妆台上的首饰全都拿出来摆在床上欣赏。 燕扶光一进来就看她背对着自己坐在床榻上,嘀嘀咕咕数着数。 “一、二、三……十五、十六……” “在数什么?” 他蓦地出声,吓了绿卿一激灵。 转头一看,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衣料沾了细密的雨珠。 “王爷,您才下值吗?”绿卿赶紧趿上绣鞋,下去服侍他宽衣。 待她来到身前,燕扶光便发现了她脸上的伤。 由着她将外衣解下,燕扶光用手托着她下巴仔细端详,嗓音一如既往冷淡:“脸上怎么回事?” 绿卿一顿,沐浴后没戴面纱,药膏见效不疼了,她也就暂时忘了这回事。 被燕扶光提起,她垂下头勾住他衣裳上的口子,含糊道:“没事……” 那么长一道伤口,什么没事? 燕扶光凉凉道:“自己摔的?还是新研究的妆容?” 绿卿:“……” 堂堂晋王,挖苦起人来,也不同寻常。 第66章 不会推开我 燕扶光不知怎的,非要问个明白。 绿卿偷觑了一眼燕扶光的脸色,小心翼翼措辞:“今早请安时,妾说的话让季侧妃生气了。” 说罢,她忐忑不安地垂眸,长长的睫毛颤抖几下,像极了犯错的人在等待宣判。 然而,燕扶光没第一时间给她定罪,而是问:“前因后果?” 绿卿诧异地抬眸,在他眼神催促中,斟酌道:“季侧妃和王妃娘娘起了点口角,忽然说到了妾身上,季侧妃让妾不要……不要自私地霸着您……” 越说下去语气越低落,到了最后,眼底也染上了委屈。 “嗯?”燕扶光捏着绿卿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她还说什么了?” 按照他对绿卿的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说错话,她最擅长忍耐,不是疼到受不了不会流泪,不是实在委屈也不会顶嘴。 她最是安分守己,恨不得日日关在锦箨院守着澜哥儿过日子,又怎么会主动挑衅别人呢? 绿卿无处躲避,睫毛湿漉漉凝成几缕,带着哭腔,小声回答:“季侧妃说妾‘狐媚惑主’。” 燕扶光挑起一边眉毛,追问:“你怎么顶嘴的?” 说到这里,绿卿看起来像是后知后觉觉得羞人,她向前一扑,躲进燕扶光怀里,怯怯道:“妾说,只要您来妾这里,妾就绝对不会把您推开……” 这话说得燕扶光浑身舒畅,他抚着绿卿纤薄的后背,心中升起一股名为怜惜的情感:“所以她就伤了你的脸?” 绿卿身子一抖,忙说:“也是妾思虑不周,太较劲了,如果妾不说话,或许季侧妃就不会如此动怒……” 燕扶光挑起一缕青丝,在指节上来回缠绕,他哼笑一声:“你是活人,并非死物,被人恶语相向,为何要求你无动于衷?” 接着,他又问:“就没人拦着她?王妃怎么说的?” “事发突然,妾自己都差点躲不开,更别说其他姐妹了。”绿卿勉强勾起唇角,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点,她道,“王妃娘娘各打五十大板,说妾不该顶嘴,虽然季侧妃动手不对,但妾的伤不严重,于是让季侧妃给妾赔个不是,不要坏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她就是这般当王妃的?”燕扶光眯着眼睛,“季氏给你赔不是了?” “季侧妃气性大,王妃娘娘拿她没办法。”绿卿苦笑,“不过陈侧妃说了,今后不许姐妹们动手,免得没了规矩。” 燕扶光听了,淡淡点评:“陈氏还算公允,王妃和季氏简直不把王府的规矩当回事,我让季氏好好给你赔罪。” 伤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生伤的是脸,燕扶光一方面怜惜绿卿,一方面又认为季明珠此举太恶毒也太小气。 可绿卿不让他插手,她解释道:“您公务繁忙,妾不想打搅您,而且本来季侧妃就对妾不满了,您要是再……那妾今后在后院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燕扶光问她:“那就这么算了?” 绿卿抿着唇轻声道:“后院那么多人,小摩擦是难免的,妾的脸也会好,还是算了。” 她弯着眼睛,有点难为情地小声开口:“您没有责怪妾以下犯上,妾就很高兴了。” 其实,就算燕扶光出面,最多让季明珠虚情假意地说句“对不住”,转个身该怎么样还会怎么样。绿卿不需要燕扶光插手,她也没有像她说的那么不计较,她自有手段对付季明珠。 燕扶光猜不到她的真实想法,但嫌弃她软弱是真的,心疼也是真的,最后,燕扶光无奈地斥她:“就这点出息。” 绿卿点点头,顷刻间将所有烦恼抛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关心起燕扶光来。 她先伺候燕扶光沐浴,然后让丫鬟去膳房提了些暖和的吃食来。 等燕扶光吃饱喝足,已经亥时。 简单洗漱后,两人去到床榻上,浅绿色的床幔垂下,绿卿悄悄打了个哈欠就要躺下睡觉。 她听见燕扶光莫名其妙说了句“躺着会蹭到伤口”,还没来得及细问什么意思,就被掐住腰坐了起来。 感受着让人脸红心跳的炙热,绿卿双颊泛着粉红抵住他滚烫热烈的胸膛。两人贴得很近,呼吸交缠,她闻到了他身上醉人的梅香,手指不自觉蜷缩,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栗,心跳全乱了。 “很晚了,明日您还要早起上朝……” 燕扶光一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嗓音低沉喑哑:“你说过,不会推开我。” 绿卿一滞,粉红蔓延至耳垂和脖颈。 她松了手,顺了燕扶光的意,慢慢坐起身…… 一夜沉沦,绿卿头一次主动,燕扶光深受刺激,后果就是锦箨院的灯燃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一早,燕扶光醒来时绿卿还在沉睡,床帐间暧昧的气味还未散去,她拧着眉,不大舒服的模样。 燕扶光轻手轻脚起床,去了外间梳洗。 见时辰差不多了,寄琴想去叫醒绿卿,别耽搁了请安。 可燕扶光却叫住她:“昨日去请安就带了伤回来,近几日都不必再去,让她好好睡。” 寄琴:“是。” 燕扶光神态自若继续吩咐:“待会儿她起来给她揉揉腰,脸上的伤你们也仔细些。” 寄琴:“……是,奴婢记下了。” 燕扶光在锦箨院用了早膳,时辰一到就带上方进宝出府上朝。 倚虹院,满屋子人,唯独空了一个位置。 等来等去还没等到绿卿,宁华月带着薄怒正要吩咐下人去锦箨院询问情况,却见曼冬笑盈盈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奴婢见过王妃娘娘。魏庶妃脸上的伤发作,王爷免去了庶妃近日的请安,锦箨院一早忙得不可开交,没能早点来禀报,还望娘娘恕罪。” 宁华月一张脸青白交替,什么脸上的伤发作,恐怕是不想来请安的幌子。 季明珠则一听到“王爷”二字便坐立不安,生怕绿卿告状上眼药。 而方雅和许柔的关注点却与众不同。 请安结束后,两人结伴回栖云阁。 方雅叹气道:“真正得宠的人,我们都没机会闻到她身上的忘尘忧。” 许柔轻声附和:“早晨王爷是从锦箨院出来的,锦箨院的下人不见焦急,可见魏庶妃伤并无大碍。” 当时王妃安排她们住在魏庶妃曾经的住处,希望她们效仿魏庶妃走的路。 如今看来,根本行不通。 第67章 给个教训 宁华月嘴上说着和季明珠好好商量,实际她根本没去和季明珠交涉。 过了几天,绿卿脸上的伤都结痂开始愈合了,还是没等到季明珠的赔罪。 她收拾收拾准备去倚虹院请安,脸上的面纱还没取下,宁华月一瞧见就装模作样地关心:“魏庶妃的伤如何了?如果还严重的话,可以问问王爷的意思,从宫里找个太医给你瞧瞧。” 绿卿谢绝了宁华月的好意:“多谢王妃娘娘关心,我的伤并无大碍,养养就好了。” “唉……”宁华月做作地叹气,语重心长道,“我实在是不愿意看见府里姐妹有任何摩擦的,但奈何季侧妃固执,只能委屈魏庶妃了。” 冷着脸不说话的季明珠翻着白眼撇嘴,她绝对不会向绿卿道歉,谁来说都没用。 绿卿看也不看季明珠,懂事回道:“王妃娘娘何出此言?我不委屈,也能理解。” 宁华月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我就知道魏庶妃是个明理的,否则王爷不会如此宠爱你。” 一句话,含沙射影季明珠不讲理,又试图挑起绿卿和季明珠之间的争端。 绿卿实在厌恶宁华月到处拱火的行为,她索性抿唇不语。 乔丝雨看了会儿好戏,乐于看见季明珠吃瘪的情形,她咯咯笑道:“魏庶妃就算伤了脸,王爷还是照样去锦箨院,而且去得比往常还要勤,啧啧啧……” 这句话可谓是说到了季明珠的痛处,她这几天内心一直很忐忑。燕扶光几乎日日都去锦箨院,她不信燕扶光不知道绿卿的脸是怎么回事,但她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他的反应。 季明珠在意燕扶光的看法,绞尽脑汁猜测他会怎么做,到底是为了绿卿来斥责她,还是心里有她所以不在意绿卿脸上伤。 她没想到,燕扶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让她反而更加不安。 积压了许久的情绪被乔丝雨激起,季明珠冷哂,眼尾挑起不屑的弧度:“乔庶妃还有心情关心王爷去谁的院子啊?要换做我是你,更应该担心担心自己,你的沁芳院冷清多久了,自己没数数日子吗?” 乔丝雨握紧拳头:“季侧妃不用为我担心,您先顾着自个儿,万一陶珊院沦落到沁芳院的地步呢?这也说不定不是?” 一请安就吵来吵去,后院的女人还是太闲了,热衷于耍嘴皮子。 绿卿听得昏昏欲睡,连喝了几口茶醒神。 最后,乔丝雨和季明珠的争吵,以季明珠更嚣张跋扈略胜一筹。 至此,今日的请安就结束了。 绿卿领着寄琴从倚虹院出来,从花园绕路回锦箨院。 她没想到,季明珠就在前面等着她。 一看见绿卿过来,季明珠便喊道:“魏庶妃,过来咱们聊聊。” 绿卿脚步一顿,寄琴拉了拉她的衣袖,想找个借口离开。 可季明珠不达目的不罢休,她派了以珍过来,非要请绿卿过去说说话。 绿卿去了。 季明珠懒懒地坐在亭子下,随意点点身旁的位置:“坐。” 绿卿依言落座。 “魏庶妃的伤如何了?把面纱掀开我瞧瞧。” 绿卿轻笑道:“已经快好了。” 季明珠见眯着眼睛凝视她一会儿,心底暗含紧张,没头没尾道:“王爷没问你?” 绿卿眨眨眼睛,轻声道:“问了。” 季明珠心里咯噔一下:“你怎么回的?” 绿卿笑出了声,她用手指摩挲着茶杯,眼睫低垂,眸中神色幽深:“自然是……”有意顿了顿,余光瞥见季明珠屏住了呼吸,绿卿一字一句道:“实、话、实、说。” “季侧妃不会以为您当众折辱我,对我动手,我还会在王爷面前维护您?” 季明珠顿时抄起茶杯,怒不可遏。 绿卿施施然起身,清亮的眸子不见半点害怕,她道:“季侧妃要是敢作敢当的话,我不介意再受您这一下。” 以珍大着胆子夺走季明珠手里的茶杯,季明珠气急败坏地用食指指着绿卿:“当上庶妃腰板就硬了是吗?你要是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被我知道我一定让你不好过。” “您是侧妃,我一个小小的庶妃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不过王妃娘娘说的不错,我不是您院里的丫鬟,任您打骂。” 季明珠怒火中烧:“我就是打你又如何?你能如何?” “不能如何。”绿卿嫣然一笑,“只能趴在王爷怀里哭一哭罢了,比不得季侧妃神气。” 她一句句激怒季明珠,就是要看她跳脚的模样。 季明珠不负所望,将一套茶盏全都摔碎在亭子里。 绿卿默默绕开那堆碎片:“锦箨院还有事,先行一步,季侧妃可以慢慢儿欣赏花园里的景色。” 季明珠疯了似的乱砸东西,以珍小心翼翼地提醒:“这是在花园里,您有什么怒气,回到陶珊院再发作,万一被王爷知道的话,您会后悔的。” 陶珊院每月花费在瓷器上的银钱数不胜数,全因季明珠心情不好时看见什么砸什么的脾气。不过之前都是关着门由她发泄,今天闹到了花园里,人来人往的,被下人看见了,不得背地里嚼舌根吗? 以珍顾及着季明珠的形象,生拉硬拽将她带回了陶珊院。 绿卿一回锦箨院,就让曼冬悄悄去叫江医女。 江医女先给绿卿诊脉,又调整了最近的药方,再轻声道:“庶妃有什么事就直说。” 绿卿稍稍有点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 江医女熟练地收拾医箱,闻言笑弯了眼睛:“麻烦什么?自从负责给您调养身子,王爷赏了我很多银子,说起来我还得谢谢您。” 绿卿俯身,靠近江医女的耳朵:“那你会为我保密吗?” 江医女幽幽问道:“上次倚虹院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庶妃相信我吗?” 绿卿赶紧哄她:“别生气,我说错了。江医女对我好,我知道的,这次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 “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变丑?” 季明珠最看重她自己的容貌,绿卿就想从她的脸入手,给她一个教训。 怕江医女不同意,绿卿赶忙保证:“不要毒药,我就是逗她玩玩,也不害人性命。” 江医女无奈点头:“那行。” 第68章 好好商量 “这就是能让女子长胡须的药?” 曼冬从江医女那儿取回来一包平平无奇的药粉,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闻起来没什么味道。 绿卿接过来,问道:“江医女说怎么用了吗?” “江医女说这药服下后四五天才见效,长出来的胡须剃不干净,但是会在七日后失效。” 绿卿满意点头:“发作时间长,基本不可能被查出来具体是谁下的药。” 曼冬没想到好办法:“那咱们怎么把药粉用在季侧妃身上呢?” 绿卿看向寄琴,寄琴了然一笑:“倚虹院的丹红。” 丹红找上灵韵,以她曾经帮助过兰心害怕被绿卿发觉的理由成功从锦箨院去了倚虹院当差。 找她办这点小事,简直不要太合适。 商议后,寄琴就去找了丹红。 花园拐角处的角落里,寄琴把药粉交给丹红:“你放心,不是毒药查不到你身上,让你干的也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找个时机放进季侧妃的茶水中就行了。” 丹红不敢不从,捏住药粉点点头。 寄琴柔柔一笑,把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塞给丹红:“庶妃念你在倚虹院当差辛苦,让我给你拿点银子,你也好送回家里去改善家里人的生活。” 丹红这下更没有异议了,她应道:“奴婢永远都是锦箨院的人,庶妃只要用得上奴婢就尽管开口。” 寄琴笑着挥手:“我会转告庶妃的,你赶紧回去,别被人撞见了。” 次日,绿卿去请安,她亲眼看见丹红给季明珠上了茶,然后不动声色地对自己点了点头。 绿卿端起白瓷杯,夸了句:“王妃娘娘这儿的茶味道就是好。” 宁华月得意扬眉,吩咐身侧的灵韵:“魏庶妃喜欢,待会儿记得给她包上一点,左右我这里不缺这点茶。” 季明珠懒懒地掀开盖子,闻了一下说道:“敬亭绿雪而已,我还是更喜欢喝庐山云雾。” 她就是听不得宁华月显摆,非要插一嘴。 宁华月也见不得她嘚瑟,缓缓笑道:“庐山云雾我这里也有,待会儿给季侧妃包上一些。” 季明珠本想拒绝,但陈清姿故作不满地开口了:“王妃娘娘别只顾着季侧妃和魏庶妃啊,咱们那么多姐妹,您不得一碗水端平?” 宁华月无奈摇头,满脸贤惠大度:“全都有全都有!” 众人捡了便宜,纷纷笑着道谢,倚虹院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这种假象才过了四天,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清早,陶珊院就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暴鸣。 “啊——” 一觉醒来的季明珠迷迷糊糊感觉嘴唇上方很不舒服,她一摸去,触感很粗糙,吓了她一跳。 她慌不择乱地连绣鞋也没穿就跑到铜镜前,看见她嘴唇上赫然多了两道黑乎乎的东西。 ——一撇一捺分明就是长在男人身上的胡须。 以珍、以曼慌了神,推开门跑进来,乍一看见季明珠的模样,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季明珠暴呵:“看什么看!给我把门关上!” 以珍找来刀片试图为季明珠把胡须刮干净,但胡茬很顽固,青黑一片紧紧地覆在嘴唇上方,一打眼就看得清。 季明珠快要崩溃了,她怒吼道:“去找府医!” 结果府医来了,一通望闻问切后也满头雾水,只能确定季明珠并未中毒。 “那我怎么办!死不了都没事是吗?女人的脸多重要,要是治不好,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顶着巨大的压力,府医猜测:“您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以珍、以曼马上把这些日子季明珠入口的食物都列出来分析,奈何还是没有头绪。 倏地,季明珠瞥见桌上的茶水,她捂着嘴大叫:“王妃给的茶叶!” 以珍把茶叶找出来给府医检查,府医捻在手中来回观察,犹豫着摇头。 可季明珠就是认定了是宁华月作的妖,她拍着桌子嚷道:“除了陶珊院的东西,我就喝过她们倚虹院的茶,不是王妃还能是谁!” 以珍、以曼根本拉不住发疯的季明珠,转瞬间季明珠就像一头发怒的牛横冲直撞冲出陶珊院,要奔向倚虹院找宁华月算账。 “主子您等等啊!面纱!面纱还是戴上!不戴您会后悔的!”以珍挥舞着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面纱,全力冲刺才追上了季明珠。 倚虹院,来请安的人聚了满屋子,大家热热闹闹、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闲聊。 宁华月还没出来,绿卿被屈冬儿拉着叽叽喳喳说最近的膳食问题。 “总的还行,但膳房每日都做那些菜,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今日的午膳和晚膳吃什么了,虽说能用银子换换花样,但我这不是没钱嘛……” 屈冬儿的苦恼是那么的朴实无华,绿卿都忍不住怜惜她。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中午来我那里吃?” 要是换个人,绿卿绝对不会主动邀请的,因为那样看起来很像显摆她锦箨院的生活条件好一样。再敏感点的人,或许就会因此记恨她,看不惯她了。 可屈冬儿显然是不会介意这些细节的,她亮着眼睛,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介意不介意,求之不得,你心真好,人又美,我要是王爷我使劲宠你!” 绿卿:“……” 她真的很想知道,屈冬儿到底是个什么底细,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说说笑笑间,忽然冲进来一个人。 季明珠戴着面纱,站在中间大吼:“王妃!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害我!” 宁华月拧着眉被灵韵扶出来,还没坐下就反问:“我怎么你了?季侧妃,你可知在倚虹院大声喧哗是……” “你在我的茶里下药,想毁我容!” 宁华月一大早心情就被破坏了个彻底,她也怒了:“满口胡言!” 一个王妃、一个侧妃,两个吵得不可开交,大家都不敢插话,唯有陈清姿不得不出来调解。 季明珠说:“我喝了她给的茶叶,容貌被破坏,可不就是王妃不怀好心,教唆丫鬟在茶叶里动了手脚吗?!” 宁华月说:“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茶叶我每个人都分了,为何大家都没事,就你一人出了事?到底是老天爷看不惯你,还是你自己贼喊捉贼想陷害我!” 绿卿抿了口茶,饶有兴致地看戏。 陈清姿一个头两个大,吩咐人去陶珊院了解情况,又请了府医来问话,还是没得到个确切的结论。 宁华月和季明珠四目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陈侧妃,你评评理,府医都拿不出证据,此事季侧妃怪在我身上,有道理吗?!”宁华月深呼吸几下,将目光紧紧锁在陈清姿脸上。 陈清姿一顿,不想处理她们的破烂事了,摆烂道:“季侧妃固执,我也没办法,不如王妃娘娘您和她好好商量一下?别伤了姐妹之间的感情。” 话音刚落,绿卿就听见了从身旁传来的、极其短促的、极力克制的一声:“哈——” 她偏过头去,看见屈冬儿忍笑忍得脸都红了。 第69章 进宫赏花 季明珠的胡须让她变得无比暴躁,宁华月首当其冲成为她的怀疑对象和泄愤对象,两人闹得后院不得安宁。 燕扶光听闻此事,还问过绿卿季明珠的脸到底怎么了,绿卿只说自己不知道,因为季明珠一直戴着面纱,看不出来。 燕扶光挑眉:“真是王妃做的?” 绿卿给他戴好玉佩,闻言摇摇头:“妾也不清楚,但王妃娘娘应该没有动机这么做,不过季侧妃一口咬定,再多的证据查不出来,所以……” 燕扶光垂眸拨弄了一下玉佩下坠着的流苏:“罢了,她俩都不是安分的性子,你躲远点就是。” “嗯。”绿卿温柔地仰头看着燕扶光,“您去用膳,再晚就要耽搁上朝的时辰了。” 燕扶光接连半个月宿在锦箨院,每日早晨都从锦箨院去上朝,此外并未踏足任何人的院子,甚至连鹤鸣院也很少回去。 若是之前还有人猜测,王爷并非像传闻中的那般宠爱魏庶妃,魏庶妃的脸伤了,季侧妃却还活蹦乱跳的,不见王爷苛责半句。 这下看着绿卿越发得宠,她们都明白了,王爷其实是向着锦箨院的。 绿卿不畏惧外人的眼光,更何况最拿她当眼中针肉中刺的季明珠和宁华月两人正忙着互相攀咬,根本顾不上她。 时光在锦箨院缓缓流逝,澜哥儿偶然间学会了走路,于是更加不接受成日闷在院中,总喜欢踉踉跄跄拽着人往外走。 “亲亲!走!” 小胳膊小腿利索得很,抱着绿卿的腿撒着娇黏黏糊糊可爱得紧。 绿卿好笑地弯腰摸摸他戴了帽子的脑袋,“去哪儿呀?” 澜哥儿小手朝远门外一指:“去!” 久久得不到回应,澜哥儿拖长了声音:“去嘛~” 绿卿没办法,拍着他的小脑袋:“去去去,娘亲陪澜哥儿去。” 花园里的枫叶灿若云霞,一下就吸引了澜哥儿的视线。 他喜欢这般鲜艳夺目的色彩,拉着绿卿过去,自己弯腰在地上捡了一片落叶。 绿卿就陪着他,看他在花园里寻宝似的,一会儿去这边,一会儿去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尽兴后,澜哥儿都累了,绿卿让下人抱着他回的锦箨院。 季明珠嘴唇上的胡须终于消失干净,还没来得及和宁华月再次对峙,宫里徐皇后就派人来请宁华月带着晋王府女眷几日后进宫赏花。 绿卿被着重点名,让她带上澜哥儿一起,说是熙和帝听闻澜哥儿会走路会说话了,很高兴,想见见澜哥儿。 宁华月这次把四个庶妃都带上了,绿卿和屈冬儿坐一辆马车,最后面是乔丝雨和管莎莎。 “皇宫的吃食味道如何?”屈冬儿毫无意外地问。 绿卿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觉得和府里差不多。” 屈冬儿也不失望:“尝尝也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宫呢。”宁华月没进府前,府里没个女主人,每次进宫都只有陈清姿和季明珠的份儿,别的人就算好奇也没机会。 绿卿拍拍有点躁动的澜哥儿,笑了笑没接话。 澜哥儿反常地开始哼唧,在绿卿怀里扭来扭去。 屈冬儿问:“澜哥儿怎么了?” 绿卿拍着澜哥儿的后背安抚他,回答道:“可能是早起闹脾气呢,最近天冷,澜哥儿有点起不来。” 其实澜哥儿根本没有起床气,他是从坐上马车才哼唧的。 绿卿大致猜到了原因。 她温柔地在澜哥儿耳边说:“娘亲在呢,娘亲陪着澜哥儿,你困的话就睡一会儿,一会儿就到了。” 澜哥儿委屈巴巴地窝在绿卿怀里,白白嫩嫩的小脸皱成了小包子,看得屈冬儿直呼可爱。 好不容易到了皇宫,绿卿先带着澜哥儿去给徐皇后请安,再然后熙和帝就派人来接走了澜哥儿。 母子分开的时候,澜哥儿哭出了声音。 绿卿心疼地擦去他的眼泪,告诉他:“澜哥儿别怕,去找父王,父王在。” 懵懵懂懂的澜哥儿也不知道是哭不动了,还是听懂了,最终抽抽搭搭由着熙和帝派来的太监抱走了。 徐皇后半真半假调笑道:“把小公子养得只认魏庶妃也不行啊,男孩子还是要放开手养,太黏娘亲了长大可怎么办?” 绿卿立即垂头回道:“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澜哥儿胆子是小了些,又长时间没出过门,有点认人了,妾回去后会练练他的胆子。” 她很佩服徐皇后事情一过就什么也不记得的本事,要不是她和宁华月给澜哥儿造成进宫的阴影,澜哥儿也不至于此。 徐皇后宽和慈爱地点点头,又说:“如果需要的话,本宫可以从宫里派人去帮帮你,总之要好好教养小公子。” 绿卿心里一紧,笑道:“妾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其实这事王爷也提过,王爷似乎已经有了安排,妾不敢妄自做主。” 徐皇后淡淡收回目光,不甚在意道:“那就算了,有需要再提,事关小公子的一切都不可马虎,你记住了。” 绿卿道:“是,妾谨记于心。” 徐皇后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宁华月那里,她挂着亲昵的笑,语气也更随和:“本宫也请了你娘亲来赏花,怎的还不见她人?” 宁华月欣喜抬头:“我娘亲也会来?!” 徐皇后笑盈盈道:“本宫就是想着你们母女难得见面,才叫的你娘亲。” 宁华月被哄得迷迷糊糊的:“姨母,您对月儿真好。” 陈清姿也被陈妃叫过去说话了,季明珠则略微忐忑地用余光瞥向宁华月和徐皇后。 她好像听到那俩人提了她的名字,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宁华月确实在给徐皇后告状,季明珠胡搅蛮缠诬赖她的事情还没过去,宁华月气得心口疼。 徐皇后听她说了,眉头皱紧,当着众多人的面沉声道:“晋王府侧妃季氏何在?” 季明珠凝神敛眉站出来:“妾见过皇后娘娘。” “听闻你与晋王妃有点小冲突没解决?不如今日本宫做主给你们主持公道?” 季明珠厌烦地握紧手指,谁不知道她俩什么关系,谁能保证徐皇后不偏袒维护宁华月? “女人之间的摩擦自古都有,妾以为妾和王妃的那点小事不宜拿出来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商议,坏了皇后娘娘和各位夫人的兴致就不好了。” 季明珠说话的时候腰板很直,她的父亲兵部右侍郎季巡近年来深受熙和帝看重,她们季家在朝中的位置虽不比宁家,但也不可小觑。 更何况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第70章 借刀杀人 徐皇后还没教训季明珠,一旁的陈妃笑着插话:“此事臣妾也听清姿说了一下,皇后娘娘和晋王妃感情不一般,心中难免有所偏好,依臣妾看来,季侧妃所言极是,她们都是一个王府的人,怎么解决总会有个说法,皇后娘娘不必忧心。” 闹起来才好啊,最好闹得这俩老死不相往来,她的侄女陈清姿在后院的地位才稳固。 被陈妃这么一说,徐皇后不要再插手,她提点道:“闹也要有个度,再是姐妹也要依照规矩办事,本宫希望你们和和睦睦。” 宁华月失落应是。 坐了会儿,徐皇后让大家自行去御花园赏花,绿卿被屈冬儿拉出了凤仪宫。 半道上,绿卿和宁夫人好巧不巧地碰上。 宁夫人停下来,慢慢悠悠地开口:“魏庶妃也进宫了啊,我以为遇不上你呢。” 绿卿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宁夫人还是快去凤仪宫,皇后娘娘都念叨您好几次了。” 屈冬儿帮腔道:“是啊,皇后娘娘还问王妃为何宁夫人迟迟不到,宁夫人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宁夫人今早被府里的事绊住了脚,确实来晚了点,一听到徐皇后在等她,她终于放过了绿卿,扭扭身子加快脚步走了。 “她对你有敌意。”屈冬儿的思维很跳跃。 绿卿差点没反应过来,她抿唇微笑,含糊道:“有吗?不知道,咱们去赏花,听说御花园的菊花很多都不常见,我想去见见世面。” 御花园,各色菊花盛开,不同品种的菊花摆在一起绚丽夺目,数量多得数不过来。 绿卿找了个地方坐下,闻着花香品茶。 此时的凤仪宫内,宁夫人给徐皇后行礼请安后,表姐妹俩去到了内室说话。 说起来宁夫人就生气:“表姐,月儿进了王府,被她们后院的其她女人欺压,你看看她现在,气色多差!” 徐皇后抿了口茶,直指要害:“月儿是王妃,能被下面的人欺负,只能说明她立不起来。” 可宁夫人护女心切:“她进府晚不说,晋王对她好似也没有情谊,月儿不是立不起来,是没人帮她!” “本宫没有帮她吗?月儿自己没抓住机会。” 徐皇后说的是今年年初燕扶光离京那段时间的事,奈何宁夫人并不了解。 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进府当王妃,却有其她女人提前生下王府的长子,全然不顾宁家的脸面。 “表姐,我们宁家是和你站在一起的,月儿得脸,对你更有益处。” 徐皇后抚额:“本宫当然明白这道理,不过你以为晋王是什么好拿捏的人物吗?除了月儿之外的女人,一个是陈妃的侄女,一个是兵部右侍郎的嫡女,还有一个生下了儿子,她们也都不是随便人揉搓的对象。” 宁夫人着急道:“两个侧妃自是不必多说,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也是正常,唯独魏氏,她出身低微,凭什么得宠?!” 徐皇后无奈:“月儿的贴身丫环害魏氏小产,在所有人眼里,月儿都亏欠魏氏。” 宁夫人不知其中缘由,可她还是说:“纵然小产又如何?魏氏那般出身,再生一个也不会有出息!” 徐皇后简直不想和她纠缠,干脆问道:“你想做什么?” 宁夫人理直气壮道:“我要想办法帮月儿解决了魏氏,表姐你帮帮我。” 她进宫不是为了赏花,而是专门来请求徐皇后的帮助。宁夫人想,徐皇后久居中宫之位,拜托她解决一个魏氏,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徐皇后拒绝了她。 “不可。”徐皇后淡淡摇头,“小产之事,晋王还未气消,你想想,万一被发现,淮安怎么办?” 想到在外受苦受罪的儿子,宁夫人犹豫了:“表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徐皇后粲然笑道:“魏氏可恨,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本宫能理解你,但绝不能由你亲自动手,最好也不要牵扯到宁家任何一个人。” 宁夫人若有所思:“表姐是说……借刀杀人?” “不错,如今魏氏一枝独秀,想对她下手的人绝对不止你和月儿。” 宁夫人豁然开朗:“表姐你说得对!想除魏氏,急不得,待我慢慢谋划,找一柄趁手的刀!” ** 绿卿对慢慢靠近的阴谋毫无所觉。 十一月,天气转凉,在御花园里坐着竟然感觉冷。 寄琴拿来披风给绿卿披上,一行人离开御花园去了附近徐皇后安排好的宫殿歇息。 管莎莎伴在季明珠身侧,叫住屈冬儿和绿卿。 季明珠瞥瞥屈冬儿,侧头问管莎莎:“你俩从前不是感情不错吗?为何她不和你玩儿了?” 屈冬儿有点尴尬地立在原地。 管莎莎则冷哼一声,剜了眼绿卿:“她想抱别人大腿呗,不过眼光不好!” 屈冬儿撅着嘴:“我没有。” 她和管莎莎以前爱在一块玩儿,后来管莎莎想说服她一起投靠季明珠,她不愿意,从此两人分道扬镳。 和绿卿走得近,她也不是为了讨好谁,就是觉得相处起来舒服,愿意来往罢了。 季明珠不怀好意地斜眼睨着绿卿:“抱大腿?她有那个本事吗?” 管莎莎嗤笑道:“或许人家仗着生了个儿子,就以为自己的命不一般。不过儿子生了,还要看养不养得大,要是出了点什么意外,底气没了,什么都没了!” 绿卿本来风平浪静的内心出现裂痕,她扬起笑:“管庶妃再说一遍?” 屈冬儿也很生气,咒孩子的都不是好人:“管庶妃,你信不信我去给王爷复述一遍你说的话?” 管莎莎猛地一噎,说不下去了。 季明珠笑盈盈打圆场:“谁没个口误的时候,魏庶妃不会计较?” “季侧妃猜错了,我心眼儿小,最喜欢记仇。”绿卿将目光锁在管莎莎脸上,“拿澜哥儿说事,他没事最好,万一真的如管庶妃所说出了意外,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管莎莎被看得一愣,一股凉意从背后升起。 第71章 打道回府 长定殿。 还没见到熙和帝,澜哥儿就哭着找燕扶光,太监无奈地哄:“小公子不哭了,奴才这就带您去找王爷。” 这边,燕扶光兄弟五个刚碰面,燕羡之调侃着燕扶光:“父皇给三弟赐美人也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还没传来好消息?” 燕扶光看傻子似的看他:“太子后院的女人不比父皇后宫妃嫔少,与其关心我,不如多放点心思在自己身上,让下人多给你熬点补汤什么的。” 其他三个对燕扶光和燕羡之的相处方式早已习惯,只要打不起来,他们都不会轻易插话,任由着他俩吵嘴。 燕长风一打眼就瞧见了眼睛红彤彤,在太监怀里抽抽搭搭的澜哥儿。 他上前去向澜哥儿伸出手臂:“二伯抱,不哭不哭。” 澜哥儿皱巴着小脸,倾身靠近燕长风怀里,委屈地哼唧。 “这是怎么了?”燕长风拧眉问那个太监。 “小公子舍不得魏庶妃呢!路上又要找王爷!” 燕长风听了,好笑地擦去澜哥儿的眼泪,轻哄道:“你父王在呢,二伯抱你去找他。” 澜哥儿侧脸在燕长风肩上蹭掉残留的泪痕,乖乖巧巧应道:“嗯!” 燕长风单手抱着穿得圆滚滚的澜哥儿过来,到了燕扶光面前却不把孩子交给他,而是开玩笑道:“不如三弟你把澜哥儿给我养一阵?” 一听这话,澜哥儿就害怕地冲燕扶光叫:“父王!” 他紧张兮兮害怕自家父王同意的小模样实在可爱,燕扶光把他从燕长风怀里抢回来:“二哥自己生去。” 回到自己父王的怀抱,澜哥儿才终于感觉到踏实。 红红的眼皮懒懒地耷着,两只手紧紧抱住燕扶光的脖颈,肉肉软软的脸蛋贴在燕扶光颈侧,看样子是哭累了想睡觉。 燕长风手痒痒,轻轻摸摸澜哥儿露在外面的小手,试图继续商量:“反正三弟你忙,让澜哥儿来我府上住呗,我带他出去玩。” 燕扶光抱紧儿子,拒绝厚脸皮的兄长:“他太小了,离不开人。” 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模样羡煞旁人,燕长风只得放弃。 熙和帝过来时,澜哥儿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了。 看见身边有父王在,澜哥儿没哭没闹,打起精神去见了熙和帝,一口一个“皇爷爷”哄得熙和帝眉开眼笑,赏了他好些稀奇的玩意儿。 徐皇后操办的赏花宴,来人很多。 绿卿不认识其他人,从头到尾就和屈冬儿作伴。 和季明珠、管莎莎发生了点口角,屈冬儿过后还解释:“管庶妃性格从前没那么不可理喻,她今天说的话很过分,我都想不到她怎么会这样说!” 印象中,管莎莎脾气是不小而且不大好相处,但屈冬儿没见她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所以从前也愿意和管莎莎来往。不过,今天亲自听见她诅咒一个才一岁多的无辜孩子,屈冬儿对她仅存的那点好感也随之消失殆尽了。 “我以后不和她来往了,今日我也在场,她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要是你想去王爷那里告她,我可以作证!” “就是说了两句,虽然我心里不好受,但不必拿到王爷面前去说。”绿卿反倒不怕管莎莎这种把什么恶意都放在脸上的人。 而且管莎莎背后没那么大的家族势力,要是她真的做了什么,绿卿也有希望加倍还回去。 屈冬儿的好心情被管莎莎破坏了,进了殿内兴致也不大高。 绿卿没去管她的小情绪,坐下后就被齐王妃林淑娴搭话了。 “你是叫绿卿?” 绿卿微笑点头。 林淑娴对绿卿印象很好,她笑着夸:“名字很好听,人也聪慧。” 从许多人嘴里听说过这位晋王的宠妾,林淑娴以为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丫鬟,但上次周岁宴在晋王府遇见,她面对宁夫人有礼有节,不卑不亢,让林淑娴对她刮目相看。 林淑娴在绿卿身上看到了独属于女子的顽强的生命力。 “你没带着小公子进宫吗?怎么没看见?” 绿卿笑着答:“回王妃的话,澜哥儿被带去长定殿了。” 林淑娴掩唇轻笑:“那正好,我们王爷就在长定殿,他很喜欢小公子,上次得小公子抱了一下,回府还和我念叨小公子可爱。” 绿卿想到林淑娴曾经小产过一次的传闻,没随便乱说话,笑了笑当做回应。 两人才说了这两句话,宁华月就满面春风地过来插话了。 “二嫂和魏庶妃在说什么高兴的事呢?” 她被自家娘亲哄了好一会儿,吃了不少定心丸,眉宇间的愁绪消散,心情也明朗起来。 不过,一进来就看见林淑娴和绿卿说话,宁华月稍稍不满,这才坐过来搭话。 但林淑娴似乎对宁华月没什么好脾气,她直接起身,淡淡道:“我要去赏花了,晋王妃自己坐。” 留下宁华月略微尴尬地坐在椅子上。 可宁华月也不想想,她在出嫁前说她更欣赏齐王那般人物,林淑娴作为人家明媒正娶的妻子,见不得宁华月不是正常的吗? 绿卿想到了这点,目送林淑娴离开后也不准备继续坐在宁华月身边。 宴会结束,绿卿在马车上看见了燕扶光和澜哥儿。 屈冬儿落在最后,还没上车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低沉的一声:“澜哥儿找你。” 她顿了顿,识趣地去了最后那辆马车,和乔丝雨、管莎莎一道。 绿卿半天不见澜哥儿,怕他冻着,第一时间就去摸他的小手。 澜哥儿黏糊糊蹭到绿卿怀里:“亲亲~” 绿卿把他放到腿上,燕扶光看澜哥儿坐稳了,便吩咐车夫:“走。” 澜哥儿在绿卿腿上睡着了,车厢内很安静,绿卿越来越困倦。 过了会儿,燕扶光抬眼,身旁那对母子已经睡得昏天暗地了。 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怕待会儿路上颠簸摔了人,于是轻手轻脚抱过澜哥儿,又抬手扶住歪歪斜斜的绿卿。 一路睡过去,绿卿睁眼时已经到了王府。 燕扶光捏捏她的肩头,唤她:“披上披风下车。” 第72章 京城大雪 京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漫天飞舞的雪花铺成一片雪白,锦箨院里的下人一早就忙着扫雪。 穿着棉袄的寄琴和曼冬守在门外,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时辰一到,燕扶光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后就掀开被子起身,一点不贪恋被子里的温暖。 绿卿躺在里侧另一条锦被里,听见响动也随着起身,轻薄的寝衣抵挡不住骤降的温度,她不禁颤抖了一下。 燕扶光站在床榻前扣扣子,瞥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又得知下了雪,便好心道:“不用起了,我收拾好就去上朝,今日下雪,带着澜哥儿在屋里玩耍,就别出门了。” 绿卿使劲眨眨眼睛,醒神后自己披上一件外衣起身,轻手轻脚伺候燕扶光穿衣。 “冷了也睡不着,还是起。”她转身去取发冠,将发冠放好后拿起木梳为燕扶光束发。 收拾妥当后,小厨房也把早膳准备好了。 早膳很丰盛,绿卿却不大有胃口,陪着燕扶光喝了半碗粥便什么也吃不下了。 燕扶光把虾饺往她那边推推:“你瘦了。”晚上抱起来都硌人。 绿卿一顿,垂眸瞥了眼自己的腰身。 燕扶光夹起一个包子,问:“还在喝药?江医女怎么说?” “江医女说还要喝半年。”她其实也不喜欢喝药,但身体重要,一切谨遵医嘱。 燕扶光自顾自点头:“药继续喝,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吃食不喜欢尽管让人换花样。” 他更喜欢她圆润点,看着也更健康。 绿卿甜甜笑着,夹了个虾饺放进燕扶光碗里:“多谢王爷关心,妾都知道的。” 猜测燕扶光不喜欢她太瘦,绿卿接下来每顿饭都多吃了点。 养着养着,好不容易多养了点肉,澜哥儿一病,绿卿日日夜夜照顾着他,下巴又变尖了。 京城接连下了差不多半个月雪,积雪盖住了大半个京城,到处白茫茫一片,寻常出行都困难。 澜哥儿忽然就生病了,高热不退,烧得脸蛋通红。 无霜来禀报的时候是大半夜,绿卿差点连鞋都忘记穿就要往东厢房跑。 江医女紧赶慢赶赶过来,开了副药让丫鬟煎给澜哥儿喝。 绿卿蹲在床前,握住澜哥儿滚烫的小手,听他难受得小声啜泣,恨不得自己为澜哥儿承受。 “小公子年幼,今年京城又格外冷,所以更加得小心,别再受寒。” 绿卿寸步不离,照顾澜哥儿,三天后他才慢慢缓过来。 燕扶光忙得脚不沾地,大雪造成了灾害,京城周边的地区频频发生房屋被压垮的事情,熙和帝派了五个儿子和朝廷众臣去这些地方赈灾。 锦箨院厚厚的门帘垂下,寄琴走进来,忧虑道:“雪刚停了两日,又开始下。” 曼冬把烤好的橘子剥开,递给绿卿,闻言接话道:“王爷已经离府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大雪铺天盖地落下,往常欢快的色彩被刺眼的白取代,京城满是沉闷的气氛。 绿卿跟着往窗外看了一眼,竹林里的竹子也被雪压弯了腰。 又过了几日,据说城外汇集了许多无家可归的灾民,熙和帝只能连夜召集人马,在城外修建临时住所容纳灾民。 宁华月提议筹钱开设粥棚:“王爷为了赈灾已经多日没有消息,我们身为晋王府的一员,理应追随王爷的脚步,救助灾民,帮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京城中如今有好些人开始施粥,宁华月不甘落后,也要上去插一脚。 好在最后受益的也是百姓,其他人并不计较。 陈清姿首先表态:“我同意王妃的提议,总不能王爷在外冲锋陷阵,我们躲在院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季明珠一想到燕扶光已经没有再踏足过她的陶珊院就一阵难受,听了陈清姿的话,她积极响应:“我也同意,以晋王府的名义开设粥棚。”她绝对不允许宁华月一人受益。 宁华月受人指点,不耐烦和季明珠计较,她点点头:“自然是以王府的名义,大家一起筹钱,能帮多少百姓就帮多少百姓。” 说完,宁华月一挥手:“我先出两千两。” 嚯!她还真是够大方的! 季明珠紧随其后:“两千两谁没有,我也出两千两!” 陈清姿笑了笑:“我的家底不比王妃和季侧妃,就先出一千两。” 这就已经五千两银子了,其他人再怎么凑也没她们那么多钱。 管莎莎嘀咕:“我每月的月例就那么多,没那么多银子。” 陈清姿道:“多少都是心意,姐妹们愿意拿多少都可以。” 有她这句话,大家都放心了。 回到锦箨院后,绿卿让曼冬取来了她存下的银子,又把自己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加上,一并送去了倚虹院。 “全部给了王妃,您自己不留点儿?” “也没多少,给就给了,左右是做好事,就当为下辈子积福了。” 粥棚很快就在城外搭建起来,宁华月派人每天熬粥施粥,每天陈清姿会汇报银子的使用进度,把大家一起凑的银子花销放在明面上。 燕扶光回府时,已经快要过年了。 城外的粥棚一直都在,宁华月说准备等没有灾民了再撤不迟。 得知此事,燕扶光第一次夸宁华月:“王妃做了件好事,在本王离京的时候组织府里人救济灾民,积德行善,当为表率。” 宁华月的激动难以自抑:“王爷言重了,都是妾身该做的。” 燕扶光一碗水端平:“季氏和陈氏也有心了,帮助王妃把粥棚搭理得很好,至于其他人,也都值得表扬。” 与实打实的银子相比,燕扶光觉得自己说几句夸奖的话不痛不痒,他乐得以如此轻松的方式激励她们和她们身后的家族拿出银子救济灾民。 大家被他夸得激情澎湃,宁华月更是许下再有需要,她一定会义不容辞的承诺。 当晚,宁华月再次邀请燕扶光留宿倚虹院。 “一路舟车劳顿,本王累了,去看看澜哥儿回鹤鸣院了。” 往锦箨院走的时候,燕扶光心想,几千两银子就想让他卖身,做梦呢。 第73章 所谓偏心 宁华月失落且不解,她问一旁的王嬷嬷:“嬷嬷,我是什么长得很丑的女人吗?为何王爷连多看我一眼都做不到?” 她从宁夫人那里学来的,支持夫君的事业,给足他面子,所以才操心劳神地设置了粥棚。 事情的效果确实也在宁夫人的预料之中,宁华月进府以来第一次没有从燕扶光口中听到厌烦,但也仅此而已,他还是一心想着锦箨院。 “粥棚是我主张设的,这其中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在操心,王爷夸我一句积德行善,却不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 惆怅就像京城的雪,顷刻间笼罩了宁华月的心,将她所有欢喜、雀跃掩埋,徒留失落和寂寥。 王嬷嬷开解她:“坚持,您和王爷之间的裂隙不是一两日就能修复的,小姐一定要有耐心。” 宁华月生平最缺乏耐心,她只要一开始做某件事,就恨不得立刻得到她想要的回报。 “至少目前为止,王爷对您的印象有所改观,往后再接再厉,一步步来,这种事情急不得。” 王嬷嬷的话不知道宁华月听进去多少,她支着下颌,烦躁地闭了闭眼睛,怏怏不乐道:“我总觉得,根本等不到王爷接纳我的那天,他的一颗心说不定早已容下了旁人。” 这让王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情和尊严两个都想要,又两个都没有,她很想劝宁华月不要纠结感情,坐好王妃的位置就够了,可到底是说不出口。 锦箨院即将关门的时候,燕扶光来了。 黑漆漆的夜晚,寒风四起,锦箨院紧闭门窗。 绿卿刚沐浴出来,就见燕扶光坐在软榻上,手里拿着澜哥儿的布老虎端详。 “您怎么来了?”她诧异道。 宁华月干了件好事,燕扶光当着众人夸她,所以任何人都认为,今天他就歇在倚虹院了,谁都没想着和宁华月较量。 问完绿卿自己就恍然大悟了,说道:“您是来瞧澜哥儿的?” 燕扶光放下布老虎站起来,沉声道:“嗯,我去看过澜哥儿了,你把头发擦干赶紧睡,我回鹤鸣院了。” 他没留在倚虹院,绿卿可不想招惹宁华月,于是也没挽留。 鹤鸣院里,方进宝伺候燕扶光沐浴,说起府里开设粥棚这事还与有荣焉。 “您在外赈灾安排灾民,府里各位主子也善良,救济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可怜人,皇上都称赞咱们府上风气好,不像旁的,只会拈酸吃醋……” 方进宝啰啰嗦嗦,念叨的都是外面的人如何称赞晋王府的女眷,燕扶光听了也觉得欣慰。 “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方进宝被他语气中的无奈和庆幸逗笑:“您就算不喜王妃,也要相信她背后的宁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不过,除了王妃,侧妃、庶妃们都出了银子。”说到这里,方进宝忽然想起来,“魏庶妃是四个庶妃捐得最多的,据说她的首饰盒子都拿出来了。” 燕扶光靠在浴桶边闭着眼睛假寐,闻言抬了下眉头,他记得魏氏很喜欢那些首饰,睡前还会特意拿出来摆在床上欣赏,竟然也是个大方的。 他轻启薄唇,没掩饰心底的舒坦,评价道:“魏氏心善,且不爱居功。” 给了就给了,没听她和自己提起过一句,燕扶光私心里喜欢她的这点单纯。 方进宝暗自撇嘴:不顺眼的人怎么做都不合他心,顺眼的人随便做点什么他都能找到夸处。 隔天,绿卿收到几匣子精致漂亮的首饰。 她愣了愣,不解地看着面前淡淡品茶的男人。 “灾情控制住了,你们帮了很多人,剩下的朝廷会解决。”燕扶光随手敲着桌上的匣子,“快过年了,这是给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 绿卿还是懵懵的,捐出去的银子和首饰以另一种方式被送回来,她不知道这笔账该怎么算。 “王府不至于连这点银子都没有,收下好好打扮。”说罢,他嫌弃似的瞥一眼绿卿头上的银簪。 他的人,不该这么寒酸。 绿卿弯着眼睛,把匣子一个个摞起来:“您选的这些可比妾的眼光好多了,妾很喜欢,多谢王爷!” 她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收获,眉开眼笑地问:“其他姐妹那里也有吗?” 燕扶光掀开眼帘觑了眼她喜滋滋的表情,扬眉问:“想问什么?” 绿卿一怔,后知后觉自己那句话有点像争风吃醋,她索性放柔了嗓音,带着点期冀试探:“王爷给姐妹们的年礼都一样吗?” 心情好,燕扶光也纵容她的小脾气,哼笑一声:“她们的不一样。” 其他人的都是燕扶光吩咐方进宝挑的,唯独绿卿面前的几匣子首饰,是燕扶光闲来无事亲自选的,里面的花样款式用料都符合绿卿的身份,她可以随便打扮。 绿卿做出被哄得害羞的模样,眼眸含情似水地掠过燕扶光,软软道:“王爷真好!” 燕扶光心情大好,在锦箨院从中午待到了晚上才离开。 粥棚这件事,让大家尝到了好处。 大家似乎猜到了燕扶光的心思——比起争风吃醋,他乐意看见后院的人齐心协力做好事。 于是乎,不管内心如何厌烦对方,在临近过年这段日子里,大家都装得很和谐。 季明珠和宁华月的斗争暂时放在一边,她与陈清姿一起协助宁华月准备过年的东西。 管莎莎和季明珠走得近,一有空她就喜欢来陶珊院。 这日,恰好看见季明珠在分配给各院过年的物资,她看见锦箨院那一堆好东西,眼红道:“魏庶妃为何能得那么多?” 上好的茶叶、布料、炭火,什么都比她那里多,也比她那里的好,管莎莎实在不平衡。 季明珠没好气道:“王妃定的,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谁知道宁华月在想什么,锦箨院的那些物件,几乎都可以比肩她们两个侧妃的规制了。 管莎莎讪讪道:“王妃对魏庶妃也太好了?” 光是锦箨院的那些东西,她们其他三个庶妃加起来也比不上,王妃不是一向看不惯绿卿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74章 眼红酸话 倚虹院,众人冒雪前来请安。 当着宁华月的面,管莎莎就把她的不满说了出来。 “妾昨儿在锦箨院外瞧见了好几车好东西运进去,原以为自己的院子也有那么多,高兴得立马回去,谁妾那里就两车东西。”管莎莎愤愤不平地发牢骚,“就算王妃娘娘偏心魏庶妃,也要有个度,让妾这样小心眼的姐妹瞧见了,心里实在不舒服。” 宁华月要的就是别人不舒服,最好让她们的不舒服落到实处,一个个都去针对锦箨院。 她故作苦恼地解释道:“管庶妃的心思我确实忽视了,一心只想着魏庶妃得宠,而且还有个小公子要养,倒是忘了要公平。” 绿卿不给宁华月多说的机会,站起来先是对管莎莎福了福身,接着歉意道:“让管庶妃瞧见了,是妾不好。” 再然后,绿卿大度道:“王妃不如重新分配一遍?妾只拿份例内的东西,您也不至于失了公平。” 宁华月却不依:“魏庶妃今时不同往日,用点好东西无可厚非,更何况其中还考虑了小公子的份儿,所以那些东西不算出格,你用着便是。” 什么叫捧杀,这就是。 绿卿可不敢,她很怀疑宁华月就是故意把她立起来当靶子。 “妾回去就把多余的东西整理出来,派人送回倚虹院。” 绿卿说到做到,回去就让曼冬和寄琴收拾东西。 燕扶光几天前就没去上朝了,熙和帝给臣子们放了年假,他在鹤鸣院把事情处理好就去了锦箨院。 一进去,里面就有点乱,他捞过榻上趴着玩儿的澜哥儿,见绿卿一样样清点物品,他问:“王妃发下来的?” 绿卿“嗯”了声:“妾把多余的整理出来,送回去。” 燕扶光不解地重复:“送回去?” 绿卿云淡风轻道:“王妃给妾的东西太多了,妾怕惹了其他姐妹不快,不敢全部收下。” 一听她的语气,燕扶光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因为这点东西为难她了。 他从寄琴那里拿来单子,从上往下浏览了一下,嗤道:“就这点东西还有人眼红?” 绿卿小声嘀咕:“但就是超过了妾的份例。” 燕扶光把澜哥儿不安分的手脚固定住,随意道:“那就送回去。” 绿卿也不失落,反正留下的东西省着点儿也够用了,比起把东西还回去,她更烦管莎莎那样的人。 倚虹院,宁华月得意不已,心情愉悦道:“娘亲说的都对,有时候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她们自己就能斗起来。” 就连管莎莎也很开心,同是庶妃,她绝对不允许绿卿凌驾于自己之上。 没等她们高兴多久,翌日燕扶光就以魏庶妃养育小公子辛苦为由,赏赐了一大堆好东西。 “您这样,其他姐妹会有想法。” 燕扶光满不在乎地扬眉:“你在意她们的想法?” “妾更在乎您。”绿卿坐到燕扶光身侧,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妾怕您因为妾,被人埋怨。” 燕扶光很受用:“那你不必担心,没人敢置喙。” 绿卿苦笑,是没人敢置喙您的做法,但她们都针对我啊! 不过,她心里清楚,别的女人她可以不在意,唯独不能不在意燕扶光。 听几句酸话算什么,得宠总比不得宠好。 “妾多谢王爷。”绿卿贴了贴燕扶光的手臂,巧笑嫣然道,“妾也给您准备了年礼。” 轮到燕扶光诧异了,他问道:“什么年礼?” 绿卿放开他,转身去内室把绣了好久的大氅拿出来:“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妾不像其他姐妹多才多艺,唯独女红还算能拿出手,还望您别嫌弃。” 玄色蟒纹压银丝大氅,一针一线都出自绿卿之手,她从很早之前就准备了,前两日才完工。 看得出来的精致和用心,摸上手的瞬间,燕扶光几乎能想象得出她每日穿针引线为他绣大氅的模样。 燕扶光的回报很简单粗暴。 当晚,绿卿得到了一摞银票。 曼冬毫不夸张地说:“奴婢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银票。” 绿卿若有所思:“我是不是找到了一条发财之道?” 除夕,照例要进宫。 绿卿此次也在进宫名单上,她从进宫前两天就开始焦虑,实在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去年除夕发生的事。 夜晚,床帐内静悄悄的,绿卿听见燕扶光的呼吸声平缓后才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 她知道躲不过,今后进宫的次数还很多,但一码归一码,绿卿对皇宫的印象很不好, 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再装扮得多喜庆,里面住着的人都是算计人命的熟手。 她有预感,这次进宫也不会顺利。 很快就到了除夕,一早宁华月就派人来催,让大家不要耽搁时间。 昨晚燕扶光是歇在锦箨院的,他抱着澜哥儿,身旁跟着绿卿,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宁华月只当看不见绿卿:“王爷来了,您今儿和澜哥儿穿的衣裳样式差不多,绣房的下人用心了。” 燕扶光护着澜哥儿不被风吹,面无表情回道:“魏氏挑的,本王也觉着不错。” 宁华月这才看见绿卿似的:“听闻魏庶妃曾经在绣房当差……” 燕扶光打断她:“行了,赶紧上车。” 宁华月一噎:“您坐哪辆马车?” 燕扶光想了想,把澜哥儿抱上最后那辆马车,交代绿卿:“看好澜哥儿,我去前面。” 绿卿知道,宁华月和她身后的宁家办了实事,燕扶光的态度总要松动些的,她也没有吃醋和不满,点点头乖巧道:“妾知道了,您去。” 宁华月喜不自胜,频频望向燕扶光。 燕扶光一上马车就闭着眼睛靠在厢壁上假寐,根本不准备开口说话。 宁华月期待了一路,最终无奈泄气。 宫门前,马车停下。 燕扶光不等下人放好脚凳,利落跃下马车。 宁华月放柔嗓音喊:“王爷……” 她口中的王爷头也不回,径直去了最后面,抱下了澜哥儿后,还单手稳稳扶住了绿卿。 宁华月一口气堵在心里,差点憋死。 第75章 除夕祈福 进了宫门,与燕扶光分别后,绿卿就感觉宁华月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默默落到最后,不愿在宫里分心,吩咐无霜把澜哥儿抱稳。 天空放晴,明媚的天气驱散了往日的阴霾,凤仪宫内温暖如春。 澜哥儿跪在绿卿身边,用稚嫩的小嗓音说:“给皇祖母,请安。” 徐皇后抿唇轻笑:“起来,小小的人儿,说话竟也清楚。” 澜哥儿有点紧张地贴住绿卿,漂亮干净的大眼睛睁着:“多谢。” 徐皇后又夸了他一句,赐了座。 太子妃江觅荷带着嘉宁郡主进来,徐皇后面上带笑:“筝儿来了,身子好些了吗?” 燕筝儿是嘉宁郡主的名字,她的身体打娘胎里生出来就很弱,生病喝药是常有的事,一点风吹草动就倒下,是以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今年六岁,长得瘦弱,口齿却清晰:“多谢皇祖母关心,筝儿好多了,母妃特意带筝儿来给您请安。” 徐皇后看起来很满意,将燕筝儿唤到身边嘘寒问暖。 奇怪的是,江觅荷被晾在中间,仿佛徐皇后根本没看见她活生生一个人还站在那里。 绿卿当时就对江觅荷和徐皇后的婆媳关系感到好奇。 后来才知道,燕羡之有个侍妾在除夕前掉了个孩子,徐皇后把这事怪到了当时根本不在府里的江觅荷身上。 宁华月没眼力见儿地安慰江觅荷:“孩子掉了确实可惜,姨母太关心太子的子嗣,并非故意针对太子妃。” 江觅荷连笑都懒得挤出来敷衍,她道:“晋王妃所言极是,我受教了。” 存了一肚子火没发泄,宁华月还在这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江觅荷侧身不欲与她继续交谈,推了推靠在她腿上撒娇的燕筝儿:“去找弟弟玩儿。” 坐在绿卿怀里的澜哥儿正好抬头,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没有玩伴朋友,所以有点无措地扯了扯绿卿的袖子。 绿卿也看见了燕筝儿,她柔和地笑笑,捏捏澜哥儿的小手,教他:“那是姐姐。” 澜哥儿乖巧点头,软乎乎地开口:“姐姐~” 本来不想和不认识的人玩的燕筝儿动摇了,她小步小步挪过来,试探地碰碰澜哥儿:“小弟弟。” 江觅荷索性换了个位置,坐到绿卿旁边,她笑道:“这小子又结实了不少,圆滚滚的看着就喜庆。” 绿卿温柔地看了眼燕筝儿,见她乖乖巧巧的模样也很喜欢:“澜哥儿很调皮,嘉宁郡主这般听话乖巧的女儿,妾看了心痒痒。” 燕筝儿听见自己被夸了,小脸红红地躲进江觅荷怀里。 江觅荷怜爱地搂住她,轻声道:“女儿确实贴心,有了筝儿,我什么都想给她。” 但是她万分宝贝的女儿,总有人背地里遗憾她不是男孩儿。 江觅荷用余光往徐皇后那儿看了眼,疲惫地垂下眼。 除夕家宴设在永宁殿,在宴会开始前,绿卿等人基本上就在凤仪宫内等着。 不知怎的,徐皇后和陈妃忽然说到了除夕祈福这件事上。 “今时不同往日,大雪连下半个月,造成了灾害,本宫就想着今天除夕祈福,求老天爷保佑我大燕。” “皇后娘娘思虑周全,臣妾都没想到。” “本宫看见皇上日日为了百姓担忧,本宫心里也着急,这不前几日不小心还病了。” “皇后娘娘可得注意啊。” “所以今日本宫就托太子妃替本宫在佛堂里祈福。” 江觅荷人在屋里坐,祸从天上来,她还没说话,陈妃就接着徐皇后的话往下说了。 “太子妃一人祈福岂不孤单?不如皇后再选一个有福之人与太子妃一起?” 绿卿后背猛然绷紧。 果不其然,徐皇后故作为难地巡视了一圈,还是将目光锁在了绿卿脸上:“依本宫看,魏庶妃出身低微,小小年纪就被卖身为奴,能有今天的造化,实在算是有福气,不如你随太子妃一起祈福?” 祈福的目的,说出来是多么的冠冕堂皇,实际上不过是徐皇后惩罚江觅荷,为难绿卿的手段罢了。 绿卿顶着压力,拒绝不得:“是。” 凤仪宫的佛堂里,江觅荷膝盖下还有个蒲团,绿卿没那么好的待遇。 宫女一走开,江觅荷就说:“我就知道今天不会好过。” 绿卿幽幽道:“妾进宫前也有预感。”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江觅荷挪了挪:“两个时辰很长,跪到这上面来。” 绿卿不扭捏,将膝盖压在了蒲团边上。 另一边,凤仪宫主殿,燕扶光前来给徐皇后请安,顺便按照熙和帝的指示来接澜哥儿。 却没想到,他没看见绿卿。 徐皇后笑着解释:“魏庶妃和太子妃都是有福之人,本宫将祈福的重任交给了她们。” 燕扶光一眼看出她的目的,难怪魏氏进宫前天天晚上都睡不安稳,原来她早就猜到一进宫就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在等着她。 燕扶光声音平直毫无起伏道:“天下最有福气的莫过于您了,魏氏算什么有福之人,别到时候老天怪她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徐皇后无奈道:“本宫身子不适,不然不会出此下策,扶光你心疼魏庶妃,也要理解母后啊。” “儿臣当然理解,不过既然要祈福,就该认真对待,光两个人,老天也很难听见我们的诉求,不如儿臣将母后的良苦用心告知父皇,由父皇带头,大家一起为百姓们祈福。” 燕扶光的语气并非商量,他拍板决定:“母后身为一国之母,忧心百姓,父皇得知后必定感念您的慈悲心肠。” 长定殿的熙和帝得知此事,立马同意。 徐皇后见熙和帝都跪下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身体不适,一同跪下。 有熙和帝带头,祈福的时长大大缩短。 江觅荷知道是燕扶光的主意后,没忍住多看了绿卿两眼。 “晋王为什么这么做?” 绿卿想也不想就说:“王爷心系百姓。”当然也有可能非想和徐皇后作对。 她从始至终都不会觉得燕扶光这么做是为了她。 可江觅荷却说:“除了心系百姓,或许还心系你。” 绿卿一顿,把江觅荷说的后半句话从脑子里过一遍,还是摇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76章 澜哥儿委屈 没想到祈福的幺蛾子过去,还有事情等着绿卿。 宴会开始,永宁殿中间,身姿妖娆的舞女们随着鼓点欢快舞蹈。 绿卿的位置靠后,但也不影响她饶有兴致地欣赏。 澜哥儿和燕筝儿两个孩子一块儿玩耍,当姐姐的温柔,当弟弟的可爱,凑在一起的画面十分可爱。 玩着玩着,他们去了角落里,考虑到身边有人跟着,绿卿和江觅荷大胆放手。 但意外发生在瞬息之间,看孩子的嬷嬷大叫起来:“嘉宁郡主晕倒了!郡主晕倒了!” 绿卿和江觅荷赶紧过去,就连主位上的熙和帝、徐皇后也放下酒杯看过去。 角落里,燕筝儿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澜哥儿似乎被吓狠了,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燕筝儿。 江觅荷一颗心沉到了底:“怎么回事?” 那嬷嬷欲哭无泪:“郡主和小公子玩耍,小公子推了郡主一把,郡主就摔倒了……” 听到这里,绿卿才被吓傻了。 她牵起澜哥儿,问一直陪着澜哥儿的无霜:“澜哥儿推了郡主?” 无霜却摇头:“奴婢看着郡主是自己晕倒的。” 徐皇后此时语带焦急道:“太医都说筝儿身子恢复了,所以才来参加今年的家宴,没有好生生自己摔倒在地上的道理啊!” 燕羡之急匆匆跑过去,俯身观察江觅荷怀里的燕筝儿:“筝儿?筝儿?你快醒醒!” 江觅荷烦躁地推他:“叫太医!” 派人去叫了太医,燕羡之就大声质问燕扶光:“三弟你怎么教儿子的,小小年纪就伤人,长大了是不是就要和你一样,随随便便杀人!” 澜哥儿感受到现场氛围的变化,他害怕得小声啜泣。 绿卿听了无霜的话,信了大半,她擦着澜哥儿的眼泪,轻声问他:“澜哥儿没推姐姐,是吗?” 澜哥儿使劲点头:“呜呜……没有……” 燕扶光大手摸摸澜哥儿的脑袋,看向燕羡之:“一人说推了,一人说没有,太子不如先让太医给筝儿诊治。” 燕羡之咬定:“三弟你别想推卸责任!要是筝儿有什么事,你儿子我不会轻易放过!” “够了!还不确定的事情,太子不要再说了。”江觅荷很冷静地说。 她看见澜哥儿呜呜咽咽地在绿卿怀里抽泣,于心不忍:“筝儿的身子我们都清楚,不一定是被推倒的,而且就算不是她自己晕倒的,孩子们一起玩耍,磕磕碰碰都正常,没大事就好。” 心疼自己的孩子没问题,但江觅荷明白事理。 绿卿感激江觅荷说了这话,否则太子和皇后一起施压,她的澜哥儿怎么承受得住。 紧等慢等,太医来了。 诊脉施针后,燕筝儿悠悠转醒。 江觅荷狠狠松了口气,徐皇后却一直在旁边引导:“筝儿,是不是弟弟推的你?” 燕筝儿睁着茫然的双眼,诚实道:“不是啊,弟弟没推我。” 太医说:“郡主身子弱,或许是玩累了,体力不支。” 一场闹剧,澜哥儿委屈地挪到了燕扶光怀里。 燕羡之悻悻道:“筝儿没事就好。” 徐皇后也说:“孩子没事就好,忽然晕倒好吓人,筝儿回去后好好养着。太子妃也真是的,不好好看着筝儿,明知筝儿身体不好。” 在场就他们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其他没人说话。 江觅荷动动眉毛,更加心烦。 熙和帝干咳几声,下意识瞥向燕扶光。 燕扶光单手抱着澜哥儿,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燕羡之:“太子还未查明真相便冤枉澜哥儿,筝儿没事,澜哥儿有事。” 燕羡之当着熙和帝的面,做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是孤心急了,三弟介意的话,孤给澜哥儿送礼赔罪。” 燕扶光点点头:“送礼就免了,赔罪。” 送礼赔罪就是句客套话,燕羡之才不想给一个屁大点的孩子赔不是。 “莫非太子从来都只是说说而已?说话不算话,父皇没教过这样的规矩。” “这、这澜哥儿还是个孩子,懂什么?” 燕扶光眸色更深:“你不放过我儿子的时候,可记得他还是个孩子?” 气氛僵持,江觅荷率先表态:“孩子年纪小不代表能随意对待,我先给澜哥儿表态,让澜哥儿受委屈了,改日让姐姐带着礼物去给澜哥儿赔不是。” 澜哥儿从燕扶光颈侧抬起头,摇摇脑袋,抽抽搭搭地说:“和……姐姐……玩儿……” 他不认为是燕筝儿的错,也不会怪在小姐姐身上。 熙和帝看不下去了,直接发话:“太子你就给澜哥儿赔个不是,当大伯的,说话还那么难听,朕没想到你对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都能如此苛刻心狠。” 燕羡之脸色一白,徐皇后拍着熙和帝的手臂温声解释:“太子也是太心急了,您这么说话岂不是伤他的心?” 熙和帝冷哼:“他那么大的人都能伤心,澜哥儿又当如何?!” 无奈,燕羡之对着澜哥儿委屈的后背道歉:“对不住,是大伯不对,澜哥儿你别和大伯计较。” 澜哥儿抽泣两声,扭扭身子,躲得更深。 见儿子不待见燕羡之,燕扶光也不多说,燕羡之尴尬无比。 熙和帝脸色好看点了,他走过去对澜哥儿说:“今天咱们澜哥儿受委屈了,你太子大伯给你赔罪,他说错了话……” 没等熙和帝说完,澜哥儿闷闷道:“还有……” 绿卿看着澜哥儿伸出他肉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徐皇后的方向。 还有人没给他道歉,他都记着呢。 燕扶光心里暗笑,面上一如既往的冷漠,他代替澜哥儿发言:“母后也错怪了澜哥儿,澜哥儿很委屈。” 徐皇后嘴角抽搐,当着众人的面,说过的话赖不过去,她咬了咬牙,艰难地挂出笑脸:“皇祖母错怪澜哥儿了,澜哥儿莫怪罪。” 澜哥儿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闹了一通,燕扶光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 “澜哥儿哭闹后很可能生病,儿臣先带他回府,希望澜哥儿不会有事,否则……”他瞥向燕羡之,特意顿住没说下去。 熙和帝心疼澜哥儿,催促着:“快快快,带上个太医回去。” 燕扶光颔首告退。 到了马车上,澜哥儿在燕扶光怀里睡着了。 半夜,澜哥儿高烧。 第77章 战事将起 除夕夜,锦箨院上下皆提着一颗心。 东厢房,澜哥儿高烧不退,燕扶光面容冷肃立在床前,克制不住的寒意往外冒,丫鬟婆子战战兢兢。 药已经灌下去一碗,可澜哥儿依旧没有退烧,浑身难受地躺在床榻上,抓着绿卿的手小声啜泣,听得人心疼。 绿卿现在眼里心里只有澜哥儿,她执意不去休息,蹲在澜哥儿不错眼地看着他,不忽略他的任何反应。 澜哥儿舔舔干干的嘴唇,绿卿就想给他喂水。 她还没站起来,燕扶光就倒了杯温水,递给绿卿。 接着,燕扶光用小被子把澜哥儿裹好抱起来,扶住他让绿卿给他喝水。 澜哥儿在燕扶光怀里睡着了,从今天一早就起来折腾,大人都很累,何况澜哥儿。 白嫩嫩的脸颊因为发烧染上一层不自然的红,呼吸声也比平常大很多,但到底是睡了过去。 绿卿精力不济,疲累地看着澜哥儿,眼皮很沉。 燕扶光把她拉起来,吩咐道:“澜哥儿还没退烧,你去榻上歇会儿,我抱着他睡。” 绿卿眼底划过一丝犹豫。 燕扶光言简意赅地命令:“去。” 绿卿靠在榻上,下意识不让自己沉睡,隔一会儿就睁开眼睛。 就这样一直睡睡醒醒到天亮,她轻手轻脚来到燕扶光身边,看见他依旧抱着澜哥儿,眼神清明但难掩疲惫。 燕扶光用手感受了一下澜哥儿额头的温度,对绿卿说:“已经退烧了。” 澜哥儿睡得很熟,身体舒服多了,呼吸声也平缓。 绿卿接过澜哥儿把他放在床上,给他掖好被子后转身抬手给燕扶光按摩手臂。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能为澜哥儿做到这个程度,绿卿认为,燕扶光是个好父亲。 “您一晚没睡,妾给您揉揉手臂,您去歇一歇。” 她自己眼底也是一片黑青,可见昨晚赶她去睡也没睡着。 燕扶光伸手,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拂过她的眼皮,嗓音低沉道:“你是个好娘亲。” 绿卿头都不抬,很自然地说:“妾生了澜哥儿就要对澜哥儿负责,心疼他爱护他,保护他平平安安长大,这是妾身为娘亲的责任。” 燕扶光对她说的话很感兴趣,重复道:“责任?还以为你会说爱子心切是女人的天性。” 绿卿手一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女人也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天性约束不了人,还是有很多孩子没人疼没人爱。” 她已经忘了从前有家人时候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但心底深处的麻木骗不了人。同她身世一样的人多了去了,绿卿从不自怨自艾,但她对于家人的向往可以说一点也没有,被卖了以后,她也从未想过家。 绿卿早已和从前划清界限,她不愿去纠结当时家里把她卖了是出于何种无法言说的困境,大家一笔勾销。 她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是天性,二是责任。 燕扶光没休息,从锦箨院出来径直去了鹤鸣院书房。 梁非早就候在门口,燕扶光刚出现在,他就迎过去:“王爷,西北来信。” 燕扶光拆开信封,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他留在白鹤城的属下得到确切消息,北面几个蛮夷部族即将联合起来对大燕发动攻击。最近只有白鹤城一带比较安全,其他北疆地区都有人虎视眈眈,他们试图找到最薄弱的地方,再一举击溃大燕的防守。 “消息就没传回朝廷?” 梁非道:“按说不应该啊。”白鹤城距离京城更远,这封信是快马加鞭送来的,一路上马都跑坏几匹,今天天还麻麻亮的时候送到的。 如果说信直接从北方往京城送,应当比他们早些时辰到才对。 燕扶光不再犹豫,换了身衣裳直接进宫。 熙和帝昨晚宿在凤仪宫,燕扶光等了会儿才见到人。 他立马就把信上的消息告知熙和帝,熙和帝品茶的动作一顿,茫然道:“真的假的?朕没听到谁说啊。” “龙虎将军的部队驻扎在北疆一带,不可能察觉不了。” 江家虽然眼光不好,而且有点愚忠,但保家卫国的事情上他们江家不会含糊,如果说其中有什么误会的话…… “您派人去太子那里问问。” 熙和帝派人一问,一切如燕扶光所说。 江觅荷的大哥江风江指挥使派人直接把消息递到了燕羡之那里,但燕羡之昨晚一回去就睡了,早上还没来得及看信。 “呵。”燕扶光看着脑袋低垂装愧疚的燕羡之,“如此要紧之事,江指挥使对太子的信任是不是被辜负了?” 江家和燕羡之有姻亲关系,也看上他太子的身份,想着由他给皇上递消息不耽误事。 此事江家做得不算好,但看在他们为大燕镇守北疆几十年的面子上,燕扶光还是选择在熙和帝面前维护他们。 “昨晚除夕,江指挥使肯定算到父皇不得空,才把消息递到了太子这里,奈何他千算万算……” 燕扶光语气里的讥讽意味让燕羡之颜面尽失,他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要是被人发现真正的原因是他沉迷温柔乡,罪名只会更大。 熙和帝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燕羡之,无奈道:“算了,先想想这件事怎么办。” 他立马召集了文武大臣商议此事。 大部分臣子主张迎战,回京过年的龙虎将军江震两条浓眉一竖:“江家世世代代驻守北疆,谁要是敢侵犯我大燕的土地,有本事就从所有江家男儿的尸体上踏过去!” 熙和帝听得热血沸腾,当即就道:“好!朕相信龙虎将军!” 江震还来不及回应激动的皇帝陛下,站在前排的宁阁老手持笏板冷静道:“臣也和陛下一个意思,蛮夷来犯,岂有退缩之理,不过年前雪灾花费了不少银子,国库早已空虚,战事一起,不知要消耗多少银两。” 户部尚书顶着巨大的压力发言:“国库的银子不足以支撑战争,一旦打起来,粮草都怕供应不起……” 熙和帝继承皇位前,国库就一直空虚着,一开始熙和帝还绞尽脑汁想办法充盈国库,后来他自己也摆烂了。 没有经济基础,空有一腔热血,如何保卫家国? 第78章 出征前夜 朝廷就如何获得足够的银两支持迫在眉睫的战事陷入激烈的讨论。 大年初一就被拉回朝堂上加班,之后的几日燕扶光更是不见人影。 绿卿忙着照顾澜哥儿,很少过问燕扶光的动向,直到正月即将过去,她才忽然得知燕扶光即将出征北疆。 这个消息还是宁华月透露的。 请安时,宁华月突然说起这事,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一下。 “好端端的,又要打仗?”侍妾方雅疑惑道。 季明珠不屑地瞟过去:“好端端的?方侍妾日子过糊涂了,北方形势如此严峻,你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把方雅说得无地自容,羞愧地垂头认错:“妾说错话了。” 季明珠今天没心情继续为难她,蹙着眉分析:“筹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银子,勉强能打一打。”不过话锋一转,她道,“但北疆不是有太子妃的母族江家坐镇吗?需要动用王爷?” 陈清姿眼里藏着担忧,她也从陈妃那里听到了点消息,“筹集银子的法子是王爷想出来的,据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此战必须赢,否则不仅军心不稳,咱们内部也……” 这也是燕扶光必须上阵的原因。 他是大燕的战神,有他在前线,人人都能安心。 熙和帝对燕扶光寄予厚望,拍着燕扶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扶光啊,这次就靠你和龙虎将军了,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大燕的百姓们失望啊!” 燕扶光目光沉静暗含杀气:“儿臣遵命!” 临行前一晚,绿卿才见到燕扶光的面。 他穿着身青色长袍,面如冠玉,身材挺拔,犹如锦箨院里永远苍翠的竹林。 澜哥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抱住他的腿,黏糊糊地喊:“父王!” 燕扶光勾起嘴角,俯身一把把澜哥儿抱起,再抛起来接住。 澜哥儿喜欢和他玩这种游戏,欢快可爱的笑声流淌在锦箨院每个角落。 绿卿知道他天一亮就要领兵出发,忙叫小厨房准备晚膳。 父子俩玩了会儿,绿卿就让他们赶紧进屋。 燕扶光坐在软榻上,绿卿亲自端来热茶放在他手边。 她静静地在另一侧坐下,把一个小匣子推向燕扶光。 “什么?”燕扶光挑眉问道。 “银票。”绿卿把他之前给他的银票都放在这个小匣子里了,两千两,对这场战事来说杯水车薪,但这是她能拿出的全部了。 燕扶光目光微微一震,打开匣子看去,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不留着自己用?”他问。 “战事要紧,妾和澜哥儿有月例,总归是够用的,这些妾拿着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还是您拿去,用在该用的地方。” 她拿出这些银票,并不是为了让燕扶光对她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看法,绿卿单纯就是听说了筹集银子打仗的事,觉得自己也该出分力。 “战士们在前面保家卫国,妾什么也做不上,只能拿王爷给的银子表示表示心意了。” 燕扶光对绿卿多了一点欣赏,若是大燕的那些富商人人都有她这般明事理,那他筹钱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他不客气地扣住匣子:“那我便收下。” 绿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她目光盈盈,轻声说:“妾盼您凯旋。” 燕扶光想说什么却咽了下去,过了会儿问道:“你想带上澜哥儿去送我出征吗?” 绿卿回答得毫不犹豫:“想。” 此时,她不想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再去纠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出格,她想送燕扶光出征,想让澜哥儿知道他的父王是大燕的英雄。 在别人处心积虑拉拢人心时,燕扶光不怕得罪权贵只为筹集银两守卫北疆,他不怕死地一次次出现在战场上,穿梭在刀枪火海中,马蹄踏过一个又一个敌人尸体,身后倒下一个又一个将士,所做的一切只为了保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绿卿希望澜哥儿像燕扶光一样,长大了能勇敢地肩负起男儿的责任。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燕扶光,燕扶光被这眼神烫了一下,喉结滑动,嗓音低哑:“明日卯时就出发,我提前让方进宝带你们去酒楼,从校场出来后,我会经过那里。” “好,妾和澜哥儿一起去送您。” 用了晚膳,燕扶光被倚虹院的灵韵叫走,说是宁华月有话对燕扶光说。 绿卿站在门口,目送燕扶光。 燕扶光却回头捏捏她的手心,用灵韵也能听到的声调说:“一会儿就回来。” “嗯。”绿卿看了看灵韵,莞尔一笑,轻轻推推燕扶光,神态动作无一不亲昵,“妾知道了,您快去,别让王妃等急了。” 灵韵看了确实替她家小姐心酸,这都什么跟什么,王爷和她们小姐连搭伙过日子都算不上,却和魏庶妃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夫妻。 出了锦箨院,燕扶光就恢复了他最常见的冷面模式。 他冷冷问道:“王妃找本王有什么事?” 灵韵落在后面,回答道:“奴婢不知。” 燕扶光遂不再说话。 宁华月翘首以盼,终于看见燕扶光的身影,她笑眯眯招呼下人:“小厨房不是新做了两道点心吗?端上来给王爷尝尝。” 燕扶光阻止道:“不必了,本王在锦箨院用过晚膳。” 宁华月早就知道他去了锦箨院,听见他自己说出来,还是不免笑脸一僵。 燕扶光从宁华月身前走过,去到软榻边,径自坐下:“有什么事就说。” 宁华月让人把几大箱东西搬进来,兴致勃勃地说:“妾身知道您要上战场,所以给您准备了些东西,出门在外用得上。” 银子他们宁家该出的已经出了,宁华月就想着也不差她那一星半点,所以就从其他方面表示自己的关心。 衣物装了几大箱,盔甲做了好几身,战靴也有好几双,甚至她还装了不少经放的吃食。 燕扶光粗略瞥了一眼,不客气地指点:“衣物不必了,方进宝有准备,其他的抬去鹤鸣院,王妃有心了。” 不要白不要,他用不上,不是还有那么多将士吗? 宁华月舒心了,准备那么久,总算有用,她一点点来,王爷总会发现她贤惠的一面。 “时辰不早了,王爷……” 燕扶光紧跟着起身:“时辰不早了,本王还是回锦箨院,魏氏肯定还等着。” 宁华月泄了气,看他将要跨出倚虹院,又喊住他:“王爷,不如妾身去送您出征?” 燕扶光脚步不停,头也不回:“不必。” 第79章 送他出征 距离燕扶光出征仅剩几个时辰。 他好像很兴奋,又更像承担了许多压力找不到地方分担,所以格外勤劳。 绿卿额角渗出汗珠,青丝粘在上面,她不舒服地在枕头上蹭蹭,身后的男人伸出大手帮她捋开。 她喘着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出力的那个人似乎不受影响,边动作边交代:“在府里和澜哥儿好好的,等我回来。” 这句话绿卿今晚听了不下三次,她一次次地保证会的会的,燕扶光却还是不放心。 “宫里能不去就不去,谁要是欺负你就还回去,斗不过的就先忍着,等我回来再说……” 绿卿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浑身上下泛着一层粉红,腰腿软得不行。 燕扶光给她翻了个身,让她睁开眼睛看自己。 “我说的都记住没?” 绿卿神思混沌,抬手掩住湿漉漉的眼睛,却又被他强势地挪开。 力道大了点,他低声在她耳边问:“记住没?” 绿卿呜咽一声,忙道:“记……记住了……” 恍惚间,她的下巴被人握住,红唇被覆上一层柔软。 燕扶光吻住她,低低道:“等我回来。” 绿卿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次睁眼,是燕扶光捏她的掌心把她叫醒。 “时辰到了?”一开口,她自己都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 “嗯。”燕扶光将手探进她的被子里,握住她的小腿捏捏,问她,“还去吗?” 绿卿一双腿没什么力气,但她还是强撑着爬起来,点点头:“去的。” 燕扶光似乎笑了下。 绿卿没睡好,又劳累了许久,整个人都很迟钝。 她慢吞吞地坐到床边,看见燕扶光站在面前,忽然伸手抱住他,靠在他身上又闭上了眼睛。 燕扶光把她垂到脸颊的发丝撩到耳后,捏住她柔软的耳垂:“下次再去,这次算了。” 绿卿拖长声音,有气无力道:“不能算,让妾再缓缓。” 见她实在艰难,燕扶光善心大发,从一旁把寄琴给绿卿准备好的衣裳拿起来就往她身上套。 这下绿卿终于清醒了,连忙说:“妾自己来。” 她三两下收拾好,让人把澜哥儿叫起来,然后和燕扶光坐到了桌前用早膳。 天色还很早,距离卯时还有段时间。 澜哥儿懵懵地睁着眼睛,困倦地坐在绿卿怀里,母子俩神情动作一模一样地盯着燕扶光用膳。 燕扶光心情很好,快速用完早膳。 府里的人都知道燕扶光今天出征,一大早就起来准备好,还让方进宝带话,说想送燕扶光出王府。 “别,本王没时间。” 方进宝也就派人去回话。 看见绿卿和澜哥儿都要出锦箨院了,方进宝连忙道:“魏庶妃,您不用送了……” 绿卿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看向燕扶光。 燕扶光手向后一伸,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单手微微扶住她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然后对方进宝说:“用送。” 方进宝:“……” 这还没完,燕扶光牵着人边走边吩咐:“待会儿去富源酒楼二楼开个靠路边的雅间。” 方进宝什么都明白了,他简直无话可说。 出了王府就要分别了,绿卿和澜哥儿上了马车,燕扶光站在窗边被澜哥儿握住手指。 “父王,亲亲。” 澜哥儿撅着小嘴,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燕扶光。 燕扶光无奈一笑,将脸侧过去。 澜哥儿湿漉漉的嘴唇印上去,痕迹很明显。 绿卿笑了笑拿出手帕给燕扶光擦脸。 燕扶光顺势握住她的手腕,低头亲了一下:“我走了。” 手腕上的温度还没散去,绿卿就只能看见他策马离开的背影。 方进宝笑眯眯道:“王爷赶去和大军汇合,皇上还要在校场叮嘱几句,奴才送庶妃和小公子先去酒楼。” 绿卿耳根发热,小声道:“有劳方公公了。” 澜哥儿坐在用小被子围起来的座位里晃着小脚,跟着绿卿欢快喊道:“谢谢公公!” 方进宝一张老脸笑得跟朵花似的:“哎哟,小公子真乖,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富源酒楼二楼,绿卿和澜哥儿在此处等了半个时辰。 方进宝站在窗户边,伸着脖子往外看。 “来了来了!王爷来了!” 澜哥儿小跑过去,方进宝抱起他,指着长长的军队说:“王爷在前面呢,小公子瞧见没?” 绿卿来到窗边,一眼看过去就看见了燕扶光。 他穿着玄色盔甲,坐在一匹通体黑亮的高大骏马上,身后的队伍整齐肃穆,鲜艳的旌旗随风飘扬。 澜哥儿兴奋地大喊:“父王!” 街道两旁挤满了百姓,澜哥儿的叫声并不突兀,可燕扶光看了过来。 这下澜哥儿更激动了,他扯着嗓子喊:“父王!父王!” 方进宝好笑地抱着他,听着澜哥儿来来回回只会喊“父王”两个字,他乐不可支。 绿卿在燕扶光经过楼下时犹豫着对他挥了挥手,燕扶光仰头望过来。 队伍行进,目光交错,直至军队出了城门,绿卿才从窗边离开。 澜哥儿喊得嗓子都哑了还激动不已,很多事情他都还不懂,但今日内心升起的那股骄傲和自豪会一直激励他。 燕扶光离开后,富源酒楼的小二上了几道他们的特色菜。 方进宝解释:“王爷说您和小公子难得出来,多玩会儿,吃点新鲜的吃食再回去。” 反正都出来了,也不在乎这一会儿,绿卿点点头,和澜哥儿吃饱了再回府。 此时,府里人都知道绿卿出府去送燕扶光出征了。 宁华月咬着牙,恨恨道:“王爷就这么舍不得她?!其他人送他就是浪费他的时间,魏氏送他,他非但不反对,还把人带出府!” 季明珠那里一阵霹雳啪啦的响声,瓷器碎了一个又一个,以珍根本无法控制住现场的混乱,默默躲到了角落里。 “贱人!王爷出征为什么只让她去送!她凭什么!” 只有陈清姿那里还算平静,不过春玉也没忍住为她主子打抱不平:“王爷真是的,要送就让大家一起送,唯独让魏庶妃送,这算怎么回事?” 陈清姿笑容苦涩:“感情里,不讲究公平。” 她得不到的,别人得到了。 第80章 衣缩食 燕扶光出征,府里宁华月说了算。 她积极响应徐皇后提出的节俭新规,回府就号召府里全部人节衣缩食,将节省下来的银两投入在战场上去。 宁华月一说完,季明珠和陈清姿没表态,管莎莎就怨念十足地喊道:“妾们每月的月例刚好够用,不比王妃娘娘有母族帮助,您要是再让妾节约,那妾只能喝西北风了。” 节省是没错,可不是所有人本身就是富裕的,再节省也节省不出来多少。 话虽没错,但说出来就不好听了,宁华月要的是态度,她斥责管莎莎道:“前线王爷和将士们上阵杀敌,管庶妃难道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安居后院过你自己的日子?” 管莎莎苦着脸:“那王妃您想让妾怎么做?” 除非全府上下都一个标准,否则她们这些底层的人都得饿死。 宁华月一想起她即将干成的大事,就热血沸腾:“我要你节约!节约得越多,能供给战场上的物资就越多!” 一旦她办成了此事,王爷肯定会对她刮目相看! 管莎莎郁闷地闭上嘴,但心里还是没觉得宁华月的提议可行度有多少,她小心眼儿地想,节俭下来,饿瘦的只会是她们这些无依无靠的人,像王妃和两个侧妃这样的家底,再节俭也会比旁人好多了。 除了管莎莎之外,侍妾们的想法也差不多这样。 但宁华月什么都不管,拍板决定,将每个院子的花销减去一半。 锦箨院里,曼冬去灌了个汤婆子塞进澜哥儿的小被子里,她说:“二月份的天怎么这么冷,咱们院子里的炭都用完了,王妃命令大家节省,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绿卿和澜哥儿并排靠在榻上,她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不由得想起燕扶光。他现在肯定还在路上,不知道到了北疆又会是什么样的天气,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她盼着他平安归来。 “不如奴婢拿钱去外面买些炭火回来?” 绿卿摇摇头,摸摸澜哥儿的小脚,还热乎的。 她说:“将就着过,大家都一样,没什么。” 管莎莎说的话其实没错,但说不说意义完全不一样。 绿卿就不愿意像她一样,其实该做的都做了,却还给人留下话柄。 “王妃要我们节俭,我就节俭,王爷不在府里,尽量少生事端。” 曼冬听了,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过了会儿,寄琴从外面进来,低头在绿卿耳边轻声说:“……王妃让咱们院子把小厨房先停了……” 澜哥儿捧着一块糕点啃得欢快,眼睛弯弯地冲着绿卿笑。 绿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寄琴说:“停就停。” 寄琴犹豫道:“咱们小厨房也没做什么山珍海味,最常做的就是小主子喜欢的点心,王妃娘娘呼吁大家节俭,但也不至于让小主子跟着受罪?” 宁华月还就是至于,锦箨院有小厨房,她早就看不惯了,这下终于有理由撤销了。 一个月过去,北边时不时传来点关于战场的消息。战况焦灼,几个蛮夷部族做足了功课卯足了劲儿,大燕的军队誓死守卫国土,双方势均力敌,难分胜负。 京城的权贵们怨声载道,声称这仗本来就不该打,就算燕扶光上场,也没有赢,谁知道后面会怎样,说不定他们投进去的银子全都会打水漂! 宁华月出府听了不说风凉话,回来就在倚虹院里设了小佛堂,整天神神叨叨地跪在佛像前,保佑燕扶光带领大燕的军队大胜归来。 管莎莎连着过了一个月的苦日子,实在忍不住了,但碍于前车之鉴,她这次思维缜密了些。 她赶在饭点来找宁华月,非要看看清楚宁华月是不是背着她们吃好吃的,过好日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倚虹院连小厨房都没撤,桌上摆着的膳食虽说清淡很多,荤菜也少,但总的来说比旁人那里好多了。 这下可不得了了,管莎莎心里极其不平衡,大闹起来。 “王妃娘娘背着妾们过好日子!说好了大家一起节俭,为何这般!” 季明珠站在管莎莎这边,埋怨宁华月:“合着节俭是用来约束我们的,您自个儿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瞧瞧这小日子滋润的,糕点茶水应有尽有。” 陶珊院的日子一如既往,季明珠才不会太委屈自己,但有这么好的机会抓住宁华月的把柄,她说什么也不会放过。 “我就想问问,这事怎么算?姐妹们节俭出来的银子,您是不是还要分点名声去贴在您脸上啊?” 陈清姿神情复杂,她死活想不明白,宁华月也算是宁家出来的,怎么就这么没脑子。 “我没记错的话,锦箨院的小厨房都被撤了,小公子年幼,吃食上本来就亏待不得,但为了王爷和将士们都尚且可以忍耐,却不知您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绿卿默默把小脸还是圆乎乎的澜哥儿往身后藏了藏。 她并不死板,宁华月不让她的小厨房生火,澜哥儿的吃食上肯定就会受到影响,绿卿悄悄让曼冬和寄琴把澜哥儿长身体必须的吃食保存好,势必不会饿着她的澜哥儿。 面对众人的发难,宁华月面红耳赤。 一个月过去,她自己受不住了,想着避开人破个例,没成想管莎莎那个事多的正好就撞进来。 “倚虹院的份例确实减半了。”她硬邦邦地解释。 管莎莎不干:“您减了一半的日子都比妾不减的时候好过,王妃非要逼死妾吗?!” 宁华月头一次觉得管莎莎那么不要脸,她道:“你不想想,为什么王妃是我,不是你!” 管莎莎一顿:“特殊时期……” 最后,宁华月妥协了,闹出去太难听,她又把每个院子的份例提了点,总算是堵住了管莎莎那张嘴。 带着整个王府的人省吃俭用,宁华月的事迹传到了熙和帝耳朵里。 熙和帝一高兴,大手一挥给远在北疆的燕扶光去了封信。 燕扶光拆开信封一看,并不怎么笑得出来。再怎么节衣缩食,省下的不还是他们晋王府的银子吗,那点银子,够干什么?! 于是他赶紧铺开宣纸,提笔回信。 几日后,熙和帝收到回信,当着徐皇后的面打开,顺着燕扶光的意思问道:“皇后,扶光说前线银子不够,你可以把你带领合宫六院省下的银子运过去了。” 徐皇后笑容温和:“臣妾遵命。” 银子可以给,战事也必须赢,就是这燕扶光,徐皇后不想看见他回京。 第81章 红眼病犯了 因着除夕那天发生的小状况,江觅荷和绿卿渐渐熟悉起来。 澜哥儿和燕筝儿姐弟俩虽说年龄相差有点大,但他们很投缘,玩起来不争不吵,和谐友爱。 江觅荷看了眼桌上简陋的点心,轻声问绿卿:“听说你们府上,晋王妃把份例缩减了一半?日子还过得下去吗?” 绿卿眸光柔和:“后来好了一点,总归是北疆的战事要紧。” 大是大非上,闹起来不好看,何不如顺了宁华月的意,也可以博一个美名。 “你倒是想得开。”江觅荷捏起一块点心,望向游廊下玩耍的两个孩子,“你我就不管了,倒是澜哥儿不能马虎,咱们大人跟着节俭没什么,孩子没必要。我来的时候准备了点东西,都是给澜哥儿的,你别推拒。” “那我就替澜哥儿收下了,多谢您想着澜哥儿。”绿卿温温柔柔地笑着,起身去内室把她给燕筝儿做的衣裳拿出来,“开春了,小郡主那么漂亮,该好好打扮了。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做件衣裳表示表示心意,还望您不嫌弃。” 粉色绣满花朵的小裙子精致漂亮,江觅荷爱不释手,她大大方方道:“你用心了,这么漂亮的小裙子,筝儿肯定会喜欢的,以后你的女儿可就享福了,娘亲手那么巧!” 绿卿面泛薄红:“不敢当,孩子生下来,不嫌弃我就好。” 江觅荷一拧眉:“你这说的什么话?嫌弃你做什么?谁说孩子投生在出身显贵的娘亲腹中才是幸福的?” 她见不得绿卿妄自菲薄,又道:“你瞧瞧你把澜哥儿养育得多好?疼他爱他关心他,哪里做得不好了?” 绿卿被她说得脸红。 实际上,越是出身低微的人越在意身份上的差距。绿卿自认为全心全意爱护着澜哥儿,但她也想过,万一王妃或者侧妃生了儿子,那她的澜哥儿自然而然就低别人一等。 绿卿不想让澜哥儿受委屈,可她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 她自己不在意的东西,出现在她孩子身上的时候,绿卿光是想想就难受。 可她无法对别人说。 最后,江觅荷拍拍绿卿的手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谁说出身好的孩子就一定长得好的?江觅荷想想自己的丈夫就一阵摇头。 江觅荷来一趟锦箨院,澜哥儿的零嘴吃食立马就满上了。 管莎莎鬼鬼祟祟在锦箨院门口蹲了好久,发现里面的下人搬着许多东西,她立马眯着眼睛一件件地数。 接着,她跑去陶珊院,告诉季明珠:“魏庶妃那里多了好多好东西,是不是她背着大家花银子添置的?” 季明珠斜靠在美人榻上,闻言睨她一眼:“太子妃来她那里了,你不知道?” 管莎莎一顿:“那她有那么多东西……” “红眼病犯了你就去治!你比魏氏还要小家子气!”季明珠心情不好,直接就翻个身背对管莎莎。 管莎莎被骂了一通,羞恼地从陶珊院跑出来,愤愤不平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魏氏一个庶妃,太子妃怎么会看得上她!比我出身还差的人,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管莎莎气上心头,曾几何时,绿卿一介丫鬟压她一头了! 回到清夏堂,管莎莎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魏氏这个贱婢,她凭什么?!” 丫鬟映雪小心翼翼上了盏茶,接着安安静静立在一边,不敢触管莎莎的霉头。 管莎莎狠狠地端起茶杯砸了一下,溢出来的茶水烫到了她的虎口。 “怎么沏茶的!”她大吼大叫,映雪缩着脖子像个鹌鹑。 管莎莎找到了发泄火气的对象,她一把一把掐着映雪的手臂,面孔狰狞地骂道:“贱婢!贱婢!” 清夏堂里,下人们在外面听见动静,各个都耷拉着眉眼躲开,似乎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 隔天,绿卿在倚虹院就被管莎莎针对。 她才行礼坐下,坐在对面的管莎莎就冷笑一声盯着绿卿。 “魏庶妃好本事,不管是哄男人还是哄女人都有一套啊!” 话说得十分难听,宁华月等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不吭声。 绿卿面色平静,冷声回道:“管庶妃过奖了。” 管莎莎继续挑衅:“不如你教教我如何哄好太子妃?从太子妃手里漏出来一点儿好处,都够你的锦箨院过过好日子了,我也想像你这样呢!” 绿卿笑了:“教不了,你没孩子。” 她也是小看了管莎莎的嫉妒心,太子妃关心澜哥儿,送点东西过来也要被管莎莎阴阳怪气。 既然如此,绿卿也不打算好好和她说话。 “嘉宁郡主和澜哥儿有缘分,两个孩子玩得来,管庶妃要是想学我,不如先想想生孩子的事情。”绿卿语调柔软地建议,笑眼弯弯的模样十分无害。 可谁不知道,燕扶光几乎一年多都没踏足清夏堂,管莎莎在他面前或许他都认不出这人是谁。 管莎莎被戳到了肺管子,直接炸了毛:“生个儿子就了不起了?你的意思是,王妃她们都不如你?!”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绿卿正襟危坐,轻声细语道,“毕竟王妃娘娘和两个侧妃出身好眼界高,不像管庶妃,太子妃给澜哥儿一点小东西都要惦记,澜哥儿那些玩具零嘴的,该不会你也想分一份?” 管莎莎揪着不放:“生个儿子你就忙着翘尾巴了,看来魏庶妃底气很足,不把其他姐妹放在眼里了啊!” 宁华月帮腔:“王爷年轻,往后府里的孩子只会越来越多,魏庶妃还是谦虚低调些好,以免以后落差大了你受不了。” 绿卿应道:“王妃娘娘说的对,我没什么可神气的,但太子妃给澜哥儿的东西也不至于让管庶妃眼红?” 宁华月不说话了。 绿卿眼底划过一丝轻蔑,她翘起嘴角,清脆的笑声自红唇间溢出:“看来王妃娘娘也有异议呀,那没办法了,我回去和澜哥儿商量一下,让他把他的零嘴分一分,给倚虹院和清夏堂都送一份过来。” “如此,你们总该满意了?” 第82章 吃哑巴亏 锦箨院,澜哥儿双眼懵懂地看着绿卿。 绿卿握住他的小手,蹲在他面前,和他商量:“澜哥儿不喜欢吃的东西,娘亲拿去送给别人好不好?布老虎你也不喜欢玩了,娘亲一并送出去,让她们玩个够!” 给她们分了去,看看她们拿到了会不会脸红。 澜哥儿乖巧地点头:“嗯!送!” 他是个大方的孩子,加上娘亲都发话了,所以小脾气都闹不起来。 绿卿叫来曼冬,把澜哥儿喜欢的肉脯和糖留下,把那些干巴巴的糕点打包起来。 “布老虎也送两个去,王妃和管庶妃有童心,应当会喜欢。” 曼冬边整理边唠叨:“奴婢活这么大还没见过王妃和管庶妃这样的人,连小孩子东西都眼馋,是自己小时候没吃过没玩过吗?!” 寄琴走过来帮她,双手利索地把糕点包好:“她们或许以为主子得了好处却拿小主子打幌子。” 但做得这么难看,当真是摆明了说自己不要脸。 绿卿一顿,叫住曼冬:“在管庶妃那份的糕点里加点泻药,万一她喜欢吃,再来和我的澜哥儿抢怎么办?” 宁华月肯定是瞧不上的,她无非就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像管莎莎所说,太子妃给了她好东西。 曼冬眼睛一亮:“重点还是轻点?” 绿卿大发慈悲:“药材珍贵,轻点就好,别让她浪费多余的药材。” 讨要太子妃给的糕点,那最好就全部吃下去。 寄琴提醒道:“要不要做得隐晦点儿?被发现了她该不会来找咱们主子的麻烦?” 曼冬急忙道:“奴婢只在一盒糕点里放,管庶妃那么馋,一口气吃完都没地方查去!” 绿卿被逗笑了:“这是太子妃送来的东西,吃坏了肚子只能说她没福气,怪不到谁的头上。” 锦箨院的东西,尤其是澜哥儿的,绿卿不会允许管莎莎这样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曼冬捣鼓好,拎着两个包袱,先去了倚虹院。 灵韵推拒着:“王妃娘娘不要你们锦箨院的东西,就算太子妃给了魏庶妃什么,魏庶妃自己留着用就是了,我们倚虹院不缺。” 曼冬可不干了,话说得好听,其实和清夏堂的那个一样,不是好东西! 她甜甜地笑着,一个劲儿把包袱塞进灵韵怀里:“王妃娘娘没拒绝就是同意,同意了姐姐你就代替王妃娘娘收下,左右是我们小主子的一点心意,不值当什么,希望王妃娘娘吃好玩好!” 说完,不给灵韵拒绝的机会,曼冬头也不回踏上了去清夏堂的路。 映雪接包袱的动作可比灵韵利落多了,曼冬还没走到门口,她甚至早已等候多时。 “曼冬,这就是魏庶妃让你送来给我们主子的东西吗?” 她左右打量,不太相信就这么一个小包袱,值得管莎莎争抢。 曼冬皮笑肉不笑地说:“管庶妃亲自讨要的,你去问她喽!” 映雪忽然觉得有点尴尬和丢脸,她默默拿着包袱,转身进了院子。 忙活一通,曼冬一路小跑回了锦箨院。 “主子,都给她们了!”曼冬喘着气,愤懑道,“您没觉得自从王爷不在府里,管庶妃越来越耀武扬威了吗?” 管莎莎管不住身份比她高的,但同是庶妃,她认为既然府里上上下下节衣缩食为前线战事节省银子,就不允许其她三个庶妃的院子生活条件比她的清夏堂好,否则就是各种意义上的不公平。 她甚至算计到了澜哥儿的头上。 “王妃不管,她可不就狐假虎威吗?”绿卿把澜哥儿嘴角的零嘴碎屑擦去,捏捏他软乎乎的奶膘,回道,“咱们澜哥儿的东西,不是那么好要的。” 清夏堂,映雪把包袱交给管莎莎:“主子,这是锦箨院的曼冬送来的。” 管莎莎翘着兰花指,解开包袱,瞥一眼就嫌弃地一推:“就这些?” 映雪点点头:“曼冬给奴婢的都在这里了。” 管莎莎拎起一个布老虎丢开,扒拉几下看见里面的几盒糕点,她让映雪给她打开。 “我倒是要尝尝太子妃送的糕点什么味道!” 糕点太干,管莎莎边喝茶边吃,一盒糕点很快就剩下点残渣,她施舍般挥挥手:“映雪,剩下的赏你了。” 映雪:“……奴婢多谢主子。”她捧着盒子出去,找个角落把残渣倒了。 深夜,清夏堂折腾得天翻地覆,管莎莎双腿软得像面条一样瘫在软榻上。 她气若游丝道:“锦箨院,一定是锦箨院搞的鬼……” 一晚上没睡好,浑身脱力,管莎莎一想到要当面找绿卿算账,硬是拖着残破的身躯来了倚虹院。 绿卿无辜地率先关心她:“管庶妃,你这是怎么了?” 旁人也跟着看过来,被管莎莎苍白的面色和大大的黑眼圈吓了一跳。 “你、你给我下药……”指着绿卿的那根手指都还在颤抖,管莎莎被映雪扶着差点歪倒。 绿卿抬抬手,曼冬过去扶住管莎莎另一侧手臂。 “管庶妃何出此言?我实在是糊涂,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莎莎咬着牙,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一口气把话说完:“你给我下药,我要让王妃处置你!” 绿卿轻蹙眉尖,似乎很是拿她没办法,语气里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声:“大家好好的,管庶妃为何又看不惯我?至于你说的下药,我更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管莎莎一下提高嗓音,尖锐得刺耳:“你给我的糕点,我吃了就腹泻不止,一定是你搞的鬼!” 周围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绿卿,绿卿转身面对宁华月,面容冷静不见一丝慌乱和心虚,她道:“糕点是太子妃给澜哥儿的,绝对不会有问题。而且这还不是管庶妃有意见,我才让丫鬟分了两份,一份送来倚虹院,一份交给管庶妃,我又做错了什么呢?王妃娘娘可要为我做主啊。” 说起昨天那份东西,宁华月脸皮有点发热,早知道太子妃送的都是小孩儿的吃食,她就不跟着管莎莎掺和了,多丢脸啊。 “王妃娘娘,一定是泻药,不信你可以去查!”管莎莎强打起精神,为自己发声。 绿卿幽幽道:“糕点是太子妃送给澜哥儿的,你说里面有泻药,那岂不是说……” 宁华月在绿卿的手里栽过跟斗,私心里更愿意相信管莎莎的说法,不过话说回来,糕点出自太子妃之手,若是说里面有问题,说不定又要得罪太子妃。 为了一个管莎莎,不值当。 “太子妃送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问题,管庶妃说不定吃错了其它什么东西才会腹泻,不要整天疑神疑鬼把‘下药’这些话挂在嘴上,不好听。”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就按规矩处置。” 第83章 降为侍妾 管莎莎难受了好几天,精气神稍微一恢复就吵吵嚷嚷去了锦箨院。 曼冬远远地瞧见她,心中警铃大作,她扬起笑脸,扬声高喊:“奴婢见过管庶妃!您来我们锦箨院找魏庶妃吗?可不巧了,魏庶妃可能陪着小公子睡午觉呢!” 屋内,澜哥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本来就没有睡意的他,听见外面的动静更加睡不着。 “亲亲,起来。”他软乎乎地贴在绿卿怀里,嘟着嘴撒娇。 绿卿侧躺着,揉揉澜哥儿的脑袋,笑笑没说话。 澜哥儿继续往绿卿怀里拱,黏糊糊喊:“不睡了,不睡了,起来了!” 绿卿使劲在他脸蛋上亲一口,坐起身伸出双手把澜哥儿拉起来:“现在不睡,待会儿你可别困哦。” 澜哥儿重重点头,保证得好好的。 反正外面管莎莎闹起来也睡不着了,绿卿索性拿起澜哥儿的衣裳给他穿好,母子俩片刻后出现在了管莎莎的视线中。 绿卿牵着澜哥儿小手站在游廊下,澜哥儿看见被曼冬拦住的管莎莎,摇摇被牵着的那只小手,要求道:“去玩~” 他心心念念要去花园玩耍,绿卿哄他睡醒了再去,这下不睡了,小梦想又蹭蹭冒出来。 正好绿卿不想让他看见管莎莎,遂点头道:“让无霜姐姐带你去,待会儿娘亲去找你。” 无霜乐乐呵呵抱起澜哥儿:“走喽!带小公子去玩耍喽!” 孩子一走,绿卿就有时间招架管莎莎了。 “管庶妃来了,进来坐。”她简单招呼一声,率先转身回了屋里。 曼冬侧身让开,管莎莎哼哼着撞过曼冬的肩膀跟着进去。 “找我什么事啊?”绿卿端起茶杯吹吹茶沫,语调软和,“特殊时期,没什么好茶了,管庶妃将就一下。” 管莎莎直接忽视那杯茶,硬邦邦道:“我怕有毒!” 绿卿拖长声音,无奈道:“大家都是一个府里的姐妹,为何管庶妃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呢?” 不管做了什么,她绝对不会承认的,管莎莎想要一个说法,不好意思,绝对给不了! 绿卿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至少她和管莎莎比起来一点不自卑,那就更没有退缩忍让的理由! “你这样没头没尾地来找我的麻烦,莫不是看我好欺负?” 管莎莎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里,火气噌噌往上冒,连身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使劲拍着桌子叫嚣:“糕点你绝对在里面做了手脚,查出来你可知道会怎么样?!” 绿卿懒懒地往旁边扶手上一靠,无辜道:“证据呢?你如何证明是我做的手脚?我真是冤枉啊!太子妃给澜哥儿的零嘴,我之前根本没想过也要分一份给你,你要找麻烦,别紧着我一个没脾气的人揉搓,只管去找太子妃对峙。” 她料定此事闹不起来,宁华月如此针对她,都没借机为难,可见也是考虑其中有太子妃的因素。 管莎莎不管不顾要求一个真相,拿不出证据,那就是胡闹! “别给脸不要脸!我好端端的,吃了你给的糕点才腹泻不止,你说没问题,谁会信!”管莎莎唰地站起身,食指没礼貌地指向绿卿,“也别拿太子妃当挡箭牌!人家为什么会为难我一个不认识的人,肯定是你!” 绿卿淡定品茶,幽幽道:“腹泻不止,说不定你吃东西的时候手没洗干净。” 管莎莎气上心头,呼吸急促:“好!我回去查!一定把证据甩到你脸上!” 绿卿挑挑眉,随她去。 这边,管莎莎回到清夏堂,气鼓鼓找来映雪。 “你把剩下的那盒糕点交给府医查验,我就不信魏氏那个贱婢逃得了!” 映雪依言照做,捧着糕点去找府医。 一个时辰后,映雪战战兢兢回来,看见管莎莎的那瞬间不自觉抖了抖。 “查出来了是不是?让府医和我一起去锦箨院……” “没有……”映雪视死如归地闭闭眼,“府医说糕点没问题。” “什么?!” 映雪惶恐不安地又重复了一遍。 管莎莎扬起手在映雪手臂上狠狠打了一下:“没用的东西!” 映雪哭都不敢哭,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管莎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片刻,她才想起关键的一步:“我吃的那盒糕点呢?查那盒。” “……可是您都吃完了啊……” 管莎莎眉毛一竖:“我不是赏你了?” 映雪想起角落里那点残渣,声如蚊蝇道:“是……” “你吃了腹泻没?”管莎莎有点激动,她认为自己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谁聊映雪沉吟半晌道:“没有……” 她不敢说自己没吃,更不敢装腹泻,到时候闹起来,府医一给她诊脉,就什么都清楚了。 诬陷主子是大罪,何况对方还是最得宠的魏庶妃,映雪就算猜到管莎莎想要她一同作证,她也不敢。 管莎莎顾不得其他,巴掌落在了映雪脸上。 往常她都不会往明显的地方落手,毕竟谣言可畏,被人看见对她的名声也有影响,但这次不一样,自己好不容易有可能让绿卿在她面前低头,偏生自己的丫鬟不给力! “你该死!都怪你!都怪你!” 响亮清脆的耳光响彻清夏堂,映雪嘴角渗出血迹,她的内心已经麻木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管莎莎扬言要找绿卿麻烦,奈何她自己拿不出证据了,于是只能作罢。 不过绿卿那么可没完。 北疆传来捷报,熙和帝龙颜大悦,见不到立功的燕扶光,便想起了他儿子。 澜哥儿被传召,绿卿随宁华月等人去凤仪宫给徐皇后请安。 熙和帝把澜哥儿抱到腿上,欣慰道:“长高了也重了点儿,你父王知道了肯定高兴。” 澜哥儿望着桌上的那碟糕点抿抿唇,小声要求道:“皇爷爷,要吃。” 熙和帝心疼极了,赶紧拿一块给他:“府里没给你吃糕点?” 他早听说晋王妃勤俭节约,不成想连这么大点的孩子都要践行。 澜哥儿摇摇头,诚实道:“给了,要分。” 熙和帝听得云里雾里,找太监去打听,清楚情况后不好说宁华月什么,只能把火气往管莎莎身上撒。 “如此小家子气,庶妃之位她不配!降为侍妾!” 皇上口谕,降庶妃管氏为侍妾——这句话像一道雷劈在了管莎莎头上。 她当即就直直往后倒去。 第84章 速战速决 府里彻底安静下来。 闹事的人从清夏堂搬去了侍妾房,吃穿用度降了不止一个等级,更别说还要承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管莎莎面如死灰,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出门都尽量避开人走。 绿卿和澜哥儿却早已把她忘在一边,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花园里,澜哥儿扒在湖心亭的栏杆上看湖里欢快摆尾的小鱼,绿卿在他身边坐着。 “亲亲,小鱼!” 绿卿附和:“嗯,小鱼。” 澜哥儿弯下腰,探出手去够湖里的鱼,肉肉的小胳膊很用力,但仍然距离水面很远。 绿卿也不管他,笑盈盈看着。 终于,努力很久都没结果的澜哥儿放弃了,他收回手,短短的两条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撅着嘴:“哼!” 绿卿不搭理,只用余光去观察他,看他能闹多大的脾气。 自己生了会儿闷气没人哄,澜哥儿抬手揉揉自己的脸蛋,自己对自己说:“乖,宝宝乖。” 白嫩嫩的小团子一举一动都很可爱,绿卿到底没忍住笑出声,俯身把澜哥儿抱住,也学他:“宝宝真乖。” 澜哥儿甜滋滋地笑,什么脾气都没了,牵住绿卿的手:“走,回去!” 他知道每天出来大概能玩多久,一到时间就很自觉。 绿卿顿时又心软,答应他:“回去给你吃糖。” 澜哥儿踮起脚,湿乎乎的嘴唇印在绿卿脸上,母子俩亲昵得不行。 躲在花园一角的管莎莎看见这幕,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她紧拧着手帕,恶狠狠地看着远去的绿卿。 不报复回去,她这口气咽不下! 燕扶光在北疆越战越勇,粮草军备流水般往北送,熙和帝一边高兴,一边忧虑。 他的意思是,此战不宜拖太久,否则就算大获全胜,国家内部也要被搜刮干净。 梁非刚从战场上下来,衣袍上血迹斑驳,他拿着从京城传来的信飞奔向燕扶光所在的营帐。 “王爷,宫里的信。” 燕扶光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军医在给他包扎,他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单手拆开信封,快速浏览一遍。 “要我们速战速决。” 说得简单,燕扶光扯扯嘴角:“粮草供应不足,我们是要快点结束战争了,否则将士们空着肚子上战场,白白送人头。” 梁非深知将士们的不容易,他道:“王爷英勇,蛮夷被逼退,咱们胜算很大。” 找准时机,进行最关键的一击,不然一直和他们纠缠,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而且他们不是不想打,也不是打不了,而是银两不够,打下去没有后勤保障。 燕扶光很快就决定了策略,他敲着桌面,严肃道:“打了半年了,也该回去了。” 京城,皇宫,凤仪宫。 徐皇后和熙和帝坐在主位上,帝后二人看起来都很激动。 “只要扶光打赢了这一仗,咱们大燕一时半会儿就不敢有人招惹!” “皇上所言极是,不仅扶光,还有千千万万的将士们,他们都是大燕的英雄。” 燕羡之闷闷不乐:“要不是咱们在后面把银子供上,再英勇的将士不吃不喝也赢不了。” 他就觉得,熙和帝眼中只有燕扶光,看不见别人付出的努力。 “不说满朝文武大臣,就连母后,也以身作则,勤俭节约,父皇总不能只看见三弟的战功啊!” 江觅荷静静听着,心里默默撇嘴,人家拿命在拼,你躲在后面贪生怕死,还觉得委屈,当真是不知足! 熙和帝和江觅荷是一个想法,他看向燕羡之:“当初你怎么不主动请缨呢?” 燕羡之语塞,支支吾吾总不好说自己不想吃苦。 徐皇后无奈叹气,拍着熙和帝的手背,为燕羡之开脱:“您别吓唬孩子,太子不善武您又不是不知道。” 熙和帝兴致淡了,抽开手冷冷道:“扶光能文善武,样样不差。” 当时的太子之位,他属意燕扶光,全因偏爱昭贵妃。 而今他还是觉得太子之位燕扶光当得,只因看见了他实打实的能力。 熙和帝看燕羡之越发碍眼,他起身道:“朕回长定殿了。” 他一走,江觅荷也不想和这母子俩待,找个借口紧跟着离开。 燕羡之彻底跳脚:“母后!父皇什么意思!” 他是中宫嫡子,本来就该是太子,为何父皇一直对他不满! 徐皇后面无表情,盯着熙和帝离开的方向:“你怕什么,我在一天,太子之位就是你的,我们是全天下最尊贵的母子,皇上惦记谁不重要,也要看那个人有没有本事活着回来。” 燕羡之一惊:“您是说……” 徐皇后握住燕羡之的手,教他:“男子汉大丈夫,想成事就不要手软,有的时候错过了机会,一辈子都后悔。” 燕羡之骨子里遗传了熙和帝的懦弱,他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狠不下心也放不下执念,所以才进退两难。 “我、我要怎么做……” “在燕扶光回京前,把他杀了。” 燕羡之胆小道:“要是被父皇发现了怎么办?我肯定会遭殃的!” 要不是亲眼看着他从自己的肚子里出来,徐皇后肯定会怀疑燕羡之是不是她的孩子。 “那就别被人抓到把柄,把事情办得干净漂亮!” 燕羡之握住徐皇后的手,恳求道:“母后,你要帮我……” 徐皇后点点头:“在他回京路上设下埋伏,把人解决了。” 燕羡之听徐皇后说了许多她的计划,晚上夜深人静,他还在书房纠结。 江觅荷端着茶水进来:“您怎么还不睡?” 燕羡之一激灵,手忙脚乱把摊在桌案上的纸折起来:“你、你怎么过来了!” 江觅荷不露声色地把他的动作看进眼里,她挂着虚假的笑,主动破冰:“上次张妹妹的事,是妾身不好,没有时时刻刻关心她,才酿成悲剧,妾身一直以来都寝食难安,您别和妾身计较了好不好?” 燕羡之松了口气:“你也是的,传宗接代是你们女人的责任,你身为太子妃,更要负责。” 江觅荷忍了又忍,才堪堪扯扯嘴角:“是。” 燕羡之满意点头,这才准备接过江觅荷的茶。 “哎呀——!” 江觅荷手一松,燕羡之烫了一下,手里那张纸也被浸湿。 “妾身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妾身给您擦擦……” 手忙脚乱间,江觅荷多看了那张纸两眼。 ——一张地形图。 她出身武将世家,一眼看出上面标点的几处都是从北疆回京的必经之路。 第85章 战胜回京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狂风四起。 顷刻间,大颗大颗的雨滴纷纷扬扬从空中垂落,砸在地上将灰尘抛洒到半空,紧接着无数雨滴汇集,急速从屋檐上一串串滑出。 雨声嘈杂,绿卿打着扇子,试图让澜哥儿舒服点。 暴雨冲刷着京城的每个角落,一场雨从傍晚下到半夜,侍妾房那边听说已经有好几间屋子漏雨,一直没人去修补。 “奴婢听说管侍妾那里漏得最严重,一整晚主仆俩都没睡,忙着躲雨呢!”曼冬想想都觉得解气,管莎莎是何等狗眼看人低的人,而今沦落到如此地步,着实是老天有眼。 绿卿才起来,睡得不好眼睛不舒服,她揉了揉,断定道:“今天肯定热闹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管莎莎就算一开始被降为侍妾的几天还能夹着尾巴做人,经过了这些时间,她肯定故态复萌。 就看宁华月还会不会忍她了。 一切尽在绿卿的掌握之中,管莎莎请安时坐的位置往后移了很多,也不妨碍她嗓音尖利地找宁华月麻烦:“王妃娘娘自己个儿睡得安稳,只怕是忘记了咱们这些可怜的姐妹了?” 宁华月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她勾起唇,故意道:“管侍妾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她将“管侍妾”三个字咬得极重,管莎莎肉眼可见的心虚了不少。 “我只是想提醒王妃,侍妾房那边的屋子年久失修,昨儿经过一场暴雨,住不了人了。”管莎莎一想到屋里下不去脚的情形就心烦,可她忽然领会到,现在已经轮不到她撒野了。 她不那么熟练地要求:“王妃可否派人去修一修?” 管莎莎人缘不好,当庶妃的时候鼻孔朝天,得罪了不少人,因此看见她和映雪主仆俩可怜巴巴没个站处,也没人主动伸出援手。 宁华月耍了威风,矜持地点点头:“嗯。” 也没个准话,管莎莎一听就想闹,可她发现季明珠都不大想搭理她,没有任何人站在她这边。 管莎莎放弃了,脸面无光地退后。 绿卿静静听着,没有必要说话她绝不开口。 宁华月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望向绿卿:“小公子还好吗?孩子受不了苦,不然我让人搬点冰去你们锦箨院?” 早前连零嘴都克扣澜哥儿的,现在会关心人了,绿卿心想,根本不需要她的假好心。 她客客气气道:“冰块贵重,我给澜哥儿打打扇子就好了。” 面对宁华月,绿卿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了,冰块都是小事,万一她以此做文章,害了澜哥儿怎么办? 宁华月还在劝:“孩子年纪小,怕是受不住热。唉,要不是北疆战事,咱们也不至于用不上冰……” 绿卿几乎想笑,说来说去都没那个意思。 “是啊,王爷和一众将士都还在战场上保家卫国,澜哥儿虽说出不了力,但也要让他知道保家卫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又被轻飘飘推回来,宁华月不再自找没趣,自顾自转移话题:“王爷出征大半年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战争……” 季明珠从她父亲那儿得到点消息,得意接话:“快回来了。” 燕扶光赢下了最后一战。 喜讯传到京城,熙和帝激动得胸口起伏,他双手撑在桌案上,兴奋得面色涨红:“皇后!你听到没有!扶光赢了!” 他语无伦次:“咱们、咱们大燕总算是有希望了!是扶光、是朕的扶光!他太给朕长脸了,等他回来,朕一定要好好嘉奖他!” 徐皇后状似高兴又无奈地顺着熙和帝的后背:“臣妾知道您高兴,不止您高兴,臣妾和百姓们谁都高兴,但您别太激动,要保重龙体啊!” 嘉奖?他燕扶光已经是王爷了,金银财宝尊贵荣耀什么都不少,是不是要把她儿子的太子之位让给他才算是嘉奖? 熙和帝对身边人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沉浸在自己的激动里久久不能回神:“扶光!不愧对朕对他的期望,若是他母妃还在,也一定会为扶光感到骄傲!” 徐皇后的手倏地攥紧,时隔多年,原来皇上还是忘不掉她。 她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笑了笑轻声道:“臣妾这就回去把好消息告诉更多人,也让晋王府的人提前做好迎接扶光的准备,您先忙着,臣妾先走了。” 一回到凤仪宫,徐皇后的笑脸垮下来,随之在她眼底升起的是永无止境的仇恨。 她让人叫来燕羡之,挥退下人,母子俩面对面坐在殿内。 “母后……” “你安排好了没有?” 燕羡之优柔寡断道:“地方是选了几个,但没确定在哪里下手。” 徐皇后又让他把事先选好的地点列出来,随后她指了指距离京城最远的那处。 “既然动了手,就狠一点,别让他有更多获救的可能。” 燕羡之害怕大过期待,他道:“万一被发现……” “那就别留下痕迹。”徐皇后比燕羡之果断得多,“安排死士,若是没成事,就不必留下活口。” 燕羡之更像是被徐皇后推着走,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我知道了。” 另一边,燕扶光和江风两人坐在马背上,边带领队伍前行边说话。 经此一战,江风对燕扶光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是武将,喜欢用实力说话,谁在战场上英勇就崇拜谁,毫无疑问,燕扶光征服了他的心。 他亲眼看见了燕扶光是如何手刃敌人,又是如何指挥大部队以各种出乎意料的策略取得战争的胜利,这比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恭维吹捧更具有说服力。 “王爷英勇无畏,末将佩服!” 燕扶光在战场上晒黑了不少,眉宇间却越发显现出几分桀骜。他的左臂在战场上负了伤,简单包扎后立刻踏上了回京的路,所以这会儿不得不单手握住缰绳。 闻言,他面色无波,挑起一边眉毛:“谬赞。” 战场上没时间给人说闲话,江风好不容易碰到这个难得一遇的机会,并不想让燕扶光认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赞赏仅仅只是拍马屁。 他急切道:“末将说的是认真的——” 话说到一半,耳畔擦过一支利箭。 第86章 身中剧毒 利箭一支接着一支,燕扶光立刻发现这些都是冲着他一个人来的。 江风也察觉到了这点,他掩护在燕扶光身侧,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嗖嗖嗖—— 箭雨刚停,一群蒙面人就冲上来。 燕扶光干脆利落抽出佩刀。 刀刃在阳光下泛着森冷的光,很快染上了血。 一场格外沉默的战争打响,一个个蒙面人不顾生死,势要取了燕扶光的性命。 左臂的伤限制了燕扶光,一个不觉被蒙面人找到破绽,一个接一个都从他左边发起进攻。 越打越发现不对劲,江风望向燕扶光,正好看见他身后的蒙面人举起了刀。 “王爷小心——!” 江风来不及解决那个人,只好拼尽全力推开燕扶光。 ——但那把刀劈在了他的后背。 燕扶光瞳孔微缩,心中升腾出无限愤怒,佩刀挥舞的速度越来越快,刀上沾的血迹越来越多。 终于,蒙面人被全部砍倒在地。 燕扶光率先去查看江风的情况。 军医凝神诊脉,得出的结论却却不大好:“刀上有毒,江指挥使如果不能及时解毒,恐怕……” 燕扶光命令:“那就解毒!” 军医身子一颤:“此毒不常见,臣……” 燕扶光当即决定:“加快回程脚步!” 他让一队人快马加鞭送江风回京,自己带领军队快速行进。 梁非若有所思,提道:“王爷,您不觉得蹊跷吗?” 燕扶光瞥他一眼,见怪不怪:“冲我来的。” 不仅如此,幕后黑手他也大致猜得到是谁。 梁非悻悻摸了摸鼻尖:“您就甘心?江指挥使的伤势很严重,这要是伤在您身上……” 燕扶光右手紧了紧缰绳,思忖片刻后道:“确实,戏是一出好戏,我要好好配合才是。” 梁非不明所以:“……啊?”怎么听得他云里雾里的呢? “去,你去跟上前面,护送江风回王府,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到达。” 梁非吸了口凉气,引蛇出洞是?他见识到了。 “是!属下遵命!” 王府里,大家心潮澎湃。 宁华月难得笑得真心:“王爷就要回来了,按照路线推算,再有个十几日便能回京。” 季明珠也不急着和宁华月呛声了,她道:“也不知道王爷可好,战场上条件艰苦,王爷肯定受了不少罪。” 陈清姿没说话,但从她眼中,可以看出真切的期盼。 绿卿说不上什么感受。她有澜哥儿陪伴,若不是生活在王府,每天有人时时刻刻提醒她燕扶光才是这里的主人,否则她大多数情况都不会想起他。 没有想起他的时候,绿卿就不会想起自己必须仰仗这个男人的恩宠才能活着,也不会回忆起从前的难堪。 分别的几个月里,绿卿竟然在某些时候得到了真正属于她的可以喘息的时间。 她躲在没人的角落,丢掉所有沉重的身份,只想当澜哥儿的娘亲。 可现实告诉她,这所有的一切全都环环相扣,她早已逃不开。 “你想什么呢?”屈冬儿见她发呆,叫了她两声都没回答,索性推推她。 绿卿回神,摇摇头:“昨晚没睡好。” 屈冬儿压抑着兴奋低声道:“你听见没,王爷要回来了!” 绿卿顺其自然地接:“你想见王爷了?”很显然她还没习惯屈冬儿的脑回路。 屈冬儿尴尬了一下,实话实说:“我是过够了这几个月的日子,再这样下去,我都可以原地当尼姑了,天天吃斋念佛。” 绿卿爱莫能助地笑了笑:“王爷回来就好了。” 屈冬儿期待得不行。 七日后,王府的人亲眼看见梁非急匆匆跑进王府,前面几个人抬着担架,直奔鹤鸣院,他加快脚步在后面追。 完了!王爷受伤了,而且很可能伤得很重! 后院的女人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几乎都腿软了。 绿卿也一样,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的全是:王爷千万不能有事,前几天是我想错了,他还是很重要的,我愿意他平平安安回来,澜哥儿还那么小,不能没有父王,不能没有靠山…… 大家不约而同来了鹤鸣院,钟嬷嬷和方进宝拦在门口不让进去。 宁华月头一次对这两个王府老人不客气,她怒道:“我是王妃,王爷受伤,为何不让我进去看望!不知道王爷的情况,你让我们怎么安心?!” 钟嬷嬷很坚定:“已经请太医了,王妃娘娘又不会看诊,您还是请回。” 这话听得人心里不畅快,宁华月不依不饶:“让开!” 钟嬷嬷一动不动:“王爷的意思。” 无奈,宁华月让步。她知道燕扶光不待见她,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也还是一样。 绿卿在人群外魂不守舍地站了会儿,被钟嬷嬷坚决的态度劝退。 她挪挪脚步,想要离开。 钟嬷嬷却叫住她:“魏庶妃,您随奴婢来,王爷要见您。” 一时间,无数只充满嫉妒的眼睛盯向绿卿。 她全当做没看见,跟着钟嬷嬷进了鹤鸣院。 鹤鸣院的布局绿卿很清楚,她抬脚要往卧房的方向去,没想到钟嬷嬷扯扯她的袖子,带去了另一个不常用的房间。 屋内药味很浓,绿卿一颗心提起来。 “魏庶妃。” 梁非忽然出声,吓了绿卿一跳。 “王爷……” 她开口就要问燕扶光的情况,梁非却做手势打断她,示意她去床榻边看看。 绿卿带着几分莫名,上前几步 。 她眨眨眼睛,试图从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与燕扶光相似的痕迹。 梁非愣住了,魏庶妃怎么连王爷都认不出来?看了那么久,还没发现那根本不是王爷吗? “那个……”要不还是直说,若是过后被王爷知道,或许会伤到他的自尊。 “王爷呢?还好吗?” “王爷没有大碍,就是……”梁非犹豫着怎么说出事情。 绿卿却不用他多说就明白了燕扶光的心思。 她点点头轻声道:“我会配合的。” 梁非悬在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下来了,他就说嘛,王爷特意交代他提前知会魏庶妃是有道理的。 绿卿最后哭着从鹤鸣院出来,一路哽咽悲伤到难以自拔。 ——晋王燕扶光身中剧毒的消息不胫而走。 第87章 再三试探 皇宫,熙和帝被燕扶光身中剧毒的消息砸得头昏眼花。 他晃了晃身子,将将撑住桌角,太监赶紧扶住他。 “别管朕了……”熙和帝悲痛欲绝地挥挥手,沉痛道,“朕要立刻出宫去晋王府,赶紧去安排!” 太监领命,正要退下,还没放开熙和帝的手,就眼疾手快托住了晕倒过去的熙和帝。 “来人!请太医!”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的夜,皇宫内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凤仪宫内,徐皇后虽说得知燕扶光中毒回府,却仍旧心存怀疑。她谨慎道:“有人亲眼看见了?派去的太医怎么说?” 燕羡之安排的那么多死士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徐皇后怎么看怎么觉得此事蹊跷。 “母后,燕扶光中了毒当然露不了面,但他的贴身侍卫和府里宠妾的反应做不得假。”燕羡之很是得意地扬起下巴,“毒药厉害,太医一日解不了毒,他就危险一日,死是迟早的事。” 徐皇后拧起眉头:“毒药不会泄露什么?你解决干净没有?” 燕羡之信誓旦旦地保证:“当然,儿臣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我的头上来!” 徐皇后暂且信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吩咐道:“再让我们信得过的太医去一趟晋王府。” “儿臣这就去安排!您只管放心!” 燕羡之满面春风,一想到燕扶光的下场,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再是父皇心里最重视的儿子又如何?还不是和他那个短命的母妃一样,没福气享受吗?! 真是快哉! 鹤鸣院。 为了把戏演得逼真,绿卿每天满脸忧愁地过来,再红着眼眶回去。 江风伤势重,宫里来的太医是方进宝亲自去请的,因此即使隔着床帘,太医也没多问。 “梁侍卫,王爷什么时候才到?” 绿卿被江风的情况吓到了,又听梁非说燕扶光手臂受了伤,她愁眉苦脸道:“你先回来了,王爷会不会又遇到危险?” 梁非压力山大,他没替燕扶光应付过后院的女人,而且面前这个还非同寻常,说句话梁非都得再三斟酌,生怕王爷回来找他算账。 “应该、大概、可能没事……” 说了等于白说,绿卿叹叹气看向屏风。 屏风后,江风还未苏醒,太医没找到解药,一天天拖下去,江风必死无疑。 “先想办法给江指挥解毒,他要是在咱们王府出了事,恐怕会为王爷添麻烦。”绿卿建议道。 江风自己就有战功在身,更别说他身后的江家一家人,父亲是龙虎将军,妹妹是太子妃,他出了事,只会挑起江家和燕扶光的矛盾。 绿卿揉揉眉心:“太医解不了毒,是不是可以试试其他的办法,总不能一直这样等着,万一时间来不及呢?” 梁非沉稳应道:“已经派人去找擅长解毒的大夫了。” 才刚说完,方进宝快步从外面进来:“宫里派了太医来。” 绿卿疑惑:“不是才回去吗?” 方进宝解释:“皇后娘娘让人来的。” 好了,这下有的忙了。 梁非去内室让人把床帘垂下,绿卿想了想也跟进去。 方进宝几乎拦不住这个太医,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让人进了屋。 “李太医,你可要好好为我们王爷诊治啊……” 方进宝忧心忡忡的叮嘱还回荡在耳边,李太医已经到了床前。 不能让他看见江风的脸。 绿卿隐隐的啜泣声从垂下的窗帘后传出,李太医迟疑看向方进宝,道:“这是……” “是魏庶妃。” “啊……魏庶妃啊。”李太医对这位晋王的宠妾有所耳闻,知道如今晋王膝下唯一的儿子是从魏庶妃的肚子里出来的。 他客客气气道:“我要给王爷诊脉,魏庶妃掀开帘子。” 梁非弯腰,掀开床帘一角,将江风的手从缝隙中拿出来。 他解释道:“您就这样诊脉,魏庶妃太过担心王爷,整天以泪洗面,不好见外人。” 李太医婉言拒绝:“望闻问切,一样都不能少,否则如何判断病情,对症下药?” 绿卿只当没听见,嘤嘤嘤啜泣。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有点尴尬,钟嬷嬷进来,轻轻颔首后掀开了床帘。 她站得和绿卿很近,只中间漏出点空隙让人能窥探进去。 李太医恍惚间瞥到了一眼,但看不真切。 钟嬷嬷当着大家的面劝绿卿:“魏庶妃,您先让太医给王爷诊治。” 绿卿哽咽道:“就这么诊脉,我不能离开王爷半步!你们太医院的人来了一个又一个,个个都望闻问切了,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王爷情况已经不好,我不许任何人再打扰他!” 李太医听见,心中暗道:果然是宠妾,恃宠生娇也不讲究时候! 钟嬷嬷劝不动,无奈道:“奴婢劝不动,劳烦您尽心为王爷诊治。” 李太医满头黑线,偌大的王府,哪儿是一个庶妃说了算的? 可方进宝、钟嬷嬷和梁非硬是用实际行动表明——魏庶妃说的话的确有用。 “行,那就这样。” 屏气凝神诊过脉,李太医打消了最后的疑虑。 他说了一套差不多的说辞,折身去了凤仪宫。 徐皇后:“如何?”她怀疑那些死士没得手。 但李太医告诉她:“晋王确实中了剧毒,且解药难寻。” 徐皇后总算能放心了,她意有所指:“既然如此,静观其变。” 李太医额角滚落一滴汗珠,皇后的意思他明白。 又过了三日,江风危在旦夕,王府所有的府医凑在一起没日没夜地研究解药,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熙和帝晕倒醒来后休养了两日,吵着闹着要来王府。 绿卿神情纠结,太医可以勉强搪塞回去,可熙和帝一来,她再哭闹阻止就会显得异常,肯定会被发现。 她和梁非寻思着找个对策,却一时半会儿没个好办法。 “怎么办?皇上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绿卿数着时间,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忽然之间,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绿卿一转头,正好迎上来人的目光。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 第88章 提前回京 燕扶光大步上前,握住呆愣在原地的绿卿的手,沉声问一旁表情惊喜的梁非:“江风如何?” 梁非语速飞快:“解药有点眉目了,但皇上很快就要来王府,您准备如何应对?之前皇后就派人来试探,魏庶妃挡了回去。 “父皇来就来了,不必遮掩。” 反正他从没说过是他受伤中毒,到时候熙和帝问起,装装惊讶就是了。 绿卿一直往燕扶光的左臂瞥,等他和梁非说过话,她才问:“您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燕扶光握紧她的手指,马上又松开:“没事,先陪我去沐浴,待会儿父皇就来了。” 绿卿乖顺点头,跟着他去了鹤鸣院那处露天温泉。 时间紧,燕扶光也没起什么坏心思。 他端坐在池子里,绿卿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擦背。 映入眼帘的是许多道新疤痕,绿卿轻声道:“您受了很多伤。” 他淡淡地“嗯”一声,又问:“怕吗?” 绿卿摇摇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不怕。” 疤痕是他保家卫国的证明,作为被他保护的一份子,绿卿心怀感激和敬佩。 燕扶光似乎笑了一声。 快马加鞭先大部队几日回到京城,燕扶光就是考虑到江风的伤情。 他快速沐浴换衣,找来府医们询问情况:“解药进展如何?王府不养闲人,拿了报酬就要办事,江指挥使的毒解不了的话,后果自负。” 点到为止,燕扶光一挥手把人全部打发去继续研究解药。 熙和帝被方进宝迎进屋,脸上伤心难过的表情在见到燕扶光好生生坐着的时候有了一丝裂隙。 “扶光?”熙和帝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伸出手捏住燕扶光的手臂,一再确认他面前的是个活人。 “父皇?”燕扶光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他站起身行礼,然后说,“儿臣刚回府,您怎么来了?” “……刚回府?前几天回来的是谁?” “事发突然,儿臣带领军队刚出北疆地界就遭遇蒙面人埋伏,江指挥使为救儿臣受了伤,因此儿臣特意派一队人先行送他回王府治疗,儿臣紧赶慢赶终于赶了回来。” “埋伏?江风救了你?”熙和帝似乎很难把一切联系起来,他问,“那为何要让江风假扮你?” 燕扶光长叹一声,肩膀微微耷下,“因为儿臣发现那些人是冲着儿臣来的,儿臣也怕不止那些人在途中埋伏,所以只好出此下策。” 熙和帝目光复杂,他沉重地拍拍燕扶光的肩膀:“扶光,还好你回来了,父皇会为你找出幕后指使之人,还你一个公道。” 燕扶光从善如流地接道:“儿臣相信父皇。” 熙和帝转念一想:“那就先不要公布真实情况,把戏演下去。” 燕扶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听父皇的安排。” 熙和帝心绪难以平静地从晋王府出来,坐上回宫的马车。 他一直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小打小闹,却不想有的人狠毒到要在回京途中埋伏,威胁燕扶光的性命。 ** 要不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呢,王府的府医都不是吃素的,有燕扶光发话,当晚就研究出了解药。 江医女曾经见识过这种毒药,所以大大缩短了时间成本。 给江风服下解药后,燕扶光总算能暂时放松放松了。 绿卿天黑后就回了锦箨院,澜哥儿见不到她要闹,而燕扶光暂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回来了,于是堂堂晋王殿下,只能摸黑翻墙偷偷溜进锦箨院。 澜哥儿总算是睡着了,绿卿哄他哄得很累,刚要换个舒服的姿势进入梦乡,就发现床帘被人撩开。 绿卿捂着嘴小声道:“您怎么过来了?被人发现没有?” 她坐起身要下床,燕扶光默默摁住她,接着把她往里推推,自己挤着床沿躺了上去。 绿卿怕他乱来,忙道:“澜哥儿在……” “澜哥儿在又怎么了?”燕扶光故意逗她。 绿卿没听出来,傻乎乎地用手抵住他的胸膛:“您手臂还伤着,今天不行,而且澜哥儿还在……” 燕扶光一本正经地问:“澜哥儿能躺,我就不行?这是魏庶妃院儿里的规矩?” 绿卿顿住,手指一屈,想掐下去又不敢:“……能,府里您才是规矩,妾错了……” 燕扶光弯起右臂把她整个搂进怀抱,他垂眸看她一张红唇张张合合,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想和她贴在一起。 绿卿接下来的气息都被他温柔又霸道地掠夺。 片刻后,燕扶光克制地停下,嘴唇贴在她耳畔:“明天澜哥儿回东厢房睡。” 绿卿羞耻地躲进他怀里,两只耳朵红了个彻底。 夜深人静,一旁澜哥儿打着小鼾,呼噜呼噜像只小猫。 燕扶光很久没有体会过如此宁静的时光,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温柔惬意。 “你们母子被人欺负没有?” 绿卿差点都睡了,一听这句话瞬间清醒。 她嘟着嘴娇声捡些不痛不痒的小事告状:“太子妃给澜哥儿的零嘴被管庶妃分了去,她吃坏了肚子还怀疑妾给她下药,皇上把她降为侍妾了……” 燕扶光嫌弃:“她是谁家出来的,怎么这个德行?” 纤细的手指点点燕扶光的胸膛:“您自己想,妾不知道。” 燕扶光察觉出她那点小脾气,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新鲜,再次表明:“真的不记得了。” 绿卿目光幽怨地抬眼看他。 燕扶光受不住,再这样看下去他不能保证不闹出点动静把澜哥儿吵醒。 宽大的掌心覆上她亮晶晶的双眼,燕扶光放轻声音:“降就降了,不管她。” 绿卿往他身上柔柔一靠:“嗯,妾都听您的。” 燕扶光觉得身体里的火苗越来越旺,他没松手,哑着嗓音道:“先睡。” 绿卿早就困了,她秀气地打了个哈欠,轻声应道:“嗯,您也睡,明天澜哥儿见到您肯定会很开心。” 说完,她想从燕扶光的臂弯里离开,燕扶光却弯起手,又将她搂回来。 “就这样睡。” “您受伤了……” “伤不在这边。” 几个月的时间里,燕扶光几乎没怎么想起过绿卿,但刚才抱住她的那刻,名为想念的藤蔓快速生长,让他只想把她抱在怀中。 第89章 应付众人 燕扶光把回京的消息瞒住,成天流连在鹤鸣院和锦箨院,府里除了那几个人,其他也不清楚他已经回府了。 绿卿可还不能闲着,该装的必须装下去。 宁华月几个早已坐不住了,奈何她们进不了鹤鸣院半步,于是只能找到绿卿。 天刚黑,绿卿从鹤鸣院红着眼睛出来,还没到门口,等候多时的寄琴快步迎上来。 “王妃她们全来了。” 绿卿脚步一顿,耸耸微红的鼻尖,问道:“来干什么?” “奴婢猜测应当是来询问您王爷的情况。” 燕扶光的行踪绿卿连身边的人都没告诉,就连澜哥儿见过燕扶光一面,也被绿卿以他太想念父王做了梦忽悠过去。 寄琴为绿卿担心,扶着她边走边说:“王爷不让她们去,关您什么事?奴婢瞧着王妃脸色不大好,恐怕会迁怒于您。” 绿卿受宠是显而易见的事,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她们一般不会怨恨男人什么,只会把所有怒火撒到受宠的那个女人身上。 不说别人,宁华月是燕扶光明媒正娶迎进府的王妃,在燕扶光“身中剧毒”的危急关头,她被拒之门外。宁华月肯定不会有勇气去找燕扶光对峙,绿卿又成了唯一的发泄口。 更何况不止她一人担心燕扶光的情况,脾气更火爆者比比皆是。 绿卿一只脚踏进屋子,里面季明珠就率先质问:“王爷如何了?!这多天了,一点没有消息,魏氏你以为王爷是你一个人的吗?!” 她每天都会去鹤鸣院附近转悠,可钟嬷嬷和方进宝始终不松口让她进去,季明珠忍无可忍,凭什么绿卿她可以去,其他人都不行! 绿卿歉然福身:“王爷不是我一个人的,可我也不能替王爷做主,让季侧妃进鹤鸣院。” 有本事就不要在她面前叫嚣,府里是燕扶光当家做主,她也不敢得罪,而且为季明珠这样的人在燕扶光面前说话,也不值得。 绿卿转身看向始终没有出声的宁华月,她疲倦地垂眸,一一禀报:“太医和府医都在研制解药,王爷说让王妃管好后院,其他不必操心。” 不必操心?!宁华月平静的外表持续碎裂,她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放下,发出一声闷响。 她是正妻,是最有资格和他并肩的人,他有危险还不让自己操心,怎么?是她没有操心的资格吗?! 宁华月语气很不好地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去看望王爷?就算王爷指明了要魏庶妃去侍疾,也全然没有不让其他人关心的道理!到底是王爷的命令,还是魏庶妃传话的时候有了私心?” 她眼神凌厉地看向绿卿,如果被她察觉绿卿的别有用心,绝对不会手软。 绿卿心累,一个个都要去看燕扶光,却不敢去他面前闹,只敢欺负她一个人。 但反过来,她根本就不敢也不会忤逆燕扶光,被人知道实情,肯定会破坏燕扶光的计划。 “王妃娘娘可以去找钟嬷嬷和方公公作证,你或许怀疑旁的人会被我收买,但他们肯定是王爷跟前最值得信赖的人。” 这样说完,宁华月脸色才稍微好看点,她在锦箨院正襟危坐,吩咐绿卿:“去鹤鸣院的路你最熟悉,劳烦魏庶妃走一趟了。” 她把绿卿当丫鬟使唤,曼冬立马站出来:“奴婢去。” 宁华月不吭声,绿卿也不会听她的安排,她轻声对曼冬说:“快去快回,别耽搁大家的时间。” 曼冬不等宁华月发话,一溜烟跑了个老远。 绿卿这才抬头,眼底浮出一丝凉意:“锦箨院的丫鬟还算伶俐,不至于找不到去鹤鸣院的路,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留着岂不是没用?王妃娘娘您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吗?” 放着自己院子的丫鬟不使唤,非要来锦箨院面对面对她耍威风,宁华月阴阳怪气也以为这样能刺激绿卿,可落在绿卿眼里,她越来越没有身为王妃的尊严。 “您一直倡导节俭,依我看,不中用的下人趁早遣散了,也能为王府省下一笔开支。”绿卿双眸清澈,口齿清晰地道,“想必您那么节俭,一定会认同我的建议。” 宁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咬着牙道:“魏庶妃不得了,如今和我说话也是这般口吻了?若是王爷知道,不知会不会纵容你。” 绿卿垂眸掩饰眼底的讽刺,她道:“王妃娘娘为何如此生气?我哪句话说错了吗?若是不小心得罪了您,还请您包涵。” 宁华月闭了闭眼,她就不该来这锦箨院,花草树木、主子下人,没一样是看得顺眼的! 曼冬脚程快,钟嬷嬷和方进宝放下手头的事来了锦箨院。 宁华月又摆出正妻的架子说了一堆埋怨的话,钟嬷嬷听了只说一句话:“都是王爷的命令,奴婢们不敢违抗。” 方进宝也说:“鹤鸣院奴才多,殿下只让魏庶妃侍疾,还请王妃娘娘管束好府里,为王爷分忧。” 宁华月一顿,心里舒坦点了。 她声音带着刻意的高昂,眼神从季明珠等人脸上掠过,轻飘飘落在绿卿身上,“我是王妃,理当为王爷分忧,还请魏庶妃照顾好王爷,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唯你是问。” 绿卿暗自叹息,她被夹在中间,一点好处讨不到,真是难。 “王妃娘娘放心。” 乌泱泱一群人总算是走了,绿卿斜靠在软榻上让丫鬟给她捶腿。 寄琴看她似乎有点疲倦,轻声问:“您要用点晚膳吗?” 绿卿摆摆手:“不必了,我在鹤鸣院简单用了点儿,你让人准备一下,我想沐浴歇息了。” 寄琴领命退下,绿卿悄悄摁了摁后腰。 自从江风服下解药情况好转,熙和帝也把调查幕后黑手的事情揽了过去,燕扶光肩上的担子卸下,人跟着疯起来。 卧房里被他们糟蹋得乱七八糟,绿卿实在没那个脸面对鹤鸣院收拾的下人,所以今天早早从鹤鸣院逃出来。 腰酸腿疼,稍微动动就不舒服,绿卿没忍住抽了口凉气:“嘶……”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奴婢不是故意的……” 绿卿红着耳尖,含糊道:“没事,继续。” 她明天不想去鹤鸣院了! 第90章 燕羡之恐慌 凤仪宫。 徐皇后关上门和燕羡之商讨如何让燕扶光早点死。 “本来我还怀疑燕扶光或许根本没有中毒,但皇上去了一趟王府回来,说他确实中毒了。”徐皇后吹散茶水里飘出来的那缕热气,唇边勾出一抹阴狠的笑,“太医院我已经吩咐过,解药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出来。” 燕羡之表情有点怀疑:“解药除了太医院,其他人研制不了?” 徐皇后肯定道:“若是没见过,想研制解药难如登天。” 这种毒药他们徐家有,燕羡之长大后徐皇后给过他,除此之外,除了死人应当就没有谁见识过了。 她解释完,忽然想起来什么,凌厉的眸光直射燕羡之:“你出过差错?” 燕羡之拧着眉,脑海中回忆闪过,他心里没底:“儿臣也不确定……” 徐皇后的表情立马变得凝重,她恨铁不成钢地盯着燕羡之:“你必须亲自去确认燕扶光的情况!” 若是他没死呢?万一人没死,毒解了,他们还能期待他毒发身亡? 燕羡之咬咬牙,提议道:“毒药不行的话,我想派人再去刺杀他一次!” “胡闹!”徐皇后扬起音调,不赞成道,“去晋王府刺杀?你有几成把握?!如果已经错失了机会,那么就静静等待下一次,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燕羡之没有徐皇后那么沉得住气,他满心怀疑纠结,往晋王府去的路上,一边期待燕扶光被毒药毒死,一边绞尽脑汁想第二个让他去死的办法。 父皇年纪大了,燕扶光今年又立了那么多战功,朝堂上有不少人倾向燕扶光,这些燕羡之一直看在眼里。 若是燕扶光死了,就没有人可以再威胁他的地位。 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起,燕羡之吩咐车夫:“再快点。” 晋王府,燕扶光还不知道燕羡之要来看望他,还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看兵书呢。 大白天,绿卿不敢和他同处一室,怕他再荒唐行事,让自己跟着没脸。 她在窗外的树下乘凉,捧着本燕扶光递给她的书发呆。 她不识字啊,书上的字,笔画简单的她能猜猜,其他难一点的是真的没有办法。 算了算了,绿卿看得头晕眼花也看不懂,她索性向后一躺,正好把书放在脸上挡住刺眼的阳光。 刚要睡着,脸上的书被拿开,燕扶光的脸出现在她头顶。 “怎么睡着了?” 绿卿诚实道:“看不懂。” 燕扶光愣了愣,马上又整理好表情,思忖片刻后询问绿卿:“想学吗?” 绿卿很想学,但她不想让燕扶光教。她想认认真真地学习,燕扶光时间不够也存在不确定性,万一他哪天厌倦了她呢?而且在他面前,绿卿很难专心做其他事。 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绿卿眼神闪躲:“想学……” 燕扶光对好学的人很有好感,他也没想把这当做情趣,而是仔细思考后说:“想学简单,我让人给你找个夫子,想学什么都可以,但是要好好学,若是被我发现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就别学了。” 绿卿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咋晕了,她没有奢想过,有一天她也能和出身高贵的大家小姐一样,学习读书写字,还能有专门的夫子。 这比燕扶光赏赐她的所有金银珠宝、首饰头面、珍玩丝绸加起来都要让绿卿高兴。 她一激动,就抱住了燕扶光,主动踮脚在他的下巴印下一个吻。 绿卿开心得像只欢快的鸟儿,难得吵闹地围着燕扶光一个劲儿说好话。 “王爷,世上怎会有您这般好的男子呀?妾真的好喜欢您,您真是太好了!” 一句句不曾从她口中听到的好话不要钱般脱口而出,燕扶光捏住她的脸颊,往两边轻轻扯了扯,戏谑道:“就这样说两句就算了?” 绿卿抱着他蹭蹭,黏黏糊糊说:“妾给您绣荷包,做衣裳!” 燕扶光被她的快乐感染,眼底笑意温暖。 恰此时,梁非很破坏气氛地进来传话:“王爷,太子来了。” 绿卿一听,悄无声息退下。 燕羡之来了?燕扶光轻声道:“他们开始怀疑了。” 梁非着急道:“不然您进去装一下?” “不用。” “可皇上那里还没有线索。” 燕扶光冷笑一声:“永远不会有线索。”他对熙和帝不抱希望,只是熙和帝当时自己提议,他顺势附和而已。 “让他进来。” 燕羡之在听见梁非说“王爷请您进去”这句话的时候就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鹤鸣院里,燕扶光完好无缺地立在游廊下,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脚下,老天爷再一次眷顾了他。 “三弟,你没事?” 燕扶光居高临下睨了眼台阶下迫不及待开口的燕羡之,笑容别有深意:“怎么?太子貌似有点遗憾?” 燕羡之讪讪一笑:“你说什么话?我们是兄弟,孤当然盼着你平平安安回来,只是前几天父皇说你伤得重,不让我们来看望你,怕扰了你养伤。” “伤不重,就是毒难解。”燕扶光边说边往里面走,将燕羡之落在了身后。 燕羡之脚步乱了,待坐下后立马问:“什么毒?这么厉害,太医也有本事。” “不知道什么毒,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燕羡之再三确认:“毒解干净了吗?” 他越来越心虚,燕扶光的眼神总是让他觉得,燕扶光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知道那群死士是他安排的,知道毒药出自他的手,知道他想让他死。 “解干净了。”燕扶光眯着眼睛,上半身往燕羡之那边靠了靠,语调轻缓,“恰好有人见过这个毒,好巧不巧救了我。” 倏地,燕羡之后背绷紧,他问:“是谁这么见多识广?” 燕扶光似笑非笑道:“太子很感兴趣?” “哈哈……孤就是想结交一下这样的人才。” 他的心彻底慌了,不仅有人见过毒药,还恰好解了燕扶光的毒。 巨大的恐慌充斥着燕羡之,他六神无主地从晋王府出来。 第91章 江觅荷察觉 江风体内的毒解干净后,燕扶光立刻把他送回了将军府。 江觅荷第一时间赶回家,她一踏进门就怀着担心和后怕问道:“大军回京有几天了,为何大哥才出现?你可知我没见到你,每天都忍不住胡思乱想,生怕你出点什么事!” 他们兄妹感情很好,自从长大后,江风常年驻守北疆,江觅荷又嫁给了太子,兄妹俩相处的机会越来越少,但心中对对方的挂念一点不减。 尤其现在看见江风卧床不起,江觅荷更是难掩忧虑,拧着眉上前,用惊慌失措的眼神盯着江风:“大哥,你受伤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江风也才刚醒来,他是个不懂得绕弯的人,半路遇见刺杀,傻子都猜得出来其中有蹊跷。 妹妹这么关心担忧他,江风不自然地笑了笑,试图绕开话题:“妹妹你来了啊,你平日里不是很忙吗,我这里没事……” “什么没事!”江觅荷红着眼眶,语调不稳,“我们是一家人,你什么都不说,那么久了,我才见到你!”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难过:“大哥,是不是我嫁人了,我们就不是一家人了?” “不是,当然不是!”江风略显激动地否认,他唯一的妹妹,怎么舍得和她疏远,他犹豫片刻,决定老老实实交代,“其实我应该是最先回京的,大军回京路上,遇到了刺杀,我替晋王挡了一刀……” 江觅荷有点恍惚,嗓音略微颤抖道:“在哪里遭遇刺杀的?” 她从心底升起一股难言的恐惧。 可江风的回答击溃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刚出北疆就……” 说到这里,江风发现江觅荷表情不对,他问:“妹妹,怎么了?” 江觅荷轻轻摇头,眼眶盈满泪水,带着哭腔问:“伤好了吗?还有没有事?我去请太医来!” 江风叫住她:“没事了,王爷送我回王府里把毒解了才送我回来的,背上的伤养养就好了。” 听到这里,江觅荷又要炸毛了,她握紧拳头问:“……中毒了?” 江风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接着安慰她:“真的没事了,晋王府的府医本事可大呢!”江风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松,“我一受伤,王爷就让人快马加鞭把我送回来诊治,也幸好王爷义气,我现在才没事,妹妹你放心。” 江觅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眼神中掺杂着心疼和同情。她大哥和她父亲两个人性格最像,一辈子都看不懂阴谋诡计,脑袋里的那根筋更是直得不能再直。 人家晋王利用他唱了好一出戏,他倒好,一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劲儿感激人家给他解毒。 “大哥,你觉得晋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风一点不犹豫地回道:“有勇有谋,有义气有担当,是实实在在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觅荷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觉得太子呢?” 这下江风要慎重很多了,过了半晌江觅荷才听他说:“中宫嫡出,身份尊贵。” 江风也不是傻子,他从江觅荷的表情和语气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场刺杀,是冲着晋王去的。”江风小心翼翼地说。 江觅荷运了运气,她望向躺在床上的江风,带着点情绪道:“冲着别人去的,你偏要挡,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家人怎么办!” 谁料江风眉头都不皱一下地说:“晋王殿下保护了大燕的百姓,即使我的命给这样一个英雄,也是值当的。” 江觅荷生了会儿闷气,正好府里大夫来给江风换药,她看见他后背很长很深一道伤口,又心疼得落泪。 最后,江觅荷遣走下人,抽泣着对江风说:“对不起,大哥……” 她知道幕后之手是谁了,但那个人是她的丈夫,是她女儿的父亲,是大燕的储君。 一时半会儿,她无法给江风一个交代,江觅荷自责不已。 江风最怕她掉眼泪,忙抬起手要去给她擦眼泪,哭笑不得道:“都当娘亲的人了,看了不叫人笑话啊,快别哭了,大哥这不是好好的吗?下次也会注意的,你别哭。” 江觅荷抓住他带着茧子的手,哽咽地蹲在哥哥的床边:“……我们江家,一定要站在太子这边吗……” 从前她就对燕羡之无感,但父亲说了他们江家会永远效忠皇上,以后也会效忠新皇,所以将她嫁给了燕羡之,而江家的男儿也一个个奔赴边疆,以行动说明他们对大燕的忠心。 但是现在江觅荷改变了看法。一个对手足都能这样,且手段如此阴毒的人,以后真当了皇帝,说不定还会掉头来教训他们江家,江觅荷忽然对江家世世代代守卫边疆的行为感到不值。 她哭得双眼红肿回到东宫,在卧房静坐了会儿,突然起身带着丫鬟去了燕羡之的书房。 “太子殿下在吗?”江觅荷问守门的两个小太监。 “在呢,太子妃请进。” 江觅荷扬起笑,走进去抬手让丫鬟把她准备好的酒水在桌上摆好,然后邀请燕羡之:“殿下,妾身兄长特意从北疆带了那里出名的酒水回来,妾身拿来给您尝尝。” 燕羡之边感慨边起身道:“太子妃最近对孤貌似贴心很多啊!” “您是妾身的夫君,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 江觅荷陪着燕羡之把一整壶酒都喝光了,燕羡之双颊酡红,人醉了过去。 “你们伺候殿下沐浴歇息,我把这里简单收拾一下。” 把下人都支出去,江觅荷轻手轻脚来到书案后的那排书架前,抬起手仔仔细细摸索,终于在靠墙的一处摸到了机关。 机关打开后是一个暗格,江觅荷在盒子里看到了好几个小瓷瓶。 她目光一震,没有莽撞,而是记下了瓷瓶的花纹款式,再将一切恢复原样。 过后,她让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装上泻药,寻个机会去书房换了暗格里的瓶子。 江觅荷拿到了毒药,悄悄藏了起来。 太子不值得信任,她也不敢信晋王。 她把证据紧紧握在手中,她要以此为筹码,保护江家的人。 第92章 十年前 燕扶光若无其事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他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毒药上,为此还特意进宫找了熙和帝,请求熙和帝派人协助。 熙和帝答应得爽快:“你想要多少人尽管开口,父皇都给你!” 燕扶光富有深意地看了眼燕羡之,慢慢悠悠开口:“儿臣就要几个得力的就行了,这么罕见的毒药,儿臣做好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准备,但只要儿臣还活着,肯定会一直坚持找下去。” 熙和帝轻啧一声:“扶光,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燕扶光轻笑点头,接着猝不及防地问:“对了,父皇这里有什么线索吗?” 熙和帝说要调查,这么多天过去,燕扶光没得到半点反馈,他猜测,熙和帝肯定是查到了点什么,但又和从前一样,选择包庇。 他可以当做熙和帝从始至终没揽过这件事,但为什么要让别人好过? 燕扶光恶劣地想着,谁都不要好过,徐皇后、燕羡之,包括熙和帝,他们最好都备受煎熬! 熙和帝被问得乱了阵脚,他轻咳几声,缓缓道:“线索有一点点,但再查下去就难了。” 燕扶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样啊,父皇日理万机,不必为了儿臣的小事操心,还是让儿臣自己查,能不能查到就看儿臣自己的本事了。” 最好不过,熙和帝心中陡然松了口气,他露出这些日子最放松的一个笑容,拍拍燕扶光的肩膀:“毒既然解了,毒药就慢慢找,不着急,你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刑部积累了许多案子,还要你定夺。” “儿臣遵旨。” 燕扶光半点不纠缠,他早就料到如此,心中更谈不上失望。 记忆中对他和母妃宠爱有加的父皇早就消失了,而他也不是天真无邪的孩童了,他想知道什么,想调查什么,靠自己也能行。 消息放出去几天,江觅荷就带着目的去了凤仪宫。 她状似无意地在徐皇后和燕羡之面前说起燕扶光调查毒药一事。 “妾身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毒药,竟然连皇宫里的人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晋王找不找得到出处。” 徐皇后撇过脸,淡声道:“有什么好好奇的,有这功夫,你不如操心操心太子的子嗣问题。” 江觅荷从善如流地答:“是,妾身知晓了。” 倒是燕羡之,明显坐立不安,仿佛内心在被油煎火烧一般。 江觅荷不露声色地把他的反应记在心里,更加确定了她的判断。 其实,燕扶光只是演戏给他们看。 调查毒药的事,早已有了眉目。 江水儿,也就是江医女,她曾经见过那种毒药。 十年前,她的父亲江元思任松江府同知,不知当差的时候得罪了哪号人物,被人下了毒,她赶去松江府时,江元思已经死了。 燕扶光手敲着桌面,问:“当时你没在松江府?” 江医女垂眸,语气平直没有一丝起伏:“母亲因生我难产去世,父亲难以接受,我一出生就被送去了外祖家,从小跟外祖父学医,与父亲只见过两次面。” 一次是偶遇,一次就是江元思死的时候。 “江同知为何而死,你清楚吗?” 江医女摇摇头:“不清楚内情,但他死后,知府大人因贪污被问斩。” 她是江元思唯一的孩子,但父女俩没有感情,当时她把江元思的葬礼操办完成,根本就没想过深究他的死因,只是按照平时习惯把他检查了一下,发现他是中毒身亡。 燕扶光点点头,让她出去,又召来梁非。 “去调查一下,看看十年前,太子是不是出现在松江府过,再查查现任松江知府等人。” 梁非利落领命:“是!” 鹤鸣院,窗外落花片片,鸟雀跃上枝头,清脆活泼地欢叫。 燕扶光摁了摁眉心,方进宝从门外探进来一颗脑袋:“殿下,王妃说她在倚虹院设了家宴,派人来请您过去。” 宁华月学聪明了,先斩后奏,免得提前和燕扶光说她要办一场家宴,燕扶光一口回绝。 燕扶光换了身衣裳,领着方进宝去了倚虹院。 绿卿也带着澜哥儿从锦箨院出门,母子俩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裳,一路有说有笑。 澜哥儿前几日满两岁了,生辰没有大办,绿卿让膳房做了他喜欢的吃食,给他做了几身新衣裳,燕扶光也送了不少好东西。 没那么多人庆祝,但他的娘亲和父王都认真爱着他。 澜哥儿越长越结实,绿卿已经不能一直抱着他了,只好交给臂力更强的无霜。 “娘亲!”澜哥儿说话很清楚了,他靠在无霜的肩上冲着绿卿笑眯眯道,“喜欢你哟~” 圆乎乎的小脸蛋白白嫩嫩,跟一颗大汤圆似的软乎,漂亮的眼睛弯得仿佛小月牙,让人瞧着就心软。 绿卿经常对他说喜欢他,澜哥儿就学到了,一路上都嚷嚷着让绿卿回应他。 无奈,绿卿捏捏他的小手,一声声回应:“娘亲也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澜哥儿跟吃到了糖一样,满足地眯起眼睛,趴在无霜怀里咯咯欢笑。 “我们就要到了,你要乖一点哦。”拍拍他的小脸,绿卿一句句交代。 澜哥儿重重点头,他知道的,别处不是锦箨院,不能想做什么做什么。 绿卿放了心,让他下来,牵着他走进去。 燕扶光先到一步,正坐在主位上听宁华月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 “您在战场上的时候,妾身为了能多节省点开销,削减了每个院子的份例,魏庶妃和小公子那里妾身总不好睁只眼闭只眼,因此把小厨房撤了,不料太子妃倒是喜欢魏庶妃,特意给小公子送了吃食……” 一句接一句,燕扶光越听越心烦。 “不知魏庶妃是否因此记恨妾身,若真当如此,还请王爷为妾身给魏庶妃解释一下。” 宁化月说完,得不到回应,她偏头看向燕扶光。 而燕扶光的视线落在进门的母子俩身上,他招招手,唤小狗似的:“澜哥儿,到父王这儿来。” 澜哥儿看看绿卿,得到同意后一撒手就颠颠过去,扑进燕扶光怀里。 宁华月正好说话,燕扶光又点了绿卿的名。 他说:“怎么王妃没有变化,你倒是清减了不少?” 宁华月一口气差点上不来,脸色越来越黑。 第93章 家宴献舞 家宴上,燕扶光是首当其冲的主角。 府里的莺莺燕燕们许久不见他露面,又得知他受了重伤,个个红着眼眶在他面前表现关怀忧心。 季明珠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在他面前乖得跟小白兔似的,抹着眼泪含情脉脉看着燕扶光:“王爷,您身子可好了?妾很担心您,但碍于没有机会亲自照顾您,妾每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不由自主想到您……” 绿卿起了一手臂的鸡皮疙瘩,真是大开眼界了,她还是小看了男女情爱对人的影响。 平时季明珠张牙舞爪,就连宁华月她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只要燕扶光一出现,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她可以自己把自己身上的刺收起来,露出柔软无害的一面。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季明珠的示好燕扶光接受无能。 他不习惯听这些话,不解风情地拧起眉头,抬起手往下压一压,示意季明珠住嘴。 “坐下用膳。” ——多吃菜少说话。 季明珠准备了一大堆肺腑之言,还没发挥出一半,就被迫叫停,她愣了愣,红着脸坐下,双眼一直追随燕扶光。 燕扶光视若无睹,关切地看向绿卿和澜哥儿那桌。 澜哥儿热情十足地回了个大大的笑容,绿卿搂住他,也微笑着看向燕扶光。 燕扶光这才觉得顺心了点儿。 忽然,宁华月侧过身子略微靠近燕扶光,唇边笑容浅浅:“王爷,妾身让人准备了歌舞,请您欣赏。” 燕扶光淡淡啜了口酒,冷冷道:“铺张浪费的罪名,本王承担不起。” 宁华月一顿,没法忽视燕扶光话语里的刺,她想起宁夫人的话,勉强维系着笑:“您为大燕立了功,不会有人计较这点小事的,妾身和姐妹们也担心您,如今终于知道您好好的,妾身很高兴,就想着安排点歌舞庆祝庆祝。” 燕扶光向后一靠,懒洋洋地哼笑一声,讥讽意味十足。 宁华月硬着头皮叫了人上来。 绿卿和澜哥儿埋头苦吃,乍一听见悦耳的鼓点声,母子俩动作一致地抬头。 舞女们穿得很轻薄,纱衣隐隐约约露出曼妙的身姿,伴随着乐器声翩翩起舞。 看了会儿,绿卿突然听见一旁的屈冬儿惊呼了一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屈冬儿凑近小声说:“前面两个,不就是方侍妾和许侍妾吗?” 绿卿一瞧,果然是她们。 方雅和许柔闷不吭声,背着大家准备了这么一场舞蹈,看来她们已经按耐不住了。 季明珠冷嗤:“王妃的主意吗?花了不少心思?” 陈清姿柔柔放下茶杯,用手绢轻轻拭去嘴角的水渍,她轻声开口:“我说呢,怎么许久不见两个妹妹,原来王妃娘娘另有安排啊!” 宁华月用方雅和许柔讨好燕扶光的行为引起了众人埋怨。 她大大方方倒是没什么,偏生做得那么密不透风,反倒显得见不得人,那就别怪人不满。 宁华月不想过多解释,敷衍地笑笑就不理人了。 她本来就不开心,推方雅和许柔出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娘亲说了,不能让锦箨院一家独大,必须有人分宠,否则将来她会更压不住绿卿。 宁华月深觉有理,燕扶光现在明显偏爱绿卿母子,要是再没有人可以分走他的注意力,保不定绿卿会爬到哪个高度。 “王爷,这两个妹妹进府都一年多了,妾身瞧着很是乖巧……”宁华月忍着酸涩将宁夫人教她的话说出来,眼睛却是看也不看方雅和许柔。 她们舞蹈结束,忐忑不安又紧张期待地抬眸,期待主位上的那位男子能对她们产生几分兴趣。 方雅和许柔出身很低,她们当时被熙和帝赏赐给燕扶光,想着能在晋王府站稳脚就好了,可一年多过去,她们连近燕扶光身的机会都没得到。 战场上的事迹已经传开来,两个人彻底拜倒在燕扶光脚下,她们迫切希望能真正成为英雄的女人。 于是,她们思虑再三,选择投靠宁华月。 方雅轻轻喘着气,她本就长得柔弱,这么看着更加楚楚可怜。 许柔因跳舞脸庞泛出粉红,深情似水的一双桃花眼娇媚勾人。 姐妹俩一起上前,盈盈行礼:“妾拜见王爷。” 现场氛围凝滞,除宁华月之外的女人全都冷眼旁观。 绿卿饶有兴致地偷偷抬眼,没想到正好撞上燕扶光的目光。他眯起一双黑眸,透露出危险的气息,似乎不满绿卿看好戏的反应。 她吓了一跳,马上垂头,顺便也把好奇张望的澜哥儿的脑袋压下来。 澜哥儿用眼神表达他的疑惑,绿卿又默默捂住他的眼睛。 燕扶光轻轻翘起嘴角,挪开了视线。 方雅和许柔一直跪着,燕扶光没叫起,宁化也不敢插嘴。 过了很久,燕扶光放下酒盏,挑起一抹冷笑:“既然王妃很喜欢你们,不如你们搬去和王妃一起住?” 宁华月一窒,本能地拒绝:“王爷说笑了,两位妹妹是皇上赐下来服侍您的。” 她又不是男的,弄两个女人在身边有什么意思? 方雅颤抖着身子告饶:“求王爷别生气,妾们只想一心一意伺候您……” 许柔方才还桃红一片的脸颊倏地苍白,她道:“王爷,妾们没有别的意思,您别生气……” 任何人都能看出燕扶光对她俩没兴趣,宁华月这招走错了。 季明珠好心情地饮了口茶,及时掩住唇边的笑。 燕扶光凉凉道:“既然王妃喜欢你们,也喜欢你们跳舞,那就每日都去倚虹院跳上两个时辰,反正闲着也没事干。” 本就不算好的心情这下被彻底摧毁。 再好看的舞蹈,只要他一想到背后有人别有用心就倒胃口,更何况这两人跳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宫里的舞女。 “王妃慢慢欣赏,本王先行一步。” 燕扶光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倚虹院,宁华月十分难堪。 方雅和许柔更甚,眼泪一串串掉下来,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 季明珠面上的喜色一览无余:“有的人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妙哉妙哉!” 第94章 她的害怕 家宴再次以失败告终。 回锦箨院的路上,绿卿情不自禁想起方才燕扶光的那个眼神。 秋后算账这个词忽然出现在脑海中,绿卿使劲摇摇头,牵着澜哥儿的小手一路回了锦箨院。 院子里一切如常,来来往往的下人没有一个是燕扶光身边的人,这令绿卿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小公子睡着了,奴婢带他回东厢房。”曼冬抱着澜哥儿,小声请示。 绿卿掀开小被子一角,看了看澜哥儿的睡颜,她笑道:“好,今天澜哥儿肯定也累了,明日就让他晚点起。” 交代之后,曼冬带着澜哥儿去了东厢房,绿卿一路去到内室,待看见床榻上悠然倚着的燕扶光时,绿卿后退了两步。 “您、您来了……”她说了句废话。 燕扶光抬头看她一眼,拍拍身旁的位置。 绿卿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净室的方向:“妾、妾要去沐浴……” “沐浴?”燕扶光站起来,握住绿卿纤细的手腕,将她带去了净室。 翻来覆去折腾得她精疲力竭,燕扶光掐着她的腰说:“喜欢看戏?” 说不出为什么,燕扶光不想旁的女人对他心怀不轨的时候,绿卿冷眼旁观,好像就算顺了宁华月和那两个人的心意,她也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带着点气,又快又重。 绿卿受不住,求饶道:“不喜欢……不喜欢……” 然而绿卿根本不理解燕扶光真正在气什么,她单纯靠着直觉发现燕扶光或许不喜欢她在那个时候看他。 就像他说的,那样很像看戏。 可她还是不懂,这有什么好气的。 脑袋迷糊的绿卿一次次求饶,燕扶光装作没听见,动作一下接着一下。 绿卿头一次在这件事上觉得委屈,以往不管燕扶光对她如何过分,她都是忍着的,偏偏这次她忍不住,泪珠一颗颗悄无声息落下来,一张泛着红的小脸哭得湿漉漉,燕扶光还是过了会儿没听她说话才发现她哭了。 他几乎立刻松开她,用被子把她裹住,略微无措道:“怎么了?” 绿卿不答,把头埋在膝盖上一个劲儿哭。 燕扶光又去扯她的被子,大手探进去:“疼了?我先看看,再去请江医女过来一趟……” 绿卿边哭边躲,发丝凌乱,双眼通红,整个人惨不忍睹。 燕扶光说不出的心慌,绿卿又背对着他,他犹豫了片刻才从后面把人抱住,再次问:“是不是疼?” 绿卿不回头,抽抽搭搭道:“妾不知……错在了哪里……您要这样对妾……” 方才那场混乱,让她想起了当他通房丫鬟的那几次,每次她都受伤,每次都很疼。 她对这样的事内心是很害怕的,但因为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再怎么不舒服也要忍着,疼了总比彻底惹他厌倦好。 但今天这次,绿卿着实觉得自己委屈。她什么都没做,仅仅看了他一眼,就要被这么强硬地对待,她又疼又怕。 绿卿不敢哭出更多声音,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嘴,发出来的声响又小又闷。 燕扶光一颗心被她哭得隐隐作痛,懊恼自己无端生气,迁怒她。 “你没错,是我不对。”燕扶光把她的下巴抬起来,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耐心哄着,“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不该迁怒你。” 绿卿更委屈了,理智告诉她适可而止,可泪水却不听话,很快便打湿了燕扶光的手。 她一句话都不说,眼眶的泪像是永远流不尽似的。 燕扶光沉声吩咐下人备水,他抱着绿卿去净室给她清洗。 沐浴清洗擦了药膏,燕扶光站在床榻前看着背对他闭上眼睛睡觉的绿卿,内心难得忐忑踌躇。 他犯了难,想和她亲近又怕再让她伤心,可若是离开,他更放心不下。 燕扶光想了想,决定去外间榻上将就一晚,顺便还能时时刻刻注意绿卿这里的动静。 他才转身,床榻上的绿卿就慌乱地坐起来,拉住他的手。 绿卿还是怕了,怕疼,更怕他今天出了锦箨院就不会再踏进来。 “王爷……”她张开嘴轻声喊。 她害怕失宠,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矫情,她努力勾起唇,带着刻意的讨好:“妾错了,妾不该和您闹脾气……” 虽然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但她还是认错了。 绿卿在心底谴责嘲讽自己:看,你就是这般下贱,骨头都是软的。 她出神地盯着燕扶光,内心越来越空洞。 燕扶光反握住她冰凉的手,凝视她带着哀伤的双眸,问她:“为什么认错?” 绿卿还是那句话:“妾不该和您闹脾气。” 是啊,她什么都没有,为了自己和澜哥儿,不该闹脾气的,有什么委屈默默咽下去就好了,非要矫情干什么?惹人厌烦了怎么办? 燕扶光把她塞进被子里,语气郑重:“是我错了,你闹脾气是有正当理由的,不必认错,你也没错。” 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整理绿卿额上的发丝,语气柔和:“你在害怕什么?” 绿卿被问得一抖,双眼紧闭。 燕扶光再次逼问,绿卿忽然泄气,她翻身抱住燕扶光的胳膊,带着哭腔小声道:“害怕您厌弃了妾,去找别人,再不会理妾……” 她因为害怕失去他,所以自己乖巧认错。 燕扶光的心疼无法言说。 绿卿在他怀里小声啜泣:“妾再不会这样了,您原谅妾……” 燕扶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薄唇贴在她耳廓:“你没错,是我需要求得你的原谅。” 他才是那个不讲理的混蛋,把她欺负成这样。 燕扶光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绿卿哭得累了,很快在他臂弯里沉沉睡去。 隔天起,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变了,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绿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但她有点看不懂燕扶光。 燕扶光在她面前表现得更温和,就像一头雄狮在你面前温顺听话一样,难免让人高兴的同时觉得不可置信。 整整两个月,燕扶光每晚都歇在锦箨院。 绿卿受了伤,没打算轻贱自己短时间再去和他亲热,他什么也没说,搂着绿卿老老实实睡觉。 终于有一天,绿卿没忍住戳戳他硬硬的胸膛:“王爷,您就不想……” 燕扶光喉结滑动,团团将她塞进怀里放好,盖好被子闭上眼睛,命令道:“不想,睡觉。” 绿卿怕疼但是更怕他离开。 他是心疼她所有的害怕,所以不想让她疼,更不想让她害怕自己会离开。 第95章 再次怀孕 不知为何,绿卿最近总是提不起精神,偶尔还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燕扶光把一切都归咎为她受了委屈,自己还没哄好。 所以他越发频繁地出现在绿卿身边,甚至把一些需要回府处理的公务搬来了锦箨院。 晨起,外面雪花飘落,温度很低。 燕扶光轻手轻脚下了床,给绿卿把被子掖好。 她幽幽转醒,翻个身靠近燕扶光:“您要走了?” 燕扶光把被子压严实,哄道:“去上朝,下值了就回来。” 绿卿小心思很多,她蹭蹭燕扶光的手臂,委婉地确认道:“您想吃什么?妾早点吩咐小厨房准备。” 燕扶光明白她的目的,没一点怨言地顺着她:“羊肉汤,天气冷了,适合喝羊肉汤。” 绿卿点点头,从他手臂上挪开:“好的,您上朝别骑马了,坐马车。” 燕扶光好脾气地点头,捏捏她的脸颊交代道:“再躺会儿就起来用早膳。” 绿卿“嗯”了一声,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 她的这点反常落在燕扶光眼里是撒娇,但落在身边伺候人的眼里却大大不一样。 曼冬和寄琴两个人躲着窸窸窣窣好半天,才犹犹豫豫地挪过来小声对懒洋洋靠在软榻上歇息的绿卿说道:“主子,您的月事上个月就没来,这个月也到日子了,迟迟不见动静……” 她们猜测绿卿怀孕了。 绿卿自己也有点错愕,这两个月,燕扶光天天陪在身边,她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记错了没有?” 曼冬左右来回摆头:“奴婢记得真真的!” 寄琴也说:“您没发现您最近有点不一样吗?” 绿卿陷入了沉思,好像她们说的都是对的。 她的脾气比以往更差了点,总是莫名其妙感到委屈,有时候晚上燕扶光没有抱着她睡,她都能胡思乱想好好一阵。 绿卿将掌心覆上自己的小腹,吩咐道:“请江医女过来一趟。” 有孩子固然是天大的喜事,绿卿忧虑的是万一真有了孩子,她最近的情绪也不大好,不知道会不会有影响。 江医女来得很快,燕扶光几乎住在锦箨院的事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加上曼冬眼底微微流露的喜意,她在直觉有好事发生。 果不其然,绿卿被诊出了喜脉。 她问了问大致的怀孕时间,江医女说:“大约两个月了。” 两个月前,家宴当晚发生的事绿卿还历历在目,这个孩子多半是那时有的。 她抚了抚额,有点头疼:“孩子还好吗?” 江医女回:“一切都好,但最近雪天路滑,您尽量当心些,不必要最好别出门。” 不小心摔一跤可是不得了的。 绿卿放下了心,她敛眉沉思了会儿,对江医女道:“可以先别把我怀孕的事说出去吗?王爷那里我自己说。” 这当然没什么不好,王爷和魏庶妃感情深厚,魏庶妃想亲口告知王爷也能理解,江医女一口答应下来。 绿卿柔柔握住江医女的手,诚恳道:“多谢。” 下午,熙和帝在下值前传召了燕扶光兄弟五个。 他都快要去点卯下值了,没想到临时又有这个变故。 燕扶光吩咐方进宝:“给锦箨院那边说一声,我要是回去得晚的话就不必等我了。” 方进宝早已习惯他家殿下主动给魏庶妃报备的行为,点头应道:“是,奴才这就派人去传话。” 燕扶光这才去了长定殿。 熙和帝找他们来其实没什么大事,主要目的就是联络父子之间的感情,看着五个儿子全都长大成人,他满心欢喜。 “现在就剩下小五没成婚了,你和你前面四个哥哥学学,早点成家立业,父皇才能心安,你母妃也才能放心!” 被点名的燕清淮耳根一红,嘟嘟囔囔:“成婚了又要被催着生孩子,都是哄骗人的话术罢了!” 熙和帝没听清,话题转移到燕轻舟身上:“轻舟啊,你也抓紧,多生几个孩子热闹热闹!” 燕轻舟眉眼舒朗俊秀,笑笑道:“是,儿臣遵旨。” 实际上,他没打算那么早生孩子,太子成婚那么多年也仅育有一女,没有极大的本事,不想碍人眼,最好就低调点。若他和他三哥一样,他也会想生就生,生多少都不敢有人在背后给使绊子。 孙辈就两个孩子,熙和帝不满足,挨个催下来。 燕羡之把责任推到江觅荷身上:“此前有个侍妾怀孕了的,但太子妃没照料好,孩子就没了,父皇您与其催儿臣,不如让太子妃好好尽心。” 燕扶光听不下去:“江家一大家子都在给大燕卖命,太子竟然连这点宽容都不给太子妃,若是龙华将军知道,只怕会心疼唯一的嫡女。” 熙和帝倒是同意燕扶光的话,他道:“夫妻之间要相互体谅,太子你不要斤斤计较。” 燕羡之:“……” 谁催他生孩子的?现在就让他不要计较!他就知道,父皇偏心燕扶光!瞧瞧,燕扶光说什么,父皇都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燕羡之打定主意不出声了,熙和帝无奈只得转头关怀燕长风:“长风啊,你和你的王妃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啊?” 燕长风淡定道:“缘分未到,儿臣和淑娴也没办法。” 熙和帝咂咂嘴,颇觉没趣,看向燕扶光。 不等他开口,燕扶光就率先道:“孩子会有的,儿臣努力给澜哥儿添几个弟弟妹妹。” 一个孩子确实太少了,他先把孩子娘亲哄好,再和她好好商量,看看能不能满足他这个小小的愿望,燕扶光默默打算着。 熙和帝被伤透的心得到了抚慰,拍着燕扶光的肩膀欣慰道:“还是扶光你,最让朕放心!” 燕扶光从长定殿出来,身上带了酒气。 他连鹤鸣院都不回,直直往锦箨院去,来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问守门的下人:“你们主子今儿去哪儿没?心情如何?” “魏庶妃除了请安就没出过门,至于心情……奴婢不太清楚……” 燕扶光带着点小心进了屋,一眼望去,外间根本没有绿卿的身影。 他眉头拧紧:“人呢?这么早就歇息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燕扶光大步往内室去,珠帘晃动,绿卿静静躺在床上还没睡着。 第96章 在意她 “王爷,您回来了。”绿卿躺在床榻上,看样子没打算起身。 燕扶光丝毫不在意,忙问她:“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绿卿打了个秀气的哈欠:“就是困了。” 怀孕了,容易疲倦,她早早就沐浴洗漱好上了床,躺着却又睡不着。 燕扶光略微放心了些,紧接着又解释:“父皇让我们去一趟长定殿,喝了点酒,所以才回得晚了。” “嗯,您先去沐浴。”绿卿轻轻皱了皱鼻子,不大喜欢他身上的酒气。 燕扶光快速洗干净,掀开锦被上床。 他试探着将手搭在绿卿腰间,揉揉捏捏一阵,问她:“可以吗?” 绿卿红了脸,自然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不习惯直接拒绝燕扶光,因此好半晌没说话。 燕扶光用额头抵住她的额头,低声道:“可以还是不可以,你要说出来,你拒绝我,我就会停下。” 说完,他用鼓励的目光凝视着绿卿:“可以吗?” 绿卿攥紧他胸前的布料,轻声道:“不要……” 燕扶光轻声笑了下,松开手,躺回自己的位置:“好的,不要。” 他挑挑眉,仿佛在给绿卿说:看,你有权利拒绝我。 绿卿眨眨眼,心中那点别扭消散了。 两个人靠得很近,对方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燕扶光两个月没开荤,体内那点躁动被酒水催化,越发让人难捱。 他想起身再去沐浴一次,不料绿卿扯住了他的衣角。 随后,她涨红脸蛋,素白温凉的手探进他的衣衫,持续向下…… “嗯……”燕扶光也不阻拦,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继续。 绿卿狠狠心,动作青涩地帮助他。 感觉时间过去了好久好久,手心都麻了,他还没好。 绿卿抬起水润清澈的双眸,控诉般看他一眼。 燕扶光亲亲她的眉心,低声轻哄:“继续,可以吗?” 床帐内两人紧贴,暧昧的气氛充斥着小小的空间,偶尔泄露几声喘息,听得人面红耳赤。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绿卿柔柔地用红唇贴住燕扶光嘴角,吐气若兰,气息不太稳道:“妾要告诉您一件事情。” 燕扶光伸手下去握住她已经略显无力的手,两只手交握,他面不改色,绿卿耳垂滴血。 “什么事?”燕扶光额角青筋跳动,忍耐着。 绿卿摩挲着他的嘴唇,缓缓向下,用鼻尖蹭蹭他的下巴,小声道:“妾怀孕了……” “……!” 绿卿柔软的手心倏然变得黏腻,她害臊地躲进燕扶光怀里。 然而,激动的燕扶光不管不顾,捏着她的后颈把人揪出来,黑眸盛满璀璨的星光,抑制不住地兴奋:“真的?” 绿卿咬着他胸前衣裳哼哼:“今天才诊出来……手,先擦手……” 只要一想到手心里是什么,绿卿就心跳失序,她不要这样和他说话! 燕扶光取来床案上的手帕,简单清理一番,抱着绿卿继续问:“江医女诊脉的吗?你自己的身子如何?” 他担心绿卿最近被他气狠了,闷在心里身子出了问题,孩子纵然重要,可燕扶光更在意她好不好。 “你这些日子一直怏怏不乐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时候晚上做梦还哭,想让人给你瞧瞧你也生闷气……” 绿卿被他说得没有脸面见人。 她的脾气忽然变得古怪,燕扶光不顺着她,她虽然不会直接表达出来,但心里是会不高兴的。 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还看出来了。 “疑惑我怎么知道你生气的?”燕扶光握着她的肩头,揶揄道,“你不高兴,晚上睡着就会背对我。”一开始,他想让府医来给绿卿瞧瞧,绿卿害怕他又拿些药膏,让她摆出羞人的姿势给她上药。 自那之后,绿卿一听见燕扶光说请府医就隐隐炸毛。 “不是……”绿卿羞于解释,她索性把江医女说的那套搬出来,“是因为妾怀孕了,所以脾气才会变得古怪,您别怪妾。” “没有人怪你。”燕扶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可以不高兴,也可以对我生气发脾气,就算没怀孕也可以。” 他始终认为,每个人都会有情绪,他在意绿卿,自然也该在意她的情绪。 绿卿听了,不敢看直视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很快,所有不高兴全部被抛在脑后。 “现在不生气了……”她软软地靠在他胸前,细声细气地说话。 有人在意她——绿卿一想到这个,就会忍不住鼻尖泛酸。 活了那么多年,她现在才被允许有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一切正常人应有的反应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展现出来。 绿卿小声哭泣,过了会儿又带着泪痕笑出来:“妾怀孕了,江医女说孩子很好,王爷您高兴吗?” “当然。”燕扶光在她眼尾落下一个吻,他道,“你为我生孩子,我非常高兴。” 绿卿情绪变化快,这会儿就满心满眼都是孩子了,她耸耸微红的鼻尖,回应道:“妾也高兴为您生孩子。” 锦箨院外,其他人并不知道绿卿再次怀孕。 燕扶光答应绿卿,满了三个月再宣布这个消息。 明明不是第一次当父亲,燕扶光却显得格外“不正常”。 绿卿还得去倚虹院请安,燕扶光一起身她就跟着起了。 梳妆打扮后,看见燕扶光还没离开,绿卿看了眼时间,提醒他:“您快用了早膳就去上朝,晚了怕来不及了。” 燕扶光目光柔和道:“不急,我送你去倚虹院。” “嗯?不必了,会耽误您的时间……” 燕扶光打定主意陪她去这一趟,小心谨慎地牵着她去了倚虹院。 即将踏进门,绿卿动动手想让他松开,可燕扶光不为所动,反而握得更紧。 “会被看见……” “那又如何?” 绿卿束手束脚,被他牵到中间站好。 宁华月等人差点用眼神在绿卿身上戳出几个大洞来。 “王爷今儿怎么来倚虹院了?” 燕扶光捏捏绿卿的掌心,松开她去径自去主位坐下。 “天寒地冻,日日都来请安太折磨人,不如改为每五日请一次安,王妃意下如何?” 宁华月咬着后槽牙:“……王爷所言甚是。” 到底是她折磨人?还是他心疼谁?! 第97章 恃宠生娇 燕扶光离开倚虹院后,绿卿成为众矢之的。 宁华月和季明珠纷纷发难,指责她不该一人独霸燕扶光的宠爱,这样是很自私的行为。 绿卿也很无辜:“王爷如何行事,还轮不到我来评判,王妃娘娘和季侧妃若是有不满,也应向王爷表示。” “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季明珠张牙舞爪,眼底的愤恨喷涌而出,“口口声声说不关你的事,可若不是你勾着王爷,王爷会夜夜都宿在你的锦箨院?” 两个月,一天不落,季明珠一想到这里,心就好像被放进了油锅里,时时刻刻无不煎熬。 宁华月眯着眼睛附和:“魏庶妃说的有道理,你是不能左右王爷的决定,但也不能占了王爷全部的恩宠,你让府里那么多姐妹如何生存?不说别的,方侍妾和许侍妾进府那么久,都还没近过王爷的身呢。” 说到这里,绿卿眼里划过一丝讽刺,她道:“两位侍妾不是有王妃娘娘帮助吗?再者说,如果王爷有过去栖云阁的打算,却被我从中阻拦,您才能怪罪于我,这样平白无故把罪名安在我身上,王妃娘娘是不是有失公允?” 方雅和许柔被宁华月强行拉进这场战争,她们夹在两边瑟瑟发抖。 宁华月一个眼神斜过来,两个人又不得不表态。她们如今投靠宁华月,不管事情成没成,身上已经打上了倚虹院的标签,得罪绿卿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方雅软着音调,泫然欲泣:“是妾们自己没本事……不如魏庶妃得王爷喜欢……” 此言更像是坐实了绿卿“勾人”的言论。 许柔垂着眼睫,手指来回搅着,轻声道:“纵然妾们住进了栖云阁,但远远比不上魏庶妃,妾们出身低微,只求能在王府有一席之地。” 她们两个把绿卿架起来,将不得宠的原因怪在绿卿身上。 绿卿笑了,她大大方方道:“方侍妾和许侍妾怪我?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把握住了。” 话音一落,来不及欣赏方雅和许柔惊喜的表情,宁华月就迫不及待道:“当真?说出来的话可要算数啊!” 家宴后,宁华月就知道燕扶光是不会接受她推过去的女人的,但换绿卿来,说不定效果会大大不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绿卿故意一顿,“若是她们把握不住这个机会,王妃娘娘今后还是不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我身上。” 宁华月思忖片刻:“可以。” 算起来,无论如何她都不吃亏。 方雅和许柔欣喜若狂,行礼道:“多谢王妃娘娘,多谢魏庶妃!” 绿卿淡淡点头,表情不见勉强和慌张。 宁华月多长了个心眼儿:“魏庶妃既然决定帮助两个妹妹,就不要在王爷面前说太多,以免伤了和气。” 她的意思是不让绿卿在燕扶光面前搞小动作。 绿卿点了点头,但心里想的是:她为什么要听宁华月的话? 回了锦箨院,曼冬扶着她在软塌上躺下,蹲下去检查绿卿的鞋袜湿没湿。 “别折腾了,我没事。”绿卿摆摆手,让曼冬起来。 曼冬欲言又止:“您当真打算把王爷推去栖云阁?” 她替绿卿感到不公平,后院里争宠不就是靠自个儿的本事吗?哪儿有自己争不过,就怪罪别人的? “得宠不得宠又不是您决定的,王妃和两个侍妾未免太过无理取闹!” 绿卿想的更多,她懒懒地抱着个软枕,侧脸蹭蹭,“其实她们提醒了我,王爷一直住在锦箨院确实太惹眼了,这个关头,还是少出风头的好。” 她才怀孕,必须处处小心。 “等王爷回来,还得请王爷陪我演一场戏。”她翘起嘴角,柔软无害的模样。 燕扶光下值回到锦箨院,就被绿卿缠着。 她双臂交缠在燕扶光手臂上,柔软的身子贴过来,嗓音娇柔:“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燕扶光一边享受一边狐疑:“出什么事了?” 绿卿眨眨眼睛,眼眶泛出泪花:“妾舍不得您……” “嗯?”燕扶光用掌心托着她的下巴,拇指摩挲她柔嫩的肌肤,“谁又欺负你了?” “王妃娘娘不让妾霸占您。”绿卿使劲把自己往燕扶光怀里塞。 “她又没事做?”燕扶光一想到宁华月给推人的事就恶心,当即来了气,若不是绿卿还抱着他,他肯定是要去找人训话的。 绿卿赶紧安抚:“您先别生气,先听妾说。” 燕扶光揽住她,轻哼一声:“你说。” “妾的意思是,您最近先别来锦箨院了——” 还没说完,燕扶光就怒了,似笑非笑地捏着她的下巴质问:“想把我推给谁?” 绿卿可不想,她恨不得自己永远是燕扶光最宠爱的人,她舍不得燕扶光和他的宠爱! “不是!绝对不是!”绿卿坚决否认。 燕扶光挑起一边眉毛,表情似乎在说:我先看看你怎么狡辩。 “妾才不要把您推开,可是妾好害怕……”她抖抖身子,脸颊贴在燕扶光胸膛处蹭蹭,轻声道,“这样的罪名妾不敢承担。” 女人的名声很重要,燕扶光略微一想就猜到宁华月她们是如何给绿卿扣上帽子的。 他轻轻叹了叹气:“是我思虑不周。” 凡事都有过犹不及的说法,在意她就要多为她着想,设身处地考虑她的处境。 燕扶光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想让我怎么做?” 绿卿享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大着胆子提要求:“妾想让您去一趟栖云阁……” 燕扶光冷淡的眼神扫下来,她立马补充:“妾不是把您推给她们,是想让她们知道……知道她们没有宠爱不是妾的原因……” 一句话被她说得断断续续,燕扶光有意逗她:“若我真的歇在了栖云阁呢?” 绿卿愣了愣,默默垂下眼:“那、那……” 她说不出来,但心口处蔓延的酸涩让人无法忽视。 燕扶光不忍心,换个说法问道:“你想让我歇在栖云阁吗?说出来。” 绿卿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想。” 燕扶光气顺了点儿,他道:“完整的说一遍,我就答应你。” 绿卿几乎没有犹豫,但她不敢看燕扶光:“妾不想您歇在栖云阁,不想您接近方侍妾和许侍妾。” “不想让我靠近她们,又要我去一趟栖云阁演戏,你知道你的行为叫什么吗?” 绿卿茫然:“什么?” 燕扶光捏着她的鼻尖,笑道:“恃宠生娇。” “不过,我也乐意。” 第98章 配合演戏 燕扶光走后,绿卿还一脸怔愣地坐在软榻上。 曼冬和寄琴以为她心情不好,不敢上去打扰。 大约半个时辰后,绿卿问道:“王爷到栖云阁了吗?” 她的心里很复杂,相信燕扶光,可是又后悔了。 曼冬左看看右看看,无奈回答道:“到了。” 绿卿无理要求:“看看王爷多久从里面出来,我要知道。” 她的语气和表情合在一起,很难不让人乱想,至少在曼冬看来,这句话的意思是:若被我发现王爷在里面停留时间太久,我就要去找王爷的麻烦。 曼冬心安了一点,她爽快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为您打探!” 绿卿面色一红,躲进了锦被里,闭上嘴不再说话。 这边,燕扶光带着方进宝来了栖云阁。 方进宝一惊,以为燕扶光转性了,却不料他一进去,方雅上茶的时候忽然“失手”,燕扶光就黑着脸从里面出来了。 方进宝的沉默震耳欲聋。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意味也太明显了,就算他只是半个男人,看久了这些小把戏还是会觉得腻味。 方雅跪在屋里欲哭无泪,她对身旁的许柔说:“不知为何,我的手一下子没劲儿了,可从前不这样啊……” 她恨自己没有把握住这个好机会。 许柔沉默半晌,才道:“这下好了,王妃娘娘肯定不会饶恕我们。” 燕扶光回了鹤鸣院,方进宝伺候着他沐浴。 “王爷……您今儿怎么想着去栖云阁啊?” 若是想尝尝鲜,府里这些看腻了,他和钟嬷嬷完全可以为燕扶光准备啊! 燕扶光摁住眉心,心想:怎么想着去栖云阁?还不是为了配合某人,见不得她失落罢了。 想是这么想,回答的时候就敷衍多了。 “不为什么,很久没去那边瞧瞧了,正好路过就进去。” 方进宝咂咂嘴,得了,他也不必着急给他家殿下寻新鲜乐子了。为什么对栖云阁印象不一般,还不是因为魏庶妃曾经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 “那方侍妾您打算怎么处置?” 她的手软,燕扶光也有责任。 “先禁足一个月,让王妃好好教她规矩。” 这样一来,宁华月和栖云阁那两个就没时间去找锦箨院的麻烦了。 燕扶光感觉自己好像从没有为一个人这么操心过,他懒洋洋地靠在浴桶边,忽然问方进宝:“锦箨院那边怎么样?”这个问题实在是没头没尾。 方进宝还得去外面问问其他人才能回来禀报。 燕扶光耐心等着。 片刻后,方进宝重新推门进来,他站在燕扶光身后,神情微妙:“您出了锦箨院后,魏庶妃派人去了栖云阁周围,但看不出是想干什么。” 燕扶光轻笑出声。 可以啊,知道派人去看着,证明对他还是很在意的嘛。 他故意问方进宝:“我进去有多长时间?” 方进宝深感莫名地回答:“也就半盏茶的功夫,您问这个干什么?” 燕扶光心情愉悦道:“没什么。” 方雅被禁足,证明就算绿卿给了机会,她们自己还是把握不住。 请安时,绿卿自己就主动提起了此事。 她慢慢悠悠嗅了嗅茶水的清香,但并不送入口中,“王妃娘娘,我答应您的事办到了,王爷从锦箨院去了栖云阁,您答应我的事不知可还作数?” 宁华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形单影只的许柔,她表情淡漠道:“可我怎么知道,你在背后是不是给王爷说了什么话。” “您不想承认?”绿卿左右环视一圈,笑道,“当日您说过的话,姐妹们都听着的,为何您又不承认了?况且,您为何认为王爷会听信我一个人的话?您在质疑王爷的英明?” 宁华月一想,还真是这样。她不信燕扶光那样的人会听绿卿的话,枕边风什么的,只要一套在燕扶光身上,宁华月都觉得不可能。 她抿了抿唇,说道:“王爷自然是英明神武,魏庶妃给了机会,方侍妾没把握住是她自己的问题。” 绿卿进一步道:“是否得宠,光看着别人是没用的,我不想今后又被王妃怪罪,说我一个人霸占王爷的恩宠。” 宁华月一噎,没说话,她是绝对不会看着绿卿一个人得宠的。 关键时刻,陈清姿开口了,她道:“王爷喜欢去哪个院子,谁能说得准?还不是看王爷的心情和姐妹们的本事,既然伺候不好王爷,留不住王爷,为何不让王爷随心所欲?王妃娘娘想让王爷雨露均沾,可是个人都有喜好,您是要逼着王爷去那些让王爷心烦的人的院子?” “难道您就是想给王爷添堵?” 陈清姿对燕扶光的心意人尽皆知,谁都以为她会随大流针对受宠的绿卿,可她偏不是那样的人。 感情一事,并非一厢情愿就会有结果,陈清姿清楚地明白这个道理。 “陈侧妃!”对宁华月来说,一直沉默寡言但行事稳妥的陈清姿绝对比季明珠给她的威胁更大,她被陈清姿说得恼羞成怒,“为王爷绵延子嗣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任凭一个人独占王爷恩宠,如何履行职责!” 陈清姿嫣然一笑,说出的话更加气人:“那王妃呢?您以身作则了吗?您为王爷绵延子嗣了吗?” “与其针对魏庶妃一个无辜女子,何不如好好关心小公子,先把王爷现有的孩子养好。” 绿卿偷看了一眼陈清姿,对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她想,要是王妃这个位置上坐着的是陈清姿,两个人又是敌对关系的话,她多半是斗不过陈清姿的。 宁华月落了下乘又不愿承认,喘着气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 陈清姿淡淡弯唇:“各凭本事罢了,别人给了机会又立不起来,岂不是更让人笑话?魏庶妃又凭什么为一些不争气的人让步?” 绿卿身边的屈冬儿下意识抬起双手想鼓掌,待看见宁华月难看的脸色后才反应过来。 事后,她悄悄对绿卿说:“我好崇拜陈侧妃啊!她比王妃更像王妃!” 对于这点,绿卿深感认同。 第99章 双胞胎 绿卿在府里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燕扶光控制住他来锦箨院的频率,偶尔也会去陈清姿的院子里转转,狠狠堵住了宁华月一干人的嘴。 季明珠妄图挑拨绿卿和陈清姿的关系,她刻意提醒:“邀月院最近可热闹了,魏庶妃听说了吗?陈侧妃肯定很高兴,毕竟从前还没有魏庶妃的时候,王爷是绝不会忘记你的邀月院的!” 嘴贱的人很讨人嫌,不止绿卿讨厌,陈清姿明显也不喜欢。 “邀月院如何就不劳季侧妃关心了,陶珊院的情况才是你最应该操心的。”陈清姿淡淡回击,攻击力不可小觑,“有这功夫挑拨,何不如多反思反思王爷为何忘了你。” 季明珠气急败坏,额角青筋跳动,显然是气得不轻。 绿卿饶有兴致地看着,待季明珠望过来的时候不忘露出一抹状况外的微笑,仿佛她根本不清楚两个人为什么吵起来,也不明白自己也被牵涉其中一样。 陈清姿近来耐心不大好,不像从前总是压抑着,她不想在倚虹院多停留,于是借口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王妃若是没其他安排,我就先回去了。” 府里宁华月管家不让人放心,燕扶光就把一半管家权交给了陈清姿,她说忙那就是忙,即使宁华月也无话可说。 随着陈清姿一走,其余人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绿卿早起疲累,由曼冬和寄琴小心翼翼搀扶着回了锦箨院。 怀孕已满三个月,绿卿想尽量拖着,实在藏不住被人看出来她再公布怀孕的消息。 “虽然早晚都要知道,但我总觉得,她们晚一点知道,我就少一分危险。” 绿卿轻轻抚摸着尚未隆起的腹部,眼底盛满温柔。 别以为府里的女人个个看起来都精致漂亮就没有伤害,嫉妒心起,杀人不眨眼都是常有的事。 江医女每三天就来锦箨院给绿卿把脉,她提醒道:“您不打算提前透露,平常更要注意。” 不然出了什么事,绿卿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到头来吃亏的还是绿卿自己。 绿卿记住了,让曼冬把江医女送走,又叫人将澜哥儿抱来。 两岁多的孩子说话更清晰了点儿,养得圆圆滚滚、唇红齿白,就跟年画娃娃似的可爱。 他戴着顶镶红宝石的狐皮小帽,眼眸弯弯地出现在绿卿面前。 “娘亲!”澜哥儿被放在绿卿身边坐下,他觉得这个距离还不够亲密,自己又挪挪小屁股往绿卿身上贴。 绿卿疼爱他,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搂住。 晚上,燕扶光在鹤鸣院处理完公务,又来了锦箨院。 澜哥儿和绿卿都等着他用晚膳,母子俩看见他的那瞬间眼睛都亮了好几个度,燕扶光心间划过一丝暖流,说不出的熨帖。 “父王!”一到冬天,澜哥儿早睡晚起,生生错过了一个个和燕扶光见面的机会,他可想念他的父王了,黏糊糊地靠过去就要抱。 燕扶光一俯身,澜哥儿被他抱起来抛到半空。 顿时,笑声咯咯传遍屋子的每个角落,澜哥儿缠着燕扶光玩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绿卿看桌上的饭菜快凉了,才制止:“好了,先用晚膳,澜哥儿快下来了。” 澜哥儿听话地要从燕扶光怀里下来,燕扶光被他笨拙的动作逗笑,耐心十足地抱着澜哥儿对绿卿说道:“我带澜哥儿去洗手。” 父子俩感情好,绿卿乐见其成,她在餐桌边默默等待。 饭桌上,澜哥儿捧着碗自己吃饭,小嘴油汪汪的,胃口极好。 燕扶光先给绿卿夹了菜,又给澜哥儿把他碗里的丸子分成小块,他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问:“澜哥儿最近在做什么?” 澜哥儿抬起茫然的双眼,有模有样地皱眉思索片刻,郑重回答燕扶光:“吃饭、睡觉、玩耍!” 他的一天就被这三件事满满当当挤满了,有时候快乐充实得令绿卿羡慕。 燕扶光点点头,不仅认可他的安排,还赞赏道:“很好,澜哥儿把这些事都做得很好!” 澜哥儿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但燕扶光不想把儿子养成纨绔,所以并不像其他很多人那样将儿子捧着含着,让下人们事无巨细地替他完成。 澜哥儿很骄傲,被燕扶光一夸奖,小身板都挺得更直了。父王说的没错,他就是很棒!可以自己吃饭,睡觉也不折磨人,自己也可以玩得很高兴,他就是最棒的小孩儿! 绿卿简直喜欢极了澜哥儿。肚子里又有了孩子,绿卿有时候晚上睡不着就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想,无论今后有多少孩子,澜哥儿对她来说总是不一样的,她一定不要因为有了其他孩子而忽视澜哥儿。 用了晚膳,曼冬把围棋盘摆在软榻上,澜哥儿津津有味地玩耍着,燕扶光时不时逗逗他。 问了绿卿的身体状况后,燕扶光就把掌心放在她肚子上,双眸盛满期待道:“明年六月前后,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就出生了。” 说完,澜哥儿漂亮的小脸凑过来,紧跟着燕扶光的手摸上了绿卿的肚子。 燕扶光给他解释:“澜哥儿,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就在娘亲的肚子里。” 澜哥儿歪歪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重复道:“弟弟妹妹?” “对,明年你们就可以见面了,你当哥哥了。”燕扶光把澜哥儿捞进怀里抱好,“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澜哥儿唯一接触过的小孩子唯独只有江觅荷的女儿燕筝儿,他从没和小男孩玩耍过。 绿卿就以为他会说妹妹,可没想到澜哥儿很坚定地说:“弟弟。” “想要弟弟?”燕扶光捏住澜哥儿的小脸,“妹妹不好吗?” 澜哥儿挣扎着摇头:“就是弟弟!” 这晚的小插曲绿卿和燕扶光都没当回事,怀孕四个月了,绿卿发现她的肚子似乎有点偏大。 “冬日穿的衣裳厚,我没注意,今儿沐浴的时候一看,好像比当时怀澜哥儿大了不少。”绿卿眉目隐含愁绪,小声问正在给她诊脉的江医女,“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江医女慢慢松开紧拧的眉心,表情带笑:“是有点不同寻常。” 绿卿一愣:“……啊?” “您肚子里是两个孩子。” “……!!” 巨大的惊喜后,绿卿恢复理智,她问:“两个孩子,生产是不是更困难?” 江医女如实回答:“确实是这样,所以您要比之前还要小心,控制好胎儿的大小,更注意自己的身子……” 绿卿懵懵地捧着肚子点头。 第100章 心念一动 肚子越来越大,绿卿有孕的消息瞒不住了。 燕扶光正大光明下令取消了绿卿的请安,让她安心在锦箨院养胎。 宁华月等人想见绿卿一面,还得亲自来一趟锦箨院,且需要等待下人通报才能进去。 本就受宠的人再次有孕,背地里多少双眼睛又红了。 绿卿还故意隐瞒了双胎的事情,否则被她们知道,说不定又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妾见过王妃娘娘和几位姐姐,给各位请安。”绿卿下榻行礼,没有仗着怀孕失了礼数。 宁华月打量了一眼她的肚子,面色很不好看:“都怀孕四个月了才告诉大家,魏庶妃很谨慎啊!” 她没想到,绿卿的肚子居然已经四个月了,可见她是个心眼不少的人,能憋到现在! 绿卿侧了侧身,避开点宁华月明晃晃的视线,轻声道:“并非有意隐瞒,也是前几日身子不舒坦才诊出来的。” “魏庶妃连自个儿每月来不来月事都不清楚?”宁华月冷笑,“还是说你觉得谁会害了你和你的孩子?” 绿卿轻蹙秀眉,眼眶渐渐变红,委屈巴巴地反问:“王妃娘娘什么意思?您今儿特意来找我泄愤的?” 宁华月自从听见这个消息,确实气不打一处来,她就知道,王爷成天宿在锦箨院迟早会出事! 她面色很不好看,连面上装得开心大度点都做不到。 陈清姿懒得搭理,拍拍绿卿的手背宽慰道:“你怀的是王爷的孩子,王妃娘娘天天挂在嘴边的话你忘记了?为王爷绵延子嗣是我们的责任,你尽好了你的责任,想来王妃娘娘不会怪罪您,只会对你多加赏赐。” “王妃,我说的没错?您是这个意思?” 宁华月不知道陈清姿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怎么这个时候还能忍住不对付锦箨院这个祸害! “……陈侧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倚虹院准备了不少养胎的好物,希望魏庶妃好好用了,再顺顺利利把孩子生出来。” 宁华月坐不下去了,她迫切需要人指点。 一回到倚虹院,宁华月就叫来灵韵。 “让我娘亲来一趟王府,就说我想她了,尽快来。” 灵韵立刻去安排人通知宁夫人,丹红长了个心眼,把宁华月一回府就让人请宁夫人的事传给了寄琴。 宁夫人得到消息,第一时间来了王府。 母女俩在倚虹院相聚,宁华月咬着牙把绿卿怀孕的事告诉了宁夫人。 “月儿,你说什么?”宁夫人不可置信道,“那贱婢当真运气这么好,又怀孕了?!” “千真万确。”宁华月嘴角向下,苦涩道,“而且都四个月了,瞒到现在才说。” 才诊出来这种鬼话说出来敷衍谁?不就是防备着府里这些人吗? 宁华月撑着下颌,全身上下的精力被抽走,她怏怏问道:“娘亲,您说过会给我想办法,您现在想到该如何诊治她了吗?再不出手,王爷的心怕是就要留在锦箨院出不来了。” 宁夫人心疼地轻拍宁华月后背,拧眉沉思。 良久,她面容严肃:“皇后娘娘说得对,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被王爷记恨,所以就算要收拾她,也不能由你动手。” “我看你们府上那个季侧妃也不是好性子,不如就让她成为那把刀。” 宁华月眼珠转动,仔细一想,季明珠确实可以加以利用。她性格冲动,最重要的是,明面上看不惯且多次为难绿卿都被众人所知,如果季明珠对绿卿动手,那完全可以说得过去。 “是,季明珠早就看不惯锦箨院的那个了,昨儿我们去送礼,她都没跟去,可见是气狠了。” “那就对了!”宁夫人扬起笑,眼角皱纹尽显,“刺激季明珠就可以了,让她们斗起来,你坐收渔翁之利!” 宁华月看到了一点希望,可具体怎么做她还没想好。 宁夫人冷笑一声:“我没记错的话,她是被卖身为奴的?过得好了,可不得要扶持扶持不成器的娘家人?” 拎不清的娘家人就像吸血虫,最好弄得绿卿不得安宁! 醍醐灌顶! 宁华月激动地搂住宁夫人的手:“娘亲,我明白了!” 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个初见雏形的计划慢慢显现。 冬至,宫里设宴,燕扶光替绿卿回绝了徐皇后的宴请。 皇宫那种是非之地,她怀孕了最好不要去冒险。 燕扶光从她身后环抱着她,大手轻轻落在她的腹部,“就在府里和澜哥儿一起过,让小厨房做桌你们喜欢的菜,我尽量早点回来。” 绿卿昏昏欲睡,还不忘点头回应。 燕扶光笑了笑,用嘴唇碰碰她的发丝,轻声道:“睡。” 第二次怀孕的反应和第一次不一样,绿卿基本没怎么吐过,胃口也很好,但就是比之前更容易疲累。 翌日醒来,燕扶光和宁华月等人都已经进宫了。 徐皇后得知绿卿怀孕,反应也是很微妙。她朝宁华月望去,似乎在确认消息的真实性。 宁华月笑容勉强地点点头。 “有些人啊,虽然出身不好,但架不住运气好,飞上枝头做凤凰,原以为是不可能的事,今后就说不准了……” 宁华月有意补充:“是啊,谁能想到魏庶妃能有今日的造化呢?若是能找到她家里人,说不定她家人也要跟着飞黄腾达!” 宁华月瞥向季明珠,见她内心并不像表面呈现出来的平静,计划有了更多把握。 “飞黄腾达?那也不一定。”徐皇后配合宁华月,“你没听说过吗,李大人的侍妾就是被她家里人拖累,肚子里的孩子都给闹没了,多可惜!这样的家人,有不如没有!” 本来在神游的季明珠听到这里忽然心念一动。 第101章 季管联手 季明珠生了心思,回府后就有意打探绿卿的身世。 宁华月早就派人暗中配合,故意让管莎莎和季明珠两人联合打压绿卿。 陶珊院,管莎莎胜券在握般踱步,她道:“魏氏这次绝对逃不掉了!” 季明珠略微谨慎些:“情况属实吗?我可不想成为被人利用的蠢货!” 管莎莎把她从绣房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季明珠:“当时把魏氏那批丫鬟带进来的嬷嬷早死了,只知道她是从南方来的。” 季明珠眼也一斜,管莎莎赶紧补充:“查不出来也是好事,万一她运气好,家里人都死绝了怎么办?左右查不出来,到时还不是您怎么安排,她的‘家人’就是什么样?” 她们又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人,除非脑子有问题才会认认真真去给绿卿找她的家人。 季明珠支着下颌略微思索片刻,一想到绿卿的肚子四个月了,她就再也不想放过她。 “可以,去安排。” 宁华月小心谨慎,季明珠也不遑多让,她们都生怕事情不成反倒惹了一身腥。 好在还有管莎莎的存在。 她被降为侍妾后,在府里的生活着实不怎么好过,更需要抱紧季明珠的大腿。 做什么事都有风险,但是做了总比不做多一分希望。 绿卿没有孕吐,但这两天疯狂想吃酸的东西。 这点小要求,曼冬和寄琴当然是尽力满足她。 一个个精心挑选出来的最酸的橘子摆在桌上,绿卿吃得津津有味,曼冬看得唾液急速分泌。 “吃完这个今儿就先不吃了哈,江医女说吃什么都要适量。” 绿卿咀嚼着橘肉,满足地点点头。 把剩下的橘子放好,曼冬走到绿卿身边,“奴婢听人说酸儿辣女,您肚子里该不会还是小公子!” 绿卿摇摇头:“不一定,我怀澜哥儿的时候什么都吃,这个多半不准。” 而且私心里,绿卿很想要一个女儿。 看着江觅荷把燕筝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样她就很羡慕,若是生了女儿,她做小裙子的手艺就有了更多用武之地。 曼冬捧着脸期待地看着绿卿的肚子:“其实有了小主子,您这胎不管生男生女,王爷肯定都会很高兴。” 绿卿深以为然。 其实也是因为先生了澜哥儿,所以她这次怀孕的压力减小了很多。虽然绿卿自己是女子,可不能否认的是,这个时代生男孩儿才是主流。 她必须有儿子,才能站得稳脚。 好在她已经有了澜哥儿,底气足了。 晚上,绿卿睡不着,就问了燕扶光这个问题:“这次怀孕,您想要儿子还是女儿?” 燕扶光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忘反问:“你能决定?” “……不能。” “反正不是女孩儿就是男孩儿,什么都可以,我都养得起。” 燕扶光睁开眼睛,抬起手捂住绿卿的眼睛:“别想了,早点睡。” 绿卿下巴抵住他的胸膛,乖巧应道:“嗯,睡了。” 她真是怀孕怀傻了,男女不是她能决定的,欣然接受就好了,生下来都好好疼爱就好了!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绿卿很少走出锦箨院。 她深知外界的危险,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最安全的地方,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孩子。 可不巧的是,宁华月总是打着关心她腹中胎儿的旗号来锦箨院,有时候还会说些有的没的。 就好比今天。 宁华月让人送来一大堆补品,说是给绿卿补身子,但下人搬进来放好后,她也不见离开。 “魏庶妃肚子里的胎儿看起来长得很好。”她没生育过,看不出绿卿的肚子其实比怀孕同样时间的人要大些,“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绿卿垂眸看了眼肚子,轻声回道:“男女都好。” “话是这样说,但咱们府里还是多几个小公子比较热闹,总之长大后,还得靠男孩儿才能撑起门楣。” 宁华月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忘记了自己同样身为女子,她甚至还洋洋得意地说:“男孩儿才是底气,女孩儿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绿卿生怕肚子里的孩子万一是女孩儿,听了宁华月的话会生气,她赶紧摸摸肚子安抚,冷淡道:“王爷也说男女都喜欢,女孩儿没什么不好,儿子我已经有了,就更希望有个女儿。” 宁华月轻哼一声,女人生孩子恨不得个个都是男孩儿,她不信绿卿与众不同。 “我有些累了,就不送王妃您了,还请您见谅。” 绿卿下了逐客令,宁华月不得不起身,她左右看了看,“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魏庶妃,你如今怀了王爷的孩子,我身为王妃应当多加关心,你别嫌我来得勤,都是为了你好。” 绿卿勾起标准的假笑,没什么感情道:“多谢王妃。” 宁华月回到倚虹院,派人去打听季明珠和管莎莎那儿的情况。 王嬷嬷俯身在她耳畔道:“奴婢派人去盯着的,管侍妾那边已经在选人了,应当过几日就会有魏庶妃的家人来府上认亲,您先别急。” 宁华月幸灾乐祸:“有家人是好事啊,帮魏氏找到了家里人,管侍妾也算是做了件好事,若她表现得好,我不介意帮她坐回庶妃的位置!” 后院里没有绝对的敌人,她或许也不喜欢管莎莎,但目前最惹眼的还是绿卿。 只要有人能对付绿卿,宁华月不介意对方是谁,都愿意加以帮助。 王嬷嬷眯着眼笑:“早点闹起来才好,可惜咱们没有早点知道魏庶妃有孕。”不然前三个月是胎儿最脆弱的时候,那才是最好的机会! 宁华月反而更沉稳了,她端起茶抿了一口,浅笑道:“好饭不怕晚,我们不用做什么,看着她们闹就好了,别着急,好戏就要来了!” 王嬷嬷欣慰不已:“小姐,您长大了。” 宁华月扯扯嘴角,放下茶盏:“吃了那么多亏,总要长进一点才是,不然娘亲一直为我操心,我对不住她。” 王嬷嬷拍着宁华月的手背:“夫人会高兴的。” 第102章 上门认亲 徐皇后从冬至那天就猜到宁夫人和宁华月或许有了为难绿卿的法子。 她把宁华月叫去凤仪宫,询问道:“要出手对付魏氏了?” 宁华月抱住徐皇后的胳膊撒娇:“是啊,多亏姨母提点,否则月儿和娘亲还想不到这个好办法!” 徐皇后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宁华月事无巨细说了一遍,徐皇后频频微笑点头,看样子也是认可的。 说完,宁华月仰着头问:“姨母,您可有什么指点吗?” “指点谈不上,本宫确实有个想法。” 徐皇后目光深邃看着宁华月,抬手抚上她的脸颊,“你膝下还没有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你身为王妃,不能没有孩子。魏氏怀了第二胎,光想着对付她也不是万全之策,若是不能打压她,那就要抢了她的孩子。” 徐皇后心狠手辣,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宁华月不觉得她恶毒,反而崇拜徐皇后深谋远虑。 “姨母,月儿都听您的!” “所以,害人的事情让别人做,你要更关心魏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样一来,更加能撇清自己。” 从皇宫出来,宁华月还沉浸在巨大的期待中。 她信了徐皇后的话,一想到自己无论如何都会获利,心情大好。 而管莎莎那里,很快准备好了人选,她和季明珠商量后决定尽快动手。 睡个午觉醒来,就得知自己家人在外候着是什么心情?总归没有开心。 绿卿甚至怀疑是开玩笑,她皱着眉说:“谁那么无聊?” 她都记不清家里的情况,谁那么神通广大给她找回了家人? 寄琴也觉得其中有蹊跷,不过宁华月等人都在外面等着,阵仗极大,绿卿总归要出面一下。 “奴婢们陪您出去瞧瞧。” 给绿卿穿戴齐全,又系上斗篷挡风,曼冬和寄琴才搀扶着她出门。 锦箨院外,好多双眼睛瞅着中间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一家人。 “魏庶妃家里的人怎么那么寒酸?” “魏庶妃本人的出身也不好啊,寒酸是正常的!” “人家的寒酸是一时的,如今魏庶妃那么得宠,又怀了孩子,娘家人岂不是跟着水涨船高?这以后的日子啊,指不定比咱们这些当下人的过得好多少!” 绿卿在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出现,宁华月等人都还没说话,就有几个人冲过来想抱住她。 曼冬挡了一下:“魏庶妃怀有身孕,不得冲撞!” 面黄肌瘦的妇人满含热泪:“女儿!我的女儿啊!娘亲你都不认识了吗?!” 尖嘴猴腮的男人吸吸快流出来的鼻涕,粗糙的一双手拉住断了大半截的衣裳:“爹知道你还记恨我们,但当时也是没办法,若不是把你卖了换银子,你弟弟妹妹们如何长大?女儿啊,你原谅爹娘!” 紧接着,四个身高不一、衣裳打满补丁的孩子叽叽喳喳叫着:“姐姐!姐姐!” 绿卿的头都快炸了。 季明珠抱着双臂站出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怎么?多年不见,魏庶妃不仅记不得自己的爹娘,还不懂礼数,将人请进去坐坐?我们可是一同等了你好一会儿啊!” 她对管莎莎挑选的人很满意,一看就是不省心的一家人! 绿卿视线来回流连在面前几人身上,只在那妇人眉眼间看出两分与她相似的痕迹。 “我年幼就离家,早已记不得家人的模样,更不清楚家中有几个人。”她问,“谁好心为我找到的家人?可否说说你是如何确定他们与我有关的?” 宁华月抬抬手,点了点季明珠:“季侧妃发现的,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也基本能对上。” 绿卿就奇怪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什么问题那么有权威性,竟然就直接认定他们是她的家人! 季明珠见绿卿望过来,撇撇嘴催促道:“进去再说,天寒地冻的,你想在外面站着,我可不愿意!” 绿卿拧着眉,让他们一一进去。 室内温暖,各处摆设风雅脱俗。 向三娘和魏大牛对视一眼,精光闪烁。 不等绿卿问清楚,向三娘就一下挤开寄琴,站到绿卿身边,抬手就想去碰绿卿的脸。 绿卿一下子躲开,向三娘愣在原地。 “女儿啊,你还不相信我们是你爹娘?!”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哭爹喊娘,“老天啊!我们这些年为了见她一面吃尽苦头,为什么到头来她根本不认我们啊!” 绿卿忍受着各种眼光,冷声道:“找我?你们恐怕是认错人了,我爹娘当时卖了我很高兴,拿了银子没回头看我一眼,肯定不会想着找我。” 向三娘一顿,抹着眼角几滴泪解释:“没认错,绝对没认错!你和娘年轻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怎么会认错,不信你问你爹!” 她扯了扯魏大牛的裤脚,魏大牛拎着往下滑的裤腰讪讪笑道:“是是是,你们娘俩儿简直长得也一模一样,我一看见你啊,就知道绝对错不了!” 管莎莎笑盈盈道:“有家人互相照应是好事,魏庶妃别急着撇清关系,血脉亲情多珍贵啊,多少人分开了一辈子见不了面,可见老天还是偏袒你的!” 绿卿还是不信,她坚持道:“他们不是我的家里人。” 管莎莎眼珠一转,让映雪去把向三娘扶起来。 她摆摆手,唉声叹气对众人说:“看来当年的事魏庶妃还耿耿于怀,一时不肯原谅你们,不过也别着急,晚点王爷回府,先问问王爷的意见,总归大家都是盼着魏庶妃好的。” 向三娘抹着眼泪:“我们给魏庶妃丢脸了,她不愿意认我们也正常……” 管莎莎忙劝:“可不能这么说,子不嫌母丑,谁会嫌弃自己的亲娘啊,除非真的没心没肝。” 她们一唱一和,证据没拿出来,反倒是认定了一般。 绿卿极力镇定,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你们都认为家人是很重要的,那就别轻易给我下定论,认亲不是靠嘴巴说的,你们到底与我有没有关系,需要好好调查,否则今天冒出来你们说是我的家人,明日又有人非要和我认亲,岂不是乱套了?” “待王爷回府,我会亲自请求王爷为我调查清楚。” 第103章 寻求帮助 找这家子人,管莎莎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能给绿卿制造更多烦心事,她可决不能让向三娘和魏大牛一家轻易被赶走。 绿卿下了逐客令后,管莎莎看了看季明珠的眼色,带着寒酸的一家六口从锦箨院出来。 她们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交谈着,将“白眼狼”等不怀好意的标签尽情往绿卿身上贴。 向三娘啐了一口,骂骂咧咧揣着手抖着身子边走边说:“好不容易找到她,她还不认我们!真是白白生了她,早知道掐死算了!” 管莎莎和季明珠相视一笑,对这样的情形乐见其成。 宁华月神色淡定走在最前面,也没有一点斥责反驳的意思。 反倒是屈冬儿,在向三娘说完话之后愤愤不平地开口道:“生育之恩,魏庶妃不是早在你们把她卖了的时候就还清了吗?为何现在又拿出来说?魏庶妃什么都不欠你们的!” 向三娘动动嘴皮子,一双浑浊的眼睛使劲鼓起来:“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屈冬儿很想反问她怎么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但她还没出声,就被管莎莎抢了先。 “屈庶妃自己都没生养过孩子,懂什么?生育之恩大于天,一辈子都还不清楚,怎么能自己飞黄腾达了,看着娘家人受苦受难呢?若换做是我自己的家人,我肯定是万万舍不得的!” 屈冬儿咬着唇,转而又说:“先不说这个,我觉得魏庶妃说的是有道理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她的家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是她的家人?” 她见季明珠和宁华月这两个有话语权的人都不准备表态,只好将目光转向了一贯最有威信的陈清姿。 陈清姿和另外两个不同,她没有将绿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但也不会不管不顾相信绿卿,毕竟两个人到不了那个情分上。 她站在最客观的角度说:“是真是假自然不能听信一人之言,人在世上生活就不会不留下痕迹,魏庶妃的提议我也同意,此事最好还是请王爷斟酌。” 而宁华月和季明珠则更想在燕扶光插手前敲定他们的身份,两个人难得有默契。 季明珠把管莎莎如何找到向三娘一家人的过程说了一遍,宁华月听了止不住附和。 “所以,魏庶妃和他们肯定有关系,但或许是自以为身份不一样了,不想承认。” “季侧妃的猜测不无道理,魏庶妃年纪小,不懂亲情的珍贵。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这些姐妹说什么也要帮她一帮,免得到时候她后悔都来不及。” 陈清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俩:“反正我的话已经说了,怎么做由王妃定夺。不过我好心提醒你们,魏庶妃怀了身孕,王爷对她什么态度你们也知道,到时候出什么差错,责任最好也由你们自己担着,如有需要,我一定会出来作证。” 寒冬腊月,大雪纷飞的时节,出来一会儿就手脚冰凉。 况且季明珠和宁华月两个脑筋有问题的人凑在了一起,旁人说什么都白用功,陈清姿不想继续掺和此事,她让丫鬟看着点这边的动静,就先回了邀月院。 绿卿这里着实被气得不轻,房间里乌泱泱一群人走了之后,空气都清新多了。 她喘了口气,轻轻在软椅上落座。 曼冬担忧地递来一碗温水,见绿卿喝了几口才弯腰小声问:“主子,我们要等王爷回府才去鹤鸣院禀报吗?奴婢觉得她们来者不善,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管侍妾偏巧就能找到您的爹娘……” 绿卿调整着呼吸,不忘打断她:“她们不是我的爹娘。” 她早在十几年前就没有家了,哪里来的爹娘呢? “等王爷回府,我就去鹤鸣院。” 管莎莎、季明珠和宁华月等人实在可疑,她要请燕扶光先把那家子人的背景调查清楚。 燕扶光回府时天都快黑了。 绿卿带上曼冬和寄琴一路小心翼翼过来,路上竟没有一个人阻拦。 她还没过去,就发现门口站着宁华月和灵韵。 钟嬷嬷听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一样挑起了一边眉毛,灵韵语速飞快,不给人喘息思考的机会。 “魏庶妃的娘家人找到了,但不知碍于什么原因,似乎认亲并不顺利,王妃心善,将那家可怜的人暂时安置在了王府,特意前来请示王爷的意见,求嬷嬷通传一声,让王妃好进去和王爷说个明白。” 钟嬷嬷没答话,眼睛落在灵韵身后的绿卿脸上。 宁华月似有所觉,转身瞧见是绿卿,面上笑容加深。等不及就找来鹤鸣院,看来白天那家人还是给了她很大的冲击,至少她有点乱了,不然不会那么迫不及待想找王爷做主调查。 “魏庶妃,好巧啊!” 宁华月很少有那么懂人情世故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可绿卿欣赏不来。 丹红曾经说过,宁华月多日前似乎就对管莎莎和季明珠的关注度不一般,过后她关注的两个人就联合起来给她找麻烦,宁华月绝对不清白。 绿卿竭力冷静,上前屈膝行了个礼:“见过王妃,时辰不早了,您怎么也来鹤鸣院了?” 她主动问这个问题,让宁华月觉得有点冒犯。 “这是鹤鸣院,不是锦箨院,我什么时候来,魏庶妃还是不要管了?你现在把你家里人的事情弄清楚,安置好才是最紧要的!” 绿卿笑着应对:“凡事严谨些比较好,证据拿不出,没调查清楚之前,那些是不是我的家人都不一定。” 宁华月势在必得,认定绿卿一定会栽跟斗,她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轻飘飘道:“血脉亲情的重要,魏庶妃还不懂,但可千万不要做忘恩负义的小人,教坏了孩子。” “那就不必王妃娘娘操心了。”绿卿摸了摸肚子,往院内瞥了一眼,她转头问钟嬷嬷,“嬷嬷,王爷回来了吗?” 钟嬷嬷大致猜出绿卿的来意,她本来毫无波动的眼神在经过绿卿肚子时变得柔和慈爱,人也紧跟着好说话起来。 “回来了,奴婢进去为您通报一声。” 第104章 舆论漫天 宁华月方才还得意洋洋的眼神倏地一僵,看着钟嬷嬷的背影渐渐远去。 灵韵不甘心地跺跺脚,很不客气地扫一眼曼冬。 曼冬不甘示弱,回瞪过去。 片刻后,钟嬷嬷再次出现在门口,有点歉意但不多地对宁华月微微颔首,在宁华月没反应过来时低声道:“王爷请魏庶妃去书房,王妃娘娘您有什么话奴婢可以代为传达。” 时间不等人,绿卿根本没心思欣赏宁华月变幻莫测的脸色,她径直去了燕扶光书房。 刚回府还没来得及用膳,燕扶光处理着手头上重要的信件,听见绿卿略显慌乱的脚步,他抬起头略带不解和担忧地问:“急什么?” 绿卿二话不说,斗篷都没解开就跪在了书桌前。 “求王爷为妾调查清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燕扶光听得眉头紧拧。地上就算铺了毯子,跪下去那声闷响他是听得真真切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如此焦虑。 他站起来绕到书桌前把她扶起,沉声道:“起来说。” 绿卿未语泪先流,但表达流利,丝毫不耽误她说正事。 “您也知道妾的出身,今日季侧妃和管侍妾忽然带了一家子人来锦箨院,非说是妾的家人找来,让其妾和他们认亲。” “然后呢?”燕扶光的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他点点头鼓励绿卿继续说。 “王妃娘娘做主把他们安置在了王府,妾方才经过门口的时候还碰见了。”绿卿哽咽着看向燕扶光,“妾不敢妄自认亲,十几年没见,妾自己都忘了爹娘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他们是不是妾的家人,万一认错了怎么办?” 她心底想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她的家人,她都会彻底和过去和他们撇清的。 向三娘和魏大牛一家人眼里的贪婪让她看见就觉得窒息,绿卿反驳了管莎莎和季明珠,可她心里极度害怕。 思来想去,只能先请燕扶光调查清楚,之后再想办法。 如果查出来那些人与她没有关系,她就反过去找管莎莎和季明珠的麻烦;如果那些人是她的家人,她会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这辈子绝对不要再见面。 燕扶光抱着她,却不懂她的真实想法。 他以为绿卿其实对亲情很向往,所以才不敢轻易认亲,害怕到头来失望。 “嗯,我去查,没查清楚之前,先不要和他们过多接触。” 有他这句话,绿卿一颗心落下了一半,剩下一半还悬在半空。 她被留在鹤鸣院陪燕扶光用膳,晚上更是直接歇在了这里。 “澜哥儿怎么办?他看不见我可能不会好好睡觉。”绿卿想回去,可外面雪下得太大,燕扶光和钟嬷嬷都不让她怀着孕走这一遭。 “澜哥儿喜欢钟嬷嬷,也听得懂道理,我让钟嬷嬷去陪他。” 燕扶光的提议不止他一个人满意,钟嬷嬷也是求之不得。 这下,绿卿就安心睡在了燕扶光在鹤鸣院的卧房里。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张床上睡觉,加上心里有事,翻来覆去几次还睡不着。 “想找家里人,为何没早点说?” 燕扶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绿卿一顿,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什么都记不住,可被卖的滋味记了一辈子。 与她一样身世的人多了去了,可和她一样记仇的人却寥寥无几,大家一谈到父母亲人,总是能在最大程度上释怀,并且尝试理解家里的困难。 但她不是这样,她小心眼儿,记得被卖之后那夫妻俩数钱数得不回头看她一眼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时隔多年,人的样貌她早已忘记,唯独那种滋味和那个画面,她记忆犹新。 “您、您觉得妾找到家人是好事吗?”她不敢把自己阴暗的一面展现在燕扶光眼前,只好拐弯抹角试探他的想法。 床帐内黑漆漆的,燕扶光看不清她的表情神色,他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再做出了他认为很合理的回答:“也看人品,若是疼爱子女的父母,认回来也好,多几个人关心你。” 绿卿叹叹气,闭上眼睛给他说:“可妾记得很清楚,他们不是您说的那样的父母。” 燕扶光手一动,将她抱得更紧:“你不想见他们?” 绿卿索性直说,她发现和燕扶光说话不必绕弯子,说不定他还会因此误解自己的意思,“是不是都还不一定,所以妾求您查清楚。” 燕扶光这才明白绿卿为什么那么着急来找他。 他郑重承诺:“我会查清楚的,到时候你想怎么做你自己做主。” 绿卿狠狠松了口气,她艰难地在燕扶光怀里翻了个身,今晚第一次回抱燕扶光。 冷冽的梅香将她紧紧包裹,绿卿松开蹙紧的眉尖。 翌日,才起床绿卿就拽着燕扶光的衣角用水汪汪的一双眼睛别忘了昨晚答应她的事。 燕扶光好笑地顺势握住她的手,黑眸含笑望着她:“我知道的,没忘记。” 绿卿弯起唇角,甜言蜜语很自然就吐出来:“妾就知道您不会忘记,王爷是世上最好的人!” 燕扶光被哄得浑身舒坦,用完早膳就去上朝了。 绿卿还没回到锦箨院,一路下人窸窸窣窣说着些她听不太懂的话。 绿卿让曼冬去打听,结果曼冬回来就告诉了她这个不幸的消息: “您家里人找上门来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更骇人的是,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京城满大街都流传着向三娘一家历经千辛万苦寻女的催泪故事。 “当真可恶!”曼冬气得脸红脖子粗,“您是被卖的,结果外面传的是您小时候自己不小心走丢了!” 话音未落,向三娘扯着嗓子一路嚎到了锦箨院。 “女儿啊!爹娘对不起你啊,让你在外流落十几年!” 曼冬皱巴着一张脸问:“主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很明显有人想压着绿卿承认向三娘一家就是她的娘家人。 “先等王爷的调查结果,如果一时拿不出证据证明他们与我无关,那就先忍下来。” 她绝不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现在用舆论压她,等她找到机会,一定会以牙还牙! 第105章 被迫接受 绿卿自己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对管莎莎等人来说是有利的,因为这样一来,即使有燕扶光派人去查,想弄清楚也需要一段时间。 她们大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做文章,比如将此事传播出去,引导舆论倾向她们自己这边。 不管最后查得如何,至少争取了时间,再利用这段时间达成她们的真实目的。 陶珊院内,季明珠摘下头上的玉簪,赏给管莎莎。 “这件事你做得不错,往后若是能一直这么聪慧,说不定还能回到庶妃的位置。” 管莎莎沦落为侍妾,她自己也不甘心,不必季明珠提起,她也会想尽办法争取一切机会。 “接下来还是要让向三娘他们尽快接近魏氏,不然拖的时间长了,害怕王爷那儿会查到点什么。” “那就让他们去锦箨院走动,一家人嘛,魏氏怎么拒绝得了?” 季明珠就是料定绿卿抵抗不了外界的压力。 若是仅仅只有外界的压力也就算了,绿卿咬咬牙也能和他们周旋到燕扶光找到证据的那天。 可事与愿违,管莎莎下了大功夫,如此感天动地的事迹传到了皇宫,熙和帝指名道姓要见绿卿和向三娘一家。 他深深地感动于编造的故事和自我联想中,还没弄清楚实情,就对向三娘和魏大牛大加赞赏。 “朕听皇后说,你们坚持了十几年,就为了找回自己的女儿,这份恒心和亲情实在难得。” 绿卿一听,原来是徐皇后插手了,不然熙和帝不会那么快听到民间的八卦。 她明白徐皇后对自己的恶意,但现在无可奈何。 一个显而易见的骗局披上了符合人美好想象的外表,大家的眼里就只有那层虚假的外皮。 徐皇后更是抓住了熙和帝的心理,夸赞道:“皇上治国有方,这片土地上才会养育出拥有赤子之心的人。” 熙和帝果然龙颜大悦,赏了几百两银子给向三娘一家。 绿卿不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那毫无疑问相当于打熙和帝的脸。 徐皇后声音如春风般柔和,却让绿卿感觉到了两分凉意。她道:“魏庶妃怀了胎儿,又遇到这样的好事,可谓是双喜临门,不如皇上做主,为你们主持认亲?早点认下来,你爹娘也好名正言顺关心你。” 向三娘和魏大牛还沉浸在获得赏银的喜悦中,乍一听徐皇后要彻底帮他们和绿卿绑在一起,他们求之不得。 “草民叩谢皇上、皇后!认亲后,草民一定好好关心女儿,督促她为晋王殿下开枝散叶!” 向三娘磕头磕得麻利,同时不忘扒拉身侧落后半拍的魏大牛和四个儿女,示意他们跟上自己,走向一条前所未有的康庄大道。 绿卿如坠冰窖,她咬咬牙,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徐皇后步步紧逼:“魏庶妃,你爹娘都同意,皇上也 愿意,你意下如何?” “妾……”绿卿缓缓向后倒去,吓了熙和帝一跳。 “快快快!她不是还有身孕吗?快让太医来瞧瞧!” 向三娘他们呆愣愣看着,一点上前搭把手的意思都没有。 绿卿以身体不适拖延熙和帝兴致勃勃想举行的认亲仪式。 徐皇后派了身边的嬷嬷来锦箨院打探实情,绿卿虚弱地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带着愧疚道:“不是我不想配合,身子受不住,多谢皇后娘娘的好意,仪式只能在我好点之后再说了。” 她的话一字不落被传递给了徐皇后,同时倚虹院的宁华月也得知了。 宁华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魏氏就是想逃避!”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可能有证据说明绿卿说谎。 灵韵的话就很有道理:“魏庶妃的身孕确实是一块免死金牌,她只要说身子不舒服,就算太医来诊脉,查不出什么,也还是要以她的身子为先。” 毕竟太医查得出病情,查不出一个人说没说谎。 绿卿一口咬定自己身子不适,谁也不敢让她挺着肚子去参加认亲仪式,就连熙和帝也不能。 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熙和帝心里很清楚,在孙子面前,其他都要让步。 “主子,皇上派了太监来传话,说是仪式会等您身子恢复后才举行,皇上还送了一大堆补品来,让您务必先把肚子里的孩子顾好,其他的之后再说。”这么多天,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曼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绿卿轻轻扯了扯嘴角,兴致不高,“皇上那里是躲过了一劫,可府里不会无动于衷,她们找来这些人,目的是什么你我再清楚不过。” 至于躲避认亲仪式,绿卿为了后面考虑。若是让熙和帝搭了这么大一个台子唱戏,往后想拆只会更加困难,她能做的,就是最大程度减少这件事的影响,为以后破局先留下一点余地。 可这些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的敌人一个接着一个。 宫里的人暂时可以不用接触了,府里却是无处可逃。 从宫里走这一遭回来,相当于被迫承认向三娘和魏大牛是她的爹娘,这样一来,绿卿的态度就不能像之前那样冷硬了。 就算心里不想这样,可还得做给外人看。 向三娘笑盈盈来到锦箨院,带着她的两个女儿。 魏桃和魏菊姐妹俩对绿卿表现出了极强的好奇心,围着绿卿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姐姐姐姐,娘说你是我们姐姐,又是王府的主子,以后会为我们寻一门好亲事,是不是?” “姐姐,我喜欢读书人,往后我想嫁给状元郎!” “我更喜欢力气大的,我想嫁给将军!” 绿卿客气地笑笑,直言道:“我没那么大本事。” 徐皇后都不能随意给状元郎和将军婚配,她们怎么敢想的? 魏桃干瘦扁平又面色蜡黄,看不出来已经十六岁了。 她比魏菊更操心自己的婚事,听绿卿说完,就满脸不爽:“大姐自己过了好日子,瞧不上我们姐妹?我的婚事让你帮忙是看得起你,你何必再三推脱!” 绿卿眼皮跳了跳,说实话,她好久都没和那么厚脸皮的人打交道了。 第106章 威逼利诱 向三娘一句话不说,一个劲儿笑着看她两个女儿缠着绿卿说话。 魏桃发了牢骚还不算,撅着嘴侧头给向三娘告状:“娘!大姐瞧不起我!不愿意操心我的婚事!” 早之前向三娘就给她们姐妹俩说过,若是背靠这么一个得宠的姐姐,她和魏菊的婚事就会更顺利,说不定还有机会嫁给家住京城的男儿。 魏桃姐弟四个根本不知道其中实情,她们坚信绿卿是他们家的大姐。 没见到绿卿之前,魏桃还想着见面后和大姐打好关系,可那天在锦箨院门口第一次见面,她穿着破旧的衣衫抵挡不了寒风,她那好命的姐姐却可以穿得保暖又漂亮,那瞬间,魏桃的嫉妒心就冲破了所有的理智。 她甚至埋怨向三娘,为什么没有让她像绿卿一样,拥有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机会! 向三娘和魏大牛不敢把真实情况告诉她,怕她们说漏嘴坏事,只能哄着说绿卿会帮助他们一家子过上好日子,所以今天魏桃和魏菊才会那么敢想敢说。 向三娘被魏桃这么一闹,下意识观察了一眼绿卿的脸色,悻悻道:“你要求太高了,你大姐都只是王爷的妾室,她如何帮你嫁给状元郎!” 没想到魏桃接受了这个解释,她自以为懂事地退步,用颐指气使的语气对绿卿继续提要求:“状元郎不行的话,世家公子那些也可以,总之我要留在京城!” 魏菊不甘示弱:“我也要留在京城,当大户人家的少夫人!” 绿卿听得不停皱眉,她望向向三娘:“你教她们这么说的?” “我、我……”向三娘有点心虚,她深知绿卿被他们不要脸地黏住,肯定会排斥,目前还不敢太招惹绿卿。她扭脸冲着魏桃和魏菊厉声呵斥,“谁家姑娘把嫁人挂在嘴边,不嫌丢脸!若是被别人听见,还要连累你们大姐的名声!” 魏桃伸长脖子顶嘴:“她就是个妾!要名声有什么用!” 绿卿冷冷一笑,这下想起来她只是个妾了,方才怎么提出那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要求的? “是,我就是个妾,什么本事都没有,所以劝你们安分点。” 向三娘讪讪笑道:“也还是有点本事的,听她们说你还是王府最受宠的呢,你能抓住王爷的心,本事不算小!” 她左右看了看锦箨院的摆件和布局,又说:“你肯定是有本事的人,不然不会住那么好的院子。我们既然是一家人,最好还是互相帮助,不然你自己过得好,不管我们,皇上皇后知道了也说不过去,你说是不是?” 学聪明了,还不忘记用熙和帝和徐皇后压她。 绿卿凝视向三娘:“一家人?是不是我们都知道。” 向三娘绝对不会舍弃好不容易得到的好处,她装傻充愣地回应:“我只知道我们就是一家人,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的,要不是你身子不好,已经举行认亲仪式了。” 绿卿站起身,俯身在向三娘耳畔悄声道:“那你们更要安分了,若是真相暴露,欺君之罪你们承担得起吗?” 向三娘没见过世面,但也是知道犯了欺君之罪是要被砍头的。她本来听了管莎莎的洗脑,加上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坚信事情不会被查出来,所以大着胆子行事。 但看到了绿卿的眼神,她才后知后觉绿卿也不是好欺负的主。 后院那么多女人,没有好的身世背景,却能有儿子傍身,有王爷的宠爱,可见绿卿也有自己的手段。 向三娘忽然气弱,她动动嘴唇,不得已避开绿卿的视线,双眼飞快眨着,眼珠来回转动。 绿卿轻笑出声,手指点了点一旁的魏桃和魏菊:“到时候,一个都逃不掉!” 向三娘狠狠咽下两口唾沫,强挺着回道:“总之,我们是一家人,是苦是甜都一起经历……” 绿卿态度更加坚定:“是真是假一定会有证据,你们安分点,我可以不计较那么多,毕竟你或许也是被人哄骗了,某种程度还算是个可怜人。” 向三娘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没脑子,绿卿抓住这点,继续说道:“肯定有人让你害我?不然你不可能那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你好好看看我,府里唯一的孩子是我生的,我肚子里还有一个,我还是王爷最宠爱的那个人。” “你认为,害了我你还能继续过你的好日子?恐怕到时候,银子没了,命也没了?” 绿卿的话像一道雷劈进了向三娘脑子里。 昨晚,管莎莎找上她,确实让她开始动手。 管莎莎的原话是:“你现在在外人眼里已经是她的亲娘了,若她没了命,你就坐实了她亲娘的身份,到头来王爷和王妃不会不管你们,她死了你们还是她儿子的外祖父外祖母。” 她回忆起来,心底生出点决心,眼神一瞬间变得狠厉。 绿卿却先一步隐蔽地用匕首抵在了她腰间:“要动手吗?你动我一下,你儿子女儿全都给你陪葬。” 说完,她握住匕首向前一怼,刺痛感从向三娘腰间传递至大脑,强烈的恐惧感将其紧紧束缚。 绿卿用行动说明,她不会手软,也不是蠢货。 “这是我的地盘,你确定能毫无痕迹地杀死我吗?”绿卿又用了点力,向三娘嘴唇都白了,“但是我能杀了你,你信吗?” “别、别……我……”向三娘想求救,可魏桃和魏菊被绿卿的梳妆台上的首饰吸引了,不知道自己的亲娘现在是何处境。 “我的要求是,你们安分点,我查明了真相,你们配合我解释清楚,将责任往找到你们的人身上推,否则,我不仅会让她付出代价,你们一家人也不会被我放过。” 向三娘动摇了,她颤抖着嗓音问:“真、真的吗?” 绿卿向来不在意自己是否行事正大光明,她没那么多属于君子的原则,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真的,就看你配不配合。” “我配合!配合!” 第107章 阴谋暴露 向三娘暂且被绿卿制服,可具体她会不会再次反水,谁也说不清楚。 因此,绿卿不得不继续观察他们一家,时时刻刻把向三娘的行踪掌握在手中。 她做的一切都瞒着燕扶光。 如管莎莎所料,一时之间难以查清向三娘一家的背景,加上季明珠从中动了手脚,他们一家十几年的行动轨迹与捏造出来的事实完全吻合,除了不能拿出千真万确的证据证明绿卿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其余暂时找不出破绽。 绿卿本来拒绝认亲的理由还算合理,可经过熙和帝和徐皇后的宣扬,她现在认不认好似事实都已经敲定,轮不到她再次出来质疑。 “您还是先帮妾查着,是与不是总要有个说法。”绿卿轻声请求,神态看起来有些疲惫。 她承受了外界强加的压力,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了,精神状态也不那么好。 绿卿笑得勉强,音调轻缓无力:“暂时就这样,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发话了,妾就算有疑虑,也不敢再表露出来,妾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您帮妾查明真相,好让妾知晓实情,心里也踏实些。” 燕扶光和绿卿有过关于找她家人的交流,理解她对亲情的不在意,自然也不愿意看见她陷入这个看似无解的境地,被许多人站在道德之上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 “我一定会尽快查明真相。” 有这句话,绿卿总算能稍微安心点了。 过后,她让寄琴去联系丹红,让丹红把宁华月近日的动向汇报一下。 “您认为此事王妃也掺和了?”曼冬剥了个橘子递给绿卿,见绿卿咬进嘴里,眉头一皱,仿佛被酸到的人是她。 待咽下了一口橘肉,绿卿舒坦多了,她慢条斯理地掰开下一瓣,淡淡道:“府里和我不对付的人就那几个,怎么能不防备王妃呢?” 宁华月对她的恶意不比任何人轻,进府以来,大大小小交锋过许多次,绿卿习惯把她当做对手,习惯对宁华月多加戒备。 “奴婢问了丹红,王妃除了让人多盯着管侍妾和季侧妃那边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可疑的、对咱们锦箨院不利的行动。”寄琴拧着眉回来,显然她和绿卿是一样的想法,不认为宁华月在这件事上没有嫌疑。 可事实好像看起来就是丹红说的那样,宁华月安分得异常。 她经常来锦箨院看望绿卿,言语间充满对绿卿腹中胎儿的关切。 “我没记错日子的话,有五个多月了?府医怎么说的?孩子还健康吗?” “孩子很好,多谢王妃娘娘关心。” 宁华月微微一笑:“孩子好就行,可我看魏庶妃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找回了家里人,心情激动?” 绿卿捂住嘴唇,痛苦皱眉,有点想吐。 她干呕了几声,宁华月坐不下去,很快离开了。 向三娘顶着管莎莎施加的压力再次来到锦箨院。 魏桃与魏菊上次回去被狠狠教训了几下,这次看着安分多了。 姐妹俩随着向三娘笨拙拘束地对绿卿行礼,绿卿点头后她们才落座。 向三娘一张年老枯黄的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谄媚,她上半身前倾,笑得讨好:“今儿天气好,我们来看看魏庶妃,没耽搁您什么事?” 魏桃低着头不耐烦地咕哝:“都是一家人,何必对她那么低三下四?!我们是她的丫鬟吗?!” 向三娘当着绿卿的面掐了魏桃一把,回头恶狠狠地瞪她,示意她闭嘴,魏桃撅着嘴跺了跺脚,扭头不搭理向三娘了。 “您别和她计较,小丫头片子不懂事……” 绿卿微微抬手,止住向三娘的话,她挥挥手,让曼冬把魏桃和魏菊带出去。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绿卿开门见山道:“她让你干什么?” 向三娘捏着手心,视线来回张望,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开口。 绿卿冷笑一声:“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来的?亦或是二者都有?” “都有……” 管莎莎心狠,恨不得绿卿立刻消失在这世上,她给向三娘下了命令——最好一尸两命,彻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但现在向三娘已经不敢配合她,绿卿和管莎莎的手段她都经历过,回头看来,还是绿卿抓住了她的命脉。 “二者都有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绿卿观察着向三娘,轻飘飘地递出这么一个问题。 向三娘着急忙慌地表忠心:“我肯定不会听她的!魏庶妃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给我们一个机会,不要揭穿我们!” 从皇宫出来后,管莎莎就告诉她,认亲一事板上钉钉,当时向三娘很高兴,他们一家和绿卿绑在了一起,过后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好日子没过几天,她就见识到了绿卿的手段,那时向三娘才反应过来,绿卿不是管莎莎口中描述的软柿子,而且手中握着的实力也比管莎莎强。 于是,向三娘不得已倒向了绿卿这边。 “您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您也清楚,我们之所以配合,不过是受人蒙骗,我们一家也是无辜的!”向三娘最担心的就是她的四个儿女,绿卿昨天就以此威胁了她,时至今日她还在害怕,“我一定会配合您指认那个最黑心的人,求您放过我们一家!” 绿卿摇摇头:“看你们表现,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 说谁无辜都不会是他们一家无辜,尤其向三娘和魏大牛,当初明知她不是他们的女儿,却被贪婪驱使,加入了管莎莎的阵营。 绿卿不会忘记这点。 “那、那您需要我做什么?只要可以弥补,我做什么都愿意!”向三娘这几晚睡得都不踏实,她一闭上眼睛,腰上就莫名其妙蹿出冷意,仿佛那把匕首时时刻刻都抵着她。 “先不着急做什么,你先和她们周旋,让她们以为可以从成事。” 她要拿到证据,才能在熙和帝面前站得住脚,顺利合理地把这页掀过去。 “你不如告诉我你们一家人的来历,早点查清楚,早点把事情解决。” 第108章 魏桃花痴 向三娘把他们一家的来历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我们一家是被人从南方接来的,有人说给我们找了个好差事,我们就来了……” 绿卿静静听完了整个过程,其中没发表任何自己的观点,这让向三娘更加担心,频频望向绿卿,试图从她的表情分析出一点情绪。 “我知道了。”绿卿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喜怒藏在心底,不允许旁人窥探,她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回去。” 向三娘站起来,再三请求:“请您放过我们,我一定会配合……” 她按照管莎莎的设想演戏时没想过会有今天,当时演得多酣畅淋漓,现在就有多后悔。 如果说从前他们一家只是贫穷,那么现在他们的性命都堪忧,早知今日,向三娘是不会答应来京城的。 绿卿坐在椅子上看她,明明是俯视的视角,却展现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她道:“还是那句话,看你的诚意,看你们一家是不是足够安分和配合。” 她若是可怜了向三娘,随口答应她的请求,那么反过来,她遭遇的算计都是自找的。 敌人就是敌人,帮凶也是她的敌人,立场和态度绝对不能轻易变换,心软会给人制造可乘之机,害的终究会是自己。 向三娘焦躁地咬住嘴唇,时不时回头,希望绿卿能改口答应她的请求。 但绿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晃动的珠帘后。 她长叹一气,心事重重跨出屋门,叫上在厢房那边参观的魏桃和魏菊离开。 没想到,在锦箨院门口,母女三人恰好遇上了下值回来的燕扶光。 她们在府上住了几天,没见过燕扶光,但看来人的气势就不一般,加上能自由出入后院,他的身不用特意介绍就十分清晰了。 向三娘磕磕巴巴请安:“见、见过王爷。” 魏桃眼睛一亮,眼神毫不掩饰就往燕扶光身上瞟,她抢在魏菊前面开口,刻意将嗓音掐得娇柔:“魏桃见过王爷!王爷是来看姐姐吗?” 她没接触过燕扶光这类身份的男子,在此之前,戏文话本里再三提及的状元郎才是魏桃的追求,但今天这次见面,狠狠冲击了她的想象。 燕扶光除了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最让人不可忽视的就是他的气势。那种基于对自身实力的自信霸气和从小被各种最好的资源滋养长大的贵气一同组成了他独特的气质,侵略性十足却又格外引人注目,像魏桃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女子,往往会被这种魅力折服。 激烈跳动的心让魏桃忘记了身处何处,往常随口将谈婚论嫁挂在嘴上都不会让她感到羞臊,现在她看了燕扶光一眼,双颊便已经飞上了红霞。 她像喝醉了一样,昏昏沉沉溺进她虚妄灿烂的想象。 “王爷……”魏桃在人来人往的锦箨院门口,眼神迷醉一步步走向燕扶光。 燕扶光瞳孔微微一缩,眸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叫人脊背发冷。 向三娘及时拽住了魏桃,心跳如鼓地快速道:“草民们告退!” 她有种预感,魏桃若是再上前几步,小命就没了。 魏桃却气急败坏,责怪向三娘多事:“娘你干什么!我和王爷说话,你拉我走干什么!” 她今天终于知道她的如意郎君长什么样了,书生太过文气,武夫太过粗糙,燕扶光刚刚好。 “我们住在王府,没有特意去见过王爷,实在失礼,不如……” 知女莫若母,向三娘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她不敢推魏桃出去,一个是害怕绿卿抱负,另一个就是…… “行了!王府美人如云,你连丫鬟都比不上,王爷看不上你的!” 向三娘直白的话仿佛一面镜子,照出了魏桃的脸。 她又羞又愤,捂着脸颊恨意十足地盯着向三娘:“你偏心弟弟们不说,为什么也要偏心大姐,把她生得那么漂亮,却把我生成这样!” 向三娘有口难辩,死活拽着魏桃不让她回头乱看。 曼冬鬼鬼祟祟透过窗户看见魏桃的反常,她立刻给绿卿告状:“主子,她故意和王爷搭话!” 同是女子,曼冬看着那个魏桃含羞带怯的样子就知道不正常。 她瞪大眼睛,气鼓鼓看着外门口。 绿卿笑了笑,心中毫无波澜:“搭话就搭话,先让小厨房再准备点羊肉汤,王爷爱喝。” 她会因为后院其他人产生危机感,可放在魏桃身上,绿卿只觉得好笑。 厚厚的门帘掀开,燕扶光穿着朝服进来,肩上有层洁白的雪。 绿卿微笑着迎上去,想抬手为他抹去肩上的雪,燕扶光先一步抓住她的手,“凉,你就别碰了。” “嗯。”绿卿一顿,很快转手去为燕扶光解大氅。 燕扶光享受着她的这份殷勤,待坐到软榻上后,才自然而然地问:“今儿身子如何?” 绿卿以身子不适为由拖延认亲仪式,燕扶光却没深究那么多。 他知晓绿卿腹中怀着两个孩子,更关心绿卿的身体。 绿卿垂头看了看隆起的肚子,笑意温柔:“还好,孩子很乖巧,就是妾很容易疲累。” 怀孕的辛苦经历过的人才清楚,而且她怀了双胎,就算没有孕吐,身体负担也很重,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 “累了就多休息,没有什么事比你的身子更重要。”他在暗示绿卿不想见向三娘等人可以拒绝。 绿卿沉思了会儿,还是决定先不把向三娘给她交代的事实说出来。 她需要燕扶光去查明管莎莎等人在过程中的各种行动,且绿卿更想让燕扶光自己看见管莎莎她们的阴谋,而不是由自己查明再转述。 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一方,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她要燕扶光亲眼看看她的处境。 “没关系,见一面而已。”绿卿笑容淡了点,兴致不如谈论胎儿那么高,她道,“而且亲近些,才是世人想看见的画面,妾不能太冷淡。” 有人想看戏,她就陪着演,在她们以为成功近在眼前的时候,开始反击。 第109章 吸血虫 陶珊院。 季明珠嫌弃管莎莎没把握好计划的进度,“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说把那家人安置进王府,就让魏氏好看吗?做了那么多,魏氏除了被逼着认亲,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还好好的!你搞搞清楚,我们不是大善人,目的不是给她找亲人!” 她最想得到的结果是绿卿一尸两命,彻底从世上消失。 管莎莎主观上和季明珠是一样的想法,可客观上她把握不了事情的走向,向三娘的倒戈扭转了局势,只不过她们现在还不知道而已。 “向三娘说魏氏身边的丫鬟对她寸步不离,没找到机会动手。” “给我说这些没用!我不管你们要等什么机会,总之,我一定要看到想要的结果,否则你和他们一家全都滚蛋!” 季明珠强势施压,管莎莎苦着脸从陶珊院出来,扭头去了向三娘一家临时落脚的那处院子。 魏桃和魏菊姐妹俩对着镜子描描画画,两张蜡黄干巴的脸上抹了脂粉,怪异又可笑。 魏桃:“我只是没打扮过,要是再好好养养,打扮起来不比大姐差!” 魏菊:“你看上王爷了?” 魏桃:“王爷这种人物,比状元郎还厉害!” 魏菊:“王爷是英俊,可我总觉得,咱们没希望接近这样的人,昨天娘怎么说你忘了?哪儿有妹妹主动招惹姐夫的?说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句话可惹毛了魏桃,她将木梳重重拍在梳妆台上,咬着牙拧住魏菊的耳朵:“姐夫?她只是个妾,王爷怎么就是我的姐夫了?为什么她可以,我不行!” 魏菊求饶着躲开,埋怨道:“是娘说的,又不是我的意思,你怪我有用吗?” 魏桃沉着脸,胸口被气得来回起伏,她发话道:“你不准再去给娘告状,我做什么都不要你们管!” 若是没有绿卿,若是绿卿不是她的姐姐,魏桃在外面碰见燕扶光这般璀璨夺目的男子,一定不敢生出任何靠近的想法。 可如今亲眼看着绿卿在这种男人的庇护下过上了好日子,魏桃一边嫉妒,一边觉得她有机会和绿卿一样。 恰好听见这话的管莎莎陷入了沉默,她很想问问魏桃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肖想王爷! 不过,魏桃的心思刚好可以成为管莎莎的突破口,既然向三娘不得用,那就换个人选,魏桃不就是现成的吗? 她藏起眼底的轻蔑,推开门进去。 “两位妹妹在干什么呢?我从外面听见你们聊得很投入,叫了没人答应,所以就自己进来了。” 管莎莎表现得十分友善,至少比绿卿对魏桃、魏菊姐妹更亲热。 魏桃和魏菊就把她当做好人,亲昵地叫她“管姐姐”。 管莎莎睁眼说瞎话评价了一番魏桃的妆容,她意味深长道:“魏桃妹妹底子不错,若是从好好养着,一定会成为美人。” 说得魏桃心花怒放,差点当场认管莎莎做自己的亲姐。 “我没记错的话,魏桃妹妹十六了是?多好的年纪啊,可以谈婚论嫁了!” 魏桃不见羞涩,双眼期待地问:“管姐姐觉得我可以嫁给如意郎君吗?” “当然可以,你不比魏庶妃差,就是没她过的日子轻松而已。”管莎莎拍拍魏桃的手,“你和魏庶妃身份对调,你的造化肯定也不会比她差,不过现在开始也不晚,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去争取。” 一次见面,魏桃沦陷在了燕扶光脚下,与其说她相信了管莎莎的话,不如说她私心里更愿意听到某个对她认可支持的声音。 一来二去,魏桃和管莎莎渐渐熟悉,两个人走动频繁。 绿卿对此一无所知,她把关注重点放在向三娘身上。 而这时,燕扶光对燕三娘一家的调查取得了关键性进展。据他派去南方调查的人传回的消息说,向三娘和魏大牛一家六口路引上写的户籍是假的,有人在进京前给他们一家换了一个全新的背景。 梁非嗅到了一丝阴谋,他站在书房里,低头禀报道:“属下让人这几天跟踪魏大牛,发现他几乎每天都去赌场。” 燕扶光点点书桌,若有所思地问:“赢了还是输了?” “皇上赏赐的银子,赌场的人不敢收,魏大牛赢了不少。” 舆论热度还在,魏大牛走出门,谁都知道他们一家的故事,赌场里的人都长了眼睛,自然不想在这个关头得罪他。 也因为尝到了甜头,所以魏大牛更加沉迷赌博,每天回府睡个觉,第二天连早膳都不吃就揣着银子出门了。 “让他输,输得越多越好。”燕扶光言简意赅地吩咐。 既然魏大牛和向三娘不是绿卿的亲生父母,那燕扶光就不需要对他客气,他要慢慢铺垫,一步步将舆论扭转,最后再将真相摆出来。 梁非不多问,答道:“是,属下明白。” 魏大牛在赌场上的运气一瞬间消失,两天,他就把几百两银子输光了不说,还欠下了赌场五百两的债。 他回来找向三娘想办法,向三娘火冒三丈:“你把银子全输了,要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当初拿到那笔银子,夫妻俩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向三娘的本意是把银子存起来,万一以后出了意外,也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她以为魏大牛去赌场只是玩一玩,没想到他把全部的银子都拿去输了,还倒欠了一屁股债回来。 “老娘想不到办法!”向三娘咆哮着。 魏大牛烦躁地挠挠头发,粗声粗气地吼:“五百两银子多大的事,老子的女儿是王爷的庶妃,她穿金戴银的,这点小钱你去找她要就可以了!” 向三娘瞪大了眼睛,颤抖着食指指向魏大牛,竭力压低声音道:“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她是你的女儿?你这个孬货,生得出这种女儿?” 魏大牛不要脸道:“管她是不是,别人以为她是,她就是!你别和我叫了,去找她要钱!” 他根本不担心还不起债,以为自己背靠绿卿,就能无穷无尽吸她的血。 第110章 名声好转 隆冬,寒风凛冽,大片乌云压在京城上空,正酝酿着一场大雪。 厚厚的门帘掀起,冷气伺机而入,向三娘拘束地搓搓手,在曼冬的带领下往屋里走。 “主子,向娘子来了。” 绿卿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闻言坐起身。 “坐。”她淡淡道。 向三娘勉强笑着坐下,有意无意瞥了绿卿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不说,绿卿也没兴趣问,两个人坐着,屋里好半晌都没声音。 曼冬沏了茶过来,放在向三娘手边,礼数周到道:“向娘子,请喝茶。” “哎哎哎,多谢姑娘。”向三娘捧着茶碗,仰头喝了一大口。 她把茶当酒,喝了壮胆,放下茶碗就说明来意:“魏庶妃,我有一事相求……” 这时,绿卿才不得不搭话,她轻轻“嗯”了一声,“先说说,我听听。” 向三娘声泪俱下,一股脑把自己这几天承受的苦楚倾泻而出:“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把皇上赏赐的银子都输光了,还欠了赌场五百两银子……他和我吵,逼、逼我来找魏庶妃想想办法……” 魏大牛软硬兼施,向三娘最终还是心软了,到底是夫妻,魏大牛出了事她不可能干看着,所以向三娘还是决定来锦箨院试试。 她学着魏大牛的逻辑,试图说服绿卿:“在外人面前,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我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肯定会连累您的名声,就拿这次的事来说,魏庶妃的父亲在外欠人家银子,说出去也不好听……” 所以,向三娘所谓的找绿卿想办法,换句话来说就是要钱。 绿卿目光一扫,眼底迅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她懒懒地侧靠在软枕上,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似的:“威胁我?” 向三娘被她笑得心里发毛,连忙否认:“不、不是!我们是想请求您帮忙渡过这个难关!” 绿卿慢条斯理剥了个橘子,再慢慢悠悠除去橘瓣上的橘络,期间向三娘坐立不安。 似乎过去了很久,向三娘都快要放弃了,才听见绿卿答应:“可以给你们五百两。” 向三娘十分惊喜,过后又满心忐忑:“您需要我做什么?” 目前为止,绿卿对她下过任何一个命令,向三娘反而很不安。 可绿卿这次也没有要她做的事情。 曼冬为绿卿感到不值:“他们死不要脸地贴上您,您都没让他们付出代价,怎么还往里贴银子呢?” 寄琴端着碗燕窝上来,听了曼冬的疑惑,反而笑了起来。 “外面都传什么你真听说了吗?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说主子忘恩负义、不敬父母,主子是想让那些外人看清这家人真面目,赌博欠债,从主子这儿拿银子填窟窿……” 寄琴还没说完,曼冬就明白了,她一拍手,接着道:“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不少人转头同情主子有这样的爹娘!” 绿卿吃了一口燕窝,笑着听她们说话。 确实就是寄琴说的那样,五百两银子拿出去,魏大牛和向三娘的名声就不一样了。 短短几天,京城基本人尽皆知的感人故事就迎来了初步崩塌。 魏大牛不明所以走在街上,背后许多人指着他窸窸窣窣。 “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多好的爹娘,其实也就这样,得了银子天天去赌场,输了还要找魏庶妃拿银子还钱,呸!沾上赌的人就没一个是好人!” “我看也是,说不定他们是看魏庶妃日子好过了才认亲的,图的就是银子!” “也不一定,人家辛辛苦苦寻女十几年,过过好日子放松放松也说得过去……” “说得过去什么?!你就看着!这五百两绝对不够,窟窿只会越来越大!” 魏大牛彻底沉迷赌博,五百两到手,他更加肆无忌惮,认为再输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再去找绿卿要。 他继续坐上赌桌,耳边充斥着各种欢呼声、骰子滚动的声音,兴奋和失落一浪接一浪操控他的理智。 最后,成功欠了两千两银子。 赌场的人劝他:“魏老爷,两千两不是小数目……” 他脸红脖子粗地呵斥:“晋王是老子的女婿,这点小钱老子不在乎!明儿就还你们!” 魏大牛带着两千两的债回了王府,一回去就让向三娘去找绿卿拿银子。 向三娘腿都软了,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两千两?!你又输了两千两!” 魏大牛尝到了五百两的好处,很是不把这两千两放在眼里,他理直气壮道:“你去找她拿银子,老子是她爹,十几年不见,花她点银子怎么了!” 向三娘是再也不肯了,她想也知道,谁都受不了得寸进尺的人。 魏大牛却已经疯魔,一巴掌扇在向三娘脸上,紧接着拳头落下来:“你去不去!去不去!臭娘们儿,老子给你脸了是不是!” 他把向三娘打得头破血流,向三娘只好又去找绿卿。 “魏庶妃……”向三娘跪下来,眼角唇角的伤痕一览无余,她边哭边请求,“求您再帮帮我……” 绿卿摊摊手:“我哪儿来的两千两?” 向三娘不相信,膝行上前,抱住绿卿的小腿:“求求您……求求你再帮我们最后一次……” 绿卿不为所动:“我不欠你们什么,我以为五百两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殊不知你们根本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 “求求您……求求您……” 绿卿坚持:“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向三娘又改口:“多少都可以,多少都可以,只要您愿意帮忙,事情肯定能解决……” 她想的是,绿卿可以给燕扶光开口,所以坚信两千两一定能拿出来。 但她没想到,绿卿没那个义务这么做。 绿卿让曼冬送了五百两过去,又让她把库房里能当的东西拿去外面的当铺当了银子,拼拼凑凑弄了个三百两出来,再由曼冬亲自去赌场给魏大牛送银子,顺便演场戏。 曼冬哭哭啼啼跑到魏大牛身边,把银子都给他,“魏老爷!我们主子全部的银子都给你了,求求你不要赌钱了好不好?主子为了您的事,整天忧思难眠,府医说她怀有身孕,再这样下去情况很不好……” 魏大牛不知其中目的,反而嫌弃银子太少。 他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落在所有人眼中,与此同时,绿卿在京城的名声极速好转。 第111章 “动胎气” 燕扶光从梁非那儿听说了绿卿的壮举,忍笑评价了一句:“果真聪慧。” 那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梁非没眼看,不过对他的话深以为然。旁人只看得到她受宠,殊不知那全靠人家自己的本事,把王爷的身心都攥得紧紧的。 “赌场那边继续。”燕扶光接着发话,“别对他手软,把他逼到绝境,让他露出真面目。” 梁非领命退下。 不一会儿,方进宝来请示:“今儿的晚膳摆在哪里?” 换做从前,鹤鸣院的下人基本上不会顾虑,谁让他们主子那么久都没在鹤鸣院正儿八经用膳了呢?成天一回府就往锦箨院跑,想找个人都得去锦箨院。 在方进宝期待的眼神中,燕扶光一点不犹豫道:“去锦箨院。” 他快速把手边的信件浏览完,不宜留下的立刻就烧了,收拾好之后换了身衣裳,头也不回出了鹤鸣院。 方进宝回头幽幽对钟嬷嬷叹了口气,跟随燕扶光踏上那条最熟悉不过的路。 绿卿不知燕扶光会过来,她被魏桃和魏菊缠着脱不开身。 魏大牛把他们一家的银子全都输光了,向三娘隔三差五就要挨打,魏桃和魏菊不仅半点不操心,还对打扮自己这件事依然兴致浓厚。 不过她们没有多余的银子,看上好看的首饰也买不起,所以她们转头来了绿卿这里。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绿卿包围,软硬皆施试图让绿卿给她们银子,或者把自己的首饰分给她们。 魏桃:“大姐,咱们好多年不见,见面礼你都没给我们呢!我也不挑,你把你的玉镯给我就好!” 魏菊:“大姐,二姐说的有道理,咱们姐妹感情好,外人看着也会称赞你关爱弟弟妹妹!” 绿卿懒懒地垂下眼皮:“多年不见,你们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呢?兄弟姐妹之间互相关爱,才是最值得称赞的。” 软的不行来硬的,魏桃气鼓鼓道:“你还是我亲姐呢,那么抠门!人家管姐姐送我簪子,还开解我的心事,你做了什么?!” 绿卿冷笑:“我欠你什么?” 那么理直气壮的,真当她是她们的亲姐姐啊?谁要是摊到这样的妹妹,那真是遭罪! 魏桃气得站起来,凶巴巴指着绿卿:“我要去告诉王爷你的真面目!你根本就不好,王爷知道了肯定会厌弃你!” 绿卿不为所动,听到这话的燕扶光背着手进来,冷着一张英俊的面孔,用凌厉的眼神扫过魏桃。 “王爷,您来了。”绿卿起身相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微笑接过他的大氅,递给一旁的寄琴。 燕扶光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去榻上坐好,这才睨向刚才还张牙舞爪现在却装作乖顺的魏桃。 “你要告诉本王什么?”他清寒的眸子泛冷,眸底染上阴暗的情绪。 魏桃沉浸在小鹿乱撞的怦然中,显然没察觉出这点危险,她扭捏地来回捏着掌心,红着面颊声若蚊呐道:“姐姐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以为自己是柔弱无助的娇花模样,可事实却很辣眼睛,飘忽不定的眼神配合她扭扭捏捏小家子气的样子,说一句贼眉鼠眼都不为过。 燕扶光摩挲着绿卿的手指,嗓音轻柔地关怀道:“不喜欢赶走了就是,别影响你的心情。” 绿卿似是无奈般叹气点头:“她年纪小,妾不会和她计较的。” 受到冷落的魏桃被这一幕刺伤了眼睛,她抽泣两声,还不肯走,视线流连在燕扶光身上。 曼冬躲着笑了两下,赶在燕扶光发怒前过来把魏桃、魏菊拽了出去。 魏桃伤心欲绝,管莎莎趁机而入。 她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感同身受道:“只要魏庶妃在,王爷的眼睛就看不到别人,不说妹妹你了,我们府里那么多姐妹,都是一样的……” 魏桃不忿握拳:“她凭什么?!王爷值得更好的!” 什么是更好的?魏桃认为她就是更好的那个。 管莎莎不屑地勾起唇角,引诱道:“魏庶妃本就受宠,若再生下这胎,往后就没人能撼动她在王府的地位。” 魏桃目光阴沉,走入管莎莎的圈套:“那就别让她好过!” 魏桃和管莎莎勾结,向三娘和魏大牛得寸进尺黏住绿卿尽情索取,一家子都不安好心。 绿卿回想魏桃口中的管莎莎,出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原则,让寄琴特意关注了管莎莎和魏桃的行踪。 “她们走得很近,管侍妾表现得异常友善温柔。” 其实很好理解,绿卿当下就猜测,管莎莎将突破口转移到了魏桃身上。 “咱们提前做好准备吗?”寄琴问。 “她们冲着我来的,我们当然要做好准备了,让她得手,我的命就没了。” 绿卿谨慎小心地待在锦箨院,除非必要绝对不出门。 每次魏桃过来,她也戒备心十足。 多次尝试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魏桃心生烦闷,她在管莎莎面前说:“再不出手,她就生孩子了!” 管莎莎怂恿她:“你多想想办法啊,一次不行就第二次,一直坚持,总会得到想要的结果!” 魏桃还真就听了她的谗言,寻了个不下雪的日子,抱着必胜的决心去了锦箨院。 绿卿时刻都准备着迎战,看出魏桃的紧张不安,猜测出即将发生什么。 魏桃握紧发汗的手心,不太熟练地发散善意:“今儿天气不错,姐姐闷在屋子里不好,我陪你出去走走。” 绿卿狐疑地看她一眼,没答应。 魏桃再三劝说,绿卿还是很坚定,她不会给任何机会,让别人伤害自己。 “我不想出门,你自己去。” 魏桃恼羞成怒,想抬手去拽绿卿。 绿卿在她碰到自己前,向后一躲,曼冬大喊大叫:“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推我们主子!” “她自己——” 魏桃有口说不清,因为绿卿喊肚子疼,锦箨院上下陷入慌乱。 紧接着,江医女急匆匆赶来,一通诊脉后,说绿卿动了胎气。 曼冬哭诉道:“主子明明好好的,是她推了主子!” 魏桃有口难辩,证人全都不站在她那边,最后被罚跪在游廊下。 第112章 一一惩治 燕扶光过来时,绿卿还躺在床上。 她其实没什么事,更没有动胎气,只不过先一步察觉了魏桃的目的,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做出的回击罢了。 绿卿撑着身子要起来,燕扶光摁住她,“躺好。” 她眨眨眼睛,听话躺回去,在燕扶光询问前主动交代:“妾没动胎气,装的。” 按道理,燕扶光能预料到,可听见她动胎气那瞬间的心慌也是真的。 “江医女怎么说?”不放心,他还是要郑重地问一遍。 绿卿再三保证:“妾真的没事,江医女也说孩子很好。” 至此,燕扶光才算安心,他碰碰绿卿的脸,为她把凌乱的发丝撩到耳后:“他们一家不是你的亲人,我会去给父皇说明。” 绿卿的目的正是这样,她不要这样的家人,不要被这些心怀不轨的人黏住。 “等舆论扭转,就是澄清的最好时机。” 燕扶光和绿卿不谋而合,两个人甚至都没商量过,就想到了一起。 绿卿心里舒畅,主动握住燕扶光的手,试探问道:“平白无故的,他们为何要假扮我的亲人?” 涉及到管莎莎不算什么,关键是季明珠这个人。绿卿不清楚季明珠在燕扶光这里有多少分量,她不敢妄下定论,不管不顾。 季明珠到底是燕扶光的侧妃,背后的家族又和燕扶光颇为亲近,说句很泄气的话,若是燕扶光决心不把季明珠牵涉进来,绿卿也只有退缩让步。 私心里,她当然不想让步,可现实走向如何,不是她能左右的。 绿卿的小心翼翼落在燕扶光眼里,他有些无奈。季明珠和管莎莎如何寻找这家人,又是如何让他们黏上绿卿的,他已经查清楚了。 他很想让绿卿明白,他永远都只会选择她,站在她这边。 可语言很多时候都是无力的,说出来悦耳动听不算什么,不如用行动让她感到安心。 “查清楚了,年前清算。” 他做出了承诺,绿卿默默记下,自己悄悄在背后数着日子。 终于,魏大牛一家的事迹传到了熙和帝耳朵里。 他叫来燕扶光,又气又不可思议:“本来朕还想给他们主持认亲仪式的,如此看来,他们一家着实辜负朕的期待!” 燕扶光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认亲仪式就不必了,儿臣好好查了查,发现其中有蹊跷,这一家人与儿臣的庶妃魏氏毫无干系。” 熙和帝大为震惊之余龙颜大怒:“毫无干系?!好好好,竟然敢欺瞒朕!” 燕扶光为绿卿说话:“魏氏本来还高兴,奈何背后有人精心筹划这场认亲,得知真相后接受不了,如今还在府里养胎。” “何人如此大胆!”熙和帝听了,果然更生气,“居心叵测!绝对居心叵测!冲着魏氏肚子里的孩子去的是不是?” 知道他在意什么,燕扶光故意道:“或许是,儿臣会查明的,父皇您息怒。” 他不想让熙和帝插手,季明珠触碰了他的底线,季家的人肯定会再三维护她,熙和帝耳根子软,多半不会坚持。 燕扶光清楚,绿卿对于熙和帝的价值仅仅在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如季家对熙和帝的重要性。 但那是站在熙和帝的角度,若是换做他自己,燕扶光坚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绿卿和他们的孩子。 “此事还请父皇交由儿臣处理。” 熙和帝对向三娘一家欺瞒他一事耿耿于怀,他甩甩袖子:“该杀的杀,该罚的罚,扶光你去办!” “儿臣遵旨。” 燕扶光雷厉风行,刚回府就把全部人叫到了鹤鸣院。 魏大牛被人从赌场里抓回来,没看见燕扶光之前一直叫嚣着让人放开他,待看见燕扶光后,立刻熄了声,双腿颤抖跪在向三娘身边。 绿卿穿得厚厚的,坐在一旁的软椅上,院子里乌泱泱跪了一大堆人。 宁华月脚步悠闲地带着丫鬟过来,故作惊讶后轻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 季明珠忐忑不安地搅着手指,陈清姿事不关己默默品茶,绿卿更不想搭理她,全部人都跟没听见宁华月说话似的。 宁华月讪讪笑了笑,不再没话找话,自己去自己的位置坐下。 人都来齐了,燕扶光就把向三娘一家假冒绿卿亲人一事说了出来。 管莎莎和季明珠身子一僵,两个人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们究竟是自己交代,还是本王来说?” 跪在下面向三娘反应很快,立即接话道:“草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有人逼迫草民一家……” 她抬眼瞥向管莎莎,爽快将人出卖:“是管侍妾逼迫,草民才不得已进京,配合管侍妾……” 管莎莎没想到向三娘就这么一点不犹豫将真相说出来,她急着为自己辩解:“不是这样的!他们说他们是魏庶妃的家人,妾才把他们带回府,妾也是被他们骗了!” 向三娘还欲反驳,燕扶光拍了下桌子。 “事情经过本王已经查清,任何人都逃不过。” “把你们叫过来不是听你们狡辩的,对于如何处置你们,本王已有决策。” 管莎莎六神无主地望向季明珠,季明珠猛然撇开脸。 虽然燕扶光没点季明珠的名,可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哪儿还管得到管莎莎。 “你们一家,流放北疆。” 杀了他们,无异于帮助他们解脱,燕扶光不乐意那么做。 说完,燕扶光一个眼神扫过去,管莎莎面色苍白,等待宣判。 “侍妾管氏,杖杀。” “侧妃季氏。”燕扶光刻意停顿,季明珠方寸大乱。 她扑通跪下,认错道:“妾知错,但其中过程皆由管侍妾提议实施,妾错在没有及时阻止她的恶行,还请王爷宽恕妾一次!” “户籍造假,不是你做的?” 燕扶光的反问击碎了季明珠最后一丝幻想。 “可以饶你不死,但罪责难逃。” “看在季巡的面子上,降你为侍妾。” 一个个参与此事的人都被揪出来,宁华月很是心虚地捏紧了手绢。 按道理说,她没有直接参与,没理由怪在她头上。 可燕扶光没准备放过她,冷声道:“王妃没履行好职责,纵容管氏、季氏害人,不辨缘由将这家子人安置在府中,惊扰了魏氏。” 他当着满府上下的人训斥宁华月,没做出具体惩罚,却足够让她下不来台。 经过调查,燕扶光知道,宁华月才是这件事背后真正的促使者。 第113章 夫子到位 处理了向三娘一家,新年也快到了。 季明珠搬出了陶珊院,去到了侍妾房那边,巨大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病倒在了腊月尾。 宁华月本来庆幸燕扶光没真的动手惩罚她,可看见季明珠的下场,她内心又极度不安。 一向张扬的季明珠从侧妃沦落为侍妾,总是季家那边的人苦苦相求,燕扶光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可见他并不是能被人左右额性子。 宁华月不禁想,有朝一日她触犯了燕扶光的禁忌,是不是就算徐皇后出面,她也还是得不到宽恕。 灵韵叹叹气,理智分析:“魏庶妃是再动不得了,咱们先按兵不动,风头过来再说。” 绿卿在燕扶光心里的地位很显然是与众不同的,谁都想看她失宠,却谁都不能把她拉下来。 “庶长子这口气我忍了,没想到魏氏这般能耐,竟然还能怀上第二个。”宁华月一夕之间老了许多,眉目沧桑。 她把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笑话。 “当初那场流言蜚语闹起来,我就该去求爷爷退婚的……”宁华月自嘲一笑,她对燕扶光本身也没有多少爱慕之意,更多只是一种不甘心。 身为晋王妃,没有王妃尊严的不甘心,想名正言顺当晋王府女主人却实现不了的不甘心。 这些她若是能早点想清楚,或许就不会把自己的境地变得如此糟糕了。 灵韵听得心惊肉跳,她忙压低声音劝道:“话不能这么说啊,小姐,您当了王妃,是多风光的事?开弓没有回头箭,您没有后悔的的机会了!” 现在就算是宁阁老出面,宁华月也没有可能全身而退。 尚且不论她当了王妃之后做了多少坏事,熙和帝也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宁家给皇室蒙羞。和离是绝对不可能的,宁华月暴毙才是正确的走向。 “我知道……”宁华月擦了擦眼角的泪,脑子还算清楚,“说说而已,我不会放弃的,王爷不给我的荣耀,我自己去争,他喜欢谁,我就非要针对谁,大不了大家一起不好过。” 灵韵一愣,她好像也不是这个意思…… 锦箨院依旧风光无限,绿卿和肚子里两个孩子一切安好,澜哥儿也长得越来越好。 三岁开蒙,澜哥儿如今两岁多了,再过几个月,燕扶光就要给他请专门的夫子,绿卿因此想起燕扶光也答应过她给她学习的机会。 澜哥儿翻着本画册,胖乎乎的指头点在上面,认真学习。 “鸟……鱼……花……” 绿卿煞有介事地跟着凑脑袋过去,见澜哥儿都认对了,便夸他:“真棒!全对!” 燕扶光满眼含笑地看着对面的母子俩,绿卿忽然笑眯眯和他对视。 她歪歪脑袋,有意提醒:“王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事了?” 过了几个月了,她还没见到她的夫子,学习进展为零,若不是先前被向三娘一家黏住没时间,绿卿 一定会更早提醒燕扶光。 “忘了什么事?”燕扶光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呢,他轻咳两声,动动肩膀,“这几日刑部事务太多,忙得我肩膀疼。” 绿卿机灵地挪过来,抬手给他捏肩:“妾帮您摁摁,也许会好点儿,不过最好还是让府医瞧瞧,省得拖下去耽误您的正事儿。” 澜哥儿觉得好玩,也跟着加入绿卿,小肉拳头使劲往燕扶光腿上砸,末了还眨巴着大眼睛问他父王:“舒服吗?” 燕扶光呼噜一把他的小脑袋:“劲儿那么大,再长大点就学武。” 绿卿来了兴趣,小声在燕扶光耳边提议:“妾生了孩子,也和无霜学两招,就算用不上,也当强身健体了。” 她可不想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江医女都说了,人还是要时常锻炼,才能保持身体康健。 总之,读书写字绿卿想学,防身的招式她也想学。 燕扶光反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笑道:“可以,你好好学,等我们的女儿生下来,也让她学。” 绿卿咕哝:“可是您都忘了之前答应妾的事……” “没忘。”燕扶光把仰着脸的澜哥儿捞到腿上坐好,又把绿卿拉到前面来,好声好气地解释,“我想给你找个好的夫子,后来又有事情耽搁,所以才晚了点儿,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你也没旁的事要操心,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可以。” 绿卿一双眼睛发光,激动得恨不得现在就和她的夫子认识认识。 最终还是燕扶光按住了她,把时间定在了明天。 绿卿心里一直记着这事,第二天一大早就醒了,换好衣裳做好准备就要去见她的夫子。 燕扶光让方进宝把人领来锦箨院,绿卿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气质沉静的阮夫子。 “阮夫子好。”她礼貌地打招呼。 阮婷是一个二甲进士的女儿,生性爱读书,从小立志当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奈何世道很少接受女子走进正儿八经的课堂,甚至孩童开蒙都不会选择她作为夫子。 燕扶光不想把关于绿卿的事闹出大的动静,让更多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也不想随意找个秉性不清的人来教导绿卿,所以他花费了很多时间,才找到阮婷这个合适人选。 她学识本事足够,出身微寒,不会看不起绿卿这样的出身。 事实也确实如此,燕扶光走后,绿卿和阮婷聊了会儿,发现彼此都挺投缘。 阮婷性格坚韧,得知绿卿向往读书识字,她没有嘲笑也没有高高在上地评论。 她对绿卿保持着平等的姿态,站在夫子的角度欣慰有这样好学的学生。 绿卿放下了心中的忐忑,认认真真上了她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课后,绿卿送阮婷出门,晚上,她那份欣喜还未彻底消退。 “王爷,阮夫子这样的女夫子是不是很少?” “嗯,世道如此。” “可妾觉得,阮夫子不输很多其他男夫子,对不对?” “是,她比很多男子学问还深。” 绿卿有点说不出来的感受,她听了沉默半晌,才商量说:“阮夫子的月银,妾多出一部分给她。” 女子本就不易,阮婷能走到如今,肯定更加不易。 绿卿认为,女子不该被困于内宅,她给燕扶光当妾,为他生儿育女的同时,也渴望认识最真实自由的那个自己。 第114章 生子晋位 绿卿终于过上了她梦寐以求的日子。 可惜快乐不过几天,就被熙和帝点名进宫参加今年的除夕宫宴。 她一听到这个消息,脑袋都大了,可想而知,去一趟凤仪宫,要遭到徐皇后怎样的阴阳怪气。 “您不想去,不如说身子不舒服?”曼冬小小地提了个建议。 绿卿有气无力地摇头:“皇上的口谕,不能不去。” 熙和帝肯定是为了向三娘一家的事情传召她入宫,绿卿不担心这个,烦闷的是徐皇后那里。 不想去也得去,除夕一眨眼就到了。 她肚子大,雪天路滑,需要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顾不了澜哥儿。 机灵的澜哥儿一早就抱住了燕扶光的腿,成功被他父王抱在怀里。 临走前,燕扶光特意交代车夫:“赶车仔细些,不得有误。” 一路平安无事到了皇宫,燕扶光特意先去凤仪宫请安。 徐皇后穿得庄重大气,面上温和慈爱:“大冷天的,都冻坏了,赶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自从绿卿怀孕,这还是她头一次进宫。 徐皇后一眼看出她肚子的大小有些不对劲,笑道:“本宫怎么瞧着魏氏的肚子比寻常人大些呢?” 绿卿心里一紧,解释道:“妾太贪吃了……” 好在还不到肚子飞快长大的时候,她的解释也能说得过去。 徐皇后点点头,看向江觅荷:“吃太多可不行,太子妃刚怀孕的时候就吃得多,还是后面才克制住的,本宫一直可惜,若当时一开始太子妃好好遵循医嘱,是不是筝儿就不会难产了。” 她这是完全把燕羡之至今没有儿子的责任怪在了江觅荷头上,言语中对江觅荷的责怪毫不掩饰。 旁人也能从她的态度里窥探出如今她们的婆媳关系如何。 陈妃就抓紧机会表现自己,她道:“生儿育女也讲究缘分,臣妾已经看明白了,顺其自然就好,咱们着急也是没用的!” 她和徐皇后五十步笑百步,谁都知道,她俩恨不得自己立马抱上孙子。 徐皇后不太愿意搭理陈妃,扭头继续数落江觅荷:“你瞧瞧魏氏,如今第二胎了,你若是尽好你太子妃的责,府中妾室何愁怀不上孩子?” 江觅荷淡淡回道:“母后教训得是。” 她做得已经足够了,燕羡之爱在哪个女人的住处歇息她通通不管,没人怀孕又不是她的错。 其实江觅荷悄悄和她大哥江风说过,怀疑燕羡之身子有问题,她当时生燕筝儿难产,后面府里那么多女人都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 不是女人的问题,势必问题出在男人那里。 是江风让她把这些话埋在心里,江觅荷才在徐皇后面前再三忍耐。 可徐皇后怪谁都不会怪在她自己的儿子身上,逮住江觅荷的态度持续攻击:“你是本宫的儿媳,更是大燕的太子妃,你要知道你的责任是什么,本宫说什么你都不放在心里,如何得了?!” 殿内气氛不好,燕羡之咕咕哝哝插话:“母后,今儿大好的日子,还是不说这些了,平白坏了气氛,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徐皇后深呼吸几下,恨铁不成钢地瞥了眼燕羡之,这才作罢。 江觅荷舒了口气,找到时间就立马出了凤仪宫。 绿卿和她在御花园遇见,燕筝儿来找澜哥儿一起玩耍。 亭子四周围了屏风,中间放着火盆,虽不如凤仪宫殿内温暖,可气氛至少舒服。 江觅荷露出疲态,喝茶的模样像极了借酒消愁。 “下辈子,我当个男人算了。”看得出来,她被燕羡之和徐皇后联手弄得丧失了对于生活的热情。 说完,江觅荷抬手碰碰绿卿的肚子,嗓音轻得几乎听不清,她道:“小心些,有些人眼红呢。” 绿卿一顿,乖巧点头:“知道了!” 江觅荷似乎被她郑重听话的模样逗笑,怕吓坏她一个孕妇,又补充道:“晋王有担当,你也别太忧心,有什么事只管去找晋王,你肚子里还是他的孩子呢。” 绿卿又是点头,受教颇深。 宴会上,熙和帝赏赐了绿卿许多银子,他对向三娘一家的谎言深恶痛绝,怒斥道:“朕绝不会允许谁再搞出这样的荒唐事来蒙蔽朕!魏氏怀有身孕,还被人再三捉弄,好在朕的孙儿无碍,否则朕绝不会只让他们流放!” 绿卿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跪下磕头:“谢皇上隆恩!皇上英明!” 其中有多少真情实感不论,至少她失去的银子换一种方式回来了。 冬去春来,绿卿在阮婷的带领下,初步成为了一个有点点学识的女子。 她很努力也很聪明,字形越来越规整,对于阮婷留下的任务也都尽心尽力地完成。 但临近生产,肚子变大很多,限制了绿卿的行动,也消磨了她体内的精力。 阮婷拿着书本,上完这堂课就准备歇一歇,“生产重要,我等您恢复了再继续。” 绿卿只好答应下来,安心待产。 江医女早就说过,双胞胎早产的几率很大,绿卿做好了准备。 五月中旬,孩子们待不住了,吵着闹着要出来。 傍晚,燕扶光还没回府,绿卿就感觉裤腿湿湿的,然后立刻被送去了产房。 顺利得不可思议,绿卿还以为会折腾到明天,没想到仅仅一个时辰,两个孩子先后从她肚子里出来。 绿卿满头是汗地喘气,还有力气问:“女孩儿吗?” 钟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个小公子!” “……好。”稍微有点点失望,居然还没有女儿。 绿卿歪歪头,睡了过去。 燕扶光将将踏进王府,就有下人喜气洋洋迎出去报喜:“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魏庶妃产下两个小公子!” 燕扶光眉开眼笑,迈开步子边走边吩咐:“方进宝,全府上下赏半年月例!” 他去锦箨院,钟嬷嬷笑呵呵让奶娘把两个孩子抱来,“殿下,二公子五斤一两,三公子五斤二两!两个都长得好!” 燕扶光弯腰看了看红红皱皱的两个儿子,心情极度舒畅,“他们娘亲如何?” “魏庶妃生产顺利,现在累了睡着了。” 季明珠和管莎莎的阴谋败露后就该补偿绿卿的,可当时他不想让绿卿太高调,现在她生了孩子,怎么赏赐都不为过。 “庶妃魏氏,生子有功,晋为侧妃。” 第115章 乖巧澜哥儿 晋王府一下子新添了两个小公子,这是旁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宫里的熙和帝兴高采烈,若不是天色已晚,他非要来亲眼看看刚出生的两个小孙子。 绿卿怀双胞胎的事情一直没有透露出去,因此在听说她一次生了两个儿子的时候,宁华月等人的牙都快咬碎了。 “双胎?她果然憋得住!更可恶的是,王爷也配合她!” 绿卿如今有三个儿子,成功晋到了侧妃的位置,如果不是她出身不够好,宁华月怀疑自己这个王妃早晚要给她让位。 王嬷嬷也担忧宁华月今后在府中的地位,她试探着提起徐皇后说过的话。 “小姐,您还记得皇后说过什么吗?” “姨母说我可以从魏氏那里要一个孩子养在膝下。”宁华月眉间紧蹙,显然有了自己的判断,“可你瞧瞧王爷高兴的模样,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我的请求?” 别的不说,经过燕扶光长久以来对她的磨练,宁华月的自知之明是与日俱增。 纵然她也有意夺走绿卿的孩子,但是首先她就知道,燕扶光那关她过不去。 外人最多猜测是绿卿自己不愿意把孩子记在她名下,宁华月清楚,燕扶光的立场和绿卿一样坚定。 “嬷嬷,别再说这个了,若是可以的话,魏氏的第一个孩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抢过来,现在她成了侧妃,我更加抢不过。” 王嬷嬷一想,确实如宁华月所说,难度非常大,并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成功的。 而且宁华月至今还未与燕扶光和缓,还是不要进一步恶化他俩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了。 “小姐说的是,咱们先不要着急有什么动作,左右您才是王府的王妃,只要您存在,魏氏永远都是侧妃,她的路就只到侧妃这里了。” 这也是她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地方了。 反观锦箨院,不似其他院子那般消沉,来来往往的下人喜气洋洋,绿卿在王府的地位越来越高,他们当差的走出去也面上有光。 澜哥儿没有感受到氛围的变化,他眼里只有绿卿的辛苦。 他来到绿卿床前,守着绿卿。 “娘亲,疼不疼?” 乖乖巧巧的小人儿看过了弟弟们,又心疼自己的娘亲。 绿卿一颗心都快化了,握住澜哥儿的小手笑着摇头:“不疼了,我们澜哥儿昨晚睡得好吗?父王去看你没有?” 她这里暂时顾不上澜哥儿,不想澜哥儿受到任何委屈,绿卿一醒来就让燕扶光去哄澜哥儿睡觉。 “嗯,父王来看我的!”澜哥儿靠近绿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娘亲快点好起来。” 绿卿碰碰他的小脸,温柔道:“娘亲会的,澜哥儿别担心。” 母子俩温情脉脉,暖阁里那两个小的忽然扯着嗓子开始嚎。 澜哥儿的小眉毛拧起来,把绿卿的手放回锦被里,交代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他哒哒哒跑过去,奶娘们着急地解释:“大公子,小公子们饿了,奴婢们这就给小公子们喂奶。” 踮脚看了看弟弟们,确定他们没有大碍,澜哥儿收回视线,转身回到绿卿身边,告诉她:“娘亲,弟弟们饿了,吃饱就好了。” 他用小手捂住绿卿的眼睛,稚声稚气地哄道:“睡觉,好好休息!” 绿卿太喜欢她的澜哥儿了,心软软地配合道:“嗯,娘亲睡了,澜哥儿也去玩耍。” 升级成为哥哥的澜哥儿自觉任务重大,在绿卿睡着后并未离开。他一会儿去看两个弟弟有没有再闹,一会儿回来看娘亲有没有盖好被子,忙得不可开交。 绿卿醒来后从曼冬口中得知了澜哥儿的一系列举动,心里满满胀胀的。 有这样的孩子,是她幸运。 今日的燕扶光可谓是春风得意,他的小家从三个人增加到了五个人。 一大早,几个兄弟就稀奇地看见他那张俊脸挂上了笑容,联想昨日得知晋王府魏氏产下双胎儿子的消息,大家伙儿纷纷上前贺喜。 燕羡之是真的羡慕了,一下子得了两个儿子,这是多大的福气啊,可老天不长眼,这样的好事只照顾燕扶光! “三弟,恭喜啊。”燕羡之竭力克制自己的羡慕,五个字说出来,自己却先酸了。 他也想要儿子啊,一次两个不奢望,一个也行啊,偏偏后院的人不争气,不是怀不上,就是怀上了生下来! 燕扶光笑着颔首,头一次对燕羡之这么客气:“多谢太子,改日来府里喝酒。” 燕长风、燕轻舟和燕清淮则吵着寻个好日子去晋王府亲眼瞧瞧燕扶光的双胞胎儿子。 燕长风:“一听说生了两个,我这心里就痒痒的,澜哥儿如此讨人喜欢,小哥儿俩肯定差不了!我这个当二伯的,可是给他们准备了见面礼的,三弟你会欢迎的?” 燕轻舟:“弟弟也给小侄子们准备了礼物,三哥可别忘了我。” 燕清淮也是爱凑热闹的性子,生怕别人不带他,举着手示意:“三哥,我也要去的!” 说完,一旁等着贺喜的大臣们也纷纷上前将燕扶光围住。 所以,小哥俩的洗三礼空前热闹,晋王府那条大街人满为患,马车停了一长溜,一眼望去不知道尾巴在哪儿。 燕扶光招呼宾客,小哥俩用颜色不一样的襁褓包住,抱出去洗三。 双胎不算少见,可这般长得好的着实罕见。 两个孩子差不多一样大小,白白嫩嫩依稀能从稚嫩的轮廓中瞧出英俊的模样。 就连燕羡之都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孩子是真的好,一眼瞧得出的健康。 澜哥儿也来了前院,燕扶光牵着他的手,他负责为大家介绍弟弟们。 绿色襁褓中的是他的二弟,蓝色襁褓中的是他的三弟。 “二弟喜欢笑,三弟喜欢睡觉。”这也是澜哥儿经过观察得出的结论。 爱笑的孩子时不时咧嘴,瞧着就是好脾气。 另一个的小眉头一直皱着,似乎嫌弃大家打扰了他睡觉。 澜哥儿骄傲地给大家介绍:“我是哥哥!会好好爱护弟弟们!” 父王说了,他可以管教弟弟们,可澜哥儿舍不得,他们还那么小,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他要当好哥哥,保护弟弟们。 第116章 聿安九安 燕扶光抢在熙和帝前面,给两个孩子取好了名字。 熙和帝气得鼻子差点歪了,“不是说好了朕来取的吗!” 燕扶光挑挑眉:“您什么时候说过?儿臣记得了。” 熙和帝:“……朕没明说,你装不懂是?” 燕扶光确实如此。 于是乎,小哥俩的名字就定下来了。 哥哥叫燕聿安,弟弟叫燕九安。 澜哥儿站在摇篮前,小肉手指一点一点的:“这是聿哥儿,这是九哥儿。” 聿哥儿懒洋洋地睁了下眼睛以作回应,九哥儿烦躁地蹬蹬小腿。 澜哥儿立马放轻声音:“睡睡,哥哥不吵了。” 两个小家伙立刻又睡过去,头靠头睡得很香。 绿卿出月子时,孩子们的模样较出生时已经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聿哥儿和九哥儿长得并非一模一样,聿哥儿更像燕扶光,九哥儿则像极了绿卿。 “筝儿姐姐说,九哥儿像妹妹。”澜哥儿悄悄在绿卿耳边说,根本不敢大声让九哥儿听到。 前几天,江觅荷带着燕筝儿过来,见到了两个小弟弟,看过九哥儿后,燕筝儿就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绿卿这个亲娘,仔细端详了九哥儿的小脸后,不得不承认,燕筝儿是有点眼光的。 就连身边的曼冬和寄琴都说:“三公子长得好像主子,倒是二公子更像王爷。” 两个孩子不仅长得不像,就连脾气也天差地别。 聿哥儿只要吃饱喝足尿布干净,他能一直保持好心情,谁逗他都愿意配合笑一笑;九哥儿就很不一样了,那小脾气,打小就暴躁,只服绿卿。 江觅荷逗了聿哥儿后,以为九哥儿也能逗,才碰了人家的小手,哭嚎声就响起来了,把江觅荷弄得愣在原地,摊开手想看看自己指甲是不是太长了,划伤了九哥儿的皮肤。 绿卿无奈解释:“不怪您,九哥儿脾气就是这样。” 江觅荷好笑道:“这脾气肯定不是随了你。” 过后,绿卿默默打探,问燕扶光:“王爷,您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燕扶光忽悠道:“据母妃所说,我小时候很乖巧。” 他是绝对不可能承认九哥儿的小脾气或许是遗传他了,小时候上房揭瓦的事一概不论,以昭贵妃做挡箭牌,把绿卿忽悠得团团转。 绿卿纳闷:“那九哥儿是随了谁?” “……”燕扶光沉默半晌,找到了再合适不过的根源,“或许是像父皇?” 隔代遗传,也不是说不过去。 绿卿叹了口气,像熙和帝的话,她就无话可说了。 燕扶光感受到绿卿的无奈,他开解道:“孩子太小了没关系,长大就好了。” 绿卿生出一点希望:“长大脾气就好了?” 燕扶光看她一眼:“长大就可以挨揍了。” 绿卿:“……” 她忽然对九哥儿生出几分同情,同时也发现,九哥儿并不是随便发脾气的小混蛋,人家是有原则的好宝宝,只要你不招惹他,完全不会哭闹。 所以,绿卿学着尊重他。 九哥儿在绿卿的呵护下长得很好,也更喜欢自己的娘亲,心里再烦躁,哭得再厉害,一到绿卿怀里就什么都好了。 绿卿的生活被三个孩子挤得满满当当,直到阮婷再次来锦箨院为她上课,她才重新投入到她的学习中去。 澜哥儿趁势接手了两个弟弟。 聿哥儿和九哥儿睡在一张小床上,聿哥儿含着九哥儿的手指玩儿,九哥儿的眼睛要闭不闭地打瞌睡。 “不许吃手手。”澜哥儿很小声地说着,伸手去掰聿哥儿的小嘴巴,“啊——” 聿哥儿张张嘴,以为澜哥儿在和他玩耍,笑眯了眼。 手指被口水沾得湿漉漉的,澜哥儿一向爱干净,可面前又是自己的亲弟弟,最后,他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自己用手帕擦干净手。 “聿哥儿乖,睡。”澜哥儿捏捏他的小脸,轻声哄。 聿哥儿眨巴着大眼睛,歪歪脑袋,肩膀处的九哥儿已经睡着了,呼吸喷在他耳朵上,有些痒。 不舒服呀,他想躲开一点,刚动了一下就被澜哥儿摁住了。 “聿哥儿别急,九哥儿会哭的。”澜哥儿好声好气地商量,“哥哥弄开,你别动。” 他万分小心地托住九哥儿的脑袋,费力地稍微挪开一点,过程中,澜哥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九哥儿的神情。 那两道肉乎乎的眉毛一皱,他立刻屏息凝神地停住,待呼吸稍微平缓,他再继续。 一来二去,澜哥儿累得手酸,才把九哥儿的睡姿调整好。 此时,聿哥儿打了个哈欠,眼皮沉重地黏在了一起。 小哥俩睡着,澜哥儿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暂时安宁了。 陪伴最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澜哥儿和他的弟弟们就是这样。 作为陪伴小哥俩时间最多的娘亲和哥哥,绿卿、澜哥儿在两个小家伙心中地位很不一样。 燕扶光忙于公务,只有晚上才能和他们见面,聿哥儿给他面子,还让抱着玩儿,九哥儿就不行了。 望着榻上另一个软乎乎的肉团子,燕扶光心痒痒,商量道:“九哥儿,父王抱抱?” 标志性蹙眉的动作立刻展现,燕扶光妥协:“好好好,不抱就不抱。” 澜哥儿抿着唇笑,隐隐有几分骄傲的意思,他轻轻地喊:“九哥儿。” 刚才还对燕扶光横眉冷对的九哥儿望过来,没有一点不耐烦。 极大的落差激起了燕扶光的挑战欲,他坚持每天早上晚上在九哥儿面前晃,非要孩子们打了招呼才去上朝,晚上也要在小床边啰嗦几句才肯回屋睡觉。 长此以往,终于看到了一点成效。 燕扶光两只手一边抱着一个孩子,背上挂着澜哥儿,父子四个欢欢喜喜。 绿卿看了会儿,被曼冬叫出去。 她脸上挂着笑,问道:“什么事?” 曼冬道:“主子,江医女求见。” 江医女遇到了件麻烦事,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别的办法,只能来向绿卿求助。 对于屡次帮助绿卿的人,她向来不吝回报。 “你说说看怎么了,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江医女心力交瘁道:“这几日我去倚虹院给王妃娘娘看诊,王妃问起了我的婚事,想把我许配给府里一个管事……” 第117章 毒药“凌迟” 绿卿不清楚宁华月又抽什么风,但从江医女的反应来看,她是万万不乐意的。 或许强人所难,是宁华月的一贯作风。 “王妃说了是哪个管事没有?” 绿卿想提前打探好情况,找找茬,可江医女说宁华月还未明说是哪个管事,只是有意在她面前提了几次。 “已经说了不止一次?” 江医女欲哭无泪,隔着面纱都能感受到她的焦灼:“是的,我怕王妃真的私自把我的婚事定了,没办法才想着找您帮帮忙。” 她根本就不想嫁人,更不想被当成争斗过程中的牺牲品。 绿卿念及江医女对她的各种恩情,以及对这个朋友的认可,绝不会袖手旁观看江医女掉入火坑。 没错,她对宁华月毫无信任,不仅江医女质疑宁华月的目的,绿卿也坚信宁华月不安好心。 “你先别急,改天请安的时候我去探探王妃的口风。” 江医女把希望寄托于绿卿,暂时安下心回去了。 绿卿回到屋里,燕扶光的视线追随过来。 “什么事?”他听见了外面说话的声音,但具体说了什么,听得又不真切。 绿卿想想,还是认为不能事无巨细全都给他说,很多事情,她应该要学会自己处理,实在没办法了,再找他帮忙也行。 从通房丫鬟到侧妃的位置,她的能力也需要跟着一起进步。 “江医女来给妾送调理身子的药。” 燕扶光垂头看了看两个胖乎乎的孩子,说道:“确实辛苦你了,身子要好好养回来,补品我已经让人送来锦箨院了,记得每日按时服用。” 自从燕扶光发现他并非把绿卿单纯视作生儿育女的载体,他就能看得见她的付出。 “两个孩子太闹腾,就让奶娘和嬷嬷看着,别累着自己,左右王府都给了月例的,让她们闲着干什么,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绿卿坐在他身边,抱过聿哥儿:“是,妾都记得了,您别光顾着妾和孩子们,您的身子也要重视。听方公公说,您前几日忙得连午膳都没时间用?这可不行。” 燕扶光现在除了刑部的事情,还时不时被熙和帝使唤去办其他的公务,因此忙得脚不沾地是他的常态,偏偏他又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一旦接手,宁可劳累自己,也不可能敷衍了事。 “身体重要,这句话您别只对着妾说,您自己也要放在心里。” 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绿卿都希望燕扶光能身体健康。大燕的百姓需要他,她的孩子需要他。 燕扶光看着她郑重其事“教训”自己的模样,心底划过一道暖流。 “好,以后不会忘记了。” 候在一旁的方进宝竖起耳朵,记下了燕扶光这句话,每当他提膳回来,燕扶光沉浸在公文里不为所动时,方进宝轻咳两声,拿出杀手锏。 “魏侧妃说……” 燕扶光自然而然放下公文,看向方进宝。 方进宝谄媚一笑,将食盒打开:“殿下,用膳了,奴才回府还得向魏侧妃汇报呢,您别为难奴才。” 燕扶光轻嗤:“你什么时候换主子了?我怎么没听说?” 话虽这么说,可他是否真的生气方进宝又不是看不出来。 他挤眉弄眼地笑道:“魏主子也是主子,而且魏主子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奴才可不得配合吗?” 燕扶光舒心了,拿起竹筷慢条斯理用膳。 下午,下值前,梁非拿着几封信推开书房的门。 “王爷,冷宫那里有消息了。” 燕扶光手一顿。 昭贵妃的死因并不简单。 即使熙和帝努力平息事态,对外宣称昭贵妃病逝,可作为她的孩子,燕扶光不甘心配合熙和帝粉饰太平。 从自请远赴边疆,到后来回京,这些年里,他从未放弃调查真相,惩治真凶。 当时,盛宠之下,后宫里的人几乎将昭贵妃视为天敌,为了让她消失在世上,几个人联合起来,买通昭贵妃身边的宫女,给她下药。 后来,熙和帝知道了真相,却为了维护他和徐皇后所谓的帝后尊严,为了不失去徐家在朝堂上对他的支持,选择背叛他曾经最宠爱的女人。 可怜的昭贵妃,出身于江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户之家,偶遇微服出访的熙和帝,两个人迅速坠入爱河。也因为母族没有势力,不足以成为昭贵妃的后盾,所以熙和帝第一时间选择舍弃她。 回顾她的一生,进宫后的昭贵妃,并不开心。 燕扶光的出生为她无聊又充满危机的后宫生活增添了夺目的光彩,但她没能亲眼看着燕扶光长大成人,就死在了肮脏的各种利益关系中。 一桩桩一件件,纵使时光飞逝,试图一点点吞没掩埋曾经的真相,燕扶光也会亲手将从前他们所有人欠他母妃的都千万倍找回来! 信件摊开,上面是身处冷宫的林语的字迹。 熙和四十一年除夕当晚,绿卿在冷宫遇险,阴差阳错之下让沉寂多年的林语露面,燕扶光第一眼认出了她,之后便派人留意着林语。 林语曾经是昭贵妃在宫里还算说得上话的朋友,燕扶光猜测她或许知道点毒药的事情。 两年多时间,她看见了燕扶光的决心,相信他有能力对抗熙和帝和徐皇后等害死昭贵妃的幕后黑手,这才愿意将她知道的事告诉燕扶光。 刑部衙署,燕扶光挥退所有人,自己打开了信封。 片刻后,他的目光聚焦在两个字上:“‘凌迟?’” 关于下毒的人,林语和燕扶光一样心知肚明,可到底用的是什么药,从哪儿来的药,她也不清楚,唯独知道那种毒药叫做“凌迟”。 燕扶光喃喃着这两个字,回想起昭贵妃死前身心俱损的样子,眼底迸发出铺天盖地的杀意。 捏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汹涌的波涛在他胸膛中剧烈翻涌,搅得他难以心安。 早已过了下值的时辰,书房的门还紧紧闭着。 梁非和方进宝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燕扶光身边亲近的人就那么几个,方进宝和钟嬷嬷眼看着以往开朗明媚的少年远走边疆,带回来一身伤,梁非则亲眼见证过燕扶光打碎浑身傲骨重获新生的蜕变。 他们深知昭贵妃的死是燕扶光一辈子的伤,所以在此刻才会那么无力。 第118章 不安好心 锦箨院。 澜哥儿躺在软榻上,两个弟弟一左一右挨着他。 绿卿正在练字,宣纸铺在书桌上,毛笔沾饱墨汁落下,一笔一划心平气和,虽不见风骨,可至少字形越来越端正。 写了半个时辰,手腕有点酸,绿卿抬起手问:“什么时辰了?” 寄琴边研墨边回答:“戌时了。” 绿卿奇怪:“王爷还没回来吗?” “没有,主子您要不先用膳?” 澜哥儿用过了,只有绿卿还没吃。她本想等着燕扶光一起用膳的,现在肚子也饿了。 “摆膳,王爷或许有什么事脱不开身。” 燕扶光不是有事走不开,他故意去了一趟长定殿。 熙和帝正在批阅奏折,看见燕扶光过来,笑呵呵命人给他上茶,接着又问起晋王府的三个孩子。 “澜哥儿三岁了,是时候开蒙了?扶光你找好夫子没,没有的话父皇帮你。” “聿哥儿和九哥儿呢?两个小家伙结不结实?有空的话,带他们来和父皇见一面,父皇想他们了。” 燕扶光静静听着,手捧着茶盏,一直没喝茶。 “父皇,您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样子吗?” 熙和帝笑盈盈回答:“怎么会忘记呢?朕就没见过比你还皮的小子!当初要不是有你母妃,朕也奈何不了你!” 熙和帝提起昭贵妃时,眼底并无多大的波澜,好似曾经发生的一切只存在于燕扶光的梦境。梦醒后,他还是最宠爱他的父皇,他的母妃也还活着。 “是啊,只有母妃才能治得住我。”燕扶光轻轻叹气,“父皇,那您还记得母妃的模样吗?” 熙和帝一愣,良久的沉默后才恢复声音:“长定殿还留着许多朕为你母妃作的画,朕一直记得她的样子……” 燕扶光觉得讽刺,熙和帝为多少女人作画过,他简直数不过来。 “儿臣做了个梦,梦见了母妃。” 熙和帝看过来,燕扶光继续道:“母妃在梦里说,她后悔了。” 茶水洒了一手,熙和帝慌乱地擦拭着,试探问道:“后悔什么?” 燕扶光摇头:“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所以来找父皇问问,您认为母妃说的后悔针对什么?” 熙和帝哑口无言,他很勉强地笑着:“朕、朕也猜不到。” 燕扶光放下茶盏,站起身:“父皇也猜不到啊,那只能等母妃下次再进入我的梦境时,我仔细问问。” 他从长定殿出来,心中并未感到轻松。 燕扶光最近很忙,忙得连王府都很少回。 绿卿不刻意去窥探他的行踪,愿意说她就听,不说就不会问。 在燕扶光没有出现的日子里,锦箨院的母子四人照常生活。 绿卿怀孕时燕扶光定下每五日请一次安的规矩延续到了现在,睡了好几天懒觉,今天又是该去倚虹院请安的日子。 路上,绿卿正盘算着如何帮江医女试探试探宁华月,许久不见的方雅和许柔出现在了她面前,她们身边还站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见过魏侧妃,给魏侧妃请安。”方雅和许柔齐声道。 雪儿穿着身旧衣裳,双颊消瘦,整个人丧失了曾经的明媚生机,灰败得如同许久不曾有人踏足的荒凉院子。 “许久不见您,您已经是侧妃了,妾恭喜魏侧妃。” 绿卿很低调,当上侧妃后依旧很少出来走动,除了请安时在倚虹院能隔着距离看看她的侧脸,雪儿并没有机会找她搭话。 “方侍妾、许侍妾和白侍妾也早啊。”绿卿浅浅笑道,“多谢白侍妾。” 当时一同在鹤鸣院当差,雪儿对她并不客气,暗中伙同桃雨和静枫陷害她,这事绿卿可没忘记。 就算雪儿这会儿低眉顺眼没有任何得罪她的地方,绿卿也不会和她多来往。 该死的人都死了,可绿卿还是不能既往不咎。 雪儿窘迫地捏紧手绢,曾几何时,她和绿卿站在同一处起跑线,反观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绿卿越从容自信,雪儿就越自卑阴暗。 她成了失败的人,不得不仰望她曾经讨厌的人。 绿卿默默收回视线,因不欲与她们同行,打过招呼后加快脚步往前走了。 三个人被远远落在后面,许柔没长心眼儿一样,望向雪儿:“听说白姐姐和魏侧妃曾经还住一个屋子?你们关系不好吗?” 方雅戳戳她的手臂,许柔不明所以:“我就问问也不行吗?” 她们俩背靠宁华月,虽说还是不得宠,可在府里的日子没那么难过。 比较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总能让一方更自得,让一方更自卑。 方雅和许柔和雪儿走得近,也是从雪儿身上找回了一点自信。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看见雪儿比她们过得还差,莫名其妙的满足感就会慢慢升起,挽救她俩于焦头烂额中。 雪儿只做不知,含糊道:“魏侧妃一贯话不多,我们并不熟悉。” 许柔失望地撇嘴:“若是你和魏侧妃关系好,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可惜,你错失了机会。” 雪儿扯扯嘴角,没有任何女人会帮助另一个女人分自己的宠,除非是想从她身上获得什么,方雅和许柔或许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那么天真。 绿卿不知她们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她只关心宁华月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想着把江医女配给府里的管事。 倚虹院门口,绿卿和陈清姿从不同的方向碰面。 “魏侧妃。”陈清姿率先打招呼。 绿卿回以笑容:“陈侧妃早。” 她往旁边站了站,让陈清姿先进去。 陈清姿颔首道谢,领着丫鬟春玉先一步踏进门。 绿卿这才叫上寄琴:“咱们也进去。” 要不说宁华月无聊呢,就这么点小事,绿卿和陈清姿还没进屋,就传到了宁华月耳朵里。 她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妆容,闻言有些失望:“陈氏和魏氏怎么就闹不起来呢?” 按说,两个身份相当的人更容易发生争执,她若是站在陈清姿的角度,眼看着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一步步获宠爬到和自己一样的位置,肯定不会甘心。 没想到,陈清姿倒是看得开。 “罢了,就不指望魏氏这个骨子里卑躬屈膝的人能硬气。”宁华月抚了抚头上的玉簪,“她对陈氏客气,对我却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一个个收拾站在她那边的人!” 首先,就从和锦箨院关系颇近的那个医女入手。 堂堂王妃操心一个医女的婚事,她就感恩戴德! 谁能因此怪罪到宁华月头上? 第119章 绿卿立威 请安次数减少,大家反而有更多精力打扮自己,某种程度上是为了珍奇斗艳,为长久循环往复的无聊生活增添不一样的色彩。 绿卿生育有功,不仅燕扶光给了流水般的赏赐,宫里也送了几大箱珍玩布料过来。 如今位居侧妃之位,绿卿不再刻意在装扮上低调。锦箨院不断崛起,在这后院中还没有对手,王府各处都巴结着,绣房的活儿一年四季都很忙,可只要有绿卿和三个孩子做衣裳,总能很快做好。 她身上这件莲青色绣芙蓉花的长裙,就是昨儿绣房管事嬷嬷亲自送来的。 屈冬儿一双火眼金睛,最喜欢在请安的时候观察大家的妆容服饰,今天乍一瞥见绿卿,她就眼冒金光:“你这衣裳真好看。” 不仅好看,料子看起来也珍贵。 绿卿理了理衣袖,笑道:“你要是喜欢,我那儿还有料子,你拿去绣房让人做一身。” 屈冬儿心思单纯,和她相处不用每时每刻都耗费心力,绿卿喜欢这份简单,也愿意对屈冬儿保留友善。 “那我就不客气了!”屈冬儿不扭捏不推辞,高高兴兴应下,自己在心里悄悄琢磨用什么做回礼。 绿卿如今是府里最夺目的存在,有她的地方,自然会有许多道意味不明的视线追随。 从头到尾把绿卿和屈冬儿的话听了个清楚,庶妃乔丝雨轻哼一声,不太看得上这俩人:“果真是小家子气,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 她也不指名道姓,绿卿听了这话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屈冬儿无聊地撇撇嘴:“我就是没见过世面,碍着谁的事了?管天管地管人家的家境,怎么不见你给我银子花呢?” 四个庶妃的位置,如今只剩下屈冬儿和乔丝雨,从前有个管莎莎隔着,这两个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好了,中间不剩下多余的人,她们自然就对上了。 乔丝雨正四品大臣的嫡次女,按说家世比屈冬儿好了好多个层次,可她的母亲是侧室扶正的,京城但凡间讲究点的人家,不都认可她嫡女的身份,因此乔丝雨只能当个不受宠的庶妃。 身世让她无比清高,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我给你银子?”乔丝雨脸上写满了不可理喻,“关我什么事?” 屈冬儿摊摊手翻个白眼:“是啊,我也想问,关你什么事?” 乔丝雨忍着满肚子气,将绿卿和屈冬儿来回打量几次,扬起鼻孔看人:“呵,一丘之貉!” 出身是她最在意的东西,不仅在意自己的,也在意别人的,她永远都不会臣服出身不如她的人。 屈冬儿的小脾气蹭蹭往上涨,说她一个就算了,干什么牵扯无辜的人! 她忍了忍,故意将笑容放大数倍,语调欢快:“这就是所谓的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吗?” 府里有多少人议论她没骨气去巴结魏侧妃,屈冬儿听了一点都不受影响,她可得意了。魏侧妃多不爱和人亲近啊,愿意和她玩儿,说明什么?说明她至少让魏侧妃喜欢的地方! 哪儿像其他人,既不受宠,靠山也稳不住。 “我酸?!笑话!你以为谁都是丫鬟出身?”乔丝雨冷着脸,瞪了眼屈冬儿便扭过身不搭理人了。 在场人几乎都朝绿卿看过来。 丫鬟出身,已经相当于指名道姓。 “丫鬟如何招惹乔庶妃了?丫鬟就不是大燕的子民吗?”绿卿走过去,打量乔丝雨的贴身丫鬟飞霜,“这是哪家的小姐?” “我说的是你!”乔丝雨不知好歹地呛声。 “说我啊,你以什么身份说我?”绿卿敛了笑,一字一句皆带着威严,“庶妃乔氏,言行无状,以下犯上,罚跪两个时辰。” “你——!”乔丝雨拍着桌子,将声响闹得很大。 宁华月就在此时由灵韵扶着进了屋子,她笑看了一眼绿卿和乔丝雨,语气温和虚伪:“乔庶妃怎么招惹了魏侧妃?大早上的就说罚跪,也不怕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绿卿行了个礼,这才回道:“影响一天的心情不算什么,我只怕乔庶妃这般走出去,影响整个王府的名声。” 宁华月保持微笑,可就是不接绿卿的话,她反而对着乔丝雨说:“乔庶妃说说怎么回事,我来听听看。” “我说的是丫鬟,魏侧妃急着来认领,我没做错什么。” 宁华月做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实际说出的话够膈应人的:“这……一句话而已,不然就别计较了……” 绿卿对上宁华月,再没有心虚了,她将腰板挺得很直,眼神越发凌厉:“庶妃对侧妃拍桌子大吼大叫,都不算什么?我就说,最近后院怎么多了那么多没规矩的人!” 这是绿卿当上侧妃后第一次当众发威,也是众人渐渐淡忘她丫鬟出身的开始。 无他,那股气势就很不一样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主子的不以身作则,下人有样学样,长此以往,成何体统?若人人都像王妃一样事事都加以宽恕,是不是乔庶妃也能在倚虹院里不敬王妃,横行霸道了?” 宁华月眉梢被惊得一跳,是她把魏氏看得简单了。 陈清姿面上勾起一丝笑意,她不参与绿卿和宁华月的对垒,可看戏是很乐意的。 “听闻王爷给魏侧妃请了夫子教导,如今看来,魏侧妃确实有所长进。”陈清姿带着点欣赏评价道。 宁华月的心情就没陈清姿那么好了,她感到了危机,魏氏早就夺去了王爷的关注和宠爱,她不能让绿卿再挑战王妃的尊严。 “魏侧妃所言有理,但你这样,可有把我放在眼里?”她指的是绿卿言辞强硬这点。 绿卿的解释是:“当然,王妃问起,我不都一一回答了吗?还是说我的音量不够小,吵着王妃的耳朵了?” 宁华月冷哼:“我看魏侧妃也没有多尊敬!” 她这就属于胡搅蛮缠,绿卿自动跳过:“乔庶妃出去跪着,别耽误王妃说话,否则算你大不敬。” 宁华月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第120章 强人所难 乔丝雨咬着牙跪到了倚虹院院子里,寄琴随后跟过来,叮嘱飞霜:“蒲团什么的不必了,只有乔庶妃跪得认真,魏侧妃才愿意相信她是诚心悔过。” 飞霜一顿,把乔丝雨膝盖下塞到一半的蒲团抽走。 寄琴笑了:“哎,这就对了,两个时辰,时辰一到就可以起来,乔庶妃好好想想,魏侧妃说了,她还要听你反省。” 乔丝雨憋气憋得脸红,双手紧紧攥住衣角,面色沉沉。 屋内气氛凝滞,绿卿不为所动,端坐在左侧第一位,心平气和品味倚虹院的好茶。 宁华月没了好脸色,神情冷淡道:“有件事要和大家说。皇后娘娘念在王府人少的情况下,准备多送几个姐妹来帮助王府开枝散叶,大家做好欢迎新姐妹的准备。” 这下屋内可谓是鸦雀无声了,大家相互对视,纷纷用眼神传递这样一个信息:今后府里更热闹了,就是不知能不能有人真的能像魏侧妃一样,真正做到开枝散叶。 “王爷子嗣单薄,三个小公子都出自魏侧妃的肚子,古往今来没有这样的例子,为了达到和谐,还是要有新人,也要有更多孩子。” 总而言之,不能让燕扶光独宠绿卿一人。 宁华月的想法很坚定也很天真,她以为只要制衡住绿卿,燕扶光就会属于大家。可第一步,她就错了,她不知道,帝王之家也有男人会专情于一个女人,症结不在绿卿,而在燕扶光。 人人都想要燕扶光的宠爱,却又不曾了解真正的“爱”,所以显而易见,更多人想要的并非是那份感情,她们想要的是宠爱之下带来的各种利益。 绿卿免不了俗,可她很幸运。 听见宁华月说王府还会进新人时,绿卿下意识低下了头,眼底那点怅惘可能是所有人都想看见的,可她不想露怯。 “王妃所言极是,新人进府,也好补补空缺。” 宁华月满意极了:“魏侧妃的意思,也是皇后娘娘说的。庶妃还差两个人,空着不好看,待新人进府,再根据王爷的意思定夺。” 今天这次请安,说完这个话题就差不多了。 绿卿停留了会儿,待其他人离开,她转身去找宁华月。 没什么需要绕弯子的,绿卿开门见山:“听闻王妃娘娘想给江医女婚配?不知对方是何人?” “魏侧妃就这般在意江医女?”宁华月喜不自胜,打蛇打七寸,她弄不死绿卿,也要准确戳中她的痛处。 “不是我在意,是澜哥儿哥仨离不开江医女。”绿卿深知宁华月的德性,不能直接承认她看重江医女,“尤其是小的两个,发热受惊什么的,只服江医女开的药。王爷的意思是,把江医女养在府里一辈子,让她专门负责聿哥儿和九哥儿。” “是吗?那可巧了,我看上的是膳房负责采买的何管事,将来他俩成婚,照旧住在府里。”宁华月笑容别有深意,“膳房采买可是肥差,江医女容貌又……我是看在她性子不错,才想着帮她寻个好人家的。女人嘛,一辈子不就图个安稳吗?有个男人依靠,总比她一个人强。” 绿卿没急着为江医女回绝,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似同意宁华月的观点:“您这话也没错,那就看江医女是怎么想的了。” 宁华月语带笑意:“她怎么想不重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没有家人,王府更要为她这样的弱女子着想,我这个当王妃的,为她做主就是了。” 强人所难被她解释得这么清新,绿卿也是笑了。 “那可不行。”她直言道,“江医女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王爷招进来的人,这样的大事,还是要给王爷通通气的,您不会自己就决定了?别的不说,我就怕王爷动怒,又与王妃您生了嫌隙。” 宁华月出乎意料地强硬:“只是给她找个可靠的人,又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王爷明理,必然不会怪到我身上,魏侧妃该不是有异议?” “不敢,那您就先帮江医女留意着,我该回去了,再晚的话,两个小家伙要闹了。” 锦箨院,绿卿刚回来就让人去打听膳房的何管事。 曼冬闻言回忆了一下,发现她对这个人有点印象。 “奴婢以前去提膳的时候,遇见过这个何管事,看起来不如厨子肥腻,长得还算周正,膳房打下手的好几个小丫鬟和厨娘都喜欢悄悄看他。” 寄琴端来几碟糕点,轻轻放在绿卿手边,“嫁人更要看的是那个人的品行,俗话说人心隔肚皮,看起来像好人的,很多时候却不是好人。” 绿卿把其中一碟糕点分给她们两个,指了指面前的圆凳,吩咐她们:“坐下说。” 她对身边的人一向亲厚,寄琴和曼冬笑笑便坐下了。 “你们说,要是王妃非要把江医女嫁给何管事,我们怎么帮江医女?” 寄琴缓缓道:“先调查一下何管事的背景和人品,若有问题,就可以趁机入手,王妃总不能逼着江医女嫁给一个坏男人?” 曼冬则说:“奴婢就怕什么都查不出来,那时候只能去威胁何管事了,让他识趣点,离江医女远一点!” 绿卿懒懒地捏起一块糕点,迟迟不送进口中:“我暂时也想不到比你们说得更周全的办法,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就算何管事是好人,江医女不嫁就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 女人的一生被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几个字死死地捆住,其实从内心说,绿卿反而羡慕江医女和阮婷这样的女子,她们走了一条艰难,但是又格外有意义的路。 “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寄琴双目清明,“又不是只有嫁人才有出路,奴婢们好好当差,也能养活自己。” 曼冬也是一样的,她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很多没本事的男人,可难伺候了,谁要是不小心嫁给这样的男人,哪里有什么出路,那简直死路一条!” 绿卿笑盈盈看着她俩,温声细语道:“那我也尊重你们的意见,想不想嫁人都随你们。” 第121章 填补空缺 闲来无事,熙和帝和徐皇后忽然想到叫燕扶光兄弟几个一起用膳。 端王燕轻舟和恒王燕清淮同时发出一声哀叹。 燕长风觑一眼他俩,好笑道:“怎么了?又不是小时候父皇检查功课,你俩怕什么?” 燕清淮边摇头边叹气:“二哥,你没觉得吗,催生是比检查功课还恐怖的事。” 他们燕家的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子嗣上总是很艰难。太医检查过,没发现什么问题,可就是一时半会儿生不了孩子。 现在,最令人羡慕的就是燕扶光了。 他阔步走在前面,丝毫不懂其他兄弟的难处。 “啧。”燕清淮目光复杂地看着燕扶光的背影,“是不是上过战场的人,生孩子更容易?三哥家那三个小子,我真想偷一个回府养着。” 燕长风和燕轻舟看他一眼,纷纷点头。谁不想呢,可还得看看你有没有实力打得过人家的爹啊。 长定殿,熙和帝和徐皇后已经到场,燕羡之先一步过来,正在殷勤地问候帝后的身体。 燕清淮悄悄哼哼两声,“拍得一手好马屁……” 燕轻舟警告地戳戳他的手,这才让燕清淮闭嘴。 “来来来,都坐下,咱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用膳了。”熙和帝看起来很高兴,等五个儿子都坐下后,挨个表扬一通,待宫人把菜上齐,他拿起筷子,“咱们边吃边聊,快吃。” 聊什么?还能聊什么? 还真让燕清淮说中了,就是聊催生这个话题。 从燕羡之到燕清淮,五个人谁也不落。没生孩子的催着生孩子,生了孩子的催着多生几个,好像世上只存在这么一个有价值的话题一样。 尤其让人想不通的是,燕扶光这个拥有三个大胖小子的男人不仅被催生,还催得最厉害。 熙和帝的说法是:“能者多劳。” 徐皇后则有她自己的目的,那就是塞更多女人去晋王府,最好把后院搅得鸡犬不宁才随了她的心。 “虽说扶光府中有三个孩子了,可三个孩子都出自魏氏,这样不好。” 徐皇后的意思是:万一燕扶光的孩子都是魏氏生的,将来晋王府的一切都由几个庶子继承,不合老祖宗的规矩。 “庶子再多,也不如一个嫡子。” 她话音刚落,燕扶光就将勺子砸在了碗里。 清脆的一声脆响后,燕扶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皇后娘娘是这样想的?我们兄弟四个,不也是父皇的孩子?只有太子才配称为父皇的孩子吗?” 气氛一瞬间凝固。 他面色沉下来:“魏氏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况且,我并非专宠魏氏一人,偏偏其他人不争气,怀不上生不了。” 他把绿卿摘得很干净,没人能怪在她身上。 徐皇后运了运气,无奈地转向熙和帝:“皇上,臣妾只是关心扶光,您看这……” 熙和帝轻咳两声,偷偷观察燕扶光的脸色,见他眼底盛着怒气,便对徐皇后说:“你还是先关心关心太子。” 徐皇后的脸一下黑了。 燕羡之的头垂得更低,就听熙和帝接着数落他,“太子也老大不小了,女人不少,可却还只有一个孩子,有问题的话还是要及时让太医瞧瞧,讳疾忌医可不行。” 燕羡之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扶光那儿的人确实太少了不好看,皇后送两个去填了空缺就行,其余的随扶光的心意。” 徐皇后僵硬笑道:“臣妾知晓。” 酉时,燕扶光出现在锦箨院。 澜哥儿欢快地跑出去,先行了礼,再扑进燕扶光怀里。 “父王!” 燕扶光把他抛起来再接住,抱着澜哥儿往屋子里走:“你娘亲呢?弟弟们今天乖不乖?” “娘亲在给弟弟们做小衣裳,弟弟们很乖。” 燕扶光揉揉澜哥儿的脑袋,“澜哥儿也很乖,等弟弟们长大了,你再帮着娘亲和父王教训弟弟们。” 澜哥儿想不通弟弟们很乖巧了,为什么还要教训他们,他为难地挤着小眉头:“还是不了……” “什么不了?”绿卿放下针线,起身去到燕扶光面前。 “不打弟弟们。”澜哥儿从燕扶光怀里下来,抱抱绿卿的腿蹭蹭,然后小跑着去到软榻边。 快五个月了,聿哥儿和九哥儿胖乎乎的,这会儿小哥俩刚睡醒,一个睁着眼睛好奇地张望,一个拧着小眉头撅着小嘴巴无聊伸展胳膊腿儿。 “乖乖的,不打你们。”澜哥儿趴在榻上轻声说。 燕扶光揽着绿卿走过来,欣赏了一下大胖儿子可爱的小脸蛋,然后俯身一手一个抱了起来。 “又沉了。”他发出一声感叹,“从四喜丸子长成了狮子头。” 神奇的比喻,绿卿没忍住笑了笑。 “还是先用膳,他们也饿了,妾让奶娘把他们抱下去喂饱再送回来。” 饭桌上,燕扶光给绿卿和澜哥儿夹了菜,照例关心了两句母子俩的学习进度,然后说起了今年秋天的行程。 “大概十月底,父皇要去西边的临图城狩猎,我到时候会随行。”燕扶光看向绿卿,“想出去走走吗?” 绿卿差点就要点头了,可她忽然又想到,聿哥儿和九哥儿还那么小,出门在外总归怕发生什么意外。 “还是算了,聿哥儿和九哥儿太小,妾走不开。” 燕扶光将绿卿方才眼底那点亮光看得清清楚楚,他提议道:“聿哥儿和九哥儿太小不方便带出门,不如放到鹤鸣院,让钟嬷嬷照看着。” 钟嬷嬷最喜欢孩子了,隔三差五有事没事都要来锦箨院一趟,就是为了看看澜哥儿和他的两个弟弟。要是把孩子交给钟嬷嬷,确实比放在锦箨院让绿卿放心。 “要去多久?”绿卿隐隐心动。 “不远,来回半个月。” 她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甜甜道:“那妾想去。” 燕扶光也跟着笑:“想去便去,多出去走走也好。”若换做是他,成天闷在后院,绝对待不下去。 听得津津有味的澜哥儿举起小手,生怕他父王把他忘了,“父王,还有我!我也想去!” 燕扶光爽快答应:“都去!” 距离十月底还有十几天,绿卿和澜哥儿早早就开始兴奋地期待出发那天了。 第122章 谁当了真 夜里,床帐内。 云雨后,燕扶光握着绿卿圆润的肩头摩挲,他嗓音低哑道:“过些日子,府里会有新人进来。” 绿卿懒洋洋地趴在他胸膛上昏昏欲睡,闻言更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她迷迷糊糊道:“都是姐妹,妾会和她们好好相处的……” “……”燕扶光静默,他也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不管有没有新人,都不会影响我们。” 徐皇后想送多少人进来尽管送,他反正有足够的底气和理由不宠幸那些人。 燕扶光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他并不想打破这份温情。 绿卿睁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她在燕扶光怀里换了个姿势,“您不会忘了妾就行。” 时至今日,她明白她在燕扶光心里的地位与其他女人不一样,这份明白基于她为燕扶光生了三个孩子,所以她有足够的底气。可绿卿并不清楚,抛开孩子,燕扶光对她也是不一样的。 绿卿的反应让燕扶光无奈。 “不会忘记你。”燕扶光轻拍她的后背,语调温柔,“你要明白,其他人比不上你,我们好好过日子。” 绿卿笑弯了眼睛,搂住燕扶光的脖颈软软撒娇:“有您这句话,妾就满足了。” 不论如何,至少现在的燕扶光属于她和她的孩子,以后会发生什么,绿卿预料不到,也不想再胡思乱想消耗时光。 她相信自己,就算人心易变,她也会为孩子们尽力争取到最好的生活。能从通房丫鬟爬到侧妃的位置,她就一定坐得稳。 燕扶光紧紧环住她的腰肢,薄唇贴在她耳畔:“什么都不必害怕,不必退缩,你是我的侧妃,是我在意的人。” 绿卿情意绵绵地回他:“您也是妾最在意的人,妾永远相信您。” 你来我往地讲情话,可有人当了真,有人却没当真。 往后许多年,燕扶光偶然回想起这个夜晚,没忍住同情这时的自己。 去临图狩猎的事,宁华月还不知道。 她专心于怎么把江医女从绿卿身边弄走,为此,她费尽心力。 “何管事一表人才,配江医女绰绰有余,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 灵韵还不知道其中蹊跷,只当宁华月欣赏江医女的医术,竟然不惜放下与锦箨院的恩怨。 王嬷嬷才是最初提议的人,她笑了笑说:“你还是大姑娘,很多事都不明白,不过你记住,小姐就是为了江医女好才把她许配给何管事的。” 灵韵云里雾里的,虽然不明白,但她同是宁华月的人,她应道:“我记住了,嬷嬷放心。” 王嬷嬷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记住就好,江医女有福气了。” 绿卿正在听关于何管事的调查情况汇报。 “何管事名叫何州,三年前当上的管事,今年二十有六了,一直没成婚,据调查,他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母亲……” 听起来倒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但要是没问题,二十六岁怎么还没成婚呢? 绿卿把她的疑惑说了出来,曼冬回答道:“说是何管事眼光高,不好找,才拖延到这会儿都没成婚。”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没有说服力。江医女脸上有胎记,何州眼光高的话,又怎么会同意宁华月把江医女许配给他呢? “再去查,查一下他平时会不会去青楼什么的,查查他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习惯,比如赌博这些。”绿卿吩咐下去。 她很负责,江医女对她的恩情很大,她不会看着宁华月把江医女往火坑里推,而且,只要涉及宁华月,绿卿下意识就认为绝对不会是好事。 谁都知道,江医女和锦箨院走得近,宁华月想给江医女婚配,背后却是冲着绿卿来的,关于这一点,绿卿自己也很清楚。 见绿卿苦恼,曼冬主动提议:“奴婢去膳房走走,观察观察何管事这人到底有什么不对劲!” 绿卿让曼冬去了。 膳房里,大家各司其职,忙得热火朝天。 曼冬一出现,就有人巴结上来。 “曼冬姑娘来了啊,是不是魏侧妃有什么需要?您只管说,能做的我们马上做,绝不让您多等!” “那敢情好,我们锦箨院的小厨房忙不开,魏侧妃又念着你们做的雪霞羹,劳烦你们帮忙做一下。” “得嘞!您等着,我们动作很快,要不了多久就好!” 曼冬笑着点头,在膳房里晃来晃去。 院子一角,何州正拿着单子清点食材,曼冬站在屋檐下静静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曼冬适时叫住一个胖乎乎的小丫鬟,指着何州的背影问她:“你认识那个人不?” “认识呀,何管事嘛!”小丫鬟红了脸蛋,余光总往那道背影上瞟。 曼冬捏捏她的脸蛋,笑眯眯道:“那你觉得,何管事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小丫鬟不假思索道:“何管事是个英俊的男人!” “除了这个呢?” “除了这个,何管事还是一个有能力的男人,谁要是嫁给他,不愁吃穿!” 曼冬:“……行了,你去忙。” 问了一圈,没得到点有用的信息,曼冬垂头丧气回了锦箨院。 “主子,没发现什么异常。” 绿卿见她情绪不高,宽慰道:“王妃肯定知道我们会去查何管事,他们肯定做好了准备,咱们慢慢来就是了,还有时间,拖着就行。” 再不济,她跑到燕扶光面前求求情,燕扶光也会帮她的? 江医女把这事交给绿卿很放心,放心到她在路上碰见何州时都没反应过来。 “江医女。” 何州身穿一件竹青色长袍,肤色比一般男人白,身量不低可总给人他没什么精气神,总弯着腰的感觉。 江医女往后退了两步:“何管事。” 何州笑了笑:“江医女不必对我如此防备,左右咱们往后都是一家人。” 江医女眼神冰冷:“何管事慎言,我与你毫无干系,何来一家人之说?” 何州似乎无奈般叹气:“江医女到底是看不上我哪点呢?” “并非针对你,我只是不想成婚。” “没试过,怎么确定对你没有好处?” 江医女皱紧眉头,冷声道:“与何管事说不通,我先回去了。” 何州目光阴郁地盯着江医女走远,他抬脚去了倚虹院。 第123章 端架子 临图围猎,难得的出门机会。 宁华月还是从徐皇后那儿知道的这事,她以为绿卿等人并不知晓,所以端着王妃的架子,在请安时带着优越感说:“你们中的大多数,应该都没机会去过临图?这样好了,谁想去的给我说一声,我看看怎么安排才合理。” 女眷随行的人员名单,很多确实由一府主母敲定,宁华月想着,绿卿的两个儿子还小,走不开是一定的,燕扶光对其他人去不去肯定不关心,她正好可以握着这项权利享受支配他人的成就感。 方雅和许柔率先响应,她们激动地抬起手示意:“王妃娘娘,妾们可否随行?” 宁华月还指望着她们接近燕扶光,分了绿卿的宠,所以没怎么为难,说道:“那行,你们的名字先记下,后续没问题的话,就可以随王爷去临图。” 方雅和许柔激动坏了,忙拍宁华月的马屁。 陈清姿轻轻啜了一口茶,随后放下杯子:“此事,或许还得看王爷的意思。” 燕扶光可不是随便任人拿捏的主,宁华月在他那里只有王妃的空壳,他要是不愿意,宁华月上蹿下跳都是白搭。 宁华月被陈清姿下了面子,脸色不大好看,她故意看向绿卿,再明显不过地挑拨:“陈侧妃如此为王爷着想,就是不知王爷明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为王爷分忧,是我们的分内之事,王爷明不明白又如何?该做的还是要做。”陈清姿手里握着一半管家权,在府里说话的分量大多数比宁华月还重,她道,“王妃最好还是与王爷商量了再决心,不要影响王爷的心情。” 这完全算得上是好心提醒了,可宁华月不听。 “要是论起王爷的心情,恐怕府中能让王爷点名随行的只有魏侧妃一人。”宁华月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二公子和三公子正是离不得母亲的时候,魏侧妃如何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孩子自己享乐呢?” “这就正好给其他姐妹伺候王爷的机会,两全其美的事,魏侧妃以为如何?” 宁华月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大多数人的视线纷纷落在绿卿身上。 绿卿早已被她针对习惯了,这几句话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她勾着手绢,声音如春风般柔和:“王妃所言极是,不过王爷早已交代于我,让我一定要随行,至于孩子,王爷自有打算。” 难得有机会,钟嬷嬷又可以解决后顾之忧,绿卿不会被宁华月两句话就架住反悔。 宁华月的脸色变幻莫测,她隐隐咬着牙问:“魏侧妃就不怕你不在府里,两个小公子出点什么事?为人母,就要担起责任……” 绿卿收回目光笑道:“是,我是孩子的娘亲,可王妃是他们正儿八经的母亲呀,论起责任,您恐怕还得多承担点儿。” 聿哥儿和九哥儿留在府里,如果没有歹人存心加害,他们一定会很安全。宁华月非要这么说,绿卿就只好把责任往她身上推了。 宁华月被噎住,主母对庶子承担责任,逻辑不存在问题。 “孩子们就劳累您操心了。”绿卿又补上一句。 请安结束,将要出倚虹院时,绿卿被灵韵叫住。 “魏侧妃,有关江医女与何管事的事,王妃有话要对您说。” 绿卿点点头:“行,那就听听。” 她让人去查何州没查到蹊跷之处,后来就想,若宁华月非要作妖,她就理直气壮支持江医女又如何?难道她宁华月比天上的月老还管事,指定谁和谁成婚,就一定要听她的安排吗? “魏侧妃来了啊,坐。”宁华月抬抬手,望谟哦使了个眼色,立在一侧的何州露面了。 “这就是我说的何管事,年纪轻轻也有点本事,与江医女是般配的,你觉着如何?” 绿卿不答,望向何州问道:“可否问一句,何管事为何如今都还未成家?” 何州用缘分未到搪塞。 绿卿又问:“那你为何认为江医女为何是你的缘分?” “这……”何州迟疑着不回答,反而看向宁华月。 宁华月接话:“眼缘,何管事第一次见江医女,就生了好感。” 绿卿非要深究:“仔细说来听听,你与江医女第一次见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让你难以忘怀。” 何州深感难缠,他不过是随了王妃的心意,配合娶一个脸上有胎记的医女罢了,哪里说得出细节。 “第一次见面都不记得,就莫名其妙生出了好感?何管事的好感好随便。” 绿卿端坐,义正严词地代表江医女拒绝这门婚事:“江医女无意成婚,何管事也并非诚心想娶江医女,我虽不知其中纠缠的目的是什么,可光凭他不真诚这点,我就站在江医女这边。” 王嬷嬷挤眉弄眼让何州好好找个理由解释,可绿卿不愿再停留,她道:“两情相悦方才能成为一桩美事,王妃再看得起何管事,也没道理忽略江医女。” 她说完,就抬脚离开了倚虹院。 江医女候在锦箨院,得知绿卿为了她在宁华月面前据理力争,她心含愧疚:“其实我可以直接去求王爷的,还非要到您面前来说上一说,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绿卿笑着打断她:“我很高兴你能在遇见困难的时候想到我,证明你信任我,不是吗?” 所以,她也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何州那里肯定有问题,我会派人继续查,你最近自己小心着点儿,我怕王妃那边教唆何州出什么损招。” 江医女重重点头。 没想到,就在当天晚上,倚虹院请江医女过去给宁华月看诊,说是宁华月身子不舒服。 江医女没多想,拿着医箱就去了。 诊脉开药方折腾了许久,待她再次走出倚虹院,已经临近子时。 夜幕浓重,更深露重,江医女打着哈欠走在小路上,背后忽然飘过一道黑影。 她一下子警惕起来,从衣袖里把事先准备好的银针捏在指间。 又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几声脚步声。 第124章 死缠烂打 江医女最近总是感觉有人跟踪她,但她又不可能完全不出门,毕竟医女的身份在这里,府里哪个主子点名,她都没权利拒绝。 “你说有人跟踪你?”绿卿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着急问道,“你没什么事?” 面纱下,江医女长长叹了口气:“没有,但就是一直想着这件事,晚上都睡不着。” 绿卿定睛一瞧,江医女眼底一团青黑,说明她为了此事困扰了不止一晚。 “你先别急。”绿卿想了想,叫来无霜。 她把这件事简单说了一遍,询问道:“无霜,你可以帮帮江医女吗?” 无霜爽快点头:“侧妃您放心,我这几天都跟着江医女,一定把那人抓出来!” 江医女松了口气,道谢后由无霜亲自护送回去。 第二天晚上,无霜就抓住了跟在江医女身后的那个人,她不听任何辩解,捆了人带上江医女就回了锦箨院。 绿卿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的男人,“何管事?这可真是巧了。” 江医女白着脸,怒视何州:“何管事什么意思?” 无霜把堵在何州嘴里的帕子取出来,何州呛咳了两声,忙喊冤:“奴才也想问魏侧妃什么意思?奴才做错了什么事,您让人把奴才抓过来!” “你少装。”绿卿冷冷打断他,“先说说,你跟踪江医女想做什么?” 何州好像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被抓,然后顿了顿,不可思议道:“就为这个?” 他着急忙慌地看向江医女,眼神中似乎还有几分受伤:“奴才不是跟踪江医女,是保护江医女,所以才跟在她后面!” 绿卿蹙起眉头,转头问道:“江医女,你怎么看?” “我不相信他说的话,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接受这样的保护,我更不需要他的保护!”江医女气狠了,怎么会有这样油盐不进自以为是的人,“本来没有你,我好好地走路,你鬼鬼祟祟跟着我,被发现了还要装无辜,很有意思是吗?” 何州叹了一声:“既然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跟着就是了,何必这样?” “何必这样?”绿卿闻言冷笑道,“你嘴上说保护,实际江医女与你毫无干系,你没有资格保护她。其二,你行踪可疑,我有理由怀疑你心怀不轨!” “来人,把何管事拖下去,打十大板以作教训。” 何州急得面庞涨红,他挣扎着喊道:“侧妃不公允,公私不分!” 绿卿冷斥:“把他嘴堵住,拉下去打!” 锦箨院闹的动静不小,把燕扶光都引来了。 他过来时,绿卿脸上怒意未退。 “这是怎么了?”燕扶光问一旁的寄琴。 绿卿握住他的手摇摇头:“妾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打着关心他人的旗号做些龌龊事。” 燕扶光不清楚内情,只是听方进宝说,绿卿动怒惩罚了膳房的一个管事。 “谁让你不痛快就打,打了就老实了。” 这个方法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燕扶光用了无数次,效果都很好,可行性很高。 绿卿勾了勾嘴角,把手心与燕扶光的贴紧,“妾受教了。” 她不想让燕扶光直接出面否决宁华月做媒这事,原因在于她认为事情的关键不仅要坚决反对宁华月的提议,最好还要趁势挑破宁华月歹毒的心肠。 要让宁华月以后都不能插手江医女的婚事,不然解决了一个何州,她又找其他男的出来怎么办? 私下里,绿卿也是这么给江医女解释她的用心的。 “我知道您无论怎么做都是为我好,这点我是坚信的。”江医女目光坚定,“而且,我自己要亲自查出何州背后的问题。” 站在一个医者的角度,江医女总觉得何州有点奇怪。病不止存在于身体上,还存在于内心,何州年纪轻轻就如此阴郁扭曲,江医女怀疑他有病。 绿卿当然支持她:“查可以,一定要先保护自己。” 江医女被何州的不要脸激起了斗志,她开始找机会接近何州身边的人。 这时,一个小厮告诉了她一个看似无关紧要但很引人深究的细节。 他说:“何管事很讲究,从不与其他人一起上茅房,也不喜欢我们讨论关于男女的那些事,一听到就要黑脸……” 江医女听完,眉眼舒展了。 她大概猜到了何州哪方面存在缺陷,脚步轻快地往锦箨院走,想第一时间与绿卿分享这个好消息。 走到花园的一个角落,何州忽然从小路边出现在江医女眼前。 “江医女这是要去哪儿?” 江医女绷着脸回答:“不去哪儿,随便走走。” 何州余光看到几个丫鬟即将走过来,他快步上前,拉住了江医女的衣袖,半真半假地说:“你头发上有东西,我帮你……” 江医女狠狠推开他:“别碰我!” 何州好脾气地笑笑,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枯黄的树叶:“没骗你,真有东西。好了,招呼也打了,就不耽误江医女的时间了,你去忙,我也回膳房了。” 江医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远,到了晚上,流言飞快在府里传播。 “江医女和何管事,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了,也看见了,两人靠得可近呢!” “女人的名声很重要的,你们要是不清楚,可不能拿这样的事胡说八道!” “清楚清楚,看得清楚,听得也清楚,根本不是胡说!” 曼冬恨恨地跺脚:“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寄琴眉心紧锁:“这个何管事心机不少啊。” 绿卿恨死了这些不知头尾就传得到处都是的流言蜚语,尤其是故意这么做的何州。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就是要费尽心机?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他得逞!” 她对江医女说:“咱们也要回击,把他不能人道的事说出去!” 江医女有点迟疑:“我还只是猜测,不能完全确定……” 绿卿拍拍她的手,打断道:“传谣的人不会在乎什么证据,在这样的事情上,不必讲道理。” 于是乎,在绿卿的吩咐下,何州有缺陷的事传遍了王府每个角落。 “也要让他尝尝被人在背后议论的滋味,恶心的男人!” 第125章 教育问题 把何州收拾了,绿卿再没主动找宁华月说过这事。 在她这里,何州与江医女的事翻篇了,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宁华月存心把江医女推过去,不安好心写在了明面上,既然揭穿了她的真面目,绿卿认为,宁华月再不能堂而皇之插手江医女的婚配。 绿卿对江医女说:“私下小心点王妃和何州,其他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因为他们影响你。” 防备是一定要的,但总不能被两个不安好心的人打乱自己的节奏,那样岂不是让他们得逞了吗? “是,我知道了,多谢您提醒。”江医女重新恢复了笑容,“如今我已经不怕何州了,他再敢接近我,我一定不客气。” 暂时把宁华月的计划打乱,绿卿着手准备出行需要的物品。 出门半个月,一切从简,绿卿这样告诉曼冬和寄琴的,可收拾出来,还是几大箱子。 “这里面都装了什么?” 曼冬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您的衣裳啊!” 每天一身,里里外外加在一起几十件,可不得要装好几个箱子吗? 绿卿顿了顿,指了指最边上:“那这边几个箱子呢?” “您用惯的一些东西。” 绿卿撑着下颌,无奈笑道:“再减少一些,太多了不好带,路上不方便。” 这些都还只是她一个人的,若是再加上澜哥儿那边收拾出来的东西,光是拉东西的马车肯定都要多准备几辆。 出去玩,绿卿想着最好还是简便为主。 “是,主子说得对,那奴婢们再下去整理一下。” “嗯,去。” 曼冬和寄琴进到内室忙了,奶娘抱着吃饱喝足的小哥俩进来,澜哥儿也想看弟弟们,哒哒哒跑到绿卿身边坐好,然后冲奶娘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们把弟弟们放在自己身边。 澜哥儿一本正经地询问:“聿哥儿和九哥儿今天乖吗?” 他很有哥哥的模样,时常记得关心弟弟们,为绿卿分担了很多。 聿哥儿咧着小嘴笑眯眯看着澜哥儿,小手伸出来要去碰澜哥儿。 澜哥儿好脾气地把一只手递过去给他拽住玩,另一只手腾出来扒拉九哥儿的小嘴巴。 “怎么又吃手了?脏脏,九哥儿乖,吐出来好不好?” 九哥儿懒懒地掀开眼皮,浑身反骨,砸得更起劲了。 无奈,澜哥儿只好求助绿卿:“娘亲……” 绿卿立刻会意,把九哥儿抱起来,拽住他肉嘟嘟的手腕,很顺利让他把嘴里的手指吐出来。 一系列动作完成后,绿卿再正儿八经地解释:“不能吃手的,脏东西吃进去会生病,生病就要喝很苦的药,九哥儿不喜欢苦药对不对?” 九哥儿拧眉盯了会儿自己的小手,最后妥协般垂下手,哼哼两声往绿卿怀里拱。 澜哥儿看着,刚要松口气,身边的聿哥儿又不高兴绿卿只抱九哥儿不抱他了。 “啊!” 很洪亮的一声,绿卿把里面的小埋怨听出来,不得不腾出一只手,生无可恋地抱住她的两个大胖儿子。 “都抱都抱,娘亲一样喜欢你们……” 谁都羡慕她一下子生了两个儿子,可其中的心酸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才抱了一小会儿,绿卿就把两个都放到了榻上,然后,她一把搂住了她的大儿子,捧住澜哥儿的脸蛋亲了一口。 “还是娘亲的澜哥儿乖巧可爱。” 忽略谁绿卿都不可能忽略澜哥儿,尤其有了两个小调皮鬼的对比,绿卿现在回想起澜哥儿小时候,那可真是最懂事的宝宝了。 “弟弟们都乖的……”澜哥儿羞涩欢喜地靠在绿卿怀里。 绿卿对此有不一样的看法。 “单独分开来看都乖,凑一起就不行了,这才几个月大,更长大些,娘亲根本不敢想象……” 聿哥儿单独看着很乖,谁逗他都笑呵呵的,基本不发脾气;九哥儿一个人的时候除了脾气大了点儿,但一旦满足他的诉求,他基本不会闹。 可兄弟俩一凑近,好像就你不爽我我不爽你,聿哥儿会抬脚蹬九哥儿,九哥儿坏心眼儿地尿在聿哥儿身上,一来一去每天都要闹出不少笑话。 似乎听出娘亲在说他们的坏话,小哥儿俩耸耸鼻子,不满地挥舞着小拳头:“哼哼~” 绿卿挨个点了点他们的眉心,嗔怪道:“就闹,你们父王可是说了,等长大犯了错,他是会揍你们的!” 不过她目前还没看见燕扶光揍孩子的决心,就冲他宠孩子的那样,绿卿简直想象不出那是怎么样的情形。 睡前,绿卿还在给燕扶光说这事。 “聿哥儿和九哥儿越来越调皮了,长大点您好好收拾他们!妾绝对不会心软的!” 她先一步表态,俗话说慈母多败儿,为了不承担这个罪名,也为了孩子们好,绿卿严格要求自己,原则性问题上绝对不要溺爱孩子,她要当一个张弛有度的好母亲。 于是乎,压力转到了燕扶光身上。 他倒是不含糊:“放心,有我在,不可能让他们长歪。” 自己的孩子,不触碰原则的事溺爱些也无妨,一旦触碰原则,燕扶光不会让手软。 出生在皇室,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要回报国家,可以说,澜哥儿他们身上的责任并不轻松。 绿卿放下了一颗心,趴在燕扶光怀里说道:“澜哥儿他们都是男孩子,在男孩子的教育上,您肯定比妾有更深的体会,妾相信您可以把他们都管教好,您也放心,妾不会拖您的后腿。” 既然都是为了孩子好,绿卿承认自己的不足和浅薄,燕扶光又有信心,那么把孩子交给他管,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 统一了今后的教育问题,绿卿兴致勃勃地说起了秋猎一事。 “还有五天就要出发围猎了,府里的姐妹大家都可以去吗?”她没忘记的话,宁华月夸下海口要把方雅和许柔几个侍妾写在随行名单上,让她们借机接近燕扶光。 不知道为什么,在方雅和许柔身上,绿卿感受不到危机感。 她想的是,燕扶光若看得上她俩,早就下手了。 而且,绿卿不想太打眼,燕扶光只带她一个人的话,太张扬了。 第126章 挑拨离间 对于带多少人出行,燕扶光很无所谓。 “没多远,想出门的都可以去透透气,别惹事就行。” 还有一个原因,他想的和绿卿一样,不想让她太打眼。宫里徐皇后早就看绿卿不顺眼,明里暗里找了不少麻烦,要是看见他只带了绿卿一人,不得又当着众人的面挖苦讽刺绿卿,让她不痛快。 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燕扶光想让她玩得尽兴点。 “你和谁关系好,看谁顺眼,就带上谁一起。”他是这么解释的,“我大多数时间要在父皇身边,你有几个玩伴更好。” 绿卿掰着手指头数,宁华月和陈清姿是一定会去的,除此之外,方雅和许柔或许宁华月也要带上。 她在府里走得近的人很少,想得到的也只有屈冬儿了。 “那妾叫上屈庶妃?” “随你,想叫谁就叫谁。” 这种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的感觉可真好,绿卿凑过去在他下巴处亲了一口,胡茬有些扎嘴,她下意识摸摸嘴唇,还是不忘说两句甜蜜蜜的话。 “您对妾真好,妾从未出过远门,也没有出去玩耍的经历,妾好高兴。” 想到她的身世,燕扶光默了默,他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丝,突然开始反思。 “我早该带你出去走走的,就算去的地方不远,也好过一直待在院子里。”在燕扶光的认知里,没有人会真心喜欢足不出户的生活,因为他设身处地地为绿卿着想,见识过了她在后院的处境。 可绿卿哪儿能顺着他的话指责他呢。 “您对妾已经很好了,妾自己都没想到过出门,不怪您。”她心情雀跃,握住燕扶光的大手把玩,“您能这样为妾着想,妾感激不尽。而且将来咱们还有大把的时间,有机会您再带妾出门不是也可以吗?” 她这样善解人意,叫燕扶光更加心软,当即就吻了吻她的发顶,柔声道:“到了临图,我教你骑马?” 说完又怕绿卿胆小害怕,不敢尝试,补充道:“不会让你出事的,骑马是一件很能放松心情的事,在马背上感受疾风从身侧划过的感受,对你来说会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绿卿兴趣浓厚,对于一切没尝试过的事物,她都充满好奇,有机会的话是愿意试试的。 “当然好!妾好好学!” 燕扶光双眸含笑:“嗯,好好学,学好了我送你一匹马。” 这么大的诱惑谁能够抵抗呢?至少绿卿是不能的。 “好!说定了!” 她兴奋地在燕扶光怀里打滚,后半夜才睡着过去。 燕扶光把确定随行人员的权力交给了绿卿,宁华月知道后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方雅和许柔更是焦急,近在咫尺的美事可能要飞走了。 “魏侧妃……”方雅和许柔想求绿卿带上她们,可碍于宁华月不好直说。 谁料绿卿没打算把她们剔除。 “怎么了?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过几天就要出发了,别到时候落下东西。” “啊?您、您是说我们可以去?” “王妃不是一早就定好了吗?”绿卿不想宁华月到了临图还盯着她一个人,所以能多带几个人转移她的注意力也是好事。 宁华月岌岌可危的面子被保住了一点点,她面色跟着和缓一些。 绿卿没有过多关注宁华月,她客气地对陈清姿说道:“出行在外,身边有熟悉的人还是不一样的,陈侧妃想带上谁可以点名。”她的意思是,陈清姿可以带上她那边亲近的人,这样也不会无聊了。 可陈清姿摇了摇头,淡淡道:“有魏侧妃几个,日子肯定无聊不了,我跟着去玩耍就好了,没有想带的人。” 自从陈清姿醒悟后,在府里专注于处理家事,后院想巴结她的,一律受到回绝。她没有多大的野心和欲望,唯一的目标就是安安稳稳在晋王府度过接下来的后半辈子。 不过,绿卿对她示好,还是让陈清姿心情愉悦了些,她笑了笑,温温柔柔地说道:“魏侧妃安排得很周全了,都依你的来办,你想带谁一起叫上,到时候好安排马车。” 绿卿就点了屈冬儿。 屈冬儿被天上忽然砸下来的大饼砸开心了,喜悦溢于言表:“多谢魏侧妃!我这就回去准备!” 其他没有机会的人,无不是蔫巴巴的或者愤懑不平的。 乔丝雨领教过绿卿的手段,不敢轻易造次,可那张脸拉着,谁都长了眼睛,怎么会看不出来。 两个庶妃,屈冬儿能去,她没人搭理,差距一下子就出来了。 绿卿只当没看见,她又不是乔丝雨的娘亲,没道理要事事照顾她的感受。 宁华月起了坏心,非要点名让乔丝雨随行。 “多一个少一个的,没什么大不了,不如乔庶妃就跟着去?” 绿卿垂头欣赏衣袖处精巧的花纹,假装没听见宁华月说话。 宁华月只好又重新说了一遍,她才慢慢吞吞抬头,诧异道:“您的意思是,全部人都去?多一个也是多,多几个还是多,这个意思吗?” 乔丝雨目中无人的样子,不配让绿卿点头允许她随行。 “王妃三思啊,随性的人太多了,指不定给王爷的名声造成什么影响。”绿卿顿了顿,转而说道,“不过您坚持要带上乔庶妃也不是不行,方侍妾和许侍妾您看看让谁留在府里?” 宁华月怒视绿卿:“魏侧妃未免太过分了……” “我也是为了王爷着想,请王妃见谅。您还是说说,您怎么选,您瞧,三个人都等着您发话呢!” 宁华月僵着脸不说话,绿卿无奈地对乔丝雨笑道:“王妃看来还是更倾向于方侍妾和许侍妾,你别怪我啊,怪只怪王妃选不到你身上。” 她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乔丝雨眼底泛起泪花,咬着牙硬邦邦道:“王妃娘娘,妾还有事要回去处理,妾先告退了。” 绿卿缓缓勾起唇角,方雅和许柔看过来时,她幽幽道:“乔庶妃都得罪了,你们可要感谢王妃娘娘,不然好事就轮不到你们喽。” 方雅和许柔:“……”现在看来,去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第127章 出发临图 十月底,熙和帝带领一众随行人员前往临图城狩猎。 五更天,绿卿和澜哥儿起来洗漱穿戴完毕,坐在餐桌前用早膳。 聿哥儿和九哥儿还在睡梦中,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瞧着颇为可爱,这让提前过来准备等绿卿一走就抱走哥儿俩的钟嬷嬷满脸慈爱。 澜哥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粥,绿卿温声嘱咐:“多吃点,吃得饱饱的,路上没府里那么方便了。” “嗯,娘亲,我就是开始想弟弟们了。”澜哥儿惆怅地叹了口气,“不知道回来以后弟弟们会不会忘了我。” 澜哥儿长那么大,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皇宫,这次出行对他的吸引力不比绿卿小,可到了要出发的时候,小家伙比他娘亲还放不下两个弟弟。 绿卿好声好气地给他解释:“弟弟们太小了,出门的话很容易生病,把他们留在府里,托付给钟嬷嬷照顾很安全,还有府医们照看,不会有事的。澜哥儿是弟弟们的小哥哥,弟弟们不会忘记你的。” 澜哥儿听进去了,用完早膳擦擦嘴跳下椅子,出发前最后再去看一眼聿哥儿和九哥儿。 钟嬷嬷笑眯眯看着澜哥儿细心地为弟弟们掖被子,眼底的温和几乎要溢出来。 他还一本正经地交代:“嬷嬷,弟弟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钟嬷嬷温和地蹲下,轻轻拉住澜哥儿的小手:“交给奴婢,大公子就放心!” 澜哥儿恋恋不舍地在两个小脸蛋上各自亲了一口,绿卿过来好笑地看着他,等他告别完成才问:“好了吗?咱们是时候出发了。” 马车早已在门口等候,绿卿和澜哥儿到达时,只有屈冬儿先到了。 她笑容从来没有那么明媚过,远远地看见绿卿就开始挥手,那股兴奋劲儿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 “魏侧妃和大公子早呀!” 绿卿笑着回她:“你也早。” 澜哥儿牵着绿卿的手,乖巧打招呼:“屈姨娘早。” 屈冬儿亮着眼睛叽叽喳喳道:“早早早,我昨晚几乎没睡,太激动了!”她向往美食美人美景,前两项府里应有尽有,唯独美景,虽然晋王府修建得精巧绝伦,可架不住四季的景色来来回回看了许多遍,早没了新鲜劲儿。 屈冬儿一开始就没奢望过可以跟着出府,要不是绿卿想到她,她根本没有机会。 “还要多谢魏侧妃!”屈冬儿诚恳道,“没有您,这个机会肯定轮不到我。” “好了,你已经感谢我好多次了,不必那么客气。”绿卿直言道,“出去玩乐,玩伴很重要,我选你随行,也是想让你陪我好好玩耍,主要还是为了我自己玩得好,所以你不必那么感谢我。” 屈冬儿哪儿能不知道绿卿对她是不是真心的,即使绿卿这么说,她还是会在心里默默记得绿卿的好。 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方雅和许柔也过来了。 十月底快十一月,京城的天气渐渐有了寒意,可她俩穿得很单薄,粉色的衣裙在萧瑟的秋季增加了几分生机,加上她们娇嫩的面容映衬,跟两朵鲜花似的。 绿卿无意针对或亲近她们,淡淡打了招呼后便转开了身子,握住澜哥儿的小手站在屈冬儿那边。 许柔有些尴尬,没话找话道:“大公子真可爱呀,长得真好。” 澜哥儿十分淡定地微微颔首,并不作答。 方雅和许柔只是府里的侍妾,地位低下,澜哥儿不作声,她们也无可奈何,悻悻闭了嘴。 绿卿心底好笑,捏了捏澜哥儿的手心。她的孩子,在自己人面前软软乎乎,想不到在外面还能有这份从容。 最后到的是陈清姿和宁华月,她们一前一后过来,却你不等我我不追你,活像两个陌生人。 宁华月:“好了,人都到齐了,别站在这儿吹风了,先上马车。” 绿卿和澜哥儿第三辆马车。 “娘亲,父王呢?”澜哥儿趴在绿卿膝上问。 绿卿摸着他的小脑袋,说道:“你父王不和我们一起出发,待会儿出了京城你就能看见他了。” 燕扶光一大早就去了宫里,和熙和帝一行人从皇宫出发,队伍慢慢在路上汇合。 澜哥儿点头表示了解,随后露出小白牙,笑呵呵地商量:“娘亲,我想骑马,想让父王带我骑马。” 绿卿揉揉他的小脸:“你要和你父王商量,给娘亲说没用呀。” 澜哥儿眨眨眼睛,真的是这样吗?可他怎么觉得,父王就是听娘亲的话呢? 大部队慢慢吞吞走了一个时辰,才彻底出了京城。 燕扶光骑马过来,敲敲车窗,绿卿一打开车窗,澜哥儿就兴奋地探出去一颗小脑袋。 “父王!您有空带我骑马吗?”说着,大眼睛闪着期盼的光芒。 燕扶光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脑门上,“再等等,走远些景色更好。” 澜哥儿得偿所愿,重重点头:“好哒!都听父王的!” 燕扶光视线往澜哥儿身后瞥,绿卿立马扬起笑容。 “无聊吗?大概再走两个时辰才会停下来修整。” “不无聊,有澜哥儿陪着妾,而且走之前妾还从阮夫子那儿拿了两本书,阮夫子说回来就要考妾,妾有任务在身呢!” 燕扶光一见她笑,心情就跟着明朗,他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叮嘱:“马车上少看书,对眼睛不好,无聊了就让澜哥儿陪你说话,我晚点再过来。” 绿卿软软地应:“好,您不用担心妾。” 人多眼杂,燕扶光没有久留,策马离开了。 队伍停停走走,三天后到达了临图城。 狩猎讲究的是一种氛围,所以熙和帝拒绝了在城内安置的建议,让队伍在城外的草地上扎了营帐。 秋天的草地没那么绿,可那一望无际的高远辽阔还是给绿卿留下了深刻印象。 住在王府时,每天抬头看见的是四四方方的天空,虽然早已习惯,可两相对比,还是出了京城后看见的越来越广阔的天空更能震撼她。 置身于无边无际的天地间,方能感受自身的渺小和自由。 第128章 有人吃醋 随行女眷很多,绿卿熟悉的江觅荷也在其中。 两人在篝火晚会前碰面,江觅荷带着燕筝儿,绿卿领着澜哥儿。 燕筝儿瞧着开朗了些,小姑娘穿得漂漂亮亮过来,站在澜哥儿面前礼貌询问:“弟弟!我们去玩!你陪我去采花好不好?” 澜哥儿回头看了眼绿卿,得到绿卿的允许后才点点头:“好呀,筝儿姐姐我们走!” 两个孩子就在周围采草地上开着的小花,绿卿和江觅荷找了个坐处坐下来聊天。 江觅荷:“府里两个小的交代好没有?” 绿卿:“都安排好了,要不是想着半个月就可以回去,我大概是放心不下的。” 江觅荷:“孩子束缚的都是当娘的,你瞧瞧那些男人,他们会因为孩子走不开吗?所以啊,府里有可信的人,你就放放心心把孩子留下,自己出来逛逛,心里也能轻松些。” 江觅荷彻底对男人这种生物失去了信心,她拽了根枯草,拿在手中摇摇晃晃,“要学会好好对待自己,知道吗?不要把孩子、男人排在自己的前面,你自己的感受和体验也很重要。” 绿卿每次听江觅荷说话,总能学到一些东西。 她垂下头扯着脚边的草,喃喃道:“我要对自己好?” 她没学过这个,当丫鬟的时候被告知要伺候主子,有了孩子要保护孩子,成了燕扶光的女人要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江觅荷的话引发了绿卿的深思,她在想,她自己又处于一个什么位置呢? 任何需要牺牲、需要退缩的时候,绿卿都会顶上去,所以她一直是一个不重要的人吗? 这样的认知让绿卿有点难过。 “你底气足一点呀。”江觅荷替绿卿扶了扶有些歪了的珠钗,鼓励她,“你知道外人都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绿卿疑惑抬眼,江觅荷狡黠一笑:“说你是晋王的宠妾,晋王府风头无两的侧妃,晋王满心满眼都是你,满京城都找不到比你更风光的侧妃了,你怕什么?” 之所以说绿卿是最风光的,不仅因为她有三个儿子,还因为这三个儿子,也是燕扶光仅有的孩子。 所有的孩子都出自一个女人,更能说明她受宠。 “绿卿,腰杆挺直,对自己好一点。” 绿卿停了一下,用手捧了捧自己的脸颊,重复着江觅荷的话:“对自己好一点。” 她感觉自己心跳很快,那句话回荡在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娘亲,花花!” 澜哥儿和燕筝儿一人采了一把花,蹦蹦跳跳跑回来红着小脸喘着气把花递给自己的娘亲。 绿卿接过花,亲昵地贴贴澜哥儿的小脸:“多谢澜哥儿,娘亲的澜哥儿最好了,娘亲最喜欢你。” 燕筝儿瞧见了,羞涩地仰起小脸,非要江觅荷亲亲她。 江觅荷笑了笑,响亮地亲上去:“啵!” 夜幕降临,篝火燃起。 摇曳的火光下,众人围成一个圈坐好,面前的小桌上摆满了刚烤好的羊肉。 “哇~”澜哥儿被这个场面震惊了。 绿卿只是没表现出来,实际她也在心中惊叹。 到底是见的世面少了,绿卿再次用江觅荷的话警示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 熙和帝举起酒杯:“朕已好几年没来临图了,临图的美景和美食朕甚为想念!今日大家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程走完后,一群舞女身姿轻盈地飘上来,以中间熊熊燃烧的篝火为中心,绕圈表演歌舞为大家助兴。 绿卿美滋滋地吃着羊肉,远远瞧见一个舞女径直飘到了燕扶光的桌前,脚步一点不挪动地舞蹈,展现她优美的身姿。 宁华月也看见了这幕,她故意问绿卿:“魏侧妃觉得这舞蹈如何?” 绿卿收回视线,饮下一口酒:“甚美。” 舞女们并非单纯舞蹈,她们的目的是这些从京城过来的贵人,若是能趁机傍上一个,就不愁后半辈子了。 燕扶光面前的那个舞女连续送出一个个眼波,可她相中的目标人物不为所动,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肉,就连余光都不曾瞥她一眼。 燕羡之早已和一个舞女用眼神勾搭上了,他笑话燕扶光:“三弟莫不是眼神不好?眼前那么大一个美人瞧不见哈哈哈哈!” 燕扶光嗤笑:“是不如太子,到哪儿兴致都那么好,小心身子受不住,围猎的时候落在最后边。” 燕羡之恼羞成怒:“三弟管得太宽了!” 又菜又爱玩,燕羡之在燕扶光这里吃了多少亏他自己是一点不记得,下次见面,照旧犯贱。 燕扶光懒得理他,不耐烦地放下酒杯。 很轻的一声,在场的喧哗声完全可以盖过,但那舞女却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出于本能挪开了。 绿卿品着酒,轻轻勾起了嘴角。 酒足饭饱笑过闹过后,就该歇息了。 澜哥儿早就困了,被下人带回了营帐。 绿卿慢慢悠悠起身,踩着虚浮的步子,不太稳当地走在月光下。 燕扶光随后跟来,一把握住她的手臂,牢牢将她扶住。 “这是喝了多少?” 绿卿甩甩手,不说话,继续歪歪扭扭往前走。 燕扶光怕她摔着,忙搂住她的腰。 绿卿扭扭身子,挣扎着:“放开。” 她蹙着眉,瞧起来不大高兴。 燕扶光小心翼翼:“怎么了?谁让你不痛快了?” 绿卿回头凝视着他,吐出来的气息带着点酒味。 燕扶光从这哀怨的眼神里获得了他想要的信息,可他一头雾水:“我怎么惹你了?” 今晚的绿卿尤为高冷,红唇轻启:“自己想。” 燕扶光开始紧张起来,皱着眉把自己这些天做了什么都想了一遍,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绿卿似乎有点恼了,抱怨道:“你让她勾引你……” 无理取闹嘛这不是,人都没碰到燕扶光一根手指头,暗送秋波也没送出去。 但燕扶光不知为何,忽然心底甜滋滋的,“你生气了?” 绿卿冷淡回他:“没有。” 燕扶光煞有介事地点头:“嗯,没有。”这不是生气,这是吃醋,他都懂。 懂了就要哄人,燕扶光把绿卿拐去了自己的营帐,费尽心力哄了一整晚,好话说尽。 第129章 临图狩猎 临图风景与京城完全不一样,粗犷中涌动着勃勃生机。 燕扶光到了这里如鱼得水,骑马狩猎样样精通,喝酒吃肉也不在话下。 绿卿的腰还隐隐发酸,昨晚他们在营帐里闹了许久,借着耍酒疯的机会,绿卿展示了不一样的自己,也看见了不一样的燕扶光。 今早起来,燕扶光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样,绿卿总感觉那双眼睛里燃着火焰。 隔着遥远的距离,燕扶光朝绿卿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她轻轻挥了挥手,燕扶光策马冲进树林。 “比赛开始!今年朕倒是要看看谁能拔得头筹!”熙和帝满面红光,年轻人的热血深深影响了他。 下面的人恭维着:“虎父无犬子,更何况是陛下的孩子!依臣看,太子和王爷们个个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拍了马屁,也有人窸窸窣窣讨论着究竟谁能打到最多最好的猎物,获得熙和帝许下的赏赐。 “从人情世故来看,我认为可能是太子殿下。” “撇开人情世故,齐王殿下也很厉害。” “绝对实力上,晋王殿下才是当之无愧的头名!” 江觅荷一身利落的骑装,精巧的马鞭拿在手里,宁华月瞧见了,诧异道:“太子妃也要去?都是男人上场,哪儿有女人……” 最会煞风景的人非宁华月莫属,江觅荷冷声怼她:“晋王妃没见过世面不要紧,我让你好好瞧瞧,女人不比男人差!” 她英姿飒爽地翻身上马,挥着马鞭策马驰出,留下身后翻涌的灰尘。 “咳咳咳……”宁华月用手绢捂着口鼻,嫌弃地皱紧了眉。 绿卿绕开宁华月,邀请陈清姿和屈冬儿:“王爷他们应当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咱们过去等。” 下人搭了帐篷供大家休息,几人找了个没人的帐篷进去。 宁华月带上方雅和许柔跟进来,“听说昨晚魏侧妃嫉妒舞女,缠着王爷不放?”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要这样措辞,宁华月将她对绿卿的恶意摆在了明面上。 绿卿拍拍衣裙上不小心沾到的灰尘,面上毫无波澜:“不知王妃听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嚼的舌根?嫉妒舞女?我嫉妒她什么,嫉妒她不得王爷青眼?王妃把那个下人叫来,我定要他给我说清楚。” “魏侧妃不必那么反应激烈,我就是提醒提醒你,人多眼杂的,还是不要把你勾王爷的那套落在人前,平白惹人笑话!” 其实宁华月反而希望燕扶光像燕羡之一样,当个沾花惹草的坏男人,永远喜新厌旧,谁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真心,这样好歹她还平衡一些。 昨晚,灵韵不小心看见了一眼燕扶光抱着绿卿轻哄的画面,回去就给宁华月说了,气得宁华月一整晚没睡好。 还以为府里的花花草草不吸引他,宁华月才寄希望于外面的野花野草,谁知道魏氏偏生这么有能耐,勾得他根本看不进其他人! 绿卿昨晚确实是故意招惹燕扶光的,可这并不能成为宁华月攻击她的理由。 “王妃与其对在这儿对我发牢骚,不如去王爷面前说道说道,具体是进谏还是质问,那是你们的事。”反正她没心情和宁华月拌嘴。 屈冬儿缩着脖子捧着奶茶喝,她都看得出来,宁华月事事都怪罪绿卿,已经成了她的习惯了,根本不在意真相,只想针对绿卿。 气氛冷凝,屈冬儿不管不顾,笑眯眯地示意绿卿:“喝这个,这个好喝!” 绿卿顺势和她一起吃吃喝喝,才不去管宁华月的脸色。 树林里,燕扶光接二连三射中猎物,一旁散漫骑马的燕长风感叹般啧了好几声。 “父皇这不是上赶着给三弟送礼吗?”根本没有可比性,所以聪明的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挣扎了。 燕扶光对熙和帝的赏赐没那么大兴趣,单纯就是不想看见燕羡之得意的笑脸。 嗖—— 一支箭射出去,跳跃在林间的小鹿倒地。 “这鹿看着年幼……” 燕扶光闻言抬了抬眉毛,意思是:怎么,你心疼?可怜它? 谁知燕长风温润一笑:“嫩点好,嫩点肉好吃。” 燕扶光斜他一眼,跟看个神经病似的。 活儿不干,燕长风闲着倒是嘴不闲,要求一个接着一个:“三弟啊,你多打点兔子,我想烤兔腿吃;看看这地方有没有狐狸,我还差一条过冬的围脖……” 旁人都道齐王殿下是一个光风霁月的贵公子,谁知在燕扶光眼里,他就是个话痨。 燕扶光嫌弃地瞥他一眼,评价道:“澜哥儿都没你那么多要求。” 换言之:你连三岁的幼子都不如。 燕长风全当不理解其中深意,笑呵呵指挥燕扶光:“那儿!那儿我刚才瞧见有猎物,三弟快上啊!” 燕扶光又顺着他指的位置追上去。 前面,燕羡之骑着马射箭,准头不大好,都小半个时辰了,收获还只有一点点。 随行的几个官员还悄悄把他们打到的猎物塞给了燕羡之,燕扶光骑着马过来,轻飘飘睨了眼筐内,再淡然地移开视线。 燕羡之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燕扶光若有似无地瞄了一眼燕羡之的下三路,挑唇一笑:“太子或许没休息好,才影响发挥的?” 草原上的野花很烈,品味起来滋味自是别有风味,燕羡之没忍住尝了又尝,早晨起来的时候腿脚就感觉没多大力气,可他又不能给熙和帝说不参加今天的狩猎了。 燕羡之涨红了脸,硬气道:“这才开始第一天,之后还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较量,三弟最好还是不要太狂妄了。” 燕扶光懒洋洋地收起弓箭:“也是,后面还有几天,今儿就到这里,打的也够吃了,我就先回去了,太子继续努力。” 回去的途中,燕长风没忍住唠叨:“你惹他干什么?默默把他压在底下不就好了?” 太子在兄弟间一贯不招人喜欢,不仅燕扶光不爽他,其他三个也是一样,可明面上处处为难燕羡之的,也只有燕扶光。 “狗急了都还要跳墙,你少去逗。”燕长风一路数落燕扶光,到了熙和帝面前又笑呵呵夸奖燕扶光,“父皇,儿臣不善骑射,跟着三弟走了一圈,这些都是三弟猎到的!三弟果真英勇,有父皇年轻时的英姿!” 熙和帝高兴极了,连忙让人把燕扶光的猎物统计后又吩咐御膳房的人把这些烤了。 “扶光亲自猎到的猎物,朕肯定要好好尝尝!” 燕扶光兴趣不大,在熙和帝面前露过面后就去找绿卿了。 第130章 赏赐舞女 绿卿接连喝了两碗奶茶,不用吃东西都已经饱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宁华月一顿指责讥讽后没离开帐篷。 放下杯子,绿卿正想离开,隐约听见门口寄琴的声音。 “主子在帐篷里。” 接着,燕扶光撩开帘子走进来,他没想到的是帐篷里居然坐满了晋王府的女眷,面上的笑很快收拢,眉心一紧:“怎么都在这儿?” 宁华月搅着手绢,心情复杂地看了眼燕扶光,说道:“回王爷的话,外边风大,妾身就和姐妹们在帐篷里躲躲。” “难得出门,最好还是出去逛逛。”他不管其他人,从宁华月身侧路过去到绿卿面前,“澜哥儿呢?” “去和嘉宁郡主玩耍了,妾让人跟着的。” “嗯,去瞧瞧澜哥儿。” 燕扶光光明正大带着绿卿离开了。 宁华月咬着后槽牙,心里对燕扶光也升起了怨恨。 澜哥儿和燕筝儿玩得很开心,两个小家伙蹲在地上,除了采花就是采花。 “弟弟,我给小弟弟们采两把,你帮我带回去给他们。”燕筝儿出门在外也不忘记只见过一面的聿哥儿和九哥儿。 澜哥儿作为他俩的哥哥,自然要帮忙回礼。 他薅了一大把,全都塞给燕筝儿。 绿卿被燕扶光带着出来,她以为燕扶光果真要去找澜哥儿,便带着他往澜哥儿所在的方向走。 不过那只是燕扶光的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我带你去骑马。澜哥儿有人看着,不会出事的。” 江觅荷把燕筝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燕筝儿身边时常都跟着许多人,澜哥儿和她在一起很安全。 绿卿没多考虑就点了头。 燕扶光把她带去一处偏僻的空地,叫梁非牵来一匹马。 他很认真地教绿卿上马、起坐、控制方向,绿卿也学得认真,并非仅仅抱着玩乐的态度学骑马,所以没多久,她克服恐惧后,就可以自己坐在马背上慢走了。 过了会儿,绿卿大胆提出自己的请求:“王爷,您带妾跑一跑!” 燕扶光干净利落地坐到绿卿身后,带着她跑了好几圈。 绿卿双眸晶亮,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喜好,但马背上自由自在的感觉很美好,她抓着燕扶光的手,迎着风喊道:“妾喜欢骑马!” 这句喜欢让燕扶光带着她骑了好久,久到下马时,绿卿双腿隐隐不适。 燕扶光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第一次学,骑太久了容易受伤,我待会儿去找药。” 绿卿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她四周观察了一下,没看见人,光天化日之下便大着胆子踮脚亲了燕扶光。 “谢谢王爷!” 绿卿不在意宁华月的阴阳怪气,她将一切杂念抛开,全身心享受这场难得的出行。 江觅荷带着刚听来的小道消息找她,绿卿竖起耳朵双手规矩地放好,细细听她道来。 “咱们的皇后娘娘,贤良大度,为了整个皇室的子嗣着想,劝皇上收了几个舞女不说,还让皇上给太子和王爷们赏赐舞女,你说好笑不好笑?” 赏赐美人这事,熙和帝也做过,府里好几个侍妾都是这样进府的,绿卿不敌视她们,却也不想与她们交好。 这事憋屈就憋屈在徐皇后为了给自己挣脸面,全然不顾太子妃和四个王妃的看法,明目张胆就要插手所有人的后院。她倒是长脸了,可暗地里许多人笑话几个王妃。 “这……齐王妃那里也一样吗……”绿卿想到燕长风夫妻俩一夫一妻好好过日子,徐皇后是不是也得插一脚才算体现她皇后的威严。 说到这里,江觅荷笑了,眼底却闪过几分凉意:“不然呢?在她眼里,女人就是生孩子的工具,根本不谈感情。” 可笑的是,徐皇后还非要打着为大燕皇室着想的旗号,彰显她贵为皇后的气度和远见。 当真可笑至极! “我们就好好看着,她能不能如愿。” 听到这个消息,首先反对的肯定就是燕长风。 彼时,他和燕扶光三个弟弟躲在营帐里吃肉喝酒,宣旨的太监坠着一颗心走进来,谄媚地笑着将熙和帝的赏赐带到。 “每个王爷赏赐两个舞女,奴才把人带到了,王爷们自个儿安排!” 刚一说完,太监怕被牵连,一溜烟跑远了。 营帐外,八名面容姣好的舞女心情忐忑地候着。 燕长风不明所以:“父皇想干什么?不是已经答应我不插手我后院的吗?” 燕清淮咽下一口羊肉,手里还拿着一根大骨头,嘴边泛着一圈油光:“还能为什么?肯定是皇后娘娘建议的呗。” 燕扶光不为所动,继续品酒。 燕长风站起身:“不行,我不要劳什子的舞女,这不是破坏我们夫妻的感情吗?” 他没有心情喝酒吃肉了,只想去熙和帝面前请他收回成命。 燕轻舟叫住他:“二哥,没用的,皇后娘娘的美名已经传播出去了,你若是不收着,岂不是正大光明与她作对?而且肯定还得唠叨你不顾念大燕的将来什么的。” 他说的有道理,燕长风暂时冷静了。 坐回去后,燕长风一直想着怎么能把那两个烫手山芋还回去,却看见燕扶光神情淡定,好像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不过他可是知道的,他这个三弟对府中的侧妃魏氏相当宠爱,既然那么宠爱了,还愿意收用这两个舞女? 流言果真当不得真! “三弟,你要收下?”燕长风试探。 “收下。”燕扶光懒洋洋地回答,“我府里人够多了,倒是丫鬟还差几个,收回去送到膳房烧火。” 燕长风:“……” 哪个舞女被分给你可真是有福气。 “想那么多干什么,明面上给她面子了,难不成还要如她的愿,放任几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搅乱后院?尽管收了,怎么处置是我们的自由,难道你堂堂一个王爷,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燕长风眼前一下清晰了。 他笑了笑:“三弟所言极是,是我糊涂了。” 不讨喜的下人,寻个错处打发了便是,何必操心劳神,岂不是如了歹人的愿 第131章 醋没醋 熙和帝不偏不倚,送来的舞女各个貌美如花,看起来也都低眉顺眼很好拿捏的模样。 绿卿对她们兴趣不大,更好奇宁华月的表现。 帐篷里,宁华月的表情在听说这一安排后出现一道裂隙。 “人呢?带来我瞧瞧。”她不怕送新人进府,这两个舞女算什么,回京后还有两个新人要填补庶妃的空缺,相比起来这两个人反而没多大存在感,宁华月比较在意新人是不是够听话。 陈清姿事不关己地坐着欣赏她的指甲,两个舞女进来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绿卿倒是本着好奇瞧了两眼。 容貌自然是上好的,身段也不错,规规矩矩学了规矩在宁华月面前行礼,看起来很是这么一回事。 “奴婢惜春,见过王妃娘娘和各位主子。” “奴婢念夏,见过王妃娘娘和各位主子。” 宁华月居高临下观察她们的神情,见她们还算老实,便准备简单训话几句,就给她们侍妾的身份。 “咱们王府容不下心思恶毒的人,你们既然成为了……” 话才说两句,方进宝就弯着腰在门口求见。 宁华月疑惑:“方公公过来有事?” 方进宝笑呵呵看向惜春和念夏,解释道:“王爷吩咐奴才来领这两个丫鬟。” “丫鬟?”宁华月错乱了,就连绿卿也抬眼往方进宝看去。 不是说赏赐下来绵延子嗣的吗?怎么说是丫鬟呢? 方进宝没有过多解释,依旧笑眯眯的模样:“奴才也是依照王爷的吩咐行事。” 宁华月恍然大悟:“让她们去王爷身边伺候?”相当于是绿卿她们几个一开始的身份——通房丫鬟,宁华月幸灾乐祸地朝绿卿睨去,心情舒畅不少,爽快放人,“既然是王爷的安排,方公公就领去。” 惜春和念夏也以为是去当通房丫鬟,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因为有更多机会在燕扶光身边伺候而感到兴奋和喜悦,她们迫不及待地跟在方进宝身后走出帐篷。 人一走,宁华月明面上看似在分析情况,实则只为了给绿卿添堵。她道:“想当初,魏侧妃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起来的,时至今日你的事迹都还是府里许多姐妹羡慕但学不来的,我曾经也以为魏侧妃只会有一个,今日嘛……” 她很想看绿卿失态,可绿卿偏不如她的意。 “皇后娘娘为了大燕皇室着想,这才求皇上赏赐舞女,王爷年轻气盛,孩子确实少了,多几个姐妹为王妃娘娘分忧也是好事,我也想看着王爷膝下有更多可爱的孩子。” 场面话谁不会说,绿卿不仅能说,而且就算真的那样,她也能坦然接受结果。 不由自己控制的事情,就不要为难自己,有朝一日她或许会失去燕扶光的宠爱,但她还有孩子们还有她自己,就凭这些,她也一样会尽力把日子过好。 宁华月却认为绿卿言不由衷,她意味深长地笑笑,等着看笑话。 巧的是,燕扶光也在等绿卿的反应。 他想着,刚到临图那晚他连看都没看那跳舞的舞女,她就能吃醋,这下熙和帝直接把人赏下来,她的醋坛子又该打翻了。 燕扶光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就是没等到绿卿来找他。 彻底睡不下去了,他索性坐起来掀开被子。 方进宝吓了一跳,以为出什么事了,忙问:“殿下,您怎么了?” 燕扶光利索地穿衣裳,边系扣子边回答:“我去你魏主子那边瞧瞧。” “魏主子和大公子恐怕早已睡下,您……”您还是别去吵吵了。 奈何燕扶光心意已决,不亲自问问,今晚他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路上,方进宝才猜出燕扶光的用意,他不解道:“您早点说明那两个舞女的去处不就好了?”他就不信了,把两人安排去膳房当烧火丫鬟的安排说出来,魏主子还能和您闹?也不知道他家殿下闹这出是为了什么。 绿卿抱着澜哥儿睡得香喷喷的,母子俩紧紧靠在一起,侧脸轮廓很像,就连呼吸的频率都一样。 燕扶光静静地坐在床沿,动作很轻很慢地把澜哥儿挪开。 绿卿很快就察觉出了身边有人,她警惕地睁开眼,差点叫出声。 “嘘——”燕扶光捂住她的嘴,在她耳畔轻声说,“是我,别喊,待会儿吵醒澜哥儿了。” 绿卿眨着眼点头,待燕扶光移开手心后,她压低声音问:“大半夜的,您不睡觉,过来干什么?” 燕扶光面无表情,捏住她的脸颊肉,“来看看你。” “……看妾做什么?”绿卿疑惑不已。 “看你有没有良心。” “……啊?”绿这下彻底懵了,她做什么没良心的事了? 燕扶光想说什么就说,基本不会藏在心里,他问:“皇后让父皇赏了两个人,这事你知道?” “知道的,今天还见过,是两个如花似玉的……” “不是说这个。”燕扶光又捏捏她的下巴,大拇指在她嘴唇上擦过,“你什么想法?” “都是姐妹……”绿卿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看着燕扶光幽深的眼神,她还是改口道,“皇后娘娘和皇上赏赐的人,妾不敢评价全看您怎么想。”她敏锐地察觉出燕扶光的用意,索性躲进他怀里,闷闷道,“您是什么想法?” 她把问题抛回给燕扶光,接着用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直视他。 燕扶光坏心眼儿地捂住她眼睛,执着道:“你先告诉我,你醋没醋?” 得了,绿卿完全明白了,她几乎没犹豫,就说:“她们比妾年轻貌美,妾当然会有危机感,怕您被她们吸引,忘了妾了。” 终于听到了想听的,燕扶光心满意足,他也不卖关子,直说道:“把她们收下是不得已而为之,回去就送去膳房烧火,我不会多看她们。” 绿卿眉眼弯弯,戳戳燕扶光的胸膛,细声细气道:“那岂不是大材小用吗?王爷都不会怜香惜玉。” 燕扶光喜欢她这般使小性子说酸话的模样,垂头亲亲她的额头,“不会,我只要怜惜你就够了。” 第132章 敌国细作 一觉醒来,身侧的澜哥儿还在呼呼大睡,小肚子一鼓一鼓的乖巧又可爱。 绿卿有些恍惚,昨晚她做梦了吗?清醒后回想起燕扶光来找她说的那些话,绿卿耳根发烫。 “主子,您醒了?”寄琴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见绿卿坐起身了,连忙把准备好的热水端进来。 漱口后,绿卿迟疑地开口:“昨晚……” 寄琴递来温热的帕子:“昨晚王爷吩咐过,让您早上等王爷一会儿,王爷说要带您出去走走,顺便在外面用早膳。” 绿卿擦了擦脸,还真是没记错,燕扶光昨晚非要看她吃醋,还说了好几句肉麻的话。 “王爷说去哪儿没?” “王爷没给奴婢说。” 梳洗打扮结束,绿卿进去看澜哥儿还睡得很熟。 这几天,澜哥儿和燕筝儿玩得不亦乐乎,体力消耗很快,睡觉也睡得更熟些。 她戳戳澜哥儿肉乎乎的脸蛋,看着他脸上可爱的肉窝窝笑眯了眼。 “让澜哥儿继续睡,他醒了让他用完早膳再出去玩耍。” “是,奴婢知道了。” 燕扶光在熙和帝身边露了一面,就急匆匆来找绿卿了。 “您要带妾去哪儿?” 燕扶光先把绿卿抱上马,紧接着翻身坐到她身后,手持缰绳,双脚轻磕马腹:“进城逛逛,顺便在城里的酒楼用膳。” 临图城内不比京城精致繁华,所以随行的贵人们不大喜欢进城,反而更欣赏城外的美景。 可燕扶光认为,粗犷有粗犷的美,来都来了,就该领略当地的人文风貌,而且他还可以趁机和绿卿增加相处的时间,不被那些个没眼力见儿的人打扰。 没多久,两人进了城,街边摆满了各种小摊,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烟火气息十足。 进了酒楼,梁非吩咐掌柜:“看着上些你们这儿的特色。” 掌柜看出燕扶光等人穿着气度不凡,恭恭敬敬地招待:“好嘞,您几位楼上请!” 二楼雅间,绿卿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临图哪儿都好,就是比京城干燥些。 “用了早膳就去逛逛。”燕扶光见她一直往外瞧,笑着又说了一遍。 绿卿的欢欣雀跃肉眼可见,她对外界的好奇心很重,对所有没有见识过的事物充满期待。 按耐着用了早膳,绿卿就迫不及待了。 新鲜的没见过的玩意儿,她都想买,基本走几步就停一下。 “这个要!这个也要!还有这个这个,带回去给澜哥儿他们玩!” 买什么绿卿都觉得是有用的,到了后来,梁非提不了那么多东西,还得燕扶光帮忙。 绿卿从前对花银子没那么多感受,她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花银子是那么有幸福感的一件事。 最后,绿卿看着燕扶光两手拎满了东西,她微微脸红,克制道:“咱们回去。” 再逛下去,就得租一辆马车搬东西出城了,那太夸张了。 出行一趟,收获颇丰,回去时,澜哥儿也起来了,不过他没去找燕筝儿玩耍,自己待在营帐里等绿卿回来。 “这些是澜哥儿的,这些是聿哥儿的,这些是九哥儿的,这些是你们父王的,剩下全是我的!” 划拉了好几堆,澜哥儿睁大眼睛配合地捧场,欢呼声一下接一下。 “哇!哇——!” “娘亲,这都是您买的吗?” 绿卿隐隐有点骄傲和自豪:“是的!都是娘亲花自己的银子买的,送给你们的礼物!” 她存了不少银子,早膳还是她请燕扶光吃的,银子拿出来的时候,绿卿腰板挺得很直。 “哦对了,还有嘉宁郡主的,待会儿澜哥儿去找她的时候帮忙带过去。”她家澜哥儿就这一个姐姐,绿卿做娘亲的,也要帮忙维系小朋友之间的感情。 分好礼物,绿卿洗洗手准备吃买回来的糕点,却见寄琴愁容满面地小跑过来。 “主子,”她俯身靠近绿卿耳畔,“出事了,太子前几日刚收的侍妾,被查出来是别国细作,奴婢刚才遇见梁非侍卫,他让奴婢给您说一声,现在最好别出去,把大公子看好。” 绿卿一愣,没心情吃糕点了,她把澜哥儿叫来,哄着他下棋,不让他出门。 而此时熙和帝所在的营帐内,众人面色各异。 燕羡之脸色十分难看,跪在中间解释:“儿臣不知道她是细作,若是知道,儿臣定亲手杀了她!” 那名来到临图第一晚就勾住燕羡之的舞女名叫品月,这些天燕羡之每晚都歇在她的帐篷里,昨晚被缠着带人去了自己的营帐,结果一醒来品月就不见了,随之消失的是燕羡之摆在桌上的军队布防图以及新研究出来的兵法战术。 是江觅荷首先发现不对劲,见品月鬼鬼祟祟,她便派人跟了上去,发现她和一个其貌不扬作侍卫装扮的男人交头接耳。那男人发现有人跟踪品月,便第一时间把她偷来的情报拿在手中,最后不管品月被抓,先行逃走。 徐皇后深知燕羡之犯了大错,可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脱罪,反倒是埋怨起了江觅荷:“太子妃也真是的,既然发觉不对,何不如第一时间把两个人都抓住,这下好了,贼人拿了情报跑了!” 江觅荷冷着脸:“是妾身不对,请皇后娘娘和皇上责罚!”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到这样一对母子。 林淑娴是站在江觅荷这边的,她被徐皇后这番推卸责任惊得目瞪口呆:“多亏太子妃聪慧,才发现了品月,若不是太子妃,指不定今后那个品月还要从太子那里偷走多少事关整个大燕社稷的机密。” 这话全然把燕羡之说成了废物,燕扶光听起来甚是悦耳。 “大燕多少将士用性命换回来的安稳,如今丢在了太子殿下手中,我倒是要问问,我们的太子殿下,您准备怎么做?” 真是荒唐,一个小小的舞女就能窃取机密,可见他们大燕的太子沉醉温柔乡后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家国大义都不比他享乐重要。 燕扶光怒火中烧:“你怎么给大燕的百姓一个交代!若情报追不回来,你能上战场吗?你上了战场能挽救损失吗?” 熙和帝一夕之间苍老了好几岁,他搓了搓脸,恨铁不成钢道:“太子不堪大用,你愧对太子这个身份!” 第133章 流言四起 事关整个大燕,燕羡之此番实在荒唐,任凭徐皇后如何求情,熙和帝都不为所动。 “他不是孩子了,事到如今皇后还要把责任一再推卸吗?!” 熙和帝双眼泛着红血丝,指向江觅荷:“太子妃揪出了那细作,你们母子反而还要怪她没抓住另一个贼人,徐家就是这般教导皇后,所以皇后又用同样的方法教导太子的?!” 这不是小打小闹熙和帝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实际上,他从头到尾给这母子俩掩盖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他现在已经数不清了。 徐皇后泣不成声地跪在地上:“太子被妖女蛊惑,还请皇上宽恕太子!” 反正,不是江觅荷的错,就是品月的错,总之不可能是燕羡之的错,徐皇后最多只会恨燕羡之太愚蠢,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儿子。 懦弱无能的燕羡之自从被带来熙和帝面前,除了掉眼泪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全等着徐皇后给他说话。 熙和帝怒从中来,暴呵道:“你让太子自己说,是不是他的错!沉溺女色,把舞女带进自己的营帐行荒唐之事,图纸机密被人偷走,他就没有责任吗?依朕看,他的责任最大!大燕的江山若是有任何闪失,朕一定让他付出代价!” 燕扶光冷眼看着,燕长风一直给他使眼色让他去宽慰宽慰熙和帝。 可他说不出任何云淡风轻的话,因为大燕的今天,是无数将士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当初什么都没有做的人,能享受安稳日子,都是他脸皮厚,燕扶光又为什么给他开脱? “父皇,当务之急是先把人和被偷走的图纸机密追回来。”他不想在这里听熙和帝如何如何生燕羡之的气,反正他再生气,也不会杀了燕羡之不是? 熙和帝没了精神,摆摆手有气无力道:“扶光,父皇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燕扶光没有不管不顾地接下,他直言不讳道:“儿臣认为,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还请父皇不要抱有太大期待,最好先召大臣们商议若是追不回来,咱们之后怎么办。” 熙和帝还没变态,徐皇后就率先反对了。 “不可以!皇上,绝对不能让大臣们知道这件事!”徐皇后握紧双拳,语气坚定,“万万不可,国家机密流到敌国细作手中,百姓知道了一定会恐慌,到时候引起朝廷内乱,如何抵抗敌国侵袭!” 熙和帝一瞬间犹豫了。 燕扶光怒而拔刀:“皇后娘娘到底是为了大燕着想,还是想在诸位大臣面前维护太子的地位!” 他的这个问题直指要害,可以说很大程度上道出了徐皇后真正的意图。 “如此紧要关头,不做好万全准备,反而出于一己私利隐瞒事实,皇后是何居心!” 燕长风等人也站出来支持燕扶光。 “父皇,召集大臣们商量对策刻不容缓!” “是啊,到底是太子的面子重要,还是一国百姓重要!” 大家吵得不可开交,熙和帝皱着眉,沉吟片刻后,他开口道:“听扶光他们的,至于太子,先带下去。” 燕羡之被拘禁起来,燕扶光带领几个兄弟和一众侍卫开始到处追贼人的踪迹。 一时间,燕羡之名声尽毁,许多臣子趁机上奏废太子。 就连江觅荷的大哥江风,也对燕羡之有了不小的意见。 帐篷里,兄妹俩面色沉沉,相对而坐。 江风咬着后槽牙,气狠了:“要不是太子如此荒淫无度,机密怎会泄露!” 经常上战场的人,深知如今大燕的片刻安稳来之不易,江风从前受父亲影响,忠心燕羡之,此时此刻,他彻底看不上燕羡之这样的人。 “妹妹,你说得对,保太子是最愚蠢的行为,他根本不值得!” 江觅荷气过了,反而开始安慰起兄长:“大哥,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唯有全力挽救,况且福祸相依,想来远在北疆的父亲肯定也会动摇他坚定维护太子的决心,咱们江家一定会找到一条远比现在好的出路。” 江风倏地站起来,粗声粗气道:“我去帮晋王殿下!” 江觅荷没有阻止,轻声道:“你自己注意安全。” 绿卿乖乖待在营帐里,澜哥儿不哭不闹地陪伴在她身边。 好几日没见燕扶光,澜哥儿仰头问绿卿:“娘亲,父王呢?父王去哪里了?” 绿卿捏捏他的小脸:“你父王去抓坏人了,很快就会回来。” “坏人?什么坏人?” “小偷,偷东西的坏人。” 澜哥儿能辨别是非了,他握紧小拳头,脸颊鼓起来:“父王一定会把坏人抓住的!” 绿卿摸摸他的脑袋,想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没忍住接连叹气。 当太子当成这样,辜负百姓们的期待,绿卿都觉得他荒唐。 有品月这样的前车之鉴,分到晋王府的惜春和念夏被暂时限制了行动。不说通房丫鬟,她们现在连烧火丫鬟都当不上了。 “什么声音?”绿卿本来都快睡着了,又被隐隐传来的哭声惊醒。 寄琴给她掖好被子,说道:“是皇上上次的两个舞女在哭,不分白天黑夜,她们一直哭。” 宁华月把人关进了个小帐篷里,帐篷距离绿卿这儿不远,所以能听见她们的哭声。 “哭什么?” “好像是说她们并非细作,被关起来害怕什么的……” 两人小声说着话,澜哥儿也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他蹭到绿卿身边,含糊道:“娘亲,吵……” 绿卿闭上了嘴,把他环在怀中轻拍。 才过了两天,这批舞女当中又被抓出来一个细作。 这次是被分给燕长风两个舞女中的其中一个,好在燕长风没有给她可乘之机,那舞女想悄悄溜进他的营帐,被人当场抓获。 自此,新增一个关注点,徐皇后成为众矢之的。 各处流言四起,说是徐皇后与敌国勾结,所以才会不遗余力劝说熙和帝赏赐舞女,其实真实目的是为了给细作们流入各个王府接触机密创造条件。 城郊树林间,燕长风温文尔雅地笑问:“怎么样三弟,二哥这次干得不错?” 燕扶光轻哂:“总算聪明了一回。” 第134章 废太子 有关徐皇后纵容细作潜入大燕的流言以飞快的速度传播开来,不得已,她只能称病躲避。 江觅荷身为她的儿媳,不得不给她侍疾。 徐皇后看江觅荷越发不顺眼,从前喜欢暗地里找茬,现在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太子妃好大的本事啊,第一个发现品月是细作不说,还把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让你的夫君被拘禁,让本宫受尽指责。”徐皇后眼神阴沉,嘴角带的那抹笑看起来很瘆人。 江觅荷端着药碗,心中风平浪静,全然没有因为徐皇后的一番话产生任何波澜。 “妾身也是大燕的子民,一直很庆幸品月被妾身发觉,妾身无怨无悔。”从前,她为了那些贤惠名号,对燕羡之和徐皇后百般体贴照顾,而今看清楚了他们的真面目,江觅荷绝不会让自己的傲骨折损在他们的阴狠狡诈之下。 燕羡之和徐皇后,他们远没有大燕的安稳重要,纵然名义上她是燕羡之的妻子,是徐皇后的儿媳,可她更是大燕的太子妃,江觅荷出身将门,这点骨气是绝对有的。 江觅荷笑容不改:“皇后娘娘,您还是喝药。” 徐皇后烦躁不已,狠狠挥开江觅荷的手:“拿走!” 药汤被打翻,全都倒在江觅荷的手上,她低头看了眼,随即发挥大喊:“啊——” 江觅荷大张旗鼓叫来随行的太医,还将手包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就很严重的样子。 绿卿也担忧她:“您的伤严重吗?烫伤很疼的,药膏要经常敷……” 江觅荷随意地摆摆手:“不严重,还好我吹了会儿,不那么烫。” “这真是……”绿卿欲言又止。 “因祸得福,你知道她的名声又坏了吗?”江觅荷笑得狡黠,“皇后娘娘好大的脾气呀,太子妃亲自侍疾,却被她当做发泄怒火的工具,无故遭殃烫坏了手。” 徐皇后生平最喜欢给她那张人老色衰的脸贴金,江觅荷就乐意打她的脸,让她真面目暴露。 “现在啊,最希望晋王他们把那机密追回来。” 江觅荷的希望正是绿卿的希望,更是无数真切关心家国大事的人的希望。 三日后,细作被找出来,可机密泄露了。 熙和帝面色阴沉,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将品月三人五马分尸。 徐皇后拖着病体被叫来,处置了细作之后,轮到燕羡之被押上来。 熙和帝不再看向徐皇后,经过和朝臣们几天商讨,他更加看燕羡之不顺眼。 好不容易用战争换来的安宁即将打破,意味着无数大燕子民又要投身战场,流不尽的鲜血又要浸染大燕的土地,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大燕的太子。 “朕意已决,废除大皇子太子之位。” 除了目瞪口呆的徐皇后之外,仅剩几个朝臣跪地求情:“求皇上收回成命,太子罪不至此啊!” 谁料熙和帝坚决废太子,他道:“谁敢求情,朕一并扒了他的朝服,送回老家安享晚年!” 至此,已无人敢吭声。 徐皇后一张脸惨白,试图以情动人:“皇上,羡之是您亲自定的太子,他是臣妾唯一的儿子,您不能……” “不能?”熙和帝情绪激动,“朕为何不能处置他?朕本以为他就算资质平庸,刻苦勤奋些还能当一个无功无过的储君,可你睁开眼瞧瞧,他配得上太子之位吗?!” 徐皇后听了,气得面色都红润了几分,她高声大喊:“臣妾是皇后,他是臣妾的儿子,您说他配不上!” 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中宫嫡出,怎么就不配太子之位?!她的儿子不配,其他女人的儿子就配吗? 他还是没有死心,他一直都想立那个贱女人生的孩子为太子! “您是真的认为羡之不配,还是和十几二十年以前一样,根本就是想把太子之位让给其他女人的孩子!皇上,您对臣妾和羡之从来都不公平!” 熙和帝不顾仪态,高高举起手给了徐皇后一耳光:“朕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们!” 今日若她不提起从前,熙和帝也不至于那么生气。他对不起许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徐皇后母子过。 “你以为你做的好事朕都不知道?你以为朕多无能?!” 徐皇后身子僵住,不可思议地看向熙和帝。 站在一旁的人那是想听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听,各个抬头看天看地看你看我,可耳朵都是高高竖起来的。 帝后吵架已经很新鲜了,听这意思,其中或许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那更是勾得人心痒痒。 燕扶光站到熙和帝身后,扶住盛怒中的熙和帝,在他耳边说道:“您确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 熙和帝回过神来,狠狠盯了徐皇后一会儿,又用力甩了甩衣袖,“皇后病还没好,来人啊,将皇后带下去好好医治!” 徐皇后瘫坐在地上,何谈往日的大气精致,她想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心血尽毁。 这场闹剧暂时终止,好好的秋猎无论如何都进行不下去了。 熙和帝下令,两日后回京。 燕扶光心情不大好,眉宇间萦绕着愁绪。 绿卿知道他为什么心烦,没有刻意去打扰,带着澜哥儿安安分分地收拾东西,不给他添麻烦。 回京途中,燕扶光上了绿卿和澜哥儿所在的马车。 见母子俩的神情都小心翼翼的,燕扶光又觉好笑。 “这是怎么了?你们愁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会有办法的。”这句话像对绿卿和澜哥儿说的,也像是对他自己说的。 在机密泄露后,燕扶光虽然没明说,可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一切困难了,他自然而然地站在守护者的角度,将巨大的责任扛在肩上。 绿卿不想说些无关紧要又不痛不痒的话,她抱住燕扶光的手臂,轻声说:“有您在,妾和百姓们都不怕。” 她相信身边的男人会为了大燕而战,她也相信,胜利的旗帜会一次又一次在他手中挥舞。 第135章 庶妃徐氏 离京时的喜悦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紧绷的气氛。 绿卿一回府就直奔锦箨院而去,钟嬷嬷已经把聿哥儿和九哥儿送回来了。 许久不见,小哥儿俩对于娘亲和哥哥抛弃他们的行为耿耿于怀,一见面就扯着嗓子嚎,雷声大雨点小,主打一个控诉。 绿卿和澜哥儿一人哄一个,好不容易才把这俩小家伙哄好。 “呜呜……”九哥儿靠在澜哥儿怀里,小手配合着揉揉眼睛,委屈得不得了。 聿哥儿则在绿卿身上蹭蹭,小声哼哼,表达自己对娘亲的思念之情。 绿卿哄着:“回来了回来了,暂时不会丢下你们出门了。” 其实经过这次,绿卿更加坚定今后机会合适就要出门涨见识的想法,从前一整天都在府里她没什么感觉,如今细想,每天都做同样的事,受尽算计的同时也不得不机关算尽,是个人都需要喘息逃离的片刻时间。 在保证孩子们安全的前提下,绿卿想对自己好一点。 她抱着聿哥儿,九哥儿伸出两只小手也要抱,无奈,绿卿的怀里一下被她的两个大胖儿子挤满。 钟嬷嬷确实值得信赖,两个小家伙比半个月前还要圆润几分,除了想娘亲时会哭,其他时间都在健康茁壮地成长。 奶香四溢的肉团子搂在怀里,绿卿一边亲了一口,这下聿哥儿和九哥儿彻底被哄好了,乖乖巧巧窝在绿卿身上不哭不闹。 澜哥儿见状松了口气,拿出他给弟弟们准备的礼物,脱下鞋子爬到软榻上玩给弟弟们看。 曼冬没跟着去临图,她被留下来在鹤鸣院照顾聿哥儿和九哥儿,晚膳后,她给绿卿汇报近日府里的情况。 “您和王爷他们离开之后,何管事又纠缠了几次江医女,钟嬷嬷做主把江医女一同叫去鹤鸣院,说是方便照顾两个小主子……” 何州居然还不死心?宁华月曾经到底许诺给他多少好处? 绿卿支着下颌细想,吩咐曼冬:“多盯着点膳房那边,他只要一犯错,就借机把他弄出府。” 何州这种阴暗的人,保不齐他会对江医女做些什么,最好把他弄走,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是,奴婢知道了。”曼冬观察着绿卿的神色,欲言又止道,“主子,还有件事……” 绿卿有些累了,轻声问:“什么?” “就是……两个庶妃,前两日已经进府了……”曼冬越说越小声。 其实这不算什么大事,绿卿早就知道会有新人进府,可这两人怎么在府里大半主子都不在的时候进府呢?还是说,其中有什么蹊跷? “你知道点什么吗?” 曼冬愤懑不平地跺跺脚:“其中有位庶妃姓徐!”这就是她们为何迫不及待赶在燕扶光回府前进门的原因。 废太子一事传回京城,徐皇后远房一族的这个徐氏庶女生怕被连累,提前厚着脸皮进了府,就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绿卿闻言,确实是服了徐皇后的一系列安排。 宁华月不算,她还要让徐氏的庶女来攀附燕扶光,一边打压一边防备燕扶光。 “徐庶妃性子如何?” 曼冬有些瞧不上,可又不得不承认,新来的徐氏并非宁华月和徐皇后那般眼高于顶的人,相反,她将姿态放得很低,寻常礼数也不出错。曼冬撇撇嘴,说道:“对钟嬷嬷很是讨好,下人们也都说她是个好脾气的。” 不说别的,这个徐庶非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没有上赶着去燕扶光面前找存在感,方才回府时,绿卿都没在人群里将这个陌生面孔看出来。 “罢了,暂时随她去,只要闹不到咱们跟前儿,就别管那么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绿卿不是个心软的人,可也不是主动招人嫌的人。 ** 隔天倚虹院请安,绿卿见到了新进府的两个庶妃。 一个姓徐,叫徐妙言;一个姓郭,叫郭舒兰。 两个人出身都一般,目前还看不出来性格如何。 宁华月兴致不高,尤其对徐妙言态度有点复杂,一面看不上她的出身,一面又在意她姓徐。 她勉强勾起唇角,语调平淡地将说了几百次的话又说一遍:“徐庶妃和郭庶妃都认识了,往后大家好好相处,齐心协力为王爷开枝散叶。” 两个新人略显忐忑地答:“是,妾谨遵王妃娘娘教诲。” 她们不是害怕宁华月,而是害怕她说的那番话。为王爷开枝散叶谁不想,可问题是,就目前府里的形势看,无人能与魏侧妃抗衡,她们能有机会生孩子吗?在王府里,没有宠爱、没有孩子、没有后盾的日子,会好过吗? 请安结束时,徐妙言和郭舒兰特意赶上前在绿卿面前露面。 绿卿不知道外界传言是如何塑造自己的形象的,她看得出来,徐妙言和郭舒兰好像都有点怕她,所以竭尽全力地恭维讨好,有种不求她帮衬,只求她不为难的感觉。 “见过魏侧妃……”两个人声音都很小,甚至不大敢抬头看看绿卿的脸。 绿卿好笑地弯起唇角:“两位庶妃请起,不必多礼。” 简单打过招呼,绿卿先行离开。 徐妙言盯着她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她出家门前,父亲对她的叮嘱。 “皇后娘娘能给咱们家这机会,是你的福气,父亲对你没有别的期望,只希望你能全力配合皇后娘娘,太子暂时倒了,可咱们徐家的荣耀不能丢。” 徐家的荣耀。徐妙言对此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见过的徐皇后省亲时的场景,她的长辈们谁都夸赞徐皇后为徐家带来了无上的荣耀,从那时候起,徐家的女子们都以徐皇后为榜样。 她见过了晋王妃,也见过了最得宠的魏侧妃。传说中的魏侧妃,一个拥有晋王无尽宠爱的女人,刚刚她朝自己瞥过来那一眼,完全把自己当做无关紧要的一个人,眼神中连一丝好奇都没有,那种毫不在乎的淡然,比她膝下的三个儿子更能体现她的得宠程度。 很多人都说,魏侧妃母凭子贵,徐妙言忽然觉得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第136章 拥立燕扶光 燕羡之的太子之位被废,朝中立即出现许多声音,要求熙和帝重新立一位太子,以稳定江山社稷。 呼声最大的自然是燕扶光。 文臣武将中都有坚定支持燕扶光的人,他们联合起来上奏,早朝更是在朝堂上口水唾沫横飞,舌战群儒,怒怼请求复立太子那些人,强烈要求熙和帝立燕扶光为太子。 “大皇子此番犯下的错,需要多少人命去弥补?!晋王殿下为大燕的江山鞠躬尽瘁,臣等一直看在眼里,难道陛下您没看见吗?!” “陛下!晋王殿下才是众望所归,有晋王殿下,大燕何愁打不赢那些个蛮夷!” “是啊陛下,晋王殿下文韬武略,为人正直,小小年纪就立下赫赫战功,太子之位晋王殿下实至名归!” 熙和帝望着底下激动的臣子们,心情复杂。他又何尝没有看到燕扶光的功绩呢,可立太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尤其现在还是特殊时期。 刚废了燕羡之,就迫不及待立燕扶光为太子,并非明智之举。徐皇后对燕扶光的恨意与日俱增,熙和帝不想再添一把火了。 如果可以,他最想看见的是阖家欢乐的景象,他希望大燕朝着更加光明和谐的未来前进,而非处处洒满兄弟至亲的鲜血。 “别吵了,扶光现在身负重任,没有多余的精力。” 此话一出,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纷纷误解,以为熙和帝只是不想立燕扶光为太子,而不是不立太子。 于是乎,齐王燕长风、端王燕轻舟、恒王燕清淮和废太子燕羡之的支持者蹦跶出来,跃跃欲试。 熙和帝面色一沉:“朕的意思是,立太子一事容后再议!” 朝臣们:“……” 燕扶光最近都没来上朝,他忙着研究新的兵法战术,还要重新规划军队布防,恨不得一个人分成两个人来用。 坚持了几天,他实在累了,二话不说抓来三个兄弟给他做苦力。 都是为了大燕战斗,燕长风三个自然没有怨言,他们在打仗上不如燕扶光精通,所以事事都听燕扶光安排,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大半夜的,燕扶光还伏在书桌上画图,燕长风陪着他。 “三弟啊,你真是劳碌命。”燕扶光头也不抬,他也不觉扫兴,继续道,“不过好在有你,否则我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家伙,如何上阵杀敌,如何带领军队获得胜利。” 有句话他没说出来,燕长风一直认为,长大成人的燕扶光才是大燕的主心骨,要是没有他,大燕不知会陷入何种处境。 “三弟,幸好有你。” 温情脉脉不适合燕扶光,他嫌弃地瞥一眼说肉麻话的燕长风,“有说话的功夫,不防多看几眼兵书,那些绕口的之乎者也你倒背如流,我就不信你学不会兵法!” 燕长风苦笑,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他天生学不会兵法,看不懂兵书,握不了刀剑,他有什么办法? 不过瞧燕扶光的模样,是一定不会给他机会争辩的,燕长风认命般拿起兵书,强迫自己看下去。 燕扶光轻飘飘又送来一句:“你好好学,我到时候上战场,后背是要交给你的。” 燕长风立马正色道:“学,往死里学!” 就为了这句话,他一定会好好学! ** 大形势影响下,府里各院都被嘱咐低调行事。 锦箨院没有管事嬷嬷,绿卿放权给寄琴,让她管理一众下人。 寄琴大小场面都能应付,拉下脸训话的时候颇有威严,转身伺候绿卿时又周到体贴。 曼冬崇拜得不得了,搞怪地学着寄琴端架子,结果学了个四不像,惹得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 寄琴红着脸嗔她:“做样子你都不知道吗?我这顶多叫狐假虎威!” 绿卿拍拍她的手,嫣然笑道:“不是呢,咱们寄琴本身就拿得出手!庆幸身边有你们!” 寄琴听了很高兴,握住绿卿的手说道:“奴婢们跟了您这样好的主子,才叫有福气呢!” 她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一点都不后悔当初求了钟嬷嬷来绿卿身边当丫鬟。放眼看看这府里,许多名义上的主子,日子都过得不如她这个下人,寄琴再没有不满意的,她珍惜且乐在其中。 锦箨院里欢声笑语,倚虹院内则气氛怪异。 宁华月回府就收到了一封家书,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表示宁家要继续支持废太子,并让她暗中往外递有关燕扶光的消息。 她头一次意识到,她自己的身份是多么尴尬。 一边是丈夫,一边是母族,两边对立,她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尤其还有个徐皇后,她不知道怎么选。 “我……”宁华月将家书放下,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我怎么办……” 她要是真的按照家书上的安排做了,那她就背叛了燕扶光和整个晋王府;可她不这么做,宁家和徐皇后会怎么看她,她还能得到他们的庇护吗? 宁华月心乱如麻,她憎恨起燕羡之来。 “蠢货!”要不是他此番犯错,她根本不会被牵扯进这样的纠结中来。 要不是燕羡之被废,她依旧还是可以边当晋王妃,边当徐皇后的外甥女,两者不必冲突! “废物!” 他根本不配当太子。 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宁华月忽然坐起身。 为何非要支持一个废太子呢?!就算燕羡之复立上位,对她有什么好处,她不还是晋王妃吗?!但要是宁家扶持燕扶光坐上龙椅,她可以当皇后!有什么比把利益攥在自己手里更重要的呢! 至于她的姨母徐皇后…… 宁华月喃喃道:“王爷上位,姨母依旧是太后,到时候我会好好孝顺她的……” 脑子无比清晰的宁华月一整晚没睡,睁着眼到了天亮。 一大早,宁华月兴奋不已地起来梳洗打扮。 王嬷嬷和灵韵不明白她怎么了,宁华月得意洋洋地笑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都说爷爷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智者,可我看来,爷爷这次也糊涂了!” 她要赶紧回去说服宁阁老! 第137章 宁家动摇 宁华月一心想说服宁家人,可事情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先给宁夫人说了一嘴,宁夫人跟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 “皇后娘娘你都想抛弃了?!她前前后后为了你做了多少事情,月儿,咱们可不能当个忘恩负义的人,这样是会被戳脊梁骨的!” 宁华月的固执劲儿上来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她道:“我怎么就抛弃姨母了呢!无论谁当了皇上,她都是太后,可要是我当了皇后,意义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姨母不仅是我的姨母,她还是我的婆婆,我就能好好孝敬她了?” 对宁华月来说,这不就是两全其美吗?她当皇后,和徐皇后当太后根本就不冲突。 “娘亲,难道你不想看我当皇后吗?”宁华月诱惑道,“咱们家就靠爷爷撑着了,哥哥被我连累至今还不能回京,您就不替咱们家后辈想想?” 一旦想到可以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宁华月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很想证明,她也有能力为宁家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 宁夫人心跳如鼓,她承认她心动了。表姐怎么会有自己的亲生女儿可靠呢?而且就算她有个皇后表姐,求人办事的时候一样要伏低做小,可要是宁华月当了皇后,跟自己的女儿开口,很多事情就非常容易了。 “月儿,你真的认为晋王比太子强?”她问。 “娘亲,这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在这件事上,宁华月绝对自信,“我可以这么和您说,太子除了是姨母生的,其他地方绝对比不上我们王爷!” 宁华月与燕羡之是表兄妹关系,一般这种关系都容易变成一家人,所以从她情窦初开都看不上燕羡之就已经能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朝中许多大臣上奏请求立我们王爷为太子,这事您应当听爷爷回家来讲过?除此之外,我还可以肯定地说,皇上也是偏爱我们王爷的!”宁华月双眸泛着精光,盯得宁夫人一起热血沸腾。 “好!那咱们去找你爷爷!” 母女俩来到宁阁老的院子求见,宁华月兴致勃勃说了自己的见解。 宁阁老摸着胡子,眼神复杂地看向宁华月:“月儿,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晋王殿下?” 他疑心很重,目前朝中确实很多人支持立燕扶光为太子,他以为燕扶光自己也有那个意思,所以派宁华月回家游说。 按照他对这个孙女的了解,她那一根筋的脑子一般反应不了这么快。 “爷爷!这是我自己想的!”宁华月撅着嘴,撒娇般抱住宁阁老的胳膊,埋怨道,“您怎么这么看不起我!我难道就没有忽然变聪明的时候吗!” “我回家这事,王爷都还不知道,怎么会是王爷嘱咐我说的呢?” 宁华月庆幸,当初嫁给了燕扶光这么有能力的人,不然他们就算临阵倒戈也没个好的选择。 宁阁老若有所思,宁华月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过,那封家书虽然意思说坚定支持徐皇后和燕羡之,可并不妨碍他们宁家为了家族另谋他路。当初被徐皇后拉上船,他们就是有所企图的,而今形势变化,再跟着徐皇后母子,之前商量好的那些可能实现不了了,他们早点找条退路也完全说得过去。 可他绝不会直接表明态度带领宁家大张旗鼓站队燕扶光。 “月儿先回去,晋王那儿你多留意着点,此事不要再说了,更别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出异样。”宁阁老叮嘱道。 宁华月以为没说动他,跺跺脚还欲劝说:“爷爷……” 宁阁老沉下声:“月儿,回去。” 宁华月不敢继续纠缠,临走前又在宁夫人面前再三劝说,后面才垂头丧气地回了府。 外面吵得天翻地覆,绿卿过耳不闻。 府中人心浮躁 ,大家恨不得燕扶光摇身一变成为太子,满府上下的人跟着水涨船高。 锦箨院的下人悄悄讨论了几句,正好被澜哥儿听了个清楚。 “娘亲,父王要当太子了吗?” 绿卿一顿,警惕道:“谁说的?” 孩子是最单纯的,没人在他耳边说这些,澜哥儿如何得知?绿卿习惯把事情的发展往最坏的方向想,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特意说给澜哥儿听的,一旦被澜哥儿记下,在外人面前学舌,很难不怀疑会有人借机做文章。 澜哥儿眨巴着眼睛,虽然叫不出名字,但他记得那两个人的模样。 寄琴很快依据澜哥儿的指认把两个多嘴的婆子揪出来。 “话是你们说的?”寄琴拉下脸,双眸一一划过跪在地上的俩人,“在大公子耳边嚼舌,谁教唆你们的!” 那两个婆子颤抖着身子求饶:“奴婢们不是故意的!府中说这些话的人很多,奴婢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并非故意在大公子面前才说……” 砰的一声,绿卿把茶碗放下,两个婆子的头顿时垂得更低,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锦箨院待你们不薄,你们也知道我的规矩,谁要是在三个孩子面前作妖,就别怪我不客气。”孩子是绿卿的底线,除此之外她并不会苛责下人。 一旦涉及三个孩子,她不管你是不是故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锦箨院是容不下你们了,领了罚就去别处当差。”绿卿语速缓慢,“寄琴,把这个月的月例提前给她们。” 两个婆子后悔莫迭,满府上下,还有别处有锦箨院的风光吗? “求魏侧妃原谅奴婢们这次!求魏侧妃原谅!” 绿卿头也不回,直接去了内室。 寄琴面无表情把银子递给她们:“主子脾气好,还把月例给你们了,你们也识趣些。我没有主子的好心,待会儿会把你们送去给钟嬷嬷,她会派人管教你们这些舌根子长的下人。” 宁华月管家权有限,除了陈清姿和绿卿这里,鹤鸣院的钟嬷嬷手中还握着管教下人的权力。 钟嬷嬷收拾起人来可不是会心软的性子,尤其事关燕扶光和澜哥儿,这俩婆子过去,身上的皮只怕会被扒下来一层。 第138章 区别对待 好几天不见,燕扶光瘦了些,脸部线条越发锋利,黑眸沉沉时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过绿卿和孩子们不怕他。 她知道燕扶光在忙些什么,一见到他越发温柔小意,脚步轻盈地上前迎接。 “您总算是可以稍微歇息歇息了,妾一瞧,就感觉您比之前瘦了许多,这样可不行……” 燕扶光就喜欢听她温柔地絮叨这些小事,好像她身心都围绕着他一样,不管他在不在身边,她都一直挂念着他。 曼冬端来装着温水的铜盆,绿卿抓住燕扶光的一双手为他仔细清洗,燕扶光垂眸静静看着她,眉眼舒展,唇角带笑。 她一般只有对着孩子们才会这么事无巨细,恨不得什么都随了对方的心意,燕扶光听她轻声问:“您想吃些什么?妾让小厨房马上去准备。” 旁边备着干净的巾帕,可燕扶光就是举着湿漉漉的一双手回答:“热乎点的,我想喝汤,暖暖身子。” 绿卿低头拿着巾帕给他仔细擦去手上的水珠,“好,您想喝汤就喝汤。”擦完,她把他推到软榻上休息,再去吩咐寄琴安排晚膳。 交代清楚后回头一看,燕扶光倚在大大的软枕上黑眸晶亮地看她。 绿卿莫名心软,觉得这时的燕扶光很像三个孩子需要她的时候。 “怎么了?是不是很累?”她爬到他身后,伸出手给他按摩,“又头疼了吗?妾让府医来一趟?” 燕扶光之前就有头疼的毛病,平时不显,一忙起来就发作。 面对她满眼的担忧,燕扶光索性往她怀里一靠,弱弱道:“喝了药也不管用,不用叫府医了,疼过那一阵儿就好了,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绿卿蹙起精致的眉尖,不赞同道:“您不能讳疾忌医,总要多试试,光忍着怎么行?”她像数落澜哥儿一样,语气软软的给人讲道理,“若全天下的人都像您这样,病了自己忍着,那还要人家大夫做什么?” 燕扶光轻轻阖上眼睛,薄唇翘起,一味地附和她:“对对对,你说的是对的,我下次不这样了。”呼吸间全是她的味道,燕扶光心里都是宁静的,他叹叹气,煞有介事道:“不过我喝了许多药了,真的不管用。” 绿卿紧接着他叹气,有些心疼他,忙问:“那这样按按呢?会不会好一点?” “好很多,每次你按一按,就很有效。” 绿卿松了口气:“那妾再帮您按按。”她更卖力了,小心翼翼地掌控力度,生怕轻了重了加重他的头疼。 燕扶光睁开眼睛,轻声道:“你真好。” 锦箨院成了他的家,这里住的人都是他的家人,回到这里,燕扶光可以卸下重担,享受被人呵护的感觉。 绿卿倏地怔了下,耳根子有些发热,她嘟囔道:“您别说话了……” 燕扶光笑笑,身心舒畅地在她怀里睡着了。 绿卿僵着身子让他靠着睡,晚膳准备好又推迟了。 直到天色漆黑,燕扶光才幽幽转醒。 他有点今夕不知何夕的感觉,哑声道:“什么时辰了?” 绿卿一动不动:“马上戌时了。” 循声抬头,燕扶光发现他居然还靠在绿卿怀里,他就说怎么睡得这么安心。 起来后,燕扶光主动给绿卿捏肩揉腿,还问她:“怎么不叫醒我?” 绿卿甜甜地笑:“想让您好好睡一觉。”没回府的那些日子,绿卿都能想象得出他一整天的作息,他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下足够的睡眠时间。 燕扶光心软成一滩水,捏着她的下颌重重亲下去。 呼吸交缠间,绿卿顺从地搂住他的脖颈,乖巧回应。时间慢慢流逝,事态即将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时,燕扶光先清醒过来。 抹去她唇上的水渍,燕扶光又给她整理好衣裙,绿卿红着脸,想不明白怎么就这么经不住诱惑,美色当前,她差点把持不住! 才刚整理好,她就臊得挣开手,燕扶光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好笑道:“跑什么?” 绿卿没有他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本事,眼神飘忽地找借口:“澜哥儿他们……” 燕扶光穿好靴子,把她拉到身边:“行,先去用膳,瞧瞧澜哥儿他们,到了夜里咱们再……” “王爷!”绿卿恨不得捂住他的嘴。 见她双目盈满水光,颊边飞上红霞,燕扶光不忍心再逗她,轻咳两声正色道:“用膳用膳。” 饭桌上,澜哥儿叽叽喳喳和燕扶光说起自己最近的学习进度,燕扶光配合地夸奖指点,父子俩其乐融融。 用过晚膳,聿哥儿和九哥儿被抱来。 聿哥儿瞧着抱他的这人有些陌生,想扁嘴可又看见了亲爱的娘亲和哥哥,于是小情绪很快散去,只把燕扶光当成新来的下人,让他抱就是了,反正给了银子的。 九哥儿自打被燕扶光接手就觉得不对劲,这人不认识,可他身上居然有娘亲的味道,再仔细感受感受,九哥儿认不出这是谁。他开始像滑不溜秋的鱼儿一样挣扎,燕扶光一只手差点抱不稳,还是绿卿及时接住这条小鱼。 “啊!啊!啊!”九哥儿愤怒地表示自己的抗拒。 燕扶光剑眉一挑,告状般看向绿卿:“他是不是在骂我?” 这混小子!这牛脾气! 绿卿哭笑不得,看看到了她怀里就乖巧安分的九哥儿,她解释道:“九哥儿就是许久没见您了,没认出来。” 从临图回来,燕扶光就不着家,九哥儿不记得他完全是正常的。 但燕扶光指了指聿哥儿,“怎么聿哥儿能认出来?” 绿卿:“……可能聿哥儿记性好些。”人家聿哥儿根本不在意抱他的人是谁,谁都能抱,对谁都能笑。 燕扶光手速飞快地捏了捏九哥儿的脸蛋,恨恨道:“就你这记性,长大了不必我出手,送去学堂让夫子好生管教!” 九哥儿满不在乎地睨他一眼,跟看个陌生人似的,很快挪开眼,冲绿卿甜滋滋地笑。 绿卿心软软,小声反驳燕扶光:“九哥儿这么聪慧,才不会挨夫子打。” 九哥儿在绿卿怀里滚了滚,咯咯笑出声。 燕扶光看得现在就想动手揍他的小屁股,这小坏蛋,真气人! 第139章 暂时保密 锦箨院风光无限。 燕扶光多日不曾回府,一回府就去了锦箨院,背地里许多人的牙齿都快咬碎了。 绿卿不在乎其他女人怎么想她,她还是那句话,不可能燕扶光来了她这里她还把人往外撵。 和孩子们闹了一会儿,奶娘把他们带去睡觉后,燕扶光着急忙慌抱着绿卿就要往内室去。 绿卿扶住他的肩膀,心跳加速,“王爷……” 燕扶光把她放在床榻上,阴影覆盖下来,他问:“想我没?” 绿卿红着脸不说话,眼神不敢直视他。 他慢慢直起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绿卿,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衣扣,帐内气温快速升高,绿卿忽然口干舌燥。 “嗯?怎么不说话?”衣裳一件件垂落,浅绿色的床帐紧跟着放下,他用鼻尖在绿卿脸颊上蹭蹭,神态亲昵。 绿卿动作很轻地回应,老老实实回答:“想的。” 怎么会不想呢?一切有关他的事情,最近到处都有人在传,传得有模有样,她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有关他的事迹。 燕扶光细细碎碎的吻落在她脸上、脖颈间,渐渐蔓延向下。 绿卿被他点燃,情不自禁地将他搂紧,主动把自己贴进他怀里。 …… 折腾完,差不多是后半夜了。 绿卿迷迷糊糊地趴在床上,燕扶光给她盖好被子再叫人把水抬进来。 沐浴后,燕扶光把绿卿捞进怀里抱好,心里莫名有些激荡,没什么睡意。 天刚亮,方进宝就在门外小声提醒:“王爷,皇上还约了您今早一起用膳。”所以,再不起就来不及了。 燕扶光睁开眼睛,简单眯一会儿他就恢复了精神,“知道了。” 绿卿被吵醒,她仰头在燕扶光长了胡茬的下巴上蹭蹭,含糊问道:“您又要走了?” 燕扶光摁住绿卿,把她往被子里塞:“嗯,你继续睡,我今晚还回来。” 还回来?那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绿卿往里侧滚了滚,裹紧被子继续睡觉,浑身上下写满了惬意。 燕扶光好笑地看着她一系列动作,轻轻拍拍她后背:“睡一会儿记得起来用早膳。” 绿卿闭着眼睛应付:“嗯嗯。” 她缺觉,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燕扶光的话说了她也听了,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燕扶光快速洗漱完毕,空着肚子马车,一路晃悠到了宫门外。 方进宝先下马车,冷风一吹,他跺跺脚哈出一口白气:“这天可真冷!” 燕扶光披着披风,快步行走在肃穆安静的宫道上。 昨晚熙和帝留他歇在宫里他不干,非要回府一趟,今儿一大早又往皇宫赶。 长定殿,丰盛的早膳摆了一桌,熙和帝耐心地等着。 “扶光来了!快来坐!父皇让御膳房准备了你爱吃的,多吃些,朕瞧你这些日子都瘦了。”熙和帝夹了一个晶莹剔透的虾饺放进燕扶光的碗碟中。 燕长风、燕轻舟和燕清淮都在桌上,他们看着熙和帝只给燕扶光一人加菜,什么都没说,埋头吃得很香。 吃了几口,熙和帝笑呵呵地问:“进展如何了?” 他听见了一些风声,心里踏实不少,可还是要亲口问问才能确定。 谁料燕扶光的说法与他听到的不一样。 燕扶光眼睛都不眨地说:“难办,没有有效的进展。” 熙和帝一顿:“这么久了……” “您还记得泄露的那些机密咱们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和时间才得到的吗?这才几天功夫,父皇的期待有些不合实际。”燕扶光毫不客气地泼冷水。 熙和帝讪讪道:“朕听说扶光你想到办法了。” “谁说的?儿臣自己都不知道。”燕扶光放下擦嘴的巾帕,“儿臣用好了,衙门事情很多,您慢用。” 他一走,燕长风三人就待不下去了,纷纷起身告退。 燕长风三步并做两步追上前去:“三弟!” 燕扶光给他一个眼神:“何事?” “咱们的成果……”话说到一半,燕长风顿了顿,很小声说,“咱们还是先保密。” 他也看出来了,燕扶光连熙和帝都不准备完全告知实际进展,这和燕长风的想法不谋而合。熙和帝看似对什么都能听进去,实际是因为他没多少主见,而且碍于徐皇后和燕羡之母子,他们对熙和帝的信任度一而再再而三降低。 燕扶光淡淡点头:“最好是这样。” 才到刑部衙署坐下,方进宝又进来说:“王爷,宁大人求见?” 宁见山?他能有什么事。 燕扶光翻开公文浏览:“说我忙,没空。” 宁见山在宁阁老的指使下来亲近燕扶光,结果还没有所进展,就被拒之门外。 他挠挠头,嘀嘀咕咕道:“姑爷身份太高也不好,老丈人的架子都端不起来……” 宁见山规规矩矩回去当差,当晚回家就去了宁阁老的院子。 “父亲,我去找晋王殿下,没见到人。”他眨着双小眼睛,瞧起来竟然还有点委屈。 宁阁老不稀罕看他这副模样,瞪了他两眼,胡子翘起来:“一次没见到就第二次,王爷岂是你说见就见的?” 实际上,他也看出来了,自家孙女和晋王殿下还是没能培养出一点感情,否则晋王殿下不会那么不给面子。 “你可别学月儿,君臣有别,殿下是王爷,不只是你的女婿!” 宁见山缩缩脖子:“我哪儿敢啊,您真是看得起我……”旁人都羡慕他有个王爷当女婿,可其中心酸又有谁看见呢?全天下恐怕都找不出几个像他这样没面子的老丈人了。 宁阁老撇撇嘴,睨他一眼,继续叮嘱:“王爷肩负重任,不想见你,你就识趣点,过些日子再去联络感情,千万别惹了王爷不快。” 宁见山一个劲儿点头,他又不是想死,别的不会,脸色都看不明白吗? “还有淮安……”说起这个孙子,宁阁老一阵叹息,当初要不是宁华月,宁淮安也不至于这些年都回不了京城,“罢了罢了,月儿任性,可心里还是记得兄长的,淮安肯定会有回京任职的一天。” 若真像宁华月所预想的那样,一切顺顺利利的,那么等晋王继承大统,他们宁家也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后母族了。 到时候,宁淮安就能回来了。 第140章 徐氏协助 外边儿情况复杂,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有,后院众人也都难以抑制内心的焦躁。 毕竟大家都是晋王府的人,燕扶光万一真成了太子,那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倚虹院,宁华月眉飞色舞地问灵韵:“怎么样?外面的风声怎么样了?” 灵韵拿起木梳给宁华月梳头,笑着回道:“奴婢打听了一下,朝堂上支持咱们王爷的人越来越多。” “爷爷肯定都听见了!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在这件事上我没有看错人!” 宁华月最近心情很好,做什么唇边都带笑。 灵韵也替她高兴:“所以,当初嫁给王爷,您真是嫁对了。”不说别的,五个皇子,晋王绝对是最有本事的那个。 宁华月翘起嘴角,眼波流转:“当初娘亲还想让我给废太子当侧妃,好在爷爷目光长远,不过也可惜,若我当初和王爷好好培养感情,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般境地。” 她还是后悔的,后悔一开始对燕扶光态度生硬,可她不明白,就算一开始她改变了态度,燕扶光也并不会按照她设想的那样对她产生感情。 灵韵手一顿,强行安慰:“还有机会,您要是帮王爷……王爷肯定会顾念您的付出,对您改观。” 宁华月就是这么想的。 她笑了笑,催促灵韵加快动作:“好了,快点,待会儿人来齐了,又得在背后说我端架子。” 绿卿在左侧第一个位置落座,从她的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宁华月进屋后的一切表情动作。 她总觉得,宁华月好像回光返照了一样,脸上那股沉闷死寂淡了很多,眼里也有光彩了。 “见过王妃娘娘,给王妃娘娘请安。”众人一起行礼,宁华月笑着抬手,“都免礼,起来坐,如今天气越发冷了,难为你们还按时来请安。” 绿卿心想:果然有鬼,五日请一次安,宁华月之前多有不满,今儿倒是一反常态。 宁华月眼睛一扫,最终在绿卿身上定住:“魏侧妃,今年就由你来给各个院子分发过冬的物资。” 绿卿立刻反应过来:“王妃,此事之前一直由陈侧妃负责。”她不想和陈清姿为敌,从她手上夺权。 可宁华月很坚持:“换着来有什么,左右都是姐妹,谁做都一样。” 陈清姿看起来也没什么不爽,她轻声道:“是没有什么,那今年我和魏侧妃就换换,也增加点新鲜感,省得老是做一件事做得无聊。” 她都这么说了,绿卿也识趣。 绿卿弯唇浅笑,看向陈清姿的眼里带着真诚:“既然如此,那便听陈侧妃的,不过我管事的经验少,到时候免不了请教陈侧妃,还望您别介意我叨扰。” “一样的,不会的互相问问,反正都是为了大家好,谈不上什么叨扰。” 她俩和睦相处,没擦出一点火星子,宁华月颇为失望。 不过为了给绿卿找点麻烦,她又把徐妙言推过来。 “徐庶妃初来乍到,许多事情都不是很懂,魏侧妃就把她带在身边提点提点,偌大的王府,管事的人还是太少了。” 徐妙言忽然被点名,她慌张地抬头看看宁华月,又看看绿卿,显得很无措。 绿卿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是,王妃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徐妙言抑制住开心,连忙道谢:“多谢王妃娘娘和魏侧妃!”她没想到宁华月还能这么帮她,能在魏侧妃跟前露面,意味着极有可能遇见燕扶光,徐妙言是绝对不会推辞的。 宁华月意有所指:“抓住机会好好在王府站稳脚啊,旁人可难得这样的机会。” 她这样说,徐妙言就想到了和她一起进府的郭舒兰,她用余光瞥去,发现郭舒兰低着头一言不发,透明得仿佛府里没有这个人。 如果不是背负了家族的期待,她也想安安稳稳过完一生,可徐家的荣耀需要她做出奉献,徐妙言不露痕迹地收回视线,她不能像郭舒兰一样,她要竭尽全力在晋王府闯出一番天地。 “妾谨遵王妃娘娘教诲,必不负您的期待!” 绿卿冷眼看着她俩,眼底划过一丝讥讽。 一个接一个,宁华月不死心,另一个也天真无邪,那就等着看,看看宁华月期望的事情会不会发生。 徐妙言对这件事很积极,绿卿这边还没开始,她就来了锦箨院,做好了给绿卿当助手的准备。 “魏侧妃,这事您有章程了吗?”徐妙言没管过家,闺中的时候嬷嬷因为她是个庶女教得也不认真,因此她心里有些忐忑,很怕自己做错事。 在正事上,绿卿不会为难她,她道:“我准备待会儿先去陈侧妃那里请教一下,你和我一起去吗?” “好,我陪您去一趟。” 两人来到了邀月院,春玉没想到绿卿身后还跟着个徐妙言,她顿了顿恢复笑容,恭恭敬敬把俩人往屋里领。 同为侧妃,绿卿有孩子和宠爱,陈清姿有资历,但若仔细论起来,绿卿的地位还要更高些。 不过绿卿不是不知所谓的人,陈清姿也没为难过她,她见了陈清姿,一般都会敬她几分。 “陈侧妃。”绿卿微笑颔首。 “来了,坐。”陈清姿也客气,待绿卿坐到她身旁,推了糕点过去,“我院里人做的,尝尝看。” 绿卿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块:“味道清爽不腻人,您院子里的人手真巧!” 徐妙言干巴巴看着插不进话,等到说正事的时候,她以为能说上两句,谁料这两人莫名其妙很有默契,一句接着一句聊得很顺利。 小几上方两颗脑袋凑在一起,陈清姿点点桌上的几张纸:“大致就需要注意这些,不过你看实际情况来,有些人不客气,你也别心软,总得让人知道什么是规矩。” 绿卿拿着毛笔勾勾画画,学得无比认真:“好的,这些我记下了,回去再好好瞧瞧。”陈清姿把所有能说的都说了,一点也不藏私,绿卿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您真仔细,太厉害啦!” 陈清姿没忍住翘翘唇角,怎么回事,她居然很有成就感。 第141章 父爱如山 后院的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总得有人负责。 给各院分发过冬的物资,绿卿半点不敢耽搁,准备好了就马上派人给大家分发下去,不然这大冷天的,熬不过去。 徐妙言主动请缨,说要和寄琴一起挨个院子去一趟,绿卿没有阻止,随她去了。 天冷了,聿哥儿和九哥儿不能随便带出门,绿卿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孩子们。 澜哥儿自从正式开蒙,就没有一天松懈的,每日都会去梦笔斋上课,从小接受精英教育。 绿卿给他整理兔毛围脖,温声嘱咐:“澜哥儿穿多点,待会儿中午娘亲会让人去给你送午膳。” 澜哥儿穿得圆圆滚滚的,帽子手套围脖一样不少,他弯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依恋地蹭蹭绿卿温热的手心,奶声奶气道:“娘亲,你和弟弟们乖乖的,我会好好学习,尽快回来。” 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绿卿心满意足,她亲自送澜哥儿去了梦笔斋,这才回来招呼一大早就闹脾气的两个小家伙。 “怎么了?”刚一回来,这俩小家伙就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暗地里掐他们一样,好在绿卿习以为常,并不责怪下人照顾不周。 曼冬解释:“两个小主子闹了一下,二公子的手不小心打到了三公子的脸,三公子马上就打回来,奴婢没注意,俩人越打越凶,全都哭了,主子,是奴婢没看好,您……” 她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可在绿卿看来,这根本不是大事,孩子打闹而已,又没伤到哪儿。 “不怪你,去叫奶娘 过来给他们喂奶,吃饱了就好了。” 曼冬还是愧疚,她把三个小主子当眼珠子似的看着,对他们的一举一动格外在意。 绿卿看了出来,她道:“真的没事,这还小呢,或许长大了打得更厉害。” 七个月大的孩子就知道打闹了,长大些可还得了?兄弟之间小打小闹都是正常的,绿卿心想,往后还有得她看热闹的呢,管不住就不管,把他们丢给燕扶光揍一顿就好了。 绿卿也不抱他俩,奶娘喂了奶之后把他们放回榻上,她一个都不抱不哄,拿起针线篓子准备给燕扶光做几双足袜。 聿哥儿天生知情识趣,叫了几声娘亲没搭理他就乖乖闭了嘴。 九哥儿挥舞着小拳头,气势汹汹:“呀!”有本事再来啊! 聿哥儿哼哼两声,费力地翻了个身,小屁股对着九哥儿,讨好地冲绿卿笑。 “闹腾累了,闹不起来了?”绿卿把针线放下,端起茶碗暖暖手又放下,靠过去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一人捏一把,“好了,不许闹了,乖乖的,娘亲现在没空抱你们,等哥哥下学了回来陪你们玩。” 别看他们还小,可是精力十分旺盛,要不是有下人帮忙带孩子,绿卿难以想象一个人照看三个孩子的场景。 她说着话,聿哥儿和九哥儿静静地睁着大眼睛凝视着她,方才还调皮的孩子一下变得乖巧。 “乖宝宝,你们都是娘亲的乖宝宝。”绿卿没忍住,俯身亲了好几口肉乎乎的脸蛋,恋恋不舍地坐回去继续做女红。 兵部衙署,燕扶光特意来召集人研究新的兵法战术。 他直接把好处摆在大家的眼前,说道:“只要提出的想法有用,就赏黄金百两。” 对有底蕴的世家来说,黄金百两不算什么,可这些黄金又并不只是黄金,更像是一种象征,得到黄金的人,就是对大燕有功的人。 于是乎,兵部上上下下的官员被狠狠激励了一番,立马就在燕扶光面前表态:“王爷放心,臣等一定竭尽全力!” 众人满面红光下去研究时,兵部右侍郎季巡特意过来给燕扶光问安。 “臣见过王爷,给王爷请安。”季巡面带小心,见四下无人,他意有所指道,“机密泄露一事实在可惜,但好在还有王爷您在,咱们也有了主心骨。往后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让人来给臣说一声,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臣也二话不说去做。” 为了不争气的女儿,季巡将脊背弯下。要不是形势忽然变化,他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在燕扶光这里立功的机会,如今废太子大势已去,朝中许多人转为支持燕扶光,季巡再三观望,决定站到燕扶光这边,不管能不能成事,至少能让他的女儿季明珠在晋王府的日子好过些。 燕扶光领了他的情,捻着扳指轻笑了声,点点头道:“季大人都这么说了,本王那就不客气了,兵部有什么好的想法,劳烦季大人派人通知本王一声。” 季巡松了口气,赔笑道:“不敢当,皇上将此事全权交给王爷,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目的,“王爷,不知小女在王府可还规矩?” 季明珠好好的侧妃不当,把自己折腾成了侍妾,季巡在家里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但到底是亲生的,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过苦日子。 燕扶光没说季明珠的近况,他根本也不了解,“本王会让王妃对季氏多加关照,季大人放心。”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承诺了,季巡不敢不知足。 忙活一天,回府看见笑做一团的三个孩子,燕扶光身上的疲惫一下子扫清了。 澜哥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瞧见燕扶光就扑过去:“父王!” 燕扶光将他抱起来,走到软榻边也没把澜哥儿放下,反而把他拢住放在腿上抱稳。 一旁的两个小家伙瞧见了也不眼红,他们在争夺绿卿的怀抱。 燕扶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知道绿卿现在根本抱不起这两个结实的肉团子。 意料之中 ,绿卿没管他俩争风吃醋,一碗水端平,谁都不抱。 “娘亲抱不动了,你们躺着。” 聿哥儿和九哥儿互相看了一眼,撅起红彤彤的小嘴巴,一鼓作气翻个身,摆好姿势噌噌噌往燕扶光那边爬,胖乎乎的手指紧紧攥住燕扶光的衣裳,拱着屁股要往他身上爬。 娘亲不抱,才想到父王。 燕扶光没搭理,腿上坐着的澜哥儿也捂着嘴巴偷笑。 第142章 关照季氏 倚虹院,宁华月望着几乎没怎么在她院子里出现过的方进宝,语气带着期盼。 “方公公来了,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方进宝客气地笑笑:“是,王爷让奴才来给您说一声,让您关照一下季侍妾。” 宁华月的表情很快垮下来,莫名其妙给她安排差事却又不自己说,派个下人传话,这是有多不想看见她? 不过不满归不满,她又不可能拒绝,“知道了,我会做好的,王爷放心。” 待方进宝要离开时,宁华月忽然叫住他,问道:“公公可知王爷为何让我关照季侍妾吗?”无缘无故的,燕扶光为什么要让她关照季明珠? 方进宝装作为难地思忖片刻,接着小小地透露一下:“其他的奴才不清楚,不过今儿王爷去了兵部一趟。”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方进宝一步不停地离开了倚虹院。 兵部?宁华月一时没琢磨出来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还以为方进宝是故意含糊其辞。 王嬷嬷听她咕哝了一嘴,反倒是想起了季明珠的身份。 “小姐,难道您忘记了?季侍妾的父亲在兵部任职,官职还不低。” 季巡可比宁见山有本事,官位也比宁见山高,要不是有宁阁老,宁华月的底气恐怕还没有季明珠足。 她想起来了:“难怪了……” 难怪燕扶光突然会想到派方进宝来叮嘱她一句。 王嬷嬷看着宁华月不算好的脸色,试探她对此事的态度:“您在想什么?” 宁华月没好气道:“想季明珠的事,不知道她会不会重新站起来。” 王嬷嬷只好宽慰她:“侧妃和庶妃都没位置了,王爷只是让您关照一下季侍妾,也没说要如何。” 宁华月勉强听进去了一点,她又问:“王爷呢?方进宝都回来了,王爷没回来?” “……王爷在锦箨院。” 宁华月:“……” 她就多余问这一嘴,反而还给自己添堵! “晚膳撤下去,我没胃口。” 宁华月没胃口,锦箨院里的燕扶光胃口很好。 小厨房今天做的全是羊肉,天寒地冻的吃了能暖身子,燕扶光很喜欢吃烤羊肉,那一大盘几乎都进了他一个人的肚子。 澜哥儿捧着小碗喝羊肉汤,目瞪口呆地看着燕扶光吃饭,长了见识之后他眉眼间染上一层忧虑。 “父王,您去干活儿,皇爷爷不给您吃饭吗?娘亲每天中午都让人给我送饭,不然明天起,也让人给您送饭?” 他怕他的老父亲在外面饿死累死,实在是操心得不行。 燕扶光喝下最后一口羊肉汤,擦擦嘴才和澜哥儿胡诌:“是啊,你皇爷爷不给饭吃,光使唤父王干活儿,改天你去谴责他一下,帮我出出气。” 澜哥儿很有正义感,而且初生牛犊不怕虎,捏紧拳头表示:“好的,父王我会帮您的。” 绿卿看着他俩演得开心就没插话,旁边看着他们用膳的两个小家伙口水流个不停,她拿了手绢去给他们擦嘴。 “还不到你们吃肉的时候,别馋了。” 聿哥儿聪明地指着饭桌:“啊呀!”给点尝尝呗! 九哥儿学舌:“啊呀!”我也要尝尝! 绿卿点点聿哥儿的眉心:“别想了,长大点再说。” 聿哥儿可怜兮兮地扁嘴,绿卿捏住他的小嘴,笑道:“娘亲不吃你这套啦。” 好,乞讨计划失败,聿哥儿拍拍九哥儿的屁股,走弟弟,不能吃咱们去玩儿! 两个小家伙频率几乎一致,哼哧哼哧爬到了软榻的另一侧。 绿卿笑着跟过去,不打扰他们哥儿俩玩耍,安安静静地品茶。 不出意外的,宁华月把关照季明珠的事情率先交给了绿卿。 “魏侧妃负责分发过冬物资,可我瞧着季侍妾那边儿太过简单,你再给季侍妾多送点东西过去。” 到时候敌人见面分外眼红,她就不信季明珠会不记恨绿卿。 绿卿推脱不得,只好按照宁华月的吩咐行事。 季明珠的状况确实不大好,之前大手大脚习惯了,从侧妃降到侍妾这么久她也还没适应过来,才领到的炭这会儿就烧去了大半。 看见锦箨院的人过来,她眼神都不给一个。 寄琴默不作声让人把东西搬过来,解释道:“这是魏侧妃给季侍妾添的东西。” 以珍诧异地看了一眼,眼底很快泛上欣喜,她欢快地喊道:“主子,魏侧妃——” 季明珠看都不看,冷声道:“丢出去!” 寄琴面不改色:“是王妃娘娘让魏侧妃这么做的。” 以珍不愿意把东西还回去,她试图劝说季明珠:“主子,咱们的……” 她想说炭不够了,可季明珠不管不顾,她听不得绿卿和宁华月的名字,这俩人对她来说谁都不是好人! “丢出去,我说什么你听不到吗?!”她更加生气了。 以珍抖了抖身子,眼神留恋地看了眼那些足以让她们主仆俩温暖过冬的东西,苍白着脸对寄琴说:“寄琴姐姐,主子说不要……” 寄琴当然也听见了季明珠的话,她看以珍穿得单薄,才出来一会儿就冷得嘴青脸青,心里不忍落:“里面还有几件棉袄。” 以珍来回搓着手,轻声道:“还是不要了。” 她敢拿回去,今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季明珠性情越发暴躁,她不敢忤逆她。 无奈,寄琴原路返回。 “主子,季侍妾不要那些东西。” 绿卿闻言一顿::“去给王妃说一声。” 隔天她去了一趟季明珠的住处。 “东西是王妃让我给你的,我没那么好心。而且王妃和你的关系如何你自己清楚,你认为她无缘无故会那么做?我猜,是王爷吩咐的,所以她不敢阳奉阴违,我也不敢。”绿卿淡漠地看着形销骨立的季明珠,“那些东西你还要吗?不要的话我不会再来烦你。” 季明珠阴狠的眼神逐渐变得疑惑,她垂头想了会儿,嗓音嘶哑道:“东西留下。” 绿卿走后,以珍开心地整理东西,季明珠的侧脸隐在摇晃的烛火下,显得格外落寞。 “是父亲……” 她这时候才明白,世上能够无条件对她好的男人,只有自己的父亲。 第143章 何州冻死 大雪纷飞,锦箨院的翠竹被压弯了腰,晨起洒扫的下人将积雪摇下,雪花簌簌坠落,弯曲的竹身恢复挺拔,屹立于广阔的天地之间。 绿卿收了线头,把手中雪白的中衣叠好。 曼冬专心致志看着榻上活泼好动的两个孩子,还不忘夸绿卿一句:“您手艺真好,肯定很合王爷的身。” 绿卿哭笑不得,旁的也就罢了,她只是做了件中衣而已,就被这么夸的话真的会脸红:“我都为王爷做了多少件中衣了,要是还把握不准尺寸,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曼冬嘿嘿一笑,她就是夸习惯了,而且对绿卿盲目自信,总认为绿卿能把一切事情做好。 绿卿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活动手脚,再次拿起针线篓子准备给澜哥儿做顶小帽子。 寄琴搓着手哈着白气进来,面带喜色道:“主子,王爷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您快来瞧瞧!” 不知道燕扶光碰见了什么好事,锦箨院游廊下堆着好几个箱子,里面装的是这个时节少有的瓜果。 正好吃肉吃腻了,绿卿看见这些瓜果就高兴,她道:“让人收拾一下,先给我切一个尝尝。” 寄琴笑着应是,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盘切好的香瓜。 淡绿色的香瓜滋味甜美,水分充足,绿卿招呼曼冬和寄琴一起吃。 绿卿忽然想到何州与江医女的事,她问:“对了,膳房何管事那里还没有抓住他的把柄吗?他最近有没有再去骚扰江医女?” 寄琴咽下最后一口香瓜,用手绢擦擦嘴,开口道:“把柄有了,但是何管事肯定也知道您还没放过他,所以不敢去打扰江医女。” “抓到了什么把柄?” “奴婢听人说,他喝了酒就会性情大变,变得暴躁易怒。”寄琴边收拾桌面边道,“是膳房打下手的一个小厮说的,他有次喝酒回家时辰晚了,在路上遇见了何管事,亲眼看到的。” 绿卿轻轻点头,吩咐下去:“他没有主动招惹江医女的话就先不要动手,让人盯紧点儿,他只要一有再犯的苗头,马上让他滚出府去。” 寄琴应道:“奴婢明白,您放心。” 交代下去没几天,何州就出事了。 他被人发现冻死在了江医女的院子外面,下了一晚上雪,白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只有一双被冻得面目全非的脚露在外面。 “死人了——!!!” 府里死了个人,当然不是小事,燕扶光不在,宁华月就让人去她的倚虹院集合,再吩咐人下去调查事情的真相,看看何州到底是自己运气不好,还是有人在背后下了黑手。 江医女被叫来,站在屋子中间经受是宁华月的质问。 宁华月:“何管事死在你的院子外面,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江医女一双眼睛无惧无畏:“何管事昨晚在门口拍我的门,我想着孤男寡女实在不合适,所以就让他回去,听见门外没有声音后我就进屋睡觉了。” 何州死在江医女的门口她只觉得晦气,而且她确实没有听见任何可疑的动静,否则她绝对不会对一条人命袖手旁观。 可江医女的这个解释宁华月不接受,她义愤填膺道:“何管事心悦你,你可知道?他三番五次来我面前请求我赐婚,要不是魏侧妃觉得不合适,你们早就是夫妻了。” 好的,绿卿还是被拉下了水。 她索性就敞开说:“嫁娶一事将就你情我愿,并非何管事一厢情愿,江医女就只能被迫接受,王妃您难道不同意这个观点吗?” “说起来好听,现在何管事被害死了,魏侧妃和江医女你们良心难道没有一点过意不去吗?” 绿卿好笑:“王妃有何证据证明何管事的死与我和江医女有关?” “你们要是早点松口,何管事也不至于饱受相思之苦,大晚上的去江医女院门口被活活冻死。”宁华月故意叹息道,“他还有个老母在家,我都不敢派人去告知何管事的死讯,老人家的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啊?” 绿卿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沉浸在演戏当中无法自拔的宁华月,一本正经道:“何管事是王府的人,他死了,自然由王妃您安排他母亲之后的生活,您要是什么都不做,外面的人怎么看待咱们王府,怎么看待王爷呢?” 本就不关她们的事情,宁华月发了疯才会非要黏住她们,可绿卿也不是蠢的,谁才是该负责的那个人已经很清楚了,她不必再多费口舌。 见宁华月不甘心还要追问江医女,绿卿建议道:“何管事一个大男人,平白无故躺在地上冻死,死因确实不简单,王妃何不如请一个仵作验验,好过一直在这里空口白话。” 陈清姿适时表态:“我觉得可以,总不能真的让无辜的人顶锅,何况王妃说了这些话,要是不查清楚,岂不是连累江医女的名声?” 两个侧妃施压,宁华月再不情愿也答应了请仵作来验尸。 此事拖延不得,绿卿等人就坐在倚虹院的屋子里等了一早上。 仵作忙活一通,得到的结论是:“此人昨晚喝醉了,神志不清倒在地上,被冻死的。” 绿卿轻笑两声:“何管事死得不冤啊!喝了酒还去拍江医女的门,好在江医女谨慎,保护了自己!这样恶人死不足惜,真是老天有眼呀!” 事实摆在眼前,宁华月想拿捏江医女也没了办法。 过后,绿卿还安慰江医女:“他的死和你没关系,死就死了,咱们不用愧疚。” 江医女:“我也是这样想的,他死了我还安心点,多谢您今儿帮我说话,不然王妃非要追究我的责任,还得多折腾几下。” 绿卿也是半点阴影都没有,死个这样的玩意儿,不值得害怕也不值得庆祝,平平淡淡的当不认识这人最好。 “行了,暂且安心了,不过他死在你院子门口到底晦气,我给你找个新的住处搬进去。” 江医女感激道:“您想得真周全,多谢您。” 绿卿摆摆手,小事而已。 第144章 适合当太子 晚上,燕扶光问起这件事。 绿卿如实相告的同时不忘皱皱眉,小小地发发牢骚:“王妃娘娘觉得江医女与何管事的死脱不了干系,可妾认为江医女从没主动招惹过他,见面也都是躲着,她也根本不知道何管事喝了酒,为何要承担责任?” “反正妾就是觉得江医女很无辜,所以在王妃娘娘面前给她说话了,不知道让王妃娘娘不高兴没有?” 燕扶光捏着一枚白旗摩挲,闻言冷嗤道:“她高不高兴的有什么关系?辩不出是非黑白她该反思反思自己。” 绿卿趁机落下一枚黑棋,暂时挽回了一点颓势,她悄悄笑了一下,不走心地说:“您别生气,最后王妃娘娘知道真相就没有为难江医女了。” 白子漫不经心地在棋盘上随意落下,让被圈在里面的黑子能多活些时辰。燕扶光很了解宁华月的作风,他道:“要不是有仵作,她才不会轻易改口,或者说,她本来就想曲解事实,不过被你们戳穿了而已。” 绿卿快快乐乐地盯着棋盘,自以为棋艺有所长进,因此欣喜不已:“您说的这些妾就不清楚了,王妃娘娘的心意妾不敢胡乱揣测。” 上眼药这种事慢慢来,多了容易暴露自己的小心思,而且绿卿知道,宁华月在燕扶光心中的形象并不好,也不用她多费力地去破坏。 她下棋下得很认真,一心想着能赢一次,挽回阮夫子的名声。 燕扶光边下边笑,他没见过比绿卿在下棋上更没天赋的人,一招一式没半点章法不说,对自己的认知也不够清晰。 “王爷,到您了!” 燕扶光随意落下一子,拧眉装作认真研究的模样:“这有点难啊……” 绿卿欣喜万分,竭力保持镇定,可眼底的喜悦压都压不住,星星点点地溢出来。 来回交手几个回合,燕扶光成功地输了。 “比前几天进步了许多。” 他一夸,绿卿身后的小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时辰还早,要不咱们再来?” 燕扶光一怔,略显慌乱地起身,连棋盘都不收拾了,抱起绿卿往内室走:“……睡觉。” 演戏比下棋累,他有这个精力,还是想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机密早已泄露,蛮夷却迟迟不见任何异动。 朝廷上下松懈下来,又开始唇枪口战争辩立谁为太子。 “臣请皇上立晋王殿下为太子,稳定社稷!” “国无储君,百姓惶惶不能心安,臣请皇上为大燕的江山着想,立晋王殿下为太子!” “臣认为齐王殿下也可担此大任!” “端王殿下也行!” “恒王殿下也行!” 熙和帝一张老脸布满了皱纹,为了这件事,他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了。 见他犹豫,徐皇后一党蠢蠢欲动:“大皇子当了多年的太子,皇上可否给他一个机会……” 熙和帝还没开口,燕扶光的支持者就不答应了。 “犯了天大的错也不叫错,晋王殿下做得再多也不算多,包庇也要有限度!” 熙和帝被吵得头痛,抬手叫停:“别吵了,朕的脑袋里嗡嗡响,你们让朕好好想一想!” 这就是松口了?! 朝臣们欣喜若狂,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大量请立太子的奏折如潮水般涌向熙和帝的书房,势必要让熙和帝看见他们的诉求。 熙和帝自己也动摇了,他是想立太子的。 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燕扶光,立他为太子,对觊觎他们大燕的蛮夷也有威慑作用。 可熙和帝也有顾虑,他的顾虑来自于徐皇后。 思及此,熙和帝去了凤仪宫。 徐皇后温柔小意地迎熙和帝进去,没说几句就开始掉眼泪。 “臣妾昨晚梦见了羡之小时候,您那时候忙,他好几天见不到父皇就会哭,臣妾心疼坏了……” 熙和帝并不感动,甚至有些尴尬。他不是忙,是根本没想到去见徐皇后母子,后宫佳丽三千,他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羡之确实做错了事,臣妾不敢求您放过他,但是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宽恕一二……臣妾前几日去看了他,他瘦得都脱相了,呜呜……” “朕没让人苛待他,他自己不吃饭,那就饿着。”熙和帝的气又上来了,燕羡之想用绝食让他退步,简直痴心妄想! “朕就是过来看看皇后,既然你没事,朕就先走了。” 凤仪宫被他甩在身后,熙和帝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远了。 徐皇后目光阴冷地盯着熙和帝的背影,指甲紧紧扣进掌心。 燕扶光望着忽然出现在刑部衙署的男人,满头雾水。 “父皇,您来干什么?”语气隐隐有点嫌弃。 来了又不能帮他干活儿,还碍事儿,不如不来。 “扶光啊……”熙和帝搓搓手,讪讪笑着,“最近如何?听说你召集兵部那帮人想法子,有点进展没有?” 燕扶光表情淡漠:“一点点,进展不大。以前那些战术很重要,被蛮夷拿到手里,我们什么底牌都没有了。” 熙和帝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也不能怪其他人,怪只怪燕羡之。 “你大哥着实愚蠢,燕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面还不知道怎么指着朕的脊梁骨骂,他们肯定怪朕生了这样一个儿子!” 他的牢骚燕扶光不是很想搭理,谁都不是好人。 “朝中让朕立太子的声音很大,扶光你怎么想?” 燕扶光埋头奋笔疾书,多余的心思分不出来,他道:“您自己想,想立谁都是您的权力。”他以后要是看谁不顺眼,大不了自己夺权就是了,又不是没那个实力。 熙和帝咂两下嘴,试探道:“很多人都支持你。” 燕扶光不喜不怒地抬了下眼,说:“看来儿臣的人缘还不错。” 说实话,燕扶光这个时候对太子这个位置没什么想法,大燕都已经走了几十年的下坡路,这时候接手,不过是收拾烂摊子的命,可烂摊子他收拾得还少吗?不当太子也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 “儿臣没有想法,太子给谁都行,随您的心意。” 熙和帝本来觉得肯定谁都想当太子的,但燕扶光偏偏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甚至从他儿子的语气里听出了嫌弃和推脱。 气死了,江山都不想要,你想要什么! “不行!你必须有想法!朕瞧你最适合当太子!”熙和帝拍板决定。 第145章 姐妹离心 熙和帝一贯对燕扶光委以重任,不管他自己还是朝臣们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当燕扶光刚点卯下值就被抓到长定殿帮助熙和帝批阅奏折时,没人感觉到奇怪。 “今年说是南方也下雪了,影响了百姓们的生活,扶光你着重看一下那边的折子。”熙和帝端着茶盏靠在一旁的软椅上吩咐,袅袅升起的水雾被他吹开,他浅浅地抿了一口清亮的茶汤。 燕扶光很想拒绝,但熙和帝没给他机会。 温热的掌心拍上燕扶光的肩膀,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朕胳膊疼,你今晚就别回去了,歇在宫里,帮朕分忧。” 燕扶光认命般拿起奏折,还能说什么呢。 从这次开始,熙和帝三两天就要把燕扶光留在宫里一晚,久而久之关于立太子的话题吵得更热。 徐皇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她知道,熙和帝已经那么明目张胆偏向燕扶光,说明他真的要放弃他们母子了。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江家和宁家。 江觅荷在府中照顾生病的燕筝儿,没时间来徐皇后面前当她的出气筒,便让下人回绝了。 宁夫人想着徐皇后毕竟是她表姐,加上现在燕羡之还被拘禁着,她不进宫好像太没人人情味了,于是便坐上马车入了宫。 有些日子没见了,徐皇后一改从前的气派端庄,眼尾皱纹更深,面上也没了笑意,看起来比去临图之前老了好几岁。 “表姐……”宁夫人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张张嘴说不出安慰的话,也没办法像从前那般保证会一直支持徐皇后。 “来了,坐。”徐皇后一手轻抬,待宁夫人坐下后,殿内的下人退了个干净。 见这架势,宁夫人有点无从招架,她来回揉搓手绢,眼神不自在地来回观察。她有预感,徐皇后会说些让她为难的话。 “您这是……” 徐皇后轻叹一声,幽深的眼睛盯着宁夫人,忽然倾身凑近握住宁夫人的手,语气诚恳道:“表妹,事到如今,太子还被皇上关着,表姐只能找你帮忙了。” 她从未这般低声下气过,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她的亲生儿子,徐皇后再怨恨他,也不得不为他谋划。 宁夫人嘴角本就不自然的笑一下僵住,被徐皇后握住的那只手手心发汗,她回避徐皇后的视线,看向别处:“您是皇后,千万别这么说……” 徐皇后接着她的话说道:“是,我还是皇后,可我的儿子不是太子了。表妹你最近在宫外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我这次找你,也是想请你们想想办法,帮帮我们,只要复立太子,你们的任何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她脑海中飞快运转,“淮安还在外地是?我可以求皇上把他调回京城,你们一家子就不必时常分隔两地了。” 宁夫人轻轻抽回手,搅着手绢不大敢看徐皇后,她听徐皇后说起宁淮安,不由自主生了埋怨。 “您是淮安的姨母,这几年我其实明里暗里求了您不少次,求您想办法把淮安调回来,可……” 可每次徐皇后都只会推脱,说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实际上,徐皇后经过利益考量,觉得不必要因为一个宁淮安在明面上得罪燕扶光而已。 现如今,她和燕扶光已经撕破脸皮,宁淮安却一直被外放不得回京,早知如此,徐皇后肯定会是选择帮助宁家,至少可以得个人情。 她蹙着眉心,好声好气地给宁夫人解释:“表妹,你肯定是清楚的,谁才是还淮安外放的罪魁祸首,晋王那个脾气,当初若是谁敢插手,一定会不管不顾闹起来,所以并不是我这个当姨母的不在意外甥,是晋王他太过霸道!” 徐皇后这个关头还在试图把矛头往燕扶光身上推,可经过宁华月回家一说,宁夫人也意识到了,表姐和女儿谁才是最亲的人。 对徐皇后来说,燕扶光是对手,可对宁夫人来说,那是她亲女婿,就算女儿女婿的感情不好,可本质上的利益是站在一边的,因为宁华月晋王妃的身份是无可指摘的事实,改变不了。 “那事也不能全怪晋王殿下,月儿当初年轻,做事不顾后果。”宁夫人撇开脸,不敢去看徐皇后的表情。 “表妹和我生分了?”徐皇后收回手,语气忽地冷淡,“你可还记得,是谁帮你们母女出谋划策,让月儿在晋王府站稳脚跟的?” 面上镇定,内心却慌起来了。宁华月和燕扶光的婚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当时就想的是把宁夫人母女哄住,到时候既可以笼络住宁家,也可以掣肘燕扶光。 以前都好好的,燕羡之被废后,她以为坚固的联盟一瞬间瓦解,这不是徐皇后想看见的场面。 宁夫人十分纠结,她和宁华月一样,不想继续支持燕羡之,可并不想彻底撇下徐皇后,或者说对徐皇后还存在着一点愧疚。 “您的恩情妾身和月儿肯定不会忘记,您还是月儿的姨母,也是妾身的表姐。”她以为这样说,能体现一点诚意。 可徐皇后却道:“本宫是皇后,本宫的儿子就是太子,我们是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她不想要宁夫人那一星半点的施舍,她想要整个宁家站到她和燕羡之那边,帮助燕羡之重新坐上太子之位。 宁夫人捏紧手绢,看着面前的徐皇后,忽然觉得陌生。 最后,她以需要回去找宁阁老等人商量的借口离开了凤仪宫。 马车里,她一直回想徐皇后的所作所为,包括一直以来徐皇后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宁夫人恍然大悟。 “她不是变得陌生了,是我愚蠢没看出来她从始至终都想的是利用我们。”宁夫人自嘲一笑,“皇后娘娘,哪里需要我们的同情呢?” 回到家,宁夫人把今天入宫的事告诉了宁阁老。 宁阁老听完谨慎地问:“你没许诺什么?”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思忖片刻,说道:“拖着,不必答应什么,也别明着拒绝。” 徐皇后坐着皇后之位,始终不能得罪得太狠。 第146章 年前离京 另一边,宁见山着急在燕扶光眼前露面。 他得了自家老爷子的指示,让他务必与他的王爷女婿打好关系,要让燕扶光清楚明白地知晓,宁家是把他当做一家人的。 雪天路滑,一路小心谨慎,宁见山来到刑部衙署前还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哎哟——” 屁股墩可真疼,也不知道裂开没有。宁见山龇牙咧嘴地躺在雪地上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方进宝在院子里听见了响动,揣着手出来看热闹,没想到这人是他家殿下名义上的老丈人,他赶紧收了笑脸,一声接一声地边喊哎哟边去把人扶起来。 “哎哟,宁大人,您没事?” 宁见山尴尬地松开捂着屁股的手,老脸一红:“让方公公见效了,我这走着走着不小心就摔了……” 方进宝扶着他:“哎哟,肯定是这下吃饱了不干活儿的下人没把外面的雪扫干净,奴才这就去找他们算账,摔了宁大人可怎么得了?” 他架势做得很足,宁见山心里熨帖,连忙劝阻道:“小事小事,不值得公公走这一遭,一会儿就不疼了,还是不用麻烦了。” “您是来找王爷的?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方进宝搓着手站到燕扶光的书房里,轻声道:“王爷,宁大人求见。” 又来?到底是什么事? 燕扶光揉着眉心放下毛笔,将桌上的折子合上,端起茶盏从书案后走出来,“让他进来。” 窗户边上的光线很好,燕扶光推开点窗,带着梅香的冷空气直直往屋里钻,把人都吹清醒了。 宁见山坐在另一侧的软椅上,方进宝上了茶就退下了。 “宁大人有事?” 宁见山翘起胡子吹吹还有些烫嘴的茶水,轻啜一口润润嗓子才笑眯眯寒暄:“天冷了,王爷身子可好?” 燕扶光挑起一边眉毛表示他的疑惑,不忘回答:“还好,宁大人有话直说。” 宁见山心里叫苦,他爹说了,在官场上说话最好委婉一点,以便时时刻刻为自己留好后路。所以吩咐他来和燕扶光拉关系时就嘱咐过,让他不要太直白,有那么点意思就可以了。 但他爹也不想想,他要是会说话的话,也不至于靠着啃爹在朝堂上混吃等死。 “微臣想说的就是……就是您保重身子,有空的话来府里坐坐,月儿她爷爷藏了些好酒,咱们可以……” 燕扶光听了头更疼,“喝酒就不必了,宁大人请回。” 宁府,他前前后后没去过几次,仅有的几次经历都还不太好,他不感兴趣。 宁见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忙不迭起身:“那微臣就告退了。” 宁见山不同寻常的举动让燕扶光大致猜出了宁家的意思。 他勾起唇角,快意涌上心头。 徐皇后和燕羡之手中最大的底牌就是宁家和江家,现在宁家已经动摇,他再加把火,宁家就会彻底倒向他。 那么,徐皇后身后就剩一个江家了。 昼短夜长,加上天气阴沉,今日天黑得更早。 澜哥儿在东厢房做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绿卿没让人去打扰他。 她一左一右靠着两个胖乎乎的娃娃,娘仨背靠软枕透过窗户赏雪。 绿卿认为自己从前或许是个南方人,因为每次下雪她都看不腻,总觉得新奇有趣,热情不减。 聿哥儿和九哥儿暂时还进行不了如此风雅的活动,待不上片刻就撅着屁股要爬起来活动,哒哒哒爬来爬去,整张软榻都不敢放多余的东西,生怕磕碰到他俩。 小哥儿俩头顶上戴着的小老虎样式的帽子出自绿卿的手,他们可喜欢娘亲做的帽子了,乖乖巧巧戴上不会随便取下来。 绿卿坐在榻的一边招招手:“来娘亲这边。” 两个圆滚滚的肉球手脚并用,飞快滚了过来,咿咿呀呀亮着眼睛围着绿卿。 软嫩嫩的脸蛋带着奶香,绿卿一边贴了一下,又拍拍他们的屁股,“好了,可以走了。” 聿哥儿和九哥儿就这样被绿卿指挥,来来回回在榻上爬了一遍又一遍,曼冬等人都看得眼花了,他们还乐在其中。 绿卿是故意这么做的,这俩小家伙精力太旺盛了,睡前不消耗一下,到了睡觉的时候就不得安宁。 这些天燕扶光没回来,绿卿就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抱来和自己睡,一左一右抱在怀里,跟两个小暖炉似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母子三人习惯了这样睡,等燕扶光回来时发现床上没了他的位置。 他盯着光明正大霸占位置的聿哥儿和九哥儿看了会儿,扭头控诉般望向绿卿。 烛火下,男人的眼神似乎有点委屈。 绿卿笑眯眯上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好声好气地解释:“妾也不知道您这么晚了还会过来,聿哥儿和九哥儿好不容易睡着了,忽然换个地方会醒的。” 燕扶光反握住她小巧柔软的手,轻轻咬了一下她的唇角:“那我睡哪儿?” 这个好办,床很宽,睡得开。 绿卿眨眨眼:“和孩子们一起睡。” 说完,她碰了碰燕扶光的眼睛,动作十分小心,生怕让他不舒服,“您眼底都是青黑的,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其他就先别想了。” 燕扶光趁机握住她纤细的腰,将她扣入怀中牢牢贴紧,故意揶揄道:“我想什么,你说说?” 绿卿红着耳朵小小地瞪他一眼,扭过头强势道:“反正什么都不许想,睡觉。” 燕扶光笑趴在她肩上,气息拂过她耳后的肌肤,痒得她不住缩脖子。 “好的,都听你的。” 到了床上,他不乐意两人中间隔着聿哥儿和九哥儿,坐起身把绿卿抱起来,换到了自己怀里,然后轻轻伸手一推,把两个孩子往里滚,最后被子掖好,安安心心抱着绿卿睡觉。 快要睡着之际,绿卿模模糊糊听燕扶光说:“我今年过年可能不在。” 她一下子清醒了,脸颊贴住他的胸膛问:“您要去哪儿?” 燕扶光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那些细作是西南那边来的,我得去暗中巡查一番。” 绿卿抱紧他:“会不会很危险?雪下那么大,您怎么去?” 燕扶光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我会尽快回来。” 第147章 江风站队 从京城出发,兵分几路,几队人马朝着不同的方向行进,目的是排查边疆是否有异动和可疑人员。 一切行动都暗中进行,一行人离开得悄无声息。 府里除了绿卿,其他人不知道燕扶光已经离开京城。 宁华月最近很关注立太子的事情,每天竖着耳朵等着听朝廷上的风向,暗地里写了一封又一封家书送回宁府。 “皇上越来越看重王爷,听说多半奏折都是王爷批阅的,爷爷他们怎么还不会回应我,咱们宁家要是抓不住这个好机会,错过了怎么办?” 宁华月心急如焚,顾不上漫天飞雪火急火燎就要张罗着回宁府。 王嬷嬷匆匆从外头进来,眉间藏着几分忧虑:“小姐,皇后娘娘召您进宫……” “姨母?”宁华月整理衣裙的动作一顿,眉头随之拧起来,“姨母这个时候叫我进宫干什么?” 王嬷嬷猜测道:“或许是让您帮忙在阁老面前为皇后娘娘和废太子说话?” 宁华月烦躁地轻啧一声:“那我怎么说啊!” 她一扭身,腰间玉佩下坠着的流苏摇摆几下,“姨母这个时候让我帮她,那我不就是明摆着和王爷、和王府为敌吗?嬷嬷,你要不想个办法帮我推了……” 从前没心没肺的时候,宁华月从来想不到这么多,徐皇后一叫她她就屁颠屁颠去了,哪儿还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呢。 纠结着,宁华月还是说服自己:“算了算了,我还是进宫一趟,早晚都要去的。” 她不想和徐皇后撕破脸,毕竟宁华月是真的把徐皇后当亲姨母看待,她还想着当了皇后之后好好孝敬徐皇后呢,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好。 进了宫,看见徐皇后形容枯槁的模样,宁华月又不忍心。 “姨母,您再伤心也要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啊。” 徐皇后有气无力地扯扯嘴角:“你表哥还被关着,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有句话明知不当讲宁华月也非要讲,她气鼓鼓道:“您就是被表哥牵连的,表哥犯的错我听说对咱们大燕影响深远,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是顾好自己。” 她自以为字字句句都在为徐皇后着想,没想着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母子,轮不上她一个外人说话。 徐皇后心底当下就很不高兴了,她垂下头轻轻抚弄手腕上的镯子,沉声道:“可我就只有你表哥一个儿子,他有事,我这个当母亲的,做不到袖手旁观。” 宁华月气愤不已,全然没注意到徐皇后的情绪,“您是皇后,所以皇子都唤您一声母后,论起来您是所有孩子的母亲。” 她的意思很明显是让徐皇后不要纠结于一个不成器的燕羡之,想开点做得好看点,谁当了太子继承大统,太后之位一定都少不了徐皇后的。 不过对徐皇后来说,这根本不可能一样。 要是她甘心把太子之位拱手让给其他女人的儿子,那她就不必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月儿,你还小,又没有孩子,不懂为人母的心情。” 宁华月给徐皇后顺着气,有些遗憾徐皇后没想明白,“罢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您还是要多关心关心自己。” 徐皇后紧紧攥住宁华月的手腕,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低得近乎哀求:“月儿,你关心姨母是不是?那你可以请你爷爷帮忙,在皇上面前给你表哥说说好话吗?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舞女算计他,他也是无辜的。” 宁华月不赞同她的说法:“这件事追根究底还是出在表哥身上,他不无辜。” 她把手抽出来,又觉得对不起徐皇后,手指来回交缠,紧着嗓子道:“月儿当然关心姨母,不过表哥的事情,月儿无能为力。” 她很害怕面对徐皇后失望的眼神,说完后立马就离开了,坐到马车上都还想着徐皇后清瘦苍老的模样。 与此同时,龙虎将军府,江觅荷冒着风雪回了趟娘家。 江风见到她时小小的诧异了一下:“今儿怎么出来了?” 燕羡之被拘禁,江觅荷为了不惹人眼,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好和女儿关着门过日子,没了碍眼的人,母女俩过得还挺不错。 丫鬟撑着伞,江觅荷站在伞下,呼出一口白气:“进屋再说。” 上了茶和点心,江觅荷不客气地喝了茶暖身子,缓过来点之后才道明来意:“皇后已经三番五次派人让我去凤仪宫,我以筝儿生病为由推脱了几次,下次肯定就逃不过了,所以想在此之前问问大哥你和父亲现在是什么想法?” 江风跟着燕扶光前前后后经历了不少事,心底将他和燕羡之进行比较,越发看自己的妹夫不顺眼,他甚至发起了牢骚:“当初父亲怎么就把你许给他了呢……要是你嫁的是晋……” 江觅荷瞪他一眼:“慎言。” 又不是嫁给谁就一定能过得比现在好的,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 “你还不如说,当初就不该让我嫁人,好好待在家里,能有那么多事儿吗?” 江风自觉失言,讪讪给妹妹赔罪:“是大哥说错了,妹妹你别计较。” “好了,我才懒得和你计较,咱们还是说正事,我是悄悄出来的,回去得晚了怕被人发现。” 江风立刻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道:“父亲知晓大皇子泄露机密一事后,就对他多有怨言,我想,这个时候咱们要是花点心思劝说,父亲会想明白的。” 江觅荷点点头,掌心的茶碗微微发烫,暖暖的很舒服,她敛眉沉思,片刻后轻声问道:“除此之外呢?咱们江家今后如何站队?还是说不站队了?” “父亲那里说不准,多半会像你说的这样,老老实实站在皇上这边,至于今后是哪位王爷继位,那就之后再说。” 江觅荷听出他的未尽之言,转动两下眼睛,身子靠向一侧扶手:“那大哥你的想法呢?说来我听听?” 江风不扭捏,对着自己妹妹没什么不放心的,他道:“老实说,我更看好晋王殿下,也愿意在晋王手底下办事。” 江觅荷也不奇怪,她大哥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谁有本事就服气谁,他的选择不意外。 “这好办,你是你,父亲是父亲,各站各的,不冲突。对咱们江家来说,也更有保障。” 江风憨厚一笑:“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148章 分担责任 临近除夕,还是看不见燕扶光的人影。 宁华月忽然觉得熙和帝太重视燕扶光也不是好事,她在请安时就念叨:“王爷就算再忙,应该能在除夕前回一趟王府?” 绿卿没作声,结果当天下午,就有人来传话,说是燕扶光临时被熙和帝派出去干活儿,路上耽搁,可能不能回来过年了。 宁华月就没了操办家宴的心情。 往年除夕都要进宫,今年燕羡之被废,徐皇后没那个精力,熙和帝也不说宫宴的事了,所以大家默认在自己府里过除夕。 陈清姿的意见是:“王爷不在,府里那么多人,也该热闹热闹。” 不能太张扬,可也不能连这么重要的节日都不过了。 见宁华月迟迟不表态,陈清姿没了耐心,她直接道:“王妃不想操心的话,那就我和魏侧妃来,简简单单的就好,不费事也图个喜庆。” 没人在乎宁华月的意见,绿卿直接就答应下来:“好的,那我就听姐姐的。” 宁华月嘴角抽搐:“……” 有必要问我吗?你俩多能啊! 绿卿领了差事,还不忘把屈冬儿她们四个庶妃叫上,大家一起干活儿,好过躲在院子里胡思乱想干蠢事。 陈清姿过来锦箨院找绿卿商定细节,绿卿恰好去给澜哥儿送汤去了,人不在院子里。 她被寄琴迎进去坐下,就瞧见榻上还有两个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的胖孩子。 聿哥儿弯着眼睛:“啊呀~” 九哥儿掀开眼皮睨了一眼,这人不认识,玩自己的! 陈清姿一颗心蠢蠢欲动,眼睛一直黏在小哥儿俩身上。 寄琴马上过来,歉意一笑:“小主子们刚醒,也不要奴婢们抱,您……” 陈清姿:“没事儿,就在这儿。” 绿卿很少把孩子往外面抱,她都没怎么见过聿哥儿和九哥儿,陈清姿指着九哥儿笑笑道:“长得和魏侧妃很像。” “奴婢瞧着也是,不过三公子只是长得像。”脾气就差很多了。 九哥儿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爱搭不理地翻身用屁股对着陈清姿,继续抱着布老虎玩。 聿哥儿对布老虎不感兴趣,他灵活地爬到陈清姿身边,仰着肉嘟嘟的小脸看着陈清姿。 “呀!” 晶亮的口水顺着流下来,挂在肉肉的下巴上。 寄琴正要取了手绢给聿哥儿擦口水,就见陈清姿温柔自然地擦去了聿哥儿的口水。 “出牙了是不是?”她趁机摸了摸软嫩嫩的脸蛋,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聿哥儿好似听懂了似的,张开小嘴:“啊——” 他有两颗小白牙了呢! 陈清姿眼底绽开笑意,夸他:“真聪明。” 聿哥儿笑眯眯又爬开了。 绿卿从梦笔斋回来,马不停蹄把整理好的事项列举出来和陈清姿一起商量,确定了各项细节后又给四个庶妃分配了任务。 就这样,除夕家宴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大燕西南方向,西黎城。 燕扶光乘着风雪一路来到这里,带领随行侍卫连夜在城内城外巡查。 西黎城的天气没有京城那么冷酷,空中雪花点点气势不大,可凛冽的寒风不比京城的心软,直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跟着燕扶光一同来的还有燕清淮。 他都没怎么出过京城,一路上咬着牙挺着,害怕给队伍拖后腿,也怕被燕扶光嘲笑轻视。 这会儿他手都冻僵了,吸着红红的鼻子看了会儿图纸,出声道:“三哥,咱们要在这里停留多少天,你不是说还要顺路去一趟西北吗?” 燕扶光刚打听消息回来,闻言看他一眼,说道:“多停留几日,我总感觉这里太平得有些不同寻常。” 燕清淮揣好图纸,又吸了一下鼻子:“哦,好。” 燕羡之那事过后,他好像就一夜之间成长了很多,从前最爱顶嘴抬杠的人乖巧听话了不少,甚至在燕扶光提出要出京巡查时主动请求加入燕扶光的队伍。 “喝点酒暖暖身子。”燕扶光扔过来一个装了酒的水囊,利索地翻身上马,发号施令,“行了,先回客栈休息,明日再继续。” 两个人的房间挨着,燕清淮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是鼓起勇气敲开了燕扶光的门。 门内,燕扶光刚沐浴完,头发还有水汽。 燕清淮举起酒坛:“三哥,喝点儿?” 他轻轻睨一眼燕清淮,侧身让开点位置:“进来。” 出门在外,方进宝也没带,洗漱沐浴的事都是燕扶光自己来,他拿了块干净的帕子搓搓头发,接着坐到燕清淮对面,仰头闷了一杯酒。 燕清淮举着酒杯还等着碰杯呢,人家就喝完了,他撇撇嘴,敢怒不敢言地跟着一饮而尽。 “大半夜不睡,你有什么事?” 燕清淮犹豫了一会儿,忽地出声问道:“你之前是不是经历过很多这种事?” “被细作得逞?没有经历过。” “不是……我是说三哥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干一些我们不知道,但是很辛苦、很累、很危险的活儿。” 燕清淮声音越说越低,他是熙和帝最小的儿子,虽然生母身份并没有多么尊贵,但就因为他年纪最小,所以从小还是很受宠的。 他长在皇宫里,见过最多的是后宫阴私,自以为那已经是很残忍狠毒的事情了,可没想到,在面对家国之难时,那些小打小闹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没见过,但是也想象得出来,你在战场上肯定面临着比我们现在危险千百倍的境况。”燕清淮吐出一口气,抓起酒坛灌了自己一大口,“父皇说,有什么难题只要有你都能迎刃而解,可三哥你又不是神仙,刀剑砍在你的身上也会流血,不该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你肩上。” “我从前不懂事,听别人的风言风语听多了,也觉得你身上杀气重,不敢和你亲近。可是明明不是这样,要不是有你,咱们大燕还不知道会被人欺负得多狠。” “大燕是咱们的国家,不该只有你一个人为大燕拼杀操劳,我想,我应该承担起我的责任。” 说着说着,两大颗眼泪砸在桌子上,燕清淮胡乱抹了两把,瓮声瓮气地站起来说:“反正我不会的就问你,我又不笨,多学多做就好了。” 燕扶光好笑地送他出去,其实内心也庆幸世上只有一个燕羡之,不然他再使劲也没用。 第149章 乔季冲突 除夕近在眼前。 王府上上下下重新装扮了一番,不打眼却也能彰显过节的喜悦。 晚上,寄琴把三个孩子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澜哥儿陪着弟弟们在榻上玩耍。 “方公公派人来说,正月初一那天皇上应该会让大公子进宫。” 寄琴有点忧心:“王爷被困在路上回不来,您又不进宫,大公子一个人……” 她们都不知道燕扶光根本就不回来,绿卿也不解释,盯着澜哥儿看了会儿说:“请方公公陪澜哥儿进宫,有他在,我也放心点。” 也只有这样了。 澜哥儿听见绿卿提到他,亮着眼睛望过来:“娘亲,您在叫我吗?” 绿卿招招手,把澜哥儿拢在身前抱着,商量道:“你皇爷爷想你了,后天方公公陪你进宫看望一下皇爷爷好不好?” 澜哥儿懂事地点头,乖乖巧巧地应下:“嗯!好的!” 绿卿忍不住又担心他:“这次父王没在府里,你自己去,会不会害怕?” 澜哥儿挺着小胸膛,勇敢道:“不会!父王说我是小男子汉了!” 绿卿揉揉他的脑袋,抱紧怀里可爱的孩子,低头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嗯,澜哥儿是世上最勇敢的孩子。” 她笑盈盈把澜哥儿的新衣拿在手上,比划着:“咱们澜哥儿真好看,明天穿新衣裳过节好不好?父王不在,娘亲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明晚一并给你和弟弟们,你们都要开开心心地长大呀。” 澜哥儿靠在绿卿怀里抿着嘴笑,他最喜欢的就是娘亲了,“娘亲也要开心~” 除夕当天,众人按照规矩,一大早就去倚虹院一起用早膳。 宁华月的两边坐着绿卿和陈清姿,其他人分开坐在另外的桌子上。 倚虹院准备的早膳很丰盛,宁华月动了筷子后,其他人也紧跟着安安静静用膳。 角落里,季明珠终于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乔丝雨看见了,非要点一下:“季侍妾病好了?” 看着曾经瞧不上自己的人如今沦落到连自己都不如的地步,乔丝雨内心是快意的。 季明珠啪地放下筷子,瘦骨嶙峋的手握紧,眼神带着透骨的凉意:“病好了,怎么了?” 她是没落了,可她背后还有季家,轮不到乔丝雨这种人挑衅。 火药味忽地冒出来,惊动了绿卿三人。 宁华月抬了下嘴角,然后就不动声色地继续用膳,显然是不想管,巴不得针锋相对吵起来才好。 绿卿看了看陈清姿。 陈清姿轻轻点头,接着放下筷子,冷声道:“好好的日子,别影响大家心情。” 乔丝雨和季明珠同时哑声。 全都安静下来后,陈清姿面不改色地对绿卿说:“尝尝王妃这儿的梅花酥,我吃着不错,你看看喜不喜欢。” 绿卿听话地点头,尝了尝梅花酥,“好香啊,很好吃。” 宁华月动动嘴皮,还没说什么,陈清姿就说了:“改日我让邀月院的小厨房做,你来我院子里吃。” 绿卿笑得弯了眼:“好!” 宁华月:“……”中间隔着我这么大个人你们都当看不见是? 晚上家宴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屋子里没有燕扶光在,一帮女人莫名和谐不少,伴随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聊天说笑,每个人脸上都看得出轻松和惬意。 绿卿最早离席,聿哥儿和九哥儿还在锦箨院,长时间看不到她会闹脾气。 澜哥儿也随绿卿回去陪弟弟们了,第二天一早,他被方进宝带进了宫里。 看得出绿卿还想着澜哥儿,寄琴抱来聿哥儿转移她的注意力:“大公子待会儿就回来了,您别担心。” 刚睡醒喝了奶的聿哥儿一到娘亲怀里就黏糊糊地蹭。 “啊呀~” 绿卿给他戴好小帽子,把他放在软榻上:“先躺着,九哥儿待会儿就来陪你了。” 她还没梳妆,就让曼冬看着聿哥儿,自己进了内室。 初一这天,也需要去倚虹院请安。 绿卿披上淡紫绒绣斗篷,寄琴撑着伞,主仆俩出了门。 雪断断续续的一直下,到了倚虹院时,绿卿露在外面的鼻尖都被冻红了。 她以为今天来得挺早,不料还有比她来得更早的人。 乔丝雨和季明珠的战争在今早打响,季明珠受不了乔丝雨再三嘲讽,请安路上碰面又被乔丝雨冷言冷语说了几句后,她就没忍住给了乔丝雨一巴掌。 宁华月这会儿还没梳妆打扮好,她俩就来请宁华月主持公道了。 陈清姿紧跟着绿卿进来,瞧见这俩人,挑了挑眉看向绿卿:“怎么了这是?” 绿卿摇摇头:“不知道。” 她睨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悠然自得地落座。 陈清姿显然也不怎么感兴趣,她看都不看乔丝雨和季明珠,绕过她们走到绿卿身边坐下。 “我叫了外面首饰铺子的掌柜进府,待会儿你和我一起去邀月院选首饰?” 绿卿是乐意和陈清姿交朋友的,陈清姿又表现得那么友善,她很难拒绝。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请完安你就随我回去。” 陈清姿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宁华月就出现了。 今天请安的内容已经摆明了,大家也都等着看看宁华月怎么处理季明珠和乔丝雨的矛盾。 乔丝雨捂着半边脸控诉:“季侍妾也太过分了,二话不说就动手,王妃娘娘您要为我做主!” 季明珠不屑撇嘴,以珍着急忙慌地解释:“王妃娘娘,是乔庶妃再三讽刺我们主子,主子才不小心动手的!” “不小心?”乔丝雨挪开手,清晰的五指印显露人前,“你说她的手不小心打了我的脸?” 季明珠态度很强硬:“再说一次,我打一次。” 乔丝雨瞬间气急败坏地请求宁华月重罚季明珠。 宁华月忙着操心明日回家怎么继续说服宁阁老支持燕扶光的事,没那么多耐心耗费在这件事上,“够了,一人禁足一个月,季侍妾抄二十遍女德女训。” 绿卿失望收回视线,原以为今天有好戏看呢。 第150章 天高皇帝远 澜哥儿下了马车,一路被方进宝抱着。 他环着方进宝的脖子,奶声奶气道:“方公公,我可以自己下来走的呀,你抱着我很累的。” 方进宝感觉浑身有劲儿极了,累什么累! 这宫道那么长,要走那么远才能到长定殿,把他家小主子走累了怎么办! “没事儿,奴才身子好着呢,抱多久都不会累。” 澜哥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想说:您这额头上都冒细汗了,还嘴硬呢? 走到一半,他就不要方进宝抱了,爬到一个侍卫的背上趴好,然后就到了长定殿。 门口,熙和帝的贴身太监笑眯眯等着,方进宝寒暄两句后,弯腰笑眯眯对澜哥儿说道:“大公子自己进去可以吗?皇上在里面的,奴才一直在门口等着您,您见完皇上,奴才就领着您回府。” 澜哥儿松开牵着方进宝的那只手,点点头自己走了进去。 熙和帝看着比之前瘦了一圈,眼底的黑青也没褪去,他坐在椅子上冲澜哥儿招手,“快来,让皇爷爷瞧瞧澜哥儿最近长高没有。” 澜哥儿规规矩矩行了礼后才小跑着过去。 熙和帝搂着他,欣慰地笑道:“长高了点儿,弟弟们乖不乖,长胖没?” “弟弟们很乖,不过没有很胖,应该说很可爱。”澜哥儿一本正经地纠正。 他可是很护短的,弟弟们在他看来什么都很好,圆乎乎的身材也很好。 熙和帝哈哈大笑,笑着笑着还咳嗽了几声。 澜哥儿机灵地端来桌上的茶水,递到熙和帝手边:“皇爷爷,您慢点,喝点水。” 熙和帝偏过头又咳嗽了几声,端起澜哥儿手上的茶灌了几口,缓过来了一点。 “咳咳……皇爷爷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是咳嗽,澜哥儿离朕远一点,别传染给你了。” 澜哥儿听话站远了一点,小脸皱起来,担忧道:“您让太医瞧了吗?生病了就要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操心的小大人!”熙和帝心里一片柔软地拍拍澜哥儿的小肩膀,“皇爷爷看过太医了,没事。”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问安的声音。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是徐皇后,熙和帝扬声道:“让皇后进来。” 徐皇后端着药碗进来,瞧见澜哥儿的时候顿了顿,随即笑道:“臣妾害怕皇上忘记喝药,特意过来一趟,没想到澜哥儿也在呀。” 澜哥儿抿出一抹礼貌的微笑,认真行礼:“澜哥儿见过皇祖母,给皇祖母请安。” “乖孩子,起来。”徐皇后端着药碗,径直往熙和帝那边去,她柔声絮叨,“臣妾听说您昨晚就没喝药,这怎么行?太医开的药要好好喝,您的龙体是最重要的。” 熙和帝无奈抹了把脸,讪讪道:“皇后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知道?” “您是嫌臣妾管得太宽了?”徐皇后故作不满,耷拉的眉眼一瞬间更加低落,“还是说,您觉得臣妾冒犯了您?” “您病了,羡之也病了,你们都是臣妾最重要的人,臣妾离得远,照顾不了羡之,还不能多关心关心您吗?” 熙和帝不自在地挠了挠耳朵,瞥向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的澜哥儿,他低声道:“澜哥儿还在呢!” 徐皇后住了嘴,催促道:“那您快把药喝了。” 熙和帝一口气把药喝完,死死皱着眉,澜哥儿瞧见了马上把茶水又端过来。 “澜哥儿真懂事!”熙和帝喝了茶水缓解了口中的苦涩。 徐皇后看着他亲口把药喝下,眸底闪过一抹异色,她微笑着把药碗收拾好,识趣道:“好了,臣妾不打扰您和澜哥儿说话了,先退下了。” 熙和帝擦擦嘴,挥着手道:“去,下次朕会记得喝药,皇后不必特意过来了。” 澜哥儿看着苦极了,他在徐皇后离开之后塞给了熙和帝一颗蜜饯。 “吃了这个就不苦了,您试试。” 在澜哥儿期待的眼神中,熙和帝还是没有把蜜饯放进嘴里,他笑着道:“已经不苦了,皇爷爷是大人了,不用吃蜜饯。” 澜哥儿也不失望,他淡淡地收回视线,乖巧道:“哦。” 回了锦箨院,澜哥儿却和绿卿提起了这件事。 小孩儿很苦恼:“皇爷爷明明很苦,为什么不吃我给他的蜜饯?” 能进皇帝口中的食物,都要经过太监试毒,确认安全后才能吃进嘴里。 绿卿简单解释了一下,澜哥儿就释怀了。 “好,我知道了。” 绿卿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为了皇爷爷的安全着想。” 澜哥儿跟着笑了笑,忽然歪歪脑袋:“那皇祖母送去的药也试毒了吗?” 绿卿:“……应该。” 澜哥儿揉揉眼睛,小声嘟囔:“娘亲,困了……” 绿卿干脆把他抱到了床上,哥仨躺在一起。 “睡。” 孩子们睡得香甜,绿卿坐在浴桶里,想起了燕扶光。 不知道他那边顺不顺利,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几时能回来…… 而远在西黎城的燕扶光刚刚亲手杀了一个官员。 泛着寒光的刀刃划过脖颈,冒着热气的鲜血溅到虎口处,燕扶光握紧刀柄冷声道:“把西黎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抓来审问,一定要快!” 经过几日追踪,他们确实发现了西黎城的不同寻常之处。 其中好几个官员与蛮夷勾结,燕扶光在他们府中搜到了许多来往的信件。 燕清淮义愤填膺道:“朝廷养他们,是让他们勾结蛮夷叛国的吗?!” 燕扶光打断他:“朝廷已经五年没给西黎城这边的官员发过俸禄了。” 同时,也没有派人来地方上巡查,所以西黎城的官员们与蛮夷勾结起来,并不做过多掩饰。西黎地处大燕西南部,天高皇帝远,本就不太受中央控制,更何况朝廷几乎将他们抛弃。 燕清淮更多斥责埋怨的话梗在喉咙里,他来来回回重复着:“怎么会这样……” 对于这个问题,燕扶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目前最重要的是,撬开这些官员的嘴,了解清楚他们周边蛮夷的来往进行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听说过攻打大燕的消息…… 第151章 大年初二 西黎城。 寒风刺骨的夜被愁绪无限拉长,燕清淮抬头往天上看,漆黑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三哥,会有多少人……叛国……”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嗓音都是发抖的。 久居皇城,入眼处皆是富贵繁华,听燕扶光说朝廷已经五年不曾给这里的官员发放俸禄后,燕清淮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他只是心里很复杂。 朝廷的漠视是罪魁祸首,西黎城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在长长的边境线上,还会不会有。 气温急剧下降,路上凡是沾了水的地方全都被冷硬的冰覆盖,一脚踩上去,不小心便会摔跤。 燕扶光扶了一把踉跄的燕清淮,无奈道:“我也不清楚能查出来多少人。” 他没有预知一切的能力,不过在燕扶光心里,没什么不可以解决的事情。 查清楚后,该杀的杀,该留的留。 眼前最大的困难并不是清算叛国的人数,而是西黎城外不远处南岚山脉另一侧虎视眈眈的岚族人。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拿到了细作传递回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针对大燕泄露出来的机密做出了缜密的作战计划。 一切都蒙在雾里。 带来的人手不够用,燕扶光写了信回京城,请求朝廷派人速速赶往西黎城。 同时,他也往西北方的白鹤城送了消息,要求那里驻扎的军队做好准备,及时支援。 人少效率低,燕扶光不想等给其他官员多余的反应时间,他拉上燕清淮,亲自一个个去把那些与岚族勾结的官员揪出来。 浓重夜色中,血腥味混杂着哀求声充斥宁静的夜幕。 大年初二,宁华月迫不及待踏上回宁府的路。 宁夫人从见了徐皇后那面之后,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见到宁华月,更是迫不及待地问:“月儿,你姨母是不是叫你进宫了?你们说了什么,你有没有随便答应她什么?” 宁华月想诉苦的正是这个。 “皇后姨母让我回家帮忙劝劝爷爷,让爷爷在皇上面前给大皇子说好话,这我怎么可能答应!” 宁夫人再次确认:“真的没有答应?” 宁华月有点恼,她哼哼道:“娘亲,你真当我愚蠢吗?让爷爷在皇上面前说那些话,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宁夫人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她后怕地拍拍胸口,压低声音道:“其实,娘亲回想起来,觉得和皇后娘娘并没有那么多情分,皇后娘娘说到底看上的还是我们宁家可以成为他们的支撑。” 不过这件看似双赢的合作,随着废太子一事崩解。 “你不要太没心眼了,你当人家是姨母,人家不一定真心把你当外甥女。” “……啊?应该不至于……” “怎么就不至于!”宁夫人见宁华月不相信她说的话,气得戳了戳她的脑门,“你这孩子,娘亲会害你吗?别的不说,就你哥哥被王爷弄出京城这事,皇后娘娘有过帮忙说话的意思吗?她还不是冷眼看着?!” 说起这件事宁夫人就气:“你哥哥今年还是没能回京!再回不来,只有我死了我们母子才能见面了!” 宁华月自知理亏,而且宁淮安是被她牵连的,她赶紧给宁夫人顺气,赔着小心道:“娘亲,我知错了,以后不会那么没心眼了……” 她一认错,宁夫人又不忍心责怪,马上又反过来安慰她:“也不全是你的错,你当时在府里的处境也不好,怪不得你。” “娘亲,我们要是帮了王爷,王爷不会不领情,到时候哥哥就能回京了。” 宁夫人想想就高兴:“月儿你说的不错,但你爷爷那里,我还不确定他会不会听进去我们说的话。” 宁家做主的是宁阁老,他不发话,其他人不敢随便站队。 宁华月来之前就做好了慢慢来的准备,她道:“不着急,爷爷不是固执古板的人,我们坚持在他面前给王爷说好话,相信爷爷会动摇的。” 是王嬷嬷说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燕扶光身上的闪光点很多,宁阁老没理由看不到。 宁华月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她和宁夫人闲话几句后就去宁阁老的院子絮叨燕扶光的光荣事迹了。 宁阁老默默抬起茶碗喝茶,掩住唇角的笑。 晋王府,锦箨院。 宁华月和陈清姿都回娘家了,绿卿没有娘家可回,带着三个孩子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澜哥儿迷迷糊糊坐起来,揉着眼睛问:“娘亲,什么时辰了?” 绿卿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推开黏住她的两块小牛皮糖,回答道:“巳时。” “啊?!” 澜哥儿顾不得被推开后委屈巴巴看向他的弟弟们,灵活地爬下床,光着脚就要往外面跑。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绿卿忙追出去问:“什么来不及了?别光着脚呀,会着凉的!” 澜哥儿苦着脸道:“迟到了,会被夫子说的……” 绿卿滞了滞:“……澜哥儿,今天不用去学堂呀,夫子都回家过年了。” 澜哥儿恍然大悟,他红着脸小声道:“忘记了……” 说着,他哒哒哒跑回内室,在床前把自己的鞋子穿好。 绿卿小声笑了几下,笑够了再进来。 “好了,快起来咱们用膳了,睡那么久,肚子都该饿了。” 澜哥儿心心念念他的功课,才用了午膳就钻进了他的书房用功。 绿卿抱着九哥儿感叹:“以后也要像哥哥一样勤奋好学。” 九哥儿笑嘻嘻盯着绿卿,嘴角流下一串晶莹的口水,看他这嬉皮笑脸的小样儿,绿卿装作凶狠地咬了他的小脸蛋。 “咯咯咯……”九哥儿开怀大笑,根本不在怕的。 闹了会儿,聿哥儿也喝好奶拱进了绿卿怀里。 搂着两个胖娃娃,绿卿心情好得不得了。 乍一看见寄琴蹙眉,她就敛了笑,“怎么了?” “皇后娘娘昨儿夜里病倒了,今天都还没醒来,王妃说,让您和陈侧妃明日随她进宫探望。” 徐皇后病了?有那么严重吗? 腹诽归腹诽,绿卿还是无奈点头:“好,我知道了。” 第152章 帝后生病 凤仪宫,熙和帝愁眉苦脸地坐在徐皇后床前。 他问正在诊脉的太医:“昨天皇后去长定殿给朕送药都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醒不来了呢?” 太医额头冒着细汗:“回皇上的话,微臣观皇后娘娘脉象,属于气机郁滞、情志不畅的情况……” 听到这里,熙和帝愣了愣,摆摆手让太医继续,他背着手从内室出来。 现如今的情况,还有什么值得徐皇后这样呢?无非就是燕羡之。 熙和帝没在凤仪宫多待,很快就回了长定殿。 大门开启关闭,冷风被隔绝在外,进来一个行色匆匆的侍卫,他举着通红的双手,把一个信封放在熙和帝贴身太监的手上。 “皇上,这是来自西黎城的急件,请您过目。” 信是加急送来的,熙和帝顿时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他快速拆开信封阅读,看清燕扶光描述的情况后,熙和帝握紧拳头,砰的一声砸向桌案。 “荒唐!实在荒唐!” 太监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跪下:“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熙和帝气昏了头,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大手一挥,砸了桌案上的所有东西。 笔墨纸砚和摞成几堆的奏折瞬间乱七八糟倒在地上,茶盏碎开,水迹蔓延。 “怎么会这样!谁给他们的胆子!” 在此之前,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得有多失败。可燕扶光这封信,明明白白告诉他,因为你的疏忽,我们大燕的官员叛国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 一时间,挫败、懊恼、羞臊、痛恨搅成一团,杂乱无章充斥他的胸腔。 “咳咳——”熙和帝嘶声裂肺地咳嗽,忽然眼前一黑,肥胖的身子就要往后倒去。 “皇上——”太监眼疾手快接住他,尖利的嗓子高声大喊,“传太医!传太医!” 长定殿混乱不堪。 初三这天,绿卿等人早早进宫 ,却被告知熙和帝也病了。 这下可就棘手了,皇宫里两个主子,全部都病了。 宁华月长了个心眼,低声吩咐她身后的绿卿和陈清姿:“先去皇上那边露个面。” 所以,她们临时改变路线,去了长定殿。 幸好京城还留了燕长风坐镇,不至于在熙和帝倒下后,无人主持局面。 绿卿等人没进屋,燕长风告诉她们道:“父皇急火攻心,缓过那一阵就好了,现在已经清醒了,你们去凤仪宫看望皇后娘娘。” 宁华月的眼睛在燕长风脸上扫了个来回,最后淡淡收回视线,简单行了个礼:“是。” 曾经她喜欢燕长风温润如玉的模样,而今看来,男人还是要扛得起家国大任才是本事,凶狠就凶狠一点。 去凤仪宫路上,宁华月给前面领路的太监打听:“皇上好好的,怎么一下子急火攻心呢?” 那太监嘴很严,半点消息都不透露。 绿卿的思绪瞬间飘到远在千里之外的燕扶光身上,她想,会不会是边疆出事了? “到了,奴才就不进去了,几位主子请。” 凤仪宫比长定殿冷清很多。 徐皇后堪堪醒来,面色苍白靠在床上,看见绿卿几人进屋,没多说什么。 江觅荷端着药进来,轻轻朝绿卿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您的药来了。” 江觅荷把药交给徐皇后的嬷嬷,并不打算亲自动手。 徐皇后偏头拒绝:“待会儿再喝,皇上呢?” 熙和帝不来,她的病岂不是白生了? 江觅荷心底暗笑,面上却装作为难地劝道:“皇上也病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来看您了,您还是好好喝药,把身子养好再说。” 徐皇后错愕:“皇上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前天去送药,人不还好好的吗? “昨天下午的事了。”江觅荷示意嬷嬷,“快喂皇后娘娘喝药,待会儿凉了药效不好,伤了凤体唯你是问。” 宁华月也搭腔:“姨母,您还是先喝药。” 徐皇后多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晋王妃也来了啊。” “月儿听说姨母病了,特意来看望您,还带了府里两个侧妃给您侍疾。” 绿卿:“……”原来宁华月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把她和陈清姿留在宫里侍疾,宁华月就好在府里为所欲为了? 她想得美。 “侍疾?妾进宫前确实听见王妃说要亲自来给皇后娘娘侍疾,王妃挂念皇后娘娘得紧,说交给别人无论如何都不放心,妾记错了吗?难道不是这么说的?” 绿卿不着痕迹地侧头对陈清姿眨眨眼。 陈清姿飞快接话:“没记错,只是不知道为何王妃临时改变了计划,府里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妾说,现如今再没有比皇后娘娘凤体更重要的事,不过既然王妃安排了,妾和魏侧妃就……” 江觅荷也不待见宁华月,帮腔道:“晋王妃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感情一向很好,怎么轮得到两位侧妃侍疾呢?” 宁华月被架在火上烤,她甚至不敢看徐皇后的眼睛,“姨母生病,月儿自然是想来给您侍疾的,只是王爷不在府中,月儿再不坐镇,恐怕……” 江觅荷又把她打断:“可我听说,晋王府大小事务,多由两位侧妃操持啊,定当更离不开两个侧妃才是,不过这样正好,晋王妃就走得开了。” 宁华月还想推拒,不料徐皇后也想和她相处几天,趁机再给宁华月洗洗脑。 “那最好不过了,月儿留下陪陪本宫。” 宁华月面容僵硬:“……是。” 绿卿忍住笑,略待了会儿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踏进锦箨院,解下斗篷,绿卿吩咐寄琴:“准备热水,我要先沐浴。” 进宫接触了病人,她害怕身上带了病气回来过给孩子们。 “是,奴婢这就去。”寄琴刚要出门吩咐小丫鬟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主子,今儿王爷让人送了信回来。” “哪里?快拿来我看看。” 绿卿站在外间,把一封信看完。 燕扶光没说关于朝廷的任何事,信上大半内容是关心她和孩子们在府里的生活。 不过他说,回京时间要推迟。 绿卿敏锐地察觉到,他或许在那边遇到大麻烦了。 第153章 从西黎进攻 宁华月被留在凤仪宫侍疾。 什么叫如坐针毡,她这次可算是明白了。 “月儿难不成不想留在姨母身边吗?”徐皇后看着宁华月魂不守舍的样子问。 宁华月骤然回神,扯扯嘴角:“月儿不是这个意思……” 她在心中把绿卿和陈清姿骂了个遍,来之前她就怕被留在这里侍疾,这才带着她俩一起来,没想到太子妃帮着她俩倒是把自己困在了徐皇后面前。 徐皇后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人留下,她就有机会。 不过目前她还没有精力,“不是就好,我想睡下了,嬷嬷会带你去偏殿住下,这些日子姨母就要麻烦月儿了。” 宫人扶着徐皇后躺下,宁华月动动手指,双脚被定住似的,没有上前帮忙。 这下好了,府里没有宁华月,空气都清新不少。 绿卿给燕扶光回信,告诉他孩子们都很好,让他在外不必挂念,注意自己的身体,早日回府。 信送出去,她就没管了,担心再多,她也做不了什么,而且燕扶光也不会不分轻重地泄露朝廷的事情。 此时,慌乱的应当是皇宫里的熙和帝。 他睡在龙床上,燕长风跪在床前听他吩咐。 “即刻派人去西黎城协助扶光,另外吩咐西黎附近的军队听候扶光差遣。” “是,儿臣知道了。”燕长风一顿,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另外还有一件事,三弟问父皇,如何处置与岚族勾结的官员?您还要不要西黎城?” 燕扶光的来信他也看了,对上面陈述的实情感到难过。 “咳咳咳——”熙和帝猛地咳嗽起来。 西黎城,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自古以来颇受蛮夷觊觎,但因为地理位置,大燕历来的统治者都不愿放弃这个地方。 从前国力强盛之时,朝廷就派了不少官员前去教化当地百姓,不过还没见到多大成效,大燕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朝廷顾不上西黎,久而久之这个地方慢慢从大家的视线中淡去。 前几年,国库空虚得厉害,用度各种削减,西北又起了战事,所以熙和帝索性忽视了不吵不闹闷声叛国的西黎。 现在,熙和帝可谓是后悔莫及。 “咳咳咳,你让扶光把叛国的人都找出来,杀了!至于西黎,本就是我们大燕的国土,为何不要?!” 燕长风一向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却是被气到了。 “是。”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叫来太监照顾熙和帝,自己出去了。 西黎城,燕清淮一身狼狈,脸颊脖颈处沾了点点鲜血,他按照燕扶光的指示,死不悔改的全都给杀了。 “嘶——”胳膊酸疼,时至今日,他都快记不起自己砍了多少人的脑袋了。 燕清淮揉着胳膊伸长脖子够着去看燕扶光手中的信:“三哥,二哥信上怎么说的?” 燕扶光冷笑一声,将信纸塞进燕清淮手中:“怎么办?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熙和帝是指望不上的,燕长风在信中也说,让燕扶光自己拿主意。 燕清淮愣愣的:“那你想怎么办?” 燕扶光冷冷地勾起唇角:“那细作就是岚族人,他们肯定会选个合适的时机对大燕发动进攻,而我们要做的,是利用那些有意将功抵过的西黎官员,让他们引导岚族人从西黎入手。” 等到岚族人过来,那就是瓮中捉鳖了。 燕清淮很认可,现在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他很快就揪出两个还算有良心的人来。 “三哥,这俩人方才还求着我给他们机会戴罪立功,你看看用得上他们不?” 这俩人官职不高,可胆子很大,结识了不少岚族人,而且他们手中还有个把柄。 名叫孔兴的男人哭爹喊娘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举起手发誓:“王爷饶命啊,微臣真的是被逼的,就微臣这个九品芝麻官,岚族人也不大瞧得上,伤天害理的事轮不到我……” 燕扶光漫不经心地用巾帕擦着刀刃上的鲜血:“说重点。” “是是是!”孔兴粗鲁地擦了把脸,眼珠子一转,说道,“圣驾停留临图城,这事岚族人是从朝廷内部人手中得到的消息,细作能混进去,也有人帮忙。” 朝廷有内鬼。 “你知道那人是谁?” 孔兴使劲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了那么一嘴!我真的不知道!” 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燕扶光暂且放过他,不过手上那把刀始终泛着寒光,不用燕扶光多问,孔兴就继续交代:“我虽然不知道谁在朝廷和岚族人接应,不过我能与大多数岚族人联络。” 他就专门干这事的,现在上司死了,他可不想追随那短命抠门鬼去地府。 孔兴是个聪明人,让燕扶光看见了他的价值。 时间耽搁不起,燕扶光偏头看向梁非:“他家里人不在西黎?” 梁非捧着册子翻看:“回王爷,他是临图人,家中还有妻儿老母。” 这样的人,是有短处的,也更好拿捏利用。 孔兴后背冒出很多冷汗:“我一定会全力配合,不耍心眼!” 燕扶光轻轻“嗯”了声,抬手道:“梁非你看着他,看看能从岚族人那里套出多少信息。” 梁非拽着孔兴离开,乱七八糟的书房里,孔兴被摁在座位上。 砰—— 梁非把砚台砸在桌上,从地上捡起一块墨,不大耐烦地加水研墨。 孔兴滴溜溜地转着他那双小眼睛,谄媚笑道:“这位侍卫大哥,我……” “别多话,我劝你赶紧写信,我们王爷杀你跟杀鸡一样简单,不想死就好好干活儿!” 自从来了西黎,跟在燕扶光身边的梁非就没怎么阖过眼,此时怨气都快冲到天上去了。 孔兴吓得一抖,连忙写信按照之前的联络方式把信送出去,等待岚族那边的回音。 燕扶光压着西黎城的风声,几日后,岚族那边就给孔兴回信了。 “他们都说什么?” 孔兴老老实实弯腰回答:“回王爷,我在他们字里行间发现,他们多半要开始动手了。” “多半?”燕扶光扣扣桌面,“我看你多半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孔兴吓得一个激灵:“等等!我在另一封信里看见,他们已经制定好了计划,目前倾向从西黎打入大燕!” 燕扶光向后一靠,半倚在椅子上。 从西黎进攻?正合他意。 第154章 发现秘密 绿卿庆幸没有被留在皇宫受徐皇后的磋磨。 不过宁华月当时只顾着算计她,倒是忘记了府里还有一个比绿卿她们更适合给徐皇后侍疾的人。 还是徐妙言主动找上门来,绿卿才记起她的身份。 “妾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有恙,日夜不能寐,还请魏侧妃帮妾在王妃娘娘面前说句话,就说要是有机会的话,妾愿意去宫里侍疾。” 徐妙言没见过徐皇后,成为晋王庶妃,还是她父亲给她说了之后她才知道的。 最近,娘家那边来信,让她找机会与徐皇后见面,尽全力帮助徐皇后做她想做的事。 徐妙言愁容满面,表面上看起来很担心徐皇后。 绿卿一想,宁华月那臭脾气,哪天她不甘心留在宫里了,还得回过头来拉她下水,何不如答应了徐妙言,你好我好大家好? “徐庶妃如此体贴,想必皇后娘娘知道会很高兴,你放心,我派人去给王妃说一声,她答应后,你就进宫。” 徐妙言达到了目的,心里也松快了些,“多谢魏侧妃。” 不出绿卿所料,听见有人愿意去侍疾,宁华月什么都不挑剔,爽快点头。 这几天都是她一个人在徐皇后身边伺候,江觅荷早就借着燕筝儿生病远离了这处是非之地,宁华月独自面对徐皇后,常常招架不住。 就好比刚喝完药睡不着这会儿,徐皇后把她小时候见过宁华月几面这件事颠三倒四说了不下十遍。 “姨母记得你小时候小小的一个,可喜欢笑了,最喜欢姨母抱你……本来姨母很想把你许配给你表哥的,奈何当时皇上……” 宁华月麻木地点头。 “嗯嗯嗯。” “这样啊?” “真的吗?” 她不走心地敷衍着,待徐皇后说得口渴之际,提出让徐妙言进宫侍疾一事。 “姨母,庶妃徐氏您还记得?她挂念您的身子,想给您侍疾……” 徐皇后喝了点水,斜眼看她:“徐氏?” 宁华月脸上的笑容很假:“是啊,论起来,徐氏叫您姑母,和您是一家人。” 徐皇后敛了表情,淡淡问道:“月儿与姨母不是一家人?还是说,你急着和我划清界限?”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感觉,宁华月对她早不如从前需要她撑腰时的亲近。 身上流的血不一样,再怎么对她好,她都是白眼狼。 “是你爷爷,还是你娘亲让你离我远点的?” 宁华月搅着手指说不出话,她爷爷和她娘亲,都让她不要亲近徐皇后。 “你们宁家这是要另攀高枝了?呵。”徐皇后讥讽道,“这就不记得当初在我面前表忠心求表现的时候了?真是一副小人做派!” 宁华月忍不住反驳:“您难道不也是利用我们吗?如果不是,为何您现在如此恼怒!” 徐皇后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宁华月吓了一跳,一堆宫女挤进来把徐皇后围住。 太医喘着气跑来,一顿施针灌药,徐皇后的气才慢慢顺了。 宁华月被罚跪佛堂一整晚。 徐皇后不想再看见她,徐妙言接着入宫。 晨起用膳,曼冬从外边进来,俯身在绿卿耳畔说道:“主子,王妃娘娘病了。” “病了?严重吗?” 严重的话府里这些妾室要去侍疾,她不怎么想去。 好在曼冬说只是感染了风寒,并不算太严重,关在屋里休养几天就能好。 “正好不用去请安了,那待会儿我送澜哥儿去梦笔斋。” 别小看了澜哥儿的开蒙,燕扶光和他都不是喜欢敷衍的性子,一旦决定做的事都会尽力做到最好,短暂几天假期过去,澜哥儿又开始学习了。 不理身后扯着嗓子干嚎的两个小家伙,绿卿牵着澜哥儿往外面走。 “娘亲,真的不哄弟弟们吗?哭坏嗓子怎么办?” “他们不是真哭,待会儿看不见我们就不会哭了,你放心。” 最了解孩子的还是他们的母亲。 聿哥儿和九哥儿见他们离开后,果真哭不下去了。 聿哥儿伸个懒腰,今日肺活量锻炼到此结束。 九哥儿翻个身把腿架在聿哥儿身上,闭上眼睛睡回笼觉。 寒意未去,绿卿和澜哥儿都穿得厚,大手牵小手说说笑笑走在路上。 “娘亲,等弟弟们长大了,是不是就可以和我一起读书了?” 梦笔斋有好几个夫子,教不同的课,可学生只有澜哥儿一个。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但想到可以和弟弟们一起学习,澜哥儿忍不住期待。 绿卿想了想,意识到澜哥儿身边确实没有同龄玩伴,她捏捏澜哥儿的手心道:“弟弟们读书还要几年,不如等你父王回来,娘亲请他给你找几个玩伴,一起读书一起玩耍?” 澜哥儿点点头,很懂事地说:“好,不过要是很麻烦的话,还是算了。” 绿卿瞬间心疼起来:“不麻烦的,娘亲和父王都不会觉得有关你的事情是麻烦的。” 澜哥儿高高兴兴地晃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走到快一半,雪儿从对面走过来。 她行礼:“魏侧妃早,大公子早。” 绿卿停下脚步:“白侍妾早,起来。” “您送大公子去读书呀?”雪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笑起时,面孔有几分别扭。 “嗯,王妃病了,今日不必请安,你也回去。”她以为雪儿不知道宁华月生病一事,所以那么早就出门了,随口提醒了一句。 之后,绿卿不欲多说,轻轻点头就带着澜哥儿走了。 雪儿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轻微打了个寒颤。 她今天要去一趟邀月院,没想到还在路上遇见了绿卿。 “呵呵……” 阴冷的笑声被风吹散,雪儿抬头望向飘着细雪的天空,喃喃道:“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当年,要是钟嬷嬷选了我,成为侧妃的人就是我了……” 回忆起从前在鹤鸣院当差的日子,雪儿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155章 忘尘忧蹊跷 邀月院。 陈清姿望着眼前这个有些面生的女人,一时记不起来她的名字,疑惑的眼神向春玉投去。 “这位是白侍妾。”春玉见陈清姿还是一脸茫然,顾不得雪儿尴尬的神情,急忙俯身在陈清姿耳边说,“和魏侧妃一样,从鹤鸣院出来的。” 这样解释一句,陈清姿恍然大悟。 “白侍妾啊,来找我有什么事?坐下说。” “不必了,我来是有件事想告诉陈侧妃。”雪儿看了眼春玉和其他几个丫鬟,补充道,“是一个秘密,陈侧妃会感兴趣的。” 陈清姿闲着也是闲着,听听乐呵打发时间也不错,她挥退下人,屋内只剩下她和雪儿。 “好了,白侍妾可以说了。” 雪儿环视一圈,确认没有多余的人在现场,她定下心,故作神秘道:“陈侧妃难道不奇怪,府里那么多人,为何只有魏侧妃一个人有过怀孕生子的经历吗?” 她刻意引导陈清姿往阴暗的一面猜想。 不过陈清姿已不是从前的陈清姿,认清现实后她就放下了。 “魏侧妃有福气,这有什么说不通的?” 雪儿是经过几番斟酌才决定把这个秘密告诉陈清姿的。一来府里就两个侧妃,陈清姿是少有的能与绿卿对抗一二的人物,二来曾经陈清姿对燕扶光的情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认为陈清姿不可能放得下过去,不可能甘心。 “若我说,并非旁人没有福气,而是有人刻意让这些人怀不上孩子呢?” 陈清姿抿紧嘴唇:“你什么意思?” 雪儿向前两步,漆黑阴冷的双目盯紧陈清姿,一字一句道:“忘、尘、忧。” 不待陈清姿说话,雪儿直起身踱步,笑道:“想不到,不是你生不了,是王爷不让你生。” 她也是忽然间想到的。从前在鹤鸣院当差,桃雨不过是燃了一次香,就被钟嬷嬷教训了一顿,当时她只以为钟嬷嬷管得紧,回想起来,其中肯定藏着蹊跷。 而这蹊跷,一定就是忘尘忧。 陈清姿当下心一沉,极力镇定问道:“证据呢?” 其实,雪儿的猜测她信了,因为陈清姿也怀疑过。 “证据我没有,可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王爷在谁的院子里歇息都会燃忘尘忧。可是熙和四十年一个深夜,王爷从皇宫回来,钟嬷嬷在我们住的屋子里挑了魏侧妃去伺候王爷,第二天她被抬出来,从我身边经过,没有忘尘忧的味道。” “所以,她成了侍妾,怀了孩子。” 雪儿的推测不无道理,陈清姿倏地攥紧手指。 她不怪任何人,可却为自己几年的真情付出感到失望。 “好了,你下去,没有证据的事情还是不要拿着到处说,这次我原谅你,下次就不会了。” 雪儿不可置信:“陈侧妃不相信?” 陈清姿斩钉截铁道:“不信。” 她信不信不重要,因为她看得出雪儿说这番话的目的。 陈清姿不会如她的愿。 “白侍妾请回。” 雪儿一走,陈清姿泄去所有力气,挺直的脊背松懈下来,眼底蒙上浓重的哀愁。 她死缠烂打求来进府的机会,所以不被人珍惜吗?才会吝啬到不想给她一个孩子? 西黎城。 孔兴已经和岚族人交涉过,再三诱导他们从西黎发动进攻,最后,岚族人自信经过这几年的笼络,西黎内部大多数官员已经背叛大燕,所以对于孔兴的建议,他们欣然点头。 “什么时候?” “回王爷,他们定在三月初动手,说那时候咱们大燕境内忙着春耕,能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燕扶光当机立断:“从白鹤城调军队早日过来驻扎,另外,再从京城抽调军队过来,其他地方先别动,以防他们临时变动。” 白鹤城驻军相当于燕扶光的亲兵,他用起来顺手,而且那里轻易不会被选作进攻点;剩下都从京城抽调,防止其他地方也被进攻。 原以为出来巡查一趟就回京,现在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燕扶光摁摁眉心,头疼得很。 “三哥,你的信,我顺手拿来了。” 燕清淮大大咧咧在燕扶光对面坐下,眼睛时不时瞥过来:“府里的信,是三嫂?” 刚刚多嘴问了一句送信的人,听说是京城晋王府的来信,他还小小地羡慕了一下他三哥。出门在外有人惦记还是不一样,不像他,娘不想妻不念的,活像没他这个人似的。 燕扶光懒得理他,拆开信封,不算好看的字迹映入眼帘,他的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刚才发号施令时的冷硬强势忽然褪去,这才正月间,燕清淮就从燕扶光身上感受到了春风拂面。 燕清淮架起二郎腿,刚想调侃几句,忽然想起他三哥和王妃不和的消息,瞬间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是三嫂,那是魏侧妃?是的?我没猜错?” 说完,燕扶光回答,他自己就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一定就是他三哥的宠妾魏侧妃来信了,瞧他三哥那不值钱的样子,真是活久见! “魏侧妃真挂念三哥……” 燕扶光觉得他话多很烦,开口撵人:“你又不是没成婚,问什么,没人给你写信?” 燕清淮被重伤,支支吾吾一阵儿,实在说不出他不受王妃待见这样的丢脸话。 “唉……”一声悠长的叹息后,燕清淮主动起身离开了屋子,把空间留给燕扶光一个人。 燕扶光亲眼看着他出去把门关上,才捏着信纸一字字浏览,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从绿卿朴实无华的字里行间联想到了他的三个小崽子。 出来那么久,他是真的很想府里的母子四人。 燕扶光看得很认真,但信纸就那么薄薄两张,很快就读完了。 他意犹未尽,咕哝道:“就没了?” 不死心,翻来覆去又看了两遍。 “啧,孩子的事说完了,也不说想我……” 此时,正在小书房练字的绿卿打了个喷嚏。 “您是不是着凉了?” 绿卿摆摆手对寄琴说:“没事,可能有人骂我。” 第156章 攻打岚族 绿卿最近总是遇见雪儿。 一次两次是意外,然而那么多次了,就显得很不一般。 这天,她又在送澜哥儿去梦笔斋回来的路上与雪儿迎面相遇。 绿卿当做无事发生般简单打个招呼,便准备与她擦身而过。 不料雪儿叫住了她。 “魏侧妃。” “什么事?” 雪儿见她站住,忙追上去。在陈清姿那里碰壁,她不想就那么放弃,凭什么大家都是丫鬟出身,绿卿无意间得到了接近王爷的机会,就飞上了枝头,摆脱了窘迫。 雪儿阴暗地想着,如果五年前钟嬷嬷叫的人是她,一切都会不一样。 “魏侧妃肯定知道忘尘忧的真正功效?” 绿卿不明白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什么意思,便拧眉道:“不知道。” 雪儿跟入了魔一样:“你一定知道,所以全府上下,只有你生了王爷的孩子。” 她怀疑绿卿早就猜到了燕扶光燃忘尘忧的真实目的,所以暗中做了手脚,怀上了孩子。 绿卿觉得可笑:“忘尘忧,是帮助王爷安眠的香,你与我当时在鹤鸣院当差,不会不知道这点?” 雪儿不说忘尘忧,她都快忘记了。 她也曾怀疑过,但燕扶光从来不提,她便从来不问。反正,她和燕扶光在一起时,屋子里是不会燃忘尘忧的。 雪儿非要论个明白:“安眠?若真是安眠,为何你怀孕了,旁的人没怀孕?” 她自以为抓住了这个秘密,就能引起后院众人对绿卿一人的仇恨。 狰狞的笑在她那张颧骨高耸的脸上挂起,她像个糊涂的判官,不论证据,只凭推测便定下了绿卿的罪行:“你动了手脚!” 绿卿一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东西”的表情:“听不懂白侍妾在说什么,旁的人为何没有怀孕,你去问她们,去问王爷,我怎么清楚?” 而且,就算忘尘忧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造成别人没有怀孕生子,也不是她的错。 雪儿得了失心疯一般,很快就把这个“秘密”弄得后院人尽皆知。 绿卿一听就怒了:“她莫不是疯了?” 把忘尘忧的事传出去,只会连累燕扶光和整个晋王府的名声,现下又是紧要关头,燕扶光在西南遇见了麻烦,绿卿不能容许雪儿闹大。 她立即去了倚虹院,找到宁华月,阐明一应影响。 “白侍妾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可若是王妃不管不顾,任由流言传播,皇上会怎么想咱们王爷?” 宁华月刚才还恨得牙痒痒,现在却被绿卿点醒。 目前,熙和帝已有立太子倾向,在这个如此紧要的关头,容不得出任何差错。 她才从宫里出来,也明白徐皇后不死心,想再推废太子上位。 要是被徐皇后抓住燕扶光这个把柄闹大,事情就不仅那么简单了。 “行了,我知道了,让人把白侍妾带来!” 绿卿松了口气,退到一边。 陈清姿听到风声,款款而来。 雪儿被押至中间跪下,陈清姿淡淡睨了她一眼,说道:“白侍妾几日前就去了我的邀月院,把此事告知于我,可我觉得实在荒诞,便没有声张。” “原以为警告过她,她就会识趣闭嘴,不想她一错到底,妄图挑起事端。” 三两句话,就把雪儿定性为挑事的人。 绿卿加了一把火:“我也认为白侍妾信口胡诌,王妃看看如何处置她。” 宁华月对忘尘忧感兴趣,不过现在时机不对。 她故意留了雪儿一命:“把白侍妾关起来,风言风语的动摇人心,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知道错了再出来。” 雪儿双眸幽深,没有过多挣扎就被押走了。 宁华月深深地看向绿卿。 战争即将在三月上旬打响。 调来的军队已在此整顿好,等着岚族人发动攻击。 西黎城叛国的官员全部被收拾了一顿,现在整个西黎的话语权在燕扶光手里。 “孔兴,岚族人还有几日过来?” “三日!信上说的是三日!按照计划,他们到了西黎城外会给我打信号,我们走个流程简单打一打就给他们开城门投降。” “嗯,要是有差错,我便杀了你。” 孔兴忐忑不安地捧着自己的脑袋睡了几个晚上,生怕第二天醒来,人头就和身体分离。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的,三日后岚族人果真向着西黎城来了。 军队在城内列队,城门一关,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内有乾坤。 孔兴看着远方传来的信号,他兴奋地带着一队人马出了城,简单拼杀走个过场,他就领着岚族的部队进了城。 “哈哈哈哈!大燕皇帝昏庸无度,待我等攻下大燕,定当重用孔兄,重视西黎!” “攻破大燕!攻破大燕!” 城门口,岚族部队气势汹汹喊口号,城墙上,燕扶光眯了眯双眼,右手一抬,冷声道:“关城门,放箭!” 密密麻麻如雨丝的利箭穿过岚族人的血肉,砸开朵朵血花。 他们顿时明白,中计了! 但为时已晚,燕扶光一声令下,早就暗中等候的大燕将士冲上去,奋力厮杀。 岚族拿到了大燕的机密,闷在部族里研究几个月,针对大燕的兵法做出了应对策略,他们抱着必胜的心过来,不料那些策略一个都没用上。 “速战速决,早点攻去岚族的部族老巢,拿回我们的军队布防图和兵法战术!” 燕扶光一声令下,将士们更加热血沸腾。 待城内岚族部队大势已去,燕扶光就带领一队人马深入岚族老巢。 追了五天五夜,觊觎大燕已久的岚族部落分崩离析,只余下一小队人丢下一切逃向远方。 战火暂时熄灭,捷报传回京城。 这场战事一直被隐瞒着,就是怕造成人心慌乱,现下迎来胜利,熙和帝才将真相告知朝臣。 大臣们纷纷颂扬燕扶光的品性和本事,并再次请立太子。 熙和帝被高昂的情绪推动,掌心在膝盖上搓了搓,似乎下定决心般吐出一口气:“朕……” 朝臣们屏息以待,等着熙和帝点头答应立燕扶光为太子。 此时,熙和帝的贴身太监急匆匆从偏门踩着小碎步回到熙和帝身边,大惊失色地在他耳边喊:“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那儿不好了!” 徐皇后病重,太医说情况危急。 第157章 五月归京 徐皇后从过完年开始就一直缠绵病榻。 徐妙言接手宁华月在她身边侍疾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今天清早她伺候徐皇后喝完药,当时人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一会儿就昏迷了。 熙和帝散了早朝,匆匆赶来。 太医语气凝重,告诉他徐皇后病重,有性命之忧。 “怎么会?!”熙和帝不大相信,“朕前几日还看了太医院的脉案,不是说皇后已经有所好转了吗?你们糊弄朕?!” 太医流着汗解释:“前几日确实有所好转,不知为何,皇后娘娘的身子忽然之间又……” 他也觉得奇怪,观其脉象,颇有来势汹汹的意味。 熙和帝龙颜大怒,猛地一拍桌面:“给朕把皇后治好!否则朕就让你们付出代价!” 徐皇后面色苍白地躺着,到了下午才慢慢悠悠醒来。 她一睁眼,就流眼泪:“皇上,臣妾梦到咱们的孩子了……羡之说他一个人好孤单……” “臣妾好久没见过他了,皇上,臣妾好想羡之啊……” 熙和帝再如何,心总归是软了。 他握紧徐皇后的手:“朕让他来看你,你好好养病。” 徐皇后破涕为笑:“臣妾会好好的,多谢皇上。” ——她生病,为的就是这一刻。 熙和帝回了长定殿,桌上摆着奏请立燕扶光为太子的奏折,他翻开来,一本本看完,最后叹息一声,让太监把这些折子都撤下去。 燕扶光是五月份才回京的。 燕清淮暂时还留在西黎安定城内百姓,燕扶光一个人领兵归京。 听到这个消息,绿卿在心底松了口气。 她笑眯眯告诉澜哥儿:“父王要回来啦,过几日可能就到了。” 澜哥儿高兴德蹦跶起来:“真的?父王真的要回来了!” 五个多月没见,他想念父王想念得紧,前几天晚上做梦还梦见了父王。 绿卿知道他想燕扶光,拍拍他的小肩膀说:“是的,现在都在路上了,父王又打了胜仗。” 澜哥儿握紧小拳头兴奋地挥了一下:“太好了!父王就是大英雄!” 聿哥儿和九哥儿都会扶着墙走路了,他俩听见澜哥儿大声说话,以为又在教他们,便跟着学:“大!大!” 澜哥儿乐乐呵呵跑过来,抱住弟弟们,一边亲了一口,欢喜道:“父王要回来喽!你们想不想父王?” 聿哥儿和九哥儿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全然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绿卿过来揉了一把聿哥儿的小脸蛋,好笑地对澜哥儿说:“他们人小记性不好,多半不记得了,娘亲交给澜哥儿一个任务好不好?” “什么任务?” “教弟弟们喊‘父王’呀,父王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仗,你们让他高兴高兴好不好?” 对于娘亲发派的任务,澜哥儿欣然接受。 于是,他晚上也不自己睡了,跑去弟弟们的床上,一边搂一个,认认真真扮演小夫子的角色。 两个小家伙到了哥哥身边,乖乖巧巧的,一点不闹腾。 他们侧身咧着嘴贴着哥哥,肉嘟嘟的小脸蛋挤得越发可爱,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哥哥。 “你们好好学呀,”澜哥儿勾着手挠了挠九哥儿肉肉的小下巴,“尤其是九哥儿,不许偷懒。” 九哥儿不满意地撅起小嘴,使劲往澜哥儿脖子间拱:“哼哼,哥哥~” 他喊什么都还不大清楚,唯独“哥哥”叫得奶声奶气又吐字清晰。 澜哥儿一瞬间心软:“好了好了,九哥儿不懒。” “跟着哥哥学,‘父、王’,你们说一次我听听。” 聿哥儿聪明的小脑袋很好用,一下就学会了,就是苦于年纪太小,发音不标准。 “父——”他费力地学,唾沫星子从嘴唇中间喷到澜哥儿脸上。 澜哥儿抹抹脸:“……” 见状,聿哥儿抬起胖乎乎的胳膊,蹭蹭澜哥儿的脸蛋,歉意又讨好。 澜哥儿还想教一教,却见九哥儿已经呼呼大睡了,一想到把这家伙吵醒将会面临什么,他就歇了心思。 “唉……睡睡。” 燕扶光回京的第一时间没能回府,熙和帝带领朝臣在城门外迎接,直接把他接进宫去了。 宁华月还派人出去守着,得了消息她甩甩手绢,遗憾道:“皇上也不让我们一起进宫……” 熙和帝根本没想到这点。 徐皇后见了燕羡之后,身体就好了些,她以离不开自己儿子的理由,求熙和帝把燕羡之安排在宫殿内,保证她时时刻刻都能看得见她的儿子。 熙和帝无奈,答应了。 但他不待见燕羡之,所以这几天都没去凤仪宫看望徐皇后,这不,燕扶光终于回来了,他充满阴霾的心终于迎来了光明,恨不得把燕扶光留在自己身边,陪伴自己。 “大哥在凤仪宫?”燕扶光冷笑问道。 真是好啊,出京前人还关着,一回来人家就有本事出来。 熙和帝面对燕扶光时,有点心虚,他道:“皇后病重,她想见他。” 燕扶光刚用了膳,吃饱喝足想睡觉,听了这破事后,更不愿意在皇宫多待。 他站起身:“那儿臣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就出宫。” 熙和帝想挽留,可留不住。 他唉声叹气地站在殿内看着燕扶光走远,抱着手接二连三叹息。 等燕扶光回府,天色已晚。 他在鹤鸣院沐浴换衣,再然后就目标十分明确地去了锦箨院。 澜哥儿早早就等在门口,不等燕扶光走近,他就跑过去,一点不生疏地扑进他日思夜想的父王怀中。 燕扶光看着长高了些的澜哥儿,弯腰把他抱起来。 澜哥儿搂着他的脖子亲亲热热地喊:“父王!” 燕扶光掂掂手臂上的重量,发现又重了不少,“好儿子!” 至于聿哥儿和九哥儿,绿卿一个人是保不住的。 他们安安静静地待在奶娘怀里,看见哥哥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近,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 绿卿看见了,温声鼓励:“是父王呀。” 聿哥儿绝对是个好学生,听见这两个字就收到了信号,微微张嘴,牙齿轻轻搭在下嘴唇上,音节从缝隙中溢出:“父——” 还是很认真的发音方式,一丝不苟按照哥哥教的进行。 唾沫星子一如既往飞了老远。 燕扶光放下澜哥儿,一手抱起一个大胖小子,丝毫不费力。 第158章 想不想我 “王爷,您终于回来了。” 游廊下,绿卿目光专注看着眼前瘦了许多也粗糙了很多的男人。 他穿着身竹青色长袍,手上抱着的、腿边站着的是他们的孩子。父子四人都有一双黑亮深邃的眼睛,他们齐齐朝自己看来。 “进屋,外边凉。”绿卿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耳根升起热意。 进了屋,燕扶光就把聿哥儿和九哥儿交给了丫鬟,他不顾众人的视线,将绿卿的手紧紧握在手心,牵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心跳好像会随着牵起的手互相传递,不知何时,两颗心跳动的频率达到了一致。 再多的话没有说,用了晚膳,三个孩子就被待下去,剩下一整晚的时间都被留给他们。 他手上的茧子又厚了些,绿卿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 听到她轻哼了声,燕扶光赶紧挪开手,压抑着奔涌而出的炙热思念问道:“疼?” 衣衫散落在床前,他低头查看那抹纤细的腰肢,看看是否被自己粗糙的手掌刮伤了。 绿卿咬着嘴唇,越来越灼热的气息吐在她敏感的腰间,她忽地弓起身子,手臂缠住他的脖颈,攀上他宽厚的肩膀。 她引着那双手往上,红唇贴近他的耳朵,细细喘息着。 床帐内气温湿热,燕扶光的吻落在她纤长的脖子上,渐渐向上,在她柔软的唇角来回摩挲。 绿卿的手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不疼,喜欢。” 甜腻的气息吐出,说的还是勾魂摄魄的话,燕扶光眼眸暗了暗,倾身向前,将所有甜蜜吞入腹中。 折腾许久,绿卿软软地躺在燕扶光怀里,额头上细碎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紧贴肌肤,她捧着燕扶光的手,低头亲了亲。 不管上面的茧子,还是新添的小伤疤,都是她喜欢的。 燕扶光弯唇轻笑,掌心被她亲得发痒,他没忍住动了动,轻轻在她脸上蹭了蹭。 “这些日子还好吗?” 嗓音还带着几分嘶哑暧昧,绿卿听了,直往他怀里躲。 燕扶光听她说了喜欢后,大手更是肆无忌惮,环上她的腰。 “嘶……” 方才情绪到位了,什么都不管不顾,潮水褪去,才发觉腰酸腿酸。 燕扶光一顿,本想作怪的手摁住了她的腰,轻轻揉起来。 绿卿翻个身,趴在他胸膛上,享受他的体贴。 “我不在的这些时间,都做了什么?” “带着孩子们过日子。” 燕扶光不大满意,忽然又想起那封信。 手上力度大了点,揉得她轻哼两声又赶紧放轻。 舍不得欺负她,燕扶光暗自生闷气,但生气归生气,按摩还是继续的。 过了好一会儿,绿卿昏昏欲睡之际,他终于没忍住,不高兴道:“没想过我?” 他可是稍微一闲下来就想她的。 绿卿闭着眼睛,悄悄翘起嘴角,她装睡不说话。 燕扶光停了手,捏捏她小肚子上薄薄的一层软肉,手感极好,他爱不释手又捏了捏。 “想我吗?嗯?” 他非要问个明白,绿卿被闹得睁开眼。 不等他继续问,她就嗔道:“王爷想妾,妾就想您,您不想,那妾也不想。” 说罢,小眼神还飞过去,在燕扶光略微怔愣的脸上扫了一眼,其中貌似带了几分幽怨。 燕扶光手一松,覆在她柔软的肚子上揉了揉,探究道:“什么意思?” 绿卿不想回答,动动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可燕扶光不许。 “什么叫我不想你,你就不想我?” 他觉得自己冤枉,这么大的罪名压下来,即使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有点受不住。 绿卿闷在他怀中,嘟囔道:“您给妾写一封信,妾不是回您了吗?” 他想她一次,她也回他一次。 他不来信不想她,她也能自己带着孩子过日子。 说起那封信,燕扶光还气着呢,他觉得自己现在堪比窦娥。 握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和自己对视,燕扶光低头重重亲了一口,再质问她:“那是回信?全部说孩子的事情,半句不提想不想我,也不关心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病,有没有休息好……” 他来劲了,越数越觉得委屈。 忽然,燕扶光坐起身,把绿卿放到另一边的被子里裹好,自己什么都不盖,侧身背对绿卿躺下。 五月份的京城,夜晚还是很凉的。 燕扶光意图用冻死自己来换取绿卿的反省,他面无表情地躺着不说话,实则耳朵一直竖起来留心身后的动静。 绿卿一下从有理变成了没理,她自己都是懵的。 脑海中把刚才的对话过了一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没理。 人家在外面打仗干正事呢,她多体谅一下是应该的,怎么就让人生闷气了呢?而且他就想听两句好听的话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她干嘛要较真啊?气坏他怎么办?冻着凉了怎么办? 而燕扶光没发现绿卿有动静后,也开始后悔了。 是不是我太无理取闹了,我那么大个人了,出门在外还照顾不好自己吗?为难她干什么?本来就胆小,这下不敢和我说话了怎么办? 一时间,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大的恶人。 “是我不对……” “是妾不对……” 两人异口同声道歉。 燕扶光翻身面对绿卿,绿卿起身抱住燕扶光。 她把手搭在男人后背,轻轻拍着,一面亲他一面解释:“妾错了,妾在府里很想王爷,每天都想的,妾还给您做了几身衣裳,几双鞋,本来想请人给您送去,又怕耽搁正事。” 燕扶光舒心极了,他也抱住绿卿,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香味,认错道:“是我太小气了,我知道你想我,我也很想你。” 绿卿把被子掀起来盖到他身上,笑眼弯弯地亲了亲他的眼睛:“那我们就不吵架了好不好?” 燕扶光被她裹进被子里,什么气都消了,一颗心化成一潭春水。 他咬住她的耳朵,低低道:“不吵,好想你。” 第159章 回京之后 好不容易从西黎回来,在锦箨院度过了一个甜蜜美好的夜晚,燕扶光隔天就要去应付其他人了。 一大早,聿哥儿和澜哥儿还在熟睡,只有绿卿和澜哥儿见到了燕扶光。 临进宫前,澜哥儿依依不舍地抓着燕扶光的大手,仰着脸小声问:“父王什么时候回来?” 燕扶光蹲下抱起澜哥儿:“晚上就回来,父王进宫去看望你皇爷爷。听说我不在的时候都是你娘亲送你去梦笔斋?今儿父王送你。” 绿卿腰腿酸软,不走这一趟也好。 她笑盈盈把他们爷俩送出门,回屋睡了个回笼觉。 熙和帝年老心也乱了,他把燕羡之放在凤仪宫,一面觉得此举不妥,一面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等了一早,看见燕扶光过来,他面上心里都轻松了些许。 “朕把大皇子放出来,好些朝臣上奏讨伐朕!扶光你说,朕难道就能看着皇后病重不起吗?!” 燕扶光不是过来听他维护徐皇后母子的,他对他们一家人如何其乐融融不感兴趣。 “岚族虽然被逼退,但西黎目前还不安定,儿臣来找父皇,是想让您召集大臣们商讨今后如何安置西黎的事宜。” 熙和帝慢慢咽了声,他还没想办法,就说:“国库空虚得厉害……” 燕扶光一听,心里就恼了。 那西黎不要了是不是?边境这些城池都不要了是不是?你屁股底下的龙椅也干脆不要了! “父皇现在是什么想法?” 熙和帝想的是,现在西黎那边也把岚族击退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但他好像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唐,所以不好开口:“这……” 燕扶光顿时失了兴趣:“五弟还在那儿。” 你儿子还在那里,说是不安顿好当地百姓,就不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熙和帝下巴快掉了:“清淮?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昨儿您没瞧见吗?就儿臣一个人。” “呃……没注意……” 燕扶光活动活动手脚:“那您自己想,儿臣去看望一下皇后娘娘。” 昨天没看清楚,今天他要去看看徐皇后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熙和帝一顿,含含糊糊道:“这个……朕和你一起去。” 凤仪宫,徐皇后的床前守着她的好大儿。 燕羡之趴在床边,哭得像个怨妇:“母后,您要快点好起来啊,儿臣想您了……” 熙和帝轻咳两声,燕羡之泪眼汪汪地回头看。 拘禁了好几个月,他非但没瘦,反而因为没有机会流连女色,把身子亏损的部分养了回来,吃得白白胖胖的。 燕扶光只看了一眼,就辣眼睛地挪开了视线。 “父皇,三弟……”他垂着眼行礼,看着乖巧不少。 熙和帝因此对他脸色好了一点,抬手道:“起来,你母后如何了?” 燕羡之抹着眼泪,心痛不已的样子:“母后刚服了药,说是心里闷闷的,又睡下了。” 熙和帝走到床边,仔细观看徐皇后的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但眉眼间郁气没那么重了。 燕扶光淡淡地将视线在燕羡之脸上扫过,他调侃一般道:“大哥日子过得不错,看来父皇和皇后娘娘都还是怜惜你。” 燕羡之也在知道自己长胖了,可他被关着,什么都不能做,每天唯一的快乐就是吃饭,他还委屈着呢。 “三弟不必那么刺人,你不就是不满意父皇把我放出来了吗?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母后好起来吗?你不就是怕我和你争吗?” 燕扶光冷呵一声:“我确实怕你,不过不是怕你和我争什么,是怕你做出什么大跌眼镜的事,导致许多百姓无辜遭受战火侵袭。” 燕羡之瞬间气弱,他最理亏的就是这件事,被人一直抓着这个把柄说事,心里也不舒服。 “事情已经发生了,三弟在我面前一再提起也不能解决问题……” 燕扶光有意在他腰间的肥肉上来回观察,从内心深处发自肺腑地讥讽:“呵呵。” 燕羡之面红耳赤,恨自己没管住嘴,被人当面嘲笑。 离开凤仪宫后,熙和帝在长定殿坐了很久,他也意识到把燕羡之放出来这个举动多引人猜疑。 “来人,拟旨……” 燕扶光憋了满肚子气回到王府。 宁华月在倚虹院摆了家宴为他接风洗尘,女眷们已经到场,只等着他这个主角出现。 方进宝在路上提醒他:“昨儿王妃等人就等了您一天,奈何皇上挽留,您回来得也晚。今儿王妃就知道您歇在锦箨院了,您不快点去坐镇,魏侧妃免不了要被人多嘴。” 他知道自家主子不待见王妃,不拿他在意的魏侧妃出来,他肯定还得再磨蹭一会儿。 燕扶光果然脚步加快去了鹤鸣院换衣裳,都不用方进宝催促,收拾妥当就立马朝倚虹院而去。 绿卿确实被其他女人发的酸水快淹没了。 王爷回府,谁都不见,一心扑去了锦箨院,谁心里都不爽快。 绿卿左耳进右耳出,那些酸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注意到,陈清姿最近情绪有些不对劲,整个人看起来很低落,看不见笑脸。 她猜测,或许雪儿说的那些话对陈清姿造成了影响。 悄悄在心里思索着如何把忘尘忧的事告诉燕扶光,就听见外面接二连三响起请安的声音:“见过王爷……” 燕扶光迈着沉稳的步伐进来,在很多双亮闪闪的眼睛注视下,坐到了宁华月身边。 他言简意赅得好像很饿似的:“开始。” 宁华月欣喜地应和:“开始开始,都这么晚了,快摆膳!” 绿卿坐在靠近燕扶光这边的第一位,他一抬眼就能看见她。 见她席间一直兴致不高,桌上也菜都没怎么吃,燕扶光真以为他不在的这些时候,她受了委屈。 他侧头吩咐方进宝:“把这盅汤给魏侧妃送去。” 没有特意避着其他人,所以众目睽睽之下,绿卿桌上多了盅汤。 她抬起眼,对他笑了笑,站起来大大方方道谢。 燕扶光舒坦了一点,专心吃他桌上的菜。 宁华月就这么干看着,这个时候总觉得他回来还不如不回来! 第160章 忘尘忧真相 忘尘忧是一件大事,绿卿寻了个合适的机会把雪儿以此挑起事端这件事告知燕扶光。 她很清楚,这里面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与其让其他人暗中调查,不如提前告诉燕扶光,让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已经有人知道了?” 燕扶光有过心理准备,因此并不是很慌张,他甚至闲适地撩起绿卿的一缕长发,将其环绕在手指间,来来回回兴致高昂地摆弄着。 “是,府里谁都在猜,但王妃暂时压下去了。” 说完,她还提醒燕扶光:“白侍妾最先去找陈侧妃说的这件事。” 燕扶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将绿卿抱进怀中:“想不想知道忘尘忧的事?” 他以为绿卿是好奇的,也不介意告诉她。 可绿卿很坚定地摇头:“妾不想知道。” 这下轮到燕扶光好奇了:“为何?” 绿卿小声说:“妾自己猜出来了。” 她认为,那应该是让女子不能怀孕的药。 燕扶光追问:“猜到什么?说来我听听?” 这是一个秘密,又不是那么重要的秘密。 尤其现在他翅膀硬了,徐皇后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也控制不住晋王府,所以燕扶光想把忘尘忧的真相告诉绿卿。 他不在意其他女人怎么想,唯独不想让她对自己有任何误会。 绿卿捂住嘴摇头,不想说。 “那我告诉你。” 绿卿睁大眼睛,呼吸放轻。本来不想知道的,他非要说,自己就听听。 燕扶光揉了揉她竖起来的耳朵,贴近低声道:“忘尘忧相当于一种迷药,能让人做梦,醒来腰酸腿软,你明白了吗?” 绿卿愣住了,她没想到是这样。所以雪儿猜到了忘尘忧的不对劲,但却没那么对得彻底。 “皇后和很多人都想掌控我的后院,在我回京前,府里的女人就被定下了,我不可能亲近她们,也不可能走进圈套。” 所以让人找了忘尘忧来,每次去谁的院子里就燃这个香,他则神情冷漠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做梦。 而且他嫌脏,凡是和徐皇后、陈妃等人有关的人,他绝对不能接受。 绿卿被震撼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或许是燕扶光唯一的女人。 “忘尘忧的事情,你知道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猜测就算闹大了,我也能压下去。” 说完,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燕扶光以为她吓傻了。 “别怕,我在你这里没点过忘尘忧不是吗?” 绿卿磕磕巴巴地咬着手指道:“是、是因为那天晚上……”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承宠了,所以他才顺势而为,成为他缓解欲望的对象,进一步成为了他孩子的母亲。 说实话,绿卿心底有点点难过,但她不明白自己在难过什么。她是幸运的,虽然当初过程很痛苦,可她也正是因为承受了那些痛苦,才比别人多了在王府站稳脚跟的机会。 现在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成为王府的侧妃,比和她一同被选为通房丫鬟的雪儿走得更高更远,她应当感到庆幸和知足。 说服了自己,把那点莫名的情绪藏在心底,绿卿自己调整好了心绪,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燕扶光的胸膛。 “那就不管外面的人说什么吗?陈侧妃那里……” 燕扶光接着她的话说道:“府里的人我没碰过,时机合适会把真相告诉安分的人,给她们选择,愿意出府的我会想办法。” 绿卿暂且心安了,旁的人不说,心地善良的人可以给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那你现在知道了?”燕扶光忽然凑近问。 气息喷在她脸上,有点痒痒的,绿卿躲了躲,反问道:“知道什么?” “知道我身边一直都只有你。” 绿卿却垂下眼,没有高兴或者激动得意的神情,她呼出一口气,弯起嘴角,声如蚊呐道:“没关系,您以后可以选合您心意的美人进府……” 谁家王爷身边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丫鬟出身的人?绿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必须面对现实的残酷。 她认为,今后,燕扶光身边一定会有很多比她各方面都好的女人,她占据的优势无非是先为他生了几个孩子。 这样想着,绿卿鼻尖酸酸的,她不等燕扶光说话,就把他扑倒在了榻上,二话不说闷头去解他的衣衫。 她不再去想今后的事,老天爷对她还是很关照的,至少他现在还只有她,不是吗? 而燕扶光没听清刚才绿卿说的那句话就被她接下来的举动吓着了,扣住她的双手,眨眨眼问:“昨晚不是才……”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 绿卿笑得明媚灿烂,红唇吻上他的心口:“妾想您得紧,才一晚上,难不成您就不行了?” 下一瞬,两个人位置颠倒。 男人高大的身躯投下一大片阴影将绿卿笼罩:“嗯?旁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他怜惜她昨晚辛劳,没想到反倒成了他的不是。 燕扶光细细碎碎的吻落下,忽地起身把绿卿大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 床帘垂下,绿卿被放进锦被中,燕扶光立刻追上来。 腿上被烫了一下,她红了脸,瑟缩着往后躲。 “乖乖的,别跑。”燕扶光扣住她精致的脚踝,把人拉到怀中一个翻身,绿卿坐在他腿上。 他往后一靠,好以整暇地瞧着腿上面如桃花的绿卿,眉眼舒展道:“交给你了。” 绿卿咬咬牙,想着不能怯场,用着头皮在他眼皮子底下主动了一回。 到了后来,她浑身像被大雨淋湿了一样,俯身趴在燕扶光怀中休息。 宽厚的大掌带着茧子握住她的小腿,轻轻捏了捏,坏心眼地催促道:“继续啊,还早着呢。” 绿卿懒洋洋地耷拉着眉眼,一动不动。 她反正舒坦了,索性从他怀里翻身出来,躺去另一边。 燕扶光没料到事情的走向是这样的,他赶紧贴过去,哀哀怨怨地在她耳边控诉:“怎么这样?我从没这样不管你……” 绿卿心底有气,她轻哼一声,有理有据地反驳:“一开始您就是这样的!” 不顾她疼不疼,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当时对这件事都有阴影了。 燕扶光长叹一声,平躺着感受现在的煎熬。 这件事他理亏,而且过去的事弥补不了,要是当时他能预见未来,那么一定会加倍怜惜她。 第161章 宁华月生病 凤仪宫。 在燕羡之的奇妙作用下,徐皇后病情好转。 他们娘俩执手相看泪眼,边哭边算计。 “母后只有你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一直被关着,但是羡之,你也要争气啊!如今晋王得势,满朝文武大臣无不夸赞他,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沉得住气……” “呜呜……儿子知道,母后您身子重要,您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 “身体坏了可以养回来,但是我们母子的荣耀绝不可以失去!”徐皇后眼神坚决,“这次,我不会让皇上再把你关起来,你只要能在外面走动,咱们就多一分希望。” 燕羡之哭得投入:“儿子多谢母后,也只有您了,只有您会在这种时候记得儿子,关心儿子……” 他被拘禁的那段日子,整个府上没人露面,把他当做瘟神一样躲着,唯独徐皇后派人去打点,他的日子才好过一点。 “你也不要急着去与江氏争吵,咱们还用得上江家。” 燕羡之吸吸鼻子,点头答应,后知后觉徐皇后从前整日挂在嘴上的宁家,她竟然一次没提。 “还有宁阁老……” “呵,宁家!”徐皇后脸上闪过一丝讥讽,“人家急着和我们划清界限呢!” 燕羡之顿时慌了:“那咱们还有机会吗?” 宁家在朝堂上的地位非同一般,宁阁老在熙和帝面前的情分也不一般,从前有宁家支持的时候,燕羡之底气也十分足。 徐皇后不喜欢他不争气的样子,忍不住呵斥道:“怎么就没有机会?!宁家不支持你,无非就是想去支持晋王,咱们只要从中搞破坏就可以了!” 燕羡之跟不上她的思路,呆呆问道:“怎么搞破坏?” 徐皇后再三忍耐,还是伸出手戳上了燕羡之的脑门:“你怎么就随了你父皇,没学到本宫一星半点儿的聪慧!” 燕羡之赔着笑,搂住徐皇后的肩膀:“母后不要那么激动嘛,儿子虽然不太聪明,但是儿子听话,您说什么,儿子肯定就做什么。” 徐皇后轻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和缓了许多:“怎么做?宁家在乎宁华月,她出了事,宁家对晋王的支持也会动摇。” 燕羡之仔细琢磨一下,有点懂了,接着他问:“那具体怎么做?” 徐皇后翘起嘴角,轻声唤道:“妙言,进来本宫给你说句话。” 徐妙言,在凤仪宫待了几个月还没回府,她就是徐皇后手中不起眼的刀。 隔了几天,徐妙言回来了。她肩负重任,甚至和徐皇后深深地交流了一番,将她们的计划设计得更加圆满,力求达到一箭双雕的效果。 宁华月见到她时,不禁问道:“徐庶妃这就回来了?皇后娘娘是不是身子已经大好了?” 徐妙言低头轻声回答:“是,皇后娘娘有大皇子在身侧,恢复得比较快。” 她对晋王府本身就没有什么归属感,进宫几个月,天天陪伴在徐皇后身边,更是把自己完完全全当做徐家人,心和立场都是偏的。 尤其徐皇后还说过,今后燕羡之要是有继承大统的一天,她身为太后,一定会提拔徐家人。所谓提拔,肯定就是让徐氏女子进入后宫,为新皇诞下子嗣。 徐妙言决心要争取这个机会,她想着,反正她目前也没成为晋王的女人,今后的事情更方便做打算,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徐皇后交代下来的事情。 宁华月对这场算计一无所知,她的注意力放在了燕羡之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咕哝道:“王爷打了胜仗回来,关他什么事?凭什么他就被放出来了?那岂不是在说,从前的事都一笔勾销?专门欺负咱们王爷一个人是?” 底下的人都默不作声。 徐妙言笑了笑:“太医说,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对病情也有影响,或许皇上也是考虑到这点。” 她和徐皇后站在一起,自然觉得燕羡之被放出来才好,否则一直关着,能有什么机会? 宁华月却不满徐妙言胳膊肘往外拐,轻蔑地瞥她一眼,不再说话。 绿卿等人先行离开倚虹院时,徐妙言远远地落在后面,说是有件关于徐皇后的事要和宁华月说。 回了锦箨院,曼冬还说:“真好笑啊,您不觉得现在的徐庶妃就是从前的王妃吗?” 绿卿深以为然:“她俩还真是差不多。” 以前的宁华月,不也像喝了徐皇后灌下的迷魂汤吗?明明身处晋王府,一颗心却紧紧贴在徐皇后那儿。 还是废太子之后,她才把心思放在王府上的。 就这么简单地说了两句,关于宁华月和徐妙言,绿卿没再多关注。 她不知道,背后有个阴谋在慢慢发酵。 宁华月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有去无力的,请府医来看了,也只说是感染了一点风寒,好好养着就是。 她红着鼻子,没精打采地坐在倚虹院里,灵韵端着药进来。 “小姐,该喝药了。” 宁华月皱着眉毛,语气很是嫌弃:“什么破药,喝下去一点不管用,还不如不喝!” “循序渐进嘛,您喝了,多喝几碗就有效果了。” 喝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好,宁华月气得不行,躺在床上骂府医没用,她要看太医。 江医女去锦箨院时,绿卿正好问起宁华月的病情。 “不是说不严重吗?而且我听说王妃还能骂人,应当真的不严重,可为什么那么久了还不好呢?” 江医女也去给宁华月看诊过,因为不大确定,所以她没声张过。这会儿在绿卿面前,她小小地提了一下:“我倒是觉得王妃不是风寒。” 绿卿睁大了眼睛,很小声地问:“不正常?” 江医女幅度很小地点点头:“不过我不确定,所以可能说的也不对,您听一听就行了。” 绿卿接连点头,她懂,有些话不能乱说,免得引火上身。 她默默地关注着宁华月的病情,这几天里,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第162章 轮流侍疾 宁华月卧床休养,病情还是老样子,既没有恢复也没有加重,就这么不痛不痒但是很难受地吊着她。 绿卿等人自然要去倚虹院看望。 去时,下人正好把药煎好送上来,方雅主动说:“由妾喂王妃娘娘服药。” 正室生病,妾室侍疾,这都是说得过去的,因此没人拦着。 徐妙言却说了:“王妃娘娘多日不见好转,太医如何说的?要是需要侍疾,咱们那么多姐妹,挨个轮着来更方便。” 宁华月即使精神不济,也想干点烦扰别人,逗乐自己 的事情。 她就爱拿捏下面一堆女人,尤其是得宠的。 “我看徐庶妃说的有道理,这样一来,既能显示你们对我的诚心,也不耽搁王府的事情。”宁华月让方雅把她扶起来,靠在软枕上喝下去一碗药,她用手绢擦了擦嘴角,视线从绿卿身上划过。 “就从魏侧妃开始,明儿魏侧妃,后天陈侧妃……” 她还把自己当皇上了呢,开始在这儿翻牌子了。 但大家都看在她确实有病的份儿上忍了,绿卿也表示可以。 宁华月气顺了,挥挥手让多余的人退下,她要好好想想,明日怎么使唤绿卿。 “您真要去给王妃侍疾啊?”曼冬眉头紧蹙,快要夹死苍蝇了。 绿卿轻叹一口气:“她是王妃,我能怎么办?这种事就是不想去也得去的,没办法。” 正室和妾室,自古以来就天差地别,有的人家,妾室每天早上还得像丫鬟一样去伺候正室梳洗打扮,只当是半个奴才,哪里有主子的模样? 绿卿一开始也打着孝敬主母的主意,安安分分在王府过日子,要不是宁华月太出格,燕扶光又偏向她,她绝对是不敢和正室叫板的。 所以,侍疾是一定要去了。 “一天而已,我会小心的,你们别担心。” 翌日,绿卿收拾好就去了倚虹院。 路上,她还撞到了徐妙言。 “哎呀——我没瞧见您,对不住!”徐妙言一把扶住将要摔倒的绿卿,“魏侧妃您没事!” 绿卿站稳脚,见徐妙言拿着把花,便道:“我没什么事,但徐庶妃怎么会在这儿?你的院子离这儿远,平日没在这个地方见过你啊。” 她警惕着雪儿那样的人,但徐妙言解释她只是来采花的。 “我睡不着,听人说这里的花开得好,就想亲自来采一点回去装饰屋子。” 绿卿按下那点不妙的直觉:“这样啊,那你继续,我去给王妃侍疾了。” 徐妙言拿着花,对着绿卿的背影笑了笑。 倚虹院,宁华月专等着绿卿来伺候她,简单洗漱后,让丫鬟把梳头的活儿交给了绿卿。 “我听说魏侧妃以前在鹤鸣院就是给王爷梳头发的?想必手艺很好了?” 这些暗藏机锋的话绿卿听得多了,对她已经造成不了任何影响,她接过灵韵递来的木梳,故意把动作做得生疏。 “您也说了,我是给王爷梳头发的,还没给王妃梳过呢,要是手生了点儿,还请您见谅。” 绿卿也不说故意报复,但她也没有多把宁华月当回事。梳头这件事她就是生疏了,毕竟好几年没自己好好梳过,因此宁华月的发丝不小心挂了几根,她也没发觉。 “哎哟……”宁华月疼了一下,抱怨道,“魏侧妃故意的。” 绿卿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梳得不好,您见谅。” 宁华月吸了口气,拉下脸:“还请魏侧妃小心些。” 绿卿索性将梳子塞进了灵韵手中:“那还是让专门给您梳头的人来,我怕下次不小心,再弄断几根您的头发。” 她站得远远的,而且如今的气质比从前优雅贵气许多,灵韵下意识听了她的话,拿着木梳细心为宁华月梳头。 到了喝药的时候,绿卿就躲不开了。 而且既然都来了,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要做好,她主动端起药碗,搅了搅勺子晾凉,再一勺一勺地喂进宁华月口中。 一开始还好好的,宁华月得意地看着她。 后来宁华月的表情就不对劲了,好似呼吸不上来一样,大口大口喘着气,呼吸不上来的样子。 绿卿立马撂下药碗,吩咐丫鬟:“去请府医!” 灵韵和王嬷嬷过来,手忙脚乱地擦去宁华月嘴角的药渍,再掐着她的人中使劲喊:“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府医还没进门,宁华月就缓过来了。 她白着脸,大口大口吸气。 灵韵拍拍宁华月的后背,怕得快哭出来了:“小姐您感觉怎么样了?奴婢怎么觉得您的症状比之前更严重了点儿?” 宁华月感染风寒后,就有这样的症状,不过一直以来没那么严重到呼吸不上来的时候。 她自己也吓着了,惜命道:“府医不管用,再去给我请太医。” 灵韵照办,跑着去请太医了。 绿卿哪儿也没去,在王嬷嬷身边看着宁华月。 事到如今,宁华月也没心情折腾绿卿了,她摆摆手说:“你回去,看见你我心里闷得慌。” 这嫌弃的语气和表情,那叫一个不遮掩。 绿卿也不自讨没趣,顺从道:“是,那王妃好好休息。” 后来,听说太医来了一遭,诊脉结果却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太严重,却也不知道为何,根治不了。 屈冬儿侍疾后,来找绿卿,她说:“王妃娘娘的病怎么这么奇怪?” 看起来是和风寒差不多,但怎么也治不好,时不时还喘不上气,怪吓人的。 绿卿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摇摇头问她:“你去侍疾的时候,王妃好点了吗?” “没呢,不过有精神的时候会叫方侍妾和许侍妾几个去说话,听王嬷嬷说,徐庶妃也经常去看望王妃,说说笑笑的。” “徐庶妃经常去?她精力可够好的,才从宫里侍疾回来,王妃这边也照顾得很好。” “可不是嘛,要我说,何必挨个去侍疾啊,那么多人想巴结王妃,就给她们这机会嘛!” 屈冬儿也不大想去,宁华月瞧不上她,话都不和她说,把她当丫鬟使唤,换谁心里都不舒坦。 不过绿卿还是劝她:“再等等,好转了就不用去了。” 她没想到,下次轮到她的时候就出了事。 第163章 原来是中毒 轮了一圈,又到了绿卿去给宁华月侍疾。 她端着药还没靠近,宁华月就忽然晕倒了。 王嬷嬷大惊失色,使劲掐着宁华月的人中:“小姐!小姐!” 之前几天,宁华月也时不时晕倒一下,但掐了人中就会醒,今天却不一样。 绿卿注意到宁华月胸膛没有起伏,她忙喊:“先去请府医过来!” 她帮王嬷嬷扶住宁华月,手指伸过去试探宁华月鼻息。 ——呼吸十分微弱,几近于没有。 绿卿顿时感觉情况不好,好在府医很快就到了。 她让开位置,由府医去诊脉。 “这……王妃的情况怎么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危急?!”府医将手指搭上宁华月的脉搏,被吓了一跳,“快快快!拿我的银针来!” 一点也耽搁不得,再晚一点,宁华月就彻底喘不上气了。 气氛紧绷,府医满头大汗地施针,江医女拧着眉,神情凝重。 她再次给宁华月诊脉,确定她并非寻常感染风寒,而是中了毒。 其他府医瞧她神色不对,也上前诊脉,这下,宁华月的脉象与前几日完全不一样了。 “这这这……王妃中毒了!” 绿卿在外间听到里面的动静,坐不住了,她走进去,着急地问:“王妃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来了许多次,次次都说是风寒,怎么现在又说她中毒了?!” 风寒和中毒,这两种病能混淆,说明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宁华月一开始就不是风寒的话,那谁给她下的毒? 这一切都需要查证。 绿卿冷静道:“先好好给王妃治疗,其他的事情过会儿再说。” 宁华月的命还是很重要的,她活着比死了对王府有益。 王嬷嬷和灵韵听说宁华月被人下毒才会多日来精神不济,她们哭着闹着要绿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绿卿撑着下巴问江医女:“可查得出是什么毒吗?” 江医女点点头:“这种毒药一般会被磨成药粉,第一次须得把毒药送进人口中,再然后就不必那么麻烦,只要让人闻进去毒药的药粉,药效就会慢慢起作用,越来越严重。” 绿卿敛眉思考,江医女的话提醒了她。 她赶紧俯身问道:“你闻一闻我身上,是不是有毒药的味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绿卿在后院生活这些年来自己总结出的经验。她侍疾的日子,宁华月中毒一事被爆出来,说不定就是有人暗中操作,想嫁祸在她身上。 她的这种过于小心谨慎的心态,有时候自己也会觉得大惊小怪,但自己不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万一真的发生了意外,她就不能及时想到脱身的办法。 江医女脸色一变,忙倾身嗅绿卿的味道,她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松了口气。 “没有,这种药粉但凡粘在身上,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清洗才能洗干净,您身上没有,就证明本身没有被沾到药粉。” 绿卿点了点头,转念一想:“我要是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你能闻到她们身上有没有毒药吗?” “我只有靠近仔细嗅才能嗅出个大概。” 绿卿刚要想其他办法,忽然想起了她院子里的无霜。 无霜鼻子很灵,又善于分辨毒药,找她过来,应当能发挥作用。 绿卿让人去锦箨院叫人,她进去看了看宁华月的情况。 “魏侧妃,王妃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但是情况还是很不好……” “行,那我让人去给王爷说一声,再让人从宫里请太医出来。” 看着宁华月被救回来,绿卿稍微踏实了一点,她继续留在倚虹院,还让其他人去请了陈清姿等人过来,把宁华月的病情告诉大家,暂时隐瞒了宁华月中毒的事。 无霜就站在绿卿身边,进来一个人她就动动鼻子,然后对绿卿轻轻摇头,表示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 直到方雅和许柔进来,她才不动声色地对绿卿点点头。 待人都去内室查看宁华月的情况,绿卿低声问无霜:“确定吗?” “是的,不会有错。” 派出去传话的下人跑回来说王爷待会儿就回来,绿卿也就先按兵不动。 她坐在一侧,暗中观察方雅和许柔的神情。按说人要是做了亏心事,总得在行动上表现出来一点破绽,可这两个人,完全就好像不知道宁华月中毒似的。 方雅十分焦急,很关心宁华月的样子,还问王嬷嬷:“怎么回事啊?昨儿我们来看王妃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许柔抹着眼泪,很为宁华月担心的样子:“是啊,王妃娘娘怎么就这样了……” 王嬷嬷瞥了眼绿卿,拍着腿哭泣道:“王妃根本不是染了风寒!王妃被人下毒了!” 轰隆—— 在场人惊讶无比,大家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而绿卿,她深深地看了一眼王嬷嬷。她交代过的,先不要打草惊蛇,省得给人反应的时间。 王嬷嬷不自在地撇开脸,她无法相信绿卿。自家主子和魏侧妃的恩怨纠葛她身为贴身伺候的人是最清楚不过的,说起来,王嬷嬷觉得,最可疑的人是绿卿。 绿卿抿抿唇,她知道王嬷嬷的意思了。 方雅和许柔被震惊得久久说不出话,她们的眼神来回在屋子里这些人身上扫,试图用眼睛分辨出谁才是下毒的那个人。 “王嬷嬷……知道是谁下毒了吗?” “奴婢不知啊……这事儿恐怕还得等王爷回来才能定夺。” 绿卿不动如山,身正不怕影子斜,她没做过,就不会害怕。 当方雅和许柔的视线看过来时,她还瞪了回去。 徐妙言看着绿卿的反应,心底笑了笑,脸上却紧张无比地猜测:“我们之前来,王妃都没事的,会不会是今天才中的毒?” 王嬷嬷没忍住,再次看了眼绿卿:“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不过您说得有道理,待会儿王爷过来,奴婢会把这个情况如实相告的。” 好了,绿卿知道了,她才是大家最怀疑的对象。 第164章 被人怀疑 等到燕扶光好不容易回到王府,就被王嬷嬷马不停蹄请去了倚虹院。 她跪在燕扶光面前,声泪俱下:“奴婢时时刻刻都陪在王妃身边,殊不知王妃并非风寒,而是被歹人下了药,请王爷念在宁家的面子上,为王妃把下药的人找出来,这样老奴也能对宁府派来的人有个交代!” 王嬷嬷特意提到宁府,无非是想让燕扶光知道,就算他和宁华月感情不和,但宁华月总归是宁家人,他要是查不明白,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宁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燕扶光冷冷地睨她一眼,抬手让府医上前说话。 “王妃究竟是怎么回事?” 府医一一解释这种慢性毒药的危害,并再三为自己开脱。 “医术不精,看来本王留你们在府里没什么作用。” 府医们惶恐不安地跪下:“请王爷再给奴才们一个机会!” “一人十大板,涨涨教训。” 他一吩咐下去,方进宝就挥挥手,侍卫们拉着人下去打板子了。 事情说回毒药这件事上,燕扶光下令搜查府中各院,查明毒药的来源。 方进宝又带着许多侍卫去到处搜查。 来到锦箨院,寄琴看着这么大的排场,有点担心绿卿的情况。 方进宝却笑着说:“寄琴姑娘你放心,简单查一查,魏侧妃的为人大家一清二楚,不会有事的。” 来锦箨院一圈,本来就是走个过场,方进宝没当回事,寄琴稍稍松了口气。 可其中一个侍卫真的发现了摆在软榻上的一件衣裳有异常。 “这是我们主子的衣裳,刚从浣衣坊拿回来,我们准备熏香了再放进衣橱。”寄琴有点紧张,“怎么了?衣裳没有问题?” 方进宝敛了笑,接过那件衣裳,对寄琴说:“可能也没什么事,我先拿回去给王爷查看。” 话是这么说,可衣裳却拿走了。 寄琴忐忑不安地看着一行人离开,心里说不出的担忧。 时间过得很慢,倚虹院里人心惶惶。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方进宝才带着人回来。 他把查出来的东西捧在手上,低头道:“这些是从许侍妾和方侍妾屋子里搜出来的。” 方雅和许柔一下子腿软了,还没说话就害怕得流眼泪:“不是!绝对不是!” 燕扶光一个眼神过去,她俩咬住嘴唇不说话了,可表情还是看得出来她们觉得自己很冤枉。 “还有吗?” 燕扶光问了一句,方进宝有些犹豫。 他的余光向燕扶光身侧坐着的绿卿扫去,心里拿不准要不要把那件衣裳拿出来。不过当时发现衣裳的 不止他一个,就算是想帮忙掩盖,也没有办法。 燕扶光看出他的犹豫,不耐烦道:“方进宝,有话你就直说。” “还有一样东西……是从锦箨院搜出来的……” 锦箨院出事,可比栖云阁出事更有看点。大家纷纷向绿卿投来复杂的目光。 绿卿怔了怔,看清了方进宝说的那件衣裳。 浅紫色的衣裙,她穿得次数很少,上次穿还是在给宁华月侍疾第一天的时候。 燕扶光看也没看绿卿,问方进宝:“确定是从锦箨院搜到的?” 方进宝回答得有点艰难:“……是。” 绿卿回过神来,眼神镇定地对燕扶光摇头:“王爷,妾没有给王妃下毒,衣裙上为何沾了毒药,妾自己也不知道。” 燕扶光对她点点头,目光带着点安抚:“嗯,还没查清楚,没说就是你给王妃下毒药。” 这偏心可真够明晃晃的。 乔丝雨就不服气了:“方公公仔细查了吗?锦箨院万一不止这一样证据呢?证据都拿出来了,王爷还要偏袒魏侧妃吗?” 方进宝看着燕扶光说:“锦箨院确实是查到这一件东西,别的奴才再没有查到!” 徐妙言看见绿卿还好好的,她有点沉不住气了。 “既然东西是从两个院子搜到的,为了以防万一,妾觉得还是再查查才好。毕竟事情真的很蹊跷,人心隔肚皮,妾和其他姐妹都知道魏侧妃和王妃娘娘一向不和……” 绿卿从椅子上起身,她看着徐妙言:“尽管去查,事情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认。” 她不愿让燕扶光为难,去了方雅和许柔身侧,她们二人跪着,她站着。 又着重搜了锦箨院和栖云阁,再没有其他发现。 方雅和许柔急着否认,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她们根本不知道宁华月中的是什么毒,更别说下毒了。 乔丝雨冷哼一声:“证据都搜到了,你们还狡辩,有意思吗?” 有些人也跟着她的思路,认定绿卿和方雅、许柔就是给宁华月下毒的真凶。 可绿卿说:“只找到了沾了毒药的东西,怎么证明我就是下毒的人?万一有人故意陷害我呢?一件衣裙,前前后后要经过多少人的手,怎么就认定是我了?” 燕扶光顺着她的话说:“是这样,光找出来这些不能说明什么。继续查,挨个查清楚,前前后后碰过这件衣裙的人都找出来,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吩咐下去,绿卿把无霜推了出来。 “王爷,无霜鼻子灵,能闻到许多寻常人闻不到的味道。”她刻意顿了顿,眼睛往周围人脸上瞥了一圈,“府医说了,要把药粉洗干净,须得用一种特殊的药水才行。妾想,无霜可以去查一查,您觉得呢?” “可以。” “还有,各个院子有些什么东西都是有据可查的,妾认为,很有必要查一查容易沾药粉的东西,比如衣裙手帕什么的,只要看看谁的院子有异,就能说明问题。” 燕扶光暗自点头:“就按魏侧妃说的去办。” 方进宝办事利索,加上钟嬷嬷帮忙,两个老搭档很快就行动起来。 绿卿往徐妙言那边看了一眼,见她不知不觉地开始揉搓手绢,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穿着那身浅紫色衣裙去给宁华月侍疾的早上,徐妙言在路上撞了她一下。 燕扶光没把绿卿当做嫌疑人,她站了那么久,也该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旁若无人地对绿卿说:“过来坐,说了那么多话,喝点茶润润嗓子。” 绿卿轻轻“嗯”一声,乖乖在他身边坐下。 然后大家就看见,燕扶光端着茶递给绿卿,还问她:“有没有被吓着?” 众人:“……” 魏侧妃说了那么一大堆,是吓着的样子吗? 第165章 棋子徐妙言 无霜鼻子灵,她在徐妙言的屋子里闻到了药粉的味道。 与此同时,钟嬷嬷发现,近些日子,徐妙言的好几身衣裳都没送去浣衣房,是她院子里的丫鬟洗的。 疑点转而出现在徐妙言身上。 燕扶光抬起茶盏,刮了刮茶沫,沉声问:“徐氏,毒药是你下的?” 徐妙言微微张开嘴,嘴唇动了动。她屈膝跪下,深吸几口了,否认道:“不是,不是妾做的,药粉说不定是被谁沾上的,至于那几件衣裳,妾想着拿去浣衣房很麻烦,就让院子里的丫鬟洗了。” 说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 无霜站出来说道:“徐庶妃的首饰盒子里,有毒药的味道,奴婢问了徐庶妃的丫鬟,她们说,前两日徐庶妃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首饰盒子上,所以那个盒子被清洗过。” 此时,灵韵也想起来了,徐妙言经常来倚虹院,尤其是,有一次她还从自己手上抢了给宁华月奉茶的活儿。 “十几日前,徐庶妃从皇宫回来,第一次来倚虹院请安,是她给王妃奉的茶。之后几日,徐庶妃经常来找王妃说话,也是从那个时候起,王妃身子才不好。” 灵韵扑通一声跪在燕扶光面前,情绪激动道:“就是徐庶妃!一定是徐庶妃!” 燕扶光也知道是她,他再次问:“是你吗?” 徐妙言咬死不认。 “前后你没去别处,除了王府就是皇宫,看来本王很有必要查一查你在皇宫那段时间的事情了。”他用徐皇后来威胁徐妙言。 徐妙言白了脸,她只知道徐皇后和燕羡之把燕扶光视作敌人,不清楚燕扶光对徐皇后的态度,更不知道燕扶光对徐皇后的恨意。 “妾……” 她犹豫着,燕扶光没了耐烦心:“方进宝,进宫一趟,打听打听这种毒药的来源!” “王爷!是妾,是妾一个人做的!”徐妙言承认了。 不过她承认也没用,燕扶光不会放过宫里那对母子。 “晚了,你们是什么目的,本王一定会查出来。” 燕扶光放下茶盏:“把徐氏关好,别让她死了,本王进宫一趟。” 绿卿忙跟着他站起来,他今天是要光明正大与徐皇后母子撕破脸吗?绿卿担心他的处境,皇宫里,熙和帝立场时常摇摆,她不确定他是不是孤立无援,万一谁都不帮他怎么办? 燕扶光似有所觉,回头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俯身说道:“没事的,很快就回来。你在府里帮我看好她。” 绿卿有任务在身,就不会胡思乱想,她郑重地点头保证:“妾一定会做到的,您放心去。” 燕扶光一走,徐妙言就试图咬舌自尽。 绿卿立刻制止,掐住她的下,怒道:“你自戕了,你背后的母族会有好日子过吗?来人!把她的嘴塞住,全身搜一遍!” 好在徐妙言没那么大胆子自杀,咬舌力度不大。 绿卿吩咐后,立刻有嬷嬷上来把徐妙言的嘴巴堵住,再把她搜了一遍,任何有可能让她用来自杀的东西都不留下,穿着两件薄薄的衣衫,被扔进了柴房,捆住手脚。 “魏侧妃,徐庶妃安静下来了。” 绿卿点点头:“我过去看着。” 至少在燕扶光没回来之前,她不会让徐妙言在眼皮子底下出意外。 而燕扶光,他骑着马一路到了宫门外,再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身后的梁非,紧接着阔步朝宫里走去。 长定殿里,燕扶光把府里发生的事告诉熙和帝,并问他:“父皇,您知道这种毒药吗?徐氏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毒药,也不知她是何居心。” 熙和帝要是没见过这种毒药还好,加上燕扶光这么一说,他什么都明白了。 徐妙言在凤仪宫侍疾那么长时间,毒药从哪里来的,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过多查证。 “这件事……”熙和帝还是一如既往的为难模样。 燕扶光立刻打断他:“我就是给您说说,您听听就算了。皇后娘娘还没好,我去凤仪宫一趟。” 熙和帝以为他是要去找茬,一把抓住燕扶光的手臂:“扶光,这个时候你要冷静,皇后的病还没好,要是因为你说了什么加重了她的病情,外面那些多嘴的人会怎么编排你?” 难得见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想问题,燕扶光觉得稀奇。 他拂去熙和帝的手,解释道:“我就是去看望皇后娘娘,不会说什么。” 熙和帝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燕扶光此时却几乎要出了长定殿的门。 燕羡之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脸色不大好:“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大哥和皇后娘娘怎么样了,好点没有。” 燕羡之觉得燕扶光就是来找茬的,甩开他的手,怒视燕扶光:“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看见我们都活不下去或者受尽天下人指责你才高兴?!” 燕扶光摊摊手:“我说什么了吗?做什么了吗?” “你没做,你没做为什么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燕羡之口不择言,情绪激动得面庞涨红,他指着燕扶光,不讲理地怀疑道,“那个舞女,是不是你故意让她接近我的?这样一来,你就好名称延顺地把我从太子之位上挤下来!” “我告诉你,你不会成功的,要是父皇心仪你,根本不会放我出来,也根本不会一直拖着不立太子。”燕羡之快疯了,他哈哈大笑,“你一个没娘的人,背后谁给你撑腰,我和我的母后存在一日,她就是皇后,我就是太子!” 燕扶光静静看着他发癫,挑起一边眉毛评价:“你疯了?” “你来这里不就是想刺激我的吗?装什么呢!” 还真不是,燕扶光抬手,揪着燕羡之的衣领,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我来这里,是想问问,毒药怎么回事?你们想用宁华月来挑拨宁家和我的关系?可惜了,想法是好的,就是人太蠢。” 燕羡之没想到徐妙言这么快就暴露了,但他不可能承认,梗着脖子嘴硬:“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燕扶光松开手,把他往后一推,燕羡之踉跄着站稳。 第166章 立太子 徐妙言被敲晕关在柴房里,绿卿就在门口看着,一步没挪开。 “怎么一直在这儿?” “您回来了。”绿卿动动脚,挪到燕扶光身边,“皇上怎么说的?” 燕扶光揽住她的肩头:“他怎么说不重要,走个过场而已,一桩桩一件件,他亏欠我的,我要让他记住。” 绿卿心疼他没人帮助,好些明眼人一看就明白的事,熙和帝总是要包庇徐皇后母子。 “那徐庶妃怎么处置?” “交给王妃那边,让宁家出出气,也让他们看明白,谁才是给宁华月下毒的人。” 不得不说,宁家人确实因此对徐皇后彻底远离。 宁夫人甚至特意进宫一趟,当着徐皇后的面说:“从前把您当成亲戚,是妾身不知所谓了,往后,您当您的皇后,我们宁府与您再无瓜葛。但是,谁要是再算计宁府,妾身的公爹说了,他拼了老命,也会在皇上面前为宁家人讨回公道!” 徐皇后怒不可遏:“别忘了从前你们从本宫这里拿的好处!” “所以这就是您想要月儿命的借口?下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咱们的皇后娘娘,当真是母仪天下啊!” 宁夫人红着眼:“从前算计晋王府魏氏那些点子,您参与了不少,不想妾身说出去的话,咱们就一笔勾销。” 她忽然清醒了,要不是徐皇后暗中怂恿宁华月在王府作威作福,她的女儿不至于和晋王没有感情,儿子也不会被牵连。 是徐皇后不安好心,害了他们一家人。 不仅如此,宁夫人还去了晋王府,交代宁华月:“徐氏不能让她轻易死了,弄到你院子里来当丫鬟,放在眼前磋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宁华月的身体因为徐妙言下毒被弄垮,时至今日,她还没从床上下来。 可她对徐妙言的恨十分强烈,纤细的手紧紧握住宁夫人:“娘亲,是不是皇后娘娘指使她的?” 宁夫人怜爱地把宁华月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眼底情绪温柔又绝情:“是她,所以,你就好好折磨徐氏出出气,徐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华月头疼得厉害,解药服下了,可这么长时间被毒药侵蚀身体,所造成的危害一时半会儿养不好。 “娘亲,我困了……” 宁夫人安安静静守着宁华月睡去,王嬷嬷轻手轻脚进来。 “夫人,徐氏带来了。” 宁夫人弯腰给宁华月把被子掖好,走到外间,拔下头上的簪子,狠狠扎进徐妙言双臂。 “这只是开始,你为皇后做事,也要为她承担后果!” 徐妙言嘴巴被堵上了,可刺骨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还是让她闷哼了两声。 自这天起,徐妙言就成了倚虹院一个不起眼的丫鬟,她日日夜夜活在王嬷嬷等人的眼睛下,干了活儿还要遭受巨大的折磨,从始至终,她都没等来徐皇后,日子早已没了盼头。 徐皇后仿佛忘了徐妙言这号人物,她身子恢复了许多,燕羡之也试探着熙和帝的底线,慢慢尝试着在外走动,恢复了没有被拘禁前的生活。 徐皇后说的话有一点道理,燕羡之只要被放出来,他中宫嫡子的身份也能成为他的筹码。 朝廷上又掀起复立燕羡之为太子的浪潮,大家吵得不可开交。 燕羡之嘚瑟地来到燕扶光面前,那张与熙和帝越来越像的胖脸上写满了小人得志:“三弟,今儿早朝上那几位大臣说的话你可听见了?你是争不过我的,一个商户女生的儿子,血脉不正统,父皇不会传位于你的。” 江风约了他说事,燕扶光不想和他纠缠,一个眼神睨过去,冷冷道:“又开始蹦跶了?信不信我把你再送进去关着?” 燕羡之颇为恼怒,还没回击,燕扶光就走远了。 眼尖的太监把这幕禀报给了熙和帝,熙和帝拍拍桌子,斥道:“不成器的!你把朕先前拟好的圣旨取出来!” 熙和帝心中有了决断。 晨起,燕扶光来到外间,由方进宝伺候着洗漱。 方进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魏侧妃没起来,下意识跟着燕扶光一起放轻动作,说话也压着声。 “您早膳想用什么?” 燕扶光利索地换上朝服,低头整理着腰带,随意回答道:“不要甜的。” 方进宝应了一声,扭头去嘱咐小厨房了。 今天天气确实很好,空气中略带凉意的微风让人感到很舒服。 早朝上,燕扶光站在前面,略听了会儿,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就心安理得地抱着手神游。 天气不错,把刑部的事情忙完,就带绿卿出去走走,天热了,可以好好打扮了,他还得带她去多挑些首饰…… 一件件小事想起来,燕扶光心底都是愉悦的。 他略微动了动脚,站得更加挺拔。 忽然,坐在龙椅上的熙和帝看向他,露出一抹慈爱的笑。 燕扶光敛了面上的笑,心想,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不料,熙和帝不是给他找麻烦的。 “咳咳!”他使劲地咳嗽两声,把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个朝臣用声浪镇住,然后在他们都闭上嘴后,老神在在地吩咐立在一边的太监,“宣读圣旨!” 太监抖抖手上的圣旨,清清嗓子,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登基以来……皇三子燕扶光,天意所属,日表英奇……于熙和四十五年七月初六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熙和帝不想立太子的时候朝臣们你来我往地争吵,现在圣旨都读了,殿内却一片寂静。 燕长风率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高喊:“父皇英明!参见太子殿下!” 朝臣们挨个跪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燕扶光心底毫无波澜。 他接过圣旨,跪地谢恩:“儿臣多谢父皇。” 熙和帝很高兴,立马让礼部准备立太子事宜,高高兴兴散了朝。 燕羡之像被雷劈了一样,呆愣愣的,已经说不出话了。 燕扶光淡淡瞥他一眼,既没有得意,也没有开心。 对他而言,太子这个身份,意味着的仅有责任。 第167章 难断公道 谁都没想到,熙和帝就这么立了太子。 徐皇后和燕羡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徐皇后更是直接去找熙和帝,她不接受这样的决定。 奈何熙和帝不打算见她,让太监把她拦在门外。 燕扶光被立为太子,王府上下喜庆的氛围堪比过年,宁华月立马吩咐膳房准备家宴。 她的欢喜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枯瘦的脸颊挂着笑,靠在床榻上指挥众人:“太子殿下大好的日子,你们回去打扮得亮眼一点,晚上再过来。” 绿卿等人闻言退下。 到了自己的地盘,关上门,曼冬激动地蹦跶了两下:“皇上真的立王爷为太子了!那今后您就是太子侧妃了!” 曼冬实在是开心,她从绿卿还是个侍妾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没想到自家主子还有成为太子侧妃的一天。 寄琴笑着轻轻拍了她一下:“小声点儿,别太张扬。” 曼冬捂着嘴一个劲儿笑,看得绿卿也跟着心情变好。 “咱们锦箨院上下,赏三个月月例,大家今后更要谨言慎行,寄琴和曼冬帮我盯着点儿。” “是!” 夜幕垂下,月光圣洁。 家宴上,燕扶光喝了几杯,宁华月勉强起身坐了会儿就先回去休息了。 陈清姿在燕扶光面前话很少,绿卿也不是话多的性子,她们俩不说话,气氛冷清不少。 “今天就到这里,散了。”燕扶光放下酒杯说道。 绿卿酒量不太好,被屈冬儿拉着喝了几杯,感觉脸颊都在发烫。 既然忘尘忧的事后院谁都听说了,燕扶光更加不会掩饰他对绿卿的偏爱。 身后有很多双眼睛,他牢牢攥住绿卿的手,两人肩并肩往锦箨院走。 乔丝雨眼睛发涩,不忘嘲讽陈清姿:“不知道还以为整个王府只有她一个人呢。” 陈清姿近些时间的状态都不大好,她眼神冰冷地看了眼乔丝雨:“眼红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去求魏侧妃把王爷让给你。” 春玉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忙搀扶着陈清姿离开了倚虹院。 乔丝雨气得又闷了几杯。 王爷越来越有本事有出息,可惜这些都和她们这些女人无关,既不能得到他的宠爱,也没有生下他的孩子,这样的她们,任何价值都体现不出来,还不如府里的下人。 寄琴端来两碗解酒汤,绿卿捧着碗,小口小口慢慢喝。 燕扶光一饮而尽后,就把眼睛黏在绿卿身上,忽而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颊。 “怎么喝多了?” 她亮着双眼:“自然是为您高兴了。” 从前的太子,德不配位,大燕的未来若是交给这样一个荒淫无度的人, 她身为一个平凡的老百姓,都会发自内心地不信任。 没有人比燕扶光更适合挑起重担。 绿卿趴在桌上,牵起燕扶光的手指,握在手中摇了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过这样一来,您要承受的压力就会越大。” 说完,她皱皱眉,觉得自己的话说错了:“这样一来,当太子好像也不是完全的好事……” 喝得有点多,说了不该说的话。 燕扶光捏住她的嘴唇,笑着又点点她的鼻尖:“这句话不能随便说。” 绿卿反应慢了半拍:“哦。” “算了,你喝醉了。”燕扶光放弃教育绿卿的想法,把她抱去了净室沐浴。 “你只要记住,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你都是我在意的人。” 绿卿第二天醒来,不见燕扶光的身影,脑袋还有些疼。 寄琴掀起床帘,把眼神迷茫的绿卿扶起来:“您喝多了,解酒汤竟然都不管用了。” “王爷呢?” “上朝去了呀。” 迷糊的绿卿不常见,寄琴多看了几眼,伺候她穿衣洗漱。 用了早膳,绿卿还是懒洋洋的,曼冬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抱来陪她在榻上玩耍。 瞅见绿卿或许心情没那么美好,聿哥儿贴心地抱住娘亲的胳膊,像个暖心的小棉袄:“笑!笑笑!” 绿卿配合着扯扯嘴角,捏住儿子可爱的小耳朵揉搓,“娘亲好着呢,去和弟弟玩!” 聿哥儿多观察了一会儿,抬起手在绿卿脸上摸了几下,确定她没哭,这才扭身摇摇晃晃走到九哥儿身边,从后面一把抱住他暴脾气的弟弟。 “啊!”差点被聿哥儿压倒,九哥儿不满地反抗,扭动肉肉的身子,试图把他粘人的哥哥从背上甩下来。 聿哥儿顺势往旁边一躺,就在九哥儿怒视而来的前一秒,他换上一副无害的笑脸。 就这样,九哥儿放下了他高高举起的小拳头,重重地哼了一声。 绿卿默默对聿哥儿竖起大拇指,然后静悄悄观察这小哥俩玩闹。 九哥儿懒散地躺着,有力的小脚蹬在聿哥儿腿上,指挥聿哥儿把布老虎递给他。 聿哥儿一把薅起布老虎,大气道:“给!” 九哥儿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觉得没意思,就给扔到了聿哥儿身上。 绿卿没想到战火就这样轻易打响了。 聿哥儿两手撒开拿着的东西,猛地扑到九哥儿身上,结结实实把九哥儿压着,张着小嘴湿乎乎在臭脸弟弟的脸上叭叭叭亲亲。 他打不过九哥儿,但知道九哥儿最讨厌什么。 果不其然,亲亲比拳头更能刺激九哥儿,九哥儿顾不上还手,嫌弃地推开聿哥儿,把他白白嫩嫩的脸蛋埋在榻边的软枕上使劲蹭来蹭去。 直到一张脸蹭得红彤彤的,他才回身找聿哥儿算账。 聪明的聿哥儿早已躲到了娘亲怀里,无辜地睁着大眼睛,好笑地看着弟弟拧着小眉头靠近。 肉嘟嘟的手指伸出来,点着娘亲怀里的逃兵:“你!坏!” 聿哥儿哼哼两声,继续往绿卿怀里躲,还不忘控诉般示意绿卿看看她小儿子不礼貌的指人行为。 绿卿看看聿哥儿,又看看九哥儿,这俩皮猴子盯着她,把她当成专门给他们断案的包青天。 “你们自己来处理,都是大孩子了,话也会说了,架也会打了,有处理问题的能力了。” 绿卿把聿哥儿放到一边,快速穿上鞋子,交代曼冬看着他们别打出血,她就躲到了游廊下。 太累了,当时只有澜哥儿一个的时候,绿卿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一下子两个,看着可爱是可爱,就是招架不住,光是看着他们,绿卿都觉得自己的精力在一点一点消耗。 她想起了燕筝儿,羡慕起了江觅荷。 第168章 想成为的人 燕羡之的太子之位彻底让人,熙和帝也没给他封号,他现在只是大燕的大皇子。 整个府上的人都随着他降低了身份,不仅过得不如从前,还要遭受许多冷眼。 燕羡之在府里不受江觅荷待见,成天流连在侍妾的房中,可经此一事,谁都知道燕羡之靠不住,江觅荷才是那个能让她们过好日子的人。 于是,侍妾们纷纷找借口远离燕羡之,燕羡之想到今后还要依仗江家,便咽下了这口恶气。 江觅荷听说燕羡之又去了外面青楼,她无比平静地放下账本:“他爱去哪儿去哪儿,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回将军府。” 燕羡之她是看不上的,她早就对他失望了。 江家的未来不能交在这样一个人手上,燕羡之他别想拖江家下水,江觅荷绝对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江风刚从晋王府回来,就碰巧遇见江觅荷下马车,他快步上前,把妹妹扶下来。 “不早不晚的,怎么又回来了?” 江觅荷骄矜地哼一声:“我回我自己家,难不成哥哥有意见?” “说哪儿的话,这是你家,你想什么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我今天有件东西想给你。” “什么东西?” 进了院子,江觅荷让下人全都退下,她拿出一个小盒子,对江风说:“你还记得北疆战事之后,你护送晋王回京,但在路上遭遇刺杀受伤的事吗?” 江风不明所以:“怎么不记得?我背上那伤口还在呢!” 江觅荷凑近江风的耳朵:“毒是大皇子下的,我从他的书房找到了让你命悬一线的毒药。” 她早就想过,要借着这个毒药揭开燕羡之和徐皇后的丑恶嘴脸,但她那时候不相信燕扶光,即使知道他再查这种毒药,也轻易不敢拿出来。 现在不同了,就算还是不相信燕扶光,但她相信自己的兄长。 “我把它交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江风觉得不可思议,他对燕羡之的丑陋面目还是认识太浅,每每在他觉得这就是下限的时候,燕羡之总能再三突破。 “皇上如今已立了太子,我是怕他忽然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所以把毒药交给你,你们看看能不能顺着查上去,彻底扳倒他和皇后。” 江风握紧盒子:“那妹妹你呢?会不会有危险?” 江觅荷粲然一笑:“怕什么?我会小心的,若是有危险,先把筝儿送回来。” “总之,你小心,父亲表面上还是站在皇后和废太子这边的,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不敢得罪你,怕的是今后……” 江觅荷打断他:“今后的事今后再说,我反正是不想看着他们赢的,哥哥你努力点儿。” 江风重重点头:“会的。” 绿卿被邀请去邀月院吃糕点。 她换了身颜色清爽的衣裳,带上寄琴出了锦箨院。 陈清姿似乎有话想对她说,绿卿咽下口中的糕点,吩咐寄琴:“去外面等我。” 丫鬟都退下了,她抿了口茶:“姐姐找我有什么事?” 陈清姿从来没有因为绿卿得宠就记恨她,可最近她梦里都是忘尘忧的事,雪儿说的那些话深深地刺痛了她,她想从绿卿这里询问出一个答案。 “你知道的,我从进府前,就爱慕王爷。”陈清姿深吸一口气,回忆起从前的事,让她既开心又痛苦,“我记得,熙和三十九年,我在郊外的庄子上遭遇危险,王爷领着一队人经过。” “是王爷吩咐他身边的副将救了我,但他可能根本记不得我这个人。”陈清姿抹去脸上的泪,自嘲一笑,“后来又远远地看见过他几次,我再也忘不掉他的模样了,只能求着宫里的陈妃娘娘,让她帮助我进了晋王府。”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也是我太贪心了。我没想到,他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所以才会用忘尘忧,处处防备我……” 绿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拧着手绢有些不知所措。 说实话,要是陈清姿和另外的男人有这样的纠葛,她一定会为陈清姿感到惋惜,心底会怨那个男人没有眼光。 但对象是燕扶光,她很复杂地一边听陈清姿说话,一边悄悄吃醋。 陈清姿看起来很难过,她哽咽道:“忘尘忧,是真的吗?” 抛开付出的感情,陈清姿为自己在晋王府操持家事的心血感到委屈。她的价值没有被承认,没有得到尊重,这比她看着燕扶光对另一个女人温柔宠爱更让她难受。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绿卿也很想如实相告,但燕扶光说过,只把真相告诉她一个人。 她答应过他,所以无法回答陈清姿。 “我……” “你是王爷最在乎的人,你肯定知道的,是不是?” 绿卿捏着手指沉默着。 陈清姿看懂她的为难,抹掉眼泪,泄气般吐出一口气:“算了……” 绿卿不忍心,她把手绢递给陈清姿:“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你对王府上下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不是因为你深受王爷宠爱,也不是因为你生了多少孩子,而是你本身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你的能力不需要这些东西加持,就足够让人看到。” 陈清姿抿唇不语,眸光露出几分不解。 绿卿轻轻弯起嘴角:“多能干呀,把王府打理得那么好,而且为人公允,姐妹们都很服你,你不知道吗?而且,你的能力王爷也认可,府里大小事宜,总要交给你或者从你手中过一道才放心。” 她抬起手,拿过手绢擦去陈清姿脸庞的泪痕:“你本身就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 陈清姿不知道,绿卿无数次看向她,把她当做目标在努力。 第169章 送去庄上 忘尘忧,绝对不止陈清姿一个人在意。 绿卿从邀月院回来,就派人去注意雪儿那边的情况,发现季明珠和乔丝雨等人都去看望过她,目的是什么很显然。 她意识到,留着雪儿,忘尘忧一事,永远不会被淡忘。 “去一趟白侍妾那里。” 雪儿被关着,不能随意出房门,绿卿过去时,门从里面打开,季明珠竟然从中走了出来。 瞥见她的身影,季明珠停下说话,冷淡随意地行了个礼:“见过魏侧妃。” 绿卿稍一抬手,示意她起身,笑问道:“季侍妾怎么来这儿了?我记得从前你与白侍妾并不熟悉啊。” 季明珠想问的已经问过了,她不回答绿卿的问题,侧身想离开。 寄琴动动身子挡在路上拦住季明珠:“季侍妾,魏侧妃在和您说话。” 等级尊卑,由不得她以侍妾的身份忽略绿卿。 季明珠深感屈辱,她冷着脸转身,带着恨意凝视绿卿:“魏侧妃管这么宽?成了侍妾,连去哪儿都不能自己决定?” “管得宽吗?白侍妾还在禁足,季侍妾在与她说什么?这都不能问?还是说你们交谈的话题,不能被别人知道。” 绿卿看了眼雪儿紧闭的房门,外面看守的两个婆子根本不敢直视她,全都垂着脑袋不说话。 “你不把府里的规矩当成规矩,贿赂下人,与白侍妾见面。”绿卿上下扫了几眼季明珠,冷冷道,“罚跪两个时辰,禁足一个月。” “你!”季明珠不服,她一旦恢复过来,身上那股嚣张跋扈实在难改变。 以珍拽着季明珠,不让她和绿卿再起冲突。 季明珠也意识到,她现在根本没有实力与绿卿作对,再闹起来,她也只有吃亏的份儿。 绿卿斜看了一眼愤懑不平的季明珠,收回视线走向那两个装鹌鹑的婆子。 “你们二人,各打二十大板逐出府去。” “不、不要啊!魏侧妃再给奴婢们一个机会!” 绿卿推开门,雪儿坐在圆凳上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魏侧妃特意来耍威风?” 寄琴擦了擦凳子,绿卿缓缓落座。 “你和她们说了什么?” 雪儿哼笑一声:“还能说什么?她们对忘尘忧都很感兴趣。” 绿卿唇边带笑,饶有兴致地望向雪儿:“忘尘忧不过是给王爷安神助眠的香料,你真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秘密?” 雪儿咬着牙,肯定道:“绝对不止那么简单!不然怎么会把我关起来?” “怎么会把你关起来?不是因为你随口造谣,差点拖累王府和王爷的名声吗?”绿卿扫视了一圈落了灰尘的屋子,再看看雪儿,她瘦得越发病态,“何必害自己过这种日子?” “我过这种日子又怎么了?魏侧妃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或许你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忘尘忧的真相被查出来后,你绝对会成为所有女人的敌人,她们不会放过你!” 雪儿吃吃笑着,指着绿卿笑得前仰后合:“你怕了,你怕被我拽下来,你好不容易爬到侧妃的位置,哈哈哈哈……” “让府医来给白侍妾看看,我估摸着,她或许脑子坏了。脑子坏了的话,就不必待在王府吓人了,送去庄子上养着。” 绿卿发话,很快就有下人来把雪儿押住,府医走个过场后,她很快被送出王府。 “主子,需要将她灭口吗?” “找人牢牢看着就行。” 燕羡之着急了。 徐皇后让他慢慢来,暗中把从前的班底再组织起来,等到合适的机会才行动。 他当着徐皇后的面答应下来,转个头就忍不住了。 太子的荣耀,本来是属于他的。 现在,燕扶光成了太子殿下,那他是什么?是个笑话吗?! 酒楼里,燕扶光倚在窗边,燕长风口渴地喝完了一大杯茶,才缓过气说话:“五弟在西黎的情况好像不大好,父皇不准备把过多的心思花在西黎城,可五弟又不肯轻易回来,三弟你说怎么办?” 他就是个夹在中间传话的人,熙和帝搪塞敷衍他,燕清淮脾气也不小,他们父子俩把燕长风夹在中间折腾得够呛。 对于西黎,燕扶光是真的鞭长莫及。他把岚族打败,剩下的事本该交给朝廷来办,可熙和帝不接手,他更是无能为力,“我也想不到好办法。” 燕清淮在西黎搞事业,三天两头就写信回来要银子,口口声声说着不把西黎城安顿好,他绝对不回来。 燕长风叹了口气:“其实这事银子能解决,但哪儿来那么多银子?这些年大大小小战争不断,百姓赋税越来越高,朝廷没多少进项,更不可能一味地提高赋税?” 所以说,战争一旦打响,那是劳民又伤财,不过该打的还是得打,很多时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燕扶光单手闲散地拿着茶杯,眼睛向下一瞥,正好看见燕羡之和几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地进了酒楼。 “要是有办法解决银子的事情,五弟那边也能轻松点……”燕长风苦恼地撑着脑袋想办法,却看见燕扶光盯着楼下看。 “你瞧什么呢?” “这几个纨绔子弟,整天不是喝酒吃肉,就是在青楼赌场鬼混,查查他们几家,或许会有收获。” 燕长风疑惑,这能有什么收获? 当他真的派人去查了之后,果真在其中一个家里查出了贪污受贿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抄家流放了,人一走,家里几乎所有财产都被朝廷没收。 燕长风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几箱黄金和数不尽的金银财宝,眼冒精光。 他开窍了。 燕长风开始对揪出朝廷上的贪污腐败分子很感兴趣,甚至求得熙和帝的应允,把这件事划给了他管理。 燕羡之喝酒喝着喝着,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 一开始他以为燕长风比燕扶光好说话,还去燕长风面前说好话,让他暗中手下留情。 可燕长风怎么会听他的,背地里把燕羡之身边的人当成潜在贪污分子,将这些人的所有背景都查了个清楚,事实证明,收获不少。 第170章 管家权 宁华月身体一直没恢复过来,绿卿等人还是每五日才去请一次安。 踏进倚虹院,就看见徐妙言跪在游廊下擦地。 她被宁华月折磨得不轻,面孔眼神中几乎丢失了生气,整个人就剩下一副躯壳,僵硬麻木地活着。 路过她的丫鬟,有的还不忘唾她一口,说她一句“罪有应得”。 绿卿目不斜视,带着寄琴从徐妙言刚擦好的地上走过去。 灵韵迎出来,皱眉训斥徐妙言:“这是主子们请安要经过的地方,你把地弄得那么滑,出意外了怎么办?” 马上就有小丫鬟粗暴地扯着徐妙言离开。 绿卿多看了一眼,边走边问灵韵:“太子妃好些了吗?” “回魏侧妃的话,太子妃好些了,太医说还不能劳累,所以府里的事情还得劳您和陈侧妃多上心些。” “这是自然的,让太子妃不必担心。” 宁华月梳妆打扮一番,被搀扶着在软椅上坐好,背后给她塞了一个软枕让她可以靠着。 听说了绿卿已经将雪儿打发出府的事情,宁华月习惯性找茬:“魏侧妃这么做,太子殿下可知晓?” 绿卿回答:“已经给殿下禀告了。” 虽然她应该告诉了燕扶光,而且燕扶光也没有反对,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乐意。 “听说你还把季侍妾禁足了?” “是的。” 宁华月看她神色淡然,就知道她根本就没想过事先给自己这个太子妃说上一声就做了决定。 “咳咳……殿下是让你和陈侧妃多打理家事,没说让你越过我!” 她怕病好以后,管家权就被会绿卿和陈清姿俩人紧紧握在手里,夺了她的权。 绿卿好笑解释:“您还病着,殿下也说了,让我们非必要,不要打扰您养病。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劳烦太子妃,您的病何时能好?” 陈清姿帮腔道:“把白侍妾送去庄上的事,魏侍妾与我商量过,我们两人意见一致。至于季侍妾,她如此没有规矩,魏侧妃只罚她禁足,已是仁慈。” 这下宁华月的危机感更重了。别人家府里,侧妃之间斗得最厉害,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怎么到了她们府里,两个侧妃莫名处得来?她俩站在一起去了,可不就把宁华月自己放在另一边对立吗? 宁华月忽然感觉头晕。 绿卿见状,半点不拖沓地说:“太子妃身子不适,今儿的请安就到这里,你们快把太子妃扶回去歇着,别劳累。” 宁华月不甘心也没用,她的身子大不如前,太医说伤到了底子,很难再养回来。 “咳咳,嬷嬷,我的管家权不能丢,我想让你帮我管事,这样等我好了,再接手也方便。” 她想从燕扶光那里把属于她的管家权要回来,放在王嬷嬷手上可比放在那两个人手上让她放心多了。 王嬷嬷无奈,答应了她。 燕扶光听到方进宝提了一嘴这事,他抬了一下眉毛:“权力,什么时候都放不下这个,那便随她去,累死了别怪在我身上就好。” 方进宝虚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您说的都是什么话?” “把这事也往宁家透露一下,省得宁见山老是在我耳边念叨!” 燕扶光被话多的老丈人絮叨烦了。宁华月中毒后,宁见山经常在他这里打听女儿的消息,抹着眼泪说他和宁夫人养大这样一个女儿有多不容易。 他想听什么燕扶光清楚,无非是想从自己口中得到一句保证,保证今后都尊重宁华月太子妃的身份。 可燕扶光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下药是徐皇后让徐妙言做的,与他何干?他们宁家,爱站在谁那边就站在谁那边。 一封密信写完,他封好信封,交给梁非。 “去锦箨院。” 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可以歇息了,燕扶光只想在锦箨院里,好好享受享受宁静的时光。 绿卿每天有练字的习惯,一开始只是为了把字写好,完成阮夫子布置下来的任务,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能从练字的过程中,感受到愉悦。 寄琴小声提醒她:“主子,王爷……不,是太子殿下来了。” 绿卿头都没抬:“嗯,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手头上的事没完成,她不着急去见燕扶光。 燕扶光等了会儿,没等到绿卿,等到的是快快乐乐下学归来的澜哥儿。 澜哥儿眼中闪着小星星,骄傲地往燕扶光面前一站:“父王!夫子今天夸我啦!” 他软软乎乎地靠在燕扶光膝上,小嘴叭叭讲个不停:“夫子还说我写的字有进步,记性也好,昨儿学的功课也学得好……” 燕扶光摸摸他的小脑袋:“之前你娘亲给父王提过,你一个人读书确实孤单。父王给你找了三个伴读,过两日就让他们来陪你读书。” 澜哥儿扬起大大的笑脸:“真的吗!” “真的,他们也开蒙了,读书不比你差,澜哥儿今后要努力了。” 燕扶光对自家儿子的事不可能不上心,前前后后挑来挑去,才给澜哥儿挑出了三个小伙伴。 当时放出话,说要给澜哥儿找伴读,许多朝臣都特意在燕扶光面前提及自家儿孙,随着熙和帝立太子,燕扶光儿子的伴读就等同于香饽饽,谁都想厚着脸上来啃上一口,也相当于为自家子孙后辈提前找条捷径不是? 绿卿放下笔洗手过来,正好听见这个好消息。 她笑呵呵摸摸澜哥儿的脸,鼓励道:“我们澜哥儿很厉害,以后有了伴读,读书一定会更用心。” 澜哥儿专注力好,做事一丝不苟,而且在读书这件事上很有天赋,这些绿卿都是知道的。 她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 澜哥儿迫不及待了,他缠着燕扶光打听伴读们的名字性情,燕扶光不堪其扰,只想和绿卿挨着,便打发他去问方进宝。 “方进宝知道,让他给你介绍!” 澜哥儿笑眼弯弯地看着燕扶光,直白地揭穿他:“父王只想和娘亲说话,我知道!” 绿卿有点不自在,动了动被燕扶光握住的手。 燕扶光却毫不避讳地搂住绿卿:“就是这样,澜哥儿说得没错,今后父王希望你有点眼力见儿。” 澜哥儿好脾气地应下,快快乐乐去找方进宝。 第171章 解救自己 江风带着江觅荷交给他的毒药来到晋王府。 “殿下,您还记得那场刺杀吗?臣从别人手中得到了这种毒药。” 江风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既然已经坚定地站在燕扶光这边,他就不会对燕羡之心软,就算那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夫。 燕扶光当然不会忘记这种毒药,他摊开手,江风把盒子放在他手上。 “谁给你的?” 江风不可能直接把江觅荷说出来,他道:“认识的一个朋友。” 燕扶光审视他一眼,确定他或许出于为难才不把真正的人拱出来。 他换了个问题:“从哪儿找到的?” 这点江风没有隐瞒:“从大皇子的书房里偷的。” 所以说,已经可以确定,当初那场刺杀,与燕羡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毒药也出自燕羡之之手,多年前松江府的冤案也是燕羡之造成的。 江风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可以作为证据揭穿大皇子的面目了吗?” 燕扶光看着他:“还不行,证据还不够有力。而且,现在把他激怒了,你不怕你妹妹的日子不好过?” 江觅荷与燕羡之早就没了夫妻之情,可外人眼中,他们也依旧是夫妻,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燕扶光把江风点醒了,他当然不愿意让自家妹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再被燕羡之和徐皇后母子拖累。 “可臣的妹妹怎么才能与大皇子彻底划清界限呢?” 江觅荷一朝不能摆脱燕羡之,她的后半生就要与燕羡之挂钩,无论好坏,她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江风清楚,江觅荷不是一根筋的人,她肯定不想和燕羡之有任何关系,可目前来说,谁都没有好的办法,徐皇后和燕羡之绝对不会放过江觅荷和她身后的江家。 “殿下,您有什么办法吗?”他把希望寄托于燕扶光,就冲方才燕扶光提醒他,他就能确定燕扶光不会袖手旁观。 可燕扶光真的只是恰好想到那里,他目前也没有可行的办法。 最后江风决定先等等,慢慢找合适的时机。 一旦有机会,他绝对会把妹妹从火坑里救出来。 江觅荷从前会来府里找绿卿说话,燕扶光成了太子后,她便不爱登门了。 流言蜚语总是困扰着人们,江觅荷索性把绿卿约在了外面的酒楼。 “府里有点事耽搁了,您久等了?” 绿卿到时,江觅荷已经等着了,她歉意地冲江觅荷行了个礼。 “别多礼了,而且我现在只是一个皇子妃,你还是太子侧妃呢!”江觅荷不带恶意地打趣。 绿卿这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皇子妃太疏离,叫太子妃也不合适。 瞧出她的纠结,江觅荷说:“叫我江姐姐,反正比你大几岁,这样叫也合适。” 绿卿温柔地笑了:“是,江姐姐。” “我今天找你也没什么事,就是日子有点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一来二去想到了你。” 别看江觅荷内心足够坚强,徐皇后和燕羡之的事情没有影响她生活的脚步,可成天身处不能放松的场景,时时刻刻紧绷,她也会累。 燕羡之这次之后时常进出青楼,绿卿以为是这事给江觅荷造成了困扰,便劝解道:“别人没有您自己重要,要是实在管不住不想管,那便算了,别为难自己。” 江觅荷听完就笑了:“我就没想管过他,而且,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府里可好笑了。他那些妾室不敢亲近他和我作对,各个都急着抱我的大腿,恨不得离他远一点!” 笑得眼中泛起泪花,江觅荷才止住:“不过也很讽刺,就这样了,他还是不敢对我不满,惦记着我身后的资源。” 绿卿轻柔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痕:“那你畅快吗?” “畅快!怎么不畅快!”江觅荷说着说着又掉下泪来,“不过再畅快,心里也被他们这团恶心的东西堵着,一旦想到我父亲会因为我的存在,不得不对他伸出手,我就很后悔。” 绿卿心疼她的无助和自责,坐过去把江觅荷搂入怀中,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可是,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敢说,江觅荷绝对是世间少有的脑袋清醒的女子,她不会因为自己嫁给这样一个人,就完完全全站在燕羡之那边,她分得清轻重大小,也在乎家国大事,并不局限于后宅那方小小的天地,她有武将世家的女儿的豪气和勇气,也有不同寻常女子的眼界和认识。 “你能做的都做了,其余的事情,与其责怪自己,不如怪在他人头上。”绿卿宽慰别人的时候总是很有道理,说辞一套接一套的。 江觅荷被她逗笑,擦去眼泪后靠在绿卿的肩膀上:“你说得对,怪别人。怪我父亲当时眼光不好,怪他们母子不是好人,怪时局不好,我一个小女子,能做的都做了,保证不拖后腿就行。” 绿卿舒了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嗯,你今天说的有道理,我今天听你的。”江觅荷垂下眼睫,叹息一声,“不过,我其实很害怕。” 绿卿的手一顿,就听她接下来说:“我不会轻易被放过,我怕我……” 她和燕筝儿,就是徐皇后的燕羡之手中拿捏她父亲和她大哥的筹码。 江觅荷的未尽之言,绿卿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她很在乎江觅荷的处境,不甘心这么好的女子被牵扯进他们血腥的权力争斗中去,可同样的,绿卿也找不到很好的办法解救江觅荷。 和离这种事,在皇室基本不会发生。 想也知道,皇家最在乎的就是面子这种吃不饱穿不暖但足够虚荣的东西,江觅荷想与燕羡之决裂,基本不可能走和离这条路,更别说上面还压着个徐皇后。 除非徐皇后死了。 绿卿灵光一闪,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办法。可她下一瞬又泄气了,谋害皇后,这么大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她也只是敢想一想罢了。 最后,绿卿问她:“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江觅荷坐直身子,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她的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很有精神。 “你陪我说话就很好了,剩下的,我自己会想办法,我会尽力解救自己。” 第172章 绝子药 徐皇后身子恢复,就着急地操办了宫宴,想着借机拉拢朝中有能力者的家眷,从他们夫人这里先进行攻破,进一步为燕羡之铺路。 宁华月还在床上躺着,无法参与,他们府上派出了绿卿和陈清姿为女眷代表,随燕扶光入宫赴宴。 陈清姿不愿面对燕扶光,自己先一步去了后面那辆马车,这正合燕扶光心意。 他被陈清姿甩了冷脸还不察觉,绿卿也不提醒,欣赏起他身上特意穿的杏黄色蟒袍。 燕扶光很少穿颜色那么亮的衣裳,绿卿一时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他越翘越高的嘴角。 好半晌了,绿卿的眼珠子还黏在他身上,就算燕扶光此等脸皮厚实之人也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俊俏得前所未有吗? 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怎么不觉得? “咳咳……还看多久啊?” 绿卿自然地收回视线,再抬眼撞进燕扶光眼里,她后知后觉地解释:“妾看您这身衣裳,绣工难得。” 那必然难得,太子蟒袍,岂能随意对待? 燕扶光认定绿卿就是在馋他的身子却嘴硬,轻笑两声:“是吗?晚上回来让你好好瞧瞧。” 绿卿很有兴致地点点头:“好啊,妾也学一学,之前在绣房,嬷嬷们有这样手艺的都很少。” 她是真的在欣赏精湛的绣工。 燕扶光笑容僵在嘴角,为自己上一刻的厚颜无耻感到羞愧。 这副难以言说的表情落在绿卿眼中,她好心道:“您怎么了?累了的话就歇一歇,到了宫门外,妾会叫醒您的。” 燕扶光长长地叹一口气,静静靠在箱壁上阖上眼睛。 马车很稳,燕扶光渐渐睡着,绿卿 一直观察着他。 见燕扶光稍微歪了身子,她便轻手轻脚地坐过去,右手掌住他的侧脸,把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放。 一直到宫门外,绿卿坐得笔直,燕扶光越睡越安稳,鼻尖嗅到的熟悉味道最让他舒心。 马车停下,绿卿轻轻捏捏燕扶光的手心:“到了,您醒醒。” 燕扶光马上就睁开眼睛,所有疲倦一扫而空。 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燕扶光伸出手去扶着绿卿下车。 从马车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绿卿问他:“待会儿您要先去长定殿还是凤仪宫?” “长定殿。” 绿卿“嗯”了声,干脆利落地抛下燕扶光,走到了陈清姿身边,挽着陈清姿的手。 燕扶光:“……” “您走得快,先去长定殿,妾和姐姐慢慢走着去凤仪宫,不与您一道了。” 陈清姿心里冒出几分舒爽,她斜看了眼燕扶光,对他被“孤立”的样子很是满意,便顺着绿卿的话说:“您放心走。” 燕扶光盯住绿卿挽着陈清姿的那只手,心里忍不住想,她在外面从来不会与自己那么亲近,要不是看在陈清姿也是女子的份儿上,他快酸死了。 陈清姿得意地弯起唇角,拍拍绿卿的手背把她的注意力从燕扶光身上拉回来,亲昵地带着她向前走。 “皇后不知道还会不会为难你,你待会儿要是不想在凤仪宫多待的话,我们就出去走走,等到宫宴开始,直接去赴宴。” 陈清姿细细交代着,绿卿乖巧地一句句应下,姐妹俩不一会儿就把燕扶光落在了身后。 方进宝看了眼杵在原地不动弹的燕扶光,催促道:“您还看呢?陈侧妃又不会抢您的魏侧妃。” “我感觉她倒是想。”燕扶光面无表情地说。 方进宝:“……?” “算了,先去长定殿。”燕扶光大步向前,边走边嘀咕,“不管男女,都得防着点儿。” 绿卿和陈清姿都不受徐皇后待见,两人也就刻意放慢脚步,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才走到凤仪宫。 见礼问安,被徐皇后刺了几句,她俩才得以落座。 陈清姿靠过来,对绿卿说:“你先坐会儿,我得去与陈妃娘娘说几句话。” 陈妃是她的姑母,每次陈清姿进宫,她俩都会说上几句,绿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让陈清姿安心去,她待会儿坐不住先离开凤仪宫的话,会派下人说一声的。 陈清姿安心了,娉娉婷婷带着春玉往陈妃的宫殿去。 陈妃对陈清姿的态度,可以说和徐皇后对宁华月的态度相差无几。她们都是自己有儿子的人,自家后辈却是燕扶光后院的人,所以尽管面上亲情还在,立场却不一样了。 而且陈清姿和宁华月也有区别,至少宁华月是徐皇后让她嫁给燕扶光的,陈清姿却是她自己求了陈妃,才从齐王长风的侧妃备选成为晋王侧妃。 陈妃对陈清姿感情很淡。 “来了啊。” “是,清姿特意来给姑母请安。” 要说立太子这事,不仅徐皇后不爽,陈妃也很气。 她把对熙和帝立太子的火气撒到了陈清姿身上:“转眼,你就是太子侧妃了,当初我想把你许配给齐王,你固执己见,看来也是深谋远虑哈。” 陈清姿面色不动地跪下:“是清姿当时执拗了,全靠姑母心软,否则清姿不会有今天。” “呵,你可知道,你父亲现在多得意,就连你母亲也说,当时你要是嫁给齐王,便不会有如今的光彩。” 陈清姿的父亲,本身就是家中庶子,就算陈清姿的身份水涨船高,也轮不到他得意。 “父亲母亲一时失言,肯定是无意的,还请姑母不要与他们一般计较!” 陈妃翘着兰花指,指甲颜色艳丽,她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实际眼底一片冰冷。 “陈家容不得忘恩负义之辈!你替我好好给你父亲母亲说说!” 陈清姿头垂得更低:“是。” 陈妃锋利的眼风划过:“呵,以为你成了太子侧妃,他们便可以在陈家呼风唤雨了吗?女人的立身之本是儿子,你生不了,便是太子侧妃又如何?” 陈清姿倏地抬眼:“您什么意思?” 忘尘忧的事情,她敢确定,陈妃并不知情,为何她也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的事? 陈妃慢悠悠从榻上下来,俯身用长长的指甲挑起陈清姿下巴:“还记得你求我让你进晋王府的时候吗?你是陈家人,偏要去晋王府,我便是答应了你,也不会给陈家和我儿子留下后顾之忧。” 后顾之忧?陈清姿浑身发凉。 迎着她直愣愣的视线,陈妃失笑:“傻孩子,你做出选择的时候,也该想到,我不会让你生下晋王的孩子,成为陈家的威胁。” 所以,她亲自给当时的陈清姿下了绝子药。 再顺她的意,把她送去了晋王府。 第173章 肩上的重担 绿卿在凤仪宫迟迟等不到陈清姿回来,她坐在殿内,时不时还有不认识的人上来搭话。 谁都知道,绿卿不止是太子侧妃,还有太子殿下的宠爱,所以总有人想通过她,和燕扶光攀上关系。 绿卿不喜欢她们的虚伪和谄媚,而且徐皇后暗中飞过来几个眼刀差点把她捅穿,她简单应付几句,就带着寄琴离开了凤仪宫。 “咱们去御花园那边走走。” 结果到了御花园,绿卿在亭子里看见了陈清姿。 “姐姐怎么这么快就从陈妃娘娘那儿过来了?” 她一坐下,发觉陈清姿脸色不对,像遭到了巨大打击似的,眼底满是落寞和悲伤,眼眶也红红的,只是忍着没有掉下泪或者已经哭了很久。 察觉到这点,绿卿柔声道:“发生什么事了?” 陈清姿神采全无地摇摇头,唇边带起的笑很勉强。忘尘忧、绝子药,打碎了她曾经所有的美好期望,亲人带给她的伤害,比燕扶光更多。 陈妃给她下药,是整个陈家都默许和心知肚明的事,她的父亲、母亲,没有一个人怜惜她,告诉她真相,自从她进了晋王府,原来她就没有家人了。 陈清姿双腿发软地从陈妃宫里出来,眼泪在那段路上掉光了,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原来连哭都哭不出来。 绿卿见她失魂落魄却不愿提起,便也敛了追问的想法,轻轻握住陈清姿冰凉的手。 一直到宫宴结束,陈清姿都魂不守舍,等到回程时,她便抛下燕扶光,坐上了陈清姿的马车。 燕扶光眯着眼睛往后看,他问方进宝:“她们感情很好?” 方进宝凝神细想,片刻后说道:“奴才发现陈侧妃和魏侧妃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过口角摩擦,感情应当是不错的。” 再好也不能越过我啊! 燕扶光满腹牢骚地踏上马车。 今日请安,宁华月倒是撑着从床上下来,可陈清姿却没到场。 绿卿听春玉对宁华月说:“太子妃娘娘,我们陈侧妃病了,请您帮忙从宫里请一下太医。” 病了? 宁华月也有点诧异:“陈侧妃怎么就病了?” 春玉哽咽道:“奴婢也不清楚,陈侧妃就这么忽然病倒了,还请太子妃体谅。” 宁华月有点高兴,这样陈清姿手中的权力就要交回来,她很乐意给陈清姿请太医。 回了锦箨院,绿卿换了身衣裳,想着去邀月院探望陈清姿。她怀疑陈清姿是在陈妃那里受到了打击,但想不明白具体是什么。 来到邀月院,才发现陈清姿的病情比她想象的严重很多,本就单薄瘦弱的人躺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得没有生机。 绿卿问春玉:“陈侧妃是什么时候病的?怎么没早点请府医看看?” “主子这几日心情都不大好,奴婢们也说请府医来瞧瞧,可主子不让去,今天一早,主子就病倒了……” 陈清姿病了,宁华月没有痊愈,落在绿卿身上的担子重了些。 王嬷嬷搬来几大摞账本,摆放在桌上,直接挡住了绿卿的视线。 “王嬷嬷,这是什么?” “这是府上的开支进项,太子妃身子不适,陈侧妃也缠绵病榻,老奴不懂这些,太子妃便让奴婢把查账的事交给您。” 按照这些账本的数量来看,绝对不是今年的,绿卿随意翻开几本,上面是熙和四十三年的开支记录。 “前年的也要查?太子妃之前就一点儿也没查过?” 王嬷嬷笑而不语,回避道:“反正太子妃是这么交代的,让您一个不落地看,发现什么问题,及时指出来,别让有心人占便宜。” 合着把她当苦力使呗?密密麻麻的字迹,宁华月没有耐心看,索性就把任务交给了绿卿。 她随手将账本扔在桌上:“行。” 查账嘛,她不会可以学,脑子不笨,不至于学不会。 王嬷嬷对绿卿的态度很满意,笑呵呵从锦箨院回去给宁华月禀报:“小姐,魏侧妃没有不满,她答应了。” 宁华月冷笑一声:“算她识相!以后这种累人的差事,就交给她!” 绿卿从此开始学习拨算盘这项技能,她从一开始速度很慢,到后面越来越快,已经能适应这个差事了。 不过,账本实在太多了,她辛辛苦苦劳累好几天,看起来并没有减少多少本账本。 寄琴出主意:“不然奴婢们也跟着学?这样一来,您也轻松点?” 绿卿想了想,这是个好办法,她点了头。 “对了,不是还有三个庶妃吗?寄琴,你也去她们那儿说一声,让大家一起为殿下和太子妃效劳。” 寄琴欢欢喜喜地去传话,结果只有屈冬儿和郭舒兰过来,乔丝雨直接回绝了,说的话还不怎么好听。 屈冬儿一屁股坐在绿卿身边,也不在意还有郭舒兰在场,光明正大说乔丝雨的坏话:“她脾气就那样儿,与其来了给你找茬,还不如不来。” 绿卿也不在意一个乔丝雨,很快切入主题,教屈冬儿和郭舒兰核对账本。 学了会儿,郭舒兰会了。 绿卿高兴:“你在家学过?上手真快。” 这样她们的效率就会更高啦! 郭舒兰不好意思地笑笑,很腼腆小声地说:“学过一点点,要是做不好,魏侧妃别嫌弃我笨,您教教我,我也能做得更好的。” 这样的同伴,绿卿很喜欢,她拍拍郭舒兰的肩膀:“放心,不会的问我,我不会的再去请教会的人,咱们好好把事情办好,这几天你们的膳食锦箨院包了,事情完成,我再好好奖励你们。” 这可新鲜了,还有奖励呢,屈冬儿和郭舒兰忽然就燃起了斗志,认认真真跟着绿卿处理账本。 事情传到倚虹院,第二天宁华月就把乔丝雨硬塞进锦箨院,美其名曰协助绿卿。 本来和谐的三人小组,因为乔丝雨的加入,很快被搅和得头疼耳鸣。 乔丝雨太爱处处抬杠了,而且说话很不客气,也没有个分寸,吵吵嚷嚷不干活儿,全当自己是来监工的,在绿卿三人面前指手画脚。 就在她第三次阴阳怪气屈冬儿脑子笨的时候,绿卿冷脸发话:“你回去,不必再来,有你在,事情忙到年底都做不好。” “是太子妃让我来的!” “那她让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活儿啊!” “你干活儿了吗?” 随着绿卿的疑问发出,屈冬儿和郭舒兰默默看向乔丝雨,很难不认可绿卿。 乔丝雨脾气上来,甩甩手一跺脚,扭身冲出锦箨院。 第174章 乔氏落水 没人在耳边吵吵,绿卿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她看向同样舒了口气的屈冬儿和郭舒兰,笑笑招呼她们:“歇一歇吃点糕点再继续,活儿很多,一时半会儿也干不完。” 屈冬儿没有异议,郭舒兰不大好意思地贴着她坐下,一举一动都很拘束。 寄琴给郭舒兰上了茶,绿卿问她:“你来王府都快一年了?一切都还习惯吗?” 郭舒兰咬着糕点,嘴巴还鼓鼓的,她想咽下去再说话,可因为有点着急,反而呛到了。 “咳咳……” “快给她水!” 寄琴被绿卿提醒,很快就把水递到郭舒兰嘴边,又拍了拍她的后背。 狠狠咳了好久,又喝了水,郭舒兰才缓过来。 她的脸更红了,比之前还多了几分害羞:“好多了,多谢魏侧妃。” 绿卿温和地笑笑:“当心点儿。” “妾在府里一切都适应得很好,也多谢魏侧妃的关照。”郭舒兰说话声音很小,语气却很真诚。 她在府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没有被克扣,而绿卿就是负责这些事的,所以郭舒兰打心底里认为绿卿是个好人,也不因为她不得宠看不起她,给她穿小鞋。 绿卿受之有愧,她也没对郭舒兰有过特殊的关照,所有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你不必客气,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郭舒兰抿唇微笑,偷偷看了绿卿好几眼,还是认定绿卿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说了几句闲话,正当绿卿几个要继续处理账本时,曼冬从其他丫鬟那里知道了乔丝雨落水的消息。 “主子,乔庶妃方才掉进了水中,是路过的下人发现,才把她救上来。” 绿卿拨算盘的手一顿:“我去看看。” 屈冬儿和郭舒兰也站起来:“我们也去。” 沁芳院,府医全部聚集在这里。 乔丝雨的丫鬟飞霜跪在床榻边,边哭边说:“求求你们救救乔庶妃!奴婢求你们了!” 乔丝雨溺了水,要不是恰好有下人发觉,并且把她救上来,那她今天就生死难料了。 府医诊脉的间隙,绿卿问飞霜:“好端端的,怎么掉下了池塘?” 飞霜一哽,泪水再次漫上眼眶:“奴婢、奴婢没看见,乔庶妃让奴婢去倚虹院找太子妃……” 从锦箨院憋着一肚子气出来,乔丝雨就让飞霜去倚虹院给宁华月告状,所以主仆俩分开了。 “奴婢后来去找乔庶妃时,下人已经把她救上来了。” 那这样说来,乔丝雨是怎么掉进池塘的,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宁华月和陈清姿都还病着,绿卿就留下在这里坐镇。 因为乔丝雨不会浮水,所以掉下去后被狠狠呛住,加上当时花园里没有多少下人,她被发现的时候挣扎得浑身无力,差点就没命了。 所以总的来说,乔丝雨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情况不大好。 煎药灌下去后,王嬷嬷过来了。 她说:“魏侧妃,太子妃很紧张乔庶妃的情况,特意派老奴请您去一趟倚虹院,说说乔庶妃的病情。” 绿卿也就跟着她去了。 还没说话,她大致就猜到宁华月会说什么。 果然,也如她所料,乔丝雨的事,宁华月是非要往她身上泼脏水。 “乔庶妃脾气秉性火爆了点儿,魏侧妃不是不知道,这下好了,她在你那里受了气,掉进了池塘里。” 绿卿冷静反问:“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宁华月蹙眉望向她,那副神情很像是在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是你害得她掉下去的! “您不懂我说的?”绿卿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脊背挺得很直,“我是说,乔庶妃出言不逊、性格跋扈,与她掉下池塘有什么联系?” 宁华月捂着胸口轻咳两声,为乔丝雨打抱不平:“飞霜都来我这里说了,你当着其他人的面赶走乔庶妃,她才会气得跑去池塘边撒气,最后掉进了池塘!” “飞霜说的?按照您的说法,飞霜提前就知道乔庶妃会掉下去?” “你不要胡搅蛮缠!”宁华月伸出手指着绿卿。 火药味儿忽然在屋内蔓延,绿卿挥开她的手,冷脸道:“谁胡搅蛮缠?太子妃叫我来,到底是关心乔庶妃的情况,还是迫不及待要给我安一个罪名?”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很有意思吗?” 王嬷嬷在门口听见里面的动静,忙迈着小碎步进来,先是挤开绿卿安抚情绪激动的宁华月,再然后就对绿卿说:“太子妃身子不好,魏侧妃别这样,要是太子妃出了什么事,您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绿卿勾起一边嘴角:“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得扛下所有罪名?太子妃果真高贵,但你们也别把我当软柿子捏!” “乔庶妃为何被我赶出锦箨院,锦箨院上下和屈庶妃、郭庶妃都清楚,太子妃自己去查,我就不奉陪了,省得中途乔庶妃出点什么岔子,又得找我麻烦。” 绿卿甩甩手走人,甚至连沁芳院都不去了,直接回了锦箨院。 宁华月气得拍被子:“越来越不服管教了!都是太子惯的!” 燕扶光对宁华月的埋怨一无所知,他茫然地睁着眼睛,被锦箨院的下人挡在院门外。 很快,寄琴亲自来赔罪:“殿下,魏侧妃身子不舒坦,谁都不想见,您见谅。” 燕扶光眉头一紧:“病了?” 寄琴摇摇头:“魏侧妃没病,就是不舒坦。” 不舒坦?那或许是月事来了。 燕扶光不理解,他一直都不嫌弃这事,怎么这次偏偏要避着他呢? “您请回,奴婢回去照顾魏侧妃了。” “……行,好好照顾着。” 他孤零零地回了鹤鸣院,忽然想起来这根本不是绿卿来月事的日子。 方进宝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乔丝雨落水的事。说,这位主子根本不关心除了魏侧妃之外的人,很大可能会说:我又不会治病,落水了就找府医。 但不说,好歹她是四品官员的女儿,不能完全漠视。 纠结一会儿,方进宝才把这事给燕扶光说了。 可燕扶光满脑子都是绿卿月事日子乱了的事。 “落水了?这个时节水温不低,让府医去瞧瞧,该喝药喝药,该休养休养。” “来报的下人说,乔庶妃溺水时间长,现在高热不退。” “给她请个太医。” 方进宝无话可说了,他本来也不奢望燕扶光能主动说去趟沁芳院。 第175章 被推下水 绿卿闭门谢客,乔丝雨的事不管了,账本也不核对了,甚至连燕扶光都不想见,略微聪慧一点的人大致能猜出,宁华月给她气受了。 涉及到绿卿的事,方进宝一般都会给燕扶光禀报。 燕扶光一听完,扔了手中的毛笔。 “她是这样说魏氏的?” “是,奴才去倚虹院打听了,太子妃娘娘什么都不问不查,就把罪名往魏侧妃头上扣,魏侧妃这才甩手不干。” “锦箨院现在什么情况?府医去看过没有?别气出个好歹来。” 方进宝一一回答:“魏侧妃没消气,锦箨院的门还关着呢,奴才也问了江医女,说魏侧妃身子确实不爽利,前几日劳累过度,得好好休息。” 燕扶光抓住重点:“她前些日子忙什么了?” 方进宝:“太子妃把好几年的账本都搬去锦箨院让魏侧妃核对,据说魏侧妃一个人忙碌了好几日,屈庶妃和郭庶妃去帮忙,后来太子妃又让乔庶妃去搭把手,可魏侧妃把乔庶妃赶了出来。” 燕扶光一点都不怀疑绿卿的懂事,他确定道:“必定是乔氏的错。” 这偏心偏得是一点也不委婉,方进宝在心里叹了口气,紧接着道:“出了锦箨院,乔庶妃就派丫鬟去锦箨院,因此乔庶妃落水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 燕扶光对宁华月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更加厌恶了,他道:“这样也好,府中什么事都交给太子妃去办,魏氏怎么做她都要刻意刁难,不妨趁机歇一歇。” 方进宝弯腰道:“是,奴才这就去锦箨院传话。” 等到方进宝来了倚虹院,王嬷嬷迎上去:“方公公来了,可是殿下有什么吩咐?” 方进宝甩一甩拂尘,笑眯眯道:“是,殿下的意思是,这段时间府里任何事宜,都交给太子妃处理。” 王嬷嬷愣了下:“为何?太子妃病中恐怕没有那么多精力……” “殿下是这样说的,具体为何,奴才想,太子妃会清楚的。” 方进宝传达结束就离开了,王嬷嬷拍拍大腿,感觉大事不妙。 她猜测,会不会魏侧妃给殿下告状了? 宁华月了解方进宝的来意后,猜都不猜,断定道:“一定是她故意的,故意在殿下面前卖惨。” “那您打算怎么做?您身子不好,还不能下床太久,陈侧妃也在病中,不说别的,乔庶妃那儿就不能没有人……” 宁华月打发王嬷嬷去看着,王嬷嬷没办法,也只能去了。 第二天,王嬷嬷守在沁芳院,乔丝雨一醒来,就对她说:“嬷嬷!你一定要帮我请求太子妃为我调查真相!我不是自己摔下去的,有人在背后推我!” 王嬷嬷冷汗瞬间下来,她刚跑出沁芳院,想回倚虹院,却想到将此事告知宁华月只是给她徒增负担。 思及此,王嬷嬷调转方向,往锦箨院去了。 锦箨院的门紧紧关着,有下人守在门后,她拍拍门,说她想见魏侧妃一面,可里面的人听出她的声音,拒绝了。 “王嬷嬷请回,魏侧妃歇下了,有事您直接去找太子妃。” 王嬷嬷一时之间没有办法,她咬咬牙,想着去鹤鸣院求钟嬷嬷。 “钟姐姐,您说说,魏侧妃不管事,这如何得了?” 钟嬷嬷可不想和她在背后嚼舌根子,尤其她还从方进宝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对宁华月才是真正的无话可说。 “本身后院也该由太子妃管事,魏侧妃身子不适,你在怪她病得不是时候?” 王嬷嬷一噎住,分明没有生病,为什么要维护她。 “据我所知,魏侧妃不是第一次受太子妃挑刺了,这件事就两个办法,一个是给魏侧妃赔罪,一个就是你和太子妃好好把事情处理好,不然给不了乔庶妃一个交代,殿下会怪罪。” 王嬷嬷垂头丧气地折返倚虹院,那边刚醒来的乔丝雨就闹起来了。 她无比坚定地说:“绝对是有人推我,而且穿的衣裳是月白色的!” 月白色的衣裳,那人就不是下人了。 根据她提供的线索,飞霜到处打听,谁家主子昨天穿了月白色的衣裳去池塘边。 倒是有人说季明珠昨天穿的就是月白色的衣裙,可她们主仆俩咬死了说自己一直待在屋子里,没有出门。 乔丝雨气火攻心,一个激动又昏了过去。 但是季明珠不满自己被泼了脏水,找上门来好好教训了一顿飞霜。 总之,沁芳院闹哄哄一片。 绿卿这次是真的不想再去做这些出力不讨好的事了,她让人把账本搬回倚虹院,专心陪孩子们。 聿哥儿和九哥儿察觉出娘亲不太美妙的心情,两个胖小子一左一右靠在绿卿身边,时不时笑几声,逗他们娘亲开心。 “娘亲没事,你们去玩。”绿卿一边推一下,实在是炎热的夏天,这哥俩太热乎了,靠得太紧会很容易出汗。 聿哥儿最善解人意,懵懵懂懂的年纪却可以分辨出女人的口是心非。什么没事啊,分明受了委屈! 他哼哧哼哧站起来,扑进绿卿怀中,捧着她的脸,响亮地亲了一口。 九哥儿扒拉着聿哥儿,不甘落后也上去湿哒哒地亲一口绿卿的脸蛋。 两边脸颊都沾了口水,绿卿取出手绢擦了擦,心里的郁气确实少了大半。 “乖孩子,你们去玩耍,娘亲真的没事了。” 生气伤的是自己身子,而且宁华月又不会买账,绿卿心想,她这次绝对不会退步,非得让宁华月瞧瞧,她到底是不是软柿子。 “主子,乔庶妃怀疑是季侍妾把她推下水的,但季侍妾不承认,而且还很生气地去沁芳院大闹了!” 曼冬的语气绝对不是担忧,她十分兴奋。 绿卿傲娇地轻哼一声:“闹就闹呗,打就打呗,太子妃最爱端架子,这些出风头的事儿她喜欢做便让给她!” 曼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她更关心的一点是:“您说,乔庶妃真的是季侍妾推下去的吗?她很坚定她不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 绿卿想了想,干脆往后一靠,随手翻开一本游记:“不知道,让太子妃自己去查。” 第176章 事不关己 乔丝雨反反复复高烧几天后,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她第一件事就要去找季明珠算账,第二件事是去倚虹院找宁华月主持公道、调查真相、惩罚季明珠。 王嬷嬷又来找过绿卿,还是同样的,绿卿没有露面,也没有松口。 宁华月这几天是可能受到情绪影响,加上中的毒不一般,所以根本没有精力应付乔丝雨。 王嬷嬷心疼宁华月,一咬牙就说:“要不老奴去给魏侧妃赔礼!” 她也明白,宁华月和倚虹院有多针对绿卿。从前绿卿没这样甩过脸放开手,她们察觉不出绿卿的作用,现在好了,府里剩下的唯一一个管事的主子被得罪了,后院这几天简直是一团糟。 “反正奴婢是个下人,给魏侧妃赔礼道歉没什么丢脸的,乔庶妃和季侍妾掐得厉害,奴婢害怕同时让季大人和乔大人不满。” 后院的女人不可小瞧,她们绝对没有本身看上去那么无关紧要,身后牵扯了家族势力,得罪谁都不好。 乔丝雨和季明珠的纠葛,解决不了,会成为乔、季两家对宁华月和燕扶光的不满。 宁华月只得忍了这口气。 早晨,澜哥儿用了早膳就去了梦笔斋,绿卿去暖阁里看了几眼还在熟睡的两个小家伙,王嬷嬷就是这个时候上门赔罪的。 “奴婢替太子妃请魏侧妃管理家事!” 绿卿站在游廊下,神色淡漠。 王嬷嬷扑通跪下来:“请魏侧妃不要与太子妃计较,事关紧要,还请魏侧妃大局为重!” 绿卿半掩住咳嗽:“我身子不适,而且也没有你说的那么重要,别拿这些事来压我。” 她不管王嬷嬷脸色怎么样,边咳嗽边往屋里走。 寄琴追进去,大声喊:“主子,您怎么样?奴婢这就端药来!” 曼冬则满面愁容将王嬷嬷扶起来:“您也看见了,魏侧妃身子不适,还喝药呢。而且太子妃不是不乐意我们主子管乔庶妃这事吗?王嬷嬷您请回,别为难魏侧妃了。” 光王嬷嬷低头有什么用?宁华月这次再不表态或者反省,轻飘飘这么揭过,绿卿绝对不管。 于是乎,事情发酵,连季巡都知道了这事。 他来找燕扶光,说:“小女有些时候性格确实张扬,可她不是坏人,还请殿下和太子妃给她证明清白。” 乔丝雨的父亲,当着季巡的面不敢说话,转过身也来燕扶光面前委婉地让他把事情调查清楚,毕竟自家女儿差点没命,这绝对不是小事。 燕扶光把这些话一句不落转达给宁华月。 “太子妃多费点心,乔氏和季氏的矛盾不解决,后院一日不得安宁。” 宁华月对燕扶光的不满肉眼可见:“妾身的情况您也看见了,根本没有精力处理她俩的事,您与其为难妾身,不如吩咐魏侧妃来做!” 燕扶光冷冷地看着她:“为难?这就叫为难了吗?” “魏氏尽心尽责,到底是谁为难她?” “所以您根本就是来为她找妾身麻烦的!” 这俩人,好不容易见面就吵架,吓得倚虹院的下人都不敢出声。 宁华月继续发泄她的不甘:“您对她百般呵护,尽管妾身没做什么,她只要在您面前掉点眼泪,您就认为全是妾身的错!殿下,您的心都是偏的,您还不知道吗?!” 燕扶光看她就像个疯子:“魏氏从未找过孤说你的坏话,所有这些,不过是你自己臆想。而且,孤就是偏心她,她被你处处刁难,孤就是不忍心。” “乔氏与季氏的事,她没必要在你恶意的揣测下沾手,所以,这事孤希望你给孤一个说法。” 宁华月抹掉眼泪,冷笑看着他无情离开的背影。 乔丝雨坚信她是被人推下去的,最怀疑的人就是季明珠。 宁华月那边,派王嬷嬷去调查,燕扶光终于大发善心,也开口让钟嬷嬷过来协助。 锦箨院虽然关着门,但是曼冬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她眉飞色舞地对绿卿描述:“季侍妾貌似真的不无辜,她们查到她那天是出门了的,而且好像就在池塘那边,不过季侍妾说她就是在外边散步,根本没趣池塘边上,所以更不可能把乔庶妃推下去。” 绿卿歪了歪头:“所以,现在查不出证据吗?她们准备怎么交代?” “查不出证据,所以太子妃现在让王嬷嬷调解掐庶妃和季侍妾的关系,想让她们都各退一步。” 绿卿挑起眉毛,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个人会有退让的说法,不过这不关她的事,不必过多操心。 “不说她们了,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抱来,待会儿澜哥儿也要下学了。” 小家伙们睡饱了才起来的。聿哥儿心情颇好,一见到娘亲就咧嘴笑;九哥儿还需要时间压下眉眼间的烦躁,怏怏地靠在无霜怀里。 半个时辰后,澜哥儿快快乐乐回来了。 他照例给绿卿说了今天他和小伙伴们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再然后熟练地搂住两个弟弟。 “娘亲,你心情好点了吗?”人小但是对身边的人都很在乎,澜哥儿把这几天绿卿的烦闷看在眼中。 绿卿揉一把他的脑袋,温柔地看着他们哥仨,轻声说:“已经好了。” 宁华月的认可对她来说没什么用,她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至于今后宁华月安排下来的任务,那些另说。 燕扶光在锦箨院终于开门的当天晚上就过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绿卿的表情,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茶盏,想问她为什么迁怒自己,又怕问了被赶出去。 没想到绿卿主动解释:“妾前些日子有点累了,只想待在院子里休息,殿下不会怪妾?” 燕扶光舒了口气,愿意和他说话,而且语气神情都正常,那证明她已经恢复心情了。 长臂一展开,将她搂入怀中,很贴心道:“太子妃哪里做得不对,我会……” 绿卿捂住他的嘴巴:“这是妾自己的事情。” 她不想什么事都依靠燕扶光,她不想完完全全成为他的附属物。 第177章 不得人心 阳光炽热,树影斑驳。 柔软的柳枝随风飘摇,轻轻抚过水面,漾起片片涟漪。涟漪渐渐推开,撞上圆圆的荷叶,抱住亭亭玉立的花梗,清雅动人的花朵微颤,更显迷人风姿。 绿卿摇着团扇,坐在树荫下,曼冬在她耳边汇报:“主子,料子给每个院子都送去了,不过乔庶妃和季侍妾还是为了一匹桃红色的料子争了起来。” “她俩怎么又撞上了?” “奴婢们去给屈庶妃送料子的时候,这二位忽然就出现了。” 本来桃红色的料子没什么稀罕的,本质还是乔丝雨和季明珠的对抗,所以这俩人抢的也根本不是料子。 绿卿晃了晃扇子,手腕上的镯子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她们谁抢赢了?” 曼冬皱巴着脸:“都没赢,吵了好久没个输赢,料子被奴婢拿回来了。” 桃红色的料子,府里还有,曼冬为难道:“不然奴婢再取一匹桃红色的给她们分?” 绿卿摇摇头:“就算有两匹,她们肯定也想争现在这匹,而且,为什么事事要随了她们的心意?还当自己是孩童?” “那接下来怎么办?府中只剩下乔庶妃和季侍妾的衣料没送出去。” “她们不要,咱们就留着,反正最后反悔的人不会是我们。” 绿卿没把这事当回事,她也根本不会插手乔丝雨和季明珠的矛盾。 “对了,最近热得厉害,您管着府里各院用冰,太子妃的意思是,想让您给倚虹院增点份例。” 绿卿疑惑:“太子妃那身子,要用多少冰?” 倚虹院和邀月院的主子,因为生病,都不敢随意用冰,宁华月难道痊愈了? “奴婢估摸着,太子妃想用自己的份例,填给许侍妾她们。” 许柔和方雅只是侍妾的位份,府里的冰轮不上她们,肯定是她们在宁华月面前勤勤恳恳侍疾几个月,宁华月才想着给她们一点好处。 “多的没有,但倚虹院的份例,随太子妃处置。” “哎,奴婢待会儿就去回话。” “聿哥儿和九哥儿午睡应该起来了,我也回去了。” 丫鬟撑着伞,绿卿走在伞下躲着太阳,等回到锦箨院还是出了点汗。 寄琴端来一杯放凉的茶水,绿卿接过灌进嘴里:“花园里景致不错,坐在树荫下的时候也不觉得热,没想到走几步就出汗了。” 屋里摆着巨大的冰盆,凉意渐渐浮出,寄琴给绿卿打着扇子,她休息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许多。 “聿哥儿和九哥儿呢?还没醒?” 才念叨完,下人就把他俩抱过来了。 天热,他们两个小家伙身上的肉又多,所以穿得很少,肉乎乎的胳膊和小腿都露在外面。 捏一把九哥儿的腿弯,干的,应当是婆子才给他们擦过。 “汗水都擦干净了,怎么还心情不好呢?” 九哥儿不喜欢夏天,热得他睡也睡不着,小脾气也就更大。他抿着红嘟嘟的唇,小小的眉头拧成毛毛虫,整个人委屈又烦闷地仰躺在榻上,四肢最大程度伸展,避免待会儿出汗肉肉黏在一起让人不舒服。 聿哥儿还好些,但最近气温异常高,他的状态也不太好,至少笑容没有之前明媚了。 无霜看得心疼:“不如在屋里多加几个冰盆?” 寄琴望着屋里已经够多的冰块摇头:“小主子们年幼,冰用得太多容易生病。” 是这么回事,无霜叹叹气:“是我糊涂了。” 最近几年,京城的夏天都没有这么热,绿卿担心孩子,自己胃口也不大好,没多久的功夫就瘦了一圈。 她这还算好的,本身不是很怕热,而且经常散步活动,身子骨也不错。 那些身体条件不好,或者很怕热的,这几天前前后后中暑了好几个,到了请安的日子,倚虹院空出不少空座位。 宁华月恢复了些,至少现在能下床活动,不必每天大半时辰都躺在床上。她看着精气神不错的绿卿,吩咐道:“近来天热,魏侧妃去膳房那边瞧瞧,让负责采买的人用点心,别每天大鱼大肉的……” 绿卿抿了口茶,放下茶杯,眼神淡淡地扫过宁华月消瘦的面庞:“还是太子妃您自己去说,或者派您自己的人去看着。” 宁华月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我的话,对魏侧妃来说都不管用了?” 绿卿还是不给面子:“我的事情很多,没空,您另请高明。” 宁华月的事,染上了就会一身腥,她长了教训。 这已经不是绿卿第一次当着全部人的拒绝宁华月了,本来乔丝雨和季明珠的事没解决好,宁华月怪罪在绿卿身上,现在更甚。 “不过说了魏侧妃几句,你就记恨上了?何至于如此小家子气?” 宁华月非要针对绿卿,这让屋里其他人纷纷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放轻呼吸。 绿卿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掩唇笑道:“我不过是腾不出时间,又被太子妃胡乱责怪怕了,您何至于指着我一个人欺负?” 说完,话锋一转,绿卿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两颗眼泪唰地流下来。 “我自认为尽心尽责,安排下来的事全都放在心上,本想着您能看得见我的努力,不想原来我做什么,在太子妃眼里都是错的……” 她假兮兮地哭泣着,引得屈冬儿不忍落地站出来为她说话。 “不说别的,魏侧妃手里的事,没有一样没办好。太子妃和陈侧妃生病这段时间,后院姐妹有什么事找到魏侧妃,她都出手相助。妾也想不明白,太子妃当初为何在什么都没查清楚的情况下,把乔庶妃失足掉进水里的事,怪罪在魏侧妃头上!” 一旁的郭舒兰不敢发话,可那不停点头的动作表明了她的立场。 还有最后面几个不受关注的侍妾,她们也在绿卿这里得了好,此时不免担忧地看着绿卿。 宁华月绷着脸,她没想到,绿卿在后院里的风评居然不错,反倒是衬得她这个太子妃气量小、不得人心了! 第178章 珍藏的画卷 绿卿哭着从倚虹院出来,实际心里在想,后面办事要更加认真仔细。 宁华月不负责、不公允,那她就偏偏要做得比她好、比她强。 她倚仗燕扶光的宠爱和三个儿子是没错,可她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别人,自己不思进取,绿卿更想靠自己,得到别人的认可。 屈冬儿真以为绿卿被伤了心,请安结束没回自己的院子,直冲锦箨院而来。 “你别伤心呀,我们又不是没长眼睛,你做了那么多,大家都念着你的好,不是看不出来太子妃为难你……” 绿卿默了默,她打从离开倚虹院,眼泪早就擦干了,这会儿心情好得不得了。没想到屈冬儿会特意为了安慰她走这一趟,绿卿配合着表现出一点低落,唉声叹气道:“我明白,其实我该忍着,可总有委屈的时候,今天让你们看笑话了。” 屈冬儿抿抿唇,手掌靠在绿卿耳边说悄悄话:“对别人还可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话,可太子妃她就不是得理饶人的人,你如今也是侧妃了,太子殿下又疼你,咱不受她的气,该硬的时候就得硬一点!” 绿卿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没想到屈冬儿会对她说这些话。 屈冬儿也是大着胆子给绿卿说这些话的,换个人,她只想安安静静当她的小透明,整天在后院混吃等死。可绿卿不一样,她受了她许多恩惠,自然要真心想相待的,否则她岂不是成了没良心的人了? “反正我就是支持你的意思!你开心点儿!”屈冬儿笑弯了眼睛,点点绿卿的脸颊。 绿卿弯起唇角,握住屈冬儿的手:“我知道了,谢谢你。” 人心很重要,她算是从这件事里得到了启发。 受宠让她手中有权,她得把这些权力用好,否则将会沦落到宁华月的地步,空有一副架子,背后谁都不服她。 浑身干劲的绿卿紧接着去上了阮夫子的课,一直学到下午。 读书识字她学得差不多了,作诗这类高雅的活动急不得,阮夫子说先教她一些可以修身养性的乐器,这是绿卿第一天学弹琴。 说学,其实她只上手弹了几下,其他时间都在欣赏阮夫子的琴声。 她喜欢弹琴,光是看着都开心。 燕扶光好久没看她这么高兴了,前不久还被拒之门外,今儿居然也有被迎进门的待遇。 “什么事笑得这么灿烂?”说话就说话,他还非要当着许多下人的面去摸绿卿的脸颊。 绿卿躲开,顺势挽住他的手臂:“殿下今天看起来也很高兴。” 两个人腻腻歪歪地往屋里走,燕扶光说:“我是看你高兴,我才高兴。” 绿卿红了脸,松开挽着他的手,顾左右而言他:“澜哥儿今天有个小伙伴生辰,要晚点回来……” 燕扶光往榻上一看,很好,那两个肉墩子也不在。 一个动作,绿卿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聿哥儿和九哥儿中午太热没睡好,现在还在睡,要把他们抱来吗?” 算起来,燕扶光好几天没过来了,他忙得很,一天大部分时间都被公务挤满,尤其今年天气的原因,各地干旱严重,朝中忙着赈灾事宜。 绿卿猜想,他一定想孩子们了。 于是,她想去门口吩咐下人,看看小家伙们醒没醒,醒了的话就抱来陪他们父王玩耍。 燕扶光往榻上一躺,将绿卿一拉,抱进怀里:“先不用,他们睡他们的,我们说说话。” 亲密的事做了不少,可一下子靠这么近,绿卿还是会害羞。 她动了动身子,小声咕哝:“热……” 燕扶光略微松开些,可还是不让她离得远了。 修长的手指虚虚捏住她精致小巧的下巴,双眸含笑:“问你呢,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绿卿捏住他不老实的手指,笑了笑说:“阮夫子要教妾弹琴啦!” 原来是这样,燕扶光活动手指,挠挠她下巴下的软肉:“她会的还算多,想学什么可以给她说,让她教你。” 不过,看着绿卿因为一件小事这么高兴,燕扶光心底越发柔软:“喜欢弹琴?” “喜欢!”她的声音都染上愉悦,尾音上扬,眼里闪着细碎的光。 从前也听过人弹琴,不过那时候她只想着办好差事不被责罚,根本想不到有一天,她能摸得到琴。 绿卿想,她喜欢目前的一切。即使也会有许多不同困扰她的事情,身边环境比从前复杂无数倍,危险也更多,可她还是更喜欢现在,因为她渐渐意识到,自己有了更多选择的权力和享受生活的机会。 燕扶光眸光微动,他发现,他心跳好像更快了。 绿卿在他面前,一向是乖顺听话的,偶尔发点小脾气,他还没哄,她自己就好了。 她的万般体贴让他很受用,觉得世间这么合他心意的人只有这么一个,他不需要她做什么,也不需要她有多大的本事,就可以把他所有的宠爱给予她一人。 燕扶光觉得绿卿仿佛他珍藏的画卷,只要他打开,她就完完整整出现在自己眼前,每一处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但方才她谈起弹琴时的表情语气,很生动,就像一直存在画卷上的美景,真真实实出现在你眼前,画很好看,可还是实景最吸引人。那份生动、真实是与众不同的,画工再好也不及她本人,所以反馈给他的感受也很不一样。 他用视线细细描绘她此时此刻的模样,手掌怜爱地托住她的脸颊,满腔温柔将要溢出来:“喜欢就学,我让人去给你寻一把好琴,学会了,弹给我听。” 意外之喜,绿卿开心极了,连声说了好几次“多谢殿下”。 俩人黏糊了这么一会儿,聿哥儿和九哥儿都醒了,寄琴小心翼翼在门口提醒他们用晚膳。 绿卿整理好衣衫从榻上下来,燕扶光却躺着没动静。 “殿下?” 还是不动弹。 她迟疑着推推他的腿,俯身去拉他的手,“起来用膳。” 燕扶光这才翘着唇角顺着她的力道坐起来:“走,用膳。” 第179章 炎炎夏日 夏日炎炎,各地干旱严重。 绿卿做主,减少各院用冰的份例,首先遭到了宁华月的反对。 “热得不行了,你还要把冰撤去大半?脑子里想什么呢!” 方雅和许柔就是靠着从宁华月这里分来的冰块度日,她俩怨气很大:“本来就不够用,为何要减少份例?锦箨院也是如此吗?” 绿卿淡淡道:“每个院子都一样。大燕上下,无数百姓正遭受干旱之苦,咱们日子已经算过得很好了,而且并非完全不给大家用冰,我也会吩咐膳房每日给大家送些消暑解渴的汤。” 燕扶光透露的消息,熙和帝为这事焦头烂额,后宫某些不会审时度势的宫妃触了霉头,在这个关口只顾自己享乐,直接被降了位份,牵连家族。 “特殊时期,咱们大家互相理解,避免外面的人抓住把柄做文章。” 她一一解释,能理解的人自然会配合,不认同的人也不敢当面反驳。 事情过去几天,在大家都怨声载道的时候,朝中许多不懂得低调行事的臣子家眷被定罪,关进了大牢。 “说这几位大人的妻女奢靡无度……” 熙和帝心情不好的时候看谁都不顺眼,稍微有一点不如意的地方就会被无限放大,他气的并非这些人用了多少冰,而是大多数百姓苦于干旱时,这些人事不关己的态度。 绿卿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才会想着削减各院用冰。 消息传开,后院再没有人质疑绿卿的决定,配合着安分下来。 “叫江医女过来一趟,这么热的天,我怕有的人受不了,请江医女熬点汤药什么的,每天给她们送去。” 绿卿想得周全,锦箨院办事的下人也利索,很快就安排下去。 乔丝雨喝汤喝药喝得心烦,当着绿卿的面发牢骚:“每天就这几样,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花样!” 绿卿不搭理她,转过头就当没看见这人。 花样,外面干成什么样子了,这么长时间一滴雨没下,许多地方河水枯竭,百姓因为没水闹得不可开交,她还挑上了。 独角戏很难唱,没人捧场搭腔,乔丝雨很快噤了声,愤愤拧着手绢坐下。 宁华月就算很不想承认,也得认可绿卿的做法,“好了,就按照魏侧妃安排的做。” 绿卿可有可无地颔首,继续操持着整个府上的大事小事。 温度在傍晚稍稍降低,较下午那阵闷热而言,此时已经算是比较舒适的了。 绿卿让人搬来一个大大的木盆,她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放在里面泡澡。 藕节似的胳膊腿暴露人前,蹲在一边帮忙的曼冬悄悄捏了两把。 水是温热的,绿卿挽起袖子,撩起水往两个小家伙身上浇。 聿哥儿舒展眉眼,笑声像银铃般泄出:“咯咯咯……” 曼冬学着绿卿给九哥儿浇水,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瞅一眼曼冬,然后一点预兆没有的用力地拍了一下水面,溅起的水花浸湿了曼冬的衣袖。 “三公子真调皮!”曼冬笑着躲开。 九哥儿觉得好玩,眼神扫了一圈,落在绿卿脸上,胖乎乎的胳膊举起来跃跃欲试。 “嗯?”绿卿很有威严地看向他,“娘亲先给你们洗洗,洗好了你们再玩。” 既然这样的话,九哥儿也只有妥协了。 他扭扭身子,乖乖道:“好叭!” 不过他不要谁给他洗,自己坐在木盆边,脑袋靠上盆沿,双手有模有样地搭开,与燕扶光沐浴时慵懒闲适的模样极度相似。 绿卿忍俊不禁,抬起手捏捏他的小胳膊:“还挺会享受!” 九哥儿咧开小嘴,哼哼两声,灵活的脚丫子翘出水面,摇晃几下搭在聿哥儿后背。 聿哥儿随他去,不把九哥儿的小脚丫当回事,推推绿卿的手:“还要!还要!” 绿卿继续给聿哥儿浇水,他捧着水泼在自己小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澜哥儿自诩长大了,不习惯像弟弟们这样当着许多人的面傻兮兮地洗澡。他下了学,先回东厢房沐浴换衣,再衣着整齐地过来围观弟弟们。 绿卿笑着招呼他:“澜哥儿给九哥儿浇水。” 澜哥儿特意去拿了个小瓢,舀起水一次次往九哥儿身上浇下去。 九哥儿大爷似的一动不动接受澜哥儿的服务,澜哥儿看他实在可爱,捧着他的小脸揉搓了好几下。 简单洗了洗这两个小家伙,绿卿就让他们自己在盆里泡着玩耍了。 “再玩一会儿就起来了,玩水太久容易生病。” 聿哥儿和九哥儿互相看一眼,脆生生一起回答:“好哒!” 说完,俩孩子跟小鸭子似的,欢乐地在盆里扑腾追赶。 绿卿怂恿“成熟稳重”的澜哥儿:“要和弟弟们一起玩水吗?” 澜哥儿垂眸认真看了看自己刚换的衣裳,摇摇头:“不了,下次在屋子里我再和弟弟们玩。” 孩子长大了,知道要面子了,绿卿欣慰不已。 半盏茶过去,绿卿说一不二把盆里两个孩子拎出来,寄琴和曼冬一人用一张大大的巾帕裹住他们,笑呵呵抱在怀中送进屋里。 绿卿才给他们穿上衣裳,锦箨院外春玉前来求见。 “魏侧妃,求您去瞧瞧我们主子!”春玉满眼恳切地跪在绿卿面前,说完话还磕了两个头。 绿卿有一瞬间慌神:“陈姐姐怎么了?要不要请太医?” 陈清姿生病后,一直拒绝任何人探访,只有府医经常出入邀月院。绿卿也关注着她的病情,隔几日就要问问府医她的情况。 “陈侧妃身子弱,再多药喝下去也没用,太医上次来说,主子更多是心病。可是主子谁也不见,奴婢想给陈家去信,让主子家中姐妹来陪她说说话,她也不肯。府中唯一能和主子说得上话的只有您了,奴婢求您去见一见陈侧妃!” 陈清姿上次进宫回来,魂魄就好像丢在了外面没找回来。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要么看书要么躺着,活生生把自己憋着,很少开口说话,药也不认真喝,短时间就消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春玉害怕她哪天就这样消失了,这才找到绿卿这里来,寄希望于陈清姿能见见绿卿,说说话。 第180章 久旱逢霖 邀月院。 春玉领着绿卿去到陈清姿的卧房外。 她在门口轻声说:“主子,魏侧妃来找您说话了。” 里面没动静,春玉着急得快掉眼泪了。 绿卿轻轻拍拍春玉的肩膀,对里面的陈清姿说:“姐姐,我有件事不太懂,想来问问你。” 静静等了会儿,屋里才传来陈清姿的声音,应当是很少开口说话的缘故,嗓音有点哑:“进来。” 门从里面打开,绿卿刚一瞧见陈清姿的模样,眼眶就湿了。 面前的人和她印象中的陈清姿完全两个人,她好像褪去了所有颜色,彻底枯萎。 “你怎么了?”绿卿握住她的手腕,上面仅仅覆着一层皮,骨头凸起得很明显。 陈清姿垂下眼睫:“生了点小病,我不争气,一直好不起来……” “是你不想好起来!”大颗大颗眼泪从绿卿眼中滑落,“府医说你这是心病,你到底怎么了?我能帮到你什么?” 陈清姿无奈笑笑,抹掉绿卿的泪水,调侃她:“对着我哭干什么?女人的眼泪珍贵着呢,你该对着殿下哭。” 绿卿不理会她:“我要是早点知道你成了这副模样,就算你不让我进邀月院的门,我也要早点闯进来。” 什么事会让一个人忽然间丧失生机,浑身上下萦绕着死气沉沉的氛围呢? 陈清姿毫无预兆地掉下两颗硕大的泪珠,谁能想到,到头来关心她、在意她的人,竟然会是绿卿。 她猝不及防地抱住绿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哭。从一开始压抑的哭声,到后来渐渐放开,绿卿没有半点不耐烦,全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哭到双眼红肿没了力气,绿卿喂她喝水:“有没有好一点?” “嗯。”陈清姿软软乖乖的,绿卿让她喝水就喝水,眼神一直放在绿卿身上,一点都不舍得移开。 绿卿给她撩开颊边的乱发,语气十分温柔:“遇到什么事,就算不想给别人说,自己也要找合适的方式发泄,憋久了会出事的。” 陈清姿望着绿卿的眼睛点头:“我知道了。” 她不主动说明原因,绿卿尊重她的意愿,不刻意多问,寻着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跟她说话,尽量转移她的注意力,不让她一直想着令自己伤心的事。 “今年干旱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雨,听说过两天皇上要祭祀求雨……” 陈清姿听得心不在焉,她握住绿卿的双手,眼泪又一次掉下来:“干旱严重的话,府里各项用度就该减少,否则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大事,你别给太子妃任何欺负你的机会……” “后院肯定有的是不懂事的人,你只管惩治,不必给她们好脸……” 她细细叮嘱着,生怕没尽到提醒的责任。 绿卿叹了口气,好好的一个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又是何苦? 她一一把陈清姿说的话记下,趁机磨磨蹭蹭在邀月院待了好久。 直到陈清姿看起来很累了,绿卿才止住话,扶她去床上躺下:“行了,今天就到这里,我记性不好,明儿或许就忘了,到时候再来麻烦姐姐。” 陈清姿笑了笑,她知道,她说的这些绿卿不会想不到,更别说会忘记。 绿卿单纯想帮她好起来——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中,陈清姿忽然觉得她并没有失去所有。 夜已深,独守空房的燕扶光望着晚归的绿卿,满心幽怨。 “我听说,你去邀月院了?说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绿卿可不能告诉他,这是陈清姿的隐私。 “妾有些事不懂,去请教陈姐姐。” 燕扶光直觉不是这个理由,眉头不自觉皱起:“她不是病着吗?” 病了还请教什么?里边肯定有猫腻! 绿卿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去:“是的,所以妾顺便去看看她。” 燕扶光露出恍然大悟又不太爽快的神情。 绿卿看见了,她握住茶杯,先一步占据道德制高点:“陈姐姐病了那么久,没人关怀,妾看不过去。” 燕扶光一噎,还想拿她晚归说事。 不料绿卿好像预知了他的想法,“殿下觉得妾做得对不对?” “……对。” 他今天特意从皇宫赶回来,居然现在才见到绿卿,也是没什么话好说了。 不过,他一个大男人难道还真犯得上和陈清姿一个女人吃醋? “下人备了水,去沐浴歇下,时辰不早了。” 绿卿轻快地应了一声,走之前还笑盈盈对燕扶光说:“妾就知道,殿下您是世上肚量最大的男人,也是最有责任心的男人!” 愉悦飞上眉梢,燕扶光捏住被角,把丫鬟铺好的床弄乱,自己重新整理一遍,然后靠在床边等绿卿回来。 天热,两人隔着点距离,有几天没见了,绿卿打起精神和他说话。 “这几天好闷热,是不是快要下雨了呀?” “或许,再干下去,只会引发更多动乱。” 钦天监观察过,熙和帝也准备这两天祭祀,或许大雨真的快来了。 老天有灵,在无数百姓的期待下,五天后终于下了一场大雨。 急促响亮的雨声涌起,从天而降的雨珠落在屋顶,顺着瓦片屋檐划下,一串串坠落在地。 大家脸上都是喜意,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饶有兴致地观赏这场迟来已久的大雨。 热气被驱散,空中浮出尘土的味道,澜哥儿站在游廊下,伸出手去接雨水。 他高兴地捧了雨水到绿卿面前:“娘亲!终于下雨了!父王和皇爷爷不用担心了,庄稼也能喝饱水继续长了!” 绿卿欣慰他能想到这些,把他搂到身前:“是啊,终于下雨了,你父王他们这段时间肯定操心坏了。” 澜哥儿使劲点了点他的脑袋,继而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睛。 绿卿等他悄悄嘀咕完之后才问:“澜哥儿在做什么呢?” “感谢老天爷。”澜哥儿绷着一张小脸十分认真,眼底充满敬畏。 绿卿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摸摸他的脑袋夸道:“乖孩子,老天爷肯定会听到你的感激。” 澜哥儿不大好意思地笑笑,继续伸手去接雨水。 第181章 季氏庶妹 经过绿卿频繁去找陈清姿说话,陈清姿病情有了好转。 春玉感激涕零:“魏侧妃的恩情,奴婢铭记于心。” 陈清姿身体上的病情不严重,唯独心病难医,绿卿也不能保证自己就把她一下子挽回到从前的状态。 “不必了,我做的这些没什么。陈姐姐现在看起来恢复了,但是她心里的结或许还没解开,你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好好留意着。” 巨大的创伤留在了陈清姿心里,没有谁能完完全全治愈她,靠她自愈,也需要不少时间。 “是,奴婢记下了。” 春玉将绿卿送出了邀月院。 等到正式进入秋天,陈清姿重新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她比较从前少了几分温柔,旁人几乎很少能从她脸上看见笑意,语气也更冷,唯独对着绿卿,才会温声软语地说话。 好巧不巧的是,宁华月体内的毒也解得差不多了,她开始支棱起来要学徐皇后操办劳什子的赏花宴。 “咱们府上一向低调,虽说这样没什么不好,可咱们殿下身份不同了,大家作为府上女眷,也该和大臣家眷打打交道。” 交际,作为整天无所事事的后院女人来说,是一项必不可少的活动。而且别看这项活动看似多余,实际上这些女人们在打交道的时候会泄露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你们都不爱出风头,这点我清楚,但还是那句话,别小家子气,丢了殿下的面子。几位王爷府上若有请帖,你们该去的就去,最好别整天憋在府里。” 宁华月这些话说出来,大家都不免偏头看向她。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还能从这位的口中听到好话?真是稀奇! 实际上宁华月只是想一出是一出,她倒是想和齐王妃等人打交道,可奈何人家不怎么搭理她。 “这次赏花宴,你们都尽心些,为方便大家今后与人走动打下基础。” 说到这里,她就点绿卿的名字:“魏侧妃就负责主办,陈侧妃和几个庶妃协助。” 办一场赏花宴,这对绿卿来说又是一项新的挑战,她愿意去经历。 “是。” “一个月后的赏花宴,一定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否则我唯你是问。” 宁华月把事情全盘甩过来,绿卿倒也不怕,她道:“我一定会尽心准备,若有不足的地方,太子妃可以提前指出来,以免在更多人面前丢了殿下和太子妃的脸面。” “哼,你先做了再说。” 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场赏花宴,只要安排得当,时间上是没问题的。 绿卿也就毫无心理负担地随陈清姿出了门。 马车上,陈清姿掀开车帘说:“我听说琳琅斋进了不少漂亮的首饰,想着有时间出来逛逛,加上一个人无聊得紧,所以就叫了妹妹作陪。” “这是好事啊,我正愁没人陪我出门,整天在后院关着,时间长了还是觉得无聊。” 哪怕仅仅走出府,外面的天也就不是四四方方的了,对于看腻了那片天地的人来说,外边充满了吸引力。 绿卿和陈清姿都带了面纱,而且身后还带有侍卫,所以琳琅斋的掌柜一看见她们招呼:“两位贵客二楼雅间请。” 进了雅间,将面纱摘下,陈清姿开口:“把你们这儿的耳坠拿过来我瞧瞧。” 那掌柜的笑得见牙不见眼:“是是是,小的这就让人给您送上来,您慢慢挑!” 陈清姿凑近绿卿耳边:“今天我结账,你选自己喜欢的。” 绿卿不扭捏地接受了陈清姿的好意,嫣然一笑:“那我可就要谢谢姐姐了!” 两人有说有笑,门外却忽然吵闹起来。 “怎么回事?”陈清姿蹙眉,春玉打开门出去查看情况。 但那声音实在大,绿卿坐在屋里都听清楚了。 “我说我要选这些耳坠,掌柜的你没听见吗?!” “季小姐,下面还有呢,这是其他客人要选的!” “我不管!我就喜欢你们拿上来的这些!” “哎哟……” 季?这不是什么普遍的姓氏。 绿卿带着疑惑看向春玉,春玉关上门过来说:“是季小姐,季侍妾的妹妹。” 绿卿对这些人很陌生,她从前也没机会接触认识,更别说能把名字和脸对上。 陈清姿不同,她不仅认识这些人,而且还清楚她们的秉性。 “是季月杉,季侍妾的庶妹。”她对绿卿说道。 绿卿恍然大悟,就说嘛,这个姓氏不一般,这个脾气也和季明珠相像。 “季大人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季侍妾,一个就是她,所以格外宠爱些。” 这也是变相说明了她们姐妹俩嚣张跋扈的性格来源了。 就当绿卿持续点头表示了解时,雅间的门居然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季月杉颐指气使的语气,让绿卿还没见到她人,就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我倒是要看看谁有那么大面子!” 陈清姿撂下茶杯,冷冷地直视门口的人。 季月杉记得陈清姿这个陈家曾经很有才气的庶女,不过她也不把陈清姿放在眼里。 “是陈姐姐啊,怎么是你呢?掌柜的说里面是贵客……” 她不知道陈清姿已经不是从前那副好脾气了,只见陈清姿将茶杯摔在季月杉脚下,质问道:“你是谁?为何如此无礼?!” “啊——!” 季月杉尖叫着跳脚,季明珠嫁给晋王后,她就是家里唯一受宠的掌上明珠,是季巡的疼宠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火气冲天地冲过来,一把捏住绿卿面前的茶杯,就要以牙还牙。 绿卿见状,一把夺过。 茶水尽数往季月杉身浇,绿卿用力推了她一把。 季月杉狰狞着面孔,右手高高举起:“你又是谁?!” 陈清姿冷呵:“你才该看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冲撞太子侧妃?!” 太子侧妃? 一听到这里,本来不敢插手季月杉挑事的掌柜,吓得一激灵,圆圆滚滚的身子从门口挤进来,视死如归地拦在绿卿和季月杉中间。 “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打小人!各位贵人息怒!” 第182章 好女儿 此时,太子府的侍卫循声前来。 绿卿一抬手,他们立刻把季月杉主仆围在中间。 陈清姿坐回榻上,冷眼看着面前的季月杉:“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绿卿晦气地转头,坐到陈清姿身侧。 季月杉反应过来,但她是绝对低不下这个头的,于是气氛凝滞,她梗着脖子不说话也不认错。 绿卿来了气,她故意说:“既然如此,直接送去衙门,咱们说的话不管用,她去牢里走上一遭出来就能明白事理了。” 陈清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季月杉:“看不出来啊,季大人的庶女,居然威风这么大,你一直都这样吗?” 她一个庶女,如此霸道乖张,季巡季大人就是这么养女儿的? 季月杉被侍卫围着,打不起来了,她咬着牙跺脚:“今天这事是我不对,行了?!可以放我走了?” 绿卿更恼了:“若是不行呢?” 季月杉仰着脸,脸上的表情是令人十分反胃的蔑视:“太子侧妃是?确实比旁的妾室听起来要光鲜些,不过到底也就是个妾!我父亲深受太子殿下重用,你们还是不要为难我了,我怕你们回府了没法交代。” 掌柜的听完她说话,差点就要给她把嘴巴捂住了。 太子侧妃,总共就两个。传闻一个是出身陈氏,一个虽然出身不好,可极为受宠。人家哪个站出来,都是他这个小小的首饰铺子得罪不起的,他今天是吃错药了才让人把季月杉放进来。 如果这次事情结束他脖子上的脑袋还保得住的话,他一定会让人在门口挂一个牌子——季月杉不得入内。 “你们这些女人,不就是仗着男人的宠爱活着吗?你们要是不怕失宠,尽管为难我。” 绿卿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拧紧眉头,实在不解:“季小姐如此高贵,宫里公主们都比不上,我认识的人少,竟然不清楚季大人是什么官位。” 季月杉望向绿卿:“你是谁?” “我是谁?我也是你瞧不上的太子侧妃。” 绿卿深觉季月杉的脑袋构造和她们正常人不一样,继续吵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她对陈清姿建议:“好心情都被影响了,不如不问了,把她真的送去衙门。” 陈清姿煞有介事地点头:“是个好办法。也顺便让人把她说的这些话一并准达给季大人。” 季月杉怒目而视,忽地冲上前,想夺门而出,侍卫把她拦下。 “放开我!放开我!” “愣着干嘛,该送去哪里就送去哪里!” 得了绿卿吩咐,侍卫们果断把季月杉从大街上一路送去了衙门。 消息传到燕扶光耳朵里时,正巧季巡也在。 “季大人,你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好女儿啊!” 燕扶光的阴阳怪气季巡一时间没明白。 燕扶光冷哼一声,背着手走出书房:“季大人的女儿,冲撞太子侧妃,已被关进大牢,你随孤一起去看看?” 季巡身躯一震,眼珠瞪得极大。 关进了大牢?冲撞了太子侧妃? 他真是有个好女儿啊! 待燕扶光来到大牢时,梁非已经把事情的经过通通了解清楚了。还真不怪他们府里两个主子的事,完全就是季月杉嚣张跋扈,主动闹事。 他也不看季巡越来越黑的脸色,老老实实重复着季月杉那些“大逆不道之言”。 “季小姐说太子侧妃不算什么,季大人得殿下重用,殿下绝对不会为两个侧妃出头……” 季巡的心差点就跳出了嗓子眼,他没想到,大半生的努力,就这么折在了他两个女儿手上。 “殿下,臣没这么教过她!” “作为正常人的礼节和认知,孤认为不必特意教导。季大人如何孤心中自有考量,不过季小姐此人,根子上就是坏的,等她从牢里出来,季大人是自己给她找去处,还是等着孤处置她?” 季巡知道这事挽回不了一点,他艰难地跪下磕头:“臣等她出来,就将她去当姑子,交由佛祖教导。” 燕扶光对这个做法还算满意。 季月杉被拖走了,可绿卿和陈清姿的好心情也确实是被影响了。 掌柜的赔着笑,小心翼翼道:“是小的没长眼,把季小姐放上来,两位贵人今日想选什么尽管选,琳琅斋给您二位赔礼。” 太子府的这些主子很低调,寻常也逛不到他们琳琅斋,人家有自己的首饰铺子。 今天运道不好,一下子得罪了两个,掌柜的怕自己再不用力挽回一下,今后的生意就没法做了。 “两位侧妃,小的……” 绿卿什么都不想要,她说:“不必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掌柜的害怕极了,这种话术,一般就说明根本没有下一次。眼看着绿卿和陈清姿要走,他赶紧去取了琳琅斋最好的两副头面出来,一路小跑着追到马车前。 “今日之事,小的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这是给两位贵人的赔礼,还请您二位一定收下!” 推来推去,他就是不走,街上来往行人又多,拉拉扯扯让人看笑话。 陈清姿让春玉把头面收下了,回头又让人送了银票过来。 京城很小,小到才发生的事,后院就有人听说了。 以珍不幸地告诉季明珠,闹事被送进大牢的那恶女,就是季月杉。 季明珠身形一晃,以珍放在桌上针线篓子被她掀翻,她骂道:“那个蠢货!父亲的仕途都要被她毁了!” 她是靠着季巡,才能安安生生在后院生活的。季明珠清楚,只要季巡得了燕扶光青睐,好好办差,往后她说不定就可以重新站起来。 可这美好的期待,都被季月杉毁了。 其他人可就高兴了,尤其是乔丝雨。 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来到季明珠这里,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季大人也是有本事哈,生了你们两个这样的女儿,这一辈子的辛苦就白费了,全用来给你们姐妹俩求情……” 季明珠气急败坏,随手抓了手边的东西就扔过去。 “啊——!!” 下一瞬,乔丝雨痛苦地捂住左脸,鲜血涌出,很快便浸湿了她左边衣领。 季明珠愣愣地看着沾了血掉在乔丝雨脚边的剪刀。 第183章 乔氏毁容 乔丝雨毁容了。 剪刀刺破她的左脸,划出一道很深的痕迹,府医用了好长时间才把血止住。 季明珠跪在沁芳院里,明明秋意凉凉,她却跪出了满头大汗。 乔丝雨痛苦的呻吟听得人绝望,那么深的伤口,府医说根本没有完全恢复的可能,再好的药膏也不可能彻底把这道疤去掉。 绿卿在一旁看了会儿,血腥味太浓,她很快便出来了。 陈清姿问:“她怎么样?” 绿卿抿着唇摇摇头:“还在包扎。” 她把视线往门外投去,将季明珠狼狈的身影看进眼中。 季月杉才进了大牢,季明珠又把乔丝雨毁容了,她们姐妹俩,是真的不把季巡的命当命。 陈清姿见绿卿面色不大好,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季侍妾这次做得太过了,等太子和太子妃处置她。你是不是吓着了?” 绿卿老老实实点头:“伤口很深,再往上一点就要伤到眼睛了。” 刚才她瞥了一眼,猩红的血肉翻开,隐隐能看见白色的骨头。长长一道伤口,从乔丝雨左眼往下划过,几乎贯穿她的左脸。 陈清姿把绿卿搂住,拍拍她的肩膀:“别害怕,这是意外。” 绿卿轻轻“嗯”了声。 内室渐渐没了乔丝雨的痛呼声,府医出来说她哭昏过去了。 “那就先这样。”陈清姿做主让其余府医离开,剩下江医女在沁芳院,“季侍妾送去倚虹院,先交给太子妃。” 绿卿和陈清姿走到门外一看,季明珠也晕倒在了地上,但是路过的下人谁都不敢上去扶她,她就这样倒在地上,双目紧闭。 都这个时候了,不会有人再同情季明珠。 绿卿叫来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把她送去倚虹院。” 宁华月一听说绿卿和陈清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来,她便不耐烦地挥手:“关起来,让人好好盯着。” 毁容不是小事,季明珠这个侍妾恐怕也是当不成了,就是还不知道,燕扶光会怎么处置她。 而另一边,刚从大牢打点出来的季巡,拖着疲惫的步伐,将将踏进季府的大门,就被季夫人哭天喊地地抱住, “老爷!明珠闯祸了,您救救她!” 季巡一个头两个大:“又怎么了?” “是以珍那丫头求人带话回来,说明珠把府中一个庶妃给、给毁容了!” 轰隆—— 这个消息就像一道惊雷劈在季巡脑袋里,他嘴唇开开合合,好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最终两眼一黑,陷入昏迷。 燕扶光回到府中,径直去了倚虹院。 几乎后院的人都被叫来,但谁都不敢在这样的气氛下多嘴,纷纷缩着脖子,等待燕扶光到场。 绿卿站在游廊下,只见燕扶光沉着脸从人群中间穿过,坐在她旁边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 “季氏打二十大板。” 季明珠被拖出来,人还没醒来,宁华月让王嬷嬷在她身上泼了一桶水。 哗啦—— 季明珠浑身湿透,她茫然地睁开双眼,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板子就落到了身上。 每一板子都是实打实的用力,季明珠最开始还尖叫了几声,接着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从后腰处往下,一片血肉模糊。 季明珠奄奄一息,脑袋耷拉着,呼吸也很微弱。 以珍一直在磕头,脑门上血迹斑斑,她不敢出声求情,只能以这种方式试图让燕扶光消气,留季明珠一命。 宁华月这时候当起了好人,她温声劝说:“殿下息怒,事情发生了无可挽回,季侍妾也得到了惩罚,您不如去看看乔庶妃。” 燕扶光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空气中的血腥味没有对他造成影响,他接过方进宝端来的茶水轻饮一口,放下茶盏说道:“孤去一趟沁芳院。” 当晚,燕扶光去看了一次乔丝雨,后来便没再去过。 乔丝雨醒来,得知季明珠被打了二十大板,她发了疯似的砸了屋子里所有东西:“贱人!她倒是命大,可我的脸怎么办?!” 飞霜已经把铜镜这些东西都搬出了屋子,可乔丝雨还是日日夜夜捧着脸流泪。 泪水浸湿伤口,脸上的伤迟迟好不了。 府里忽然又寂静下来。 绿卿除了准备赏花宴,其余时间就关着门隔绝外界窥探的视线。 好在她还有三个开心果,日子没那么难过。 而且,燕扶光答应她的琴也送来了,绿卿练完琴就被聿哥儿和九哥儿拉着陪玩,也是很繁忙了。 聿哥儿刚才听见琴声了,他一看见绿卿夸:“好听!” 这么捧场的孩子少见,绿卿心花怒放地捧住他的小脸,重重亲下去。 九哥儿撅着嘴,吃醋地扒拉着聿哥儿,小脸皱巴巴对着绿卿:“我也要!” 绿卿傲娇了一下:“你都没说娘亲弹琴好不好听。” 好不好听?九哥儿认真思索一番,他的小脑袋根本判断不了好听与否。断断续续的,不成曲调,就像他刚学会说话的时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冒。 绿卿捂着嘴看他一副纠结的样子,她偷偷笑了笑。 九哥儿渐渐放开扒拉聿哥儿的小手,睁着一双与绿卿极为相像的大眼睛:“好听。” 绿卿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敷衍,不过没关系,能敷衍她也是不错的。 “ua!” 一个亲吻热情地陷入九哥儿肉肉的脸颊,他这才算圆满了。 哄完孩子,绿卿就靠在榻上看他们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九哥儿四肢并用,飞快往前爬,快速追上聿哥儿,一把拉住聿哥儿的脚丫。 “你输了!” 争强好胜好像是这个小家伙的天性,凡事只要论及输赢,他总会拼尽全力去争取。 聿哥儿就对输赢看得很淡,他根本没有像九哥儿一样沉浸在这个游戏里,比起绿卿这个当甩手掌柜的娘亲,他更像陪玩。 “你赢了。”聿哥儿淡定地把脚从九哥儿手中挣开,回头推着九哥儿圆圆滚滚的小屁股,“换我。” 九哥儿扬起大大的笑容看向绿卿,绿卿会意,清清嗓子:“开始!” 两个小家伙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第184章 赏花宴 赏花宴定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之前准备好了一应事宜,到了这天绿卿反倒轻松些许。 寄琴拿来一套绣房新做的玉色绣折枝堆花长裙给绿卿穿上,又把燕扶光送给绿卿的新首饰往她头上戴。 绿卿由着她折腾,头顶越来越重,她撑着下巴往铜镜里瞧了一眼。衣着华贵,妆容精致,首饰点缀得恰到好处,每个细节都很完美。 她满意地左右看看,夸道:“寄琴手艺真好。” 曼冬雀跃地在后面鼓掌:“好看!” 寄琴粲然一笑:“是主子生得美,奴婢怎么打扮您都好看。” 今天燕扶光也在府里,他从鹤鸣院过来,瞧见绿卿时眼睛亮了一下。 “很漂亮。”他直白地夸赞。 绿卿玩笑道:“妾从前就不漂亮吗?” 燕扶光从善如流的回:“今日尤其漂亮。” 其实是因为绿卿平日不喜欢把心思花在装扮上,燕扶光见识过她最纯净的美,很少看她打扮得如此娇艳,这才觉得亮眼。 绿卿掩唇轻笑,嗔一眼燕扶光,娇声抱怨:“原来殿下也会说好话哄妾!” “这哪儿是好话,这不是实话吗?” 燕扶光牵着她往外间走,头微微偏向绿卿:“有兴趣的话多认识些人,交交朋友,往后的日子才不会无聊。” 他并不要求绿卿只围着自己一个人转,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她也需要朋友,他是她最亲密的人,可有时候或许她并不能向他倾诉完完整整的自己。 绿卿回握他的手:“嗯,您说的妾都知道。” 交朋友看的是缘分,绿卿对这点很随缘,她更想扩大自己的圈子。 临近中午,客人们就陆陆续续来了。 “妾身多谢魏侧妃相邀。” “李夫人客气了,京城就这么大,来来往往都是咱们这些人,常走动才好啊!” “是是是,您说的是!” “那李夫人请,今日人多,招待不周的地方请见谅。” 绿卿为了对上这些人的身份和脸,私下里请教了陈清姿很多,这才勉强能看出这些人是哪家的。 她一开始跟在陈清姿身边,后来渐渐熟悉了,就自己去一边招待客人。 笑容满面地寒暄了好些时间,寄琴示意绿卿往垂花门那边看:“那是季夫人?” 季明珠的长相和季夫人很像,母子俩几乎用的是同一张脸,也难怪寄琴一眼就看出来了。 绿卿看见这张脸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下。 之前给季夫人递帖子的时候没想到后面季月杉和季明珠相继出事,更没想到的是,季夫人还出现在了绿卿面前。 季夫人眉宇间郁气满满,季明珠的下场她肯定知道了,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木着脸,四处张望,最终与绿卿视线相撞。季夫人快步走过来,在绿卿面前站定:“你就是太子侧妃魏氏?” “正是。”绿卿笑着不改,“季夫人来了,里面请。” 季夫人不回应不离开,就这么鼓着一双眼睛定定地站在绿卿跟前,看久了,竟然觉得她的眼神瘆得慌。 绿卿往一旁走:“季夫人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下人,我去那边瞧瞧,季夫人自便。” 人多眼杂,绿卿不愿在这样的日子与谁闹出不愉快,平白惹人笑话。 她快速来到陈清姿这边。 陈清姿面前的是一对母女,她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府里的魏侧妃,这两位是王夫人和王小姐。” 绿卿微笑颔首。 王夫人回了一个敷衍的笑,继续拉着她女儿的手对陈清姿说:“陈侧妃,您别看我女儿年纪小,可这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华有才华……” 绿卿就这么听她夸了一长串她女儿,等王夫人意犹未尽地离开时,绿卿脑子里都还是“样貌、才华”。 陈清姿压低声音在绿卿耳畔说道:“又是一个想攀上太子的。” 绿卿恍然大悟,是她想得太少了,居然没发现王夫人特意把女儿带来处处显摆是什么意思。 陈清姿委婉地给绿卿顺毛,怕她吃醋:“这种事只会越来越多,别把她们当回事就好,太子没那个意愿,她们说再多也是白费。” 绿卿好笑:“殿下身边会有更多人,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陈清姿这下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心疼了,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一样。说海誓山盟的是他们男人,先违背誓言的也是他们男人,两人纠缠一番下来,心碎的多数是女人。 绿卿摇摇陈清姿的手臂:“不说这个了,那边几个人我不认识,姐姐和我过去陪她们说说话?” “好,咱们一起去。” 绿卿对那些人好奇,别人也同样好奇她。 太子侧妃魏氏,这个名号常常出现在大家的耳朵里。都说她是最得太子宠爱的女人,说她出身卑微当初为了爬上太子的床不择手段,说她命好给太子生了三个儿子…… 绿卿走在花园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会往她身上汇集,好像她才是最美的那朵花一样。 可她能感受到善恶,这些视线中,许多都不是善意的。不过她不在乎,因为她们即使对她多有揣测,也因着太子侧妃的身份只能对她低头。 季夫人神情复杂地看着绿卿和陈清姿游刃有余地招待这些宾客,她在角落里回想曾经季明珠当侧妃时的样子。 本来她没有心情参加任何宴会,可她还是来了,因为这里有她女儿在。 季夫人在角落里观察了好久,趁着人不注意,让身边人去找季明珠的下落。 府上面积很大,季夫人找得满头大汗,才在距离花园很远很远的破败院子里找到季明珠。 她们母子好长时间没见了,季夫人瞪大双眼,死死咬住手指,才没让哭嚎声泄露。 季明珠没有一点生气地趴在简陋的床榻上,阳光从破旧的窗户里照进来,灰尘清晰可见。 季夫人狠狠哭了一场,怀里抱着的季明珠很少给她回应,像是已经认不得自己的娘亲了。 “我的明珠,娘亲的明珠,你的命好苦……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做事那么冲动……” 季明珠怔怔地转动几下眼珠,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她娘亲,她以为这辈子她们母女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娘亲……您怎么来了?” “……赏花宴,我来看你。” “赏花宴?”季明珠怔愣地看向窗外,那些欢声笑语仿佛纷纷插上翅膀向她飞来,她身上更疼了。 季夫人心痛不已,搂住季明珠喃喃道:“会好起来的,会的,娘亲不会放弃你的,谁放弃你,娘亲都不会放弃你……” 第185章 花园玩耍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绿卿回到锦箨院时带着满身疲惫。 头上的首饰一件件拆下,她动了动有点僵硬的脖子:“下次还是不要打扮得这么隆重了。” 好看是好看,就是费脖子。 寄琴轻手轻脚地给绿卿梳头发,接着又给她按摩了一下脖子,“从一早起来您就开始忙了,就算之前准备得妥当,迎来送往寒暄说笑,也都是要花费力气的。” 绿卿笑了笑:“往后谁要是递帖子给我,不必全部拒绝。” 寄琴为绿卿开心:“您愿意与她们打交道了?这样也好,有时间就可以出门去参加聚会,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最会玩乐,有她们带着您,您就不怕无聊了。” “是这样的,必要的交往必不可少。”寄琴按摩的手法很不错,绿卿感觉脖子舒服多了,她让寄琴继续给她按按肩膀。 享受了一会儿,绿卿浑身轻松不少,正好曼冬进来说:“主子,沐浴的水备好了。” “好,我马上去。” 绿卿起身去净室,曼冬跟上去边帮绿卿解衣裳边说:“今天有人发现,季夫人去了北边的院子,可能是去找季侍妾的。” 水温刚好合适,绿卿浑身被温暖包裹,她没有很诧异,而是问:“有什么异常吗?除了去看季侍妾,她还做什么没有?” 传闻季巡夫妻很宠爱季明珠,所以才把她养成了这个性子,绿卿一开始看见季夫人的时候还不清楚她的来意,听曼冬说了这事,她就明白了。 一切都是为了找机会见季明珠一面,只要没有过分的举动,就不会被人特意拿出来说事。 “这倒是没有,不过她们在屋子里说了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不如奴婢让人去注意着季侍妾?” 绿卿闭上眼睛点头:“嗯,先观察着。你出去,我自己泡一泡。” 此时,季夫人已经回到府上,她回想起季明珠的现状,泪水不自觉往下流。 等到季巡回来,她就问:“老爷,明珠您准备怎么办?” 季巡的脸立马就黑了:“怎么办?我还得感谢太子殿下没有迁怒于我!” 女儿重要,他的前途就不重要了吗?季巡也想两全其美,可奈何自家两个女儿都是不争气又拖后腿的。 他已经认命了,最近在朝中都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得罪谁,一下子被贬出京城,那时候,他连就近照看这两个女儿的机会都没有了。 季夫人怔怔地看着他,一把拽住季巡的官袍:“明珠现在生不如死,您想想办法啊……” 季巡撒开她的手,冷着脸退后:“明珠太过冲动,都是你我的责任,经过此事,她肯定有所长进,不必太担心她。” 燕扶光留了季明珠一命,季巡已经满足。他并非彻底放弃自己的女儿,只是现在还不是求情的时机,等他为燕扶光办更多事,立了更多功,他才有脸面开口。 季夫人捂住脸嚎啕大哭。 赏花宴之前,绿卿没有很直观地感受到燕扶光的抢手。 等到她真正看见许多年轻稚嫩的面孔含羞带怯地出现在府中时,她才有了真切的领悟。 ——燕扶光本身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加上太子的光环,只会更加耀眼夺目。 她看着身边这个抱着孩子昏昏欲睡的男人,目光很复杂。 看见她发呆,坐在燕扶光怀里的聿哥儿挥挥手,奶声奶气地叫:“亲亲?” 绿卿回过神来,轻笑出声:“娘亲在呢,你父王睡着了,你和弟弟乖点。” 说来也很奇怪,平时燕扶光不在,聿哥儿和九哥儿基本不会想他,睡得好吃得香。但要是燕扶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愿意黏上去亲近亲近。 就好比今天,燕扶光的休沐日。 他在鹤鸣院处理了一早上公务才过来的,聿哥儿和九哥儿见了他就往他腿上爬,两条腿分别压着一个胖孩子,燕扶光抬手搂住他们,父子三个一时之间竟然看起来很和睦。 不过燕扶光应当是劳累过度,抱着抱着就阖上了眼睛。 聿哥儿老老实实坐着把玩燕扶光腰间的玉佩,还不忘关心关心他那神游的娘亲。 九哥儿就没那么多耐烦心了,他父王抱他抱得太紧,不舒服,他就扭扭身子,挣开燕扶光的手。 燕扶光这下被闹醒,一把又将九哥儿捞回来,捏捏他肉肉的小屁股:“你怎么这么调皮,安安静静陪父王睡会儿。” 九哥儿蹙着眉头,很不爽的样子。 绿卿好笑着上前把九哥儿抱过来,再转身把聿哥儿也抱走,拿了被子盖在燕扶光身上:“他们闹腾得很,您好好睡,妾带他们出去走走。” 燕扶光眼皮很沉,听话地盖好被子睡了过去。 秋日里,花园景色很好。 聿哥儿和九哥儿在树下捡树叶玩儿,绿卿懒洋洋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俩。 “给!”聿哥儿找到一片大大的树叶要给九哥儿。 “不要!”傲娇的九哥儿非要自己找。 他摇摇晃晃地蹲下,眼睛四处扫视。 聿哥儿撇撇嘴,九哥儿不要的树叶他转身送给了绿卿。 “亲亲,给!” 绿卿不像九哥儿这么不给面子,她立刻就收下了:“多谢聿哥儿,真漂亮!” 聿哥儿笑眯眯地抿嘴,劲头十足又要去给绿卿找漂亮的树叶。 在这边玩了会儿,九哥儿拽着几片大大的树叶塞给绿卿,拽着她的手往池塘边走:“鱼!看小鱼!” 绿卿回头问聿哥儿:“弟弟要去看鱼,聿哥儿要去吗?” 聿哥儿不想离开,他发现另一边远点的地方有红红的更好看的树叶:“不要!” “好。” 绿卿留下寄琴和一个小丫鬟在这里,她领着九哥儿,身后跟着曼冬和另外一个小丫鬟去了池塘边。 九哥儿要走近看鱼,绿卿蹲在岸边死死拽住他的衣裳,还不忘嘱咐:“不能太靠近,看一会儿咱们就去中间亭子上,那里也能看鱼。” 九哥儿乖乖点头答应,然后全神贯注地盯着里面那些灵活摆尾的金鱼,过了会儿,绿卿听见后面曼冬在给乔丝雨请安。 她奇怪,乔丝雨不是都不出门了吗,怎么今天就正好遇见了? 第186章 命悬一线 曼冬请安后,以为乔丝雨会主动离开,可她没有。 气氛有些怪异,主要是乔丝雨的眼神有些恐怖。 她定定地直视绿卿的双眼,眸中绽出越来越多的恨意,绿卿下意识抓紧了九哥儿小手,蹲下想把他抱起来离开这个地方。 不料,乔丝雨出乎意料地冲了过来,曼冬和小丫鬟被她推下池塘,她的目标是绿卿。 绿卿反应迅速地拉着九哥儿往旁边跑,乔丝雨不要命似的追上来。 慌乱间,九哥儿短短的腿根本跟不上绿卿的速度,岸边很危险绿卿又不可能放开他的手,母子俩很快就被乔丝雨扑扑倒。 绿卿竭尽全力把九哥儿推到一边,她反手拔下头上的钗子,一下下刺进乔丝雨的手臂。 两人扭打在一起,九哥儿被吓得大哭。 乔丝雨不管不顾掐住绿卿的脖子,她原本挂在脸上的面纱掉下来,狰狞的伤口配合她恶毒的神情,瞧起来让人心中发凉。 此时,曼冬扑腾着双臂,顾不得自己不会浮水,大喊道:“救、救命!来人!” 乔丝雨双手掐着绿卿的脖子,绿卿面色涨红,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小。 “娘亲!” 九哥儿爬起来,凶狠地咬住乔丝雨的手臂,血液渗进他牙齿里,他一点也不放松。 “滚!”乔丝雨不得不松开被咬住的右手去推九哥儿,不想九哥儿咬得实在用力,根本甩不开。 绿卿重重地喘着气,咬牙用力趁机把钗子往她腹部捅。 “啊——!” 乔丝雨被绿卿和九哥儿夹击,她挣扎着从绿卿身上滚下来,九哥儿被带得摔倒在地。 绿卿迅速爬起来要去保护九哥儿,乔丝雨注意到她的意图,恶狠狠地拎起九哥儿,在绿卿扑上来之前把九哥儿丢下了池塘。 扑通—— 绿卿浑身发冷。 “九哥儿!”她顾不得上和乔丝雨纠缠,即使自己不会浮水,也还是根本顾不得多想地跳了下去。 绿卿一边挣扎在水里,一边挥舞着双手去到处捞九哥儿。 她听不见岸上的任何声音了,脑子里都是九哥儿。 闻声赶到的侍卫一个个跳下来,燕扶光甚至连鞋都没穿就一路狂奔到了这里。 绿卿沉入水中,她还是找不到九哥儿,她快崩溃了。 忽然间,腰间箍上一只手臂,燕扶光带着她要往岸边走,可绿卿就算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也使劲挣扎着不想离开。 “九……”她被狠狠呛了水,脸色苍白得不像样,眼神茫然空洞。 燕扶光拽着她往岸边游,在她的挣扎下只好一遍遍告诉她:“九哥儿救上来了。” 绿卿睁开眼睛,眨了眨反应了一会儿,彻底昏迷过去。 母子俩都伤得很重。 绿卿脖子上的痕迹十分骇人,加上她还呛了水,府医诊脉时的表情很凝重。 九哥儿那边也很不好,他人小,掉进水里那么长时间,侍卫救上来时,呼吸已经差点没有了。 燕扶光浑身狼狈地守在床前,被梁非太从医院薅来的太医气都还来不及喘,就已经开始给绿卿和九哥儿诊脉。 “大人好一点,主要是脖子上的伤……小公子的话,臣没有把握……” 燕扶光眼底凝着冰霜,额角青筋暴起:“必须给孤全部治好!” 他在这里,影响太医施针,陈清姿提醒了一句,燕扶光去到外间等候。 方进宝忐忑不安地提醒:“殿下,乔庶妃……” “杖毙!尸体拉去喂狗!”燕扶光的怒气和杀意再也忍不住,“还有失职的侍卫,全部杀了!” 他连曼冬和那个一同被推进水里的小丫鬟都不想放过:“没有尽力保护好侧妃和小公子,一人二十大板。” 方进宝被吓了一跳,乔庶妃是该死,可侍卫那么多,真得全部杀了? “殿下……” 他想劝说两句,可燕扶光不想听:“滚出去!” 方进宝顾不上其他,飞快说道:“您生气归生气,也要为魏侧妃和小公子着想,血腥味太浓怕……” 燕扶光冷着脸没说话了。 方进宝马上说:“侍卫们确实失职,一人打四十大板,王爷您觉得如何?” 四十大板打下去,身子弱一点的直接废了,不过好歹还能捡条命。 燕扶光胸腔里涌动着满腔怒火,他轻启薄唇,冷声道:“乔氏必须死。” 方进宝一听,就知道他答应放那些侍卫一命,他弓着腰利落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内室,太医给绿卿施针,府医煎好药端进来。 陈清姿接过药碗,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眼底泪水蔓延在眼眶。 她把药一勺勺灌进绿卿嘴里,给她擦干净嘴角的药渍,来到外间。 “太子殿下,你打算如何处置乔氏?” 燕扶光错身往内室走,头也不回地留下两个字:“杖毙。” 陈清姿擦去眼角的泪水,抬脚往外走,她要去亲眼看着乔丝雨被打成一滩肉泥。 燕扶光看了看绿卿,挪步去到旁边的暖阁。 太医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床榻上的九哥儿面色越来越白,燕扶光颤抖着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殿下,臣实在是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小公子如今的情况拖不得,臣这里只剩下一味猛药方可一试,成了小公子便会醒来,若是……”他没敢继续把话说完。 实际上,能有几分成功的把握,太医也不去确定。 燕扶光握着九哥儿小小的手,他垂下眼睛,掩饰住红红的眼眶,哑声道:“用药。” 熬好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九哥儿喂进去一半,太医半步不敢挪开,一直守在床前。 九哥儿用了药后,浑身发烫,脸蛋红得很不正常。 绿卿也发起了高烧,烧得厉害的时候还说胡话。 她眼角流出泪水,喃喃着:“九哥儿……九哥儿……” 燕扶光一颗心揪在一起,恨不得能替他们承受。 燕扶光静静地在绿卿和九哥儿两边来回查看,慌乱间,他脑海里蹦出无数个荒唐的想法。 他想,要是可以把自己的寿命换给绿卿和九哥儿就好了。 第187章 九哥儿醒来 澜哥儿年纪大些,虽然没能进屋去看看绿卿和九哥儿,他也感受到了什么。 聿哥儿本来就是个机灵的孩子,被寄琴领回来直接带进了东厢房,寄琴怕他哭闹,哄他睡觉。寄琴或许自己没注意,她哄聿哥儿的时候魂魄已经飞走了,一双眼睛都在出神。 聿哥儿配合着闭上眼睛,可心里一直紧张着,根本没睡着。 澜哥儿过来后,聿哥儿唰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抱住哥哥的脖子,把湿哒哒的小脸埋进哥哥的肩膀上:“呜呜呜……弟弟和娘亲……” “没事没事,有父王在,没事的。”澜哥儿拍着聿哥儿的后背,这句话既是说给聿哥儿听的,也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其实澜哥儿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他还在梦笔斋上课,锦箨院的下人就急匆匆找了过去,澜哥儿慌里慌张地回来,只看见父王和太医府医们挤满了屋子,他被无霜带过来陪聿哥儿。 澜哥儿脱了鞋子爬上床,担当起身为哥哥的责任,搂住抽抽搭搭的聿哥儿。 聿哥儿哭得身子都在抖,他很害怕,当时寄琴抱着他回来时,他看见了被带回来的娘亲和弟弟。他们都闭着眼睛,明明前一刻大家在一起玩耍,再回来他们就不能回应自己了,聿哥儿极力忍着才没当场大哭。 “呜呜……” 他使劲抱住澜哥儿,要把自己往澜哥儿怀里塞。 澜哥儿顺势搂住他的后背,一下下有规律地拍着:“不哭了,娘亲和九哥儿会好起来的。” 聿哥儿哭得太厉害,好半晌才堪堪止住。 他红着眼睛鼻子,委屈巴巴靠在澜哥儿身上,软乎乎的脸颊被挤得变形,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哥哥,弟弟和娘亲……掉水里……有坏人……” 澜哥儿拍拍他的脑袋,冷静道:“父王会收拾坏人的,不会再有人伤害娘亲和弟弟了,等我们长大,也保护他们。” “嗯!”聿哥儿重重点头,哭得太久,时辰也不早了,他累得慢慢闭上眼睛。 直到把聿哥儿放到在床上盖好被子,澜哥儿才躲着人悄悄抹眼泪。 他什么都明白的,要不是娘亲和九哥儿伤得太重,父王不会不让他进去看看他们。 燕扶光守了一整晚,他半点没有阖眼,不是在绿卿这边就是在九哥儿这边。 绿卿在天色微亮之后醒来,她说不出话,茫然地望着燕扶光,回想起昨天的事后,她猛地睁大双眼,不顾身上的伤就掀开被子要下地。 燕扶光快步过来把她抱起:“你还不能下床。” 绿卿不听,挣扎着要燕扶光放开她。 泪水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直从她眼中坠落,燕扶光不忍心,只能告诉她:“九哥儿还没醒来,再等等……” 绿卿发出绝望压抑的哭声,她张开嘴咬住燕扶光的肩膀。 燕扶光心疼不已,只好按照她的意思抱着她去暖阁。 绿卿很害怕,燕扶光每走一步,她的手就攥得越紧。 当她看见她的九哥儿小小一个躺在床上,小脸通红但整个人没有丝毫反应的时候,她崩溃地晕了过去。 主屋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太医弓着身子快速进去给绿卿把脉。 此时,天彻底亮了,昨晚给九哥儿下了猛药的太医后背湿透,汗水渗透衣裳印出一片阴影。 燕扶光弯腰摸摸九哥儿的额头,语气沉沉地问太医:“为何孤的小公子还没醒?” “臣……小公子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了,臣也把脉过,较昨晚的情况来说已是大好……” “孤问你,为何小公子还醒不过来!” 太医屈膝跪下去:“臣……臣也不知……” 燕扶光下一刻就把阴鸷的目光投向他。 太医语速飞快地边磕头边说:“还请太子殿下再等等!小公子服药的时间晚一点,说不定再晚点就会醒来!” 他运气好,半盏茶过后,九哥儿就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燕扶光握住那只小手,轻轻唤他:“九哥儿?” 奈何九哥儿并未完全清醒,他说着胡话:“看鱼……娘亲……打她……” 说完,小嘴咕哝咕哝又喃喃着:“害怕……呜呜呜……” 燕扶光马上去摸着他的脑袋说:“不怕不怕,父王在,不怕。” 九哥儿没给燕扶光任何反馈,他闭上眼睛又陷入了昏迷。 太医觑着燕扶光的脸色说:“小公子醒来,证明药下得有用,养几天彻底退热了,便会清醒。” 燕扶光信了他的话,起身去到东厢房。 推开门时,澜哥儿已经穿戴整齐坐着了,不过他看起来在发呆。 燕扶光开门的声音他都没听到,直到肩膀被拍了拍,他才缓缓回过神来。 “父王?” “嗯。”燕扶光在他对面坐下,倒了杯早已放凉的茶水润润嗓子,“你娘亲和九哥儿刚才醒了一回。” 澜哥儿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娘亲和九哥儿还好吗?” 燕扶光看了眼床上那小团拱起来的被子,小声说:“趁聿哥儿还在睡,你过去看一眼。” 聿哥儿太小,他总怕吓着孩子,本来这事就对聿哥儿留下了阴影。 澜哥儿点点头,回到床边观察了一下聿哥儿,确认他还睡着的,这才牵住燕扶光的手去了绿卿和九哥儿这边。 绿卿脖子上的伤被包扎起来了,澜哥儿却还是能想象得出伤得有多严重,他忍着没哭。 来到九哥儿身边,澜哥儿伸出手轻轻碰碰九哥儿的额头,眼眶含泪地说:“烫……” 燕扶光解释:“再服药下去就会降温。” 澜哥儿双手捂住脸,靠在燕扶光怀里闷闷地哭。 叹息声在头顶上响起,燕扶光对他说:“这两天就先不用去读书了,父王要看着娘亲和九哥儿,聿哥儿就交给你了。” 肩上有了责任,澜哥儿很快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抹抹泪又是一个小小男子汉,他点点头郑重地答应:“好,我会照顾好聿哥儿的,我是哥哥。” 燕扶光的大手握住澜哥儿的肩膀:“我儿子真厉害。” 澜哥儿看着燕扶光给九哥儿喂了药,他才回东厢房。 第188章 自责内疚 绿卿渐渐好转,九哥儿也清醒过来。 或许是体验过差点失去的痛苦,绿卿恨不得把眼珠子安在九哥儿身上,时时刻刻都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扶光也劝她多顾惜自己的身体,可说了几遍绿卿也不听,而且看着九哥儿越来越消瘦的脸颊,他也不忍心。 这次溺水,伤了九哥儿底子,他每天都在反反复复地发烧,有时候温度高得烫手,直接烧得他陷入昏迷一直啼哭却叫也叫不醒。 绿卿时常看着他哭,晚上整宿整宿睡不着。 为此,燕扶光特意去求了两幅道符回来,他把道符折成八卦形,装入锦囊中,再将锦囊挂在九哥儿床上。 几天后,九哥儿好些了,虽然还是会动不动发热,可再不会像之前那么吓人。 绿卿顾不上自己,一有时间就陪在九哥儿身边。孩子生病了,最依赖娘亲,而且她根本舍不得离开九哥儿半步。 虚弱瘦小的九哥儿抱在怀里,绿卿怀念他胖嘟嘟的时候。 “哥哥呢?” 九哥儿嘴皮很干,脸色很不好看,绿卿给他喂了一点温水。 “大哥哥去读书了,二哥哥在东厢房,你想哥哥们了?” 九哥儿怏怏地点头,平日里他都和聿哥儿形影不离的,好些时间没看见聿哥儿了,他很不习惯。 于是绿卿就让寄琴去把聿哥儿领过来。 “娘亲。”聿哥儿在床边站定,眼睛从绿卿身上扫到她怀里的九哥儿,他很小声地喊,“弟弟。” 这些天九哥儿清醒的时间很少,聿哥儿来看他只是趴在床边絮絮叨叨给九哥儿说些悄悄话就走,他也很想娘亲和弟弟,可是哥哥说,娘亲和弟弟都病着,要让他们好好休息,所以他乖乖听话。 聿哥儿还是趴在床沿上,他望着九哥儿轻轻问:“还疼吗?” 九哥儿看着他,小小地笑了一下:“不疼。” 他就是好强,喝药喝得常常呕吐,下次端来他还是一声不吭地仰头闷,绿卿顿了顿,飞快地眨眨眼睛逼退即将涌上来的泪水。 九哥儿又小声喊聿哥儿:“上来。” 聿哥儿自己踢掉鞋子,抓住绿卿伸过来的手,费劲地爬上了床。 “娘亲呢?疼不疼?”他坐在床上仰头问。 绿卿摸摸他的脑门,温声道:“不疼了,娘亲是大人,好得快。” 聿哥儿往绿卿脖子上认认真真瞧了一圈,痕迹淡了很多,他暗自点点头。 绿卿看他眼巴巴地看着,心酸这段时间聿哥儿变得乖巧懂事,而她又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关心聿哥儿,愧疚和心疼不断交织,她伸出一只手:“娘亲抱抱。” 聿哥儿却摇摇头,手脚并用地爬过来面对面跪坐在绿卿前面。 他伸出手,右手试探着放在九哥儿肩膀上,学着绿卿之前哄他们睡觉的动作轻轻拍着:“好点吗?” 九哥儿一把抓住聿哥儿的左手,紧紧牵住:“嗯。” 聿哥儿就这样一下下拍着,直到九哥儿在绿卿怀里睡着。 看着绿卿把九哥儿放在被子里裹好,他呼了口气:“睡着,就不疼了。” 绿卿转过身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聿哥儿回亲一口,动动身子要下来,娘亲也病着,他很重了,抱着会很累。 “我们聿哥儿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聿哥儿抿唇说道:“哥哥、弟弟,也是。” 绿卿难忍情绪,又掉了眼泪。 这些天,她时常陷入自责的情绪沼泽中,认为要不是自己把九哥儿带去花园,又带他去看鱼,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又或者说,要是她没有被乔丝雨怨恨,也不会把九哥儿牵连进来。 看着九哥儿遭了那么大的罪,原本健健康康的孩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变得病弱不堪,她很内疚很后悔。 燕扶光意识到绿卿越来越不对劲,他几乎每晚都陪在她身边,可她每天醒来眼睛下都是黑青一片。 他把呼吸放得平缓,装睡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探手过去碰了碰绿卿的脸。 果不其然,碰了满手的泪水。 燕扶光立即起来把蜡烛点燃,回到床上把绿卿抱起来:“怎么了?你是不是最近晚上都没睡,一直在哭?” 绿卿哭得悄无声息,燕扶光给她擦干泪水又问了一遍。 她这才开口审判自己:“都是妾的错,是妾害了九哥儿……妾害了九哥儿……” 燕扶光不知道,原来她是这样把自己逼得吃不下睡不着日渐憔悴的。 “这哪儿是你的错?”他很无奈,“是乔氏的错,为何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才擦干的脸又湿了,绿卿摇着头失神地说:“是妾把九哥儿带去池塘边的,妾没有保护好他……” 燕扶光叹了口气:“乔氏根本就是疯了,你都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没保护好九哥儿也不是你的责任。” 他根本就没有责怪过绿卿,该罚该死的人都已经处置了,他没想到的是,绿卿居然也在惩罚她自己。 “不是的不是的……”绿卿披散着头发,消瘦的脸庞满是泪痕,她无助地咬着手指,痛苦地回忆那天的情形,“我让九哥儿离水太近了……一听见乔丝雨的声音我就该把九哥儿抱走的……乔丝雨掐我脖子的时候我再用力点把钗子扎她眼睛就好了……九哥儿被推开的时候我该让他跑远一点的……” 此时,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自己的“过错”,一遍遍折磨自己。 燕扶光紧紧将她抱入怀中:“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九哥儿也会好起来的。” “呜呜……”绿卿头抵在燕扶光肩上,眼泪流不尽似的。 燕扶光极有耐心地一下下顺着她的后背:“你听我说,九哥儿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往后我们好好养着他,他将来也会长大成人,会结婚生子,会过得很好。你想保护九哥儿,所以自责内疚,可九哥儿也想保护你,他肯定不会后悔去咬乔氏。他是好孩子,你也是好母亲。” 绿卿茫然地睁着双眼,燕扶光的声音让她渐渐安静下来,最后她靠在燕扶光怀里慢慢闭上眼睛。 第189章 兄弟情深 府里绿卿和九哥儿都还没完全恢复,燕扶光索性就把可以带回府公务全部带回府中处理。 熙和帝的身体越来越差,精力也十分有限,许多没时间处理的奏折全部堆着。 燕扶光这几天没去宫里,就凑了一大堆。 重要的奏折是不能带出宫的,他认命地留在长定殿,一边回答熙和帝的问题一边处理奏折。 “九哥儿如何了?药材什么的,尽管从宫里拿,一切以九哥儿为先。” “九哥儿好些了,不过太医也说过,此次情况危急,到底还是伤了身子,往后也会比寻常的孩子更容易生病。” “该死的乔氏!子不教父之过,朕瞧着乔运那老家伙就没当好父亲!” “乔氏已经被儿臣命人杖毙,父皇您消消气。” 熙和帝叉着腰在殿内来回踱步两圈,竟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燕扶光听见声响,抬头看他:“您身子从前不是挺好的吗?”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前两年熙和帝的后宫进了不少美人,简直宝刀未老,可是从去年开始,他就不复从前了。 熙和帝撑着桌子摆手,喘着喘着居然胸膛里有点出不了气,他连忙深呼吸几口,才苦笑着说:“朕老了。” 燕扶光倒了杯茶水递给他:“您还是让太医给诊个脉。” 他现在有点见不得身边人被病痛折磨。 熙和帝大为感动,握住燕扶光的手煽情道:“还是扶光你最关心父皇!” 他想起燕羡之几乎每天都出现在皇宫,可却一次没有关心过自己,越对比越心塞。 “朕在你小时候就想立你为太子的……” 这些话现在再说也没有意思,当不当太子其实对燕扶光来说没那么重要,就算他小时候就被立了太子,熙和帝所做的一切也并不足以让他彻底原谅。 他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继续坐回椅子上批阅奏折。 忙完出宫,差不多未时。 时辰还算早,他让车夫绕路去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买几盒点心带回去给绿卿和孩子们。 方进宝下车去买点心,燕扶光撩开车帘扫了几眼沿街摆开的摊子和街道两边林立的商铺。 燕羡之微胖的身影一晃而过,燕扶光的视线随即追随上去,看见他和一个年轻男子勾肩搭背有说有笑。 他叫来梁非:“跟上去,查清楚那人是谁。” “是!属下遵命!” 锦箨院,燕扶光让人悄悄在绿卿的药里加了几味安神的药材,她中午喝了药后本想陪九哥儿说会儿话的,不想在他的小床上靠着靠着就睡着了。 聿哥儿放轻动作,有些费力地掀开被子盖在绿卿身上,他和九哥儿挪去床尾玩耍。 九哥儿穿得很厚实,这让一向喜欢活动的他很不得劲,皱着小眉头蹬蹬腿,眉间的烦躁越积越多。 聿哥儿摁住他的腿,好声好气地哄:“乖,不脱。” 弟弟生病了,绝对不能受凉。 他拉着九哥儿的小手感受了会儿,总是比自己的凉,聿哥儿就把九哥儿的手紧紧握住,想给他暖和起来。 一来二去的,九哥儿老实了,他摊开双手任由聿哥儿捂着,眼睛盯着聿哥儿,时不时调皮捣蛋地把腿搭上聿哥儿。 换做以前,聿哥儿虽然也不怎么在意,但总归会推他几下趁机玩闹的,但这次聿哥儿一动不动,甚至好脾气地笑笑。 九哥儿有些失落,烦闷地把腿收回来,哼哼两声闭上眼睛。 聿哥儿有些不知所措,弟弟把手抽走了,他望着空落落的一双手,不知道怎么办。 燕扶光一进屋先是看了眼沉睡中绿卿,再然后就感受到了这两个小家伙之间不大对劲的氛围。 看着九哥儿眼皮一动一动根本没睡着却装睡的模样,燕扶光轻笑一声,他把聿哥儿抱在腿上,不问人家兄弟俩的私事,而是夸道:“聿哥儿很厉害,父王和哥哥不在,你照顾娘亲和弟弟是不是?” 聿哥儿兴致不高,歪歪脑袋靠在燕扶光怀里,眼睛却一直盯着九哥儿。 燕扶光注意到他的情绪,轻哄道:“怎么不开心?” 聿哥儿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把小脸闷在燕扶光胸前,这下连九哥儿都不看了。 燕扶光第一次见他一向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二儿子难过成这样,而且他意识到,最近聿哥儿懂事得不像话。 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样子,他才一岁半,燕扶光不希望看见他为了懂事委屈自己。九哥儿病了这么长时间,本身脾气就火爆的小家伙脾气更差,燕扶光理解心疼他,但也舍不得忽视聿哥儿的感受。 “好久都没出去玩了,父王抱你出去走走?” 聿哥儿动了动,努力伸长小胳膊抱住燕扶光的脖子:“嗯……” 燕扶光让寄琴和曼冬时刻注意暖阁里的情况,又让人找来小披风给聿哥儿披上,他抱着聿哥儿去了花园。 九哥儿动动耳朵,等到背后的两个人真的走了,他用力眨眨眼睛,泪珠滚落。 花园里,聿哥儿兴致缺缺地趴在燕扶光宽阔的肩上,披风附带的小帽子遮住他的脑门,从背后看去,只看见燕扶光高大的背影和他肩上那颗小小的可爱脑袋。 走远了些,聿哥儿发现花园好像有什么变化。 “咦?” 池塘怎么不见了?那么大一片池塘,有金鱼在里面游泳的池塘,怎么忽然就不见了? 燕扶光听见他可爱的疑惑声,笑了笑说:“父王让人把池塘填起来了,以后想看金鱼,就让人用大水缸养着,直接摆在院子里。” 他也后怕,这样的事情燕扶光没有勇气再承受第二次。 至少在孩子们没长大之前,他不会再让人重新了。 聿哥儿扭扭身子,燕扶光把他放到地上。 他跺跺脚,跑到柳树边,确认这块地原先本来是有水的。 聿哥儿高兴了,危险的东西消失不见,以后弟弟和娘亲就不会有危险了。 他抬脚,用力跺了跺脚下的地,气呼呼地骂:“坏水!” 燕扶光好笑地等他在这儿撒了会儿欢,再把聿哥儿抱回锦箨院。 暖阁里的九哥儿一直没睡着,他睁着眼睛等聿哥儿回来。 毫无预兆的,九哥儿掀开被子,吓了曼冬一跳。 “小主子您干嘛?” “起!” 九哥儿不容拒绝地发话,等曼冬给他穿上鞋子后,他迫不及待地小跑出去,一把抱住才被燕扶光放下的聿哥儿。 两个小家伙倒在燕扶光腿上,他赶紧伸手扶住。 九哥儿站稳后立刻挣开燕扶光的手紧紧抱住聿哥儿,他乖乖地喊:“哥哥。” 他知道错了,不该对哥哥发脾气,不该不理哥哥。 聿哥儿笑眯眯抱住他,什么伤心难过早忘记了。 第190章 人模狗样 和好如初的小哥俩感情更深了,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的。 澜哥儿下学回来,见两个弟弟亲昵地脑袋靠脑袋吃点心,他也想参与进去。 看着看着,澜哥儿眼珠子都快瞪下来了。 那还是他三弟吗?巴巴地把点心掰开,小块小块的要给聿哥儿喂进嘴巴里去。 人家聿哥儿躲都来不及,他还是很坚持。 “弟弟,够了……”聿哥儿在澜哥儿回来之前就被九哥儿一直投喂,真吃不下了。 弟弟的爱很甜蜜也很沉重,再吃下去他肚子都快撑破了。聿哥儿边瞥着九哥儿的脸色边闭上小嘴,然后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九哥儿放下剩余的点心,把愧疚化作实际行动,反省得相当真诚,聿哥儿说完话,他还拿了手绢给聿哥儿擦嘴。 澜哥儿:“……” 他悄悄拽拽他父王的衣袖,窸窸窣窣讲小话:“三弟这是怎么了?我都快不认识他了。” 要说他们兄弟三个谁脾气最好,澜哥儿和聿哥儿都不相上下,很难选出来;可要是变成他们三个谁脾气最不好,那九哥儿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择。 他也不是无缘无故暴躁发脾气的性格,可绝对不是这种愿意给谁伏低做小的人。 因此澜哥儿大跌眼镜,“九哥儿不是这样的……” 对于这个问题,燕扶光看出来了。他哼笑一声,又给澜哥儿递了块点心,才说:“某些人发了脾气后悔了。” 亲兄弟之间感情就不一般,更别说双胞胎了。看着九哥儿手忙脚乱讨好聿哥儿的小样儿,燕扶光躲着笑了好几下,又很羡慕他们。 澜哥儿听完,聪慧地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捂着嘴偷笑,越看九哥儿越乐呵。 绿卿这觉睡的时间很长,燕扶光特意没让下人叫醒她。她这段时间睡眠很不好,再不好好休息,身体肯定又会垮。 “怎么都这个时辰了?”绿卿迷迷糊糊起身,穿好鞋听见隔壁的说笑声。 “您醒了,殿下给您买了点心回来,说是等您醒来尝尝,您快过去,小主子们也在呢。”寄琴扶着绿卿往外走。 绿卿打了个哈欠,又问:“九哥儿喝药了吗?” 她最担心的就是九哥儿,每天睁眼闭眼看不见九哥儿就会慌乱,寄琴等人早就习惯了。 “喝了,三公子精神好了不少,在和大公子、二公子玩耍呢!” 绿卿唇边带上浅笑,九哥儿的身体成了她的心病,他好好的,绿卿才会稍微感到轻松过。 眼神很好的澜哥儿在绿卿进门前就瞥见了门外的一片衣角,他高兴地喊:“娘亲!” 燕扶光随机朝门口望去,眉眼瞬间变得柔和:“醒了,快来吃点心。我让方进宝买了好几种,来试试你喜欢哪种。” 绿卿心里暖融融的,她坐在燕扶光身边,很配合地吃了半块花瓣型点心,夸赞道:“这个就很好,样式也好看,妾很喜欢。” 她每次说喜欢,眼角眉梢也挂着笑,可燕扶光总觉得,她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开心。 绿卿的眼神黏在三个孩子身上,没有注意到燕扶光眼底的担忧。 看见聿哥儿和九哥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她笑眯了眼。 点心味道很好,她拿起第二块的时候顿了顿,转而问他:“您吃过了吗?” 他故意说“没吃”,直勾勾盯着她。 绿卿余光里看见三个孩子都没在看这边,她飞快地把点心塞进燕扶光嘴里,手指被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红着脸挣脱。 “您、您尝尝……” 燕扶光一本正经地品尝,接着评价道:“好吃。” 说真的,他不是想和自己的小崽子们吃醋,也不是非要为难绿卿,他这段时间真的被她排在了最后面,心里不自觉有了落差。 也是经过这件事,他重新审视了自己在绿卿心中的地位。 ——或许事实没有他原先预想的那般美好。 不过燕扶光不纠结这点,人已经是他的了,往后的一生他们都会被绑在一起,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现在最让他担心的是绿卿,九哥儿身体不好可因为他不太懂事,心理负担反而很小,绿卿就好像一个人把所有压力都承担了。 谁都帮不了她,除非自己走出来。 绿卿看他吃着吃着发起了呆,她挥了挥手:“殿下?” 他笑着摁住她的手,顺着手腕向下,两手相交,十指紧扣:“没事,点心味道不错,我过两天再给你们买。” 马车上匆匆一瞥,没想到还真让梁非查出来点东西。 “此人是乔运乔大人的儿子乔光远,也是乔庶妃的兄长,前些日子大皇子才与他结识。” 燕羡之一直密切关注燕扶光,他恨不得燕扶光露出一个破绽,他立马从这个破绽出手,将燕扶光彻底击败。 乔丝雨的死,是他自以为是的契机,他主动找上乔光远,先从称兄道弟开始,再一步步进行拉拢。 他已经不在乎行事是否符合章法,做的事是否有价值了,他一心想着把燕扶光比下去,让熙和帝重新看到他的好。 对此,燕扶光满不在乎:“他想拉拢乔家,不过还是只会这种小打小闹的把戏。” 要换做是他,不做就不做,做就做得狠一点。吃吃喝喝在酒桌上说的话,根本不算数,不如直接把刀横在乔运的脖子上。 “是,属下也是这么想的。乔光远此人表面上看着光鲜,实际上背后是个不折不扣的禽兽!”梁非愤恨道。 燕扶光睨他一眼,他继续说:“他背地里欺占良家妇女,属下查过,被他逼死的女子已有四五个!但他封口的事儿办得利索,许多知情人拿了银子也就闭上了嘴,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他还在外面装得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 梁非查到的黑暗远比说出来的多,他当时狠狠唾弃了这两人一番,人模狗样,不干人事! 燕扶光若有所思地摸索着扳指,很快,他开口吩咐梁非:“灌醉了把人放在一张床上,称兄道弟不如来点实际的。” 梁非在心里为燕扶光竖起大拇指,他还就爱干这种活儿! 第191章 想明白 燕羡之和乔光远莫名其妙从一张床上醒来,二人面面相觑。 凌乱的床铺、身上的痕迹,再明显不过地告诉他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乔光远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他偏不好男风,而且十分厌恶。 俩人很快厮打在一起,巨大的声响惊醒门口候着的下人,他们着急忙慌推开门进去,下一瞬燕羡之就扯着被子挡住自己,大吼道:“滚出去!” 乔光远趁机挥拳,打得燕羡之鼻青脸肿。 这一闹剧很快传开,消息被燕扶光特意让人告知熙和帝。 燕羡之回府还没来得及让府医处理脸上的伤口,就被传召去了长定殿。 茶盏擦过他的脸颊砸向后面的柱子,熙和帝怒吼道:“给朕跪下!” 燕羡之一愣,阴狠的眼神剜了燕扶光一下,他面露不忿地跪下。 “你做了什么荒唐事?!朕从小是这么教你的?!和乔运的儿子搅在一起,朕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养的儿子好男风,熙和帝气得脑袋发昏。 玩女人还不够,还不知道收敛,居然开始玩起了男人,皇家的脸面是真的被他一个人败得一干二净。 燕羡之抬起脑袋,恨恨地盯着燕扶光:“儿臣被人算计了,父皇您不信的话可以去查!” 熙和帝对他早就失去了信任,他烦躁地闭闭眼睛,气不顺咳嗽了几下。 燕羡之的话他是一个字都不相信了,就算真的被人算计,也只能说明他浑身都是漏洞,他本身就是蠢货。 “滚去你府里,禁足两个月。”熙和帝顿了顿,“至于乔运的儿子……” 这时候,燕羡之再不想着拉拢乔光远了,他立刻把人出卖:“父皇,乔光远此人绝对没有明面上表现的温文尔雅,儿臣曾经看见过他强占别人妻子,害人受辱自尽……” 他以为把乔光远的事迹说出来,能让熙和帝消消气,不料熙和帝连声怒斥:“乔光远混蛋,你也不是好东西!要不是你们闹翻,此事你还帮着他遮掩是不是?!朕看你的良心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来人,赏他十大板!” 燕羡之被拉去打了板子,丢回府里禁足。 江觅荷冷眼看着下人把他抬进来,她牵起唇角,讥讽道:“妾身以为您最多不过是多领回来几个姐妹,不成想您差点把男人也领回来了,就是不知,到时候府里的姐妹如何称呼他?” 她像是根本看不见燕羡之的伤,数落着燕羡之:“您这般行事,要妾身的父亲如何相信您?” 燕羡之疼得受不住,嘴巴被人塞了手帕,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他死死瞪着江觅荷。 江觅荷挥着手卷在面前扫了扫,把燕羡之当做脏东西,她道:“您好好反思,皇上不让您出院子,您就老实待着,好好想想如何与妾身的父亲解释。” 锦箨院。 九哥儿又发热了,绿卿呆呆地坐在床前,掌心放在九哥儿额头上。 寄琴忙前忙后来回好几次,看她始终保持着这个姿势,就知道绿卿又在自责了。 她无奈暗叹,说什么都无用,主子自己想不明白。 绿卿确实什么都想不到,她看着九哥儿烧得脸色酡红,昏昏沉沉醒不来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 “对不住你,娘亲对不住你……” 来来回回都是这样的想法,绿卿握着九哥儿没什么肉的小手,连声叹气。 澜哥儿下了学就赶紧过来,聿哥儿也牵着哥哥的手,小心翼翼站到九哥儿床前。 九哥儿对生病这件事习以为常,可他身边爱他的人绝对不会。 聿哥儿瞄到绿卿的神情,他挪步到绿卿身边,站在她面前。 “娘亲?” 绿卿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聿哥儿抬手抱住绿卿,笨拙且艰难地在她后背拍了拍。 弟弟又病了,可他感觉娘亲一直没痊愈。 身体上的伤或许已经恢复,可她好像不止身体受了伤。 绿卿把聿哥儿抱坐在她腿上,下巴放在聿哥儿的小脑袋上,“聿哥儿是不是担心弟弟?” “嗯。”他很担心。 澜哥儿也凑过来,紧挨着绿卿的腿站好。 他摸了摸绿卿的眼睛:“娘亲是最担心九哥儿的人。” 绿卿眼眶慢慢湿润,她不止担心,还很自责。 可澜哥儿看着她说:“九哥儿和您能好好的,我和聿哥儿还有父王很高兴。虽然九哥儿身体变得不好,但是有府医和太医会把他治好,您说是不是?” 他像个小大人,苦口婆心地劝说转不过弯的娘亲:“您要是再病了,我们怎么办?九哥儿和我们会开心吗?父王会开心吗?” 绿卿慢慢把澜哥儿的话听进心里。她确实太贪心了,当时九哥儿被扔进水里时,她想的是要九哥儿活着,可九哥儿活下来了,她又不满足。 所谓的自责愧疚,并非折磨她一个人,身边的孩子,还有他,也都被她的情绪影响着。 绿卿抱住澜哥儿和聿哥儿,她哽咽道:“娘亲错了,娘亲不会这样了。” 九哥儿生病,那她就好好照顾着,让府医太医精心养着,日日夜夜愁眉苦脸、胡思乱想,反倒不能解决问题。 晚上,看着九哥儿喝下药睡着,身体温度降下来,绿卿被燕扶光叫去休息。 黑黑的床帐里,绿卿抱住燕扶光的一只胳膊,轻声对他说:“殿下,前些日子是妾钻牛角尖了,辛苦您了。” 他才是这些时间压力最大的人,朝廷里的事情,府里的事情,样样离不开他。 绿卿惭愧:“妾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打不倒的人,是妾自以为是了,还害得您这么辛苦。” 她能想明白,不折磨自己,燕扶光就高兴了。至于辛不辛苦,他只能说这些都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是他该承担的责任。 他不仅要对孩子们负责,还要对她负责。 看着她日渐憔悴,燕扶光焦灼不安。今天她能想明白,他松了口气。 “不辛苦,你和孩子们好好的,对我来说就很好了。”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绿卿额上,他道:“有什么问题,不要一个人承受,还有我。” 绿卿鼻子一酸,抱紧他的胳膊:“嗯。” 第192章 是否意外 小小的雪粒渐渐从空中撒下,京城的冬天又来了。 九哥儿是最不喜欢这个季节的人,他哪儿都不能去,在屋子里也要裹得厚厚的。 澜哥儿下学后捧着两个雪人回来,放在窗外。 九哥儿和聿哥儿就这么并肩坐在床前,两个小家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哥哥带回来的雪人。 澜哥儿捧着热牛乳喝了几大口,浑身暖呼呼的,他笑眯眯看着弟弟们的背影,得意地冲绿卿笑笑。 “我就知道弟弟们会很喜欢!” 绿卿用手绢擦擦他嘴唇上白白的牛乳:“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堆的吗?” “他们负责去找干净的雪,我做的雪人!” 雪太小,要凑一凑才能堆出两个手掌大的雪人。 绿卿摸摸他的耳朵和小手:“冻不冻?” 澜哥儿摇摇头,欢快地晃着脚:“梦笔斋很暖和,堆这两个雪人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不冷。” 他甚至还许诺:“等过几天雪下大点,哥哥在院子里给你们堆一个大的!” 九哥儿眼睛亮了一下:“大的!”他就喜欢大的。 澜哥儿笑道:“堆很大,到时候让父王也帮忙!” 话音刚落,厚厚的门帘掀开,身形高大的男人手里拿着几串红彤彤的糖葫芦走进来。 屋里母子四人的视线落到糖葫芦上,燕扶光无奈地笑了笑,唤道:“来帮我解开大氅。” 绿卿后知后觉起身,边解大氅边数他手中的糖葫芦。 四串,孩子们一人一串,剩下一串肯定是给她的。 燕扶光把一串糖葫芦递给绿卿,他走过去坐在榻上,俯身从九哥儿和聿哥儿的视角往外看:“都在干什么?” “雪人!”聿哥儿脆生生回答。 九哥儿已经不客气地伸手去拿糖葫芦了。他看绿卿已经拿到了,就把这串递给澜哥儿,然后又给聿哥儿拿,最后一串才是自己的。 一家五口,燕扶光一个人没有糖葫芦。 九哥儿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犹豫着把第一口糖葫芦递到燕扶光嘴边:“吃吗?” 燕扶光作势要咬,九哥儿大大方方举着,看不出心痛和后悔。 “你吃,外面卖的很多,父王不爱吃才没买。”他拍拍九哥儿的脑袋,欣慰孩子长大了。 九哥儿咽咽口水,舌头轻轻舔上去,甜滋滋的味道是他最喜欢的,他立马眯起眼睛享受。 绿卿举着糖葫芦过来,她也给他留着第一颗:“吃一颗?” 燕扶光看着她笑笑,咬进嘴里细细咀嚼,还是不爱吃,不过滋味与从前尝过的不一样。 乔丝雨是当着府里众人杖毙的。 时至今日,大家都不敢再提起这个人,她们默默打量着绿卿,看样子绿卿已经养好伤了,只不过比较从前瘦了许多,气质也冷了些。 绿卿端坐在椅子上,看见陈清姿过来她打了声招呼:“姐姐。” 陈清姿先过来和她说话,被汤婆子捂得热乎乎的手牵住绿卿的:“你身子好些了?要我说,这么冷的天,来不了就不用来了。” 请安就是个形式,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们,宁华月才是正妻。 可现在有几个人在乎宁华月呢?燕扶光都不在意她,谁又会在意她。 “我想出来走走,憋在屋里也没劲。” 陈清姿瞧了一眼她的脸色,点点头:“看样子是好些了,我之前瞧着你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现在这样才好。” 绿卿笑道:“一时间钻牛角尖去了,我劝你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轮到自己全部忘了。” 陈清姿拍拍她的手:“好在你想明白了。” 闲话几句,宁华月穿得厚厚的由灵韵扶着进屋。 她瞥见绿卿,夸张地说道:“这不是魏侧妃吗?怎么就来请安了,身子恢复了吗?三公子怎么样了?” 绿卿一一回答:“是啊,来给太子妃请安了,身子还好,九哥儿也还好。” 宁华月心里是高兴的,乔丝雨的死根本对她没有任何损失,她乐意见到绿卿不痛快。 不过可惜的是,他们母子命大,还能活过来。 “没事了就好,往后小心些就是。” “是该小心,人心隔肚皮,谁都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有时候你根本没招惹谁,偏偏运气不好,遇见发疯的人,只能自认倒霉了。” 宁华月扯扯嘴角:“看来经过这件事,魏侧妃长进不少。” 绿卿微微颔首:“这不是应该的吗?” 两个人一来一回暗中较劲,下面好些人都垂着脑袋,不敢插话。 宁华月轻咳两声:“好了,说说正事……” 绿卿收回目光,静静听着宁华月絮叨。大事没有,小事不断,说来说去没什么新鲜的,她好久买来请安了,宁华月的路数还是一点没变。 过了好久,宁华月才意犹未尽地住口,绿卿等人头昏脑胀地从倚虹院出来。 陈清姿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她,绿卿快速上前:“姐姐有话跟我说?” “边走边说。” 来到花园,原先池塘的位置种上了花草,修了个亭子。 陈清姿走到亭子里,下人端来火盆,沏好茶,绿卿跟着坐下。 “我亲眼看着乔氏被打死的。” “谢谢姐姐,那时候我根本顾不上其他。” “我知道你顾不上,所以才去盯着。不过后来我发现,乔氏出现在池塘那边,或许有蹊跷。” 绿卿心里一沉:“什么蹊跷?” “那天,王嬷嬷去过沁芳院。” 陈清姿怀疑,是宁华月让王嬷嬷去怂恿乔丝雨报复绿卿,不然毁容躲在屋子里不愿意出门的人,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去花园里闲逛,又恰好碰见绿卿的呢? 绿卿嗓子发紧,要真的与宁华月有关,她死也不会放过她! “那姐姐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陈清姿惭愧地摇摇头:“没有,,我只打听到王嬷嬷去找了乔氏这件事。” 她又觉得无缘无故给绿卿说这些话对绿卿造成了困扰,歉意道:“是我没查到更多事情,也不一定与她有关……” 绿卿把手搭在陈清姿手上:“不,姐姐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宁华月一向喜欢针对她,王嬷嬷的出现也很奇怪,再到处处与她作对的乔丝雨,绿卿觉得意外或许并非真的是意外。 第193章 逐出京城 乔光远的事引起了熙和帝关注,他让人下去调查乔光远。 因为发生的都是真实的事情,所以很快就查了个水落石出,那些禽兽的事确实是他做的。 熙和帝摔了折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乔运这个老家伙,他是不是早就知道!” 活动在眼皮子底下的儿子,若说真的一无所知,那怎么可能?唯一的说法就是,乔运或许知晓乔光远的罪行,但却选择帮自己的儿子隐瞒。 “乔运身上的官服不想穿那便脱下来!乔光远砍头,乔运给朕回老家养老,此生不许再回京城!” 熙和帝一通命令下去,燕清淮对燕扶光挤挤眼睛。这么急着把乔光远灭口,肯定还想着为燕羡之挽回名声! 燕扶光轻哂,这样的事从小到大发生得还少吗?燕羡之做了什么,有徐皇后和熙和帝帮他再三掩饰。 从长定殿出来,燕清淮快步追上燕扶光的步伐,还想抬手搭在他三哥的肩膀上,被燕扶光一个斜睨,他悻悻放下手。 不让搭就不让搭嘛,那么凶干什么? “你回来了,西黎那边看来是安顿好了?” 燕清淮幽幽叹气:“哪儿那么快啊,今后我每年都抽几个月时间过去查看,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 西黎历史遗留问题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燕扶光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还是长进了,我以为你会说一切都解决好了。” 燕清淮有些脸红。没经历过之前,他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认为只要银子到位了就不会存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事实是,银子首先就是个大问题,除此之外官员管理、百姓生存等等就像一座座大山,拦在他眼前,除非成功翻越这些大山,否则西黎很难再重新融入大燕。 “三哥,还没谢谢你和二哥帮忙,不然那笔银子是用不到西黎百姓身上的。” 燕扶光挑眉一笑:“去谢你二哥,他为了这事,得罪了不少人。” 燕清淮哈哈大笑,一想到他二哥只关心风花雪月的翩翩公子被迫沾了满身铜臭,他觉得那画面实在是美丽。 雪越下越大,院子里的下人刚清扫完没多久,地面又铺了雪白一层。 绿卿让小厨房时时刻刻准备着姜汤,下人们可以随时去喝,姜汤驱寒暖身,多喝些能抵御这寒风。 澜哥儿是由侍卫抱着回来的,雪下得大,锦箨院全是丫鬟和婆子,绿卿就安排侍卫去接澜哥儿下学。 他脚一沾地就活泛起来,叫嚷着要去给弟弟们堆雪人。 绿卿还来不及提醒,九哥儿和聿哥儿灼热晶亮的眼神就瞥过来了。 她不忍坏了孩子们的好心情,便说道:“等你们父王回来再堆,他给我说了,也想给你们堆雪人。” 燕扶光有时候会有点孩子气,和三个儿子玩在一起根本不显得违和,堆雪人这件事不仅澜哥儿向往,他也惦记着。 澜哥儿开心地蹦跶:“好好好!等父王一起!” 九哥儿和聿哥儿也期待着。 冬日白天时间短,而且大雪天气会耽误官员回家,于是下值的时辰提前了一点。 申时,燕扶光就回来了。 他穿着大氅,但是从来不喜欢戴帽子,一双耳朵冻得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雪,一进屋来绿卿就让人端来热水给他洗手。 “您怎么不戴帽子呢?冻伤了怎么办?”绿卿拿着一块干净的巾帕站在他身旁絮叨。 燕扶光把手放进水里取暖,他眼底含笑地看着绿卿:“不会的,我不冷。” 绿卿不信,踮脚摸了摸燕扶光的耳朵,冰凉的。 她皱眉:“您又骗人。” 燕扶光举起手,笑道:“没有骗你,可以先帮我擦擦手吗?” 等擦干净他手上的水珠,绿卿又让人端一碗姜汤上来。 母子四人亮晶晶的眼珠子全都盯着他,燕扶光压力很大地喝完了一整碗姜汤,直到一滴不剩才把碗递给他们检查。 澜哥儿点点头,他学着绿卿夸他的语气对燕扶光说:“喝光了,父王好样的!” 聿哥儿机灵地竖起大拇指,并且帮反应慢一拍的九哥儿把大拇指翘起来。 喝碗姜汤而已,搞得像他打了胜仗一样,燕扶光无奈笑道:“你们才是孩子,父王是大人了。” 澜哥儿跑到燕扶光身边坐下,与他商量:“等会儿雪小点了,您可以和我去堆雪人吗?之前答应弟弟们的大雪人。” 燕扶光呼噜一把他的脑袋,爽快道:“当然可以。” 绿卿幽幽补充:“都要戴好手套帽子才能去堆雪人。” 她看向燕扶光,很明显这句话不是说给澜哥儿听的,人家澜哥儿可乖了,让戴帽子就戴帽子。 燕扶光认输:“好好好,我戴。” 冬天御寒的帽子大都毛绒绒的,他不太喜欢,所以基本不戴。 但不戴的话就不能堆雪人了,燕扶光想想,在锦箨院戴一下没什么。 刚好雪小了点,绿卿亲眼看着燕扶光和澜哥儿穿戴整齐才让他们去院子里。 九哥儿和聿哥儿扒着窗户欢呼。 等燕扶光和澜哥儿配合着在院子里堆了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雪人,九哥儿惊呼:“哇!” 聿哥儿把脸都贴在窗户上了,隔着窗,燕扶光都能看见他微微张开的小嘴巴。 十个雪人堆好,方进宝按照燕扶光的吩咐扛进来许多糖葫芦。 雪人两只手上分别拿了一串糖葫芦,燕扶光又对了一个大雪球,剩下的糖葫芦全都插在这上面。 又有喜欢的雪人,又有好吃的糖葫芦,聿哥儿和九哥儿激动地抱在一起。 他们看见哥哥和父王要进屋了,便噌噌噌爬到榻边,要穿鞋下去迎接糖葫芦。 绿卿随了他们的意,只叮嘱说:“别站门口,站进来点儿,风很凉,吹着你们要生病。” 九哥儿和聿哥儿乖巧地站远了些,等到燕扶光举着糖葫芦进来,他们兴奋地迎上去,小奶音带着刻意的讨好:“父王~” 燕扶光把糖葫芦递给他俩:“一人先吃一颗,马上要用晚膳了。” 两个小家伙很好说话,说吃一颗就吃一颗,乖巧得不得了。 看他们表现好,燕扶光心底软成一团棉花。 第194章 侯府寿宴 赏花宴后,绿卿前前后后接到了不少帖子,筛筛选选一通,她才决定去出席顺康侯府为老夫人举办的寿宴。 据说顺康侯府递来了三张帖子,宁华月和陈清姿那儿也有。 宁华月最近咳嗽得厉害,据说回绝了,绿卿就想着去邀月院问问陈清姿要不要去。 结果陈清姿表示:“我现在是一点也不想与人交际了,妹妹你去。” 她相当于孑然一身,无欲无求,根本懒得和其他人打交道。 于是绿卿一个人去侯府赴宴了。 雪不算大,寄琴给绿卿撑着伞,在侯府下人的指引下,绿卿来到了后院。 老夫人崔氏一头白发,但是面容和蔼,瞧着精神也好。 她远远地看见绿卿进来,第一时间起身迎接:“魏侧妃来了,快请坐。天寒地冻的,多谢侧妃娘娘特意走这一遭!” 绿卿让人把她准备的礼物拿来,笑道:“老夫人祝寿,我们府上的人是一定会来的,不过太子妃和陈侧妃身子弱,吹不得寒风,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过来,老夫人莫介意。” 顺康侯府的老侯爷,是熙和帝曾经的伴读,两人情分不一般,侯府办宴,京城的人基本都上赶着过来。 绿卿倒也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她只是想来看看侯府是什么样子。 崔老夫人笑道:“您客气了,您能来,老身已经荣幸之至。” 太子侧妃魏氏已经在京城出了名了,嫌弃谁都不敢绿卿,即使真有人看不上她,明面上绝对该捧着还是捧着。 得罪她与得罪太子殿下没有区别。 崔老夫人细细打量着绿卿,只见她一举一动都与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一般优雅得体,神情更是怡然自得,光是这分气度都足够光彩夺目。 想也是,人家是太子侧妃,深受太子宠爱,肯定什么世面都见识过,怎么会在一场寿宴露怯呢? 绿卿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她环视一圈,在周围发现几个眼熟的人。 王夫人,绿卿在赏花宴上对她印象深刻,没想到今天她也在场,绿卿留意了一下,果真在不远处又看见了她女儿的身影。 “魏侧妃。”王夫人行了个礼,她笑着对崔老夫人说,“还得是您的面子大,才请得动魏侧妃,前些日子我送去的帖子,可是没个回音呢!” 崔老夫人喜欢听这样的话,但她不能真的让王夫人含沙射影地指责绿卿,她道:“太子府事情多,魏侧妃一时走不开是正常的,老身的帖子也是许久之前厚着脸就先递过去了。” 王夫人还是很介意,她都牛都吹出去了,结果绿卿根本没去她府上。 绿卿眉尖微蹙,唉声叹气道:“前些日子出了点事,光是养这副身子就花了好多时间,那些没能及时回复的帖子确实是我忽略了,还请诸位见谅。” 她不说,别人都差点忘记之前太子府死了个庶妃,以及前几天乔家从京城消失的事。 王夫人立马忘了请帖那回事,好奇问道:“我记得您府上曾经有位乔庶妃?” 绿卿点头:“是有。” 王夫人八卦欲十足:“那……乔庶妃对您做了什么?都连累了乔大人一家……” 绿卿可不承认是乔家被赶出京城与她有关,她道:“乔庶妃确实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不然不至于没了命,不过这事与乔家离开京城没有关系。” 王夫人还想追问乔丝雨做了什么丢了命,但看绿卿明显不想再提,她抓心挠肝地闭了嘴。 崔老夫人适时插话:“乔运的事你们不知道?他儿子欺压妇人,害死了好几个人,所以陛下才对他忍无可忍。” 王夫人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原来是这样,那看来陛下对乔大人都算手下留情了!” 还是女人能共情女人,屋里坐着的大都已经嫁为人妇,她们一听乔光远做了这么禽兽的事,纷纷唾骂起他来。 屋内气氛火热,大家说着乔光远的那些混账事,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 绿卿终于得空喝口茶了,她捧着茶碗慢慢悠悠品茶,看见一个清秀乖巧的女子走到崔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崔老夫人笑着介绍:“这是老身的孙女若灵。”她拍拍女子的手,“若灵,快给魏侧妃请安。” 赵若灵听话地起身行礼,嗓音清脆道:“若灵给魏侧妃请安。” 绿卿叫起后,她退到崔老夫人身边,在绿卿和崔老夫人交谈的时候时不时观察绿卿几眼。 没多会儿,大皇子妃、齐王妃、端王妃、恒王妃到场,此起彼伏的请安声响起。 看见绿卿在这里,江觅荷眼睛一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咱们好一起过来呀!” 绿卿笑笑:“才来的,陪老夫人说了两句话你们就来了。” 林娴淑对绿卿微笑颔首后坐下,后面的端王妃钟妍和恒王妃祝清嘉上前来给绿卿行礼问好。 “魏侧妃早。” 绿卿侧身躲开,笑着回道:“你们也早。” 五个人坐在一排耀眼极了,崔老夫人高兴得合不拢嘴,她能请得动这些王妃,可见还是有面子。 坐下后,江觅荷拉着绿卿关心了一下绿卿和九哥儿的身体,她奇怪道:“你们府上怎么那么多脑子不正常的人?” 绿卿辩解不得,她苦笑道:“谁知道呢?” 江觅荷倾身凑过来说悄悄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宁华月那做派,徐皇后和熙和帝的眼光,能选出好的人就奇了怪了! 绿卿笑了笑,觉得江觅荷说得很有道理。 一旁眼巴巴看着她俩的钟妍和祝清嘉实在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问道:“两位嫂嫂在说什么呢?” 绿卿惶恐摆手:“使不得……” 她要是认下了这个称呼,说不定这些类似“魏侧妃认不清自己地位越过太子妃”的风言风语又要传进宁华月的耳朵里。 祝清嘉柔柔一笑:“那好,还是唤你魏侧妃。” 不过她知道,这声嫂嫂绿卿绝对当得起。 她家那位爷回来还念叨,太子在西黎的时候如何如何记挂府中的魏侧妃,魏侧妃又是如何情意绵绵地给太子写信。 祝清嘉自己也有眼睛,她知道,那些所谓的传闻都是真的。 她暗自叹了口气,人家两个两情相悦,她好羡慕,偏偏燕清淮是根木头。 第195章 莅临侯府 绿卿和钟妍、祝清嘉不太熟悉,平常只有在进宫的时候才见面,但宫里那个地方最讲究谨言慎行,因此她们一直都没有机会说话。在顺康侯府,绿卿才有机会打量这两位年纪最小的王妃。 钟妍长得端庄大气,据说与端王燕轻舟感情很好,她气质很大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祝清嘉与燕清淮成亲也有些时间,不过两个人就像两个炮仗似的,凑一起总是噼里啪啦的,大家都等着燕清淮纳妾,可他偏不,府里还是只有那么一位王妃。小两口的想法都是——吵就吵,凑合着过。 绿卿望向祝清嘉,她不大好意思地抿唇望回来,神态羞涩,身形娇小,让人心生怜爱。 “我不知你们也要来,若是知晓,应该相约一起过来的。” 祝清嘉忙道:“是我们没提前说一声,不怪你。” 确实谁都不怪,绿卿不知道她们要来,她们还以为太子府是宁华月出席寿宴所以没有去通气。 江觅荷一下就理清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笑道:“你不是最不喜欢出门的吗,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出门了?” 绿卿又说了一遍:“太子妃和陈侧妃身子不适。” 江觅荷扫了眼她尖尖的下巴:“我瞧着你也瘦了好多。” 钟妍和祝清嘉好不容易找到可以插话的地方,两人点着脑袋附和:“是比上次见面瘦了好多。” 绿卿无奈笑笑,这句话燕扶光在府里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可她这次好像伤得重,恢复起来没有从前那么轻松,所以肉一时间还长不起来。 江觅荷捏捏她若隐若现的双下巴,苦恼道:“我是一到冬天就管不住嘴,什么都想吃,这到了春天怎么办?” 钟妍身形丰腴,她认真打量了江觅荷,确认道:“没什么大事,还是漂亮的,想吃什么就吃,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 绿卿也跟着补充:“是啊,你这是健康,又不是胖,怕什么?” 江觅荷被她们一人一句定下了心,笑意飞扬到眼角眉梢,她道:“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燕羡之被禁足,她的好日子又来了,不用管那个恶心的男人,想做什么做什么,快乐得不得了! 江觅荷想的是,确实是该多吃点,不然等燕羡之又出现在她眼前,那时候她该吃不下饭了。 这边气氛和谐,互相说点琐碎的小事反而没了距离感,钟妍和祝清嘉很快与绿卿熟悉了些。 崔老夫人看着绿卿,暗自点点头,她给身旁的赵若灵使了个眼色,赵若灵羞涩地避开她的视线。 特意给绿卿递帖子,崔老夫人就是想看看这位太子侧妃的性子是什么样的,如今看来,倒是不那种目中无人、没有分寸的人。 ——花无百日红,以色事人者总会有色衰爱弛的那天。 这是几乎所有人对绿卿的评价和认知,她们一边感叹她得宠,一边等着看她失宠。 赵若灵年芳二八,生得不算多么倾国倾城,可还算得上娇美动人。崔老夫人最喜欢这个孙女,也一直和儿媳商量着给她寻个好丈夫。 纵观京城,再没有比燕扶光更合适的。 虽然目前赵若灵进门最多只有个庶妃的位置,可等到燕扶光登基为帝,那时候就不止这些位份了。他们侯府的人很想得开,也愿意把目光放得长远。 人人都知太子妃不得太子的心,因此不必过多忌惮;唯独魏侧妃需要警惕,她有孩子傍身,又有太子的宠爱,赵若灵若是进门,最好先看看魏侧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今日观察一番,崔老夫人放下了心。 她悄悄对赵若灵的母亲赵夫人说:“我看得出来,魏侧妃不是那等狠辣的性子,若灵要是进府,咱们多护着点就可以。” 赵夫人有些犹豫:“可要是魏侧妃一直得宠呢?若灵岂不是没有出人头地的那天了?” 她想把女儿嫁给一个好人家,对她女儿好就行,可丈夫和公婆都说她太小气,放着太子这个香饽饽不要就是脑子不清楚。 崔老夫人也疼爱赵若灵,不过她和赵夫人想的不一样:“若灵有一样比魏侧妃强。” 赵夫人问:“什么?” 崔老夫人说:“家世。若灵身后有我们整个侯府,可魏侧妃什么都没有。太子给她恩宠又如何,江山和美人比起来,男人一定会选江山!” 赵夫人仔细想了想,她还是觉得不合适:“您说我们侯府,可太子妃身后的宁家就弱了吗?还有陈侧妃身后的陈家?” 这两个家族拿出来也都是京城的高门大户,怎么太子偏偏就把宠爱给了魏侧妃呢? 崔老夫人见儿媳不愿意,她只好说道:“那咱们再等等,找点机会让太子与若灵见见,要是太子有意,咱们就送若灵进府……” 赵夫人焦急地接话:“要是太子没那个意思,咱们就给若灵找个门当户对的。” “行,就按你说的办!” 绿卿根本不知道崔老夫人的想法,她高高兴兴地和小姐妹们聊着天。 寿宴快要结束时,雪越下越大,一辆马车停在侯府门口。 下人惊喜地跑去给老侯爷和崔老夫人禀报:“太子殿下到!” 随即,燕扶光身披云白青枝纹大氅出现在,手里拿着把伞。 老侯爷大喜:“太子殿下莅临,老臣有失远迎……” 燕扶光上前把他扶起:“老侯爷不必多礼。” 绿卿在后面眨眨眼,她没想到燕扶光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她看见燕扶光喝了两杯酒,在老侯爷和崔老夫人的挽留下歉意地摇摇头,然后回头冲她招手。 “回去了。” “……?” 绿卿被寄琴推了推,她才从人群中去到燕扶光身边。 他一个眼神,寄琴把绿卿的斗篷给绿卿披上。 燕扶光很顺手地把帽子给绿卿盖在头上,紧接着他撑开伞,将她拢入伞下。 绿卿只到燕扶光肩膀往上一点点的地方,他主动将伞放低,向绿卿那边倾斜,眼睛时刻注意着她的脚下。 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她心底升出一些后知后觉的高兴。 “殿下?” “嗯?” “您是特意来接妾的吗?” “是。” 燕扶光说完,绿卿踉跄了一下。 他索性把伞换到左手,右手揽住绿卿,以这个相对别扭的姿势撑伞。 “小心点。” 绿卿往左边紧贴着他,雀跃地应他:“嗯!” 第196章 恒王府做客 在顺康侯府与钟妍和祝清嘉正式打交道后,绿卿回来没几天就收到了恒王府递来的帖子。 寄琴把帖子放在绿卿手上,她问:“主子,您去吗?” 绿卿没有犹豫就说:“去,怎么不去。” 看得出来她们都想与她交好,绿卿没有不给面子的道理。 燕扶光听闻她们又要见面,倒是诧异绿卿不似往年那般懒洋洋的,一到冬天就不想出门。 “四弟和五弟的王妃性子都好吗?” “挺好的呀。” 绿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燕扶光就说:“四弟的王妃什么性情我不知晓,不过五弟的王妃听他说不是个好脾气的。” 绿卿过两天要去的就是恒王府。 她一想到祝清嘉那柔柔弱弱的模样,怎么可能是燕清淮描述的这样?她道:“妾瞧着恒王妃不是这样的人,她脾气挺好的样子。” 燕扶光挑挑眉,燕清淮不是说他的王妃对他动辄打骂吗?而且他才从西黎回来,就被赶去睡了好几晚的书房,这些事他们几个兄弟之间都是清清楚楚的。 绿卿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觉得燕清淮肯定有故意抹黑祝清嘉的意图。 她被邀请去恒王府做客,没想到祝清嘉只请了她一人。 绿卿顺便也就问出来了:“怎么只有我一个人?” 祝清嘉笑盈盈道:“其他人都见过好多次了,我就想单独见见魏侧妃,咱们说说话互相了解一下,往后也好一起约着出去玩。” 她在院子里待着也无聊,燕清淮没个侍妾通房的,吵架闹事的人都没有,所以就想到了绿卿。加上燕扶光是太子,燕清淮现在和以后都要在他三哥的手底下讨生活,祝清嘉自然想和太子府的女眷交好的。 尤其绿卿这个侧妃在太子燕扶光那里的地位好像非常与众不同,祝清嘉经过前几日在侯府观察后,对绿卿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祝清嘉歉意地笑道:“我有点唐突了,还请见谅。” 绿卿确实有点不自在,和不太熟悉的人单独相处,有点找不到话说,不过祝清嘉没有恶意,她也就笑笑:“没关系,反正在府里闲着也是闲着。” 祝清嘉很重视这次见面,她提前让小厨房准备好丰盛的席面和珍藏的酒水,在简单聊了几句之后,亲自为绿卿斟满酒。 “来,喝一杯!” 突如其来的豪迈让绿卿久久不能从她柔弱美人的认知中转变过来,绿卿看了这满满一杯酒,定了定神端起来。 她还没大中午就喝酒的习惯…… 祝清嘉端着酒杯与绿卿碰杯,绿卿浅浅抿了一口,再抬头人家祝清嘉喝完了。 她默默告诉自己人家那么有诚意,她不能太扫兴。 抬起来的胳膊被挡住,绿卿疑惑望去,祝清嘉善解人意道:“我平时就喜欢喝酒,你和我习惯不一样,喝不了这么多就少喝点,不用客气。” 绿卿眼睁睁看着她又满上一大杯,一饮而尽。 “……”真是海量啊! 追祝清嘉腼腆地抿唇笑笑:“我自从当了恒王妃,都没人和我一起这么爽快地喝酒了,魏侧妃不会嫌弃我?” “不会不会,我只是被你的酒量惊到了!你可真厉害,我没见过你这样喝酒的。”绿卿诚心诚意地问,“不会醉吗?” 祝清嘉眉眼灵动地晃晃酒壶里剩下的酒,带着点小小的傲娇,得意道:“小意思!” 人不可貌相,绿卿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 气氛没有她想象中的尴尬,祝清嘉话不多,但她表现出来的目的很单纯,仿佛真的只是请绿卿来吃饭喝酒聊聊天的,所以绿卿跟着放松下来。 吃了几口菜,祝清嘉想起那天太子燕扶光把绿卿接走后崔老夫人那失望的神色,她想着提醒绿卿一下:“顺康侯府或许目的不纯,崔老夫人那个孙女,正值妙龄……” 才起个话头,绿卿就明白了。 不过她有点想不明白,崔老夫人请她去参加寿宴,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祝清嘉斟酌着解释,“她们主要看你是不是好人,怕她孙女争宠争不过……” 绿卿:“……” 一个个的都很瞧得起她,实际要是燕扶光点头应允赵若灵进府,根本轮不到看她的秉性如何这步。 怕她不高兴,祝清嘉赶紧又补充:“不过我看他们应当死心了,太子眼里只有你,根本没有别的人。” 燕扶光那天都没多看一眼赵若灵,绿卿看得明明白白的。 她勾起唇角,饮了一口酒道:“退一步讲,她要是真的进府了我也不怕,因为崔老夫人的这个孙女太天真了,我们府上情况复杂,容不下这样的天真。” 不仅如此,越和燕扶光相处,绿卿越觉得他不是那种会为了感情冲动的人,他永远冷静理智,因为他身上的责任比爱情对他来说更重要。或许,在燕扶光的人生里,根本不会存在爱情。 祝清嘉觉得好笑,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绿卿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分析赵若灵能不能在她们府上生存,而不是燕扶光为何不多看别人一眼。 侯府寿宴之前,她以为绿卿和燕扶光的关系与其他那些主子宠妾没什么不同,再受宠总不可能越过正妻?可当她看见燕扶光凝视绿卿的那双眼睛,她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燕扶光的悉心呵护、处处小心,根本没有把绿卿当做玩物,她是他的宝物。 祝清嘉相信,看见燕扶光撑伞那幕的人,绝对会和她一样,对这位眼前的魏侧妃有更新的认知。 她坏心眼儿地掩唇偷笑,谁能想到,太子宠妾魏侧妃,孩子都生三个了,还根本没有接收到太子的爱意!人人都以为是魏侧妃绞尽脑汁勾住太子的心,可事实万一是太子费尽心思想让魏侧妃接纳他的爱意呢? 祝清嘉感觉她不小心窥见了什么秘密,她十分期待绿卿和燕扶光接下来的进展,于是在绿卿走之前拉着她的手千叮呤万嘱咐:“喝了酒吃了肉咱们就是朋友,常来常往啊!” 盛情难却,绿卿只好答应:“一定会的。” 她不知道的是,祝清嘉这人不仅喜欢喝酒,还爱好写话本。 第197章 肺管子 祝清嘉很客气,把自己珍藏的酒水送了绿卿好几坛,绿卿才回到锦箨院就开始思考下次见面送点什么回去。 燕扶光看着下人把酒坛子一个个从马车上搬下来,他走近俯身,鼻子凑近绿卿嗅嗅。 绿卿推开他,嗔道:“您干嘛呀?” 算算时辰,绿卿回来得还算早,燕扶光刚下值回府她就到了,说明多半没在恒王府用晚膳。 那她身上这酒味儿是怎么回事? “喝酒了?” 绿卿后退半步,略微有点小尴尬地说:“熏着您了?” 她确实没少喝,卡在醉酒前的那一点点限度,还是在恒王府喝了醒酒汤的。 燕扶光捏捏她的脸颊肉,眯着眼睛问:“都有谁和你一起喝酒?人多吗?” 她的一张小脸这会儿都还粉扑扑的,可见喝得很开心。 “就妾和恒王妃两个人,她喝得多。” 燕扶光松开手,揉揉方才捏过的地方:“这会儿难受吗?我记得你酒量一般。” 绿卿欢快道:“不难受啊,没喝多少。” 她不仅不难受,而且还很高兴,燕扶光算是看出来了。 绿卿看着下人把酒放好,她又去沐浴换了身更舒适的衣裳,燕扶光承担起看孩子的重任。 九哥儿身形比聿哥儿小了一圈,燕扶光看得心酸,把他抱到自己怀里摸摸。 玩得正开心呢,他父王这是怎么了? 九哥儿仰头,圆溜溜的杏眼清楚地传达了他的疑惑:“?” “多吃些才能长高,别长大了咱们一家人,九哥儿你是最矮的。” 听明白了燕扶光的意思,九哥儿忍不住皱起鼻子:“哼!” 说的这是什么话啊!要真的不会说话,干脆别耽误他玩耍好不好?! 气呼呼的九哥儿从燕扶光怀里爬出去,来到聿哥儿身边一阵窸窸窣窣告小状。 聿哥儿控诉的眼神时不时瞥过来,一脸“父王您怎么这么不懂事”的表情。 他抱住九哥儿,安慰似的在九哥儿后背拍拍,哄了一会儿才把九哥儿安抚好。 燕扶光觉得有意思极了,还想再逗逗孩子找找乐子,余光瞥见绿卿出来,他立刻端坐好,笑道:“收拾好了?那用晚膳。” 绿卿不太饿,自己就没怎么吃,她给燕扶光夹菜,又给三个孩子夹菜。 澜哥儿和聿哥儿吃饭很香,一口接一口根本不挑食,九哥儿胃口就小很多,吃几口把碗推开了。 燕扶光见状幽幽道:“九哥儿以后长得没有聿哥儿高怎么办?” 绿卿正好苦恼九哥儿最近的胃口,太医也都说了,让他尽量多吃些。于是她配合燕扶光道:“是的呢,聿哥儿和九哥儿是双胎兄弟,差太多人家肯定以为九哥儿小聿哥儿很多。” 父母亲一唱一和,九哥儿默默捡起放下的勺子,舀了满满一勺饭喂进自己嘴巴里。 请安的日子到了,这天绿卿要带上澜哥儿和聿哥儿去给宁华月请安。 聿哥儿回头看弟弟,绿卿就解释说:“外面太冷,九哥儿就不去了。” “好的。”聿哥儿很听话地点头表示了解,然后自己把帽子拿来,让寄琴帮他戴上。 两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绿卿才敢带着他们出门。 来到倚虹院,聿哥儿好奇地张望,他点着院子角落里的一棵腊梅说:“花花,漂亮!” 寄琴面色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她抱着聿哥儿换个方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二公子渴不渴?咱们喝点温水?” 聿哥儿抿抿唇,还真的有点想喝水了:“好!” 进了屋子,澜哥儿和聿哥儿喝了水就一直乖乖地靠在绿卿腿边半步不挪。 屈冬儿过来逗孩子,他们很给面子地笑笑,却也不亲近人。 “长得真好啊!”屈冬儿在一旁感叹,“长大了肯定是两个 英俊的小伙子!” 绿卿看向两个被夸得害羞的孩子,她笑眯眯地捏捏他们的小脸。 直到宁华月由王嬷嬷扶着坐下,两个小家伙才站好,第一时间给宁华月请安。 宁华月表情淡淡:“辛苦你们了,这么冷的天还来请安。” 澜哥儿抓着聿哥儿的手,反应很快地接道:“不辛苦,请安是应该的。” 瞧着越发机灵聪慧的澜哥儿,还有圆头圆脑唇红齿白的聿哥儿,王嬷嬷突然感叹:“可惜了,二公子运道好,三公子就……” 她说这话简直是往绿卿的肺管子上戳,绿卿当即就似笑非笑地看向王嬷嬷:“王嬷嬷说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一个细节。乔氏当时扑向我之前,她说你去找过她,让她那天去池塘边走走。” 换做其他事情,大家或许不会联想得那么快速。 可乔丝雨被杖毙的前因后果,太子府上下全都明明白白。如果绿卿说的是真的,那王嬷嬷当时又藏着什么样的心思呢? 众人的视线汇集到王嬷嬷身上,她交握在腹部的双手不自觉攥紧,反驳道:“乔庶妃本身就疯了,疯言疯语的,魏侧妃如何能当真呢?” 宁华月也帮腔:“死了的人就别提了,不嫌晦气?” 绿卿敛了笑意:“也是,再提会让我觉得说话的人别有用心。” 宁华月警告地睨了眼王嬷嬷,王嬷嬷默默垂头,再不敢说话。 请安结束后,陈清姿走到绿卿身旁:“你今天这样说,不怕打草惊蛇?” “不怕。本来和她们脱不了干系,我要是真的一点不怀疑,她们就不会怕,不怕才不会露出更多马脚。” 一旦她们意识到绿卿或许知道点什么,她们便会想办法查证泄露出去多少内情,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下,绿卿才能抓住她们的把柄。 “所以你刚才说是故意诈她的?” “算是,主要我是真烦她提九哥儿。” 陈清姿瞥见绿卿紧皱的眉头,她想了想说:“孩子的事已经发生了,你不要太自责,而且他的太子的儿子,不怕养不回来。” 这话听着挺好玩,绿卿被逗笑了,她吐出一口气说:“是这样,能养好的。” 绿卿有信心把九哥儿照顾好,看着他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陈清姿拧起眉头:“有点可惜了,乔氏的那丫鬟在她死那天就随她去了,不然还可以找人来问问。” 绿卿比较看得开:“没事,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下痕迹。” 时间还很长,她会找到那些痕迹的。 第198章 一对冤家 绿卿感受到了祝清嘉散发出来的友好气息,她看着曼冬搬进来的两个酒坛,问道:“这次又是什么酒?” “来传话的下人说,这是恒王妃亲自酿的梅花酒,让您放些时日再拿出来喝。” “知道了,拿去放好。” 她已经收到大大小小十几坛酒了,祝清嘉太热情,她有些招架不住。 而远在恒王府的祝清嘉还在后悔:“光送两坛酒好像太寒酸了,你们怎么不提醒我呢!” 燕清淮进屋来,瞅瞅祝清嘉气鼓鼓的脸,他贱兮兮地奚落她:“怎么了?送出去的礼物人家不喜欢?也是,世上没有第二个像你这么喜欢喝酒的女人……” 想当初,他母妃给他张罗婚事的时候把祝清嘉夸得快飞上天了,说她端庄贤惠又温柔美丽,将来会是个顶顶好的贤妻良母。 燕清淮当时是信了的,而且惠妃曾经特意请祝清嘉去宫里说话,安排他远远地瞧了一眼,当时他确信无比,祝清嘉一举一动都是他心目中最向往的妻子模样,所以爽快地答应了这门婚事。 没想到,一成婚这人就变了! 什么温柔小意、端庄贤惠都是骗人的! 比喝酒她能喝死他,比吵架她说起话来燕清淮根本找不到可以插话的地方,比在惠妃面前卖惨他更是比不过…… 她后来也承认了,她就是故意装成那样子骗他答应婚事。 燕清淮气得要死,他被当成了什么?! 两人刚成婚那会儿吵得不可开交,当然了,两年过去了,现在也还是没好到哪里去,要不燕清淮也不至于在西黎待这么久不带想家的。 “就你送礼都不会送的这样儿,难怪你没朋友。” 祝清嘉讥讽回去:“就你这样儿,难怪你天天睡书房。” 燕清淮嗤她:“谁稀罕睡你这里?” 祝清嘉忽地冷脸:“不稀罕就不稀罕,今年母妃就会给你送几个合心的进府,到时候你稀罕去哪儿就去哪儿。” 她捂住嘴咳嗽两下,转身过去眼底泛着水光:“我要休息了,阿蓝送客。” 燕清淮怔怔地看着晃动的珠帘,而她早就进了内室。 他嘀嘀咕咕地往外走:“喝那么多酒,身子能好才怪……” 燕扶光看着蔫头耷脑、心不在焉的燕清淮,他干净利索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干活儿!发什么呆!” 燕清淮愣愣地摸摸自己“身受重伤”的脑袋,不满道:“三哥,你多大力气你自己不清楚吗?脑子都差点被你打出来……” 对面飞快打着算盘的燕轻舟头也不抬:“这种本来就没有的东西,五弟就不必在意失去与否了。” “嘿!我就这么好欺负?”想到今早出门被府里养的狗冲着一阵狂吠,他心里十分不得劲,“路过的狗都恨不得踹我一脚是不是?” 燕轻舟停下拨算盘的手,黑着脸看向燕扶光。 燕扶光给了他一个手势,燕轻舟就静悄悄绕到燕清淮身后,狠狠给了他一脚。 “你说谁是狗?!没大没小!” 燕清淮这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些什么,悻悻拍着衣袍上的大脚印,根本不敢再顶嘴。 “没说你没说你,真是说狗呢……” 年底了,活儿都堆着,不干完这个春节都过得不安心。 燕扶光就找了他两个好使唤的便宜弟弟来搭把手,要不是燕长风提前被熙和帝抢去了,他也得把人一并捆过来干活儿。 “赶紧的,干活儿要紧,干不完就别回府了。” 装模作样地威胁一句,燕轻舟马上回到座位继续手上的事情,他可不能被留在宫里,钟妍还在家等着他呢。 燕扶光偏头,燕清淮对着他苦笑一下:“我直接申请留在宫里。” 细想一下就知道他这副样子是为什么,燕扶光嫌弃道:“就这点出息。” 燕清淮红着脸抱怨:“不怪我,是她根本不待见我!” 一听到这话,燕轻舟默默放慢动作,竖起耳朵。 燕扶光则懒洋洋看他一眼:“你们这次又吵什么?” 燕清淮描述了一遍,还算他有良心,没有添油加醋。 说完,他摊开手,无辜道:“我没说错吗?而且不是她先嫌弃我的?” 燕扶光和燕轻舟相顾无言。 还是燕轻舟直接,他鄙夷道:“五弟,你这张嘴,人家没打死你都算不错的了。” 燕扶光点点头:“四弟所言也是我想说的。” 主要是燕清淮他对人家不是没有意思,一眼就相中的王妃,欢欢喜喜迎进府的,他转身就对人家各种牢骚不满,而且还对人家说出这些刺耳的话,真不是人做的事! 燕清淮一张嘴开开合合,硬是没能输出一句铿锵有力的反驳。 让他怎么说?说我被算计了,被人骗婚了? 他还要脸,绝对说不出口,就连惠妃那儿都不知道这事。 “唉……你们不懂我的难处……” 燕轻舟接话:“是是是,我们不懂,我们只知道,照你这么找事儿,迟早完蛋,就像……”他不敢明说,眼神却不自觉瞟到燕扶光那里。 燕扶光要笑不笑地挑眉:“像谁?” 一股寒意蹿上来,燕轻舟飞快地摇头:“不像不像,你们情况不一样。” 本来就相看两生厌的人,和揣着心动非要作死的人,肯定不一样,而且他三哥的良缘很显然不是太子妃。 正和自家王妃浓情蜜意的燕轻舟到底舍不得从小跟他一起玩耍的笨弟弟犯蠢,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五弟啊,你还是好好说话,这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燕扶光回府后还和绿卿闲聊到燕清淮的事,他道:“要是我也这么对你说话,你是不是要讨厌死我了。” 绿卿摇摇头:“不会啊。”讨厌不讨厌的,都没有活着要紧。 她真正关心的事是:“他生气了,会打他的王妃吗?” 绿卿对燕清淮印象是这人很暴躁易怒的样子,她有点担心祝清嘉。 燕扶光好笑:“吵了一架,今晚他都不敢回府,你说他敢不敢动手打人?” 绿卿戳戳他的手指,对祝清嘉的担心一点都没减少。 第199章 帝后争吵 大雪纷飞,进宫时,绿卿在凤仪宫与祝清嘉碰面。 给徐皇后请安后,她笑着过来和绿卿打招呼,又在绿卿身边坐下。 “我让下人送去的酒你还喜欢吗?” “很喜欢,不过我喝得少,酒太多了还没全部尝完。” 祝清嘉已经很开心了,她道:“那没关系,留着慢慢喝,酒这种东西是越放越香的。” 恰好走过来的钟妍问道:“什么东西香?” 她和祝清嘉两人年纪相当,平时关系也好,笑着对绿卿颔首后便在祝清嘉一旁坐下。 “说酒呢,我不是也给你送去了吗?你喝没喝?” “喝了,不过你下次做梅花酒的时候叫上我一起,我想学学。” “没问题!”祝清嘉转头眼巴巴地看着绿卿,“要不要来和我学?” 绿卿失笑:“好啊,你叫我一声我就去。” 祝清嘉心情愉悦,笑容慢慢在脸上绽开。 直到她看见燕扶光和燕清淮一行人进来,脸上的笑才冷下去。 燕扶光兄弟几个一起来给徐皇后请安,之后便留在凤仪宫。 紧接着,陈妃、丽妃、惠妃等人也来过来了。 还以为这大冷天的徐皇后让人进宫是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她贼心不死,还想着到处塞人。 首先被点名的就是燕扶光和宁华月。 徐皇后端起架子说教:“你们身为太子和太子妃,理应承担起为皇室开枝散叶的重任,虽说你们府上已有三个孩子,但还是太少了些,尤其你们成婚多年,还没有嫡子嫡女,这说不过去……” 宁华月左耳进右耳出,说不说得过去,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燕扶光听不下去,他在徐皇后换气的间隙表态:“皇后娘娘的好意扶光心领了。” 意思是:多余的事你不用做,我根本不会答应。 徐皇后想做的事没有得到任何一个人的认可。 她以为就算别人拒绝,前些日子忙着张罗新人送去燕清淮府上的惠妃会同意。 结果惠妃也说:“皇后娘娘保重凤体要紧,这些小事就交给臣妾们自个儿处理。” 谁都不是傻子,让徐皇后插手她们儿子的后院,岂不是要埋下诸多隐患?就像现在的太子府一样,里面的女人没几个是正常的。 熙和帝过来时,徐皇后沉着脸不说话。 他问了一下发生了什么,徐皇后就委屈无比道:“臣妾也是为了他们好,为了大燕好啊!” 熙和帝下巴上的胡子翘了翘,他没忍住说:“你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操心好……” “皇上这是怪罪臣妾?”说着说着,泪水就流下来了。 江觅荷悄悄翻了个白眼,这种场面他们根本不想看好不好? 熙和帝也有点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徐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燕扶光瞥一眼主位上的帝后二人,他带头出了凤仪宫主殿。 一出去,陈妃就皱着眉问:“皇后娘娘怎么忽然又想往各个府里塞新人?” 江觅荷了然地笑笑,但是没说话。 她的父亲龙虎将军得知燕羡之与乔光远那事后,就对燕羡之多有不满。徐皇后应该是慌了,所以才病急乱投医。 惠妃看了眼她的傻儿子和乖乖巧巧的儿媳,叹口气道:“还是不劳皇后娘娘操心了。” 丽妃瞅瞅燕清淮,小声道:“你不是本来就想给恒王选两个侧妃吗?要是回绝了皇后,你自己又另外选人,岂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 惠妃悄悄瞪了眼燕清淮,这小子前两天找她专门说了这事,他还不想纳妾。 “不选了,等等再说。” 笼罩在祝清嘉心中的阴霾散了大半,她站在燕清淮身边露出明媚的笑容。 殿内,熙和帝和徐皇后冷眼相对。 帝后二人的感情早就在徐皇后次次得寸进尺试探底线的过程中消耗殆尽。 “你到底想做什么?!” “臣妾想做什么?臣妾不过是想履行好皇后的责任!” 熙和帝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插手扶光的后院吗?犯得着打着这个幌子?” 徐皇后狠狠抹去泪水,嘲讽道:“扶光扶光!皇上的心里只有他一个儿子是不是?!” “朕倒是也把羡之当做儿子,可他做的这些,把朕的脸面都丢尽了!你的身份不只是皇后,你更是燕羡之的母亲!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朕还想问问你。” 争吵声越来越大,隔着门,外面的人都听了个大概。 大多数人心里都是爽快的,徐皇后和燕羡之曾经仗着自己的身份用鼻孔看人,那时候他们只能忍着。现在连熙和帝都忍不下他们母子了,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见硬的不行,徐皇后就来软的:“皇上,臣妾是您的结发妻子,这点面子您不能不给臣妾……” 熙和帝敛了点怒火,他冷冷地看着徐皇后:“说,你又想要什么?” “羡之……快过年了,他还被关着……”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熙和帝讥讽一笑:“朕没记错的话,今年龙虎将军会回京述职?” 她这么着急想把燕羡之放出来,能为了什么?只能为了他屁股底下的龙椅! 熙和帝心寒:“朕还活着,太子之位也是扶光的,他还是好生带着别出来丢人了。” 徐皇后跪在熙和帝面前,她双颊带泪地看向熙和帝:“您答应臣妾的父亲会好好待臣妾和羡之的……” 已经去世的徐阁老,是熙和帝曾经深深信赖的老师,也曾救过熙和帝的命。 在他临终前,熙和帝确实许下过这样的诺言。 这也成为了徐皇后的底牌,她利用这份情谊让熙和帝对她产生愧疚,达到自己的目的。 “您答应过的……” 熙和帝闭上眼睛,挣扎片刻还是坚持道:“不行,朕再三对你们宽容,就是对其他人不公。” 大燕的江山他已经决定交给燕扶光,就不应该再给徐皇后母子希望。 “皇后为了大皇子的事夜不能寐、胡思乱想,才说出这些胡话,朕瞧你该好好修养了。” 熙和帝站起身,负手而立:“那就好好待在凤仪宫养着,朕每日让太医来给你诊脉,你就别出门了。” 继燕羡之后,徐皇后被禁足。 今年,或许能过一个安生的春节了。 第200章 可疑之处 熙和帝最近表现不错,燕扶光在他又一次挽留后答应今天晚点回府,陪他用一顿晚膳。 父子五个坐下来后,熙和帝左右看了看,憋屈地找了个软柿子出来捏:“老五,你怎么在这儿?” 老父亲心里苦闷,想找他最懂事沉稳的三儿子谈谈心,结果被其他儿子搅和了,怎么办? 燕清淮脸皮很厚地咧嘴笑道:“三哥让您让御膳房准备了好吃的。” 熙和帝埋怨的眼神转向燕扶光。 燕扶光不露痕迹地避开熙和帝的视线:“咳……用膳。” 他知道熙和帝想诉苦,可他不想听。 一切因果都是熙和帝自己种出来的,燕扶光并不想再为他分担他的情绪,于是叫上了三个兄弟。 熙和帝拿起筷子:“行行行,用膳!” 他想的是,用了膳再把燕扶光留下来品茶对弈,那不就有多多的时间留给他们父子俩相处了吗? 谁知他刚放下筷子,还没开口,燕扶光就起身告退:“天色已晚,父皇早些歇息,儿臣告退。” 四个儿子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熙和帝惆怅得不得了。 长长叹了口气,他问一旁的太监:“这就是儿子吗?一点都不贴心。” 那太监垂下脑袋不敢说话,心想,贴心的女儿您倒是生了不少,可一个个都送出去和亲了,这又是何必呢? “唉……”悠长的叹息在长定殿上空回荡,根本阻止不了燕扶光想回府的那颗心。 熙和帝的儿子不贴心,可燕扶光的儿子是很贴心的。 他刚踏进屋子,澜哥儿就笑盈盈伸出双手等着接他父王解下来的大氅。 那大氅放在他手上,直接垂到了地面,可人家父子俩谁都不在乎,亲亲热热的让人十分羡慕。 “父王,您终于回来了!” 燕扶光拍拍他的小脑袋:“父王回来了,你们用膳没?” 把大氅交给寄琴,澜哥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燕扶光去洗手,他回答道:“用过了。” 燕扶光发现他今天粘人得紧,按照他对自己亲儿子的了解,把孩子抱到腿上直接问:“想要什么?” 澜哥儿嘿嘿一笑:“想要银子。” 燕扶光捏住他的下巴,眯着眼睛问:“要多少?” 澜哥儿对银子没有多大概念,他下意识看向绿卿,想让绿卿帮自己说话。 可绿卿装作没接收到他的意思,转开了头。 “一……”澜哥儿比划着手指,蹙蹙眉改口,“两百两?” 燕扶光又问:“要银子做什么?” 澜哥儿不说话了,抿唇靠在燕扶光怀里。 绿卿无奈地替他解释:“今天突然知道他的小伙伴们每天有零花钱,回来了妾说妾拿给他,他不乐意。” 澜哥儿撅着嘴嘟囔:“他们的银子都是父亲给的……” 小伙伴们告诉他了,父亲的银子他们不使劲花,就会被其他姨娘和兄弟姐妹花,那样不划算。 绿卿不知道他肚子里的想法,燕扶光自然也不会知道。 他对于这件事倒是不反对,爽快地答应了:“行,待会儿父王让方进宝给你。” 澜哥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燕扶光问:“你准备拿去买什么?” 这题简单,他不假思索地回答:“糖葫芦!” 银子就是用来买东西的,到手了当然要买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了。 “行,拿去买,喜欢什么都去买回来试试。” 他不主张把孩子养得与外界割裂,澜哥儿要银子这个行为提醒了他,他该让孩子尽可能出去看看。 不然就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买糖葫芦需要拿着两百两银子出门。 绿卿还记得王嬷嬷说的话。 她让寄琴联系在倚虹院当差的丹红,见了丹红一面。 “乔氏被打死那天,王嬷嬷是不是去过沁芳院?” 丹红捏着衣角回忆,半晌后她点点头:“是去过的,太子妃让王嬷嬷给乔庶妃送淡疤的药膏。” 寄琴眼睛发亮,看向绿卿。 绿卿继续问:“除此之外,你听到王嬷嬷和太子妃商议过有关乔庶妃的事吗?” 丹红这次摇了摇头。 绿卿让寄琴取了一锭银子给丹红,叮嘱她:“留意着点王嬷嬷的动向,有情况就联系寄琴。” 丹红把银子塞进袖口:“是,奴婢是您的人,当然为您办事。” 她走后,寄琴就说:“王嬷嬷去沁芳院的事,肯定有不少人看见,她为何不承认?” 越是不承认越可疑。 绿卿吩咐寄琴:“先去沁芳院搜一搜,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接着她叫来曼冬:“去倚虹院让王嬷嬷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找她。” 王嬷嬷心情忐忑地来到锦箨院,绿卿笑了笑,点点面前的圆凳:“王嬷嬷坐。” “奴婢还是站着,奴婢还是站着。” 绿卿慢条斯理地吹吹略微烫嘴的茶汤:“不着急,再等等。” 一路上给曼冬打听什么都没问出来,这会儿绿卿也不说话,王嬷嬷有点坐不住。 “倚虹院事情不少,要不奴婢先回去……” 还没说完,寄琴回来了。 绿卿笑了笑:“王嬷嬷且等一等,我先听听寄琴有什么收获。” 寄琴拿着一个王嬷嬷十分眼熟的盒子,她看了眼王嬷嬷,转身对绿卿说:“主子,奴婢在沁芳院找到了这个。” “这是什么?”绿卿故意问。 “奴婢也不知,不如待会儿让府医验验?” “可以。” 王嬷嬷越来越紧绷,她艰涩问道:“不知魏侧妃为何让下人去沁芳院,太子妃不是不让人再踏进那个院子吗?” “是吗?可是我认为当天的事有疑点,最好还是查一查。” “您、您也该给太子妃请示一下啊。” “所以我请你过来一趟啊,你帮我给太子妃说说,就说我想去沁芳院查一查,请她同意。” 王嬷嬷扯了扯嘴角,匆匆瞥了一眼寄琴的手:“那好,奴婢回去就给太子妃说,您叫奴婢过来只为了这事吗?” “当然不是。”绿卿把桌上几本账本拿起来,“你顺便把这些账本交给太子妃。” 王嬷嬷垂眸接过:“是,那奴婢回去了。” “嗯,你走。” 曼冬在王嬷嬷走后快速关上门,她兴奋道:“是不是找到证据了?那盒淡疤膏有问题?奴婢看她好紧张啊!” 绿卿和寄琴却轻轻摇摇头。 这么久都没处理的东西,应当没什么问题。 第201章 新的发现 那盒药膏绿卿交给江医女查过,没有任何异常,功效确实是用做淡去疤痕。 曼冬有些失望:“那咱们不就是白干了?” 查来查去没有真正可以指明罪行的证据,唯独可以当做破绽的只有王嬷嬷的反应。 可单靠这点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她们即使明知王嬷嬷甚至宁华月做了什么,没有真实有效的证据,根本无济于事。 寄琴还沉得住气,她道:“事发的时候,咱们锦箨院上下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才把这事拖了那么长时间。现在查出来的东西很少,不过也不需要气馁,丹红时时刻刻注意着王嬷嬷的举动,咱们也再有耐心些。” 绿卿点着椅子扶手,她认可寄琴的话:“是的,王嬷嬷慌了,证明此事她确实脱不了干系。就算拿不出证据,咱们也能让她害怕煎熬,不是吗?” 年纪阅历都不一般的王嬷嬷,居然慌了神,她想不怀疑她都说服不了自己。 其实,王嬷嬷的害怕不止来源于绿卿最近的试探,她当时去见了乔丝雨,也提到了绿卿,可她没让乔丝雨直接去找绿卿索命啊。 所以后来得知九哥儿和绿卿掉进水里,燕扶光盛怒之下命人将乔丝雨杖杀,又接连杀了好几个侍卫,她的一颗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心神不宁地过了那么久,始终没人提起她,她的心稍稍踏实了些。 不想这个时候,绿卿回过头来找人算账了,她因为当时出现在沁芳院,首当其冲成为了怀疑对象。 王嬷嬷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宁华月。 她抱着绿卿交给她的账本踏进倚虹院,丹红就迎上来:“嬷嬷您去哪儿了?太子妃又病了,奴婢们到处找您……” “魏侧妃叫我去锦箨院拿账本。”她快速解释一句,匆匆忙忙走进宁华月的卧房。 宁华月病着,王嬷嬷也就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把事情告诉她。 徐妙言给宁华月下的毒虽然没有要了她的命,但可以让她后半辈子离不开各种各样的药。 病中的人心情不好,端来的药实在太苦,闻着就让人犯恶心。 宁华月烦闷地撇开脸,手臂挡了一下。 “啪——” 药碗掉到地上,黑乎乎的药汤撒了满地。 宁华月发了好大的火,床前跪了一地丫鬟。 “我这身子好不了了是?!喝药喝药,我把药当成饭吃,都好不了!” “小姐,身子要紧,您别太气……” 宁华月喘着气躺下,眼底充斥着极大的仇恨。 “让那贱人跪在院子里,我什么时候好,她什么时候再起来!” 王嬷嬷知道她想撒气,完全顺着她。 枯瘦无比的徐妙言垂着头跪在院子中间,交握在身前的一双手满是冻疮,看着很吓人。 跪到晚上,她不受控制地发抖,面色青白,身上厚厚积了一层雪。 王嬷嬷伺候宁华月睡下,她出来看见徐妙言这差点被冻死的样子,晦气地唾了一口:“别死在院子里,让主子沾到晦气!还不快起来!” 徐妙言站不起来了,双腿僵硬麻木,动都动不了。 王嬷嬷使唤丹红:“送她回屋!” 丹红搀着徐妙言,半拖半抱把人弄回了简陋的下人房里。 徐妙言是最低等的下人,睡的是大通铺,衣裳被子薄得不行,她裹在被子里还是浑身发抖。 丹红咬咬牙离开,挣扎片刻狠不下心,把自己的被子拿来暂时给徐妙言救命。 徐皇后和燕羡之都被禁足,江觅荷心情大好。 她找了个借口回了将军府,找到江风询问他毒药调查得怎么样了。 江风说:“此事牵扯的比我们想象的大,所以还得再等等。” 从他受伤那次,到多年前松江府发生的事,都与那种毒药有关。 江觅荷又继续问道:“父亲呢?他什么时候能到?皇后和大皇子是否联系过他,他没有做出什么承诺?” 她最担心的是她父亲江震,怕他一根筋,怕他被那对母子算计。 江风也有这个顾虑,不过江震有的时候很固执,曾经他坚定地站在徐皇后和燕羡之这边,不知道现在转变想法没有。 “哥哥,你还是劝劝父亲。纵然皇后还是皇后,可燕羡之早已不是太子,而今太子之位上坐的是另外一个人,父亲既然说他永远会忠心于大燕,那就该支持下一任君主。” 江风眯着眼睛一想,他觉得或许按照江觅荷说的劝江震,或许效果会不一样。 “行,父亲应当会赶在除夕前几天回来,我找个机会先试探他的态度。” 江觅荷暂且放心了,喟叹一声吃了块家中的点心,“还是咱们自己家好啊。” 出嫁前的十几年,是她人生中最快活的一段时光,而今回头往后看,她也会羡慕当时那个开开心心无所顾忌的自己。 江风心酸:“再等等,妹妹。” 那瓶毒药交到燕扶光手中大有用处,江风猜测,与燕扶光有恩怨的不止燕羡之,宫里那位装模作样的皇后娘娘肯定也在其中。 他等着徐皇后彻底失势的那天。 所以江风在燕羡之和乔光远的事一散播出来后就去找到熙和帝诉苦,他在一步步铺垫,希望给他妹妹铺出一条回家的路。 江觅荷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她转过头来安慰兄长:“你忙你的事,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筝儿的,咱们江家的儿女,不会害怕任何事。” 她潇潇洒洒地留下这句话,很快离开了将军府。 江风坐不住,来到太子府找上燕扶光。 “殿下,毒药的事进展如何了?” 对于江风,燕扶光是信任的。 他道:“松江府上一任知府等人的死,确认和他脱不了干系,毒药可以确定是从他手中流出来的,而且当时他也在松江府。” 这也就是说,燕羡之做过的亏心事,到底还是被人发现了。 江风很激动:“那加上后来这次刺杀,咱们不就是有完全的把握告他了吗?” 燕扶光却道:“再等一下,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查。” 养在府里的几个府医终于还是有点作用了,昨天江医女来汇报,说她发现这种毒药经过加工能重新制成另外一种毒药。 而制成的新的毒药,是燕扶光曾经听过的两个字——“凌迟”。 第202章 话本子 年底了,京城十分热闹。 即使下着雪,百姓们依旧高高兴兴地出门置办年货,坐在马车里经过他们身边,一同分享了他们的喜悦。 绿卿揉了揉眼睛,接着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恒王妃请您过去有什么事吗?很着急的样子。” 绿卿也想不明白祝清嘉找她干什么,不过这几天不怎么忙,她就答应下来了。 寄琴把汤婆子塞给绿卿,又拿来毯子盖在绿卿身上:“您困了就眯一会儿,到了奴婢再喊您。” 绿卿也就听话地闭上眼睛趁机补补觉。 本来这几天她睡得很好的,谁知道昨晚燕扶光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闹得挺久,所以才耽搁了她的睡眠时间。 补了一觉的绿卿精神好些了,她一听见寄琴的声音就立马睁开眼睛。 下了马车再被冷风这么一吹,彻底清醒。 丫鬟领着进府,都还没看清人,一道倩影扑过来热情地拥抱了一下绿卿:“你可算是来了!” 绿卿有点招架不住,她忙问:“什么急事吗?我来晚了没有?” 祝清嘉郑重其事地点头:“急事!大大的急事!” 这么着急,绿卿听完立马正色道:“需要我做什么?” 祝清嘉把她写了一半的话本子拿出来,假装苦恼道:“我得了一本话本子,可是看到一半就没了,太想知道下面的了,偏生找不到是谁写的,接下来故事怎么发展,急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 她啰啰嗦嗦一大堆,绿卿听得愣愣的。 “话本子?” 这么着急的吗?她身边没有谁对话本很狂热,绿卿自己基本上是不看的,所以她一时间有点理解不了祝清嘉的急迫。 祝清嘉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我的兴趣,平时我们府里就我一个人,王爷他不喜欢和我说话,我只能靠着看话本子打发时间。这个话本子我很喜欢,但是看了也找不到可以聊天的朋友,一时情急就想到你了,你会介意吗?” 绿卿当然说不出介意的话,她反而对祝清嘉更心疼了些。 做什么都一个人,这样是很孤单的。 她认认真真地问:“那是要我看了之后和你聊天吗?” 祝清嘉小心翼翼地试探:“会打扰到你吗?我不着急的,你可以拿回去看,我们后面再聊。” 绿卿看了看这个话本的厚度,她斟酌片刻后道:“我回去再看,今天先陪你说说话。” 反正来都来了,即使知道祝清嘉为什么叫她过来之后有点不太理解,但她是想和祝清嘉做朋友的。 祝清嘉松了口气,她又道:“其实我找你来不止为了这件事。”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就太不懂事了。 绿卿好奇,难道又是有关一个话本子的事吗? “你还记得顺康侯府吗?” “记得啊,我去给他们老夫人祝寿。” 祝清嘉拿起她的酒壶,浅浅倒了一杯:“那她的孙女赵若灵你也应该还有印象?我听说他们还是不死心,想把她送进太子府。” 绿卿拿着话本的手一顿:“你听谁说的?” “王夫人。” 绿卿知道这个爱八卦的妇人,她持怀疑态度:“她说的话可信吗?” 祝清嘉点点头:“我觉得可信。而且就算最后是假的,你现在也要提高警惕。” 绿卿和燕扶光在祝清嘉眼中就是一对,她不想看见自己看好的小两口被外人破坏感情。 而且她的故事才写了一半,不想半道就被打破幻想。 “就是这么点事,然后就是我给你准备了一车酒水,你待会儿带回府留着过年喝。” 绿卿懵懵地来,又懵懵地离开。 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带上了半个话本子、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和一车酒。 坐上马车回府的途中,寄琴担忧地看着绿卿:“赵小姐真的会进府吗?” 绿卿也不知道,她直觉王夫人说的多半是假的,可不知为何还是说:“我也不知道,这事儿不是殿下做主吗?” 寄琴见她兴致不高,便转移了话题:“什么话本子那么精彩,让恒王妃念念不忘?” 绿卿翻开,很神奇,这话本连名字都没有。 她简单扫了两眼:“好像是写丫鬟和少爷的,我回去再好好看看,下次遇见她就能陪她聊天了。” 此时,恒王府的祝清嘉哼着小曲儿品酒。 她太想把绿卿和燕扶光的故事写出来了,可写了一半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写什么。 阿蓝聪明地建议她多从绿卿那儿打听,祝清嘉就想到了这一个理由。 “我有预感,这个故事写出来肯定非常受欢迎!” 唯一一个知道祝清嘉写话本子并以此挣了不少银子的阿蓝很为她高兴:“您写的,大家都爱看!” 祝清嘉粲然一笑:“多亏了魏侧妃给我提供灵感,不然我今年都写不下去了。等挣钱了,我分她一半!” 燕清淮恰好踏进门,他看了眼祝清嘉的笑脸,假装不经意地问:“分什么?给谁一半?” 问出来的时候就知道答案不会是自己,可真正听到祝清嘉冷声冷气地说不是他的时候,燕清淮还是很不高兴。 他气不过,来到祝清嘉身旁坐下:“是我给母妃说的,不想纳妾。” 祝清嘉听了,淡淡地“嗯”一声:“然后呢?这本来不就是你一个人的选择吗?你想或者不想,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我一个人说了算?你还是我的王妃呢,你不也说了算吗?你觉得我是那种不尊重正妻,一心想纳妾的人?就算我想,我肯定也会给你说!” 祝清嘉看着他气呼呼的样子,没忍住笑了笑。 燕清淮纳闷:“有什么好笑的?” “没,我是觉得你说得对。想纳妾了,再给我说,看上谁,我给你风风光光抬回来。” 燕清淮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他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心里闷闷的。 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祝清嘉在他离开后拍拍自己的脸:“坚强点,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有很多想写的故事呢,不能随便把自己郁闷死……” 而另一边的绿卿,睡前举着话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怎么这么熟悉……” 第203章 冬日暖阳 看了祝清嘉给她的半个话本子,绿卿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见到她亲爱的阮夫子的时候,绿卿就虚心请教:“现在大家都喜欢丫鬟上位的话本子吗?会有人看吗?” 她之前看过的话本,都是写书生高中抛弃糟糠之妻的,写丫鬟的话本,绿卿总觉得别扭,所以都没看过。 阮婷刚好是个爱好看话本的人,她回答:“对呀,在京城很火的,我知道很多官家小姐们也都在看。大家也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丫鬟,大多只是看个乐呵,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这个时代的女子们很少有行动自由的,大多被世俗的规矩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画本不仅是她们消遣时间的工具,还是她们认识外面世界的一种途径。 阮婷有些不大好说,这类丫鬟为原型并且成功上位的话本,寻常人看个高兴,有些认真的,还会从话本上得到启发,成婚后格外注意自家夫君身边的丫鬟是否老实。真正的丫鬟,很少有看话本的。 绿卿听她好像对话本很了解,便继续问:“那您最近看过一个小丫鬟成为少爷侧室的故事吗?” 阮婷回忆了一下,她道:“这种类型写的人不少,我不知道你看的是哪一个。” 很多?绿卿打消了心底的那点疑问。 她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那应当没什么,我们练琴。” 可能是因为自己本身也是丫鬟出身,所以不自觉把自己当成了故事里的人物? 绿卿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抛开,认认真真在阮婷的指导下练琴。 今天天气不错,练完琴居然看见外面出太阳了。 “最近进步很大,看来我没过来的时候你也在好好练琴,继续努力哦!” 绿卿被好天气影响,笑容明媚道:“好的!” 阮婷收拾东西离开了,绿卿先去洗手,再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搂进怀里。 “娘亲!” 一左一右两个小家伙软软地靠在她身上,绿卿心都要化了。 “玩了一早上,累了,陪娘亲睡个午觉?” 聿哥儿乖巧点头:“嗯!好!” 他立刻爬起来,勤快地扯开寄琴取来的被子,周到无比地往九哥儿和绿卿身上盖。 忙活完,他最后才跑到绿卿另一侧躺下,严严实实地裹进被子里。 九哥儿最喜欢睡觉了,在被子盖好的之后,他的眼皮就黏在了一起。 聿哥儿听见亲切的呼吸声,他在绿卿耳边笑道:“弟弟都睡着了。” 绿卿也时常被九哥儿的好睡眠惊呆,她不太敢动弹,怕吵醒九哥儿。 “聿哥儿也睡,好好睡觉长得高高的。” 聿哥儿听话地闭上眼睛:“好的,娘亲也睡。” 母子三人挤成一团,在冬日暖阳里,盖着被子呼呼大睡。 燕扶光昨晚是住在宫里的。 他怀疑熙和帝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整个人变得多愁善感。 “扶光,父皇觉得这世上没有真心对朕好的人……” 你说他说胡话就说胡话,眼底还噙着泪,拉着燕扶光的袖子不放手。 “世上愿意听朕说心里话的人只有你了,扶光啊,今天就陪陪父皇。” 无奈之下,燕扶光留在了长定殿,然后沉默着看熙和帝掉了不少眼泪。 今天终于赶在熙和帝找来之前成功点卯下值,坐进马车的那一刻,燕扶光呼出一口气。 他无法与熙和帝感同身受,因为熙和帝口中那个孤单寂寞可怜的自己,是他自己造成的,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方进宝瞥见燕扶光眉宇间的疲惫,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殿下,累了的话您喝口茶闭上眼睛歇歇。” 想了想,方进宝又说:“奴才已经提前让人去给锦箨院吱声了,魏侧妃肯定让小厨房备下了您喜欢的菜。” 他知道燕扶光听什么话会舒心,接着又说了两件关于澜哥儿哥仨的小事。 果然,燕扶光翘起嘴角笑了笑,烦闷疲惫一扫而空。 锦箨院里,绿卿有些饿了,想让小厨房今天早些摆晚膳。 曼冬惊讶地看着她说:“您不等太子殿下了?” 什么太子殿下,绿卿反问:“殿下今天要过来?” 她完完全全忘记这回事了,曼冬把方进宝让人带来的话重复一遍,“小厨房已经在准备了,按照一般下值的时辰,殿下一会儿就到,您……” 绿卿一把搂过九哥儿抱在怀里,轻声道:“那便等等他。” 她想起祝清嘉说的,顺康侯府有意将赵若灵送进太子府,不知道燕扶光会怎么做,他会答应吗? 赵若灵她见过,是个天真甜美的姑娘,而且身后还有顺康侯府,就算他不喜欢,迎进府对他也应当有很多有益处? 神游中,九哥儿戳戳她的脸颊。 绿卿笑着垂眸:“怎么了?” 九哥儿暗自点头,笑了就可以了,他摇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又继续抱着绿卿的手指摆弄。 大约一刻钟后,燕扶光出现在锦箨院。 绿卿像寻常一般走到他身边,顺手接过他解下来的大氅, 燕扶光像许久未见那样关心:“这两天在府里做了什么?” 她柔柔一笑,轻声细语地回:“太子妃病了,妾和陈侧妃看了两天账本,然后就是练琴、陪孩子们玩……” 都是她平常做得最多的事情,燕扶光却问了许多遍。 只要隔了几天没见,他总是要问上一番的,绿卿早已习惯。 “您呢,公务繁忙的时候好好吃饭了吗?” 燕扶光享受她时不时的关心,牵着她的手说:“吃了,但总是觉得不如锦箨院的饭菜可口。” 谁不喜欢听好话,就算锦箨院的饭菜并非出自绿卿自己的手,她还是很高兴。 所以出口的语调更轻快了些:“您过来,小厨房肯定做了好吃的,待会儿您多吃点。” 其实他不在府里,绿卿和孩子们一样过日子,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会总是想起他。 可真的当他真实出现在眼前,孩子们的开心又显而易见,绿卿的唇角也总是翘起可爱的弧度。 这说明,他们是想他的。 第204章 喜欢却不懂 夜间,燕扶光对绿卿抒发完他的想念,搂着气喘吁吁的她躺在一起。 绿卿闭上眼睛,浮现出的是赵若灵的面孔。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问出来一个她从来没问过燕扶光的问题。 “您觉得妾美吗?” 不仅问出来了,即使心里打着鼓,绿卿还是勇敢地凝视着他,期待他的回答。 笑意从燕扶光的眼角眉梢倾泻而出,他握着她圆润的肩头,亲昵地蹭蹭她红透了的耳朵:“不美的话,刚刚我在做什么?” 绿卿臊红了脸,可她不是这个意思。 摁住腰间不守规矩的大手,她换了个说法:“妾是不是年纪大了?” 燕扶光探究地在她脸上来回打量,问她:“遇着什么事了?” 不然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绿卿会问出这个问题。 他没记错的话,她还比自己小一岁,正是年轻貌美的时候。 绿卿不大好意思地偏开脸:“没有,就是忽然想到,然后就问了。” 男人永远都喜欢青春貌美的长相,她不会一直年轻,可永远会有年轻貌美的女子觊觎他。 “算了,您不用回答了。” 她这么反常,还让自己别回答了,燕扶光怎么可能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 他粘过去说:“你很美,年纪也不大,与我很相配。” 然后,他问道:“在想什么,可以给我说说吗?” 绿卿看了他一眼,狠狠心开口:“顺康侯府,赵小姐。” “你在想她?”燕扶光不可思议,他不记得绿卿和赵若灵有什么交集啊,至于在他们躺一起的时候想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嗯。”绿卿承认,然后抬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轻声问,“您对她有印象吗?” 燕扶光拿开她的手,一脸疑惑:“我为什么要对她有印象?” “因为她年轻、漂亮、可爱……” 燕扶光不懂,他问她:“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接着他自己反应过来了:“你觉得我会看上她?” 燕扶光要被气笑了,他是这种人? 见绿卿又要躲,他冷下脸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是不是?回答我。” “……不是。”绿卿赶紧摇头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今晚不说就别睡了。” 他坐起身,顺便把绿卿捞起来,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冬天气温低,他想了想又把被子裹在绿卿身上,然后坐回去继续板着脸。 “说。” 绿卿眨眨眼睛,鼻尖酸酸的,她动了动,披着被子绕到燕扶光身后,把他一同罩进被子里。 “您不是这样的人,您是世上最好的人……” 可她不是,她不是最好的人。 她得承认,她已经不可能对燕扶光无动于衷了,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站在他身边。 可每每冒出这样的想法,她又不得不去想,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他。 身后的人在颤抖,滚烫的泪珠掉在他肩膀上,燕扶光心软了。 他把她抱到自己腿上,看她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成几缕。 疼惜地抹去她的泪水,低沉的嗓音带着心疼:“你在担心什么?” 绿卿哭着摇头,她的贪心让自己很痛苦。 她想配得上他。 “那就不说了,我不问了。” 燕扶光叹叹气:“可是你知道,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人。” 绿卿鼻音浓浓地说:“嗯,您不是。” “别的女人都和我无关,我没有想和另外一个人生孩子的想法,你懂吗?” “嗯,懂……” 燕扶光恨恨咬牙,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你根本不懂。” 绿卿皱皱鼻子,不服气地咕哝:“其实您也不懂妾。” 他喜欢她,却不懂她的自卑。 她喜欢她,却不懂他的认真。 宁华月病了,绿卿等人至少面子功夫得做,大家商量着一起去倚虹院看望她。 踏进倚虹院,就见一个丫鬟跪在游廊下,大冷天的,寒风一起她便瑟瑟发抖。 陈清姿扫了一眼,不咸不淡地收回视线对前面的灵韵说:“我记得魏侧妃让人给倚虹院送了下人冬衣的啊,怎么她没有?” 灵韵含糊解释:“她笨手笨脚的,惊扰了太子妃,嬷嬷便让她跪着清醒清醒。” 实际上,徐妙言什么都没做,跪伏在地上擦地的时候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可还是碍了宁华月的眼。 她一声不吭地跪着,脑袋下垂的弧度似乎早已定型。 绿卿走近点一瞧,这人正是徐妙言。 她跪在不挡道的地方,余光看见她们颜色鲜艳的裙角划过,她缩缩脖子,冻僵了的手指动了动。 “太子妃感觉如何了?” 陈清姿款款上前,语气平淡地询问。 宁华月是醒着的,不过看样子情绪很差,眉眼间郁气萦绕。 “老样子,你们怎么来了?” 她看着最前面的绿卿和陈清姿,冷哼一声:“我病了不止一天,才记得过来。” 绿卿解释:“这不是怕来得早了,影响您的心情,打扰府医吗?” 接着,她侧身回头点了点后面的方雅和许柔:“而且,还带了方侍妾和许侍妾来给您侍疾呢。” 她们二人在后院众人的眼中,被划归为宁华月一队的。 侍疾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要留给宁华月最亲近的人来做。 宁华月可有可无地点头,咳嗽两声继续端她太子妃的架子:“今年应当宫里也是不办除夕宫宴了,那咱们就在府里摆家宴。不过你们也看见我的情况了,所以这事我把它交给魏侧妃和陈侧妃来做,你们没有意见?” “没有。” “那你们两个就好好办,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是你们的责任。” 绿卿和陈清姿习以为常地应下:“是。” 宁华月皱眉又咳嗽了两下:“……给我点水……” 王嬷嬷接过水杯,却在看见绿卿的时候抖了抖手。 灵韵见了,忙绕过王嬷嬷重新给宁华月喂水。 王嬷嬷不自在地站到一边:“主子见谅,老奴手冻得有点僵……” 宁华月没当回事:“洒点水而已,没事。” 绿卿好以整暇地看着王嬷嬷。 她都还没说什么,怎么就慌了神。 第205章 做噩梦 宁华月的病情反反复复,折腾好些天也不见好转。 王嬷嬷心神不宁,她觉得这件事应该提前给宁华月说一声,可又怕给宁华月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她一个人承受着那些不安和忐忑,导致整个人最近跟丢了魂一样。 寄琴把丹红的话转述给绿卿,她说:“王嬷嬷还去找了原本在沁芳院当差的小丫鬟。” 本来没有证据的事情,由于王嬷嬷的自乱阵脚,导致绿卿对她的疑心越来越重。 “那些小丫鬟奴婢已经提前去接近过,她们除了知道王嬷嬷当天去过沁芳院这件事,其他并不知情。” 寄琴觉得这也是一个王嬷嬷很心虚的表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主子,虽然目前咱们差不多可以肯定王嬷嬷有鬼,可是到底没有有力的证据,接下来该怎么办?” 绿卿撑着下颌思考:“再等等,我先想想办法。” 九哥儿不能平白无故遭殃,乔丝雨为她的疯狂付出了代价,王嬷嬷也要为她怂恿诱导负责。 “好,那奴婢让丹红继续盯着。” “嗯,让她好好盯着,要是发现什么异常,尽快禀报。” 宁华月身边的人,王嬷嬷道行最深,绿卿想着,即使不能把账算到宁华月头上,能把王嬷嬷解决了,也能解一解她的心头之恨。 交代完之后,绿卿去了东厢房。 三个孩子都住在这边,今儿澜哥儿没去梦笔斋,这会儿他们应当在一起玩耍。 房间角落里摆上了火盆,屋子里暖烘烘的,不怕冻着。 她踏进屋子,下人见了便躬身道:“魏侧妃。” “小公子们在干什么,怎么没有声音?” 绿卿疑惑地往里走,丫鬟跟上来轻声说:“三位小公子玩累了,刚睡着。” 她去到床边一看,三颗小脑袋挤在一起,确实都睡着了。 坐到床沿,温柔地给他们掖掖被子,绿卿探手去摸了摸九哥儿的后背。 小丫鬟忙说:“奴婢们都检查过,不敢让小公子们着凉,后背的汗也是擦干才睡的。” “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不过三公子身子弱,需得更加用心。”绿卿收回手,安抚地拍拍已经蹙起小眉头的九哥儿。 她看着九哥儿继续熟睡,压低声音说:“你们用心,我也不会亏待你们,都赏赐两个月月例。” 小丫鬟高高兴兴地行礼,悄声道:“奴婢们多谢侧妃,以后也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三位小公子,请您放心。” 绿卿在东厢房等着孩子们醒来,她拿着那只有一半的话本子继续看,很认真地在为与祝清嘉的下一次见面做准备, 一个时辰后,澜哥儿率先醒来。 他右边的九哥儿还闭着眼睛,左边的聿哥儿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瞥见窗下熟悉的身影,他喃喃道:“娘亲……” 澜哥儿闻声,撑起身子探头看过去,还真是娘亲。 “娘亲。”澜哥儿轻声呼唤,绿卿听见声音就回过了头。 “醒啦?”绿卿放下话本,揉揉眼睛起身。 聿哥儿坐在床上伸出胳膊,刚睡醒的时候最想和娘亲贴贴了。 绿卿拿起床边摆好的衣裳给他套上,关心道:“冷不冷?” 聿哥儿摇摇头,配合着抬胳膊蹬腿,眼睛还眯着,可爱的笑脸就扬起来了。 绿卿亲亲他的脑门,聿哥儿撅起嘴要亲回去。 “ua~” 湿漉漉的亲吻落在绿卿脸颊上,陷进去一个窝,聿哥儿满足地笑开。 澜哥儿见状,也凑过来亲了亲绿卿另外一侧脸颊。接着,他把被子给九哥儿盖好,自己利索地穿衣裳。 九哥儿蹬蹬腿,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绿卿他们都没打扰他,给足他时间醒神,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才温柔地抱起九哥儿:“娘亲给你穿衣裳好不好?” “嗯。”九哥儿往绿卿怀里一靠,闭着眼睛回应。 她很喜欢和孩子们在一起,有他们三个,绿卿觉得时间流逝得很有意义。 澜哥儿看着看着,他很认真地问:“娘亲,为什么我们没有妹妹?姐姐也没有?” 绿卿好笑:“我怀你们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们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 澜哥儿追根究底:“那谁清楚?” 绿卿回答:“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你父王。” 就这样轻易地把问题抛给了燕扶光,燕扶光回府刚坐下,澜哥儿就问他为什么没有姐姐妹妹。 燕扶光反问他:“姐姐不可能了,除非你是女孩儿。不过,你想要妹妹的话,机会还是有的。” 澜哥儿睁大眼睛:“妹妹在哪儿?” 燕扶光一本正经地忽悠:“过两年可能就会出现了。” 男孩儿女孩儿他肯定都会一样疼爱,可儿女双全的诱惑燕扶光抵挡不了,他也很想有个女儿。 接收到他眼神中的信息,绿卿默默侧身,刻意不去看他。 他说他不想和其他人生孩子,那么意思是还要她给他生个女儿? 倚虹院。 宁华月病了,守夜的活儿一般都是她身边最亲近的王嬷嬷和灵韵来干。 徐妙言跪在游廊下,听着寒风刮过的声音,内心一片麻木。 她听见灵韵隔着门在里面对王嬷嬷说:“时辰不早了,外面的丫鬟跪了差不多一天,嬷嬷让她先下去?” 王嬷嬷回答:“小姐心里不痛快,醒来知道她跪在外面,会舒坦不少。你就别管了,守了几天夜你也累了,今天换我来守。” “好,那我把被子给嬷嬷抱来,您晚上就睡外间榻上。” “行,你忙活完就去休息,我进去再看看小姐。” 徐妙言动了动已经没有知觉的膝盖,灵韵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顿了顿,到底还是走远了。 太冷了,她跪在外面备受煎熬,隔着门,里面的王嬷嬷躺下盖上被子。 亥时末,寂静的院子里落雪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王嬷嬷做了噩梦。 她喊着:“不是我害死你的……你不要找我!我没让你掐死她……你自己要去花园的……” 她的叫声惊醒了内室的宁华月,一墙之隔,徐妙言歪歪脑袋在心里重复了几遍刚刚听到的梦话。 第206章 姐妹聚会 恒王府。 祝清嘉换了好几身衣裳,终于满意有件满意点的了。 她在镜子里来回照了照,点点头:“就这样,又暖和又好看!” 阿蓝笑眯眯地说:“小姐就这么高兴啊?看来您和魏侧妃挺合得来的!” “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以前不了解的时候会以为她肯定是个手段厉害的,不然怎么能在太子府盛宠不衰。”她抚摸着腰间的荷包,看向镜子里漂亮的自己,笑容真诚美好,“但是了解之后,我发现她比我想象的单纯,而且我还发现一个秘密!” 阿蓝好奇:“什么秘密?奴婢也想知道!” 祝清嘉转了个圈,笑道:“不能说的才是秘密,说了就不是了!” 那是太子和绿卿的秘密,他们的感情怎么发展他们自己决定,祝清嘉尊重并且好奇至极。 “好了好了,赶快出门,别让她们等急了!” 江觅荷做东,请绿卿、钟妍还有祝清嘉在酒楼吃好吃的,她一大早就起来准备。 燕清淮不知情,他也不懂什么叫好好说话,瞧见祝清嘉欢欢喜喜地往外走,他嘴贱道:“不容易啊,终于交到朋友了?” 祝清嘉冷笑一声,飞快抓起一团雪,很准地砸在了燕清淮身上。 “我都交到朋友了,你嘴还那么贱,难怪闲下来都没人找你,有时间还是反思反思自己!” 燕清淮瞪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气得哼哧哼哧喘气。 “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吩咐身边的太监,“去!你去把二哥、三哥和四哥都叫来我们府上,就说我请他们喝酒!” 一大早的,燕扶光本来还想抱着绿卿多睡会儿,不想她今天有约,没时间和他腻歪。 “去哪里啊?” “酒楼吃饭。” “怎么约这么早?” “顺便说说话嘛。” “都和哪些人?” “江姐姐,端王妃和恒王妃。” 燕扶光松开手:“早点回来,玩得开心。” 绿卿笑嘻嘻俯身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您好好陪孩子们哟,妾回来会给您带好吃的!” 燕扶光捏住她的下巴,在那张红润的唇上重重亲了一口:“遵命。” 四个人第一次正式聚会,大家都很重视。 还没到约定的时辰,人就在雅间里聚齐了。 江觅荷来得太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都来了,快坐快坐。” 祝清嘉打趣她:“你这是一晚没睡?怎么,太想我们了,所以一想到要见面,都睡不着?” “那也不是。”江觅荷叹叹气,“据说湘云公主可能要和亲了。” 大燕的皇室,自古以来公主遍地都是,湘云公主是谁,在场的人都不一定能回忆起来。 绿卿看向江觅荷,发现她眉宇间带上了几分担忧。 “我昨晚就想这事去了,没睡着……” 祝清嘉小心翼翼地问:“又要和亲?咱们都嫁出去多少个公主了?” 钟妍算了算:“反正现在出嫁的公主中,只有两个没有和亲。” 没和亲的这两个公主,嫁的都是相对普通的人家,熙和帝连公主府都没给她们修建。 绿卿问江觅荷:“湘云公主不想和亲吗?” 不然江觅荷也不会是这个神情。 “和亲不是好事。”江觅荷只能这么说,要是国力强盛,公主们不必为了家国百姓和亲。 祝清嘉叹了口气:“但是也没办法,就算不想,也没办法。” 也正是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江觅荷才会为湘云公主感到难过。 而绿卿开始在心里担心,会不会又要打仗了。 她知道,一旦起了战事,燕扶光就不可能躲在将士们身后,他是军队的主心骨,战场上有他在,军心才能定。 “唉,不说了,圣旨还没下,先不想了。” 江觅荷让人去点菜,她挨个问了绿卿她们喜欢的菜。 祝清嘉笑眯眯喝茶:“吃什么不重要,有机会出来透透气,而且还有几个可以说话的朋友,这才是最快乐的!” 绿卿再认同不过了,为此她还专门对祝清嘉说:“你让我看的话本我看完了。” 祝清嘉眼睛一亮:“看完了?那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绿卿很认真地回答:“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她是丫鬟,那少爷太容易就喜欢上她了。” “……难道不是吗?”祝清嘉是按照自己的猜想写的,她没想到居然一开始就错了。 绿卿马上改口:“也不一定……每个人想法不一样,这样写肯定有她的道理……” “不不不,按照你的想法来!”你才是真正的女主角啊,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啦! 祝清嘉想写得更贴合实际情况,而不是她以绿卿和太子为原型,自己天马行空发展故事情节。 绿卿为她的热切动容,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看话本。 于是绿卿把自己的见解都分享给了祝清嘉,她们聊了很多,祝清嘉眼睛越睁越大。 “你等等!”祝清嘉叫人拿了纸笔过来,“好了,说说说。” 江觅荷与钟妍满头雾水:“这是干嘛呢?” 绿卿老老实实回答:“聊话本子呢。” “那你俩聊!”江觅荷正好对话本不感兴趣,她拉上钟妍聊最近京城里的八卦。 绿卿和祝清嘉的讨论几乎到了热火朝天的地步。 在绿卿抛出“少爷为什么会喜欢一个丫鬟”的疑问后,祝清嘉理直气壮地对她说:“为什么不可以?感情一事,是个人都会有,就算是丫鬟,她也有自己的闪光点!” 绿卿弱弱地补充:“那也不可能一辈子就喜欢她一个?” “怎么不可能?!”祝清嘉高深莫测地摸着下巴,努力纠正绿卿的观念,“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但有的人可以做到从一而终,你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男人。” 绿卿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燕扶光对她说“我没有和其他人生孩子的想法”这句话时的情形。 她捏着手绢,追问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我想的那样?” 祝清嘉敏锐地反问:“你觉得太子归为这类男人吗?” 绿卿根本不需要思考,她立即正色道:“当然不是。” 她家殿下,其他男人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第207章 爱情平等 绿卿这般与有荣焉还带着点小骄傲的模样让祝清嘉觉得牙酸,然后她更疑惑了。 既然太子在绿卿心中是最好的男人,那她这般为何怯怯的,并没有一般宠妾神采飞扬的模样? 仔细思考之后,祝清嘉大致明白过来。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人是会感到自卑的,尤其绿卿和太子这种生来就差距颇大,她喜欢他,依赖他,可是却下意识把自己放低。 祝清嘉凝视着绿卿,极力把她每一个反应都观察到:“太子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绿卿有点害羞,她故作镇定:“反正我家殿下不是外面传的那样,他没有杀人如麻,也不是冷血无情的人,更不会像那些男人一样整天流连女色,荒淫无度……” 祝清嘉笑得前仰后合,她没忍住捏捏绿卿的脸颊,揶揄道:“‘你家殿下’?你满心满眼都是你家殿下!” 像绿卿这样的,其他男人什么样她根本不关心,她只看得见燕扶光一个人。 绿卿红了脸,但她就是没说错啊,那就是她家殿下! “啧啧啧……”祝清嘉受不了他俩了,孩子都生三个了,怎么这么纯情? 不过笑过之后又想到自己,对比起来真是心酸啊。 祝清嘉继续调侃绿卿:“你家殿下知道你这么崇拜他吗?” 绿卿没回答,她想,燕扶光应该是知道的。 见她羞涩垂头,祝清嘉总算是放过她了。 撑着下巴慵懒地靠在桌上,祝清嘉懒懒散散地说:“你在仰望他的时候,他肯定也在凝视你。” 同为女子,她能理解绿卿的自卑,可她也想让绿卿知道,爱情不该被出身限制。 “你是值得被人疼爱的,一个人真心对你好,处处呵护关心你,他不一定需要你能回馈什么价值,两个人互相依偎取暖,本身就是世上最浪漫的事了。” 祝清嘉握住绿卿的手:“他对你好,你就对他好,你们是平等的。” “平等”这个词让绿卿一颗心无端跳得更快。 她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自卑,因为她想在两人的关系中寻求平等的地位。 如果让燕扶光一直往下包容爱护她,那不是平等。 燕扶光从锦箨院散着步回了鹤鸣院,本想处理处理公务,方进宝却进来说:“殿下,恒王殿下邀您去府上喝酒,说是还约了齐王殿下和端王殿下。” “喝酒?”他拿起一本公文,“什么时辰?” “呃……恒王府来的人说,恒王殿下让您现在就去。” 才用过早膳,就要喝酒,燕扶光怀疑是不是他给燕清淮安排的事情太少了,才让他这么闲。 “您去吗?” 燕扶光思忖片刻,还是站了起来:“去看看他又要作什么妖。” 此时的恒王府,燕清淮翘首以盼,等着他亲爱的哥哥们上门给他撑面子。 最先到的是燕轻舟,他俩的王府距离很近,只隔几条街。 还没打招呼,燕轻舟就笑着问燕清淮:“又吵架了?要哥哥们来安慰你?” 这话简直是把燕清淮的脸面揭下来了,他咬着牙阴森森道:“请四哥喝酒,你哪儿那么多话?!” 燕轻舟挑挑眉:“是吗?嫌我话多,那我识趣点回府了。” “我错了我错了,请进请进……” 轮到燕长风和燕扶光过来,燕清淮不敢造次,恭恭敬敬把他们迎进去。 燕扶光捏着茶杯斜眼看他:“交给你的事都办完了?” 燕清淮被茶水呛了一下,他仿佛回到了年少读书被夫子提问的时候。 “……我、我还没……” 燕扶光没说话,但眼神却是在表达:那你喝什么酒? 燕清淮没有出息地求饶:“你们喝,我不喝我喝茶,我喝茶晚上正好不睡了,脑子清醒可以干活儿!” 燕长风笑话他:“你在父皇面前嚣张,现在不敢惹你三哥了?” 燕清淮悻悻笑着,用余光却瞥燕扶光的表情。 何止不敢招惹啊,他三哥说的话比父皇说的话还管用,燕清淮谁都不服就服他,也算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燕扶光敲打之后又给了他一点温情:“说,找我们来干什么?遇见什么困难,尽管说。” 燕轻舟调笑道:“三哥,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五弟肯定是在他王妃那儿吃瘪了,想找咱们诉苦。” 燕清淮像一只跳脚的猫:“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燕扶光好笑道:“还真给四弟说中了。” 三个没有同情心的兄长一起笑话他,燕清淮恼羞成怒:“我不是怕她,就是不想输给她!” 祝清嘉晚点就会回来,他要让她知道,他也能约到人喝酒吃饭。 听完之后,燕扶光淡淡评价:“你真是闲得慌。” 接着,他挥挥手叫来恒王府的下人:“给你们王爷上浓茶。” 白天太闲,晚上那就多干会儿活,累了他总该不会再做出这么幼稚的事。 燕清淮趴到桌子上,像一颗被霜打过的小白菜,蔫蔫儿的:“你们一个个的幸福美满是?不理解我这个命苦的人。” 燕长风和燕轻舟煞有介事地回他:“确实太幸福美满,不懂你的难处。” 要不是燕清淮再三求他们过来一趟,这么难得的时光,留在府里好好休息放松难道不好吗? 燕清淮被狠狠打击了一下,只好扭头看向燕扶光:“三哥,他们不懂,你也不懂吗?” 燕扶光睨他:“我为什么懂?我们的三个孩子个个机灵可爱,她每天都对我嘘寒问暖处处关心,我懂不了你。” 燕清淮:“……”得了,原来他才是小丑。 “既然对人有意,就好好说话,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及时沟通,勇于认错。”燕扶光诚心教他,“能屈能伸才是男人,她是你的王妃,不是你的母妃,不可能一辈子在你的冷言冷语下还用心对你。” 燕清淮被说得脸红,他呐呐道:“……其实我母妃脾气也不好……” 他要是敢这么对惠妃说话,他早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燕扶光真的不懂:“那你矫情什么?” 燕清淮哀叹,捂脸道:“我感觉她算计我,算计我让我傻乎乎地娶她……” “那她去算计别人,嫁给别人,你就开心了吗?”燕扶光对这些不在乎,只要是他喜欢的人,他不在乎她如何来到他身边。 老天给的缘分,大大方方接着就是。 第208章 拥抱他 燕清淮把燕扶光的话听进心里,不过他还是有点不解:“三哥的意思是我想太多了?” “你只需要确定她是不是真心待你。”燕扶光的观点是,“身为女子本就不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无可奈何?” 燕清淮就是绕不过这个弯,他很介意祝清嘉的算计,甚至怀疑过她嫁给他的目的。 他介怀的也无非是这点,每次心动又被他自己强压下去,到了后来,他数不清到底对祝清嘉说过多少刻薄的话。 可现实是,经过两年多的相处,祝清嘉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很多时候两人的争吵,最后是祝清嘉先做出让步。 “可是我问了她原因,她也不给我说啊!” 这个燕扶光就管不着了,还是燕轻舟给他解的惑:“你这一点容不下她,永远不会原谅她的样子,她敢说吗?” 燕清淮泄气:“那我还有救吗?” 谁都没想到,一开始说好的喝酒,变成了给燕清淮追妻出谋划策。 燕长风讲究两情相悦,他道:“现在不是你喜不喜欢人家的问题了,还要看人家对你有没有这个意思,不然惠妃娘娘给你塞两个新人进府,她大气贤惠地当好她的恒王妃,不比和你整天斗嘴吵架有奔头?” 燕轻舟则认为燕清淮或许还有一点希望:“现在就是培养感情的好时机啊,你们中间没有其他人,她既然选择嫁给你,应该还是想好好过日子的?就看你能不能改了你那德性。” 两个人都对他颇有指责,燕清淮不大得劲儿:“三哥,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说是不是?那怎么全怪我一个人?” “因为你傻啊,好好的日子,被你过成这样。”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燕清淮狠狠灌了几杯浓茶,他经过反思,决定听兄长们的话,装乖卖巧地主动为他们在席间斟酒布菜。 “你们都春风满面的,说的话肯定有点道理,以后就多多指教了,我的三个亲哥。” 不得不说,这场教育还是有点效果的。 祝清嘉一回府,就收了笑。 在她看见燕清淮时,主动绕道不惹人嫌。 但他今天破天荒地叫住她,还问:“玩得怎么样?” 居然不是嘲讽,真是见鬼了! 祝清嘉礼貌回应:“还行。”她怕燕清淮留有后手,一直警惕地看着他。 却不想,燕清淮笑着尴尬地说道:“还行就好。” 祝清嘉不自在极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燕清淮摸摸鼻子,眼神闪躲:“没啊,我就想说你人其实挺好的,她们肯定也是真心和你交朋友。” 不是真心还能有假啊?! 祝清嘉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的朋友指指点点。 她拉下脸:“总归比你真诚,别操我的心了!” 燕清淮懵懵地看着她被气走,他指着自己,问身旁的太监:“我说什么了?她气什么呢?” 太监使劲摇头,他怎么知道?他虽然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可毕竟不是女人啊! “要你何用!”燕清淮踹他一脚。 同时,他很担心:她该不会真的不想和自己过了? 绿卿回到锦箨院没看到燕扶光。 她让人去鹤鸣院问了问,得知他今早在她出门后也有事出去了。 “那就把这盒点心放着,殿下回来了再给他。” 聿哥儿和九哥儿的眼睛定定看在那盒点心上,绿卿笑道:“那是父王的,娘亲也给你们买了,不过还是一人一块,不能多吃。” 有点心吃就好,多少无所谓,反正他们都是听话的孩子,也明白娘亲是世上对他们最好的人。 “嗯!好!” 绿卿一人递了一块点心给他们,看他们两只手捧着吃得脸颊鼓鼓,她满心欢喜。 聿哥儿瞥着剩下的几块点心,为他还没下学的亲哥先预定下来:“哥哥的!” 绿卿摸摸他的头发,温声道:“好,娘亲也会给哥哥留的。” 九哥儿吃了一半,剩下一半忽然送到绿卿嘴边,他咂咂嘴回味,却还是很大方地说:“娘亲吃。” 一块点心,一家人互相惦记,绿卿心里暖暖的。 她亲亲九哥儿的小手:“娘亲在外面吃过了,九哥儿自己吃!” 得到回答,九哥儿反应了一下,成功理解绿卿的意思,他又二话不说自己把剩下的吃完。 绿卿正给他们擦着小嘴,燕扶光就回来了。 她见他心情不错,轻笑道:“您去哪儿了呀?” 把两个小崽子从他们娘亲怀里揪去另一边放好,燕扶光坐到绿卿身边。 “老五请喝酒,出去了一趟。” “喝酒了?”绿卿皱皱鼻子,味道很轻,喝得不多。 “嗯,不过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没多喝。” 他有些累了,身边是她和孩子,不必顾及什么,燕扶光顺势躺在榻上。 绿卿马上探身观察:“是不是又头疼了?” 燕扶光还没回答,绿卿就脱掉鞋子坐到榻上,手指熟练地摁住他头上的穴位。 “您就是操心太多。”可她也明白燕扶光肩上的责任异于常人,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让他别操心是不可能的。 “累了就睡一会儿,饿了就吃饭,您头疼,妾也担心……” 燕扶光其实头不疼,但他喜欢听绿卿说这些话。 他睁开眼睛笑道:“不想你担心,可是没办法,这是老毛病了。” 绿卿边揉边问:“什么时候开始疼的?” 他面上的笑容淡去,过往的回忆把他拉进痛苦的旋涡中:“母妃去世的时候。” 绿卿手指微顿,昭贵妃去世对燕扶光影响很大,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轻飘飘的话语绿卿不想说,她像哄聿哥儿他们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闭上眼睛眯一会儿,妾陪着您。” 她能为燕扶光做的事很少,但如果可以,她想一直陪在他身边。 虽然他的难过悲伤不能因她完全消散,可绿卿想要他知道她在乎他的所有情绪,她很在乎他。 燕扶光很强大,绿卿从前只会仰望他,她决定今后更多地拥抱他。 第209章 消失的小薇 绿卿和陈清姿有商有量地准备着今年的除夕家宴,倚虹院那边时不时派王嬷嬷来询问进度。 “太子妃好点了吗?” 王嬷嬷不知道陈清姿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她斟酌道:“主子好些了,不过府医说还是得卧床静养些日子。” “哦,我以为太子妃这么操心,身子该大好了,原来不是啊。” 陈清姿颇有些不爽,既然把事情交给她们做,就不要这样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在宁华月没进府之前,府里大小家宴大多都是她操办的,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她不喜欢宁华月嘴上说着放手,实际却频频插手的举动。 要么干脆别给她这个任务,要么就不要点点琐碎的细节都要指指点点。 “家宴而已,让太子妃好好休养。” 王嬷嬷面色不大好看:“太子妃也是出于关心。”她认为宁华月这样没错,如果她今后也像现在这样经常需要卧床养病,那早晚手里的管家权就会被分走。 身为一个空有名分,没有任何恩宠的太子妃,宁华月表面看着光鲜,实际日子并不好过。若再握不住这点权利,宁华月如何在府中立足? “主子肯定知道您和魏侧妃有能力,但也想再仔细点,毕竟一年才有一次除夕,尽可能办得周全些才好。” 她心疼自家主子,可陈清姿还是不咸不淡的:“谁不想办好点?太子妃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交给王嬷嬷?” “老奴……老奴不敢……” 宁华月倒是想,但越过两个侧妃,把家宴交给一个下人,说出去怕被人说她小气。 陈清姿又睨她:“你回去把我的话给太子妃转述一遍。” 王嬷嬷很憋屈地应:“是。” 绿卿在陈清姿说完之后轻笑着望向王嬷嬷:“我知道太子妃生病,王嬷嬷也担心,不过陈侧妃说的不错,本来病中之人要好好休息才对,操心过度不利于养病。” 这话相对好听一点,王嬷嬷也就解释一句:“主子操心习惯了,并非怀疑二位侧妃的能力。” “我们知道,但太子妃确实不用担心,王嬷嬷也是。”绿卿故意顿了顿,“王嬷嬷应该也累,眼下都是黑的。” 丹红找到寄琴,说王嬷嬷在给宁华月守夜的时候做噩梦说了梦话。 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联系起来,很值得推敲。 做了亏心事的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会被折磨。 绿卿感叹,乔丝雨活着的时候拎不清,死了倒还清醒不少,知道谁才是最虚伪的人。 “看王嬷嬷这样,晚上该不会没睡好?” 绿卿唇角带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 王嬷嬷不露声色道:“奴婢担心主子,主子好不起来,奴婢难以心安。” 绿卿点点头:“王嬷嬷是个难得的忠仆,做什么都是为了太子妃。” 她和王嬷嬷有什么恩怨呢?单纯论及她们两个人,根本达不到需要这么阴狠报复她的程度。 王嬷嬷做的事,有可能没有受到宁华月的指使,可却是她自己想为宁华月做的。 她想帮助宁华月铲除绿卿这个忧患,站在她的角度,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可站在绿卿的角度,绿卿不会放过任何伤害她孩子的人。 把王嬷嬷打发走后,陈清姿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曼冬满脸欣喜地跑进来,她俯身在绿卿耳边说:“奴婢这些天一直悄悄打听,今天终于发现一个线索!” “花园里负责洒扫的丫鬟,少了一个!我问过管事,他说那丫鬟被调去了倚虹院当差,可倚虹院根本没这个人!” 这个丫鬟肯定是关键。 但人没在倚虹院,寄琴担心:“会不会已经被处理了?” 曼冬认为这个丫鬟应该还活着:“丹红不是一直盯着她吗?杀人之后,肯定要处理尸体,按照她最近的行动路线来看,没有异常的地方。” 绿卿却没那么乐观,因为杀人不一定要在府里动手。 “万一她把人带出去呢?你们去门房那边问问,王嬷嬷最近带过几个丫鬟出府。” 曼冬飞快跑去仔细问了一遍,门房那里记得很清楚,王嬷嬷有天一大早就带着个丫鬟出门,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个人回来。 “叫管事来一趟。” 从管事那里,绿卿得知那个丫鬟名叫小薇,是一名负责花园扫洒的丫鬟。前不久,王嬷嬷找到他,说让小薇去给倚虹院帮帮忙,待会儿就把人送回来。 可后来小薇根本没回花园这边,王嬷嬷说看重她手脚利索,想把她留在倚虹院当差。管事不敢得罪她,只好应下,毕竟一个不起眼的丫鬟而已,不值得他得罪王嬷嬷。 曼冬懊恼:“小薇消失的时间,就在我们开始调查后没几天,我们之前看王嬷嬷去找原本在沁芳院当差的丫鬟,还以为重点在那些丫鬟身上,没想到不是!” 绿卿沉思着,她直觉小薇或许没死,只是被王嬷嬷暂时藏起来了。 因为目前根本没有直接指向王嬷嬷是间接害了绿卿和九哥儿的人,被揭穿后她有很大的余地可以狡辩,可若是杀了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出去一个时辰,要是算上杀人藏尸的话,走不了多远。而且附近很热闹,想杀死一个人把尸体处理得当,过了好几天都没人发现,基本不太可能。” 人没死的话,小薇的奴籍也还在府里,她出不了京城。 “小薇可能被她藏在哪里。” 寄琴为难道:“那我们怎么查?” 绿卿只有她们几个丫鬟,手上没有可用的人,出府查这个丫鬟的藏身之处,对她们来说很困难。 还好能力有限的事,绿卿从不为难自己:“我们不查,等把她诈出来后,让殿下去查。” “趁早动手。” 当天晚上,丹红正好发现了王嬷嬷异常的动向。 第210章 诈王嬷嬷 夜深人静,丹红悄悄跟着王嬷嬷出了倚虹院。 她亲眼看见王嬷嬷来到倚虹院后面的小树林里,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烧纸钱。 跳动的火光映出王嬷嬷害怕憔悴的神情,丹红悄悄靠近,只听她边烧边念道:“你不是我害死的,不该来找我,我已经被你折磨得好久没睡个好觉了,这次我给你烧点纸钱,你拿去用,也别再缠着我。” “你的死与我无关,怪你自己,也怪魏侧妃。” 丹红不敢耽误,避开人来到锦箨院外面给了个暗号,片刻后,寄琴带着曼冬一起去了花园一角。 “她在烧纸钱,让那什么不要再缠着她。” 说完,丹红抖了抖,看过这样诡异的场景,她又冷又害怕。 寄琴把银子塞过去后,她浑身暖和了许多,也说起了之前从徐妙言那儿得来的消息。 “其实我知道她做噩梦说梦话这件事还是院里最不受待见的那人给我说的。”她表情有点复杂,“太子妃晚上病情一般会加重些,她就得一直跪在外面赎罪,正好听见了王嬷嬷的梦话,就把这事告诉我了。” 徐妙言是为了还丹红那条被子的人情,她看得出来丹红异常关注王嬷嬷的一举一动,于是把她听到的那些梦话告诉了丹红,并表示两人从此一笔勾销。 寄琴也沉默了一下,她没想到提供线索的人居然是徐妙言。 回去后,寄琴把丹红说的话告诉了绿卿。 “咱们是不是该动手了?马上除夕了。” 大好的日子,不要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 绿卿下定决心:“让无霜去诈诈她,早点把她解决了,不要拖到明年去。” 三天后的晚上,绿卿让曼冬去倚虹院请王嬷嬷过来。 半路,曼冬提着的灯笼忽然灭了,一道飞快穿梭在周围的身影吓得王嬷嬷一把抓住丹红的手臂。 “你们看见什么没有!有脏东西!” 曼冬四处环顾,茫然道:“没有啊,我没看见。” 丹红也说:“我也没瞧见,嬷嬷您怎么了?” 王嬷嬷试图镇定,可那道影子穿着一件很像乔丝雨被打死那天穿的衣裳,而且只缠上她一个人,来来回回在她周围飘荡,带起一阵阵阴风。 她咽咽唾沫,十分恐惧地将视线往下移。 没有脚,没有脚! 她克制不住地尖叫:“啊——!” “有鬼有鬼!别找我别找我!” 她慌乱地躲到丹红身后,语速飞快得像念经,可这些话明显不能让她心安。 “不是我不是我,要索命别找我,我没让你掐死她,是你自己动手的,要不是你动手害了她和她儿子,太子殿下不会把你打死!不是我,你去找她,找她!” 王嬷嬷忽然瞥到曼冬,她神志不清地拽过曼冬,挡在自己身前。 “是她们锦箨院!害你的人在锦箨院!” 丹红和曼冬使劲把动静闹大,守在花园的侍卫很快过来。 王嬷嬷被吓惨了,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神神叨叨躲在丹红和曼冬身后,喃喃自语道:“不是我不是我,是魏侧妃,你要找就去找她……” 话音刚落,曼冬爆发了。 她甩开王嬷嬷,愤怒地直视她:“王嬷嬷说什么?原来我们主子和小公子是你害的!是你害魏侧妃被乔庶妃掐脖子,害三公子被丢下池塘!” 侍卫迟疑地看了眼王嬷嬷和曼冬。 一边是太子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一边是魏侧妃的丫鬟,他们两边都不敢得罪。 曼冬鼓起眼睛:“还看?!不赶紧把她抓起来,想等殿下把你们的皮扒下来?!” 侍卫们虎躯一震,顾不得那么多,把王嬷嬷钳制住。 王嬷嬷被抓,惊动了宁华月。 宁华月叫来灵韵,边咳嗽边问:“谁抓的王嬷嬷?凭什么抓她?!” 府里她才是女主人,她身边的人,别人没资格随意处置! 灵韵眼眶漫出泪水,手忙脚乱地替宁华月披上衣裳:“奴婢听人说,锦箨院的人说王嬷嬷故意让乔庶妃去花园找魏侧妃报复,所以才害了魏侧妃和三公子受伤……” 宁华月捂着胸口喘气:“胡言乱语!证据呢?!” 灵韵边哭边顺着她的后背拍:“您不能出去受凉,不然不去了……” “不行,王嬷嬷肯定是冤枉的,锦箨院那贱人算计她,我必须去一趟!她把我当什么了,我身边的人说抓就抓!” 宁华月一步三喘,灵韵只好叫人抬轿子让她坐上去。 等出了倚虹院,被告知王嬷嬷人已经在鹤鸣院了,宁华月心底微震。 可她还是不死心,对绿卿和九哥儿动手的人不是王嬷嬷,她们还想对王嬷嬷做什么? “快点!”她再次出声催促。 一路来到鹤鸣院,绿卿站在燕扶光身边,望向神色慌张的宁华月,屈膝行礼:“见过太子妃。” “你少给我假惺惺!你没资格动我身边的人!” 宁华月抬起来的手指差点戳到绿卿的眼睛,燕扶光眼底划过一丝不耐,压下她的手,想将绿卿护到自己身后。 绿卿躲开他的手,无惧无畏地站在宁华月面前,有条不紊道:“是与不是,太子妃一人所言不算数,听听在场的人怎么说,你再判断判断你的人是不是无辜的。” 曼冬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奴婢亲耳听见,王嬷嬷让乔庶妃去池塘边找魏侧妃!她做贼心虚,奴婢们都没看见什么,就她一个人被吓到!” 宁华月冷冷道:“她被吓着了,胡言乱语而已,如何当得了真?” 绿卿上前一步,她抬起王嬷嬷苍白失神的脸:“太子妃与王嬷嬷主仆情谊深厚,是不是真的,你看看她的眼神不就能判断出来了?” 宁华月盯着王嬷嬷,手指渐渐攥紧,她猛地撇开脸。 “本来我也是不相信的,因为我与王嬷嬷无仇无怨,但她方才让那脏东西去索我的命的时候,我不得不相信。”绿卿松开手,用手绢擦擦手指,“出事那天,王嬷嬷去了沁芳院,她走后,乔庶妃就去了花园,这事看见的人不少,太子妃也该知道?哦不,这事太子妃应该才是最清楚的人,之前是我想错了,王嬷嬷一个下人,为何要……” 她作出后知后觉的模样,害怕地抖了抖肩膀。 王嬷嬷看见燕扶光几乎下意识就要抬起手臂揽住绿卿,再看看她孤零零的小姐,她紧紧闭了闭眼睛,果断道:“奴婢认错,不过奴婢不是故意的,只是在和乔庶妃聊闲话的时候提到了一下魏侧妃,奴婢也不知道乔庶妃当时为何会一下失去理智,此事是奴婢的过错,奴婢认罚。” 她不想把宁华月牵扯进来,她很明白,太子是站在魏侧妃那边的。 绿卿神情漠然,她轻声问道:“那你提到了什么,她才会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孩子的命?” 王嬷嬷额头上渗出汗珠,她脑子乱了:“奴婢、奴婢让乔庶妃别闷在屋里,出去走走,花园里景色好……” “是吗?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奴婢被吓到了,一时胡言乱语,是奴婢的错。” 她爽快认下,可决口不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绿卿笑了:“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我想问问,你从花园要走的丫鬟去哪儿了?” 王嬷嬷打了个冷颤,牙齿不受控地上下磕碰,咯咯咯的响。 第211章 王嬷嬷死 “据我所知,小薇跟着王嬷嬷出了一趟府,就再也没有回来,你把她带去哪儿了?” 在绿卿的质问下,王嬷嬷方寸大乱:“奴婢、奴婢带她出府,她自己走丢了……对对对,她自己跑了!” 逃奴要受死刑,王嬷嬷现编的这个借口并不怎么高明。 钟嬷嬷听得皱眉,她直接建议:“殿下,这样问她说不了实话,不如用点手段。” 她这样说是为了恐吓王嬷嬷,谁不知道鹤鸣院规矩森严,钟嬷嬷和方进宝狠心要教训谁,皮都可以直接给人扒下来一层。 王嬷嬷惶恐不安地摇头,宁华月双臂展开挡在她面前:“一个丫鬟而已,找回来不就好了?!谁都不许动她!” 绿卿和她交流不了:“这并不仅仅是一个丫鬟逃跑的事,太子妃护短也要明白事理,该罚的人就得罚,否则规矩何在?” 宁华月怒目圆睁:“罚她?你根本就是想让她死!你们不是都没事了吗?为何还要揪着不放,不就是冲我来的?” 绿卿半步不让:“太子妃都已经这样说了,证明你也知道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既然如此,我凭什么因为你原谅她?” 宁华月白着脸被灵韵强行拖走。 燕扶光给了个手势,下人取了一根带着锋利倒刺的鞭子上来,钟嬷嬷面无表情地挽起袖子,准备亲自给王嬷嬷上刑。 鞭子落到身上,带出一条血淋淋的伤痕,血肉挂在鞭子上,散着热气和血腥味。 才一鞭子,王嬷嬷就受不住了。 眼泪划过眼尾,她的余光中,宁华月尖叫着要扑过来。 王嬷嬷不想再继续下去,她全部交代了:“小薇、小薇没死,被奴婢藏在城西……奴婢认罪……” 她不再坚持自己是无心之失,可宁华月不让她这样。 “不是你的错,你认什么罪!嬷嬷!” 王嬷嬷哽咽了一下,嗓子发紧:“此事是奴婢自作主张,与太子妃无关,请太子殿下明查,求您不要迁怒太子妃……” 她一旦被定罪,必死无疑,最后的最后,王嬷嬷只希望宁华月能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奴婢当时鬼迷心窍,问了当时在花园当差的小薇,知道是魏侧妃带着两个小公子在花园里玩耍,便故意在乔庶妃面前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话,后来奴婢还专门问过小薇花园里发生的事。” 回想当时,王嬷嬷去给乔丝雨送淡疤膏,乔丝雨当时根本不喜欢出门。 王嬷嬷就说:“要不是魏侧妃出府碰见季侍妾的庶妹,二人起了争执,您也不会冲动跑到季侍妾面前,被她伤了脸,唉……如今您一个人受罪,人家魏侧妃半点没受影响,带着孩子在池塘边玩呢!” 乔丝雨摸着脸上狰狞的疤痕,恨意冲昏头脑,径直去了花园,也就有了后面这些事。 尘埃落定,王嬷嬷心如死灰。 宁华月不死心地恳求:“王嬷嬷她只是说错了话,并没有做什么,魏侧妃和三公子也不是她伤的,殿下,求您放她一命!我不能没有嬷嬷!” 燕扶光眼底冰霜凝结,他不顾宁华月的尖叫求情,下令道:“如此恶毒之人,死不足惜。” 一个奴才的命,凭什么能与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相比。 随着板子一下一下落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响,宁华月崩溃晕倒。 绿卿不适地皱鼻,燕扶光搂住她的肩膀,把她带去卧房。 此事绿卿并未提前知会他,这证明绿卿早就开始暗中查找证据,调查王嬷嬷的行踪,燕扶光很是疑惑。 把温热的茶水放进她手中,燕扶光问:“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给我说?一个人查了那么久,很困难?” 绿卿摸摸鼻子,悄咪咪观察一眼他的表情。 “找您查吗?妾一开始也不确定,万一给您添麻烦呢?” 她这么讲客气,燕扶光蹙眉:“添麻烦?不是应该的吗?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绿卿不赞同他的观点,她摇摇头,第一次很认真地给他说:“您那么忙,妾自己可以处理的事,就不想交给您。妾都二十三岁了,不是十三岁,不需要一直躲在您身后。” 她笑着抚了抚燕扶光紧皱的眉头,温声道:“您有您的责任,妾也有妾自己的责任。您的责任是天下百姓,是府上众人,妾的责任没那么大,只有您和孩子们。” “所以,妾自己能做的事就让妾自己做,妾做不到的,再来求您帮帮忙。” 就比如寻找小薇的事,她就能交给燕扶光,而不是自己硬着头皮查。 眉头舒展,燕扶光看着她,心跳加快。 眼前的人,他早已欣赏过千千万万遍,可继续注视她,却还是能蹦出一些小小的惊喜。 她远没有他想象中的柔弱,她也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单纯。 他以为的疼爱,是把她严严实实护在身后,可她貌似不需要他事事包揽,这种关爱对她来说既是甜蜜,也是一种轻视。 “什么时候开始查的?” 都这么问,那就是不在意了?绿卿轻快道:“心里没那么难受之后就开始的。” 她坐近,抱住燕扶光的胳膊,小鸟依人地靠上去:“要是妾不耽搁那点时间就好了。” 燕扶光的手指随即戳上她的额头:“不是说好不自责的吗?” 绿卿抿抿嘴:“不自责了,而且您瞧,妾现在并不会心软。” 外面王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可她一直无动于衷。 今天之后,她知道她和宁华月的矛盾会越来越深,可绿卿不后悔。 她不害怕宁华月,但她十分害怕自己的孩子受伤。伤了她的孩子,她势必会讨回来。 燕扶光抚着她的侧脸,语气冰凉:“自作自受,不需要心软。” 后院容不下这么狠毒的人,王嬷嬷不死,他的孩子怎么安心在王府长大? 至于宁华月,燕扶光暂且相信她不知情,否则今日就不只王嬷嬷一人受罚。 雪纷纷扬扬飘落,鹤鸣院燃着昏黄的烛火,院子里的血迹被清理干净,洁白的雪一层层盖上,又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第212章 算计爱情 宁华月失去王嬷嬷这个帮手,对她来说打击很大。 宁夫人在她病重后来了一趟太子府。 她看着自己痛苦绝望的女儿,心里疼痛无比,却无能为力。 王嬷嬷的事,确实是宁华月理亏,这点宁夫人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让她接受不比宁华月难过和不忿。 母女俩手牵着手落泪,宁夫人哽咽道:“你就是败在了没得到太子殿下恩宠这点,不然不会让那个低贱的女人压在你头上。” 宁华月这几天哭得太多,嗓音沙哑:“别说了,娘亲你别说了,先是兰心,后是王嬷嬷,我身边只剩下一个灵韵了,是不是哪天她还要把灵韵算计进去?” 她觉得自己很失败,太子明媒正娶的妻,比不过一个无权无势没有依靠的丫鬟。 宁华月后悔:“太子冷漠,我们宁家在背后如何支持他,他不看在眼里,根本不会因此对我好一点。” 旁人家正妻再不得宠,每月初一十五男主人总会给女主人一点尊重,放在燕扶光身上,简直妄想。 他已经到了可以完全无视她的程度,她的喜怒哀乐他永远不会在乎,宁华月甚至想着,或许哪天她悄悄死在后院,他也不会有任何动容。 “我当初就该嫁一个把我放在心上的,后半辈子才不会这么难过。” “娘亲,当初要不是父亲和爷爷劝我,我不会嫁给他……” 宁夫人抱着宁华月,泪水嗒嗒掉,当时晋王妃的位置,多少人虎视眈眈,谁知道等当上了,才发觉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别怪我们了,当时也没想不到会这样。” 宁华月深吸一口气,她满脸泪痕地说:“不怪你们,怪我运气不好,怪他冷血无情,怪锦箨院那个进贱人!” 后牙紧紧咬在一起,此时的她,很想把绿卿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她做的事,我一桩桩一件件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讨回来!” 宁华月一口饮下一大碗药,对绿卿的恨意让她很神奇地又振作起来。 今年的除夕家宴很冷清。 宁华月病重不能到场,府里人也没几个,吃吃喝喝一顿,再听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唱几段,大家似乎都感到疲惫。 燕扶光不喜欢这些场面,大方爽快地赏赐一番,就道:“散了。” 府里处处挂着红灯笼,揣着手捂从游廊下走过,人脸被这些光影一照,增了几分喜意。 寄琴剪了几枝梅花回来插进瓷白花瓶里,绿卿拿起剪刀修剪。 “殿下待会儿过来,你去让小厨房煮一碗醒酒汤。” 宴上她见燕扶光多喝了几杯,他又一贯有头疼的毛病,若不仔细些,明日该难受了。 寄琴调笑:“您现在是处处惦记着殿下了。” 绿卿和寄琴熟悉,她在她面前袒露道:“殿下对我好,我不能没良心,而且我心甘情愿为他操心。” 若燕扶光不止宠爱绿卿一人,或许寄琴还可以劝她不要沉沦,可面对这长久以来独一无二的恩宠,寄琴说不出这些话。 她从坚信绿卿值得这些宠爱,转变为真心祝愿他们二人长长久久。 湘云公主在年后即将与北面一个小部族和亲。 这个部族虽然人数不多,但实力强劲,与其他部族常有联盟,把湘云公主嫁过去,可以暂时稳定北面边境。 熙和帝早就习惯以和亲来寻求安宁,这个决定这次在朝堂上没人指责反对,因为现在的大燕表面上看着稳固,实际只要一次战败,就会摧毁这些假象。 燕扶光忙得焦头烂额,绿卿很少去打扰他,正好祝清嘉又约她出门。 自从绿卿在她面前说了“我家殿下”四个字,祝清嘉每次就拿出来调侃她,绿卿一开始害羞,后来发展成了习以为常。 “你家殿下到底给那人说了什么?!” 绿卿懵懵的:“什么?‘那人’是谁?” 祝清嘉气呼呼的:“还能有谁,燕清淮!” 绿卿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祝清嘉面色复杂难言:“他疯了。” 简直疯了,居然还会好声好气和她说话,问她想不想过些日子随他去一趟西黎。 绿卿偷笑:“他这样不好吗?”她贴近祝清嘉的脸,认真道:“你是高兴的,不是吗?” “哎呀!”祝清嘉不自在地捂脸,“他万一耍我的怎么办?他装喜欢我,然后我说我喜欢他,他马上就笑哈哈,把我当笑话!” “他真会做这么恶劣的事?”要是这样的话,绿卿就收回之前说的那些好话。 可祝清嘉红着脸说:“没有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乱猜的。” 绿卿:“……” 无语的气息太明显,祝清嘉讪讪一笑,坐正身子。 “咳咳……那什么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他的……”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是他不喜欢我,我怕他捉弄我,怕丢脸,这几天都躲着他。” 绿卿才不会笑话她,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感觉祝清嘉和燕清淮不是没有缘分,可被什么托住了呢?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解释清楚?” 一说到这个话题,祝清嘉立马蔫儿下来。 “他有喜欢的人,和我不是一个类型。当初我因为家里一些原因,想嫁给他,就装得很端庄贤惠,骗了他。” 真正有可以倾诉的人,祝清嘉松快了许多。 那些难以启齿的阴暗面偶尔她也想拿出来晒晒太阳,可又害怕被人投来鄙夷的目光。 她不敢看绿卿的眼睛:“我是在成婚前喜欢他的,但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嫁给他是我机关算尽的结果,他介意和讨厌我,我没有办法改变。” 所以她在面对燕清淮的转变时,束手无策,甚至很想逃。 绿卿擦去祝清嘉流下的泪水,像之前祝清嘉鼓励她一样:“万一他真的喜欢你呢?你这么好,和你相处两年多,也该喜欢上你了。” 事实上,遇到爱情,很多人并不会变得勇敢。 一向自信的祝清嘉勉强扯出一抹笑:“我也希望是这样,但很可能不是。找个合适的机会,我给他正式赔礼道歉。” 然后,她就和他划清界限。 第213章 群狼环伺 新的一年,燕清淮准备亲自去一趟西黎,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放心不下那里住着的百姓。 战争过后,那里的一切基本都由他操心重建,他想去看看他不在的时候,百姓们的生活有没有得到保障,那里的官员们有没有再叛国通敌。 燕扶光支持他:“去看看也好,顺便从北疆回京,绕一圈探探情况。” 燕清淮正色道:“龙虎将军回京,边境之外的人肯定虎视眈眈,我带着人去巡视一遍,正好震慑一下他们。” 熙和帝沉浸在湘云公主和亲带来的短暂安稳中,他认为只要和亲,就能稳定边境。加上北疆一直是龙虎将军江震坐镇,很有威慑力,所以他在把湘云公主送走后就安心下来,不再把那些小部族挑衅当回事。 “距离上次求娶公主不过一年时间,他们就敢再次开口,可见有多不把咱们大燕放在眼里。”燕清淮咬牙道。 燕扶光盯着地形图看了会儿,他道:“龙虎将军这次回京是带伤回来的,想必他们也知道了,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 大燕武将,从前最出名的是江震,现在加上一个燕扶光。 而今江震年老,燕扶光当上太子之后很少出京,大燕周围那些野心勃勃的部族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企图壮大势力吞噬这片他们垂涎已久的土地。 燕清淮震惊:“江震伤了?” 这事根本没有传开,他不知道很正常。 燕扶光吐出一口气,放下地形图:“伤得不轻,但是消息并不敢传出去,你也闭上嘴。” 不然江震不会过完年还没离开京城,只因为他还在将军府养伤。 燕清淮的心越来越沉:“……三哥,到底什么时候能安稳下来?” 他记忆中,从小时候起,大燕就时常遭到外族侵犯。有时候用和亲解决问题,有时候用割地退让,时至今日,大燕的地盘越来越小,四周群狼环伺,他们并未因为大燕的退步而停止掠夺。 燕清淮很担心,要是大燕真的有一天走到了尽头,那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能被善待吗? “安稳求不来,是打出来的。”燕扶光很少想这些问题了,他上过战场,明白一味示弱讨好是没用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赢家才可以保护他们的百姓,守护他们的疆土。 “你尽快去一趟西黎,正好以此掩饰去北疆的行踪。” 燕清淮郑重道:“是,我明天就启程!” 在出发前,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到祝清嘉的屋子,本来说带她去西黎看看的,如今有任务在身,再带她就不方便了。 燕清淮歉意道:“我明天就要走,不方便带上你了,下次……” 不等他说完,祝清嘉就打断道:“我知道了,你去。” 她没什么表情,不失落也不生气,反而让燕清淮更加不安。 他再次解释:“忽然有点不方便带你,以后有机会我就带你去。” 祝清嘉再次道:“嗯,你走。” 她早就猜到的,什么示好都是假的,好在一开始她就没有过多希望,所以这会儿才不会失望。 关上门前,她轻轻对燕清淮说:“祝你一路顺利。” 绿卿好几天没见到燕扶光了。 “殿下太忙了,奴婢去打听过,殿下连鹤鸣院都没回来。” 曼冬把她从膳房取来的点心放在绿卿面前:“这些是膳房专门给您做的,奴婢不想拿,他们非得塞过来。” 府里上上下下想巴结绿卿的人多了去了,曼冬出去走一遭,多的是小丫鬟求着她想让她在绿卿面前给自己说说好话,再找机会调来锦箨院当差。 “奴婢想着膳房的东西可以拿,就没再推拒。” 膳房不比其他地方,锦箨院的小厨房和府里膳房,都是给绿卿和澜哥儿兄弟三个做吃食的,知道绿卿的喜好,给她做点点心,并不过分。 “拿了就拿了,谢谢他们的好意就行。” “奴婢谢过了!” 宁华月大权旁落,倚虹院少了个王嬷嬷,她又病痛缠身,即使不想放权,也没正当理由。 陈清姿过来的时候看见绿卿桌上的点心,还笑道:“膳房这群人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我以为只有我那儿有点心,没想到你也有。” 膳房不归绿卿管,可他们也不敢忽略绿卿。 绿卿笑了笑,招呼陈清姿坐下:“姐姐过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一个人干坐着无聊,来找你说说话,看看那两个小家伙长胖没有。” 听她说到聿哥儿和九哥儿,绿卿就让寄琴和曼冬把他俩带来。 刚睡醒没多久,绿卿只敢让她抱聿哥儿,自己则把九哥儿搂在怀里。 聿哥儿脾气好,在陈清姿怀里笑眯眯的,坐着也不闹人,白嫩乖巧得就像一个可爱的小汤圆。 陈清姿喜欢他,轻轻碰碰聿哥儿的笑脸,夸赞道:“长得真好!” 聿哥儿奶声奶气地喊:“姨姨~” 本来该叫姨娘的,陈清姿不喜欢这个称呼,就让三个孩子叫她姨姨。 “真乖!”陈清姿有点理解为什么每个当娘的人都会觉得自家孩子是世上最可爱的孩子了,这两个小家伙不是她生的,她看着长这么大,也有点这种谁都比不上他们的感觉。 她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给锦箨院送来,给孩子们用。 聿哥儿对她很熟悉,也很亲近。 抱了一个还嫌不够,陈清姿伸出另一只手,商量道:“九哥儿呢?姨姨抱抱?” 九哥儿一贯不给谁面子,他偏开脸,当做没听到陈清姿的话。 绿卿推推他,好声好气道:“去和姨姨说说话?” 九哥儿撅起嘴,爬过去,但没让陈清姿抱,他坐在了聿哥儿那边,戳着哥哥的腿玩乐。 陈清姿享受了一下被两个可爱孩子围绕的幸福,她羡慕道:“孩子真好玩,不然你再生几个?这样更热闹。” 绿卿摸摸肚子,她对陈清姿说:“江医女说还得养着,上次掉进水里,我后面来月事都疼了。” 说起这个,自然又联想起了王嬷嬷。 陈清姿顾及两个孩子,低低唾道:“死不足惜。” 第214章 归心似箭 王嬷嬷死后,宁华月身边只有灵韵一个人,丹红被提拔在宁华月身边伺候。 她想了想,不敢拒绝,便收拾包袱住在了灵韵旁边的屋子。 一开始,丹红很忐忑不安,想着是不是宁华月发现了什么,要像折磨徐妙言一样折磨她。煎熬中,丹红等了又等,没等到宁华月动手,她好像还是安全的。 过后,她装作惶恐地从灵韵那儿打听到,宁华月是看在王嬷嬷的面子上,才选择用她。 “嬷嬷死前经常让你帮她干活儿跑腿,太子妃对你有印象,想把你安排在身边伺候,怎么,你不愿意?” “怎么会!我求之不得!多谢太子妃提携,以后我一定好好伺候太子妃!” 灵韵对她的态度还算满意,这个丹红,曾经和兰心也有过交集,她是魏侧妃院子里出来的,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丹红和锦箨院的关系不好。 没什么得用的人,勉强用用她。 丹红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把这事告诉了寄琴。 她有些害怕地咬着手指,纠结道:“万一露馅了呢?我跟在太子妃身边不比从前自由,一举一动都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会不会被发现?” 寄琴听完,欣慰地笑笑:“你运道还不错,放心待着,若是能帮到魏侧妃,你就立了大功了!” 丹红眼睛从寄琴的手上瞥过:“我还是很害怕。” 寄琴很好说话地把银子换成了金子,金灿灿一锭放进丹红手中:“还怕吗?” 丹红舒心地笑笑,摇头道:“不怕了。” 给了甜枣就要打一棍子,寄琴深谙其道。 她严肃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把柄在我们手中,万一你故意让她们发现,牵连魏侧妃,你的命可就没了。”寄琴倾身凑近,拍了拍丹红鼓鼓的荷包,“命没了,攒的金银财宝就没机会享受了。” 这算是掐住了丹红的命脉,她收起笑,正色道:“我是魏侧妃的人,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寄琴还不放心,她轻声道:“不,是魏侧妃对你有恩,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恩,并非魏侧妃指使,记住了吗?” 丹红一哽,这也太小心了,不过由不得她,她根本不敢违背,有命才有机会花钱,她懂。 “是,我记住了,请寄琴姐姐放心。” “嗯,你赶紧回去,出来太久不太好。” 寄琴转身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绿卿。 “往后咱们有丹红,太子妃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绿卿也感叹丹红的运气:“这是好事,不过一开始她应该不敢什么都告诉丹红,慢慢来,防着她就行。” 她不准备让丹红害人,唯一的目的是为了防备宁华月的坏心。 熙和帝很惆怅,虽然燕扶光不知道他在惆怅什么,但在面临他那来自老父亲的眼泪时,他想了想还是把手帕递了过去。 “朕做梦,梦见了小时候。”熙和帝边哭边回忆,同时十分感叹,“那时候才是朕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啊,可惜回不去了!” 燕扶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熙和帝在回忆从前,感动落泪。 他翻开奏折,闷不吭声拿起朱笔,熙和帝絮絮叨叨的声音渐渐变小,他匀速浏览,快速落笔。 约莫一个时辰后,燕扶光动动脖子,摁住眉心。 熙和帝中途喝了好几杯茶水,倾诉欲保持高涨的姿态,持续说道:“朕小时候读书,都没被夫子打过手心……” 燕扶光接话:“嗯,因为打的是伴读。” 熙和帝继续:“夫子们人人都夸朕聪慧。” 燕扶光重新翻开折子,漫不经心道:“不夸您夸谁?脑袋不要了?” 熙和帝一顿,绞尽脑汁地想:“当时好多同龄人和朕关系好……” 燕扶光批阅完最后一本折子,表情轻松愉悦地甩甩手:“嗯,您人缘好。儿臣先告退了。” 熙和帝试图挽留:“要不……” 燕扶光不给他机会:“儿臣再不回去,九哥儿他们都不认识父王是谁了。” 熙和帝实在粘人:“朕让人把他们三兄弟接进宫?” 燕扶光气笑了,他掰着手指头数:“五日前,三日前,还有昨晚,五天时间您总共去了后宫三次。您倒是潇潇洒洒,也不体谅体谅您儿子!” 五十多岁的熙和帝都还有需求,他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得禁欲? 熙和帝被说得面红耳赤,他挥挥手弱弱道:“去去,朕不留你了,明日也不必再来,好好歇息歇息。”他算是看出来了,再留下去,他儿子得变成怨妇。 燕扶光大步离开,根本不回头。 熙和帝唉声叹气:“儿大不由爹啊!” 归心似箭的人在马车上坐不住,飞驰的骏马将方进宝等人远远落在身后。 锦箨院用晚膳的时辰最近都比较晚,绿卿不再让人留意燕扶光是否回府,她每天都等一等,等不到的话没关系,若是等到了,那就是个小小的惊喜。 到了她定下的时辰,最后看一眼门外,她拿起碗筷自己吃起来。 澜哥儿他们饿得早,已经先用过了,绿卿一个人慢慢悠悠用她的晚膳。 才吃了几口,曼冬就跑进来欢喜道:“殿下回来了!” 绿卿马上放下筷子,擦擦嘴角迎出去。 燕扶光大步流星上前,精准抓住她的手,握在手心。 绿卿侧脸吩咐寄琴:“让人把这些撤了,重新上。” 燕扶光捏捏她的手心:“不必了,你才吃了两口,正好我们一起。” 绿卿眉眼温柔,一直给燕扶光布菜。 “您还要忙多久啊?” “明日休息,陪陪你们。” 燕扶光夹起一颗虾仁喂进她嘴里:“多吃些有力气,好好陪陪我。” 绿卿哪儿能看不出来他眼底的火热,这么久没见,她也想他,于是便红着脸没说话,表示默认。 一用完晚膳,他都等不及,直接抱着绿卿一起去沐浴。 宽大的浴桶里,水花四溅,热气腾腾。 他用掌心紧紧箍住她的细腰,薄唇在她耳廓上蹭来蹭去:“是不是想我了?之前你没有这么热情……” 绿卿快要冒烟了,搂着他说不出话。 他越发恶劣地动着:“想不想我?” 绿卿喘着气,语调全乱了:“……想……” 燕扶光使劲把她揉进怀里,耳鬓厮磨:“抱紧我。” 绿卿依言把自己往他怀里送,痛苦和愉悦相互交织,眼尾脸颊潮红一片。 第215章 喜欢你管我 亲热后,绿卿依偎在燕扶光怀里。 他将绿卿的手腕拢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手腕:“就困了?” 几天没见,他感觉有一肚子话想对她说。 绿卿其实还不困,只是回想起方才那些火热瞬间不太好意思。她睁开紧闭的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飞快扇了几下:“还好。” 燕扶光欣赏了一下她害羞的可爱模样,没忍住亲了上去,在她白皙细嫩的脸颊上留下几个吻,他笑道:“五天没回来了,我做梦都梦见了你。” 绿卿单纯地问:“梦见妾什么了?” 燕扶光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喃,灼热的气息混合他那些听得人脸红心跳不止的话语,成功让绿卿挣扎着捂住耳朵。 还以为他每天忙得倒头就睡,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功夫做这些梦! 绿卿戳戳他的胸膛,小声抱怨:“您怎么能这样?”脑子里竟然有那么多肮脏的事情! 燕扶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又没有梦到别人,那张脸我看得很清楚,就是你,没认错人。” 绿卿怕他再说下去又要出事,赶紧捂住他的嘴。 “您梦到的都对妾做了,不要再说了。” 燕扶光心满意足地搂着她的腰:“那等下次我再做梦,梦到什么你都配合我?”、 得寸进尺说的就是他,可绿卿破天荒地不想拒绝。 闹得太过是有点不舒服,可她收获了更多欢愉。 燕扶光明白她不说话就等于默认,当下笑得更开了:“看来是真的想我了。”不然她最害羞的,根本不会配合他某些看似很荒唐的请求。 绿卿被他揶揄得直往他怀里躲,想了想又觉得他过分,便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轻轻的也没用力,咬完瞧见他手腕上的水渍,绿卿又脸红放下,她嘟囔道:“殿下不让妾想您吗?” 她越热情,他越恶劣。 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思考,燕扶光下意识就回答了绿卿:“我恨不得你时时刻刻都在想我。” “只是你不能太纵着我,你得学会管着我。” 绿卿没见过哪个男人上赶着要人管着,她根本也不明白怎么管男人。 “妾怎么敢管您?” 燕扶光理所当然道:“那你不管,谁还敢管?” 绿卿隐隐兴奋:“那怎么管?” 燕扶光轻轻拉平绿卿翘起的唇角,他道:“得凶一点,不能笑嘻嘻的。” 绿卿顺着他的意思抿起唇,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一些。 接着,燕扶光继续指导:“语气要硬一点,像命令一样。”他轻咳两声,亲自示范:“不许出去鬼混,不许夜不归宿,就算有事也要提前派人回来给我说一声,不许看其他人……” 绿卿觉得很有意思,她跟着学:“不许鬼混和夜不归宿,有事要提起派人给妾说一声……” “不对。” 绿卿眨眨眼,有什么不对,她不是按照他说的学的吗? “语气太软了,而且自称为‘妾’也不够凶狠。”燕扶光揽着她极有耐心地教,“你该说‘我’。” 绿卿动动嘴唇,学道:“临时有事要派人给我说一声,不许在外面和其他女人鬼混!” 燕扶光欣慰:“有点像了。” 绿卿眉开眼笑地和他玩闹,学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悍妇样子捏住他的耳朵:“我说的话都记住没?” 燕扶光轻笑着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记住了记住了,魏侧妃的话我怎么敢忘?” 绿卿心里甜甜的,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舍不得凶他,抱着他柔声细语地顺毛:“殿下乖乖的,我会对你很好。” 燕扶光舒坦极了,他蹭蹭绿卿,回应道:“嗯,我听话,你得多疼我。” 他想一辈子都被她管着、心疼着、爱护着、拥有着。 好不容易得到一天休息的时间,燕扶光在书房检查澜哥儿的功课,聿哥儿和九哥儿也被他抓去书房提前熏陶。 绿卿想给燕扶光绣一个荷包,针线篓子拿出来,曼冬抱着一捧花回来了。 “主子,这些花是花园那边送来的。”曼冬把花放下,解释道,“是花园管事特意挑着开得最好的给您送来赔罪,他说之前过年不好拿晦气的事污了您的耳朵,小薇被发现的时候自缢了,人没能抓回来惩罚,这事他对不住您。” 绿卿打量了一眼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淡淡点头:“那就收下。” 小薇把她和两个孩子的行踪特意汇报给王嬷嬷,她知道自己被发现后肯定逃不了一死,便自己了结了自己。 曼冬气愤咕哝:“便宜她了!她家里没有人,不敢也不敢自缢!” 绿卿拿起针线:“算了,这事就算了了。” 该死的都死了,就不要再因为她们影响心情。 曼冬闭上嘴,找了个好看的花瓶出来把花插进去。 书房里,燕扶光检查完澜哥儿的功课,又指导他写了几个大字。 聿哥儿和九哥儿一左一右坐在燕扶光腿上,他拿着书念给他们听。 聿哥儿仔细听着,有时候还学几句,燕扶光便愉快地继续读。 读着读着他发现,九哥儿这家伙抬起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住,小脸表情还挺烦躁,仿佛在说:父王,你怎么这么聒噪? 燕扶光抖了抖被九哥儿坐着的那条腿,他取下九哥儿的小手,挑眉问道:“不爱听?” 九哥儿一张极像绿卿的小脸绷着,理直气壮地回他:“不爱听!” 三个字被他喊得气势汹汹,燕扶光都气笑了:“你长大了不读书?” 九哥儿根本不害怕:“不读!” 读什么书读书,他大哥早出晚归,每天玩耍的时间都少了,这书到底有什么好读的?哪儿有玩耍快乐! 燕扶光深吸一口气,很想教育教育他这十分不端正的态度,可对着这张脸,他确实说不出半句斥责的话。 他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劝他小儿子:“聿哥儿要读书,到时候你不陪着他,他一个人害怕。” 九哥儿拧着眉望向聿哥儿,很想知道他父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聪慧的聿哥儿在接收到燕扶光的眼神示意后使劲点了点头:“怕!” 九哥儿这才松口:“读。” 燕扶光摸摸九哥儿倔强的小脑袋,他开始担忧,这长大了怎么得了? 第216章 想攀高枝 越长大,三个孩子的性格特征就越明显。 澜哥儿长得最像燕扶光,性格也很相近。寻常时候看着冷淡,对身边的人却温柔亲近,对喜欢的人更是体贴有加。他在读书这件事上很认真,而且本身很有天赋,几乎每个夫子都诚心夸赞过他,这让燕扶光很是骄傲自豪。 聿哥儿天生爱笑,不熟悉的人都说他脾气好,但只要仔细些观察,就会发现有时候他笑着并不代表他心情好,再生气,聿哥儿都能保持微笑,可背后算起账来并不会手软,九哥儿不识趣时就被他浅浅教训过几次。 九哥儿脾气暴,可却最简单直接,生气和高兴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那股倔劲儿实在令人感慨。不懂他的人肯定想象不到,小家伙长得比小姑娘还精致漂亮,暴躁起来能把房顶掀了,还常常不给他父王面子,我行我素到底。 燕扶光忧心忡忡:“谁都不好管,我身为父亲的尊严在他们长大后肯定会遭到挑战。” 绿卿笑他:“您舍不得教训他们,他们都不怎么怕您。” 她就不一样了,该宠的时候宠,该教训的时候教训。不过仔细想想,三个小家伙在绿卿面前不是一般乖巧,她基本上没有机会教训他们。 对于这点,燕扶光有不一样的看法:“他们欺负我呢,最喜欢你所以都舍不得惹你生气。” 绿卿傲娇地轻哼:“我也觉得是这样。” 她一点都不羞于承认孩子们就是更爱她,身为母亲的满足感和幸福感让她很开心。 燕扶光碰碰绿卿的腹部,说道:“应该的,你那么辛苦,就该更喜欢你。” 其实和孩子们比起来,燕扶光也更喜欢绿卿,而且会一直更喜欢她,更偏爱她。 “还在喝药?喝了还疼不疼?” 绿卿掉进池塘后,来月事就会肚子疼,燕扶光着急,可找来的太医和府医都说这种情况一时半会儿不能完全治好,只能靠长时间的调养。 “喝得快差不多了,慢慢就会好起来。”她摸摸燕扶光下巴短短的胡茬,指腹酥酥麻麻的,“等我养好了,我想要一个女儿。” 想养个女儿,把从前自己遗憾过的东西全都给她,让她快快乐乐无忧无虑地成长。 正月过后,绿卿一闲下来就收到了王夫人递来的帖子。 她是真的非要把绿卿请过去一次才甘心,怕绿卿拒绝,还亲自写了信来,信中言辞恳切,请她出面镇镇场子。 “可有打听过她这次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寄琴说道:“应该是为了给王小姐相看夫婿。” 王琼思到了婚配的年纪,王夫人本来一开始还想着送她女儿飞上枝头当当凤凰,后来不知为何默默闭上嘴,不再提这事。 现在更是老老实实打听京城品行家风良好的人家,看看谁家有适龄男儿。 绿卿简单打扮过后去了他们府上,王夫人笑眯了眼,亲自迎出来,当着大家伙略显惊讶的目光笑道:“妾身给魏侧妃请安,您能来,妾身实在荣幸之至!” 满京城,除了皇宫那几位,再难找到比绿卿还风光无限的女人了,王夫人十分得意,她不仅认识,还请得动人。 来都来了,绿卿也愿意给她点面子,浅笑道:“王夫人相邀,我想着今天肯定无聊不了,所以就来了。” “您能来,妾身一定好好招待您!” 王夫人把绿卿往花厅带,安排人上茶。 绿卿刚坐下,对面顺康侯府的赵夫人笑眯眯过来给她见礼问好。 “见过魏侧妃,没想到今儿还能在这里见到您。” “赵夫人不必多礼,快请坐。”她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待赵夫人坐下后问候道,“府中老侯爷和老夫人可还好?” “父亲母亲一切都好,多谢魏侧妃关心。”赵夫人招招手,叫来刚和王琼思逛完花园的女儿赵若灵过来,“快来见过魏侧妃。” 赵若灵十分乖巧地上前行礼。 绿卿面容带笑地点点头。 王夫人今天请了大半个京城的官员家眷过来,来赴宴的基本上都为了给家中儿女打探消息,赵夫人带赵若灵来露面,正是为了给她找个好人家。 但她面对绿卿的时候有些心虚,因为在此之前,她的公婆很想把赵若灵送进太子府,她怕这事早就传到了绿卿耳朵里。 所以赵夫人故意在绿卿面前说道:“灵儿年纪不小了,妾身特意带她过来一趟,看看能不能寻个好人家。” 赵若灵满面羞红躲在赵夫人身后,绿卿笑了笑:“不着急,好人家是要慢慢找的。” 燕扶光和赵若灵什么都不会发生,绿卿十分肯定这点,所以在看见赵若灵的时候,她心里没有波动。 赵夫人暗自松了口气,寒暄几句后带着赵若灵离开了花厅。 王夫人悄悄出现在绿卿身边,差点吓了绿卿一跳。 “您可别被她骗了……”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冒犯,王夫人讪讪一笑:“她没那个意思,可侯府不一定,您还是别放下防备。” 这算是提醒了?绿卿想了想赵夫人和赵若灵她们的反应,没看出来多大的野心。 “王夫人何出此言?” “侯府当家做主的不是她们娘俩,婚事上赵夫人更不能决定什么。”王夫人压低声音,“我是觉得和您有缘分才告诉您的,侯府一心攀高枝,您可得注意着点儿,别让他们搭上太子殿下。” 顺康侯府老侯爷早就在熙和帝面前隐晦地提过想与几位王爷结亲,但那时候熙和帝嫌弃赵若灵年纪小,舍不得亏待他儿子们,所以就没答应。 现在赵若灵长大成人,老侯爷和老夫人实在不甘心把她随随便便嫁了,心底那团火烧得更加猛烈。 “我这么给您说,赵夫人是悄悄带着赵小姐来的。” 悄悄来的?绿卿半信半疑:“王夫人给我说这些,我也做不了主,该如何就如何,全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您倒是大方。”王夫人感叹,“难怪您是太子侧妃呢!不过依我看,他们不一定能攀上太子殿下,毕竟赵小姐长得没您一半美貌!” 她的恭维听得绿卿牙酸:“王夫人太客气了,我看外面人多,你赶紧去忙。” 王夫人边往外走边说:“我说的都是真的,魏侧妃你可要当真啊!” 绿卿哭笑不得。 第217章 婆媳之战 王夫人虽然嘴碎了些,可在京城的人缘是极好的。只要递了帖子,人家就不会不给面子,绿卿看见越来越多的人过来,仔细辨认辨认,竟然还看见了祝清嘉。 “你也来了?我之前没得到消息,不然咱们一起该多好!” 祝清嘉在绿卿身旁坐下,喝了两口茶润润润嗓子才说:“她没请我,我自己来的。” 燕清淮不在,她吵架都找不到人,一个人待久了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一听说绿卿来了王夫人这里,她也跟着来了。 “她怎么想着请你过来?我听说是给她女儿相看人家是?” “是的,不过之前她就请了我一次我有事没来,这次正好闲着。” 王夫人吹牛吹出去了,不请到绿卿到场,说不定背后有多少人等着笑话她,所以费尽心思都要把绿卿求过来露露面。 现在她的目的达到了,绿卿耳边终于清净了。 祝清嘉站起身邀请绿卿:“我刚刚过来看见她家花园还不错,咱们过去走走?” “行。” 两人手挽手说说笑笑来了花园,王夫人远远地瞧见了,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她炫耀道:“我其实也没想到两位贵人愿意给我一点薄面,早知道就少请些人了,省得惊扰到她们。” 旁边许多人都眼红不已。 有人说着酸话:“恒王妃来我倒是可以理解,请一个妾室来干什么?” 王夫人的脸马上拉下来:“妾室?你多久没出过门了,耳朵都被堵住了?好好打听打听,太子府三个小公子的娘亲是谁,太子殿下最宠爱的人是谁!” 说句很现实的话,太子妃多年无所出,太子只有这么三个孩子。将来太子继承大统,极大可能皇位要传给魏侧妃生的孩子,现在瞧不上人家是妾,以后你想巴结都没机会。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居然有人还瞧不上魏侧妃的身份,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鸟样! 她冷漠无情地送客:“你回去,这里是容不下你了,你不怕得罪太子殿下,我还怕。” 那人被下了脸面,面红耳热地甩甩手:“谁稀罕,我女儿是要去当正妻的,不必要学你们巴结一个妾!” 王夫人讥讽一笑:“你不说妾这个字我都快忘了,听说你家老爷又纳了两房美妾,与你女儿年岁相当?” 那人被气得头顶冒烟,动静极大地扯着她女儿离开。 祝清嘉嗤笑一声:“出门连镜子都不照,以为自己是谁?” 绿卿不在意她们的话,背后的流言蜚语远远比不上她现在的幸福,她不会再愚蠢地因为这些人陷入自卑。 “不管她们,只要没在我面前指名道姓地说,我就完全不在意。” 祝清嘉重重地哼一声:“她们知道什么?故意这么说,肯定就是羡慕嫉妒你,轮到她们自己身上,指不定得多骄傲自豪!” 绿卿开玩笑:“其实我也很骄傲自豪!” 祝清嘉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的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她晃晃绿卿的手,“宠妾不是你这样的,你要不凶点,要不就去你家殿下那里告状,好好收拾收拾她们!” 谁家宠妾一点架子都没有,难怪那些眼皮子浅的都把她当软柿子! 绿卿眉眼绽开笑意:“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拿去打扰我家殿下了,我心情好的时候不在意,哪天心情不好可就不会这样了。” 她学不会嚣张跋扈,可也不是傻乎乎任由人欺负的性子。 祝清嘉很显然是不信的,她打趣道:“我很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天的到来!” 走了几步,在前面又遇见了赵夫人和赵若灵。 看样子聊得还可以,赵夫人面上带笑,时不时让赵若灵和对面面容和善的妇人说几句话。 祝清嘉“咦”了一声,悄声在绿卿耳边道:“死心了?还算她们识趣!” 绿卿想起了刚才王夫人说的那些话,她看了两眼乖巧听话的赵若灵,轻声道:“应该是,但是之前也没有多迫切。”反正沾不上燕扶光,她就不用担心。 祝清嘉拍了一把绿卿的手背:“万一是故意装给你看的呢?” 这话就更好笑了,好像她能决定什么似的。 “我家殿下没想法,我就不用慌。” 祝清嘉恨铁不成钢地戳戳绿卿:“还是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他们那张嘴啊,说起甜言蜜语一串接着一串,过后不承认的大有人在。” 绿卿默不作声,她就是相信燕扶光,世上最相信他,不信他信谁? 看她这样,祝清嘉也是没脾气了:“你真行,认定谁就死心塌地的。” 漂漂亮亮又温柔乖巧,她可惜自己不是男的,不然她也想每晚抱着绿卿睡觉,看她向自己撒娇。 从快中午到傍晚离开,绿卿和祝清嘉几乎形影不离。 要不是有祝清嘉在,绿卿在那里根本待不了多久,她坐上马车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口渴,让寄琴倒了一杯茶喝下去。 “刚才恒王妃请您过有时间就去王府作客。”寄琴接过被子放进暗格。 “恒王不在京城,她一个人肯定无聊,过两天我就去找她。”绿卿记着燕扶光这两天会回府,她想他了,只能把去见祝清嘉的时间往后推两天。 她期盼着见面,没想到刚回到锦箨院,燕扶光就已经回来了。 “殿下!”绿卿脚步欢快地来到他身边,双手搂住他的胳膊,漂亮的眸子亮晶晶的,“您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宫里待两天吗?” 燕扶光搂住她:“二哥受伤了,我刚从他的王府过来。” “齐王?他怎么了?” 燕扶光碰碰她的脸颊,叹息道:“陈妃教训齐王妃,二哥替他王妃挡着,慌乱间摔倒磕到了脑袋,伤势没什么大碍,就是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林娴淑生不了孩子,燕长风就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陈妃忍无可忍,就把林娴淑教训了一顿。 林娴淑又不是个性格软和的,顶了一句惹恼了陈妃,陈妃就动手朝她砸了个花瓶。 到了最后,这场婆媳之战,唯一受伤的是燕长风。 第218章 齐王侧妃赵氏 燕长风在王府养了一个月伤,期间林淑娴一次也没去过皇宫,陈妃一个人在宫里火冒三丈。 熙和帝窸窸窣窣把这些小八卦告诉正在努力处理公务的燕扶光。 “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长风他就是死脑筋,纳了又如何,总不能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陈妃这次应该是来真的,长风不纳侧妃,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信你就等着看,朕说的绝对是真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燕扶光敷衍地应着,心里觉得燕长风在这方面还算是个男人,不过确实像熙和帝说的一样,陈妃不是省油的灯。 绿卿也很关心这件事,燕扶光一回来她就打听。 “殿下,你说他们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他们年幼相识,青梅竹马,我肯定也希望他们能一起白头到老。” 可世上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陈妃以死相逼,用孝道把燕长风压得死死的。 皇宫,燕扶光站在人群中,冷眼看着陈妃以无比虚弱的姿态命令燕长风:“你必须纳侧妃,否则母妃绝对不会活着。” 燕长风额头触地,沉默地跪着。 他身边,林娴淑满面泪痕,神情痛苦。 熙和帝都不忍心了,坐在床沿和稀泥:“你先好起来再说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陈妃泪流满面,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她喃喃着:“长风,你这样对得起母妃吗?我给了你们多少时间,她生不了孩子我到处给她寻医问药,你觉得我狠心吗?我只是想看到你有个自己的孩子,想看到你膝下儿孙环绕,我是为了你啊!” 她说完这段话,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上的青紫越发显眼。 熙和帝还在劝:“想开点想开点,儿孙自有儿孙福……” 陈妃充耳不闻,她一双红肿的眼睛望向林淑娴:“淑娴,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我求你不要耽误他好不好……” 林淑娴没说话,她深呼吸一口,转头看向燕长风。 当初是他先表明心意,想和她成婚的。 也是陈妃满口赞许,亲自说会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很想问问,以前说过的话都不承认了吗? 燕长风握紧拳头,指节泛白又松开,林淑娴安静地看着,最后收回了视线。 陈妃的逼迫还在继续:“长风,我今天把话摆在这里,你要是不答应我说的,今天的事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燕长风没有抬头,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他身上,可他内心的煎熬谁能看得见? 陈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根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你是真的想让我死!” 熙和帝手忙脚乱地去抢,燕扶光一把把他拉开。 尖利的簪子刺进皮肤,鲜红的血渗出,燕长风浑身泄力,他不敢看身旁的林淑娴,膝行几步握住陈妃的手腕。 “母妃……”两个字,压得燕长风喘不过气,“别这样。” 陈妃步步紧逼:“那你答应我。”她寸步不让,簪子握得很紧。 燕长风夺过簪子,扔在一旁,脑袋垂着,艰涩道:“好……” 林淑娴跪得笔直的后背倏地松懈,她望着眼前这幕,满心茫然。 燕长风始终不敢回头。 陈妃睡下后,屋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他僵硬地跪在床前,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半晌后,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缓缓转头。 林淑娴早已不在,来人是燕扶光,可他恍惚间看见的却是林淑娴的脸。 “淑娴……我……” 看着他的眼泪,燕扶光说道:“二嫂回府了,我的人亲自看着她回去的。” 燕长风顿了顿,哽咽道:“多谢……” 这事弄得燕扶光心情沉重,绿卿听了也是一阵唏嘘。 “……为什么这样啊?” 燕扶光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世道对女人的苛责和挑剔,仿佛她们不生孩子就不能称为一个称职的女人一样。 绿卿知道燕扶光一开始只把她当做澜哥儿他们的母亲,她难受过但是也没办法。可真的就没有不生孩子,也一样能厮守终生的两个人吗? 她把这个问题抛给燕扶光。 燕扶光的回答是:“肯定有。” 当初燕长风和林淑娴成婚,是因为想生孩子吗?当然不是的,是因为他们想在一起,想成为一对亲密无间的夫妻。他们这些年没有孩子,感情也是一样好。 “陈妃这种,既不是喜欢孩子,也不是为了她儿子好。”燕扶光嘴下不留情,“真正喜欢孩子,天下那么多孤儿她怎么不去养?为她儿子好,又怎么舍得让他陷入两难?” 绿卿心想她以后绝对不会这么为难她儿子和儿媳。 “其实齐王那么大了,自己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陈妃娘娘大可不必插手太多。”她抱着燕扶光说,“孩子有孩子的人生要过,我和殿下才是最亲近的。” 燕扶光抚着她的秀发,赞赏道:“对,我们才是对方最重要的人。” 他曾经或许因为孩子才多关注她,可真正把她放在心上后,燕扶光又觉得他对孩子们是爱屋及乌,想到是她和他生的孩子,内心就一片柔软。 可若是把孩子和她摆在一起让他选,他一定会选绿卿。 抛开孩子,他也想和她过一辈子。 绿卿趴在他胸前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声,从没那么踏实过。 给燕长风纳侧妃的事,陈妃刻不容缓。 她甚至没等脖子上的伤好起来,就着急忙慌把她给燕长风选的侧妃送进了齐王府。 令绿卿大跌眼镜的是——其中一个就是赵若灵。 王夫人说起来的时候表情很复杂:“赵小姐现在是齐王侧妃了。” 绿卿问她:“你也是刚知道的?” “那可不是吗?魏侧妃你是不知道,侯府瞒得严严实实的,不然我不可能打听不到。” 王夫人一直以为顺康侯府盯着的是太子府,没想到最后却进了齐王府。 不过情有可原,进了太子府最多一个庶妃的位置,又争不过魏侧妃。 进了齐王府就不一样了,齐王尚未育有子嗣,一旦生下孩子,说不定又会是下一个魏侧妃。 第219章 为情所困 陈妃不满足两个侧妃,紧接着一口气给燕长风把空缺的庶妃之位补齐,顺带还塞了不少侍妾给她儿子。 燕长风和林淑娴心情如何可想而知,唯独陈妃一个人得意洋洋,满面春风。 从人人称道的神仙眷侣,沦落为寻常富贵富贵人家的夫妻,人们不是在唏嘘男人的本性,就是在感叹林淑娴的命运。 甚至燕轻舟和燕清淮这两个都还没有纳妾的王爷也被波及。 钟妍和祝清嘉只要一出门就会被“好心人”提醒,与其管得太紧被人厌弃,不如识趣点早点挑几个野心不大的进府,往后也好控制,别等事情发展到像林淑娴和燕长风这样的态势,闹笑话。 别说,祝清嘉还真有这个想法。 她撑着脑袋怏怏不乐道:“早晚都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不如趁早放手,你说是不是?” 当然不是。 绿卿不理解为什么祝清嘉看待别人的感情那么理智清醒、积极乐观,轮到自己 的时候就好像眼前被浓雾笼罩,想往前走却又不敢迈出步子,以至于只能小心翼翼地停在原地。 可周围的雾气还没消散,她在里面待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陷入情绪低潮。 “放什么手?你怎么不想想,无论如何你和恒王都是夫妻了,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为什么不朝着好的一面努力?” 祝清嘉被说得哑口无言,她确实很想退缩,连表明心意都不敢了。 “那万一他真的不喜欢我呢?” 绿卿狡黠地笑着:“就算是这样,你也不亏啊。你们是夫妻,你身为妻子,对丈夫说些甜蜜的话,有什么不可以?” 她从自身的经验来看,女人还是要嘴甜一些,一分喜欢被你说出口,或许落在他耳朵里就成了五分。让男人觉得你喜欢他,总比让他觉得自己被讨厌好。 “你忘了你劝我的时候有多能说了吗?” 祝清嘉不大好意思:“我就是嘴上逞强,实际上一想到真正要做出来,立马就会退缩。”她没有绿卿勇敢,因为害怕被他讨厌,所以一直畏畏缩缩。 绿卿鼓励她:“恒王还有段日子才能回来?趁这段时间你好好准备,等他回来你就试试,我感觉他都不纳妾,肯定心里有你的,只是你们都不习惯说出来。” 祝清嘉深受鼓舞,斗志昂扬:“试试!” 她前几天还收到了燕清淮的书信,虽然他字里行间啰啰嗦嗦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但确实让祝清嘉对他没那么多怨气了。 为了自己的幸福多勇敢一点点,这不是丢脸的事,成与不成都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燕长风直接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 齐王府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也不再去见陈妃的面,称病一直关在府里,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境况。 燕扶光逮住燕轻舟询问:“你知道二哥怎么回事吗?” 燕轻舟是个热心的人,兄弟间有什么事他肯定不会不管不问,燕长风出了这事,他基本上每天去齐王府外面溜达一圈。 “二哥我不清楚,不过二嫂是真的病了,我听说林尚书想把她接回家几日。” 陈妃如此折腾,虽然林淑娴成婚多年无所出这事林尚书确实理亏,但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 燕扶光捻着手上的扳指:“二哥呢?病得重吗?” 燕轻舟苦笑:“那么大的事,我感觉心病应该是很重的。”身体上尚且不论,燕长风从前是多么意气风发,他昨天爬墙过去看了眼,差点没被眼前那个憔悴沧桑的二哥吓死。 “二嫂要是回了林府,不知道二哥会怎么办……” 燕扶光思忖片刻,对燕轻舟说道:“你下午再去一趟齐王府,给我带句话,就说要是二嫂不在,他就干脆来宫里当差,别闲着。” 燕轻舟一脸震惊:“都这样了还干活儿?” “不然呢?”燕扶光斜斜看他,“他要么彻底反抗,要么欣然接受,再要么就坚定立场,闷在府里搞为情所困那套,能改变什么?不如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也给自己一点思考的时间,想想以后怎么办。” 燕轻舟钦佩:“三哥,真不愧是你!” 他感觉他的脑袋经过燕扶光这么一说也清楚了很多,陈妃现在只是把人送进府里,他自己的地盘,要是燕长风不愿意,那些女人总不可能强了他? “我也觉得先就这样拖着,以后的事慢慢来呗,他和二嫂那么多年的感情,总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毁掉。” 当天下午,燕轻舟就去找了燕长风。 看见弟弟过来,燕长风红着眼眶,嗓音嘶哑道:“她走了。” 林尚书亲自来接的,他拦了也没用,因为林淑娴自己也想暂时离开这个地方。 燕轻舟对着他说不出重话,拿走燕长风后边的酒壶,他道:“三哥让你收拾收拾明天当差,太闲了容易出事。而且二嫂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好好的,每天下值后去林府看看她,我就不信林尚书会不让你进去。” 燕长风痛苦地抱着脑袋:“是我没用,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 他为了她不纳妾的同时,她也为了他喝了许多不知名的药,直到现在她一闻到药味就会吐。 他们这么艰难,可还是得不到陈妃的理解。 “二哥,三哥说得对,现在才开始你就坚持不住了,往后怎么办?” 对于陈妃来说,这才只是开始,以后她会逼着燕长风做的事多了去了,他如果连这点压力都顶不住,很难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好在燕长风还能听见去话,他第二天出现在了朝堂上。 熙和帝看着他那万念俱灰的模样都不忍落,直接给他安排许多差事,让他没有回府的时间,也就免去了陈妃的唠叨。 之后,燕长风每日下值后会去一趟林府陪林淑娴说说话,然后马上回到皇宫当差,没回过一次王府。 倒是林淑娴在家休养了些日子,自己收拾东西回了齐王府。 只是,两人的相处再没有从前的亲密无间,燕长风始终夹在母亲和妻子中间。 第220章 陈妃寿宴 齐王纳妾后,林淑娴第一次公开露面是在陈妃的寿宴上。 绿卿和她基本没怎么说过话,俩人见面虽然互相打招呼,可总是不够亲近。 “齐王妃。”她浅笑着问好。 “魏侧妃。”林淑娴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淡得几乎看不见,可绿卿不觉得被她敷衍,因为她的状态看起来很差。 林淑娴仿佛带着个空壳子进宫的,她看着从前对她无比热情的陈妃把赵若灵带在身边说话,看见赵若灵的视线有意无意往燕长风身上瞟,而后年轻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羞涩的表情。 绿卿在这儿站了会儿,赵若灵看见她就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魏侧妃来了。”说完,她还对绿卿行了个礼。 家里人交代过,不能得罪魏侧妃,而且她还要尽量与魏侧妃打好关系,学学人家是怎么和太子培养出感情的。 绿卿不知道赵若灵的心思,受了她的礼后礼貌回道:“赵侧妃早。” “我领你过去坐坐?母妃的宫里今日很热闹,好多人呢!” 绿卿张望了一下,没看见祝清嘉和江觅荷等人的身影,但是林淑娴却在此时走了过来。 “还是我陪魏侧妃坐,赵侧妃你尽管去陪着陈妃娘娘。” 赵若灵对于没能抓住机会与绿卿说话感到失望,但也听话地应道:“是,妾这就去。” 林淑娴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接着招呼绿卿:“这边来。” 她带着绿卿来了一处很安静的屋子,宫女们上了茶就退下了。 “你先坐,待会儿大皇子妃和恒王妃她们过来,我就让她们来找你说话。”林淑娴没有和绿卿聊天的意思。 绿卿想到外面人来人往的场景,主动道:“你和我坐坐吗?” 林淑娴顿了顿,坐到绿卿身边的椅子上,桌上的茶摆着,她看了一眼撇开脸。 绿卿问:“怎么了?” “大红袍,我最不喜欢喝的茶,难为她了。今儿全部上这种茶,库房里的茶叶不知道够不够用。”她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袖,神情淡漠。 绿卿后悔为什么有这么多好奇心。 她张了张嘴,大半天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说。 林淑娴反而笑了笑:“等我回去就把府里的大红袍全都扔了!燕长风喜欢,也没得喝!” 绿卿有些诧异她是这样的性子,她以为林淑娴一直是个清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没想到她也会发小脾气,会把对婆婆的怨气发泄到丈夫身上。 没头没尾的,林淑娴发问:“你喜欢喝大红袍吗?” 绿卿望着她喝了几口的茶水,诚实点头:“还可以。” 这下茶叶不必浪费了,林淑娴说:“那我回去全部送给你,丢了可惜了。” 反正这茶叶燕长风是别想喝到了,绿卿捡了个漏,她有点不大好意思:“这不好?” “就给你,他让我难受,还想喝什么大红袍?”林淑娴爽快拍板,不给绿卿反悔的余地,“等我回去就全部给你送去,你拿着慢慢喝,喝不完撒着玩儿也行。” 这么霸道又大方的人被绿卿碰上,她运气可真好。 直到祝清嘉进来,林淑娴才离开。 “说什么呢?她怎么样了?” 虽然和林淑娴的关系不那么亲近,但是大家都很关心她。设身处地地想,她很可怜,很能让女人们同情。 绿卿回答道:“说茶叶的事,她看起来还行。” 并没有一味地把所有苦闷憋在心里,能想到从燕长风身上发泄,证明心情还没那么糟糕。 祝清嘉感慨:“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你是没看到陈妃娘娘的样子,对赵若灵太亲热了!” 陈妃这么做,针对的肯定是林淑娴,存心膈应她。 手段不高明也不多么恶劣,可足够伤人。 感叹完,外面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往年陈妃的寿辰没有那么隆重过,今年她请了那么多人,还让熙和帝把燕扶光兄弟几个都叫上给她祝寿。 隔着人群看见燕扶光目光四处巡视,绿卿雀跃地踮起脚,身旁的祝清嘉嫌弃地撇嘴:“别踮脚了,快去找你家殿下!” 说完,她挪步到钟妍和江觅荷身边,撅着嘴道:“还好我有人陪!” 绿卿歉意地笑笑:“我过几天去找你玩!”不等祝清嘉回答,她就欢快地离开了。 “啧!”祝清嘉指着绿卿的背影,“你们瞧瞧,这才多久没见!” 江觅荷乐乐呵呵的:“我之前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真的!” 钟妍也紧跟着感叹:“看来传闻真的不可信!” 祝清嘉看似嫌弃实则羡慕道:“黏糊成这样,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绿卿绕了大半圈才来到燕扶光附近,她看见燕轻舟和燕长风在他身边便没过去。 倒是燕扶光转头发现她,脸上瞬间露出笑:“过来。” 绿卿规规矩矩地上前要行礼:“见过齐……” 燕扶光把她拉到自己身侧:“不必多礼。”他都不让她给自己行礼了,燕长风和燕轻舟又不是外人,更不需要客气。 绿卿羞窘地把半张脸藏在燕扶光身后,手动了动,他还是不松开。 “乱动什么?刚刚瞧见我怎么没过来?” “我不是马上过来了吗?” “是吗?可我怎么感觉等了好久。” “殿下,人那么多,你别这样……” 两个人窸窸窣窣的,一个踮脚,一个俯身,两颗脑袋越凑越近。 余光瞥见他们二人的小动作,燕轻舟咂咂嘴说:“我去找我的王妃。” 他和钟妍感情稳定,可两个人大多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而且他们性格都很沉稳庄重,燕扶光和绿卿这种旁若无人、腻死人的甜蜜属实没经历过,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燕长风也看不下去,尤其是燕扶光温声细语的模样让他牙酸,他道:“我也去找我的王妃了。” 燕扶光才不管他们去哪里,爱去哪里去哪里。他攥着绿卿的手不放开,逗她:“怎么就不能牵手了?” 绿卿飞快靠了靠燕扶光的肩膀,然后立马站直身子,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收敛一点。” 她可爱得让燕扶光想亲她,可场合是不太合适。 “那月黑风高夜,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压得很低的声音在绿卿耳畔响起,她红着脸瞪了瞪他,提醒他:“注意您的身份!” 堂堂太子殿下,别像个淫贼似的! 第221章 排斥孤立 太子府来了绿卿和宁华月两个人,陈清姿不想再与陈妃见面,直接没来。 绿卿站在燕扶光身边,很快就有人将视线投向孤零零的宁华月。 “太子妃与太子果真没有感情……”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太子都不给太子妃面子,指不定在府里更甚。” “这魏侧妃手段太厉害了!” 诸如此类的讨论一句句钻进宁华月耳朵,她耷拉着眉眼,浑身郁气萦绕。 陈妃与熙和帝说笑几句后看见这幕,她像没看见宁华月似的,笑着望向绿卿和燕扶光:“魏侧妃和太子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臣妾希望灵儿她们也能像魏侧妃一样有福气,多为长风生几个孩子。” 赵若灵迅速瞥一眼燕长风,却见他根本没听见陈妃说的话,注意力全在他身边的林淑娴身上,正温声和她说着什么。 赵若灵带着淡淡的失落收回目光,迎着陈飞的眼神又勉强笑了笑。 陈妃眸中划过一丝冷漠,面上依旧笑盈盈的:“长风也该多跟太子学学,把子嗣放在第一位,其他虚无缥缈的东西守着也没用。” 林淑娴的表情越发冷漠,绿卿也觉得有点尴尬。 燕长风无奈叹息:“母妃,今儿是您的寿辰,还是不要说这些了?” “不说这些说什么,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抱得上孙子,不论嫡庶,只要你生了孩子我就放心了。” 陈妃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让燕长风极其窒息的压迫感。 不仅如此,她还非要带上绿卿,把绿卿推到最前面:“魏侧妃这样的才是为皇室立功,绵延子嗣本就是女子的职责,什么都没有孩子重要!有了孩子,什么都有了,难道不是吗?” 从前陈妃是看不上绿卿的,可当林淑娴生不出孩子后,她回过头认为绿卿这样的人也是有她们的可取之处的,没有家世背景不要紧,当个生孩子的工具很不错。 绿卿皱了皱眉头,她看向林淑娴。 林淑娴紧抿红唇,一张清丽的脸绷紧,没有丝毫表情。 燕扶光握紧绿卿的手,眼底浮现出讥讽,冷笑道:“孤与二哥情况大不相同,陈妃娘娘倒也不必句句带上孤的人。” 什么人拿来和他的人比。 陈妃状似无奈地望向熙和帝:“臣妾说错话了,带了魏侧妃几句,太子殿下就不高兴了。” 这句话很有暗指燕扶光把绿卿一个妾室看得太重的意思。 熙和帝蹙眉抬眼,燕扶光侧身把绿卿挡在身后,凌厉的黑眸直视熙和帝。 “呃……扶光说得也没错,你说自家的事,非要带上别人干什么?情况又不一样……” 虽然不提倡宠妾灭妻,可奈何他现在根本管不住他三儿子啊! 再者说,他要是怪罪了魏氏,那不仅得罪他家扶光,连带澜哥儿哥仨肯定都对他有意见啊?熙和帝瞬间不想管燕长风的事了。 “好好的就别说这些了,下去再唠叨长风。” 陈妃暗暗咬了咬牙,余光看见燕长风身边的林淑娴,晦气地吐了口气:“是臣妾多嘴了,臣妾也是太着急,皇上您别怪罪臣妾。”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让她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她不会再甘心屈居人下,所以燕长风必须有儿子出生。 熙和帝成功让陈妃暂时闭嘴,燕长风第一时间对燕扶光表达歉意,他知晓绿卿是燕扶光在意的人,方才陈妃故意引战,牵涉到了绿卿,燕扶光肯定不爽。 “三弟,我替我母妃向你和弟妹赔罪,她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绿卿没想到道歉还有自己的份儿,她轻声道:“齐王殿下客气了。” 燕扶光冷冷转过头,显然刚才陈妃的举动让他生气,并且迁怒到了燕长风身上。 “三弟……”燕长风想再解释解释。 燕扶光打断他:“行了,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否则别怪我不给陈妃娘娘面子。” 他站在这里,长眼睛的最好都不要来欺负他的人。 绿卿感觉出他的怒气,轻轻捏了捏他的掌心。 燕扶光瞬间反手捏回去,两只手紧紧牵着,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燕长风松了口气:“对不住。” 他站了会儿就走开了,赵若灵殷切地在路中间拦住他与他说话。 “王爷,陈妃娘娘说您喜欢喝这种酒?妾拿了些过来,您……” 燕长风抬起手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他对待赵若灵比对陌生人更冷漠:“不喝。” 错身离开,去到林淑娴身边,燕长风转变成了赵若灵方才的角色。 他小心翼翼地问林淑娴:“今儿的茶水你不喜欢,我待会儿让人给你准备些甜汤?” 林淑娴远远地看了一眼赵若灵的背影,淡淡道:“不渴。” “我……”燕长风还想再说些什么。 “陈妃娘娘叫你了。”林淑娴淡声提醒他。 实际上,是陈妃不想看见燕长风与林淑娴在一起,她故意招手道:“长风,你过来母妃跟你说说话!” 燕长风一过去,她立马就把赵若灵叫到身边。就这样陈妃夹在中间,一左一右亲昵地叮嘱两个年轻人,活像操心的婆婆交代新婚小夫妻一些生活中的注意事项。 而燕长风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林淑娴,则被陈妃刻意排斥在外。 绿卿看了心里挺不是滋味,她转头去看林淑娴。 林淑娴恰好碰上绿卿的目光,她笑了笑,依旧是一开始那般勉强的、不达眼底的笑。 绿卿踮脚观察了一下陈妃那里,她正说到兴头上,加上赵若灵有意无意捧着,越说越起劲。 这会儿应该没精力注意她。 “殿下,我过去一下。” 燕扶光往后瞥一眼,缓缓松开手,交代道:“去,别待太久。” “嗯!” 绿卿在林淑娴身边站定,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就不搭话,只是静静地欣赏身边花盆里娇艳欲滴的花朵。 林淑娴欲言又止,半晌后轻声道:“不必特意陪着我,我没事。” “好。”绿卿顿了顿,从荷包里掏出一块九哥儿和聿哥儿最喜欢的糖块,递给林淑娴,“给你一个这个。” 林淑娴轻笑出声:“这个甜吗?” 绿卿点头:“很甜。” 林淑娴含进嘴里:“我正好喜欢,谢谢你。” 绿卿陪了她一会儿,等她吃完糖就回到了燕扶光身边。 第222章 殿下的珍宝 整场寿宴,主角陈妃身边一直带着燕长风和赵若灵,林淑娴什么时候离开的大家都不知道。 快离开的时候,燕扶光被熙和帝叫走说话,赵若灵逮住机会来到了绿卿面前。 “魏侧妃玩得好吗?” 绿卿玩得怎么样尚且不论,赵若灵的欢喜显而易见。她似乎真的很天真,天真到了什么都察觉不到的地步,扬着笑脸认真询问绿卿今日参加寿宴的感受。 绿卿客气地笑笑:“陈妃娘娘的寿宴处处安排周到,自然是极好的。” 赵若灵活泼地弯着眼睛笑起来,轻快的脚步挪动几下,与绿卿的距离很近。 “玩得开心就好!母妃还专门让我多和你相处呢!”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挽绿卿的手。 绿卿借着调整钗子的动作不露痕迹地避开她的手,笑容淡了些:“陈妃娘娘太高看我了,赵侧妃出身侯府,自然什么都比我强的。” 赵若灵丝毫未觉有什么不对,她红着脸小声道:“但是我有的地方就是不如你啊……” 比如笼络男人,比如生孩子…… 绿卿后退半步,唇边的笑标准却不带任何感情,一双澄澈的眸子将自顾自害羞的赵若灵映在里面:“赵侧妃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当朋友,向你请教许多问题!” 绿卿有些心累,她笑着不说话。 赵若灵着急道:“真的!” 绿卿笑着敷衍:“多谢赵侧妃抬举。” 但恕她不识相,她没什么好教导赵若灵的地方。 她不是赵若灵,赵若灵也不是她。 此时,燕扶光和熙和帝说完话回来,他来到绿卿身边动作自然地牵住她的手,眼里没有赵若灵这个人,眸光全部落在绿卿身上。 “怎么了?谁抬举谁?” 赵若灵讷讷行礼:“太子殿下。” 燕扶光轻轻“嗯”一声,拉着绿卿转身:“是不是累了?我们回去。” 绿卿点头,没有和赵若灵打招呼。 待两人走远,赵若灵苦恼地对身边的丫鬟说:“我是不是说什么得罪魏侧妃了?她好像不太高兴。” “啊?您不是说的都是真话吗,为什么不高兴?” 赵若灵也奇怪:“是啊,我不在意她的身世,想和她交朋友,怎么不高兴?” 主仆俩思来想去也不明白问题所在。 赵若灵叹了叹气:“可能她心思太敏感了?没关系,下次我再小心点,母妃让我学她,我得知道她是怎么做的。” 马车上,绿卿靠在燕扶光肩上,她把手放进他手心,撒娇道:“有点凉。” 燕扶光握住轻轻摩挲,垂头在她眼皮上亲了亲:“往后齐王那边的人,不想搭理的都不用客气。” 之前绿卿还因为赵若灵哭了一场,他虽然还不明白她的伤心之处,可任何让她难过的人,他都不想让绿卿再见。 绿卿撅着嘴小声发牢骚:“她想和我交朋友,可我小心眼儿,不想和她成为朋友。”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总之她觉得赵若灵不是真心的,那些话她说出来无心,可真的不怎么好听,至少绿卿不喜欢听那样的话,看似恭维称赞,实则呢?想从她身上学习什么? 说她多想还是小气,绿卿都不在意,让她不舒服的人她就远离。 而且绿卿私心里更喜欢林淑娴,不想和赵若灵走得太近。 “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什么都没有你舒心重要。”燕扶光揽着绿卿的肩头给她分析,“对待陈妃也不需要多客气,保持表面上的客气就可以,咱们和她没关系。对齐王后院的人来说更是,没有你向下包容她们的道理,不喜欢谁尽管不搭理,我看谁敢有意见。” 他就是绿卿的底气,她不必为了他刻意与谁交好,他要让她被人们小心翼翼地对待,让所有不真诚的人都离她远远的。 无论什么家世背景的人,到了她面前,最好都别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齐王侧妃而已,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说不上来什么感受,看他认认真真说着这些稍显幼稚的话,绿卿眼眸弯成了月牙,纤长的食指轻轻抚上他的薄唇:“殿下,你这样不怕我尾巴翘得太高?” 燕扶光攥住她调皮的手指,一双漆黑如深潭的眸子温柔到了极致:“翘尾巴算什么?谁让你不舒服就亮出你的小爪子,什么都不用怕,你有你家殿下呢。” 时光每时每刻都在往前,绿卿每时每刻都好像无可抑制地更喜欢他一分。 她坐到他腿上仰起头,红润的唇贴在他唇角来回蹭着,漂亮的杏眼里全是他英俊的面容。绿卿稍稍退开些,傲娇地哼哼:“我家殿下可厉害了,我谁都不怕。” 这样生动可爱的神情实在令人心动,燕扶光捧着她的脸颊,鼻尖互相磨蹭,温柔的气息互相交缠。他忍了忍,没忍住。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一下下啄吻她的面颊、嘴唇,最后吻到她微翘的鼻尖。 灼热的气息和强烈的心跳急需一次宣泄,他什么都没想,脑海里冒出两个字,自然而然从喉咙里溢出:“珍珍……” 他绝无仅有的珍宝。 绿卿怔了怔,绯红的眼尾染上点点泪花。 燕扶光吻上泪花,近似呢喃地呼唤:“珍珍。” 一个个怜爱的吻落下,绿卿紧紧被他抱在怀里,她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一声声“珍珍”。 下了马车,燕扶光把绿卿抱起,一步步去了鹤鸣院。 天青色床帐垂下,衣衫一件件被扔出来。 今晚他很温柔,温柔得绿卿再也不想逃,反而一直往他怀里贴。 “殿下……叫我……” “珍珍……” 粉红的小脸一直甜腻腻地笑着,眸光更是一直追随她的殿下,情到深处时,绿卿耐不住地唤他:“殿下……殿下……” 燕扶光稳稳地搂住她,待她慢慢缓过神,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绿卿格外粘人,明明在他怀里却还是觉得不够,两条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软乎乎地要求:“殿下抱。” 她不是低贱的丫鬟,她是她家殿下的珍宝。 第223章 好孩子 绿卿真的收到了来自齐王府的茶叶。 看那数量,林淑娴当真是一点都不给燕长风留,全都给了绿卿。 “主子,咱们回礼回什么?” 礼尚往来才能有来有回,寄琴思来想去,脑袋里没有多少关于林淑娴的信息。 绿卿腰腿酸疼,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软声道:“先不着急,过几天我再好好想想。”昨晚不觉得,今早起来她浑身无力,歇了那么久还觉得骨头都是是软的,暂时还动不了脑筋。 寄琴体贴万分蹲下地为绿卿捏腿:“好,您先好好休息,慢慢想。奴婢先给您捏捏,殿下之前吩咐小厨房给您煲的汤快好了,待会儿您喝了睡一觉。” 昨晚歇在鹤鸣院,早上过来还是燕扶光亲自把她抱回来的。 绿卿很庆幸当时时辰很早,自己没有完全清醒,不然她现在就不只脸红害羞了。 寄琴不敢让绿卿继续尴尬下去,她忙敛了笑认真为绿卿捏腿。 喝了补汤之后,绿卿困意来袭,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聿哥儿和九哥儿手拉手进来,没看见娘亲。 “娘亲呢?”聿哥儿拿了枝花,仰着白嫩软乎的脸蛋问寄琴。 寄琴蹲下与两位小主子说话:“主子睡着了,小公子们在外面玩,别吵醒你们娘亲好不好?” 聿哥儿举着花:“给娘亲。” “好,奴婢找个花瓶插上,就放在主子床边,待会儿主子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了。” 聿哥儿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他晃了晃牵着九哥儿的小手:“好,走!” 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玩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找到无霜提出想去梦笔斋找澜哥儿。 无霜很犹豫:“大公子在读书呢,没时间玩耍。” 提议没有第一时间被接纳,两个小家伙的应对策略完全不一样。 聿哥儿甜滋滋地撒娇:“无霜姐姐~” 九哥儿板着小脸:“去看看。” 软硬兼施,无霜谁也拒绝不了,找到曼冬说明了一下情况,她俩又叫上一队侍卫,这才带着聿哥儿和九哥儿往梦笔斋去。 绿卿醒来的时候哥俩还没回来,她活动活动腿脚,感觉浑身有劲儿了,就想去把他们接回来。 “怎么去这么长时间,别打扰了澜哥儿他们读书。” 还没走到一半,就遇到了正要回锦箨院汇报的曼冬。 绿卿问道:“聿哥儿和九哥儿呢?” 曼冬微微喘着气,哭笑不得道:“两个小公子直接被李夫子带进了课堂听课。” 然后她和无霜等了等,没忍住好奇心躲在窗户外面悄悄看了看,聿哥儿虽然显得有些茫然但好歹睁着眼睛,九哥儿都直接趴在桌上睡得口水横流。 李夫子暗自发笑,却不让九哥儿和聿哥儿轻易离开,反而细心地让丫鬟拿了两条小毯子披在他们身上,这样不管睡觉还是发呆都不会着凉了。 绿卿听她说完,好笑道:“聿哥儿不知道,九哥儿下次应该不想过来了。” 她轻手轻脚来到学堂外,窗户开着条缝,她就小心翼翼往里面观察。 李夫子察觉到绿卿的到来,顿了顿颔首打过招呼,继续讲课。他边讲边在心里猜测,绿卿会不会立马把聿哥儿和九哥儿带走。 不想绿卿看了一眼,见他俩都好好的,澜哥儿也在认真听课后,直接离开了梦笔斋。 李夫子往九哥儿那儿看去,太子府的三公子身子弱,稍微不小心就要生病,据说魏侧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所以他以为绿卿不会让他在这儿干坐着打瞌睡,没想到人家直接走了,连句交代都没有留下。 曼冬也问:“三公子想睡觉了,主子您不如把他带回去睡,好歹舒服些。” 还不舒服?小毯子盖着睡得小脸红润,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人家夫子也没怪他,还要如何? “他自己要来的,没耐心也要坐到下学。” 曼冬不敢违背绿卿,可她还是觉得聿哥儿和九哥儿听了一下午的课很辛苦,脑袋还这么小,怎么装得下那么多“之乎者也”呢? 等到下学的时辰,李夫子放下书本笑眯眯来到聿哥儿和九哥儿的书桌边上。 他翘着小胡子,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微微弯腰,轻声询问:“夫子刚才讲的课,两位小公子听了吗?” 聿哥儿老老实实回答:“听不懂。” 九哥儿讲究地拿出手帕擦去嘴边的口水,淡定道:“没听。” 李夫子也不生气,他慈祥和蔼地调整九哥儿头上睡得歪歪扭扭的小帽子:“听不懂还是没听都没事,等你们长大些,夫子再给你们讲。” 大燕皇室的三根小苗苗都长在太子府,澜哥儿已经足够优秀,这两个小家伙肯定也是机灵的,李夫子看他们就像在看大燕的未来,满心期盼。 聿哥儿有模有样地作揖:“多谢夫子。” 九哥儿有样学样,作揖的动作潇洒随意些许:“多谢夫子。” 李夫子抚着他的胡子,笑呵呵道:“好好好,下次再想过来,你们还坐这里。” 九哥儿立马从椅子上滑下去,谁下次还来谁来,他反正是不来了。 绿卿让小厨房做了好吃的等他们哥仨回来。 今儿燕扶光回不了,他们四个用膳。 给他们各自夹了菜,绿卿兴致勃勃地问聿哥儿:“今天去哥哥的学堂做了什么?” 聿哥儿咽下饭菜,郑重其事道:“听课。” 绿卿很给面子地夸:“真厉害,娘亲去看了,咱们聿哥儿很认真地听夫子讲课。” 愉悦攀上聿哥儿的小脸,他晃晃脚,被娘亲夸了,好高兴! 九哥儿狠狠咬了一大口肉丸子,嘟着小嘴闷头吃饭。他没有听课,得不到娘亲的夸夸了。 绿卿悄悄笑了笑,摸摸九哥儿的小脑袋,十分正经地夸他:“咱们九哥儿虽然没听课,但是不吵不闹不影响夫子和哥哥们上课,也是好孩子,对不对?” 聿哥儿和澜哥儿很是赞同,忙附和:“是的是的。” 九哥儿哼哼两声,嘴角越翘越高,他很好意思地点头:“对!” 绿卿看他小嘴油油亮亮的,拿起手绢轻轻给他擦了擦,九哥儿等她擦完,左手抓住绿卿的手腕,偏头把脸蛋在她柔软的掌心蹭了蹭:“好娘亲。” 蹭完他又端正坐姿继续吃饭,小嘴紧紧闭着,两腮鼓起,吃得很认真。 第224章 白头到老 燕扶光几乎住在了长定殿。 他在皇宫有自己的宫殿,奈何熙和帝好像离不开他,有事没事都要拉着人陪他待在这里。 有时候熙和帝絮叨太久他听不下去,就会把燕长风三个叫来一起分担磨难。 别的不说,当燕长风出现在熙和帝面前时,他会很快从他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转而关心燕长风:“和你母妃如何了?和你王妃如何了?和你那些妾室如何了?” 接连三个问题,都是燕长风不想回答的,只要想到其中任何一个人,他的心就不得安宁。 偏生熙和帝非要追根究底,八卦起儿子来极有兴趣:“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管谁你都必须面对,还是不是男人?说说,你母妃还逼你没有?” 燕长风苦笑:“您觉得母妃会松口吗?”陈妃到现在还每天派人来催,甚至有次还让他发现陈妃在酒水里动了手脚,导致燕长风几乎把酒戒了,其他不信任的人送来的吃食简直碰都不敢碰。 熙和帝凝视着燕长风眼下的圈黑青,可怜道:“朕想帮你也没办法。” 他没想到,陈妃迫切起来比徐皇后还手段激烈,好在她们是他的妻妾,不是他的亲娘,不然他可过不了燕长风这样的日子。 燕长风吐出一口气,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暂时得到了喘气的功夫。 之后,熙和帝继续唠叨,燕扶光继续处理奏折,燕长风疲惫地睡着。 天快黑了,凤仪宫那边徐皇后求见,熙和帝迫不得已要走一遭。 燕扶光站起身踢踢燕长风的椅子:“还不起来,待会儿父皇回来,你等着和他秉烛夜谈?” 他利索地喝下最后一口茶水,将茶杯一放,迈开腿就要离开。 燕长风跟上,招呼不打钻进燕扶光的马车里。 “三弟,捎我一段。” 燕扶光把玩着他腰间的荷包,眼神时有时无从燕长风脸上瞟过。 “和二嫂怎么样了?” “还好,其实我发现,只要我没有碰过其他人,我们之间就还会留有余地。” 他如今二十八岁,与林淑娴相识二十年,他不会不分轻重,轻易将这二十年辜负。 燕扶光面露欣慰:“你总算是想明白了一点,其实这不过是你母妃在试探你们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如果轻易就让她得逞,你和二嫂的感情那不过就是个笑话。” 二十八岁的男人,陈妃能用性命逼他纳妾,还能再用同样的招数逼他宠幸其他女人?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当母亲的不知分寸,当儿子的没有主见,寻常人家出了这种事都得被人指指点点,更何况发生在皇室? 燕扶光玩笑道:“不该碰的人别碰,保持警惕,守好你的贞洁。” 燕长风感叹:“我从没想过,感情一事上,竟然还需要三弟你的指点。” 他自认为是个很好的丈夫,他们也一直美满幸福,可当这层脆弱的表象被陈妃击碎,他意识到他和林淑娴的感情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可正因为经不起磨难,燕长风才决定更加悉心呵护,他此生只有一个妻子,这个人只能是林淑娴。 下了马车,燕长风踌躇片刻,转身去了林淑娴的院子。 她听见他的脚步声,缓缓转头,如往常一样:“你回来了,晚膳用了吗?” 燕长风嗓子发紧,他有些紧张:“……还没有。” 林淑娴让下人给他摆了一桌晚膳,她没有陪着他,而是自顾自在另一边看书。不过书页许久都不曾翻动,她的目光并未专注在上,早已游离。 待燕长风用了晚膳,林淑娴轻轻将书合上:“我们聊聊。” 两人相对而坐,少了往日的甜蜜,多了几分无措。 林淑娴开口就问:“你心里还有我吗?往后还是只会有我一个人吗?” 燕长风几乎立刻说道:“只有你,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人,我们说好的,我绝对不会违背我们的誓言。” 林淑娴轻轻笑起来,她深吸一口气道:“那就说好了,我不会拦着你有其他人,也不会把你推向其他人。若你真的做得到,我们就好好过一辈子,还和以前一样,我是你的妻子,我全心全意对你;但若是做不到,我不会原谅你。” 如何应对陈妃不是她的事情,夹在中间的那些女人是否能成为他们的阻碍,所有选择权都在燕长风手上。 她是还爱着他,可绝不会以委屈自己来维系这份爱,当他不值得她爱的时候,林淑娴绝对会放手。 绿卿双眼亮晶晶地打量她家殿下。 燕扶光放下筷子,眉目含笑:“怎么了?”他拿起手帕擦拭嘴角,偏头迅速在她侧脸落下一吻:“珍珍,有什么想说的?” “没怎么。”绿卿嫣然一笑,“就是觉得殿下比我想象的还要更有人情味。” 他不仅关心家国大事,关心她,还关心齐王和齐王妃的感情。 原来他也会在意感情这些事,而不是像她从前印象中的那样,感情对他而言可有可无甚至不值一提。 “说什么呢?我也是人。” 燕扶光捏捏她的手,把她牵着出了屋子。 春天到了,锦箨院里那丛翠竹与徐徐微风融为一体,听着微风掠过竹林的细微响动,绿卿说道:“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白头到老?” 她说的是燕长风和林淑娴。 燕扶光带着绿卿在院子里散步,他听了她的话,问道:“羡慕从前的他们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纯粹美好的感情,人们无不向往。 绿卿跟在他身边,踩着地上的竹叶,一步一步走得很踏实,她道:“以前没想过这些问题。”在生存面前,其他任何事情都显得无关紧要。 “现在想想,我也没什么羡慕的,殿下给我的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还是认为,世上没有人能比燕扶光好,所有别人有的,他都给了她,甚至更多。 从没奢望过的东西,他一样样捧到她面前,她现在的日子远比她希望的好很多。 她不仅有孩子、有身份、有底气,还有最珍贵的他的感情。 “殿下。” “嗯?” “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我们本来就会白头到老。” 纵使时光如何流逝向前,他们的身边永远都只有对方。 第225章 所谓同类 徐皇后禁足将近五个月,凤仪宫的大门终于打开。 她才踏出凤仪宫,燕扶光等人就听到了风声,兄弟几个不约而同望向了讪讪挠头的熙和帝,等待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熙和帝轻咳两声,老脸一红,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皇后的病情不宜一直闷在宫里,太医说要经常出来走走。” 熙和帝说出这句话之后瞬间理直气壮很多,他继续道:“皇后是皇后,大皇子是大皇子,朕不会混为一谈,你们三个不至于看着朕不说话?” 徐皇后没再不识趣地在他面前为燕羡之求情开脱,作出真心知错悔改的样子,成功让熙和帝心软,选择原谅她。 因为在熙和帝这里,不涉及燕羡之的事情,徐皇后永远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可能完全狠得下心。 “朕也给皇后说了,她不会再插手你们兄弟几个的后院。”熙和帝补充道,“朕知道你们在意这个,特意交代过她,她保证不会再做之前那样的事了。” 燕长风连应付一个陈妃都精疲力尽,若徐皇后再像从前一样作妖,日子过不下去了。他苦不堪言道:“反正要是儿臣招架不住,一定会求父皇出面的。” 熙和帝大言不惭道:“没问题!” 燕长风和燕轻舟战战兢兢等着徐皇后发力,结果等了几天,徐皇后竟然安安分分的,连长定殿都没来,更别说操持着给他们的后院添人。 燕扶光撩起一缕绿卿的发丝,漫不经心的在指尖缠绕:“皇后出来了。” 绿卿靠在他怀里,没有很意外,皇后是一国之母,熙和帝虽说罚她禁足,可当那阵火气散了之后,他们在所有人眼中还是世上最尊贵的夫妻。 她顺着往下一想,平静道:“那应该过两天就要让我们进宫请安了。” 燕扶光想起熙和帝说的话,他不屑地冷笑道:“说她知错了,决心悔改,你相信吗?” 知错?这个词放在徐皇后身上是不是有点好笑了? “所以,要是进宫的话,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小心点。” 燕扶光细细交代,绿卿一直乖巧点头。 等到了进宫请安那天,绿卿悄悄打量徐皇后,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与从前不同的地方,却发现徐皇后走的路子好像变了,变得比从前温和许多。 她对陈妃为燕长风充盈后院的行为表示很欣喜,当着众多人的面肯定陈妃此举的意义:“陈妃妹妹一片慈母心肠,想必齐王府往后一定枝繁叶茂。” 其实仔细看,就会发现徐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并非有她表现出来的欢喜。 陈妃与徐皇后一直以来都是竞争对手,所以旁人看不出来的,陈妃一清二楚。 她难掩得意,望向徐皇后,唇角的笑显出几分不符合她往日印象的张扬:“臣妾也是为了大燕皇室着想,这才不得不催催长风,皇后娘娘谬赞了。” 她之所以没有孙子,是林淑娴不能生,不是她儿子不能生,这与燕羡之的情况大不相同,也是陈妃认为她能与徐皇后真正较量的基础。 徐皇后居然没有与陈妃计较,摆出皇后的贤良大度说道:“都是为了大燕的江山,想必皇上会很高兴。” 熙和帝貌似也没那么高兴。 在这之前,陈妃的想象中,熙和帝应该会很支持她的决定,可事实是,熙和帝不仅一次给她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类似的话。 一想到熙和帝反应平平甚至劝她不要插手燕长风的生活,陈妃面上的笑就淡了,她不该忍这么久,应该早点逼燕长风生孩子的。 风头早就被燕长风和他三个儿子抢去了,三个机灵可爱的小孙子出现,熙和帝得到满足,就算燕长风有了孩子,也很难越过太子府的哥仨。 请安结束,赵若灵按照陈妃的吩咐来与绿卿拉近关系。 “魏侧妃。”赵若灵穿得很娇艳,仿佛御花园迎着春风柔柔绽放的花朵,她很亲近地说,“咱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我一直想请你去齐王府作客,不知你是否有空,愿意与我说说话?” 绿卿婉言拒绝:“出宫的路还很长,赵侧妃想说什么尽管说。” 她似乎不喜欢自己,所以接二连三拒绝了自己。赵若灵想不明白,她干脆问道:“你不喜欢我?为什么?” 绿卿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我只是最近没空,赵侧妃为什么会这么想?” 赵若灵皱着眉打量绿卿:“感觉你就是不喜欢我,但是我也没进太子府啊,我们不是敌人。” 绿卿不紧不慢地陪她打太极:“我们当然不是敌人。”可也不会成为朋友。 赵若灵自顾自分析:“我认为,我们两人都是侧妃,你和我的处境是一样的,我们两个应该更有话说。” 正妻和妾室从始至终有着无法忽视的差别,处于同一个位置,赵若灵把绿卿划为同类,她想从绿卿身上学到她希望拥有的本事,可她却没想过她能反馈给绿卿什么。 绿卿听完,十分不解:“是这样吗?” “对啊,你是妾室,与其他几个王妃来往肯定会有压力,无论如何都矮一头,可你和我是一样的。”赵若灵坚信她和绿卿能成为朋友,不是因为性格脾气,而是因为大家同为侧妃。 绿卿眉头蹙得更紧了,她道:“赵侧妃的话我不是很理解。”往前走了几步,她顿了顿对赵若灵说:“恕我不能答应赵侧妃的邀请,因为我与齐王妃有约了。” 说完,绿卿故意绕路出宫,与赵若灵分开。 赵若灵疑惑地盯着绿卿的背影,半天想不明白,后来她回到府里遇见林淑娴,鬼使神差问道:“王妃不讨厌魏侧妃吗?” 林淑娴不喜欢她,赵若灵一开始就很肯定这点。 她想,因为她是比正妻年轻貌美的妾室,林淑娴不喜欢她很正常,可魏侧妃也是妾室啊,为什么她们不一样? 林淑娴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反问道:“我为什么讨厌她?” 赵若灵失落垂眸:“那为什么讨厌我?” 林淑娴笑了,她来来回回打量赵若灵许久,发出一声轻笑。 “我为什么喜欢你?” 赵若灵生平没有受到过那么大的打击,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而且她不认为当齐王侧妃是她的错,她没做错什么,齐王也是她的丈夫,她想要丈夫的宠爱有什么错。 她深知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没对林淑娴不尊敬,这难道还不够吗? 瞬间,她的眼眶盈满委屈的泪水。 燕长风来找林淑娴,正好看见这幕。 赵若灵本来还忍耐的眼泪簌簌掉落,她哽咽道:“王爷……” 什么风度教养,燕长风不想维持。就像燕扶光说的,其他女人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该关心爱护的唯有林淑娴一人,他只在乎林淑娴的眼泪。 赵若灵被彻底忽视,燕长风牵着林淑娴走远。 第226章 瓦解联盟 给徐皇后请安之后没几天,门房那里说齐王府给绿卿递了帖子。 “可是赵侧妃?” 问完,绿卿一想又觉得不应该,她都拒绝了,赵若灵怎么还会给她递帖子。 寄琴看了看,告诉绿卿:“不是赵侧妃,是齐王妃。” 林淑娴有史以来第一次请她去王府作客,绿卿很重视。 衣裙来来回回挑了好几套还没确定,绿卿只好求助燕扶光。 “殿下,你喜欢哪套?” 燕扶光放下兵书,认真看了看,给绿卿提建议道:“紫色绣海棠花那套。” 绿卿拎着衣裙比划了一下,听取燕扶光的建议:“殿下眼光好,我听你的!” 她已经像只小蝴蝶一样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好久了,白的、粉的、红的、紫的换了好多次,看得燕扶光心痒痒。 “珍珍。”他勾勾手指,语气温柔,“过来让你家殿下抱抱。” 绿卿放下衣裙,温顺地坐到他怀里,两只手严严实实抱住他,下巴自然而然往他肩上搭。 燕扶光将手搭在她的后腰,紧紧搂住。 “明日我也要去齐王府。”他在她耳边说。 “嗯?”绿卿惊讶地撑起脑袋看他,怎么没有提前听他说过? 捏着她红嘟嘟抹了口脂的唇,燕扶光非要凑上去亲亲,亲完之后他爽朗一笑:“去找二哥商量点事情,正好我们一起。” 绿卿追上去蹭蹭,把红色的口脂往他嘴上蹭,还分心猜测:“殿下怕我一个人去被欺负吗?你之前都没说要去的。” 她伸出食指把蹭到燕扶光唇上的口脂抹均匀,看了看觉得还不够,于是又凑上去亲他,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燕扶光纵容地看着她搞小动作,待她停下手露出满意的笑后,双手握住她的腰,倾身在她洁白的脸颊印出一个唇印:“你不会让人欺负你的,对不对?只有我能欺负你。” 红红的唇印滑稽地出现在绿卿脸上,燕扶光体会到了乐趣,笑着还想亲她。 绿卿笑嘻嘻躲开他的吻,大大方方承认:“对,只给殿下欺负。” 给他抹了口脂又不让亲,燕扶光可不依,他捏捏绿卿腰上的痒痒肉,在她仰头发笑时,顺着她的脖颈往下留下一连串的红印子。 他的下巴上有一层短短的胡茬,绿卿被亲得发痒,她咯咯笑着,娇声求饶:“不要了殿下!我错了!” 笑得泪花都渗出来了,燕扶光还不肯松口。 渐渐的,她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绿卿不敢乱动:“殿下我错了!” 燕扶光轻轻咬着她衣领下滑腻的一层肌肤,哑声道:“错哪儿了?” “不给你抹口脂了!不抹了!” 现在认错已经晚了,燕扶光双臂紧紧环住她,将人抱起来,一步步走向床榻。 浅绿色的衣裙散乱堆叠在腰间,直到燕扶光把唇上的口脂完全在绿卿身上擦干净,两人才喘息着停下。 她张着嘴小口小口喘气,眼神迷离,眼尾飞上一抹粉红,眼神似嗔似怒地望向又试图欺负她的男人。 燕扶光跪坐在床上,他看起来还很有精神,目光依旧炙热地在绿卿浑身上下像巡视领地一般欣赏确认。 略微粗糙的大掌顺着脚踝往上,握住她发颤的小腿肚,绿卿眼睛一斜,飞去一个故作凶狠的眼波:“明日我还要去见齐王妃,不要再来了!” 燕扶光被“凶”到了,轻笑一声,听话道:“我不来了,我给你揉揉。” 绿卿半信半疑地盯了他一会儿,见他果真规规矩矩给她揉腿,这才放下警惕闭上眼睛享受。 燕扶光一下下揉着她的腿,快要从心里漫出来的喜爱变成一个个温柔的吻,哄得绿卿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翌日一早,燕扶光起床后绿卿偏过头继续睡。 他穿戴洗漱好,见时辰差不多了,才撩开床帘,从被子里把绿卿捞出来。 绿卿还没睡醒就被人抱起来,她哼哼唧唧几声,勉强睁开眼睛确认眼前的人是他,于是放下所有戒备软软地往他怀里靠。 她没睡好,燕扶光心疼,于是问:“还要去齐王府吗?不如我派人说一声,你过几天再去?” 绿卿有气无力地回答:“要的,我马上就好。” 昨晚睡得其实不晚,可就是睡不够,绿卿靠着他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使劲睁了睁眼睛,这才略微清醒了些。 清醒过来就要穿衣裳了,她身上只有一件鱼戏莲叶的肚兜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绿卿伸手往后系腰上的带子,摸索半天还是系不好,她扭身把后背交给燕扶光:“殿下。” 燕扶光完全听她指挥,接过原本属于寄琴和曼冬的活儿,照顾绿卿穿衣洗漱,又盯着她用了早膳。 吃饱喝足,绿卿精神满满,拉着燕扶光的手:“走!” 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齐王府门口,燕长风和林淑娴亲自出来迎接。 各自有事,林淑娴领着绿卿去了她的院子,燕扶光则大大咧咧坐到了燕长风的书房里。 今天过来,燕扶光不是为了关心燕长风的感情生活,他有正事要说。 “五弟来信,江震将军不在,北疆内部人心动荡,日佳族野心勃勃,他们或许想效仿羿丰族求娶大燕公主,并与大燕签订契约。” 燕长风猛地一拍桌案:“不止和亲,还要咱们每年给他们银子和粮食?!” 燕扶光也气,他自眼底浮出杀意:“所以,我或许会前往北疆一趟,我走之后,朝廷里的事你多和父皇商量。” 燕长风紧张:“要打仗?” 燕扶光修长的剑眉一挑,眼底闪烁着寒光:“不打仗,给他们拆伙。” 北面部族联盟,自信心膨胀,狮子大开口。 他要做的是瓦解他们的联盟,为大燕创造更多休养恢复的时间。 第227章 前往北疆 林淑娴的院子里。 绿卿把她特意给林淑娴挑选的一套首饰拿出来,“这是我前几日去外面铺子看见的,白玉茶花的样式挺少见的,第一眼感觉很适合你。” 林淑娴打趣她:“你这就亏了。我送你的是我不想要的东西,可你送我的是你精心挑选的。” 绿卿不在意:“你送我的我很喜欢。” 那些茶叶够她喝好久了,价值更不是这套首饰可以相比的。 更何况,礼物本身不能用价值衡量,收到的人喜欢,送的人欢喜,那不就够了吗? 林淑娴好久没那么开心了,她让人把首饰拿下去放好,笑道:“下次咱们见面,我就戴你送我的首饰。” 最近能让她展颜的事很少,与绿卿相熟是一件。 林淑娴看着绿卿,自嘲道:“从前我故作清高,认为所有人都和我没有共同语言,所以一个人在府里看书写字,你们请我出去我也拒绝了,现在想想,我真傻。” 其实也不止清高这个原因,还因为当时她和燕长风两个人太过紧密,没有想去交自己的朋友。 从前,林淑娴觉得黏在一起很甜蜜,可当他们的感情面临困境时,她无法再将所有心情与曾经最亲密的人分享,这时,朋友就显得很重要、很必要。 绿卿不会怪她,也不认为她故作清高,她宽慰林淑娴:“你虽然和我不熟,但是每次见面都给我打招呼,这不是很好吗?每个人性格不一样,你本身就很好了。” 对有才气的人,绿卿一向钦佩。知书达理的林淑娴,从小就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有点自己的个性怎么了?不是很合理吗? 林淑娴莞尔一笑:“你真容易满足。”打个招呼就认定她是好人,怎么这么好笑。 笑过之后,林淑娴略微忐忑问道:“那我们是朋友了吗?” 她有点脸红,毕竟这话不像二十多岁的人该说的,奈何她好久没有交朋友的经历了,所以说出口后难免害羞。 “当然了!”绿卿一本正经,“往后想说话聊天,可以去我们府上找我,不方便就约在外面或者你这里。” 她十分乐意和读书多的人交朋友,不是虚荣心作祟,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林淑娴眉开眼笑道:“好!” 留在齐王府用了午膳后,绿卿和燕扶光就告辞了。 马车上,燕扶光吹捧绿卿:“我家珍珍人见人爱。” 饭桌上,林淑娴一个劲儿给绿卿夹菜,温声细语问她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没看错的话,燕长风都惊讶了。 燕扶光搂着她笑:“这么受人喜欢,我出门回来,珍珍心里可还会有我的位置?” 旁的绿卿没来得及回应,她抓着重点问:“殿下要去哪里?” 燕扶光告诉她:“北疆,江将军在养伤,我过去一趟。” 北疆战事频发,绿卿的心一紧:“殿下……” 她心里有他,再不能做到看淡他的生死,她没有立场阻止他上战场,可她希望他能次次都平安归来。 “别怕。”燕扶光握住她的肩头,嗓音柔和,“不是打仗,不出意外的话三个月就回来。” 他去把北疆外面的水搅浑些,那些小部族单个看着讨嫌了些,却还不至于威胁大燕的安定,但如今他们联盟起来,声势弄得挺大,野心膨胀,燕扶光忍不下去,必须给他们一点教训。 绿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她能为他做的很少,至少让他放心离开,不必惦记她和孩子。 “那什么时候走?” “过个几日,我找个理由悄悄离开。” 朝廷上的事熙和帝其实能处理,就是有时候想偷懒,或者偶尔糊涂。 把燕长风和燕轻舟留下,应当就没问题了,这样一来,他在北疆有什么事也好从京城支援。 距离他离开只剩下几天的时间,绿卿最近做什么都兴致不高。 深夜,绿卿躺在他身边,侧身抱住他问:“殿下这几天不忙的时候,可不可以回来用膳?” 哪里是要他回来用膳,绿卿只是想多看看他。 燕扶光翻身把她搂进胸膛:“每天都回来,需要准备的我事先已经安排好了。” 剩下就是照常上朝办差,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绿卿思绪乱飞:“殿下的铠甲还结实吗?要不要命人再做一副?对了,平安符,我得去庙里给你求一个戴着。还有鞋袜和中衣,我得给您多做些……” 燕扶光亲亲她的额头,哄道:“不害怕,不会有事。” 绿卿的语气比他更加坚定:“殿下是最厉害的人,肯定不会有事。” 她有条不紊地把该准备的东西给燕扶光准备好,送他离开的那天一点都没哭。 燕扶光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绿卿仰头笑看着他:“殿下,注意安全。” 他俯身摸摸她的脸:“等我回来。” “嗯,您回来我们去放风筝,您教我。” “好。” 对他们来说,离别永远都只是暂时的,期盼和思念会把自己带到对方的身边。 绿卿会等着他凯旋,燕扶光会赴约。 第228章 熙和帝的异常 燕扶光离开后,绿卿鲜少出门,她得紧紧盯着三个孩子。 澜哥儿快五岁了,燕扶光走之前交代他帮助娘亲看管弟弟们,他记得好好的。 下学回来做完功课,他来到绿卿这边的屋子,把聿哥儿抱在身前开始念书,九哥儿就散养在周围,偶尔看几眼确认他安全就好。 聿哥儿喜欢听人给他念书,他乖乖待在哥哥身边,听得津津有味。 九哥儿拿着一串九连环过来吸引聿哥儿,聿哥儿不为所动。 好嘛,谁都不和他玩! 九哥儿噘噘嘴,伸手让曼冬把他抱下软榻,他自己哒哒哒往内室跑,要去找娘亲。 绿卿在做绣活儿,九哥儿挤过去趴在她膝上,她怕针扎到孩子,停下手让人把针线篓子拿远些。 “怎么了?”绿卿温柔地摸摸她膝盖上的那颗小脑袋。 九哥儿哼哼两声,坐到绿卿腿上,抱住绿卿问:“父王呢?” 绿卿搂着他,温声回答:“父王有事离开一阵子,很快就会回来,九哥儿想父王了吗?” 想倒是不怎么想,就是偶尔实在无聊至极才会想起他还有这么一个父王。 尤其当他和哥哥们都玩不到一块的时候,燕扶光能陪着他玩打仗骑马的游戏就最好了。 九哥儿把精巧的、只有巴掌大的小木马放下,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绿卿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回事,笑他:“听哥哥们读书就烦了?以后到你读书了怎么办?” 九哥儿眨眨眼睛,真诚地问绿卿:“不读呢?” 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不可以。 绿卿义正严辞地拒绝他:“当然不行,读书明事理,小的时候不读长大了后悔。” 九哥儿脑袋沉沉地靠在绿卿怀里,闷着不说话。 从这次开始,绿卿决心慢慢改变九哥儿对读书的抗拒。 她以身作则,在澜哥儿和聿哥儿读书的时候,她也拿着一本书,什么都不做,端正坐姿大家一起看书。 九哥儿渐渐地坐不住了,他慢慢挪到绿卿身边,探着脑袋时不时指着绿卿书本上的某个字问她怎么读。 绿卿看他不喜欢却还是努力的样子,心软了。 她灵机一动,用纸笔作画,顺便把对应的字词写在旁边,这样教九哥儿他们的时候方便加深他们的印象,也不规定他们每天学多少,能记得多少绿卿都会真心夸奖他们。 久而久之,九哥儿学到了几个字,他从中获得了一些成就感,当娘亲和哥哥们都在看书读书的时候,他也主动学习一下。 虽然学着学着就会倒下呼呼大睡,但到底是长进了。 行军一个月,燕扶光带领一小队人马到达北疆。 燕清淮赶紧把边境外几个部族的活动轨迹汇报给燕扶光,顺便说道:“三哥你来得正好,我刚得到消息,日佳族不日便会派人与大燕商量和亲的事。” 忍无可忍,他啐了一口:“太不要脸了!当咱们大燕的公主是大白菜吗?!还嫌让父皇继续割地给他们!” 日佳族嘴上说得好听,当真正危险来临,谁相信他们会遵守承诺帮助大燕?不反过来咬一口肉才怪! 混入内部的细作传回来的消息千真万确,活生生把燕清淮气得嘴上长满燎泡。 “前两天刚抓回来两个日佳族的人,太猖狂了,我让人把他们都关着,每天打一顿出气!” 燕扶光拍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他走出去几步又问,“人没打死?” 燕清淮不明所以,跟上他三哥的脚步:“忒皮实了这些人,打不死,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 燕扶光正好用得上。 接下来的日子,燕扶光每天忙于假扮日佳族人,带领他的小队在城外来回挑衅其他联盟中的小部族。 燕清淮学了几天,也带着一队人马参与其中,本就没多少默契可言的联盟成功内讧,日佳族原本计划前往大燕的策略只好搁置。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熙和帝拍手叫好。 “朕就知道,扶光一定可以!” 燕长风面对满桌子的奏折焦头烂额,简单附和熙和帝两句后实在受不了了:“父皇,您昨天没有处理折子吗?” 他发现桌上剩的这些还是他昨日没完成的。 想来想去,善良的他还是为熙和帝找了个借口:“您昨日有事忙?” 可忙了什么呢?熙和帝自己都说不出来。 他故作深沉地叹气,语重心长道:“朕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心里很难受,总是想起曾经最悲伤的事情,所以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燕长风呵呵一笑,换个借口他或许就会装作相信一下,但心里难受是什么意思? 他淡淡陈述:“父皇您从很早之前就这样了。” 熙和帝问心无愧道:“是!” 燕长风:“……” 好,他不是燕扶光,确实没有教训熙和帝的本事。 燕长风只能老老实实当牛做马把堆积如山的奏折处理了,当夜幕降临,宫殿内四处寂静一片的时候,他刚动了动脖子,就听到一声诡异的哽咽哭声。 突然,他坐直身子,凝神敛目。 仔细分辨后,声音是从隔壁发出来的。 是熙和帝。 燕长风神情焦急,他快步过去,就看见熙和帝趴伏在桌案上哭泣。 他小声地问一旁慌张无措的小太监:“怎么了?” 太监跪在地上摇头,他也不知道熙和帝为什么这样。 不过这样的情形最近好像很常见,熙和帝越来越频繁地背着人流眼泪,尤其到了夜晚,他的情绪仿佛更加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陷入悲伤,好几次都是天亮了还没睡着。 “父皇?”燕长风轻轻推推熙和帝的手。 熙和帝肥胖的身子一抖,他被惊醒过来:“什么?” 双眼茫然,但脸上眼尾的泪水都是真的。 这显然不同寻常,燕长风面露凝重:“儿臣让太医来给您瞧瞧?” 熙和帝呆愣片刻,试到脸上冰凉凉的,他抬手一抹,满手心的泪水。 “不必了,朕最近做梦做得多,他们看了也没用,开些安神药朕喝了也没有效果。” 燕长风追问:“您什么时候开始做梦的?” 他怀疑这不是做梦这么简单的事,可惜熙和帝眯起眼睛回忆半天什么都想不起来。 第229章 真正的心寒 距离燕扶光离开过去了一个多月。 今天是绿卿进宫给徐皇后请安的日子,按照规矩,澜哥儿、聿哥儿和九哥儿也要一同进宫。 绿卿在梳妆,澜哥儿牵着弟弟们的手在一旁交代:“待会儿进宫了,跟好娘亲和哥哥,不能随意给别的人抱,也不能乱说话乱跑,记住了吗?” 聿哥儿乖巧点头:“好。” 九哥儿跟着点头,嘴唇紧紧抿着,表情不耐。 他才不喜欢进宫,好多不认识的人要捏他的脸,还非要让他说话。 马车停在宫门外,九哥儿懒懒地趴在无霜肩上,刚才在马车上他差点又睡着了,现在精神不太好。 到了凤仪宫,他们哥仨在徐皇后面前排排站,挨个请安。 九哥儿就被徐皇后特别关注了,她道:“这孩子是怎么了?瞧着有些不一样……” 绿卿笑着解释:“回皇后娘娘的话,九哥儿没睡醒就是这样的,反应会慢一点,精神不大好。” 她不喜欢别人特意把九哥儿的“不同寻常”挑出来引人注目。 “哦,原来是这样啊!”徐皇后笑了笑,“我记得这孩子身子不好,你们还是多重视重视,有些问题拖延不得……” 她认为九哥儿比平常孩子呆得多,瞧见人不笑也不主动说话,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珠子盯着她,怪瘆人的。 绿卿笑容淡了,她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但九哥儿没事,我们也经常让府医给他看诊,府医都说了,九哥儿养得好,身子会慢慢恢复。” 徐皇后不接话了,她又让澜哥儿上前几步。 等澜哥儿到了面前,她双手握住澜哥儿的两只手,柔声哄道:“澜哥儿好些日子没进宫了,陪皇祖母在宫里住些日子可好?” 澜哥儿也觉得瘆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徐皇后。以前不是没跟绿卿进宫请安过,但哪次过来,徐皇后对他都是淡淡的,什么时候他们这么亲热了?澜哥儿完全不记得。 “孙儿也想陪陪您和皇爷爷,但父王临走之前给孙儿留下了许多功课,耽搁不得。” 澜哥儿笑不达眼底,把手抽出来,规规矩矩地垂在身侧。 徐皇后把他当成一般的孩子哄:“皇祖母给你准备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澜哥儿不想留在这里吗?又不是不回去了,你住几日,想什么时候回去,皇祖母就派人送你回去。” 绿卿听得很紧张,徐皇后是必须防备的,把澜哥儿放在她这里,无异于把澜哥儿往火坑里推。 好在澜哥儿聪慧,再次把燕扶光拉出来当挡箭牌,他天真地对徐皇后说:“孙儿做不了主,谁都不敢违背父王的话,不如孙儿写信去问问父王,父王答应的话,孙儿再来陪您?” 绿卿悄悄松了口气。 徐皇后表情冷淡些许,她翘着长长的指甲,碰碰澜哥儿的脸颊,意有所指道:“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缜密,不愧是你父王的儿子。” 澜哥儿迎着她的视线眨巴着清澈无辜的眼睛:“多谢皇祖母夸赞。” 徐皇后兴致淡了,果然不是自己的孙子,根本亲近不了。 绿卿和澜哥儿这边逃过一劫,江觅荷和燕筝儿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请安结束,江觅荷带来的女儿被扣在了凤仪宫。 她钻进绿卿的马车,心底的焦急一下浮现在脸上。 见状,绿卿让寄琴和无霜带上澜哥儿哥仨去坐另外一辆马车。 她倒了杯茶水给江觅荷,柔声道:“皇后说过几日会送筝儿回府,应当会遵守承诺,就算没有,你也可以借着筝儿身子柔弱离不开娘亲太久的借口去提一提。” 江觅荷冰凉的手指暂且暖和了些许,她低头啜了一口茶水,尽量稳住声调道:“要是筝儿在她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徐皇后的行为很奇怪。燕筝儿是她亲亲的孙女,从小到大也没得到她多少疼爱,突然把燕筝儿留在凤仪宫陪她,不怪江觅荷胡思乱想。 “她疯了!”想想还是气不过,江觅荷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澜哥儿和她有什么关系,不仅想把筝儿留下,还想留下澜哥儿?!” 这是最令人不解的地方。 江觅荷心神不宁:“我后天就去接筝儿回府!” 她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离开她的视线太久,江觅荷接受不了,也完全放心不下。 没想到,还没等江觅荷去把燕筝儿接出来,徐皇后就利用燕筝儿救出了她的儿子。 熙和帝被燕长风凝视的时候脑袋还是懵的。 他呐呐道:“筝儿想见她父亲了……怪可怜的这孩子,这么久没有父亲在身边……” 燕长风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动静极大地抽出一张信纸,毛笔沾饱墨汁,冷脸道:“父皇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儿臣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三弟还不知晓,儿臣顺道通知他一声。” 熙和帝虎躯一颤:“哎!别啊!” 燕长风只当没听见,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所有话语围绕一个中心点展开——我操劳国事是傻,你以身犯险是蠢,他又要放他大儿子出来作妖了,咱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不必继续,速速回京! 果不其然,收到来信的燕扶光一鞭子甩在了地上,掀起一面灰尘。 燕清淮一个不察,吓了一跳。 他啃着沾了灰尘的大馒头,腮帮子鼓起,看起来憨憨的:“……怎么了……” 他们刚出去挑拨关系回来,燕扶光在听人汇报细节,没时间用膳,他只好拿了个馒头啃啃,填填肚子。 燕清淮想了想,是不是他三哥不想看他啃馒头? 犹豫着,他吹吹馒头上的灰,暂时先揣起来,待会儿再啃。 燕扶光没心情点评他的傻样,啪的一下把信拍在燕清淮手上:“你自己看。” 燕清淮眯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往下看,看到最后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跟粗人混久了,脏话脱口而出:“他娘的!” “合着咱们辛辛苦苦每天就着风沙吃馒头,父皇半点不在意,他只在意他的皇后,和他的大儿子?!” 燕清淮无比认真地看着燕扶光:“三哥,这太子不当也罢……” 他不敢说出来的后半句话是:你去坐皇位我们才放心。 第230章 恶心的东西 燕清淮在看完燕长风的来信后很快丢失了继续冲锋陷阵的劲头。 他骂骂咧咧掏出啃得不忍直视的馒头,满腹牢骚道:“一次两次就算了,每次都这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父皇彻底对燕羡之死心?还有皇后,我真的是……” 说完,他把馒头当成燕羡之,凶狠无比地啃了一大口:“三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出京四个多月了,本来想好好把燕扶光交给他的任务完成后就潇洒回京,现在好了,满身风沙尘土减损了他的英俊,收到来信又差点把脸气歪。 出来一趟,燕清淮感觉自己沧桑不少。 他咽下馒头,冷声嘲讽:“回京后,父皇会记得他还有其他几个儿子吗?” 燕扶光气过后暂且冷静了下来,他用脚踢踢燕清淮:“馒头哪儿来的,给我一个。” 其他的先不管,把肚子填饱是第一位的。 夕阳西下,橙红色的霞光从遥远的戈壁滩另一头铺来,兄弟俩咬着馒头,相顾无言。 最后,燕扶光吃完馒头拍板决定:“再过几天,等日佳和羿丰打起来就撤。” 再留下去可能会引起怀疑,而且他要是再不回去,说不定熙和帝又要被徐皇后母子忽悠得晕头转向。 确定回程的时间,燕扶光亲自给燕长风回信,让他盯好熙和帝,至少在他回京前竭尽全力阻止任何荒唐事情的发生。 燕长风身负重任,他时刻保持警惕,好在熙和帝没有多余行动。 除了熙和帝,燕羡之也是重点观察对象,燕长风亲眼看着他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一出府就跑到熙和帝和徐皇后面前卖乖,京城中不知何时还流传起燕羡之是个好父亲的谣言。 时间会带走从前所有不堪——这是燕长风对燕羡之的评价。 绿卿进宫请安的时候也遇见过燕羡之。 他牵着燕筝儿的小手,白胖的脸颊带着笑,语气活泼地与燕筝儿说话,表面看起来确实是个好父亲。 但跟在他们身后的江觅荷脸色黑得不行,在燕羡之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一个又一个白眼。 绿卿牵着澜哥儿,这次聿哥儿和九哥儿留在府里没来,她客气冷淡地见礼,澜哥儿开口喊道:“大伯。” 燕羡之松开燕筝儿,拍拍手让澜哥儿去他跟前,澜哥儿抿唇看了看绿卿,谨慎地走了几步却没靠近。 “长得真好。”他笑眯眯抚上澜哥儿的脑袋,“要是你筝儿姐姐是个男孩子,你们俩就有话说了。” 似乎听出他说的不是好话,澜哥儿皱起小眉头。 燕筝儿从容自若地站在一旁,江觅荷心疼她,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 燕羡之悻悻一笑,挠挠下巴望向绿卿,企图从绿卿这里寻找共鸣:“三弟妹肯定也是这样觉得的?男孩儿还是比女孩儿更皮实好养,而且生了儿子的女人更有地位,你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不知道他怎么能当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说出这些话,绿卿抿唇道:“我们殿下说了,男女都一样,都是好孩子。” 澜哥儿看着燕筝儿说:“对,我和姐姐也玩得好,姐姐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姐姐。” 所以并不成立燕筝儿是男孩儿,她才会更受欢迎的说法。 燕羡之呵笑一声,上上下下将澜哥儿打量一下:“男女都一样的话,三弟就不会三个都是儿子了。”他自以为自己风趣幽默,半认真半玩笑道,“儿子太多不想要的话,不如分一个给我养。” 澜哥儿倏地抓紧绿卿,稚嫩的眼神露出防备和怒意。 江觅荷气不过,风度都不要了:“大皇子说话最好过过脑子!” 都是一个爹生的,她不明白为什么只有燕羡之一个人长歪了,而且偏生她父亲眼光不好,挑了燕羡之给她当夫婿。 他为什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绿卿差不多也是同样的想法,还是她家殿下各方面都太正常了,她第一次见到燕羡之这样不要脸的人。 “儿子女儿都是福气,我们殿下都喜欢,也都养得起,不辛苦大皇子了。” 燕羡之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转而又把他猥琐的目光投向绿卿:“弟妹能生,是三弟的福气。” 生孩子是女人的本分,生儿子是女人的职责。 燕羡之心想,燕扶光真是好运气,有这么个能生会生的妾室。 绿卿冷下脸,燕羡之的模样让人反胃,她没忍住呕了一声,泪水都浸出来了。 澜哥儿担忧不已:“娘亲……” 绿卿红着眼睛用手绢擦擦嘴角,稍微平缓一下,轻声对澜哥儿说:“娘亲没事。” 说话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害怕再看见燕羡之,就会彻底吐出来。 燕羡之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胖乎乎的脸颊气得发抖,肉一颤一颤的更恶心了。 他还没发怒,江觅荷就抢先一步:“能生是人家男人有本事!大皇子有本事的话,不如把你今天说过的话一字不落说去给太子听!” 什么玩意儿?!男人女人都乱搞的人,有脸说这些话! 燕羡之面庞扭曲,眼底浮现阴狠之意,他直直凝视江觅荷。 江觅荷扯着嘴角冷笑:“我劝你一句,适可而止。” 她不怕他,这种人不值得害怕,你比他强硬,他自然而然就会软下去。 江觅荷没功夫在这儿欣赏他恶心的嘴脸,关切询问绿卿:“还好吗?咱们先走,我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不必请太医,咱们走。” 只要不看见燕羡之,绿卿就不会犯恶心。 谁都不想搭理他,直几个人直接走远。 来到凤仪宫,徐皇后瞥一眼燕筝儿,慈爱地笑着问:“怎么就你们娘俩,你父王呢?” 燕筝儿委屈地扁嘴,抖着肩膀哽咽道:“筝儿不是男孩儿,让父王失望了……” 江觅荷干脆也跪下,声泪俱下地认错:“是妾身没本事,没给的大皇子生出个儿子来,但这不关筝儿的事……” 徐皇后垮脸:“胡说八道什么?人那么多也不嫌丢人,赶紧起来。” 江觅荷不肯:“是妾身的错,请皇后娘娘和大皇子不要怪罪筝儿,她是无辜的。”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 她们娘俩在凤仪宫殿内狠狠哭了一场,燕羡之好不容易营造的好父亲形象又被打破。 第231章 南下松江府 江觅荷和燕羡之撕破了脸。 其实从乔光远一事后,江觅荷对燕羡之的厌恶就已经到了极点,她忍受不了这样的男人,不会让他再靠近自己。 她带着燕筝儿来找绿卿,燕筝儿在一旁逗聿哥儿玩,江觅荷吐槽起燕羡之来一点都不带喘气的。 “以为作出那副样子就能把筝儿哄去?他也不看看筝儿是谁的女儿,我们江家可不管男女,养不出装模作样的虚伪小人!” 说起那天进宫请安的事江觅荷还很生气:“眼睛长着只有一个装饰的作用,离了皇上和皇后身边,他扶不上墙的样子就更难看了!” 而且对着他家三弟的女人说恶心的话,不怕燕扶光回来打他一顿? 江觅荷拉着绿卿的手出主意:“你家太子回来,你就告状呗,让太子找人把他打一顿,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他出现在我面前了。” 江觅荷对燕羡之没有丝毫感情。 在嫁给燕羡之之前,江觅荷就知道他的后院女人不少,是个浪荡的性子。成婚后她也没对燕羡之抱有多大期望,生了燕筝儿出来被他们母子嫌弃,江觅荷就对他死心了。 后来这么多年里,燕羡之爱宠幸谁宠幸谁,江觅荷掌管着府里管家权,好好养把女儿养大,加上身后还有江家撑腰,日子并不难过。 某些心情糟糕极端的时刻,她甚至想着,燕羡之干脆死了算了,没有他,她们娘俩的日子还过得更好。 “什么时候他彻底消失在我们面前才好。” 她说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绿卿顾及燕筝儿,还回头看了一眼。 江觅荷小声告诉她:“我们娘俩一心,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有这样的父亲,不如没有。江觅荷不想用谎言欺骗燕筝儿,把燕羡之在她心中的形象过分美化,她宁愿燕筝儿一早就知道燕羡之不是好人,别对他存有幻想。 绿卿能理解江觅荷的想法,因为江觅荷从来都没有依附燕羡之而活,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她都是她自己,没有别人,她一样能活得精彩。 思及此,她放心下来,笑着问:“筝儿多少岁了?” “快十岁了。”谈起女儿,江觅荷气质都变得温柔,她很满足有这样一个孩子,“都是大姑娘了,刚生出来的时候小小的,好多人都说养不活,可我偏不信,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放弃。” 绿卿也很佩服她:“你一个人能把嘉宁郡主养这么好,很不容易,但是也很值得。” 江觅荷不觉得自己女儿比任何男孩儿差,她骄傲地对绿卿说:“这是我嫁给大皇子后,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等你养了女儿你就知道了,贴心得不行,我想好了,长大后若是筝儿遇不上好男人,干脆不嫁了,我有那么多嫁妆,一辈子养着她,她一辈子陪着我,我们母女俩快快乐乐过日子。” 传宗接代?她和她女儿过完自己这辈子就干干净净地死去,谁管这破事?! 何况,给燕羡之这种男人传什么宗接什么代?他配吗? 绿卿知道江觅荷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她已经想到了以后的事情。 虽然她之所以还好好活着是因为攀附了男人,但跳出这个,绿卿可以说她很认可江觅荷的说法。 她甚至说:“以后我要是有女儿,我也和你一样,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事事以她的感受为先。” 江觅荷舒心一笑:“我就和你说得上话!” 春雨绵绵,全国各地降雨充沛。 燕羡之赶在燕扶光回来之前在熙和帝这里求了一门差事——他要去松江府一带巡视河堤。 熙和帝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抢着去,但为了不让他在跟前碍眼,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悄悄对燕长风说:“朕把他支出去跑腿了,你告诉扶光一声,朕不会掉以轻心的,朕不糊涂!” 燕长风呵呵一笑,笑完把桌案上的奏折分出大半:“儿臣还会顺便告诉三弟,他没在京城这些日子,您都在认真处理国事家务。” 熙和帝捂着心口咳嗽:“长风啊……朕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转身溜出了长定殿,一路溜达着到了凤仪宫门口。 熙和帝一直没想到,徐皇后年老色衰,可经过教训后倒是变得比年轻时候温柔了许多,而他最喜欢被人捧着说话,所以他这些日子很喜欢来找徐皇后。 不仅如此,徐皇后宫里时常备着他喜欢的汤,来了就喝一碗,喝完再和徐皇后说话。 一碗汤从容饮下,熙和帝擦擦嘴回味道:“还是皇后这里的汤最合朕的心意,也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 徐皇后故作神秘:“臣妾还是不告诉您了,不然您让御膳房学了去,就不会再来臣妾宫中了。” 熙和帝哈哈大笑:“既然如此,不说就不说!” 徐皇后掩唇轻笑,试探道:“臣妾听闻羡之在您这儿讨了份差事?”她顿了顿,轻轻把手覆在熙和帝手上,眉间微蹙:“您可别纵着他,他虽然年纪是最大的,可还是没有扶光他们几个沉稳。要臣妾说,何必给他差事,他做不好岂不是给您丢脸?” 变了变了!他的皇后真的变了! 换做以前,徐皇后肯定会让他给燕羡之安排最风光的差事,何时说过这么体贴、这么有自知之明的话? 熙和帝内心大为震撼,看向徐皇后的眼神中带着感动。 “不会,巡视河堤这么简单的事,他没道理做不好。” 熙和帝信心十足,夏季才是常常下暴雨的时节,那时候河堤才容易被冲垮,现在让燕羡之去松江府一带,不过是不想看见他留在京城。 因为他得到消息,燕扶光快回来了。 怎么说呢?他有点点害怕,总觉得好像对不起他其他儿子。 熙和帝神游,徐皇后唤了几声他才听见。 “皇后,你说什么?” “臣妾说,如今才四月,若是河堤没有异常,臣妾想,不如直接把羡之留在松江府,夏天下雨次数多,让他好好守着,一有情况也好及时上报。” 听起来有道理,而且燕羡之离京城远点也好,熙和帝顺势就答应了。 第232章 做了个美梦 燕扶光才从北疆返程,得知熙和帝把燕羡之打发去了松江府,他沉默了许久,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熙和帝故意,他只是让燕羡之去巡视河堤而已,干的也是苦差事。 可他不是故意的,去的又是松江府。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十三年前燕羡之害死人的地方,现任松江知府可以肯定和徐皇后母子关系匪浅。 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熙和帝误打误撞,成全了他。 梁非欲言又止:“殿下,松江府那知府于畔山和大皇子……” 这两人是一丘之貉,放在一起可还得了? 可燕扶光现下一时半会儿赶不回京城,更去不了松江府,他只能吩咐梁非:“写信派人去松江府盯着,后面的事再说。” 回京怎么说还要一个月时间,等他到了再做决定的话,燕羡之说不定早就暗中防备好了。 梁非对此很担心,他咕哝道:“万一他们背后搞小动作怎么办?” 马蹄哒哒,尘土飞扬,燕扶光坐在马背上,锐利地目光望向京城的方向:“那就盯紧点,这次给他算总账。” 毒药的事情他调查清楚了,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燕羡之摁死。 他跑去松江府,不管谋划着什么,燕扶光都要让他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 “皇后那里也不能松懈,让人密切监视她和燕羡之的书信往来。” “是!属下遵命!” 队伍快速行进,燕清淮拽着缰绳跑得很快,他心情不好,不管是燕羡之的事,还是祝清嘉,都让他心里烦闷。 自己憋闷了一会儿,还是想找人倾诉,他磨磨蹭蹭掉头回到燕扶光身边,不声不响地挤走梁非,挨着燕扶光骑着马往前走。 他不说话,只用眼神一下下暗示燕扶光快点关心关心他。 燕扶光不搭理,爱说不说,他不是对什么人都有好脾气的。 燕清淮懒懒地挥了一下马鞭子,双脚磕了一下马腹:“三哥……你就没发现我有点不一样?” 燕扶光闲散自在地眯着眼睛看远处的风景,闻声回答他:“何止一点啊,又黑又丑,大不一样。” “三哥!你说什么呢!我这几个月日日夜夜操劳,难道不值得你关心关心我?” 燕清淮委屈死了,怎么什么都不如意?燕羡之这坏东西又被放出来,祝清嘉还是对他冷冷淡淡,现在加上燕扶光的态度,他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 “我要回去找父皇对峙!我要回去找祝清嘉问清楚!我要和三哥你绝交一个时辰!”燕清淮气势磅礴地吼。 他不发疯,谁都把他当软柿子捏! 可怜惨了,燕扶光都忍不住关心他一下:“闭上嘴,吃了满嘴沙。” “呸!呸呸呸!” 绿卿也听说了燕羡之去巡视河堤的事。 她还专门问了江医女:“我记得你是松江府人?这个时节,河水会涨很多吗?” 江医女凝神给绿卿把脉,抽空回答绿卿:“我的户籍是松江府的,可自小没在那里长大,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她轻轻松开绿卿的手腕:“侧妃最近精神如何?” “总是疲累,可能是春困。” 江医女有点犹豫,她刚才观察了绿卿的脉像,有点像但又不能确定。 绿卿难得看见江医女吞吞吐吐的,她问:“怎么了吗?” “没事,我看看您最近在喝什么药。”寄琴拿来绿卿的药方,就是之前江医女开给绿卿调养身体的那副。 她看了会儿,说道:“您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药喝完就停了,到时候我再来给您把脉瞧瞧。” 药方中有几味药会影响脉象,所以她不能确定是不是心中猜想的那样。 绿卿很信任她,马上答好。 “那您这段时间小心些,别碰太凉的东西,也别太累。” “好,我会记住的。” 送走江医女,绿卿数了数日子,燕扶光应该在回京的路上了。 “也不知道殿下受没受伤……”绿卿一个人喃喃自语。 寄琴刚才听了江医女的嘱咐,心底隐隐冒出个想法。 回来看见绿卿皱着眉打瞌睡,她赶紧说:“主子,您累的话就去歇歇,待会儿小主子们过来,奴婢看着他们,有事奴婢叫您。” 绿卿实在是困,想想也就点头去了内室睡觉。 一直往京城赶的燕扶光一行人临时找了个驿站休息。 大家简单洗漱沐浴后就睡了。 第二天醒来,燕清淮疑惑燕扶光怎么满面春风的,他不要命地凑近,悄声问:“三哥昨晚去哪儿快活了?你给我说,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燕扶光一巴掌给他拍远,冷冷道:“滚,敢乱说话,把你舌头割了。” 燕清淮不死心:“没事的话,你笑这么开心?” 他只有在京城的时候看见他三哥这副模样过,那时候还可以说是因为魏侧妃。可这离了十万八千里的,魏侧妃在哪里?别是他新找的红颜? 怀着自己不如意也见不得别人好过的想法,燕清淮鬼鬼祟祟摸到了燕扶光房里。 一个人影也没有,唯独桌上铺开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字。 “澄、湄、珂……”燕清淮皱紧眉头,“什么意思?” 恰好燕扶光交代完事情回屋,他一把夺过这张纸,“你干什么?” 燕清淮见他小心翼翼把纸折起来揣好,更好奇了。 “三哥,你到底遇见什么好事了?” 燕扶光懒得搭理他:“赶紧下去用了早膳继续赶路。” 原以为这就算了,没想到他还是要问。 马背上,燕清淮不厌其烦问了一遍又一遍:“说说呗,那么无聊,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 燕扶光提醒他:“或许你听了不会太开心,会很嫉妒我。” “嫉妒?我非听不可了,还能嫉妒你什么?” 燕扶光挑眉一笑,缓缓开口:“我梦见我要有女儿了。” 所以一大早就醒了,太高兴了,根本睡不着。 第233章 第三胎 燕羡之离开了京城,熙和帝与徐皇后重修旧好,京城上空的空气貌似都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帝后二人琴瑟和鸣,徐皇后的舒心带在脸上。 “过些日子扶光和清淮就要到了,本宫决定为他们设宴接风。” 绿卿记得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不过那时候她忙着算计宁华月,没机会第一时间看见风尘仆仆归来的他。 这次,她和宁华月暂时没有恩怨纠葛,应当可以顺利进宫给他接风? 绿卿充满期待地想着,徐皇后下首的陈妃却在这时特意提起了燕羡之。 “臣妾听闻大皇子去的是松江府?那个地方距离京城不远,若是早些办完差事回来,恰好可以与太子他们一同回京,这样皇后娘娘的接风宴就更热闹了!” 陈妃笑意不达眼底,她怀疑徐皇后暗中在熙和帝面前给燕羡之求了什么好差事,只是现在不说出来而已。 徐皇后不接茬,她淡淡看了一眼陈妃,偏头看着桌上摆的新鲜的瓜果:“大皇子巡视河堤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用不着接风洗尘。” 陈妃想从徐皇后这里套话硬是没行得通,她嘴角下拉,轻轻咬着牙关道:“大皇子是皇后和皇上的孩子,到底和其他兄弟们不一样,皇上待他格外宽容些。” 燕羡之前前后后干出这么多该死的事,偏生他又活蹦乱跳出现在了大家面前,这不是熙和帝偏心是什么? 这话不仅代表陈妃的不满,也是其他人的心声,奈何其余人又不敢在徐皇后面前直言。 徐皇后索性就装作听不懂,她道:“皇上对孩子们肯定能过都是一样的,只是羡之自小就喜欢黏着他父皇,想来是这个原因。” 陈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几下嘴角就没说话了。 绿卿没怎么听她们交锋,她只关心燕扶光。 他要回来了,而且就目前传回的消息看,他貌似也没受伤。 这是她最大的期盼。 绿卿直到回府都还高兴着,下马车的时候,她略微蹦了一下,寄琴就白了脸。 “主子!您小心些!” 绿卿不明所以:“怎么了?” 燕扶光一走,绿卿闲下来就会想他。 她没空关心自己身体的变化,可寄琴却每天都在担惊受怕。 回到锦箨院,寄琴就郑重其事地对绿卿说:“您停药也有些日子了,奴婢待会儿就让江医女来给您瞧瞧?” 这事之前江医女确实交代过,绿卿不用怎么思考就点头了,毕竟检查一下不是坏事,万一还需要喝药也好对症下药。 “好,你去请她过来。” 绿卿喝了盏茶,慢慢悠悠等着。 路上寄琴已经和江医女通过气了,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江医女为绿卿诊脉,着急问道:“怎么样?” 江医女认认真真地观察绿卿脉像,久到绿卿自己都开始紧张了。 “还没养好?再喝点什么药呢?” 江医女放下绿卿的手腕,轻笑着摇头:“恭喜魏侧妃,您不需要再喝什么药了,小主子都在您肚子里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了。” 绿卿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懵了,两个多月前她都还在喝药,那时候就有孩子了吗? 她慌乱不安地摸上小腹:“孩子会不会有事?” 江医女为绿卿消除了担忧,她道:“从您的脉象上看,您身子养好了很多,而且我后面给您调整过药方,孩子应该没事。” 一开始绿卿身子差,她不建议在那个时候有孕,后来给绿卿慢慢调养,燕扶光也盯得紧,药汤换成补药,绿卿现在的身子能承受得起怀孕生子的辛苦了。 “不过您还是要小心,太子殿下很早就说过,万事以您的身体为先,什么都没有您重要。”江医女补充道。 绿卿听她说完就笑了,既然她身子恢复了,恰好孩子也到了,这是很好的事情啊。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江医女一走,寄琴、曼冬高高兴兴地贺喜:“恭喜主子,咱们锦箨院往后更热闹了!” “这事我们几个知道就好了,先别说出去,等殿下回来,我再给你们赏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燕扶光不在的时候,绿卿必须尽量低调。 前面三个儿子已经让许多人眼红了,此时若再传出她有孕的消息,岂不是自己把自己立成靶子? 绿卿不会这么做。 寄琴和曼冬她们当然和绿卿是统一战线的,其实不必绿卿交代,她们也不会傻乎乎再这个时候说出去招仇恨。 “是,奴婢们清楚,请主子放心。” “对你们二人,我自然是完全放心的,就是外面的人,人心难测,我不想出现任何意外。”绿卿一人赏赐了一只金镯子,“咱们先悄悄高兴高兴。” 怀孕的事只有身边亲近的人知道,江医女被绿卿嘱咐过不会乱说,除此之外绿卿连澜哥儿他们都没告诉,只是会偶尔试探他们对弟弟或者妹妹有没有期待。 孩子们都很希望再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绿卿笑眯眯又问他们要弟弟还是妹妹。 澜哥儿已经有两个弟弟了,他本来不想要弟弟的,可问了绿卿得知谁也不能控制孩子是男是女后,他改变了说法。 “弟弟妹妹都可以,我是哥哥,肯定会对他们好的。” 好哥哥就不该嫌弃弟弟或者妹妹,只要是娘亲生的,他都喜欢,都会爱护他们。 聿哥儿和澜哥儿是一样的想法,他觉得九哥儿也很好呀,再来一个这样的弟弟,聿哥儿也会很高兴。 绿卿放心了下来,转过去问九哥儿的想法。 九哥儿有模有样的思考了会儿,回答绿卿:“妹妹。” 弟弟妹妹什么的,九哥儿没有概念,只是听说娘亲说过想要个女儿,那娘亲生下来的就是他的妹妹喽。 绿卿嘴上不说,心里是期待有个女儿的。 她想养一个女儿,不必教导她乖巧懂事、贤良淑德,她要她做一只自由的鸟儿,不被束缚,自由一生。 第234章 回京惊喜 五月,燕扶光一行人回京。 男人在外面立了功,留在府里的女人也跟着有面子。宁华月拖着病体也要进宫赴宴,享受享受其他人的吹捧。 陈清姿一如既往抗拒进宫,所以绿卿的马车上只坐了她一个人。 到了宫门外遇上祝清嘉,绿卿让宁华月先走,她随后和祝清嘉一起。 宁华月斜睨了她一眼,望向祝清嘉:“大庭广众之下,还是有点规矩,别丢太子府的脸。” 她的本意是看不惯祝清嘉一个王妃和绿卿这样的妾室玩在一起。 但祝清嘉偏要曲解,又气又笑道:“怎么了?和我在一起就丢脸?太子妃对我有什么不满,不如一次性说出来,省得咱们今后见了还要惺惺作态地互相打招呼寒暄。” 宁华月瞪着眼睛,丢下一句:“不可理喻!” 说完,她不再与祝清嘉纠缠,扭头走了。 祝清嘉轻啧一声:“我原以为世家大族不会养出此等完全没有肚量的人,没想到是我见识少了。” 绿卿扯扯她的衣袖,不愿意在这么好的日子说晦气事。 “恒王也是今天回来。”她认真观察了一下祝清嘉的装扮,点头肯定,“今日你打扮得很漂亮,好好聊聊。” 祝清嘉才不会告诉别人,她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衣橱里的衣裳全都试了一遍,才确定今天穿哪件。 她红着脸嗔绿卿:“你也不差啊,有几天没见了,你气色挺好,你家殿下回来了,不得好好疼疼你?” 绿卿被她直白的话语羞到了,可她家殿下今天是别想做什么了,孩子才三个月,禁不住折腾。 瞧见绿卿也闹了个大红脸,祝清嘉摆摆手:“算了算了,咱们别互相伤害了!” 绿卿小心着肚子,安安静静等着燕扶光进宫。 大殿上,燕扶光和燕清淮跪在熙和帝面前:“儿臣参见父皇!” 熙和帝欣慰不已,儿子有本事就是他这个爹有本事,他激动地亲自扶起两个儿子:“好好好!朕听说你们的计划取得了很大成效,朕要好好赏赐你们!” 燕清淮余光往两侧瞥,心思不在熙和帝身上。 他没什么想要的赏赐,快点说完话让他去见见祝清嘉就好。 身旁的燕扶光倒是沉得住气,不过他越表现得沉稳,熙和帝就越说越心虚。 没办法,他对着燕扶光这张脸,很容易不受控制地反省自己做过的事。 燕扶光一离开京城,徐皇后和燕羡之就被放出来了,之前不觉得,熙和帝现在后知后觉,这个决定是不是做得不对?好像他一直防备着燕扶光似的? “那个……赏赐朕会给你们送去府上,快些坐下用膳,朕瞧你们兄弟俩都瘦了!” 燕扶光点点头,等他过两天再去找熙和帝评理,他阔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宁华月坐在他身边,绿卿的位置稍稍靠后些,燕扶光直接让人把绿卿的桌子摆在他另一边。 殿内的人全都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很多人想劝他说这不合规矩,但又不敢开口。 就连熙和帝都只是毫无意义地清清嗓子,见燕扶光并不搭理之后,他就默默转开了视线,不管这事。 宁华月面庞扭曲,好几次想说话却碍于燕扶光对绿卿一贯以来偏爱不敢开口,在府里丢人和在众人面前丢人,哪个更丢人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从前还是期盼燕扶光至少做做表面功夫,得到这么多教训后,宁华月死心了。 绿卿却表现得很为难,她犹豫着不敢上前。 没办法,燕扶光可以让她过去坐,宁华月可以不阻止,熙和帝也可以不管,但唯独她不能表现得迫不及待。 其实她也很想挨着她家殿下,不过也能忍受这点距离。 可绿卿忍得了,燕扶光忍不了,他拍拍身旁的椅子:“过来。” 这声命令音量不小,大家都听见了。 于是原本寂静的殿内偶尔响起几声刻意压低的交谈。 “你听见没,是太子殿下让魏侧妃过去的。” “听见了,我又不是聋了,怎么会没听见?不过这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燕扶光不管其他人想的什么,他单纯就是想靠绿卿近一点,他再次说道:“过来坐我身边。” 绿卿忍着雀跃过去坐下,燕扶光放在桌下的手顺势握住她。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后面燕扶光就很规矩了,一直埋头用膳,偶尔喝两口酒。 直到宴会结束上了马车,他才一把将绿卿抱到腿上。 “想我没?”高挺的鼻梁在绿卿颈间亲密地磨蹭,低沉的嗓音钻进绿卿耳朵,染红了她的侧脸。 绿卿笑容飞到眼角,她回答道:“想呢,每天都在想。” 燕扶光满意了,他英俊的眉眼舒展开来,黑眸染上星星点点的碎光。 “珍珍。”他抱着绿卿的腰,给她分享自己做过的美梦,“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有女儿了。” 绿卿愣了愣,她捧着燕扶光的脸,笑容忽然绽开:“你做的梦,或许很快就要实现了。” “嗯?”燕扶光没明白,长而直的睫毛困惑地扇了两下。 绿卿垂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温柔似水道:“我有孕了,差不多是你回程的那几天诊出来的,只不过我害怕,就没告诉别人。” 燕扶光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他的原计划是:先做个美梦,再一次次切身投入实践中去,他有预感,这辈子他肯定会有女儿。 “女儿?”燕扶光松开环在绿卿腰间的手,小心翼翼摸上她的肚子,“怀上多久了?” 绿卿笑话他:“殿下之前说过不管男女都喜欢的,现在肚子里的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就认定为女儿,万一生下来是儿子,他可要不高兴了。” 燕扶光认账,但他有新的理由:“男女肯定都一样是我们的孩子,女儿我肯定会忍不住偏爱几分。”望着怀里明媚娇美的绿卿,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认真道:“不过谁都越不过你。” “殿下又哄我。”不过绿卿被他哄得舒心极了,靠在他怀里说:“孩子三个月了。” 是他离京前那几晚怀上的,燕扶光很开心,关心绿卿道:“闹你没?” 绿卿对孩子的乖巧很满意,她摇摇头,语气很自豪:“可乖了,都只吐了两天就好了。” 燕扶光暗自点头,不折腾他们娘亲的孩子才是好孩子,比起对女儿的期待,他更舍不得绿卿受罪。 第235章 前来贺喜 绿卿有了身孕,而且还满了三个月。 宁华月气老天不公平:“三个儿子还不够,再多生几个,太子府干脆随她姓算了!” 灵韵也笑不出来,老天爷已经不是公平不公平的差别了,魏侧妃这运气,她该是老天爷的亲女儿才对! 可主仆俩再生气也没办法,毕竟现在燕扶光又回了府,她们不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叫丹红过来!”宁华月气呼呼地吩咐灵韵。 丹红沉浸在抱上大腿的喜悦中,听见宁华月找他,不得不收敛喜意,温顺恭敬地来到她面前:“主子您找奴婢有什么事?” 宁华月对丹红不可能和对灵韵一样放心,她斜睨着丹红,显然一副为难人的样子:“你曾经在魏氏院子里伺候,可知魏氏平时有什么小习惯?” 询问人家生活中的小习惯?这是要做什么?! 丹红警惕起来,斟酌片刻道:“奴婢从前在魏侧妃的院子里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真正在魏侧妃身边伺候的只有寄琴和曼冬,因此奴婢对魏侧妃没有很了解。” 事实本就如此,若不是魏侧妃还用得上她,她现在根本也不会再与锦箨院有什么联系,说不定连姓名都早就丢在了板子底下。 宁华月冷冷斥道:“到底不是我带来的人,不中用得紧!要不是看在王嬷嬷的脸面上,你没有资格来我身边伺候。” 丹红惶恐不安地跪下认错:“是奴婢蠢笨,没有能为主子分忧,请主子责罚!” 一旁的灵韵与丹红相处不错,她每次使唤丹红做什么,丹红都很快去做,因此灵韵愿意在宁华月面前为她求求情。 “主子,丹红虽然不机灵,但是个老实的性子,王嬷嬷的眼光您应该相信,您就饶了她这次。” 宁华月自从身子变得不好,人也难缠几分,她并没有因为灵韵的话就宽容丹红,“滚出去跪一个时辰。” 丹红可怜兮兮地跪到廊下,屋里宁华月砸了个杯子。 灵韵也跪了下来,忐忑不安地等着她发泄脾气。 “要我睁着眼睛看她风风光光,我不如去死!” 宁华月阴沉着消瘦的面庞,她忽然想起熙和四十二年元宵家宴那天,只因为那道菜里加了薯蓣泥,燕扶光就让人把魏氏桌上的这道菜撤了,她的另一个丫鬟兰心当时也因为魏氏被罚跪。 薯蓣? 她坐正身子,眼睛发亮:“去打听打听,魏氏是不是不能吃薯蓣。” 府里各个主子的忌口,膳房的人肯定清楚。以魏氏如今的地位,没有人敢给她吃她不能吃的食物,所以灵韵很快就打听到了。 “主子,听膳房的人说,当时魏侧妃还是侍妾的时候,吃了一次薯蓣,病了一场,后面殿下打了招呼,膳房就一直留心着。” 宁华月微微点头,唇角露出一丝冷笑。 来锦箨院贺喜的人很多,光是府里,除了宁华月之外的人全都来了一遍。 有地位的女人还好,陈清姿、郭舒兰和屈冬儿她们既不喜欢燕扶光,又不嫉妒绿卿,日子一样松松快快地过,来贺喜的时候也很真诚。 唯独背靠宁华月的两个侍妾——方雅和许柔,她们的不甘心随着时间流逝,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浓。 望着春风得意的绿卿被人吹捧恭维,她们站在人群外,笑容都很勉强。 绿卿瞧见了却也不在意,觊觎她家殿下的女人多了去了,这种没有意义的醋她才不会吃。 送走一群人,寄琴和曼冬把她们带来的礼物登记归类。 方雅和许柔送的是两个粉粉嫩嫩的小肚兜,一看就是给女孩儿用的,虽然知道绿卿和燕扶光期盼有一个女儿,但曼冬看见这两件礼物后还是没忍住撅了嘴。 “她们盼着主子生女儿,却不想殿下也喜欢女儿。”曼冬仔细一想又很想笑,方雅和许柔巴不得绿卿生女儿,可她们懂什么?主子有三个儿子了,再来个女儿,才真正凑成了儿女双全! 绿卿看了一眼那两件肚兜,没伸手去碰,不过颜色和样式是很好看的,“让绣房……算了,还是我自己来,我给孩子做两件这样的肚兜,待会儿你们找点颜色鲜艳点的布料出来,要最柔和的那种。” 她不紧不慢地做着小肚兜,祝清嘉装了两大马车礼物来道喜。 祝清嘉身材瘦弱但是声音不小,远远看见绿卿就开始表达她的惊喜:“你怀孕了!!” 绿卿轻轻点头,笑道:“是呀,怀孕三个月了。” 祝清嘉小心翼翼地上前扶住绿卿:“快进屋,我们什么关系,用得着你亲自出来迎接?别累着你。” 一听说绿卿怀孕,她就高兴得坐不住,收拾收拾直接来了太子府。 坐到软榻上,祝清嘉试探性地问绿卿:“我摸摸?”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像祝清嘉说的,她们俩的关系,不必要太客气。 绿卿让祝清嘉碰了碰她的肚子,她笑道:“还很小,都没开始显怀。” “我看你气色挺好我就放心了,之前看好多人怀孕,脸色都差得很,我怕你也是,所以收拾了好多补品过来。” “多谢你的好意,我和孩子会好好用的。” 祝清嘉坐了会儿,面上的笑越来越明显,她拍拍绿卿的手背,开心道:“我给你说个好消息!” 绿卿乖巧坐着,双手放在膝上:“你说,我好好听着。” “嘿嘿!”祝清嘉抬起手轻轻拍拍脸颊,她不大好意思看绿卿,说话声音也没有很大,“我们说清楚了,他没怪我,还说喜欢我!” 其实真正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后,她浑身轻松了好多。本来不抱希望燕清淮能毫无芥蒂,可他说他对她的喜欢超过对这些事的介意,所以他原谅了祝清嘉当时的算计。 “我原以为他是个气量小的男人,但他好像还行哈!” 有些细节她不想解释,他也没再追究,过后还给她为自己从前的无礼和说过的过分的话诚心道歉了。 祝清嘉满面羞红,手绢被她揉搓成一团,乱七八糟地握在手心。 绿卿为她高兴:“多好啊,刚好都喜欢对方。” 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第236章 荤素不忌 绿卿怀孕,最紧张的人是燕扶光。 这几天晚上他们躺在一起,每当绿卿以为他会做点什么的时候,他都会在最后关头默默住手,然后自己躺在另一侧慢慢平复。 几天之后,燕扶光每次都能忍住诱惑,有时反倒是把绿卿的火撩起来了。 “殿下……”她勾着他修长的脖子,红唇吐出湿热的气息撒在他耳畔,“江医女说,过了三个月就可以轻点……” 燕扶光摇摇头:“我能忍住,而且忍忍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事没你和孩子重要。” 他能忍住,可她难受啊。 绿卿快哭了,拍拍燕扶光的肩膀撒娇:“殿下,试一试。” 她之前怀孕,他一直都规规矩矩的,这次换成她不规矩,燕扶光招架不住,但又不可能由着她乱来。 绿卿眼睛湿漉漉的,人还粘在他身上软乎乎地要求,燕扶光看着心疼,贴在她耳朵上问:“很难受?” 绿卿娇娇地哼了一声,她有些害羞,从前很少这样的,怎么现在觉得有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 “殿下……”她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我在。”燕扶光眸光暗了暗。 ……(六个点代表——啊啊啊啊啊啊,我也很无语的意思) 绿卿微微颤抖着喘息。 燕扶光拿过床边的帕子擦擦手,低头在她滚烫的面颊上吻了吻,低声问:“还难受吗?” 绿卿不难受了,但她不敢见人了。 衣裙散乱地倚在燕扶光怀里,她哼唧一声无助地捂住脸。 燕扶光低低笑着,顺便把她的手取下来,十分认真地问她:“怎么了?不舒服的话我下次再轻点?” 绿卿闭上眼睛,红润的小脸埋进他胸膛。 燕扶光轻声哄着:“你要给我说,你的感受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让你舒服。” 无奈,绿卿只好回答他:“……舒服的。” “舒服就好。”燕扶光起身洗了手,再给她倒了杯温水,喂给她喝下后,他用指腹擦去她唇上的水珠。 绿卿死死盯着他的手,眼神明显有话说。 燕扶光好笑,解释道:“洗过了。” 绿卿脸上的火腾的又烧了起来。 她呐呐道:“……要不你再洗洗?” 燕扶光不去,他掀开被子躺在绿卿身边,搂住她的腰说:“干净的,不洗也是干净的,我不嫌弃。” 他眼中,绿卿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他喜欢的模样,他心甘情愿做这些让她快乐的事,而且还告诉她:“这种事不必害羞,人之常情不是?你不仅可以要求我为你做这些事,还可以坦坦荡荡地享受。” 他们是最亲密的两个人,燕扶光恨不得明明白白地接收到任何来自绿卿的反馈。 绿卿尝试着说服自己,好半天后她才缓过来,然后轻声告诉他:“下次要殿下更温柔点。” 他手指比之前更粗糙了些,她都有点疼了。 燕扶光吃了蜜一样,他喜欢绿卿对他坦诚,享受她对他独一无二的亲密。 “嗯,我记住了,都依你。” “殿下真好!”绿卿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尽量大方道,“殿下需要帮助的时候,也要告诉我。” 让对方快乐,对他们来说绝对不是值得羞耻的事,绿卿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燕扶光吻回去,接着把她在怀里调整好姿势,轻哄道:“我会的,你累了就快睡。” 绿卿带着满足睡去,燕扶光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香味,也慢慢沉入梦乡。 燕扶光回京有几天了,熙和帝没发话,他就一直待在府里没去上朝。 书房里摆着几个从前没见过的花瓶,里面插着五颜六色的花,与燕扶光一贯的审美相背。 梁非只看了一眼,就能确定这些花是从锦箨院搬来的,再确切点说,花是魏侧妃插的,否则他们主子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看束花都深情。 “主子,派去监视大皇子的人来信了。” 梁非把信封放在桌上,燕扶光拆开看信,他端端正正地站好,余光却一直在书房里扫来扫去。 这书房已不是他从前熟悉的模样。角落里挂着的画,应当是大公子画的;多宝阁里摆着的小木马应当是三公子的;旁边歪歪扭扭的“福”字写得很抽象,要不是看了很多次他都认不出来,他主子还特意裱起来了,这应当是二公子写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告诉梁非他的主子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他肯定不相信。 燕扶光把信放在桌上,冷冷开口:“他就住在于畔山府里?” 梁非立马回过神:“是,不仅住在于府,属下还听说……”下面的话说出来怕脏了燕扶光耳朵,他假装说不下去,让燕扶光自己说想听。 燕扶光敲敲椅子扶手:“继续。” 梁非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和八卦:“属下还听说,于大人的小女儿成了大皇子的‘红颜知己’,那于小姐去年死了丈夫,就回了娘家一直住着。” 带消息回来的兄弟还和他唏嘘:这大皇子还真是荤素不忌啊,男女通吃,寡妇也不放过。 梁非说完,兴致勃勃地继续卖关子:“后面大皇子和于小姐日久生情,但结果您猜猜怎么着?” 燕扶光冷淡地睨他一眼,梁非从善如流地接着说:“您猜对了,那于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底下的弟兄们不经意间在一个小医馆问出来的。” 意思就是说,燕羡之沉进了爱河,很快就会成为于小姐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精心挑选的亲爹。 真有点意思,燕扶光笑了起来。 “除了医馆里的人,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没有,属下第一时间就给了那大夫一笔银子,他准备离开松江府,来京城开医馆了。” 还算机灵,燕扶光挑眉:“干的不错,下去领赏,其他的别管,他生平最遗憾的就是没当够爹,让他好好当一当。” 他回来后,澜哥儿已经把他陪娘亲进宫请安遇见燕羡之前前后后说过的话告诉了他。 燕扶光现在都还气,他叫住快要跨出书房的梁非:“让人套上麻袋,悄悄把他打一顿。” 梁非利索应道:“是!” 第237章 他没错吗 春光正好,绿卿在院子里待不住,给燕扶光说了一声她要出府去和林淑娴见面的事。 她的理由不容拒绝:“太闷了,我心里不舒服。” 现如今再没有比她更重要的,即使没有孩子,她心里都不舒服了,燕扶光不可能在把她拘在府里。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可要我陪你去?” 还是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出门,燕扶光想跟着。 绿卿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他肩上,笑眯眯地歪头说道:“殿下,您忙自己的事,只是去见齐王妃而已。” 即使没有去上朝,燕扶光并不轻松,每天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不会减少。 她很依赖他是没错,但不代表她离开他就会出事。 绿卿想着,手指摁住了燕扶光头上的穴位,温声道:“您自从回来都没好好休息,今天要是事情少的话,中午就睡一觉,下午点再去接我好不好?” 燕扶光仰头,温柔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庞,轻声应道:“好的,听我家珍珍的安排。” 他握着绿卿的手腕,让她绕到前面坐进自己怀里:“之前不是让我回来教你放风筝吗?忘了?” 怎么会忘呢?绿卿摸着燕扶光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忘记,不过现在好像不怎么方便了,孩子在肚子里,我都不能随意跑动……” 听起来有些委屈,燕扶光捉住她的手指细细吻着:“那就等孩子生下来我再教你,不带孩子们,我们两个玩尽兴。” 绿卿轻“嗯”了一声,又笑起来:“那你忙,我马上就去齐王府了。” 说着要走,却没从燕扶光腿上起来,燕扶光也不催,一手环住绿卿,一手拿着公文继续看。 绿卿黏糊了一会儿就自动离开了,走之前在燕扶光脸上亲了一口,不忘提醒他:“记得来接我。” 这点程度的粘人对燕扶光来说不算什么,若不是怕绿卿不喜欢,他想一有机会就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好,去,小心些。” 燕扶光揽着她送出鹤鸣院,又嘱咐了一应随行的丫鬟侍卫,交代好一切后才恋恋不舍地回了书房。 绿卿一路坐着马车到了齐王府,林淑娴很早就等着了。 “你怎么还出来了?让丫鬟领我进去就好了呀。”下了马车,看见林淑娴站在这里,绿卿惊讶了一下。 林淑娴笑着上前牵住绿卿一只手,带着她进府:“我刚好没事就出来等你。”其实是她知道绿卿怀孕,不时时刻刻把人盯着她不放心。 而今齐王府不似从前,多了许多心思各异的女子,林淑娴不得不防备着,她不想让绿卿受到这些人的伤害。 边往里走,两个人边交谈。 “三个月了?孩子闹腾吗?” “刚满三个月没几天,孩子很乖,不闹我。” “我看你气色确实很好……” 来到林淑娴的院子还没坐下,丫鬟就来禀报:“主子,赵侧妃那边说身子不爽利,想请府医去瞧瞧。” 齐王府不同太子府,林淑娴也不似宁华月那般没有威信,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林淑娴在打理,任何事都必须从她这里经过。 侧妃想请个府医,也得知会王妃一声,取得王妃的同意。 林淑娴厌恶赵若灵隔三差五到处刷存在感的行为,她冷下脸说:“我没交代过吗?今天不是天大的事,就不要拿来烦我。” 丫鬟不安道:“是赵侧妃那边的人来咱们院子里说的……” 林淑娴不想管,但是绿卿拽了拽她的袖子,轻声说:“不然让人去瞧瞧?反正是府医过去,我们不过去。” 她怕的是林淑娴一次大意,被赵若灵抓住空子泼脏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尤其林淑娴现在的处境很艰难,她被无数人死死盯着,别人都恨不得她赶紧犯错,好趁机把齐王让出来。 林淑娴听了绿卿的话,吩咐丫鬟:“罢了,让府医去一趟,多给她开点药喝下去,好得快。” 她从小生活环境简单,家中父亲并未纳妾,而且家里人感情很好。 一开始嫁给燕长风的时候没多大感触,毕竟那个时候燕长风是她一个人的丈夫,陈妃也还对她和颜悦色。 不想在她适应婚后生活之后,好多东西就变了。林淑娴不喜欢现在许多女人名正言顺、虎视眈眈盯着燕长风,不喜欢处理府中乱七八糟、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喜欢应付这些陈妃一个个塞进来和她争宠的女人…… 她甚至不喜欢齐王妃这个身份了。 绿卿见她一瞬间失落下来,手足无措地搂住林淑娴:“不高兴了?” “我是真的厌烦这样的生活了。”林淑娴笑容苦涩惹人怜爱,在燕长风面前都不能说的真话,她想告诉绿卿,“我以为只要我和他还是互相喜欢,其他夹在我们之间的人都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可我好像高看了自己,光是应付她们,我都没了力气。” 她已经提不起精神来和燕长风交流了,每天他下值回来,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用了晚膳,后面各自怀着心事歇息。 他们还是夫妻,仍旧互相喜欢,可就是回不到从前。 绿卿心疼她,却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些女人不会凭空消失,陈妃对林淑娴的不满不会减少,除非燕长风决心带着林淑娴逃离这样的生活。 可是,燕长风舍得下陈妃吗?绿卿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 陈妃以死相逼让燕长风纳妾,他答应了,他还会为了林淑娴割舍与陈妃的母子之情吗?或许不会。 谁都没有立场和理由指责燕长风的选择,当今世道,孝道可以压倒一个人,何况燕长风从小和陈妃相依为命,对他来说,陈妃和林淑娴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只是这样的话,林淑娴就不得不承受更多。 “我干涉不了你们的生活,可是我希望你能高兴点。”绿卿擦去林淑娴的泪水,“心烦的时候出去走走散散心,你对赵侧妃她们只要做到明面上没有大的过错就行,不必费心,随她们闹。不想管了,就丢给齐王,凭什么你一个人承受这些烦心事?” 齐王虽然为难,但他就这么不管事了吗? 他不调节陈妃与林淑娴紧张的关系,不关心林淑娴在后院的煎熬,不对后院这些女人做出恰当的处置,放任一切自由发展。 他没错吗? 第238章 你最珍贵 “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绿卿对林淑娴说。 林淑娴解释:“我想着他在朝堂上很忙,就不想用这些小事去烦他。” 可这样做的效果好像真的很不好,她以为燕长风知道她的辛苦,燕长风却以为她什么都能应付。 “你们是夫妻,好的坏的都要一起经历、一起承担。再说了,他不可能一直忙朝堂上的事,总归有时间听你说话的。” 因为她家殿下就是这样。绿卿很早之前就发现,燕扶光下值后并不爱说朝堂上的事,甚至喜欢听她絮絮叨叨说说身边发生的小事,她觉得每天这样分享各自的生活,反而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 “你得让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你的苦楚,他才会更怜惜你,而不是忽视你的感受。”更何况,林淑娴所承受的苦难,有燕长风大半的责任。 绿卿不可怜他,是因为她站在林淑娴的角度,以女子的身份看待她经历的事情,对她更加感同身受。 她承认自己或许有失偏颇,承认她偏向林淑娴。 “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以自己为主。” 林淑娴哭过之后擦擦眼泪又笑了出来,她说:“我不如你想得开,也不如你活得自在,你说的是对的,我很看重我和他的感情,虽然说过不会软弱地退步,可我没有真正做到。” 她还是自己把自己束缚了,可即使这样,还是没有人看见那根紧缩在她身上的枷锁,燕长风也没有。 绿卿想让她开心点,故意逗她:“你可是林尚书的掌上明珠哎,岂不是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抛开与燕长风的婚事,林淑娴本身就很幸福,她不该困于齐王妃的身份。 林淑娴仔细琢磨了一下绿卿的话,自嘲道:“我真是傻了,不知道父亲母亲看见我这些天的模样有多失望……” 他们精心养育的女儿,不该被这点小事打倒,不该一心只想着感情一事。 她有自己的骄傲。 绿卿安慰地拍拍她的手:“他们肯定还是一如既往地疼爱你。” 她没有爹娘,可她是母亲,要是她今后的女儿像林淑娴这样,她也不会怪她,反而会更心疼她。 林淑娴点点头,而后歉意地笑笑:“叫你过来本不是为了说这些的,还是给你说了那么多糟心事,影响你的心情。” 绿卿骄傲地笑着:“证明你相信我,我多荣幸啊!” 林淑娴亲昵地握了握绿卿的手:“还好有你,不然我活生生把自己气死。” “乱说!”绿卿轻轻打了一下林淑娴,“我只是旁观者清而已,你没有怪我多管闲事就好了。” “你才是乱说,我怎么会怪你?” 林淑娴起身去了内室一趟回来,捧着几本书。 “我之前听说你在教九哥儿读书?小孩子一开始对干巴巴的文字都很不耐烦,我想着你怀孕了没有精力,就找了这几本书给九哥儿。” 绿卿翻开一看,就确定道:“是你编的这些书。” 林淑娴点点头:“之前没事的时候就简单做了一下,最近才上完色。” 她说着简单,做得却一点也不普通。本身林淑娴才华了得,书画上大受世人称赞,她精心编写的这几本启蒙读物,比绿卿给九哥儿做的那些精致细心,字迹飘逸隽秀,每页的插画也都十分用心。 绿卿手顿了一下,她记得林淑娴曾经怀过一次孩子,那么这些书…… 她合上书,珍惜地抚了抚,小声道:“这太珍贵了……” 林淑娴肯定是带着万分期待和爱意开始编这些书的,没想到后面一直压在箱子底下。 “反正我用不上了,你拿去给九哥儿、聿哥儿他们用,也算是我这个二伯母的一点心意。”林淑娴翻开一本,视线落在书页上,“以前我一看到这些就会忍不住难过,你拿去用了,我想起来才会高兴。” 绿卿忍住鼻尖的酸涩:“好,那我替九哥儿和聿哥儿谢谢你。”说完她还保证,“我会让九哥儿珍惜着用的,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也让他读你编的书。” 林淑娴轻笑:“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 绿卿回去把这几本书放在桌上,然后给对面排排坐的小哥俩说:“这些书要很珍惜地读哦,是二伯母花了很多心思编写的。” 聿哥儿看着里面栩栩如生的图画,惊呼一声:“哇——” 九哥儿淡淡地瞥了一眼,扭身拎出绿卿给他做的那本画册,抖得簌簌响,“我有!” 绿卿:“……”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劝九哥儿:“二伯母这些画得更好,你看这些。” 九哥儿死倔,宝贝似的把那本画册搂在怀里。 绿卿汗颜:“你喜欢的话,娘亲还给你画,但是你和哥哥读这些书好不好?读这些书能变得更聪明,就像大哥哥一样。” 只要绿卿温声细语的说话,九哥儿十有八九都是听的。 他点了头,这才愿意和聿哥儿一起欣赏那些五颜六色的图画。 燕扶光接完绿卿又去接澜哥儿下学回来,一家人一起看林淑娴编写的启蒙读物。 燕扶光不吝啬夸赞:“二嫂果真有才气,这些肯定费了不少精力?” 绿卿靠着他,重重点头:“很有意义,她送给我了,我非常非常感动!” 燕扶光捏了一把她的脸,笑道:“她送给你,肯定也是因为你值得。” 他无限偏心绿卿,“我也愿意把最珍贵的东西全都送给你。” 绿卿掩唇,小声在他耳边道:“可是我已经得到了啊,殿下就是最珍贵的。” 悄咪咪的情话躲着孩子们在他耳畔低低吐出,燕扶光喜眉笑目地啄了她一口:“你也贯会哄我。” 可他就是爱听,再多都不够。 “珍珍。”他在她耳边轻唤,“再没有人比你更珍贵。” 第239章 联合声讨 绿卿再次怀孕,熙和帝满心欢喜,连带着之前对燕扶光偏爱她的不满都消散许多。 徐皇后旁敲侧击如今太子府的孩子全部出自魏氏,身为太子的燕扶光是不是太过偏宠,才导致其余女子未曾有谁怀孕。 熙和帝当即就表示:“魏氏是有福之人,扶光偏心她再正常不过!” 徐皇后欲言又止:“但是澜哥儿几个都是她生的,难免有失公允,也怕将来爆发出更多矛盾。” 熙和帝有些失望,明明说好不管除燕羡之之外的孩子的事,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道:“皇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皇上的意思是?” “朕想说,扶光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旁人没有福气,不是扶光有失公允,也不是魏氏妖媚惑主,是老天爷的安排。” 他如今也想明白了,燕扶光这么大的人,宠幸一个女人,还得收到外界的指指点点,有什么意思?人家该生的孩子都生了,再去指责有什么意义? “朕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身不由己的时候,可那时的朕,并不开心。” 此话一出,徐皇后面色白了白。当时太后还在,她为了得到太后的支持,跟太后两个人每天琢磨着把熙和帝往哪个女人的宫里推。 “皇上怪罪臣妾了?臣妾何尝不是和您一样身不由己?” 她话语很软,熙和帝自然也心软了,他苦口婆心道:“所以,朕不想让扶光再像朕一样。” 一样什么?不能与相爱的女子终身厮守?徐皇后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女人。 熙和帝训了徐皇后一通,跑到长定殿去,却也还是不见燕扶光的身影。 他两手插在胖乎乎的腰间,站在燕长风身后老神在在地问:“扶光怎么还不来?长风你派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燕长风看着熙和帝不说话。怎么回事,还能是怎么回事?你趁着你三儿子不在放走了你那整天作妖的大儿子,他没有点脾气都不是燕扶光了。 “三弟说他累了,要歇歇。” “歇歇?这都多少天了?” 燕长风动动写字写得酸疼的手腕,叹了口气幽幽道:“三弟还说,让您去把大皇子叫回来当差算了,反正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经验足够。” 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熙和帝哼哧哼哧喘着气:“他又不是太子,朕的太子是扶光!” 燕长风默默补充:“不是太子,是您最偏心的儿子。” 得,一个个说话都这么夹枪带棍的,熙和帝明白了,这几个都生气了,生气他把燕羡之放出来,还把他送去了松江府。 “朕也是没有办法……” 燕长风左耳进右耳出,待熙和帝絮絮叨叨说完他的无奈,他才开口道:“这些话您可以去给三弟说。” 熙和帝一哽,虚荣心上来:“去就去,扶光会理解朕的!” 他立马命令宫人备好马车,一路低调地到了太子府。 此时,燕扶光被他三个儿子围着,父子四人在花园里玩小陀螺。 九哥儿吵着要来花园玩,方进宝又觉着这里没什么好玩的了,真是可怜了他家小主子,于是便去库房寻摸出了个陀螺。 九哥儿拿到陀螺不会玩,想了想便哒哒哒缠住了粘在娘亲身边的父王,让他玩来看看。 燕扶光一动身,三个小崽子就跟着来了花园。 他气定神闲到挥舞着鞭子,小陀螺在平地上飞速转动,聿哥儿和九哥儿看得移不开眼,这让燕扶光颇为心酸。 这在府中是怎么过的?小陀螺都没玩过? “父王!”九哥儿兴奋地喊着,学别人竖大拇指,“厉害!” 方进宝看见赶紧把小鞭子递给他,九哥儿接过,学着燕扶光一下下抽着。 “咳咳!”熙和帝重重地咳了声。 澜哥儿和聿哥儿马上转身去行礼:“见过皇爷爷!” 那边拿着鞭子的爷俩闻声看了看,燕扶光挑眉:“父皇怎么来了?” 九哥儿有样学样,小脸不见半分欢喜,更像是被人扰了玩乐心情不太舒爽:“怎么,来了?” 话音一落,燕扶光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脑袋,垂眸看着他:“规矩呢?” “错啦!”九哥儿抱着脑袋哼哼,接着扔掉小鞭子,上前给熙和帝行礼,“皇爷爷好。” “好好好!”熙和帝很高兴,抱着聿哥儿不够,还想弯腰把九哥儿一起抱起来。 燕扶光扫了他日渐肥胖的腰身,提醒道:“您抱不起。” 九哥儿退到燕扶光身后,抱着他的腿,仰头配合道:“父王,抱得起!” 父王经常一起抱着他和聿哥儿,加上大哥哥也不在话下,他家父王是最厉害的父王! 燕扶光掌心贴着九哥儿的脑袋揉了揉,心情愉悦:“好儿子。” 熙和帝嘴角抽搐。 燕扶光从熙和帝手里把聿哥儿接过,“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熙和帝甩甩有些发酸的手:“你怎么还不去上朝?” “您就为了这个来的?” 什么叫“就”?这事还不重要吗? “朝廷没你不行呐!” 澜哥儿咕哝:“可是父王好累呀。” 朝廷又不是他家父王一个人的朝廷,怎么就离了他不行?其他人干什么吃的?领了俸禄不干事? 九哥儿也听明白了,他气呼呼拽着燕扶光的衣袍:“不干了。” 干什么干,不如陪他玩陀螺。 聿哥儿扁扁嘴,摸摸燕扶光的脸:“可怜。” 熙和帝:“……” 他做什么了吗?这家父子四个统一战线,倒是把他衬得很没有良心了。 “是因为大皇子的事?朕马上让他从松江府回来……” 要他回来干什么,回来碍眼? “就在那儿待着。”毕竟燕羡之马上就是人家爹了,至少等他先知道这个好消息呗。 熙和帝竟然一时之间听不出这是不是阴阳怪气,他试探道:“那……” 燕扶光叹了口气,凝视着熙和帝:“父皇,您让我歇歇。” 熙和帝愣了愣:“哦,哦。” 燕扶光回京,尤其是被立为太子后,熙和帝感觉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他一直以为这是当太子的应该做的,可回过头想,燕羡之当时是这样的吗? “扶光,你是不是真的很累?”熙和帝难得有良心地问。 燕扶光也不限制他的胡思乱想,他道:“累只是其次。” 其他人不拖后腿就好了。 比如熙和帝,比如燕羡之,比如徐皇后…… 第240章 无病呻吟 越看燕扶光和他三个儿子相处,熙和帝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不是个好父亲,可他儿子是。 心酸和欣慰在内心翻涌交织,到了鹤鸣院,他悄悄招手把澜哥儿叫到身边,问道:“你们父王平日里也会这么陪你们玩?” “回皇爷爷的话,是的。” 其实多余问这一句,熙和帝看到书房里摆了许多不合时宜却又温馨可爱的小物件时,他就明白了。 他没再要求燕扶光立刻回去办差,“你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回来,朕给他们发了俸禄的,总不至于个个都吃干饭。” “您明白就好。”燕扶光捻着扳指,目光悠远,“大燕只靠我一个人是不行的,不可能靠着一个人就能走得更远,父王若没有多余的精力,何不把心思放在选拔人才上?”也好过你整天被徐皇后和燕羡之合起伙来忽悠。 熙和帝感到愧疚:“是这个道理。” 他目光没有燕扶光放得长远,总想着现下好过一分是一分,可几十年的经历还没反映出他的失败吗?越往后缩,留给整个国家的生存空间就越小。 大燕在他手里没能走上坡路,他希望至少在他驾崩后,留给燕扶光的摊子没那么烂。 燕长风眼睁睁看着许久不提笔翻阅奏折的熙和帝去了一趟太子府回来就变得勤劳,他眨眨眼,居然不是梦。 下值后,燕长风拎着壶酒前来拜访。 刚处理完信件的燕扶光本想立刻前往锦箨院,却被方进宝告知他二哥来了。 “三弟,用膳没?” 明摆着来蹭吃的,好歹酒是拿了。 燕扶光抬手吩咐:“晚膳摆在鹤鸣院,另着人去给你们魏主子说一声。” 方进宝垂头弯腰道:“是,奴才这就去。” 燕长风温文尔雅地一笑,倒酒的姿势优雅随意,他把酒盏推到燕扶光面前,“多谢三弟。” 燕扶光喝了这杯酒,问他:“找我有事?” 没事的话,谁不愿意一下值就回府?毕竟府里还有人等着。 燕长风尴尬一笑:“也没什么事,找人喝喝酒。” 至于为什么想到了燕扶光,是因为燕轻舟是个大嘴巴他不敢在他面前敞露心扉,燕清淮两口子正是甜蜜忙碌的时候,他不便去打搅。 燕扶光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他在燕长风眼中看见了许多疲惫。 他敲着桌面,琢磨片刻后问道:“你不想回府?” 燕长风回答得很艰难:“有点……” 本来他以为燕扶光同为男子,或许可以稍微理解他一下,可燕扶光偏不。 阴阳怪气戳心窝子的话一股脑向燕长风砸来,他听见燕扶光说:“不想回府,想养外室了?” “不是!”燕长风果断否认。 燕扶光拿起书桌上专门为澜哥儿三兄弟准备的小戒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戒尺,看得燕长风手心隐隐作痛。 “不是?不想养外室,也不想回府,那就是单纯厌倦了,这有何难,和离便是。” 他一向不耐烦劝谁,反正要么好好过,要么放过人家。礼部尚书之女,自小才华横溢,备受家人宠爱,和离对人家来说并非难以接受。 燕长风被他吓得脸色煞白,“我没有这个意思。” 林淑娴离了他确实也能活,而且还会过得更加无忧无虑,只要燕长风一想到这点,他就抑制不住恐惧和害怕。他绝对不会和林淑娴分开,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没有?燕扶光更难理解了。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燕长风一直在陈妃那边为林淑娴说话,可陈妃铁了心不搭理,他没办法,每次回府看见她,心里的愧疚无论如何也消不了。 情情爱爱,说起来是两个人的事,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燕扶光重复一遍,思忖片刻道,“那你为她做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全心全意对人家好,总归不会出错。” 燕长风一怔。 伪君子!他在心里唾骂自己。 “多谢三弟指教!”燕长风酒不喝了,晚膳也不吃了,他要去给林淑娴买礼物。 燕扶光把这壶好酒收好,把他当感情军师,就带了这么点东西,怎么能够? “方进宝!明儿去齐王府替我收学费!” 他溜达着来了锦箨院,澜哥儿几个在绿卿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天在府里看见熙和帝的事。 澜哥儿极其护短:“父王很累了,皇爷爷还欺负他,长大了我要帮父王!” 聿哥儿极其感性:“父王,小可怜……”他学着生病时绿卿哄他的语气。 九哥儿极其暴躁:“不干啦!回家!娘养!”反正他都看见了,娘亲有多多的银票,大哥哥说可以买吃不完的糖葫芦。 绿卿:“……” 要不要听听你们在说什么? 燕扶光站在门口听了会儿,没忍住笑出了声:“没白养你们几个。” 他不是好儿子,可他儿子是啊。 绿卿揉揉被吵得嗡嗡响的脑袋,余光闯进一片竹青色衣袍。 “殿下?”她似乎有些疑惑,“您不是说先不过来吗?” 燕扶光坐到她身边,轻轻环住她的手腕摩挲,回答道:“二哥他来去匆匆。” 他悄声在绿卿耳畔说小话:“他年纪大脑子糊涂了,我差点用小戒尺打他。” 绿卿被他神秘兮兮的动作传染,也压着嗓子用气声问:“为什么?” “他该打,整天无病呻吟。” 与其把时间全部用来纠结,不如多对林淑娴好点,多为她分忧,让她不至于在陈妃那儿受了气,还要在他面前谨小慎微。 绿卿很认同燕扶光,燕长风太不接地气了,有些想法太天真,才导致林淑娴一个人受苦。 她灵光一闪,她家殿下不好打,但是林淑娴可以啊。 长长的、结实的、泛着冷光的戒尺被她装进盒子,再命下人送去了林淑娴那里。 第241章 王妃“家暴” 林淑娴收到这份“莫名其妙”的礼物时,呆愣了片刻。 紧接着,燕长风捧着他为林淑娴新挑选的首饰像个毛头小伙一样紧张忐忑地踏进屋子。 林淑娴在内室,他没能第一眼看见她。 就像十几岁情窦初开时那样,燕长风手心微微发汗,他清清嗓子,语气轻柔地唤:“淑娴……” 林淑娴听见他的呼唤,没来得及放下戒尺就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你回来了?” “嗯……”燕长风见她手中握着戒尺,眸光微顿。 林淑娴恍若未觉,她把玩着手感还不错的戒尺,缓缓坐下:“今天不是派人来说不回来用晚膳,要去太子府做客吗?” 燕长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有点事就先走了。” 林淑娴没再问,她淡声吩咐下人给燕长风摆膳。 “我已经用过了,你自己用。” 她有些累,本来绿卿说的话她听进去了,想找个时间和他谈谈心的,可他最近不是公务繁忙就是不回府里,她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今天貌似有机会,可她又有些没心情。 “赵侧妃常常喊身子不舒服,你看看该怎么办。”丢下这句话,林淑娴就想离开。 她甚至不会像从前一样,陪着他用膳了。 意识到这点,燕长风心底升出难以自抑的悲伤。 他有些慌乱无措地把小盒子递出来:“淑娴,我今天看见了一对很适合你的镯子,你要不要试试?” 林淑娴诧异:“给我买的?你不是没时间吗?” 哪里来的时间去买镯子呢?她连见他一面都难。 燕长风羞愧不已:“是我不好……” 眼看着他又要陷入无穷尽的自责反省,林淑娴抬手打断:“你用膳,早点用了早点回去歇下。” 她让他回他自己的院子。 燕长风一时情急,扣住她的手腕:“淑娴……” 林淑娴心底的火随着这一下立即被点燃,她冷声道:“没时间,那就别见了,不止你累了倦了。” 一个个冷硬的字眼撕扯着燕长风的心,他无力辩解,索性认错:“是我的错……” 可林淑娴讨厌极了他的认错,趁手的戒尺打在他手臂上,她刻意没收着劲儿,燕长风吃痛收手。 还不解恨,她犹如学堂上最为严厉的夫子,面无表情地命令:“摊手。” 燕长风不敢违背,摊开了掌心。 啪啪啪—— 结结实实的伞下落在他掌心,林淑娴冷哂:“除了认错,你还会做什么?错了又如何,你我和离吗?” 燕长风的心完全被揪着,散出一阵阵无法令人忽视的疼,他哑声道:“不,我们不和离。” “不和离,又躲着我,同时还希望我和从前一样爱你,燕无尘你真的太贪心了!”林淑娴眼底闪着泪光,但她没哭,“你把我当成什么?你觉得离了你我不能活还是怎么?” 燕长风欲上前,林淑娴举起戒尺冷声呵斥:“你先想好了再告诉我,别把我当成傻子,一句‘错了’以为我就会一次又一次原谅你!” 她收起戒尺,背影坚决地走进内室。 这顿晚膳,燕长风自然是没得吃了。 绿卿在锦箨院看见林淑娴了。 她眨巴几下眼睛,这位可真是稀客。 “快进来坐。”她热情地招呼着。 林淑娴一坐下,就把她昨晚打了燕长风的事告诉给饿了绿卿。 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戒尺都是绿卿送的,她用着也顺手,说说自然无妨。 “本想着好好聊聊,可我转念一想,凭什么他做错了事情,我还得一直好声好气地哄着!”林淑娴气狠了,“张口闭口他错了,我看他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哪儿了。” 绿卿给她顺气:“很多男人就是这样,心思不细腻,但又不能说他心里没有你。” 偏偏这样让人觉得更烦,若是还想和他过日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调教。 林淑娴运了运气,喝下一口茶把火气暂时压下,她道:“你送我那戒尺妙极了,我用着很好。” 绿卿不大好意思地抿嘴笑笑,真是对不住齐王了,但她又为林淑娴感到快活。 另一边,燕长风怔怔地坐在书案后,盯着他被打的那只手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被他的王妃打了,但他不敢说出去,谁都不敢说。 一方面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一方面也认同林淑娴对他的惩罚。 就是这方式,燕长风还不是很能接受。 瞥见有人过来,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放下,待人影在他眼前停住,燕扶光的脸慢慢出现在他视线中。 “我怎么瞧着二哥今日手不大利索?” 燕长风后背紧绷,他意识到燕扶光不会知道他的丑事,便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揉着手腕说:“好像有点变天,我手有点不舒服。” 变天?怕不是某人的好日子到头了? 燕扶光没揭穿,他放了一瓶药在燕长风面前:“这样的话,这瓶药就给二哥用,涂在伤处揉揉,很快便能缓和。” 燕长风推拒:“不必,一点小事,不足挂齿。” 燕扶光挑眉,意味深长道:“小病确实不怕,就怕这病断不了根。还是收下,以后用的机会恐怕很多。” 他眼睛很好,一看就知道燕长风微肿的手心是被什么东西伤害的。 燕扶光一遍遍在心里夸绿卿送礼送得及时,简直为燕长风和林淑娴开辟了一条新的夫妻相处之道。 燕长风敏锐地察觉他话里有话,但他不好问。 燕扶光不明说,他也装作不知情,可那越来越红的耳朵出卖了他。 谁家王爷被王妃用戒尺打了一顿会说出去啊?反正他不会,因为他要面子。 燕长风秉着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的原则,坚持把这个羞耻的秘密埋在心里。 第二天晚上,他再次去到林淑娴的院子,自我反省不够,眼看着林淑娴又把她那戒尺拿了出来。 她没想打他,毕竟他们是夫妻,不是学生和夫子,戒尺只是起到一种警醒的作用。 燕长风见她迟迟没下手,不禁疑惑。 他是愿意让她发泄的,打手心而已,肯定比不得她这段时间的煎熬。 第242章 龙凤胎? 有过怀孕的经历,还有过怀双胎的经历,随着月份稍大,绿卿让人请来江医女。 她把手腕露出,半是求证半是确认地说:“劳烦你给我瞧瞧,我感觉可能是两个孩子。” 她每天照镜子,发现肚子与怀聿哥儿和九哥儿时极为相同,比怀澜哥儿的时候明显大了一圈。 江医女诊过脉,轻笑着对绿卿说:“您没感觉错,是两个孩子。” 又是两个孩子! 绿卿苦恼又高兴。高兴的是这样一来生女儿的几率相对来说要大一些,苦恼的是万一像上一次怀孕一样呢?两个孩子,都是儿子。 她的苦恼燕扶光很难理解。 “两个女儿最好,两个儿子也能养,一儿一女更没有问题。” 绿卿哀叹一声,趴进他怀里:“但是我想要个女儿嘛。” 不是说不喜欢儿子,她的孩子她每个都喜欢,在有了儿子的情况下,想生个女儿不过分? “不过分,但也不能强求。”燕扶光自己做梦都想生个女儿,但要是他也附和着绿卿,那岂不是平白给她增加怀孕的压力? 本身怀孩子就已经很辛苦了,燕扶光这时反倒是想开了,女儿或者儿子无论生下来是什么他都不失望,只要她和孩子都好好的就行。 绿卿被说服了,她每天吃吃喝喝散散步,心情越发平静。 燕扶光几乎每晚都睡在她身边,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他摸了摸她的肚子,渐渐的,嘴边噙着笑进入了梦乡。 梦里,燕扶光站在一处全是孩子的地方,他耳边充斥着叽叽喳喳的笑闹声。 他将目光从一张张小脸上滑过,待看见一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姑娘时,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小姑娘也看见了他,甜腻腻的笑瞬间绽开,她哒哒哒朝燕扶光跑来,边跑边喊:“父王!父王抱抱!” 燕扶光俯身一把把小姑娘抱起来,转身想要离开。 “父王——!父王——!” 还没能走几步,燕扶光的腿就被个小男孩儿抱住,只见他十分不见外地扯着燕扶光的衣袍像只小猴子一样要往人身上爬。 无奈之下,燕扶光腾出另一只手也把他抱了起来。 小男孩儿咋咋呼呼地搂住燕扶光的脖颈,还笑嘻嘻地往小姑娘脸上怼:“我们是一个父王哎!” 没等燕扶光和小姑娘插话,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了个方向:“人齐了,回家回家!” 绿卿醒来,看着身边的男人时而蹙眉时而微笑,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殿下?殿下该起了。” 燕扶光瞬间从梦境抽离,他坐起身望向绿卿已经显怀的腹部,抬手戳了戳。 女儿确实很乖,那小子看起来比前面三个都还调皮,怎么办才好?要不明天再做个梦,把他送回去和别的换换?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你怎么了?”绿卿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做梦了?” “嗯。”燕扶光告诉她,“我梦见我们的孩子了。” 绿卿眼睛一下就亮了,娇美的脸庞凑近燕扶光,她问:“是儿子还是女儿呀?” 燕扶光没告诉她,只是说:“一个很乖巧文静,一个貌似很吵闹。” 文静乖巧?绿卿自己十分肯定:“至少有一个是女儿!” 燕扶光都不敢很肯定地告诉她,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见她很高兴,燕扶光也就随她去了。 本来他一个人做梦,燕扶光觉得没有多少说服力。 可没想到,澜哥儿也做梦了。 他一大早起来还没去梦笔斋,一路小跑来到燕扶光面前,扒拉着他的大手兴奋地说:“父王!我梦见弟弟妹妹了!” 妹妹很乖巧,弟弟很吵闹。梦里,父王甚至把弟弟揍了一顿,把他都吓到了。 “弟弟妹妹?”燕扶光摸着澜哥儿的脑袋,唇边带出笑容,“去给你娘亲说一说,她会很高兴。” 果不其然,绿卿的瞌睡从听见弟弟妹妹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消散无踪了。 她激动地坐起身,使劲眨了眨眼睛:“真的是弟弟妹妹?” 澜哥儿肯定点头,他绝对没看错。 绿卿高兴极了,当时怀聿哥儿和九哥儿的时候澜哥儿也很肯定是两个弟弟,现在他梦见了弟弟妹妹,是不是说她肚子里这的住着一儿一女? 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绿卿穿上绣鞋欢快地来到燕扶光身边,神秘兮兮地把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殿下,这次是一儿一女,龙凤胎!” 反正澜哥儿梦见的准没错。 燕扶光眸光柔和:“你们三个好好养着,咱们十一二月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边绿卿沉浸在龙凤胎的喜悦中,另一边徐皇后在凤仪宫笑得合不拢嘴。 她迫不及待地安排:“快让人把轿辇准备好,本宫要去长定殿告知皇上一个好消息!” 熙和帝正和燕长风、燕轻舟、燕清淮商量怎么把燕扶光哄回来当差呢,小太监就进来禀报说皇后娘娘来了。 熙和帝看着满脸喜意的徐皇后问:“皇后捡到银子了?” 徐皇后果真是心情好,她搭理了熙和帝的玩笑话:“臣妾可有一件比捡银子还高兴的事!” 熙和帝来了兴趣:“你说呗。” 燕长风三个眼巴巴看着,没让他们离开,他们就竖着耳朵听。 徐皇后并不在意,她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咱们的羡之,很快就会有个孩子了,说不定还是儿子呢!” 熙和帝睁着茫然的双眼:“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远在松江府,哪儿来的孩子?别是被人戴绿帽了还有心情笑哈哈? 徐皇后嗔他一眼:“指定是府里的女子生育艰难,羡之在外面才会容易有孩子。” 外面?熙和帝瞳孔地震:“青楼女子生的孩子?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徐皇后再次解释:“不是青楼女子,是于大人的女儿,与羡之情投意合……” 什么情投意合?熙和帝嫌弃地挤着眼睛,马上下了定论:“他又乱搞。” 徐皇后说不下去了,她扯了扯嘴角:“无论如何,总归是皇室血脉,也是羡之的孩子,您当皇爷爷了,不高兴吗?” 熙和帝抿唇不语,有什么可高兴的?难道他没当过? 筝儿、澜哥儿、聿哥儿、九哥儿四个孩子,哪个不比现在这个来路正当? 况且,他三儿子宠妾肚子里现在都怀着呢,就冲澜哥儿哥仨的质量,他不该更期待扶光和魏氏的孩子? “朕不懂他们现在算什么,也不懂孩子生下来算什么,无缘无故叫朕皇爷爷,不如不叫。” 跑人家府里住着,搞大了人家女儿的肚子,还好意思写信回来? 他都不好意思告诉别人。 徐皇后听出熙和帝的不满,她忙道:“所以羡之写信回来就是想给于氏一个名分。” 熙和帝斟酌了一下于畔山这些年的功绩,问道:“他府上不是有两个侧妃了吗?” 侧妃之位最合适,可不能为了一个刚怀孕的女子,就无缘无故让人腾位置? 徐皇后心一狠说:“不是侧妃,是平妻,大夫诊过于氏怀的是男孩儿……” 熙和帝大惊:“平妻?!胡闹!” 第243章 顺势而为 燕羡之想给于浅浅一个名分就算了,他居然还想让她当平妻。 是,这样一来他抬高了于浅浅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的身份,可这个行为又把江觅荷和燕筝儿母女放在哪里? 徐皇后见熙和帝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强求:“那皇上您说怎么办?” 她的疑问熙和帝不想解答,他两条眉毛差点拧成麻花:“那是我的孩子还是燕羡之的孩子?难不成想让我下旨替他和离,把正妻的位置留给于畔山那女儿?” 全部人都把他当做傻子,自己不想做的事全部都甩给他,好拿他当靶子挡箭牌是不是? 江觅荷是谁?是江震的女儿。 江震是谁?是大燕战无不胜的龙虎将军,是镇守边疆几十年的老臣。 熙和帝还不至于傻到得罪江家,否则他屁股底下的龙椅恐怕就坐不稳了。 徐皇后也想到了这点,无论如何她不会放开江觅荷,只要她一天还是燕羡之的妻子,那么他们母子就多一层来自江家的保障。 她赶紧给熙和帝顺气:“臣妾只是转达羡之的想法,具体怎么安排,还是您说了算。臣妾想了想,觉得您说的甚是有理,如果因为于氏怀孕就把她抬到平妻的位置,对江氏来说不公平,也不利于后院安稳……” 熙和帝拉着脸不说话,徐皇后越说越没趣,她敛了笑:“臣妾今儿来这一遭原以为皇上会高兴,如今看来是臣妾想多了。” 燕长风等人听得牙酸,熙和帝轻哼一声,倒是被她的态度又哄好了些。 “如果他行事规矩些,朕会更高兴。” “是,臣妾这就写信去教训教训羡之,让他常和您联系,听取您的教导。” 徐皇后一走,熙和帝就给三个儿子发牢骚:“看看看看,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燕长风垂头不语,即便如此,也还是一次又一次得到了熙和帝的宽恕不是? 燕轻舟试探:“父皇,听说怀的是男孩儿哎。” 您不是最稀罕男孩儿吗?这会子教训徐皇后不公平,万一真生下个儿子,平妻是不是也能接受了? 熙和帝大言不惭:“男孩儿又如何?我缺孙子?” “好好好。”燕清淮躲在燕轻舟身后说,“希望您今后记得您今天说过的话。” 由于徐皇后太高兴,以及燕羡之太张扬,于浅浅有孕的事情很快在京城传开。 绿卿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燕扶光的手指:“大皇子真的走哪儿都不安生……” 就是苦了江觅荷,时不时就要给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怀了儿子呢。”燕扶光阴阳怪气,“他太兴奋了。” 说着,他又把从燕轻舟和燕清淮那儿听到的话转告给绿卿:“一开始还想让她当平妻。” “什么?太荒唐了?”绿卿睁大眼睛,不明白燕羡之的疯狂。 这才哪儿到哪儿,于浅浅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是燕羡之的,他为了替别的男人养个儿子,可真够大张旗鼓的。 不过这些腌臜事不必说给她听。 “没有底线的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绿卿越想越为江觅荷感到不值,她想,要是能和离就好了。 江觅荷不会再被燕羡之牵连,不会再被他们母子当成笼络江家的工具。 正好江觅荷正与江风商量如何应对这件事。 “他当我们江家的人都是死的?外面勾搭一个寡妇,还好意思写信回京?!” 江风怒发冲冠,手中握着刀柄,要不是燕羡之不在,他肯定想一刀挥上,把那没用的玩意儿给他割了。 江觅荷比江风淡定多了,她笑道:“那于氏也是个没本事的,缠着他求他直接休了我多好?他们蛇鼠一窝,一辈子都别分开来祸害其他人!” 一开始听说燕羡之在外面有人了,而且那女人还怀有身孕,那时江觅荷也是一点难过也没有。 若不是徐皇后和燕羡之不会轻易放开她,她才不屑于当这两个人的儿媳和妻子。 “哥哥你先别急,这不是正好吗?”江觅荷下定决心,“我早就想和他一刀两断了,机会终于被我等来了。” 江风瞬间领会到了江觅荷的用意:“你想怎么闹?” 江觅荷勾唇一笑:“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 弱者很容易被人同情,她现在需要做的是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难过和痛苦,等将来机会合适,她的离开才会更加理所当然。 于是乎,大皇子燕羡之在松江府另寻知音的闲谈很快与大皇子妃病倒卧床联系在一起。 “我就说,哪个女人受得了这样的男人!皇子又如何,搞了男人搞女人,送我我都嫌脏!” “你不要命了!就算说实话也要小点声啊!!要我说,你看皇子妃和嘉宁郡主一下子都病倒了,是不是那谁克她们母女啊?” “你不说我还没察觉!嘉宁郡主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也不一定全是皇子妃的原因!” 绿卿坐在江觅荷床边,望着她脸上厚厚的脂粉,呐呐道:“你没事啊?” 身边亲近的丫鬟把门关上出去守着,江觅荷干脆掀开被子坐起身:“没事,好着呢。” 她边往桌边走边问:“你们怎么都来了?” 绿卿来了她不奇怪,钟妍和祝清嘉过来也说得过去,林淑娴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竟然也来了。 “我们都担心你,约着过来看望你。”绿卿代替大家回答。 “那你们别说出去哈。”江觅荷大大咧咧交代一句,很是信任她们的样子。 知道她们四个不是坏人,加上江觅荷这几天在床上躺得脑袋都快扁了,她才是让下人迎她们几个进来。 绿卿几个是不会说出去的,燕羡之这样的男人,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会同情不幸与他成婚的江觅荷。 五个人坐在一起,林淑娴给江觅荷出主意:“这样平平淡淡等她生孩子?你得做点什么增加大皇子对你的不满,这样与于氏一比起来,他才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于氏。” 绿卿听了想为她鼓掌,果然带了个聪明人来是有好处的。 第244章 高兴过头 有了大家一起出主意,江觅荷特意派了人去松江府暗中搞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于浅浅的孩子不能掉,她的目的是让燕羡之在外人面前暴露他们岌岌可危的夫妻关系,顺便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燕羡之远在松江府,忙着安慰委屈啜泣的于浅浅,徐皇后率先找了江觅荷麻烦。 “于氏有孕,你再三挑拨她和羡之,居心何在?” 江觅荷掩唇咳嗽,很是虚弱的样子:“府里姐妹想大皇子了,妾身帮忙递递书信,没想到正好递到了于妹妹手中。不过就算看了也没什么,毕竟大皇子是大家的,不是她一个人的,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若是平常,徐皇后肯定觉得没问题,她儿子的女人绝对不要那种吃醋善妒的,不利于绵延子嗣。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孙儿还在于浅浅腹中。 “道理?本宫只知道你嫁给大皇子多年,却没生出一个儿子。”徐皇后斜斜看着江觅荷,语气不善,“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江觅荷好笑地看着徐皇后:“妾身自知没有为大皇子生下儿子,早已令皇后娘娘不满,皇子妃的位置,妾身占着心中有愧。” 看看到底是她求着他们原谅她,还是他们求着她别从中抽身。 徐皇后的面色变幻莫测,她很想对江觅荷发火,可偏生她承受不住后果。 忍了又忍,她憋出几个字:“知道就好,所以更要把于氏照顾好。” 隔着十万八千里,她上哪儿去照顾人? “大皇子要把于妹妹送回来?府中可就只剩下侍妾通房的位置了,您提点提点妾身,给她哪个?” “你!”徐皇后运了运气,她板着脸道,“正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位置,她才不能立马回来,本宫叫你过来也是想让你想想办法。” 江觅荷含糊应下,但转身就抛之脑后。 于浅浅最好留在松江府与燕羡之培养感情,她不会让她回来。 绿卿有孕,但还是每次都出现在倚虹院请安。 陈清姿私下里说:“不如寻个借口不来了,整天听她念那些,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况且,倚虹院阴森森的,怀孕的人避开可能比较好。 但绿卿不可能连这点面子都不做,她还是照常过来。 宁华月的眼睛落到绿卿越来越大的肚子上,她捻着手中的佛珠,似笑非笑道:“魏侧妃的肚子看起来和怀第二胎的时候差不多啊,难道这次又是双胎吗?” 府中一应脉案都查不出绿卿怀的是不是双胎,宁华月却觉着绿卿这次或许又是双胎。 绿卿咬死不承认,她笑道:“若真是像太子妃说的这样就好了,我是不嫌弃孩子多的,但府医们没诊出来,应当只是个长得大些的孩子。” 又生两个的话,太招眼了些,安全起见,她不会轻易告诉谁。 “双胎好啊,能生双胎的人都是福气大的,魏侧妃就是这样的人。”宁华月幽暗的眸光划过绿卿,“上次魏侧妃就很顺利,不知道这次会不会也一样好运。” 绿卿回她:“我与腹中孩子,定会顺顺利利,多谢太子妃关怀。” 请安结束,人全部离开,宁华月阴冷的笑收起。 她由着灵韵将她扶起,她问灵韵:“大皇子快有儿子了,皇后姨母不庆祝庆祝吗?” 灵韵不明所以:“奴婢没听见消息啊……” 宁华月走了几步就有点喘,胸口那里时常闷闷的,“那就让人去建议建议。” “奴婢知道了,奴婢先扶您去歇息。” 安置好宁华月,灵韵才有时间琢磨宁华月刚才的命令。 丹红走过来,若无其事地问她:“干什么呢?不去主子跟前守着。” 灵韵说:“我得出府一趟,你去守着。” 丹红追问:“你去哪儿?” 灵韵没回答,人已经走远。 等到过两天,几位妇人怂恿之下,徐皇后召集大家进宫,在凤仪宫摆宴庆贺,为即将出生的孙子集齐有福之家的布料,做一条百家被。 她去哄了一下熙和帝,熙和帝想着也不算出格,便一口答应下来。 宁华月在倚虹院晒着太阳,听灵韵说过两日便是进宫的日子,她淡淡地笑了笑。 “去找人的时候,没有暴露我们的身份?” “没有,奴婢没有亲自接手,是夫人去安排的。” 宁夫人插手了,宁华月蹙蹙眉,不过很快她就说:“这次我和我娘就不进宫了,让她们斗个你死我活。” “对了,还要让人知道魏侧妃不能吃薯蓣,最好让皇后姨母也知道,明白吗?” 灵韵手心发汗:“是,奴婢会安排好的。” 宁华月开心地晃了晃摇椅,悠哉悠哉沐浴阳光。 她学聪明了,徐皇后利用她,她也利用回去。 借刀杀人,很简单的道理。 此时,绿卿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看着寄琴:“皇后娘娘特意让我去?” 寄琴如鲠在喉:“说您生了小主子们,还都是男孩儿……”所以就要沾沾绿卿的喜气。 “我不想去……”绿卿靠在软榻上,兴致缺缺,“去干嘛啊?去受气吗?” 寄琴也不劝她,因为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晚上燕扶光照例摸着绿卿的肚子对里面的孩子们说话,绿卿等他说完后就把她不想去徐皇后宫里的事情说了。 “殿下,我不太想去……” “不想去就不去,他的孩子哪有我的孩子重要。” 别的都不说,绿卿很佩服燕扶光满脸理直气壮的样子,她就很难做到。 “那……我去回绝了?”苦恼接踵而至,绿卿抱着燕扶光的胳膊问,“可是我以什么理由拒绝呢?” 表面功夫还要做,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燕扶光捏捏她的鼻尖:“就说我不放心你出门,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凤仪宫守着你。” 反正还是那句话,燕羡之的孩子没有他的孩子重要,希望徐皇后自己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话被带回凤仪宫时,熙和帝也在。 徐皇后泪眼婆娑:“怎么能这样,有什么不放心的……” 熙和帝沉吟片刻:“确实谨慎些是好的。” 况且,一个现在来路不明的孩子,哪有太子府孩子重要? 临走前,他还提点了句:“皇后高兴朕能理解,但高兴过头失了分寸就不好了。” 徐皇后砰砰砸碎了两个杯子。 第245章 绿光闪闪 绿卿果真没有去凤仪宫亲自给徐皇后贺喜。 不过她从库房里扒拉出来一件中看不中用的东西送去,也算表达了一点心意。 倚虹院,灵韵出去一趟,竟然遇见了寄琴。 她再去一打听,得知绿卿今早根本就没有踏出锦箨院半步。 宁华月噌的一下坐起身:“魏氏还在府里?她怎么还不进宫。” 丹红正好进来,她见灵韵一知半解说不清楚,干脆解释道:“奴婢听说是太子殿下不放心魏侧妃一个人进宫。” 不进宫,怎么能走进宁华月专门为绿卿和徐皇后设计的圈套呢? 宁华月眸色暗了暗,她把丹红打发出去,叫灵韵到身边来。 她疑心是不是事情暴露了,“皇后那里知道薯蓣的事是我们说出去的吗?” 不然按照徐皇后对燕扶光的敌视以及对绿卿的厌恶,都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这点灵韵也很确定:“皇后娘娘不会在意是谁说出来的。” 徐皇后没必要追究这个,只要让绿卿和她腹中的孩子消失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宁华月百思不得其解,她也不想想,徐皇后设宴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给未来的孙子祈福,再紧要的事都得往后挪挪,比如眼前绿卿怀孕,孩子还没出生,熙和帝就偏心的事情。 徐皇后在凤仪宫言笑晏晏,吐出口的每个字都沾满了她刻意营造的慈爱气息,“太子不来没什么,太子府的魏侧妃怀着孕也来不了,不过他们的心意本宫都收到了,想必今后本宫嫡亲的孙儿,也会像澜哥儿他们几个一样活泼可爱。” 她不是不想对绿卿动手,只是今天不合适。 她马上就要有自己的亲孙子了,即使还没看见,徐皇后就已经舍不得在这样的日子里弄出些晦气的事,万一影响她孙儿怎么办? 因此,她把薯蓣的事记在心里,计划着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徐皇后大张旗鼓为燕羡之那还未出世的孩子造势,引起江家一家不满。 绿卿听说,龙虎将军江震放心不下江觅荷,已经准备从北疆回京了。 燕扶光看着绿卿呆呼呼的眼神,笑了笑捏捏她红润柔软的脸颊:“傻了?江震应该是不回京的,不过借此向父皇表明他的态度,不允许皇后母子欺负他女儿。” 江觅荷的后盾不是一般厉害,绿卿默默在心里感慨。 不过熙和帝的态度又是什么呢,她很好奇:“那皇上以后是不是就会护着江姐姐?可外面那个孩子又该怎么处置呢?” 护着江觅荷?她对熙和帝的认知还是太浅薄。 “你觉得父皇会护着谁?”燕扶光好笑,熙和帝谁都不会护着,他谁都不关心。 不过江震这隐隐的威胁,或许比痛哭流涕地求情有用。 “我听江姐姐说了,不可能为了于氏把原本侧妃位置上的人挪开,是以大皇子才一直没带着于氏回京。” 说来还是徐皇后和燕羡之自的原因,他们太想把持朝政,因此抬进府里,稍微有点身份的人,来路都不一般。 虽说不至于都是江觅荷这样的背景,但那些女人背后的家族都不可小觑,一个两个就算了,燕羡之本身处境尴尬,若再犯了众怒,他的后院怕是要起火。 如果他堂而皇之让于浅浅顶了谁的位置,隔天弹劾他的奏折肯定满天飞。 燕扶光乐于看燕羡之这些糗事,他心痒痒的,一直没告诉绿卿那个秘密。 他憋不住了,倾身附耳过去,含笑在绿卿耳旁道:“于畔山那女儿不简单,她在和燕羡之之前,就怀孕了。” 燕扶光说完就等着看绿卿的反应。 孩子不是燕羡之的?!绿卿惊讶地捂住嘴巴,圆溜溜的眼珠子睁得很大,“殿下怎么知道的?” “我的人查到她去了一个医馆诊脉。”燕扶光抚着绿卿顺滑的长发,清新的香味阵阵散发,他挑唇笑道,“不然现在怎么能诊出是男是女呢?” 还不是因为实际月份也有四个多月了。 那就是真的了!很有说服力! 绿卿咂舌:“那大皇子岂不是给别人养孩子了?” 自己有女儿,却嫌弃她不是男儿身。 现在好了,说不定于浅浅生下来还真是个儿子,到时候燕羡之该不会高兴得上天? 燕扶光懒懒散散地开腔:“他活该。” 不检点的人,给别人养孩子不也正常吗? 绿卿唉声叹气地皱眉:“这孩子真倒霉。” 投胎到这样的父母身上,一辈子都会被影响,做什么孽啊? “命运罢了,管不着他们的事,咱们管好咱们的孩子就好了。”燕扶光摸摸绿卿圆鼓鼓的肚子,他被里面的小家伙们轻轻踢腿回应了一下。 绿卿笑着看他:“这两个孩子出生后肯定和殿下很亲。” 还在肚子里就这么喜欢他们父王了,只要燕扶光的手掌一放在肚子上,他们就很兴奋,出生后能喊能叫,应当比现在更热情? 燕扶光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亲:“和我亲,和你更亲,我们谁都和你更亲。” 他总是喜欢这样哄着她,好像把她放在最中心的位置,他们一家人反正都是围着她转的。 绿卿不好意思地捂脸,她感觉自己还没那么重要? “你不信的话,待会儿咱们看看。” “怎么看?” 绿卿一头雾水,半个时辰后就见燕扶光出了屋子站到了游廊下。 这个时辰一般是澜哥儿下学走回锦箨院的时间 ,聿哥儿和九哥儿也会从东厢房过来,人齐了一家人正好一起用晚膳。 澜哥儿蹦蹦跳跳的,小脸因为运动变得红扑扑,他远远的就招手:“父王,我们赢了今日的蹴鞠比赛!” 燕扶光鼓励:“厉害了!” 澜哥儿激动地抱了抱他的腿,不等燕扶光给他擦干额头上的汗,就先进了屋子。 “我要去给娘亲说!” 嗖的一声,人影不见了。 燕扶光望着手中的帕子,见怪不怪地等着另外两个小家伙。 聿哥儿和九哥儿肩并肩过来,一人手上拿着朵花,瞧着很像是今天花园开得最好的那两朵。 “父王。” 两个小家伙淡淡打了招呼,紧接着拽着他们父王的衣袍要抱抱。 燕扶光不怎么费力地抱起他们,九哥儿趴在他肩上指挥:“找娘亲。” 聿哥儿嗅了嗅花香,重重点头:“花花,给娘亲。” 燕扶光不觉得心酸,他神采飞扬地抱着孩子进屋,一到地方就把他俩放下来,拍拍他们的小屁股说:“去,我也去找你们娘亲。” 他们父子四个,谁都喜欢她,需要她。 第246章 一碗水端平 燕扶光终于再次出现在了长定殿,熙和帝感动得涕泗横流。 “扶光啊,父皇万万不能没有你的……你可知道,没有你的这些天,朕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燕长风在一旁站着,听得嘴角抽搐。 怎么过来的?吃吃喝喝睡大觉,逛逛后宫再找几个大臣谈谈心,即使无心公务也有本事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还要怎样? 燕扶光嫌弃地推开熙和帝,瞅瞅他胖乎乎的、没有缩减一圈的腰围,一针见血道:“您这不是什么都过得来吗?” 熙和帝一哽:“也有好过和不好过之分。” “哪儿能不好过,我听见皇后那里每天都给您煲汤,就算您没时间过去也会派人送来,这不挺好吗?” 熙和帝看看高高的房顶再看看脚上的龙靴,就是不看燕扶光的眼睛。 徐皇后和燕羡之,哪个搬出来,都让他在燕扶光面前丢失了身为父亲的威严。 不过今天燕扶光不是来和他扯这些的,他说:“龙虎将军给儿臣送了封信回来,说他身体恢复得不太好。” “江震的信?为何会送到你手上……” 越问熙和帝越心虚,那点子质疑被燕扶光似笑非笑的表情全部打回来。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如您亲自问问他?” 熙和帝抖了抖肩膀,算了算了,江震那老头,儿子带去战场他一声不吭,女儿要是被欺负了,他可不轻易饶人。 把燕扶光那句话细细在心里过了一遍,熙和帝疑惑:“他身体恢复不好?什么意思?” 燕扶光慢条斯理地品茶,并不为他答疑解惑。 熙和帝将求知若渴的目光转向燕长风。 燕长风转动他灵活的大脑,分析出两个结论:“儿臣认为,江震将军或许真的像字面意思表达的那样,身子没养好,回到北疆不久伤情复发。再有就是,江震将军的目的或许只是单纯想回京一趟。” 回京干什么? 熙和帝不用谁再帮忙,自己就理解了。 回京好啊,回京方便江震教训燕羡之啊! 熙和帝率先撇开自己:“和朕没关系啊,孩子是燕羡之弄出来的,什么百家被也是皇后主张做的……” 燕扶光目光复杂地看着熙和帝,有的人什么都没做,却比做了什么还可恶。 “这信里的意思,我带给父皇了,您找个时间给江震将军回个信。” 熙和帝小山丘一样的身躯一顿:“这信不是给你的吗?朕来回信?是不是不太好?” 燕扶光很是温和的一笑:“或许是,那儿臣就给他回信了?就说千错万错都是皇后和大皇子的错……” “那还是朕来!朕来!” 一封信送回来,效果很明显,徐皇后不再把她的孙子成天挂在嘴边,开始关心起了大皇子府的燕筝儿。 或许江震不满徐皇后为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置办百家被的事被熙和帝说了出去,徐皇后就在请安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来要一视同仁,把水端平。 “本宫虽然欣喜大皇子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不过筝儿也是本宫的心头肉,本宫不会偏向谁的。”她顿了顿,忽略江觅荷见鬼似的表情,“不如这样,今年筝儿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本宫为她操持,办得热闹些。” 江觅荷怕她作妖,婉言拒绝:“夏日炎热,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不宜太过操劳,况且筝儿年幼,生辰不必太过隆重。” 陈妃看热闹不嫌事大:“皇子妃不要推拒了,你不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传咱们皇后娘娘一心只有孙子,看不见自小在眼前长大的孙女吗?怎么着也要让皇后娘娘证明证明她对小辈的‘一视同仁’啊!” 徐皇后面色青黑,她呵斥陈妃:“陈妃妹妹最近很得空关心本宫的家事,不如把这个精力用去操心齐王府的子嗣。” 燕羡之在松江府给她造了一个孙子,徐皇后的腰板挺直了许多。 她用子嗣去戳陈妃的肺管子,一戳一个准。 陈妃愤然离去,徐皇后拍板决定:“就这么说好了,江氏你先回去准备,我看看你们往年的章程是什么样的。” 江觅荷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徐皇后只有在燕筝儿刚出生那两年过问过她孙女的生辰,连以往章程都不清楚,这碗水端得可真平! 坐到绿卿的马车里,江觅荷还气呼呼的。 “不过是把我的筝儿拿去给她脸上贴金,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当真可笑!” 名声重要,徐皇后不关心燕筝儿,只关心她的名声。 绿卿也无可奈何,她不仅是皇后,还是燕筝儿的祖母,于情于理都很难拒绝。 “也没办法了,你好好盯着点,别出什么幺蛾子就行。” 江觅荷重振旗鼓:“我死死盯着,我女儿的生辰宴,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她没有全权交给徐皇后打理,其实徐皇后嘴上说着要操持,心里却没多少心思花在这上面。 为了给江觅荷施压,燕羡之一封封书信流水似的从松江府涌回来。 徐皇后每天都在数着于浅浅肚子里的孩子多大,路边路过一只猫,她都得停下来念叨几句,而且还暗示江觅荷安排好一切,让燕羡之把于浅浅带回来生产。 江觅荷还没说什么,熙和帝就被徐皇后念叨烦了。 “生出来不是像羡之就是像于氏,好好等着就是!” 这两个人谁都不是好人,熙和帝是不怎么期待的。 徐皇后擦着说来就来的眼泪:“您对太子的孩子也这样吗?还是说,羡之的孩子您就一点也不期待吗?” 熙和帝完全不顾人死活,一点眼力见儿没有:“扶光的孩子,朕放心。” 徐皇后控诉他偏心:“您从小就偏心,羡之小时候就给臣妾说,他羡慕您和他三弟……” 羡慕就羡慕呗,太子之位都给他坐了那么多年,他又给燕羡之收拾了多少烂摊子,还不够? 熙和帝绷着脸,粗声粗气地教训:“你也教他大气些,小娘子都没他爱数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当爹的人了,如此能成为孩子的榜样?” 徐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偏心到没边了! 燕扶光果真哪儿哪儿都合他心意吗?母妃是他心爱的女人,孩子一个个生下来他也各个都喜欢。 她攥紧手指,心想燕羡之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怎么正好魏氏就怀孕了呢? 燕扶光连这个风头都要抢? 第247章 险些冲撞 松江府,燕羡之围着于浅浅转悠,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之前还总去青楼酒馆闲逛,现在几乎每日大半时间都陪在她身边。 身形纤弱的于浅浅抚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娇笑道:“殿下,您就这么高兴?” 因为她瘦,所以即使肚子里的孩子实际已有四个月,也还是不怎么显怀,看起来就是两个多月的样子。 燕羡之乐乐呵呵,白胖的脸颊被笑容挤着,使得一双眼睛只剩下两条缝横在眉毛下方。 诚然,于浅浅这样看重男子外貌的人是瞧不上燕羡之的,她守寡后,偷偷摸摸出去寻的都是些年轻英俊的男子,可那些男的干的活儿不光彩啊,她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有些身份权势的父亲。 燕羡之虽然只是个皇子,但好歹出身皇家是不是?而且他还是中宫嫡出,说不定会有翻身的机会。 于是乎,于浅浅主动勾手,燕羡之像条傻狗似的,香臭不忌,贴了过来。 “咱们的孩子,只比燕扶光的晚了一个月,我巴不得他这次是个女孩儿,我的孩子若是个男孩儿的话,我在他面前的腰板就能挺直了。” 于浅浅在心底唾骂,孩子都不是你的,就要求起男女来了?想得可真美! 她嗲着音调,勾着燕羡之的腰带,眉眼勾人:“若浅浅生个女儿,您就不要我了?” “怎么会?!” 于浅浅还来不及欣喜他或许有点良心,就听他继续道:“不是请大夫诊过了吗?一定是男孩儿!” 大夫?不过是配合于浅浅演戏的同伙罢了。 她嘤嘤啜泣,哽咽道:“可我还是怕啊,万一诊得不准怎么办?” 燕羡之想儿子想疯了,他根本没有理解于浅浅的意思,咬牙道:“诊错了,我一定把他脑袋砍下来!” 狼心狗肺的东西!枉自陪他逍遥快活那么多回! 于浅浅暗自计划,她一定会“万无一失”给燕羡之生个儿子! 不过在此之前,她怎么能以相当于外室的身份伴在他身边呢? “还儿子呢!您一开始说让我做您的平妻,后来又说侧妃,现如今我连个侍妾通房的名分都没捞着,您怕不是哄我的?!” 她在燕羡之怀里扭来扭去,梨花带雨:“我吃苦没关系,只要能陪在您身边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父亲娘亲和一众兄弟姐妹都暗中说我不自爱,这些我都不怕。”她哽咽两声,继续伏在燕羡之肩上落泪,“可我舍不得咱们的儿子受罪,他若是生下来,背后那些人该怎么议论他啊!” 燕羡之被说服了,于浅浅什么身份他确实不在意,哪怕她是别人的妻子,他也不忌讳。换成他儿子,燕羡之还是很在乎的。 无名无分就出生,这么大的委屈,不能让他儿子承受。 “你等等,我催催母后,再探探江氏的口风,一定会给你和儿子一个交代。” 于浅浅这才收敛:“嗯,那您快点儿。” 江觅荷这边暂时没有时间和精力与燕羡之纠缠,她的重心放在了女儿的生辰宴上。 她给绿卿发牢骚:“她全盘接手了,偶尔派人来瞧瞧府里布局,我过问一句都不行,从前可不会这样,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徐皇后上心过头了,反而令江觅荷心生警惕。 绿卿听了,也实在找不出徐皇后这么用心的动机? 真心?这种东西徐皇后肯定是没有的? “那到时候生辰宴在哪里办?就你们府上还是凤仪宫?” 江觅荷说:“就在我们府上。” 这就好,绿卿宽慰她:“在你的地盘,不比在凤仪宫,先别担心,等一切敲定后,你再好好检查。”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徐皇后把持着一切,江觅荷也只有等到生辰宴前两日才清楚徐皇后是怎么操办的了。 去了一趟大皇子府,江觅荷亲自送人出来。 门口早已停着太子府的马车,马车旁居然站着钟嬷嬷。 “魏侧妃,殿下进宫了,吩咐奴婢来接您。” 江觅荷笑笑,调侃绿卿:“看来以后还是我去找你,省得你家殿下不放心。” “没有的事。”绿卿嗔她一眼,“你快回去,太阳大有些晒,我这就走了,等筝儿生辰宴我再来。” “行,路上小心。” 马车里,绿卿一上去就问钟嬷嬷:“可是殿下对我有什么交代?” 不然派人家钟嬷嬷去等着干嘛? 钟嬷嬷笑着叹了口气,目光扫过绿卿隆起的肚子:“殿下不放心您,有听说凤仪宫的人时不时会去大皇子妃那儿,怕她们冲撞您,所以派奴婢过来,您别不高兴。” 这位可是他们殿下认定的人了,半点怠慢不得的。 尤其她怀有身孕,瞧着肚子不小的样子。 “没有不高兴,小心为上嘛,我都懂的。” 她自己也可小心了,在外面不乱吃乱喝的,可不也是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好?他们都是关心她,她为什么不高兴? 钟嬷嬷舒心一笑,还未开口马车就猛地一颠,人都差点从位置上滚下来。 她立即去查看绿卿的情况,好在绿卿及时用手撑住,才没跌下去,不过瞧那脸色,吓肯定是吓到了的。 “魏侧妃,您还好吗?哪儿疼不疼?” “没事……”绿卿捂着心口喘气,刚才那一下太吓人了。 钟嬷嬷黑着脸打开车门出去,劈头盖脸地训斥车夫:“怎么赶车的?!从前你也是这样接送魏侧妃的?我看你脖子上的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 太有压迫感了,车夫伏低做小地解释:“不是奴才,刚刚一个人骑着差点撞上来了,奴才极力避开。” 大街上纵马?差点撞了人家马车却不管不顾自个儿跑了? 钟嬷嬷气得脸色越来越黑,她先把绿卿带回府安顿好,立刻就派人去给燕扶光告状了。 纵马的人很快就查到了,原是燕羡之派去给江觅荷送信的一个侍卫。 他催得急,于浅浅也催得急,侍卫失了分寸。 熙和帝默默无闻地看着燕扶光发脾气。 不敢吱声,简直不敢吱声。 “砍了脑袋放到盒子里,送去于府,这是孤给大皇子的礼物。” 第248章 生辰宴 上 燕扶光不再停留,立即回府。 绿卿被吓了一跳,孩子没事,就是她人有点怏怏的。 她知道外面绝对没有自己院里安全,但实在是闷得慌,便还是想出去走走,找人说说话。 惊吓过后,她倒在软榻上怏怏不乐地说:“我最近还是不要随意出府了。” 寄琴和曼冬宽慰:“孩子没事的,您别担心。” 绿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闭上双眼小憩。 还没怎么睡着,迷迷糊糊就感觉身边坐了个人,她又睁开眼睛。 “殿下?”她嗓音里夹杂了自己没有察觉的委屈,晃晃手要燕扶光把她拉起来坐着。 燕扶光轻轻把她抱起来,撩开她颊边汗湿的碎发:“吓到做噩梦了?” 绿卿摇头,靠在他肩上:“有些热。” 她喊热,燕扶光不可能干看着,叫曼冬取来扇子,一下下给她扇着风。 浑身燥热褪去,绿卿眼神清明了些,她坐直身子,接过扇子自己扇,“我没什么大事,府医说孩子也很好。” “嗯。”燕扶光随意应了一声,“是大皇子的人,派去给皇子妃送信的,没有规矩,我已经教训过了。” 至于怎么教训的,他没有说。 绿卿哼唧两声,又粘在他身上去:“殿下,我这几日不会出门了。” 燕扶光不解,捏捏她的耳朵问:“为何?” 绿卿闷声回答:“危险藏在许多看不见的地方。” “小心些是没错,但不必因为这些人把自己闷着,我不是已经把事情解决了吗?他不会再敢当街纵马了。” 这么说,绿卿心里舒服多了,她打起精神想着要给燕筝儿准备一份怎样的生辰礼才好。 “首饰?除了首饰,小姑娘家喜欢什么样的小玩意儿呢?”她眨巴着杏眼望向燕扶光,企图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可他哪儿知道小姑娘喜欢什么? 沉默中,绿卿慢慢收回视线,她撑着脑袋细想,还是没个思绪。 见燕扶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绿卿好奇了:“殿下是嘉宁郡主的叔叔,你送什么?” 燕扶光的礼物很是简单粗暴:“京郊一处庄子。” 比不起,绿卿默默摇头,她没有庄子可送。 “想不到的话,就派人去库房里,捡着精致漂亮值钱的选几样,她缺不了什么。” 话是很有道理的,燕筝儿是郡主,母亲江觅荷也不简单,从小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送礼大多只是走个形式而已。 不过绿卿还是想尽力用心些,把这些年她攒下来的东西挨个拿出来数数,绿卿决定把手上一个脂粉铺子送给燕筝儿。 紧等慢等到了七月十三那天,绿卿没想到会在大皇子府上看见燕羡之。 女儿的生辰礼,他带着个怀着孕的妇人归家,还让燕筝儿叫于浅浅“姨娘”。 现场气氛凝固,来得早的宾客们就看着燕筝儿冷冷淡淡地喊了声“父王”,紧接着像是没看见于浅浅似的,站到一边。 江觅荷被下人提醒这才赶过来。 她也是一样,眼中根本看不见于浅浅,只问燕羡之:“你怎么来了?” 燕羡之笑眯眯的:“咱们筝儿的生辰,我自然是要来的啊。”他的后腰被于浅浅掐了一把,立即又给江觅荷介绍:“这是浅浅,她怀着筝儿的弟弟呢。” 恶心,绿卿看见他这副脸面忍不住干呕的欲望。 曼冬扶着她找个地方坐下,寄琴找来茶水让绿卿漱口。 那边江觅荷与燕羡之的对峙还在继续。 江觅荷冷冷地盯着燕羡之,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有什么话,我们找个地方说。” 她不想破坏女儿的生辰宴,不想在大好的日子闹得大家没脸。 燕筝儿走近,挽住母亲的手,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燕羡之。 “有话在这里说就可以了。”于浅浅娇俏出声,“大家都是一家人,大皇子带我来见见姐姐和郡主,恰好在郡主生辰这天到,可真是巧!” 江觅荷淡淡睨她:“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 于浅浅委屈扁嘴:“可我腹中的孩儿,是大皇子的啊!” “是吗?那我该叫你于侍妾,还是通房丫鬟于浅浅?” 果然,江觅荷一直没有把安置于浅浅的事放在心上! 燕羡之生气,于浅浅也气。 江觅荷眼睛一斜,定定地看着燕羡之:“筝儿生辰,你要纳妾先等等,等我忙完了今日,再给你安排!” 燕羡之左右环顾一圈,他不喜欢被人窸窸窣窣地议论,便想下去等着,等江觅荷给他的儿子一个交代。 可于浅浅不依,笑道:“来都来了,把客人撵下去是什么意思?我还给郡主准备了礼物的。” 她坚持坐下,谁一碰她她就捂着肚子喊疼,燕羡之在一旁跳脚护着,看得人十分心烦。 “让他们坐!”江觅荷气冲冲撂下一句话,又被徐皇后那边的人叫走。 燕筝儿眼不见心不烦,跟着江觅荷离开,这下于浅浅安静了。 她好奇地张望四周,待看见一个和她一样腹部隆起,身着华服的女子时,她推了推燕羡之的胳膊:“那个是谁?” 燕羡之猥琐的目光扫过绿卿露在外面修长白皙弧度优美的脖子,说:“我那好三弟的宠妾。” “哦?你之前说的,比我怀孕早一个月的魏侧妃?” 她来了兴趣,走上前要与人打交道。 绿卿避之不及,看见这俩人她就想吐。 寄琴和曼冬拦着于浅浅:“你是何人?” 她避而不答,笑问:“她就是魏侧妃?” 绿卿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淡,面上没有表情。 于浅浅勾唇笑道:“咱俩的孩子差不多大,等生下来了就是堂兄弟,好玩伴,咱们认识认识?” 绿卿用丝绢轻轻掩住嘴唇,冷声回答:“已经认识了,该叫你什么?于侍妾,好歹这个身份叫的出口。” 于浅浅恼羞成怒:“一切都还没有定论,我的出身,万万不会是侍妾,这点无需魏侧妃操心。” 说不定,往后这皇子府都得换个女主人,太子侧妃还是她弟妹呢! 绿卿起身,看也不看她,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真诚的祝愿:“等你的好消息。” 于浅浅不解皱眉,看着她走在阳光照了一半的游廊下,浅绿色衣裙的裙角绣了许多蝴蝶,随着她一步一行,在阳光下翩翩起舞。 “看什么呢?” 不知何时,燕羡之来到了她身后。 于浅浅敷衍道:“看来太子殿下艳福不浅。” 燕羡之喉结滑动,他在于府被于浅浅缠着,已许久未曾快活过了,今儿必定要逍遥一回! 第249章 生辰宴 中 绿卿被恶心一阵,心里一直难受。 寄琴紧张她,忙道:“奴婢告诉太子殿下,让太医来给您瞧瞧?” “不碍事,待会儿就好了。” 不看见燕羡之,她就不会犯恶心。 绿卿来到她们府上的小花园,在小亭子里坐下。 不一会儿,祝清嘉寻了过来。 “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刚才吐了?” “还好,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祝清嘉拧着手绢,表情十分鄙夷:“当着这么多人,又在嘉宁郡主的生辰宴上,那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居然就开始打情骂俏了?不止我在那儿坐不住,好些人都借口躲远些!” 绿卿心里和祝清嘉是一样的想法,不过可惜的是:“嘉宁郡主的生辰宴就这么被搅乱了。”都怪有这么一个父亲。 祝清嘉嘲讽:“他们二人贱到了一起去,可怜嘉宁郡主和皇子妃了。” 片刻时间,大皇子带着他在松江府怀着孕的相好回府的事就被人传到了天边去,还在长定殿商议国事的父子五人,纷纷无语。 熙和帝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他咬着后槽牙,颜面尽失:“朕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啊!” 燕扶光拧了拧眉心:“还是早些过去,那边都是女眷,没人制得住他。” 万一发疯起来,恶心到他的珍珍怎么办? 其余人也没了心情再继续,大家收拾收拾就去了皇子府。 徐皇后对此事也略有耳闻,不过她不像熙和帝那样觉得丢脸,她丝毫不考虑江觅荷和燕筝儿,只高兴她今天能见到燕羡之和她的孙儿了。 一行人很快在皇子府相遇,冷脸的熙和帝在看见燕羡之的刹那,骂人的话破口而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回来干什么?!” 大家都被吓吓了一跳,燕羡之腿都软了。 于浅浅害怕地躲到他身后,被他觍着脸赔着笑推出来:“儿臣记得今日是筝儿的生辰,加上还有喜事相告,于是便回来了。父皇您已经知道了,您马上就要当皇爷爷了!” 可真是稀奇,好似燕筝儿不叫熙和帝“皇爷爷”一样。 熙和帝指着他,一点情面不留:“带着你的人下去,别给朕丢脸!” 燕羡之吞了吞唾沫,面对发怒的熙和帝,他不敢造次,可同时对他“丢脸”的说辞感到委屈。 好在徐皇后的到来,为他分担了一些压力。 徐皇后着急护短:“大好的日子,羡之回来值得高兴呀,皇上您别这样……”她在熙和帝的胸口顺了几下,转而看向于浅浅,交代燕羡之,“你们先下去坐坐歇一歇,待会儿再过来。” 她都这么说了,燕羡之立马拽着于浅浅就走。 忽略所有人复杂难言的表情,徐皇后将指责的声音专门对向江觅荷:“皇子妃也真是的,大皇子回来是好事,你闹这么大干什么?把皇室的面子丢尽,难道你就开心了?” 江觅荷搂着燕筝儿冷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仗着我们娘俩好欺负?” 于情于理,今天受委屈的都是江觅荷母女,燕扶光在后面戳戳熙和帝的腰,熙和帝轻咳两声,附和道:“就是!这太不像话了!” “把那女人随便带去后面哪间屋子藏着,等今日过了再说!” 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得好好藏着,熙和帝虽不英明,但懂得基本的礼义廉耻。 徐皇后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前前后后瞪了江觅荷好几眼,挤不出一句话。 江觅荷心里也不痛快,藏在她府上干什么?何不如两个一起赶出去?! 不过燕扶光却没心思再欣赏她们婆媳的争执,他环视了一圈,还没看见绿卿的身影。 此时,绿卿和祝清嘉在小花园里正好看见于浅浅被几个婆子禁锢着带过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知道我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吗?他是大皇子的儿子,是皇后娘娘的孙儿!” 于浅浅受不了这种屈辱,叫喊过后抱着肚子喊疼。 这下婆子们是不敢再碰她了,只在一旁焦急地催促:“皇上发话,你若是不从,便是抗旨!” 于浅浅猛地抬头:“若是伤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也死罪难逃!” 婆子们再不敢碰她,她扶着后腰得意洋洋地走了几步,看见亭子里的绿卿和祝清嘉。 “又是你。”于浅浅主动打招呼,径自在石桌前坐下。 祝清嘉警惕地看着她,绿卿则问:“藏起来?把什么藏起来?” “回魏侧妃的话,奴婢们奉旨将这位……带去后面歇息。” 绿卿不咸不淡地点点头:“既是这样的话,还愣着干什么?” “这……奴婢们也想……” 不过于浅浅不配合,硬来又怕她乱喊乱叫。 于浅浅骄纵挑眉,她对绿卿说:“你瞧不起我?” “我出身比你好,和大皇子在一起也是因为有了孩子,今日出现在皇子府更是理所应当,你们凭什么瞧不起我?!” 话是对绿卿说的,可来到这里后,并非只有绿卿一人瞧不起她。 于浅浅来之前还信心十足,她认为京城这些高门贵女都舍不下身段哄男人,而她却不在意,她用尽手段将燕羡之哄得团团转,将来整个皇子府甚至天下不还是他们母子二人的吗? 绿卿胃里一阵翻涌,她捂着嘴吩咐:“把她带走。” 说完,她就干呕了几声。 祝清嘉吓坏了,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恶心人的玩意儿带走!” 婆子们一阵慌乱,要去拉住于浅浅的手,但她使劲挣扎着,致使场面陷入混乱。 寄琴和曼冬严严实实护着绿卿,没让人挤到她。 但人群中的于浅浅忽然痛呼:“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追过来的徐皇后当即发怒,顾不得许多,立即制止:“你们在干什么?!” 于浅浅向她呼救,泪眼婆娑好不可怜:“求皇后娘娘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徐皇后心一紧,怒从中来:“叫太医!把这些人全都给本宫带走!” 婆子们为难:“恒王妃和魏侧妃……” “一并带走!” 许多人冲上来就要碰到绿卿,祝清嘉推搡着她们。 绿卿缓过一阵,她捂着难受的胸口,呵斥道:“我看谁敢随便动我!” 寄琴和曼冬伸手拦着,眼底冷如冰霜:“此事与魏侧妃无关,若皇后娘娘执意要带走魏侧妃,奴婢们认为还是先告知太子殿下一声比较好,如若不然,谁能与太子殿下交代!” 第250章 生辰宴 下 徐皇后确实交代不了。 曼冬和寄琴的警告提醒了她,燕扶光那样的疯子,只因为侍卫骑马与绿卿坐着的马车差点撞上,就直接割了脑袋送去了燕羡之手中。 她见绿卿脸色有些苍白,生怕绿卿在她手上出了什么事,燕扶光再去伤害于浅浅肚子里的孩子。 “罢了!把除魏氏和恒王妃之外的人带走!” 寄琴和曼冬在她所说的范围之内,很快就有徐皇后的狗腿子上来扒拉她俩。 于浅浅一边哎哟哎哟喊疼,一边悄咪咪抬头观察身边的情况。 绿卿不让人带走自己的人,便撑起难受的身子对徐皇后道:“大皇子带来的人本来该送去藏着的,可她自己跑了过来,不让婆子们碰她,现在装模作样喊了几声,皇后娘娘就要大动干戈?” 徐皇后紧张她未出世的孙儿,自然是觉得于浅浅的肚子金尊玉贵的,“本宫的孙儿在她肚子里,你们谁不小心,就别怪本宫不留情面!” 绿卿胃里翻涌得厉害,她面色苍白地靠在曼冬身上,虚弱道:“吵得我心烦想吐,这个于氏方才偏要来招惹我,让我肚子里的孩儿不得安宁,皇后娘娘这又怎么算呢?” 谁还没怀个孩子了?偏她的孙子金贵,难道她和她家殿下的孩子就折腾得起吗? 曼冬焦急地扶住绿卿,让寄琴去找太子殿下,她哭哭唧唧地说:“一个没有名分的女子怀个孩子皇后娘娘紧张得不得了,甚至不顾咱们魏侧妃也怀有身孕,你再不去找殿下过来,不知我们主子要如何被人欺负!” 寄琴被徐皇后的人拦住。 “你们两个贱婢,谁敢造谣本宫,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皇后娘娘还拦着?此处可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您耽搁奴婢去找太子殿下,魏侧妃出事,您来承担责任?!”寄琴不欲与她多说,因为绿卿看起来是真的难受,她紧张担忧得不行,硬闯了过去。 谁料徐皇后身边的人胆大包天,用力一推把寄琴摔在地上。 祝清嘉看了这幕,瞪圆了两颗眼珠子:“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 她才喊出来,燕扶光的声音就在徐皇后身后响起。 “听闻孤的魏侧妃在此?” 徐皇后倏地转头,寄琴反应飞快地落泪,语速也很快:“太子殿下您终于来了,大皇子带来的人冲撞了侧妃,皇后娘娘不分青红皂白要将侧妃带走审问,侧妃身子不适,奴婢想去找您却被皇后娘娘的人拦住……” 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得了?! 燕扶光三步并做两步来到绿卿身边,待看见她确实虚弱无力地靠着曼冬时,心一紧,赶紧接过她抱起。 “殿下……”绿卿委屈地掉眼泪,双手乖巧地攀上他的肩,“我难受……” 这么两句,燕扶光就心疼坏了,他抱着她往外走,在她耳边低声哄着:“没事没事,我马上让太医过来,一会儿得空了为你讨回公道。” 他径直越过徐皇后,一路把绿卿抱去江觅荷安排的房间里放好。 这边太医才过来,那边徐皇后也给于浅浅安排了太医诊脉。 房间里,绿卿惊讶:“孕吐?我不是都五个月了吗?” 太医耐心解释:“有孕的妇人,孕吐早晚以及是否孕吐,这些情况各不相同,就像侧妃您前面两次,也都没有这么迟来的孕吐过。所以您别担心,这是正常的孕吐,孩子没事。” 燕扶光拧着眉心问:“果真没事?她一直吐,吐得脸都白了。” “太子殿下尽管放心,老臣以性命发誓。侧妃吐得厉害的话,老臣写个方子试试,或许会有所缓解。” “行,那你赶紧写了药方派人去熬药,若是没有效果,孤亲自去你家里找你麻烦。” “唉这……行,老臣尽力而为。” 绿卿默默接受这个信息,她抓了一下燕扶光的手说:“殿下,我除了想吐,确实没其他不适。” 让太医离开后,燕扶光搂住她起身,喂她喝水,“你本来不孕吐的,也被这两个人恶心了,那就是他们的错,害你平白无故受苦受累。” 刚才吐了个昏天暗地,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了,因此绿卿连水都不敢多喝,才抿两口就推开燕扶光的手。 熙和帝等人闻声过来,一行人站在屏风外。 熙和帝问:“扶光,魏氏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 燕扶光俯身在绿卿眉心亲了一下,把被子给她盖好,“你先歇一歇,我出去和父皇他们说说话就过来。” 绿卿乖乖点头,七月时节天气很热,她自己把手从被子底下挣出来,捏捏他的手指小声说:“气大伤身,您把握好尺度,别伤了自个儿。” 燕扶光听她的,也点了点头。 然而,一出了这间屋子,他就扭头找燕羡之。 燕羡之躲在燕长风身后,露出半边肥胖的身子,他不想来的,却被徐皇后推了过来,说是没什么大碍的话,先给燕扶光赔罪,把熙和帝的怒火消下去再说,省得熙和帝和燕扶光父子俩怪罪于他们母子。 “滚出来!”燕扶光手一抬,梁非就双手捧了一条鞭子给他。 燕长风默默发抖,他忐忑不安地冲燕扶光摆手。 紧接着,燕扶光一手拉开燕长风,鞭子扫过一阵凌厉的风,结结实实落到燕羡之后背。 “啊——!” 惨叫声打搅了林间树梢歇觉的鸟儿。 燕羡之不要脸地哭诉:“父皇!他打人您怎么不管!” 燕扶光甩了五鞭子才堪堪罢手,燕羡之后背的衣裳绽开,血迹渗出。 燕清淮见熙和帝呐呐无言地盯着燕扶光,忙说:“皮肉伤而已,养几日便好了,若是大哥的人害得三哥的孩子出事,这几鞭子怎么够大哥赎罪呢?” 燕轻舟默默煽风点火:“我也听说了,人家魏侧妃前后两次都是被大哥带来的人主动搭话招惹,一直避之不及,这太说不过去了。” 熙和帝想说什么被逼了回去,他只得定定地看着燕扶光。 燕扶光收起鞭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燕羡之:“一次两次不够,我给你脸了?还是说,除了那侍卫的脑袋,你还想收到谁的?” 燕羡之哭哭啼啼的却没个人搭理,他颤抖着胖乎乎的手指叱骂:“你个丧尽天良没有长幼尊卑的东西……” 燕扶光全然不理睬,他望向熙和帝:“今日之事,皇后三番五次阻止魏氏求救,儿臣想去讨个公道,父皇以为如何?” “这……这说来说去都是大皇子和于氏的错,皇后也是被她蒙蔽了……” 燕扶光哼笑一声:“是吗?儿臣还是去问问。” 他留下人守在绿卿房门前,只身一人往徐皇后那里去。 燕长风想了想,挥手示意下面两个弟弟跟上。 第251章 那碗粥 徐皇后这里,她心神不宁地守在于浅浅床边,等太医说了没有大碍后松了口气。 床上,于浅浅睁开眼睛,对上徐皇后的视线后身子一僵。 “醒了?你还算聪明,也挺会装的,不过往后再拿本宫的孙子开玩笑,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是……” 徐皇后淡淡瞥她一眼,吩咐身边的嬷嬷:“魏氏和于氏都怀着身孕,让人给她们送点吃食填填肚子再喝药。” “是。您之前吩咐给魏侧妃送的粥准备好了,于姑娘这边呢?” “送给魏氏便……”可这种东西并不是所有人吃了都会有反应的,徐皇后转念一想,“两个都送,这样才能撇开嫌疑,查不到我们身上。” “是,奴婢这就去办。” “慢着,不要说是我送的,要说是皇子妃安排的。” “奴婢知晓。” 绿卿吐了一阵又浅浅眯了一觉,醒来是寄琴和曼冬在床边候着,她没看见燕扶光。 “殿下呢?” “殿下出去了,吩咐奴婢们好好看着您,等您醒来先用点东西,再把药喝了。” 绿卿精神一下子萎靡了,她懒懒地耷拉着眼皮:“我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药。” 寄琴笑了笑,端着一碗粥过来:“您多少吃两口?这是皇子妃安排人送来的。” 闻着还挺香,绿卿尝试着张开嘴巴,却在勺子凑近的时候再次干呕。 “不行……拿远点……我什么都不吃。” 那碗白色的稠粥到底没能进到绿卿的嘴巴,被寄琴放在桌上渐渐变凉没了香味。 这厢,徐皇后正襟危坐等着燕扶光来找她麻烦。 里间有丫鬟在伺候于浅浅喝粥。 “姑娘您慢点。” “闹了这么久,我太饿了,这粥好香……” “香吗?香您就多用点,这粥看似与白粥无异,实际大有不同呢!” “是吗?我吃着粘粘的,还有些甜味。” 于浅浅吃了粥又喝了药,心想万事有徐皇后顶着,她便安安心心睡觉了。 时间过得很快,一听见脚步声,徐皇后的眼眶就红了,靠坐在软榻上泣不成声:“我这么大年纪才得了这么一个孙儿,用心关照着,差点出了事,要是真的有个好歹,我可怎么活啊……” 燕扶光进来,冷声打断她:“孤也不知道,按照皇后娘娘这般所为,孤的孩儿如何能好好降临这个世上。” 徐皇后擦着眼泪,可怜兮兮地对燕扶光身后的熙和帝解释:“臣妾也是一时情急,多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太子体谅……” 熙和帝装模作样地训斥她:“你关心于氏,可也不能忽视魏氏啊!今日之事,确实是皇后做得不周全!” “周全与否,只有皇后心里清楚,我既站在这里,就要给魏氏和孩儿讨个公道……” 等不得燕扶光把话说完,里间一个丫鬟冲出来,跪在徐皇后面前说:“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于姑娘不知怎的,四肢红肿发冷,还喊腹痛!” 徐皇后懵了一瞬,她记得,当时问太医若是吃不得薯蓣的人不小心吃了会怎样,太医差不多就是这么说的。 “等等!你说的是谁?” 丫鬟疑惑,却还是回答:“是于姑娘啊!” 于浅浅?那魏氏呢? 熙和帝大惊:“于氏又怎么了?!太医方才不是说没有大碍吗?” “奴婢也不知晓……” 徐皇后怔愣片刻,想到了那碗粥,后悔莫及:“快请太医!把太医叫回来!” 站都站不起来的燕羡之着急得很:“怎么一下病了?可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丫鬟哭着说:“没有啊,方才只是喝了碗粥,再把煎好的药喝了。” 燕羡之忙问:“粥?什么粥?” “就是膳房送来的粥啊,说是给于姑娘和魏侧妃用了好喝药……” 绿卿? 燕扶光转身往回跑。 第252章 自断臂膀 老天眷顾,要不是这迟来的孕吐让绿卿没有吃下那碗粥,那么这会儿就不只于浅浅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遭罪了。 “殿下,您是说这碗粥……”绿卿后怕地往燕扶光怀里躲。 “别怕,应当不是毒药。”燕扶光拍着她的后背,黑眸垂下看着她的肚子,“孩子倒是乖巧懂事,晓得护着母亲。” 绿卿面色苍白,心里一阵柔软:“我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燕扶光又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嗯,你别怕,我让人去调查了。” 寄琴把那碗粥拿下去给太医检查了,里面确实没有一点毒药,可偏生里头加了绿卿不能吃薯蓣,她心下大骇,立即来到燕扶光面前想要禀报。 燕扶光给了个眼色,想让寄琴下去给他说,绿卿发话了:“查出什么来了?” 寄琴知晓绿卿并非柔弱得经不了事,她便回答道:“是薯蓣,太医说里面有薯蓣,那头于姑娘也是因为不能吃薯蓣才出事。” 两碗粥,全都加了薯蓣。 可绿卿才是明摆着要来皇子府参加燕筝儿生辰宴的人,于浅浅只是个中途突然冒出来的人。 燕扶光绝不会认为这是偶然,他问:“粥是谁吩咐送来的?” “回殿下,是皇子妃命人送来,说是给侧妃用了好服药。” 寄琴来回摩挲着手指,频频望向绿卿。皇子妃和她们侧妃一向交好,这次事情,究竟是被人栽赃陷害,还是故意而为呢? 绿卿没有犹豫,她道:“不可能是江姐姐,她之前专门问过我忌口的,菜单上每道菜都没有薯蓣,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在我与于氏的粥里放了薯蓣呢?” 岂不是太起眼,反而不对劲吗? 听到膳房送来的膳食有问题后,江觅荷第一时间去查证。 她风风火火地回来,见着绿卿就一脸惊慌:“你可有哪里不舒服?我根本没有吩咐过任何人给你们送粥!” 膳房里里外外都查过了,那两碗粥像是凭空出现一样,追究不到是谁做的。 绿卿坐直身子,说道:“我这会儿闻着什么味道都想吐,正好没吃,你别着急。” 江觅荷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双手合十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要是绿卿出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给那凶神恶煞的太子殿下交代了。 绿卿好心提醒了句:“我这边没事,但听说于氏那边不太好,你先想想怎么应付皇后。” 徐皇后有多看重于浅浅肚子里的孩子众所周知,再加上燕羡之,若是他二人向江觅荷发难,她该如何应对? 江觅荷沉下脸,心口堵着好大一团气:“今日之事,定是有人陷害我!” 祝清嘉和钟妍担心地跑进来,两个人也听说了于浅浅腹痛的事,担心绿卿有什么不好。 听了江觅荷这话,几个人一起愁眉苦脸的推测谁才是幕后黑手。 燕扶光卷起被子和枕头围住绿卿,让她可以靠着舒服些,他站起身说:“膳房是关键,还有送粥的丫鬟,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以防有人钻空子。”提点完江觅荷,他又客客气气地对祝清嘉和钟妍说,“劳烦两位弟妹帮我陪着她,我过去一趟。” 祝清嘉点点头:“您去,我们在这儿一定寸步不离。” 绿卿看着他离开,幽幽叹了口气:“今儿怎么这么不太平……” 祝清嘉坐到床沿握住她的手:“你是有福气的,这就够了,其他的别想,总有别人操心。” 绿卿深呼吸几口,将心中浊气吐出来许多。 此时于浅浅这里,太医忙得满头是汗。 燕扶光坐在熙和帝身边,父子俩端得是一个气定神闲。 “魏氏那边没事?” “魏氏有福,没用那碗粥。” “好好好!没用就好,也不知谁那么黑心肝!” 一旁的徐皇后焦急万分,燕羡之被打得直不起身却还要趴在地上哀嚎:“请父皇做主!有人想算计您的孙儿,请父皇一定要把那凶手抓出来五马分尸!” 关于这点,燕扶光有话说。 “父皇,太医说于氏是因粥里的薯蓣才会腹痛,儿臣那魏氏,也不能食用薯蓣。” 熙和帝小眼睛一瞪:“那人是冲着魏氏去的?!” 他一下子紧张了,环顾四周,催促燕扶光:“你怎么就过来了?人送回去没有?这里不安全!” 燕羡之不干了,他大声嚎叫:“竟然是三弟的人牵连了我的孩子!父皇您要为儿臣做主啊!” 熙和帝斥他:“没脑子的蠢货,你闭嘴!你和于氏是今天才来的,魏氏早前就定了行程,一定是有人提前安排好,就等着加害魏氏!” 燕羡之委屈:“所以啊,于氏就是被牵连的!” 熙和帝比他还大声:“所以!你们俩若是安安分分的,不要来恶心人,就不会出事!” 正吵嚷着,徐皇后抹着泪出来:“好险,孩子总算是保住了!皇上,您可要调查清楚啊!” 熙和帝拧着眉,叫来膳房的人问话。 “那碗加了薯蓣的粥,到底是谁做的!” 丫鬟婆子以及掌勺的厨子等跪了一地,江觅荷正想说她问了好几遍没人承认,不想就有个胖厨子战战兢兢地跪了出来。 他砰砰砰磕着头,沉闷的声响在屋里环绕。 “奴才、奴才只是按照吩咐,随意做了点吃食送给两位贵人填填肚子,没、没想到两位都不能吃薯蓣……奴才的错!但奴才不是故意的,恳求皇上饶奴才一命!” 江觅荷厉吼:“你胡说!我方才问了那么多遍,你怎么不说是你做的?你说按吩咐行事,又按的谁的吩咐!” 厨子垂着脑才发抖,再三逼问后才颤颤巍巍指向徐皇后身边的嬷嬷。 “是、是这位嬷嬷去吩咐的……” 大家一齐望向徐皇后。 熙和帝沉声道:“皇后。” “竟然是你!”徐皇后不顾身旁伺候多年的老奴恳求的眼神,当机立断:“竟然是臣妾身边的人出了岔子!皇上您放心,臣妾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本宫只让她去催熬药,她自作主张犯了大错!来人,把这多事的嬷嬷拖下去打!” 嬷嬷哀呼:“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也是为主子们好才想着吩咐一嘴,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上和皇后娘娘饶命啊!” “不是有意,却也害了皇嗣,打!给我重重地打!” 徐皇后演得逼真,熙和帝蹙着的眉头散开,挥挥手示意侍卫把厨子也带下去:“这个也打死。” 他松了口气,还好意思对燕扶光说:“下人多事出的差错,还好不是阴谋,扶光你可放心了。” 第253章 江震战死 这场生辰宴注定是被搅和了。 徐皇后身边的嬷嬷和那厨子被活活打死,燕羡之埋怨徐皇后:“母后,您身边的人怎么这么靠不住,差点害了你的孙儿!” “住嘴!”徐皇后压抑着翻涌的情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燕羡之,“若不是你们不老老实实待在松江府,就不会有今日的事!” 她也不至于偷鸡不成蚀把米,该害的人还害到,反而不得不舍弃了一个帮手。 绿卿被燕扶光带回府,她不信真相就这么简单,可事情似乎就这样了。 熙和帝定了罪,该罚的都罚了,于浅浅那边有惊无险,看起来这就是一件偶然发生的事。 徐皇后见燕扶光没说话,以为他放下警惕了,回到凤仪宫后松了口气。 “真是命大!”她捻着佛珠,跪在佛像前,“菩萨保佑让我孙儿平平安安出生,保佑我日后事事顺利……” 只要等于氏生下孩子,燕羡之有了后,那么她大胆谋划的一切才有可能成功。她的儿子失去继承大统的资格,可她还有她的孙儿,事情还没有定论,且等着看。 近一个月来,弹劾燕羡之的奏折增多,熙和帝不堪其扰。 “这逆子朕已经收拾他好多次了,再下去只能贬他为庶人……”他揉着脑袋苦闷道,“朕能有什么办法?北边又发生了动荡,此时揪着这个逆子的小毛病干什么?说点正事不好吗……” 燕扶光忽略其他,专门问:“又是小部族挑衅?” 熙和帝阴沉着脸看了一下折子,表情并未有所缓和:“这个部族是今日吞并了好几个小部族壮大起来的,兵强马壮,实力强胜。” 燕扶光想到江震的伤,他道:“龙虎将军上次伤得太重,上次写信给儿臣都还说身子没有恢复,咱们还是先从京城调点人马过去应付。” 熙和帝挠挠头:“也行,那就派他儿子江风去一趟,若是打起来正好帮帮忙,打不起来也去帮江震分担分担。” 父子俩才商量完,江风才从京城出发五天,噩耗传来。 ——龙虎将军江震战死。 熙和帝听到这个消息时都快站不住了,他悲痛欲绝,难以置信:“当真?” “八月初八晚上,蛮族夜袭我军驻地,将军带领一队人马与之奋战,敌方兵马强健,将军追了上去被人围攻,胸口被利箭刺穿,伤到心脉……” “知道了……朕知道了……”熙和帝捂着心口,喘气困难。 下面有臣子安慰:“龙虎将军戎马一生,年老难免力不从心……” 一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刀伤剑伤无数,最后死在敌人手下,想来江震是不遗憾的。 可没了他,大燕脚下的这片土地,要守下来何其艰难! “朕的龙虎将军啊!” 熙和帝悲从中来,大吼过后一阵目眩神晕,晕倒在早朝上。 江震的灵柩将由江风亲自带回京城。 将军府上下挂了丧幡,悲伤沉郁的气息笼罩在京城上空。 驰骋沙场保卫大燕几十年的老将军战死,无数百姓泣不成声。 绿卿甫一听闻这一消息,一颗心瞬间被揪住,难受得她心里七上八下。 澜哥儿担忧地看她:“娘亲,您怎么了?” 绿卿掉了两颗眼泪,很快又抹去,带着鼻音说:“没事,你去和弟弟们玩会儿,帮我把寄琴和曼冬叫进来。” 她们俩人也难受着,绿卿吩咐:“江姐姐肯定备受煎熬,你们让人多留意着,需要帮忙的地方赶紧告诉我。” “是。” 晚上燕扶光回来,绿卿就给他说要去看望江觅荷的事。 他没有反对,只交代说:“你还是吐的厉害,早去早回。” 隔天,绿卿在钟嬷嬷等人的护送下见到了江觅荷。 她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眼底失了往日的神采,瞧见绿卿时没忍住簌簌落泪,止都止不住。 “我父亲没了……” 绿卿被她的一句话说得鼻酸,眼眶湿漉漉地牵住江觅荷,什么都没说,一个劲儿搓着她发凉的手。 “我父亲没了,我没有父亲了……” 江觅荷呜呜哭着,来来回回说这两句话。 从知晓这个消息起,她就立马回了将军府打起精神安排一应事务,直到夜间才有时间一个人哭泣。 一觉醒来看见满目的白色,想到从来都身处艰苦边境不曾回京享受的父亲,她眼底的泪珠就自发滚出来。 绿卿吸着鼻子,鼻尖哭得发红,脸颊上两条清晰可见的泪痕。 她都如此难过,何况江觅荷。 哭了一阵,江觅荷看着绿卿的肚子,她嗓音嘶哑地说:“哥哥去带父亲回来,这里乱糟糟的,你怀着孩子别在这里待太久,赶紧回去。” “我想陪陪你。”绿卿自己还哭着,就拿手绢去给江觅荷擦眼泪。 江觅荷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哭声在绿卿肩上靠了一小会儿,然后她催促道:“快回去了,别让我担心。” 绿卿一边掉眼泪一边回府,隔天又来陪她一小会儿,之后等待灵柩回京的日子,她也每天都来。 孩子是懂事的,折磨绿卿一个月的孕吐止住了。 九月十九,灵柩被带回京城。 熙和帝下令大葬江震,亲自前来将军府吊唁。 等丧礼结束,已经到了十月初五。 江觅荷失了生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绿卿肚子已经很大了,江医女说孩子可能会在一个多月后出生,她行动不便,好些日子没见江觅荷了。 担心着她,绿卿就一直派人留心着。 十月初七,江震下葬后的第二天。 燕扶光要起来上朝,绿卿跟着醒来。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扯着被子往她身上裹:“起来干什么,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睡不着。” 才念叨了这么一句,燕扶光早膳还未用完,就听方进宝来报: “殿下,皇子妃跪在宫门前,请求皇上下旨让她与大皇子和离!” “因为何事?” “大皇子昨夜与女子厮混被皇子妃撞见……” 第254章 江觅荷和离 江震的死,对江觅荷打击很大。 丧礼期间,她就病了一场,江震下葬,更是恸哭晕倒在现场。 江风不放心她就这么回皇子府,可继续留在将军府,对江觅荷的刺激更大。 于是在丧礼结束后,他就亲自把江觅荷送回去了。 当时燕羡之还装模作样地在江风面前保证会好好照顾江觅荷,可没想到,他就这么忍不住那些淫念,在江觅荷肝肠寸断的时候与其他女人滚在床榻上去。 于浅浅怀着孕又安置在其他院子,与燕羡之厮混的自然不是她。 燕羡之烂泥扶不上墙,府中许多妾室都站在江觅荷这边。 侍妾房里某间屋子发出不平常的声音后,旁边的侍妾就来给通知江觅荷了。 江觅荷恨死了燕羡之,她是拿着匕首去抓人的。 与之厮混的侍妾当时就被打死在了院子里,燕羡之望着冷光闪闪的匕首害怕了,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那侍妾身上。 “是她勾引我!是她!” 江觅荷不信他的鬼话,身体因为愤怒爆发出无限潜能,她揪住燕羡之的衣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什么话都不想说。 事情的发展超乎所有人预料,江觅荷像走火入魔一样,她想杀了燕羡之泄愤。 还是燕筝儿被下人知会,一路跑着过来拉住江觅荷。 “娘亲!不能杀他!”燕筝儿陪着江觅荷经历了多少难熬的日子,最明白江觅荷一直以来的期盼是什么,她哭着说,“外祖父想要您好好活下去,您不能这样……” 把匕首撤开,江觅荷冷冷看了一眼燕羡之,拽着女儿离开了。 是的,她父亲不会想看见她这么做,与其要了他的命,不如从此彻底与他划清界限,再亲手把他送下地狱。 于是乎,她便跪在了宫门前。 今日下了小雨,斜斜的雨丝化作水珠沾满她的头发,浸湿她的衣衫,也淋湿了她的心。 宫门外来来往往都是赶来上朝的臣子,大家一听说事情缘由,倒向江觅荷这边的人很多。 “龙虎将军乃大皇子岳丈,大皇子糊涂啊!” “何止是糊涂,简直不可原谅!将军为大燕战死,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吗?!我第一个不服!” …… 江觅荷什么都没说,跪得笔直。 燕扶光骑着马过来,垂眸看了眼江觅荷,径直进了宫门,朝着长定殿的方向去。 此时,熙和帝正被徐皇后纠缠着。 她的眼泪要多少有多少,甚至看起来还比江觅荷更委屈,“陛下,羡之不是故意的,那女人勾引他他才一时情迷,皇子妃都已经把人打死了,为何还要将这丑事宣扬呢?” 熙和帝不可置信地看着徐皇后:“你也知道这是丑事?!我以为你们母子都不清楚呢!” 他用力甩开了徐皇后的手,气急败坏地在殿内踱步。 “江震战功赫赫,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你们就是这么对他的,就是这么对他女儿的?!” 徐皇后跪了下去:“臣妾也知羡之荒唐了些,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离啊!” 江震死了,可江家的人没死,留着一个江觅荷,他们母子就与江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燕扶光阔步进来,闻言笑道:“不想和离,可也没见大皇子多尊敬江震将军,皇后娘娘到底是着急皇子妃和大皇子的姻缘,还是不想失去江家这个助力?” 没给徐皇后回答的时间,他哂笑道:“依孤看来,一定是后面这种情况了。大皇子与皇子妃感情不和,皇子妃又与皇后婆媳关系紧张,孤实在想不明白,就这样了,为何还不能放过人家,非要吸干江家的血才肯罢休吗?” 话说得很直白又很重,徐皇后当即就想辩驳,无奈熙和帝也是这般想法。 “朕没有颜面面对江震!” 自家的儿子自己最清楚,燕羡之是什么货色,熙和帝再了解不过。 他很后悔当时在江震面前隐瞒燕羡之德性的事,信誓旦旦让江震放心把女儿嫁给燕羡之。 回忆起这些,熙和帝哀叹不已。 燕扶光长身玉立,目光清明:“想必江震将军九泉之下,看见自家女儿跳出火坑,或多或少会有一点欣慰。” 他的话让熙和帝彻底不再纠结,片刻之后下了圣旨,准许江觅荷与燕羡之和离,并让她将嫁妆全都带回家,再划分皇子府一半的资产与她做补偿。 江觅荷就这样回到了将军府,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也失去了她重要的人。 燕羡之叫苦不迭,徐皇后不敢让他继续待在熙和帝和燕扶光眼皮子底下,想让他带着于浅浅回松江府避避风头。 可于浅浅不干了。 “如今你府中没有皇子妃,我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当了这个皇子妃吗?为何要回去!” “呵,皇子府一半的东西都被三弟怂恿父皇分给了江氏,这皇子妃还有什么好当的?” “你还好意思说?!”提起这个于浅浅就来气,“若不是你管不住你裤裆里那玩意儿,我们儿子的家产为何要分给她一半?!你还好意思在我面前说?!” 燕羡之如今不敢得罪于浅浅,她肚子里的孩子成了他最重要的念想,就算江觅荷与他和离,他只要想着自己还有儿子就没那么受挫了。 “都说了我是被勾引的!”燕羡之梗着脖子,信口胡诌,“说不定就是江氏那黑心肝的算计我!对,是她算计我!” 于浅浅目露鄙夷,这都能推到别人身上?若不是看他还有个皇子的身份,若不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成为皇室中人,她能看上他?看上他不是人,还是看上他畜生不如? 这边吵吵闹闹,那边离了皇子府这个恶心的地方,撇开与燕羡之和徐皇后的关系,江觅荷松快许多。 她催促江风:“毒药不是已经交给你很久了吗?没查到更多证据?” 她迫不及待想看见燕羡之更丑恶的一面被揭开,想看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江风回她:“查到了,你放心,他跑不掉的。” 第255章 甜言蜜语 绿卿几个都为江觅荷重获新生感到高兴。 她身子不便,江觅荷亲自来了趟太子府。 瞧见绿卿偏大的肚子,她眸光微闪,惊喜道:“双胎?” “是。”绿卿笑着摸了摸肚子,牵着江觅荷的手往屋里走。 为了生产的时候少受罪,她这次怀孕严格控制饮食,刻意不让胎儿长得过大,因此肚子没有大得很夸张。 虽也有人疑心她又怀了双胎,但每次绿卿都一本正经地否认,打消了大多数人的疑虑。 “又是双胎,到底是你厉害,还是你家殿下厉害?” 她在将军府过得舒心,渐渐缓过心情来,竟然打趣起绿卿了。 纵使当了几个孩子的娘,绿卿还是一副薄脸皮,她瞪大了眼睛,羞恼道:“江姐姐,你胡说什么?!” 江觅荷哈哈大笑了几声,轻轻摸上绿卿的肚子:“辛苦你了。” 她比之前开朗些了,绿卿也跟着放心,“辛不辛苦的,等孩子生下来,觉得什么都值了。” 江觅荷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女人生孩子一直都不是容易的,可若是嫁的男人会体贴人,生孩子就容易许多。 绿卿被太子千恩万宠地护着疼着,他们两个生孩子,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你以后就不简单喽!” 江觅荷幽幽感慨,做作地拉住绿卿的手,含情脉脉道:“就盼着妹妹以后飞黄腾达,别忘了护着姐姐一二,姐姐后半生,全靠妹妹庇佑了!” 绿卿乐不可支,笑倒在江觅荷肩上。 “你笑什么笑?我说的可有半句是假的?” 等到太子继位,按照绿卿这个受宠程度,绝对屹立后宫,加上她那么多孩子,往后大胆地推测,皇后之位不说,太后之位十拿九稳。 江觅荷一想到自家姐妹这么牛,她都按耐不住激动:“你真厉害!大腿伸出来我抱抱!”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绿卿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江觅荷笑嘻嘻盯着她看,见绿卿一时半会儿停不下笑,她反倒紧张了。 “哎哟你别笑了!怀着孩子呢,情绪不能剧烈波动!停停停!” 她吓死了,扶着绿卿的肚子动作小心谨慎。双胎本身就容易提前生产,这万一被她逗得狠了,出点意外怎么办? 她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绿卿坐正身子,用手绢擦去眼角的泪花,深呼吸几下平复下来:“我不笑了,你别逗我!” “好好好。”江觅荷仔细观察着,若绿卿表现出一点不适,她就立马让人叫府医。 绿卿见她这模样觉得好笑:“没事,别紧张。” 之后,江觅荷都不敢再逗趣,和绿卿聊了会儿天后就离开了。 燕扶光近日每天下值的时辰都很准时。 他准时准点出现在锦箨院,身子不便的绿卿坐在榻上脆声喊:“殿下回来啦!” 燕扶光被这一声喊得眉眼温和舒展,他洗了手后来到榻边,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几下,“想不想我?” 绿卿稍稍圆润的小脸上笑容甜腻,她仰头抱住他的手,娇声道:“想了,从早上就开始想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睡得跟小猪似的,却张口就来哄骗他! 燕扶光恨恨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嘴。 “知道我喜欢听甜言蜜语,所以每天都在小嘴上抹蜜是不是?” 绿卿拉着他坐下来,挪动笨拙的身子紧紧贴住他,笑嘻嘻腻在他身上:“肺腑之言,怎么算是甜言蜜语呢?殿下莫不是不喜欢听?” 天下谁最受不了她说这些,那必定就是燕扶光了。 不喜欢听?这辈子都不存在这种假设。 什么嘴巴抹了蜜,分明是他一见她,一想起她,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用得着谁抹呢? “喜欢听,听再多也不够。”他诚实回答她,生怕往后没了这福利。 绿卿喜欢他的坦诚,傲娇地仰着脖子,撅着嘴又亲了亲他。 “那我也愿意给殿下说这些,只给殿下一个人说,这样还是哄骗人的甜言蜜语吗?” 她对着别人可说不出来,所有这些都是燕扶光一个人的专属,她一看见他,就想黏上去,像只小猫似的毫无防备露出最柔软的皮毛,只愿意给他一个人摸,给他一个人抱。 哄骗他的话,不该黏上去呀,更不会耳朵红脸红呀。 他轻声笑了出来,把她搂得更紧了些,薄唇贴住她的耳朵,低声道:“不是哄骗人的,是珍珍想说的,我都知道。”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骗人的,就算那些甜言蜜语是假的,那又如何? 不还是说给他听的吗?他听见了,那就是真的,无论如何都是真的。 柔软的手被他捧着在唇边吻了又吻,还嫌不够般摩挲着她的侧脸,捏着她的耳垂。 绿卿被他的温柔包裹,浑身暖融融的,就连声调都更加轻软了些:“殿下也要说想我,我想听。” 她知道她家殿下肯定也想她,但做的和说的不一样,她两样都想要。 她眉眼弯弯地等着他开口,手指不得空地往他脸颊戳了个小窝。 燕扶光根本不嫌弃她烦,如珍似宝地抱着她,黑眸盛满欢喜:“珍珍你今日是只小鸟儿。” 绿卿疑惑望他:“?” 这算什么情话? “我在御花园看见一只漂亮的鸟儿,想起了你,觉得你也这般漂亮可爱。” “昨日你是枫叶,我看见火红的枫叶想着你也和那枫叶一样,惹眼夺目。” “前日你是葡萄,味道鲜甜可口……” “再之前,你还是云朵、是从我身畔掠过的风、是甘甜的水、是盛开的花……” 所有让他感到愉悦的,他都会想起她,都会认为那是她带给他的欢喜。 绿卿被他说得耳朵红,饶是听过他许多次亲密的情话,下一次总会更加动听。 比说情话,她貌似说不过他。 “殿下,你说的才是甜言蜜语。”她脸颊酡红像喝醉了一样,“好在我没有要紧事要做,你再多说些好不好,我学好了说给你听……” 换做旁人在这里,肯定会嫌弃,毕竟你学人家的说回去,有什么意思? 可燕扶光不会,他乐意一句句地教绿卿,再听她一句句跟着说。 还是那个道理,是不是别人教的不要紧,从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说给他听的。 他只要听见了,便会满心欢喜。 第256章 家庭地位 秋风瑟瑟,吹遍整个京城,摘下无数落叶。 光秃秃的树枝上站着几只鸟儿,它们蹦蹦跳跳地张望,看见人来便扇着翅膀跃上屋檐,叽叽喳喳不知道吵吵些什么。 曼冬仰头盯了会儿,好言相劝:“我瞧其他鸟儿都去南方了,怎的你们几个还在?” 锦箨院的鸟儿一向是最多的,因为绿卿喜欢听它们清脆的叫声,便从来不让下人赶走它们。 “你们几个别是认定咱们主子心善,不会看着你们挨饿受冻,便死乞白赖留下?” 曼冬越琢磨越觉得是这回事,“罢了,谁让主子和小主子们都喜欢你们,留下就留下,别捣乱就行!” 几只小鸟能捣什么乱?寄琴笑她:“你和鸟儿都说上话了。” 曼冬搓搓手笑说:“它们可机灵呢,太子殿下不在的时候会去窗台上叫主子起床,等太子殿下在了,它们便不来了,悄悄躲着连声都不敢出。” 屋内还没有动静,方进宝也还没来催燕扶光上朝,曼冬和寄琴安安静静在门口候着,直到半盏茶后里面发出点响动,她们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绿卿睡得不太安稳,燕扶光一醒来她就跟着起了。 她挪动笨重的身子,双脚试探着要去扒拉鞋子穿上。 寄琴马上就要蹲下为她穿鞋,却见燕扶光抢先了一步。 他拖着绿卿的脚,手指灵活地把鞋往她脚上套,抬眸见她仍旧一脸倦容的时候没忍住担忧,“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躺太久腰酸背疼,一双腿也不舒坦,绿卿点了点头说:“我有些饿,想用了早膳再睡会儿。” 燕扶光照顾她穿好衣裳,再由寄琴和曼冬伺候绿卿简单洗漱一番。 小厨房很快就把三位主子的早膳摆上来,澜哥儿因为要读书,每日基本与燕扶光一个时辰起来,今日一大早就看见绿卿,他也不免担忧。 “娘亲,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按照他们爷俩的观察,绿卿一般睡得好才能证明她身体好、心情好。 澜哥儿心疼地摸摸绿卿的肚子,他的娘亲太辛苦了。 “没事儿,娘亲只是饿了,吃饱了就去睡。” 澜哥儿暂且放心了些,他夹了一个绿卿喜欢的小包子给她。 燕扶光就把绿卿眼前的粥放到自己这边,舀了一勺吹吹,送到她嘴边。 绿卿:“……” 她也有手的,是? 燕扶光扬起唇角:“烫,我喂你。” 时辰还早,他不着急去上朝。 绿卿乖乖低头喝粥,澜哥儿默默关注着。 他抬起小手碰了碰自己的碗,嗯,确实很烫。 不过瞧着他父王那样,是没空给他吹了。 “呼呼——”澜哥儿专心致志地鼓着腮帮子吹他还很烫的粥。 他是大孩子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而且父王说了,男孩子不要太娇气。 绿卿悄悄红了脸,“我自己来,殿下还要去上朝,别耽误了。” 人家澜哥儿都是自己吃的,她这像什么话? 燕扶光不让,一勺勺喂着:“剩一点点了。” 绿卿用完一碗粥再吃了两个小包子就停下了,她还困着,燕扶光不让她陪在餐桌边。 “去睡会儿,我下值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点心。” 澜哥儿也抿着嘴巴点头:“娘亲去睡,我让无霜姐姐送我去梦笔斋。” 绿卿看了看神情动作十分相似的父子俩,她温柔交代道:“今日有些冷,殿下和澜哥儿要多穿些,把披风带上。” 大小两个都听她的,应声说好。 绿卿又回到床上睡了一觉,醒来时聿哥儿和九哥儿正好过来。 “娘亲。”一看见绿卿,两个小家伙就哒哒哒跑过来,一左一右牵着绿卿的手。 待绿卿在软榻上坐下,他们也不离开,立在她腿边看她的肚子。 九哥儿小眉头皱着,他用手指隔空点点绿卿的肚子,严肃道:“怎么还不出来?” 当哥哥的教训起弟弟妹妹来派头十足,绿卿好笑地捏捏九哥儿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奶膘,“因为还不到时间呀,你和哥哥当时也是一起住在娘亲的肚子里,时间到了再出来的。” 他和哥哥?那说明他住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娘亲也是这般辛苦? 九哥儿耷拉着眉眼,抱住绿卿的腿蹭蹭,他甚至说:“不要了,不要他们了。” 绿卿更是哭笑不得:“不能不要呀,再等等咱们九哥儿就当哥哥了,不好吗?” 九哥儿吸吸鼻子,委屈道:“可是娘亲难受……” 绿卿怀孕的辛苦,父子四个都是看见了的。 不愧是她千辛万苦生出来的小宝贝们,一个个都会疼人,绿卿怜爱地摸着他的小脸,温声哄道:“不难受了,娘亲一想到生下来的弟弟妹妹会像你们三个一样可爱,娘亲就高兴得不得了。” 九哥儿哼唧一声,小脸埋在绿卿腿上不露面。 聿哥儿戳戳九哥儿的小屁股,让他挪开点,他也要给娘亲撒娇。 九哥儿难得听话地让了让,绿卿就见聿哥儿也以同样的姿势靠在她腿上。 “最喜欢娘亲,要对娘亲最好,娘亲辛苦啦~” 绿卿心里甜滋滋的,“娘亲也最喜欢你们了,别人家宝宝都没有我们家的乖巧可爱,娘亲和父王都喜欢你们。” 撒够娇的两个小家伙哼哧哼哧爬到榻上,一个给绿卿捏肩,一个给绿卿捏腿。 九哥儿费力地抱着绿卿的小腿没有章法地揉着,之前绿卿腿肿得厉害的时候燕扶光就是这么做的,他也跟着学。 “好点吗?”小师傅一本正经地问,好像他真的有祖传的手法似的。 其实就跟挠痒痒一样,绿卿轻笑出声,哄着他玩:“好多了,九哥儿真厉害!” 九哥儿成就感十足,继续卖力按摩。 聿哥儿不甘落后,捏了肩又捶背的,忙得不亦乐乎。 他也不开口邀功,只在绿卿夸奖九哥儿的时候越发卖力,等绿卿望向他时,露出一抹无懈可击的甜笑。 绿卿怎么舍得不夸他,“聿哥儿好厉害呀,娘亲怎么觉得你比上次还捏得好呢!” 她一个人哄得小哥俩争相表现,等到燕扶光和澜哥儿回来,更是不得了。 瞥了眼递到嘴边的剥了皮的葡萄,绿卿无奈看向那个和孩子们一样一脸邀功的男人:“殿下,你凑什么热闹?” 现下,只要他们四个在绿卿身边,端茶倒水、捏肩揉腿的活儿已经轮不上丫鬟了。 九哥儿和聿哥儿自是不必说,按摩这块儿他俩包了。 澜哥儿一下学,生怕绿卿无聊,念书讲故事信手拈来。 燕扶光在这激烈的竞争中,只寻得个剥葡萄的活儿,他很是珍惜。 “尝尝?”他哄道。 绿卿将葡萄吃进嘴里,差不多咀嚼咽下去,他就摊开了手心接过来。 绿卿:“……” 愣愣地将籽吐进他掌心,燕扶光神情自然地将籽丢掉,擦擦手继续剥葡萄。 第257章 无理取闹 和离之后,熙和帝瞧着燕羡之没心没肺的模样又生了一顿气,索性让他待在府里别出来碍人眼了。 他不满也没有反抗的资格,只得憋闷地窝在府中。 本想着府中妾室众多,日子不会太难熬,可谁想得到,于浅浅在江觅荷离开皇子府后就自然而然端起了正妻的架子,管束着府中女人,不让她们靠近燕羡之。 为着这事,两人吵了一架。 “你管天管地,管到我身上来了!” “我就管!你惹了皇上不高兴,今后我儿子生出来也得不到个好脸!” “于氏!你什么身份?!” “我是什么身份?我肚子里是谁的儿子!” 有儿子,于浅浅腰板很硬,再加上和离之后燕羡之失去江家助力,更需要他们于家的帮扶,她根本不怕燕羡之。 “大皇子怕不是忘了,我既怀着你的孩子,又是我父亲的女儿。” 不然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如何在江觅荷离开后直接把控了皇子府? 燕羡之渐渐反应过来,他鼓着气说:“就算这样,我还是你的丈夫!” 一味争吵没有意义,于浅浅瞧不上他的人,可还需要他的身份。 她敛了气势,乖顺得像个小动物似的上前抱住燕羡之的胳膊:“我当然知道这点,大皇子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所以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也不想想,皇上还气着,此时你若再闹出点动静,岂不是更加难堪?” 道理燕羡之清楚,就是管不住那根腌臜玩意儿。 “在我们自己府里,父皇不会那么轻易知晓。你怀着孕不能伺候我,可也不能一直亏着我不是?” 于浅浅往下瞄了一眼,真想给他割了!永绝后患! 最后,于浅浅还是没能拦住燕羡之。 她阴郁地看了眼自己鼓起来的肚子,心想,还好不是他的种。 徐皇后知道燕羡之的德性,但她从来不在意,认为男人这样很正常。 她目前唯一操心的事是给于浅浅一个名分。 当然了,不是为了于浅浅,是为了她的孙儿。 风波稍定后,徐皇后就在熙和帝面前试探了好多次,熙和帝都装听不懂。 这次,她又来长定殿缠熙和帝了。 “陛下,羡之不争气臣妾也恨铁不成钢,他如今要变成什么样子,臣妾管不住也不想管了,唯独还未出世的孩子,臣妾放心不下……” 熙和帝麻木了。想来想去,于浅浅和燕羡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凑一起再好不过,也避免了燕羡之将来再去祸害哪个重臣之女。 “朕也认为他们甚是般配,不过他刚和离又立马成婚,让朕在朝臣面前没有脸面可言。” 徐皇后一听有戏,她也不逼着他立马就允许于浅浅来当皇子妃了。 “距离于氏生产还有三四个月,臣妾不着急。” 只要在生产前,给于浅浅名分了,那就不会影响到她的孙儿。 徐皇后计划得很好,按照她得知的于浅浅的怀孕月份,于浅浅应当在来年一二月份才生产,此时不过十月,早着呢。 她这边算着还早,于浅浅那边却有些等不及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最迟将会在十二月份就要出来,若是孩子等不及,说不定十二月上旬便要发动。 到时候怎么办? 她还不是皇子妃呢! 绿卿很好奇,燕扶光什么时候才会揭穿于浅浅的真面目。 毕竟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燕羡之的,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旦被爆出,既可以看见徐皇后和燕羡之母子失心疯的样子,又可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类似祝清嘉这类话本写手的灵感来源。 燕扶光的休沐日,他陪着绿卿赖床了。 绿卿抓住机会问了她关心的问题。 “殿下,你会把孩子的身世告诉大皇子吗?” 她侧躺着,肚子凸起来隔在两个人中间,腿十分自然地搭在燕扶光身上,别的不说,确实舒坦。 燕扶光笑了笑,握着她肉乎乎的大腿捏了几把过了个瘾。 大手没松开,依旧握在她腿上,燕扶光再理直气壮不过地说:“为何要瞒着?难道我还生怕伤了他脆弱的心灵吗?” 绿卿来回摇头:“应该不可能,殿下恨不得捏碎他,如何会怕伤害他?” 她想了想觉得有趣,小手勾住他的手指,悄声问:“那是要等她把孩子生了,让大皇子高兴够了再揭穿吗?我认为这样一来,他受的打击会更大。” 千盼万盼的儿子出生了,燕羡之肯定欣喜若狂,到那时再告诉他孩子不是他的,他得崩溃? 真有趣,看着这样的人渣崩溃,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绿卿略微有些激动,她已经在脑海中计划到时候约着江觅荷去外面酒楼开桌席面庆祝的事了。 燕扶光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动作小心地捏了一把她鼻尖,心痒痒地又接着勾住她的下巴肉,他眯着眼睛打量她:“学坏了,我记得我家珍珍好像不是这样的?” 绿卿不认:“我又不是圣人,对谁都能宽容大度,像个菩萨似的念一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这么坏,我不想看他过好日子!” 她气鼓鼓的小模样看得燕扶光心软。 绿卿被他盯着,愤愤不平地在他胸前拍了一巴掌,“殿下觉得我坏!” 她收回搭在他身上的腿,动静极大地要翻身。 立场问题,一点都不能退让!燕羡之坏的那么客观,她家殿下反而说她变坏了,不可原谅! 燕扶光没料到她如今脾气也变大了,竟然说两句就闹了起来,一时之间有些怔然。 绿卿成功背对着他,一副别和我说话的模样。 他怕她真的生气难过,立刻追上去贴住她后背,轻声唤她:“珍珍?我错了。” 绿卿重重地哼了一声,小脾气上来:“殿下哪里错了?分明是我错了,是我变坏了,让你不喜欢了……” 燕扶光闷闷笑出声,怎么办,无理取闹的珍珍他也好喜欢。 听着这笑声,绿卿越发生气:“也是,这么多年了,殿下厌倦我是迟早的事。以前哄我说我是珍宝,现在看我不顺眼说我心眼坏!” 燕扶光还是很想笑,但他暂时憋住了,因为他知道,再笑下去会出事。 “没有,我逗你呢,你能有多坏?世上还能有坏得过我的人?” 绿卿却自己把自己说得难过了,她闷不作声地躺着,不搭理燕扶光。 渐渐的,燕扶光紧张了。 他探过去一瞧,委屈得眼眶都红了。 “我错了,珍珍我错了。” 怀孕的妇人会很敏感脆弱,之前江医女就交代过,怎么偏偏要招惹她?燕扶光一连串的自责冒出来。 “你怎么会坏呢?你是最好的,我说错了,我才是最坏的……” 绿卿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哼哼一声语气郑重地教训他:“我不是十全十美哪儿哪儿都好的人,但是殿下,你也要喜欢不好的我。” “喜欢,怎么着都喜欢。” 他黏在绿卿耳畔低语:“你最好了,怎么会不喜欢?” 绿卿也知道他刚才说的玩笑话,搂住他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很好说话道:“那我不生气了。” 燕扶光笑起来,一下下吻回去。 第258章 心甘情愿 绿卿没想到于浅浅递来拜帖。 曼冬问:“主子,您让她来吗?” 绿卿当然不让,“如今我们都怀着孩子,她腹中是皇后的孙儿,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除去这个原因,绿卿也不想看见于浅浅。 曼冬煞有介事地点头:“奴婢也是这么觉得,您与她又不熟,加上之前在嘉宁郡主生辰宴上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的事,她为何还要来见您?肯定是不安好心!” 绿卿站起身伸展一下身子,“不管她,我想出去透透气。” 出府不方便,但屋子里闷得慌,绿卿想在院子里走走。 秋风肆虐,曼冬怕她吹了风着凉,找来披风给绿卿披上,“风太大了,您就在廊下走走。” 也好,绿卿由曼冬陪着在廊下走走站站了一会儿。 事实证明,离了燕羡之,江觅荷的生活更加自由自在。 绿卿没想到这大风天,她还有闲情逸致过来找她玩。 一进来就看见绿卿站在游廊下,江觅荷哎哟一声:“风这么大,你在外面干什么啊!” 握住绿卿的指尖,发觉没那么冰凉后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不忘敲打曼冬几句:“你们主子如今的身子可不能吹风,仔细些!” 绿卿忙帮曼冬解释:“是我想出去透气,姐姐你别怪曼冬,她懂事着呢!” 江觅荷瞪眼:“那就是你不懂事!还不快进屋!” 不敢违抗,绿卿回到屋里坐下,曼冬呈上来两盏茶。 “你这怀着两个孩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发动,可不能马虎。” 双胎生产时间很多比单胎早,绿卿生聿哥儿和九哥儿的时候就没满日子。 身边人都把绿卿看得严严实实的,到了孕后期,就连江觅荷也每天掰着手指算日子。 绿卿喝着茶,把桌上的点心往江觅荷那边推:“好好好,姐姐说的是,我都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家殿下忙得很,我得看着你点,别嫌我烦!” 江震去世,对于那些垂涎大燕的蛮夷来说再好不过,此时的大燕,周围肯定藏着许多虎视眈眈的豺狼,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从大燕身上撕扯下一块肥肉来。 加上年底堆积的事情又很多,燕扶光非常忙碌,时常不在府里。于是江觅荷自发担起了监督绿卿的担子,时不时就要上门抽查一番。 “不会,多谢姐姐关心呢!” 江觅荷这才弯起唇角,抿了口茶。 说着说着,话题又移到了于浅浅和燕羡之俩人身上。 江觅荷:“我给你说啊,那女人不简单,别和她往来,说话都别搭理她!她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利用你,伤害你!” 有的人天生就是坏种,之前绿卿不是和她从来没有往来吗,不也一样被她凑上来恶心? “你可记住了!” “我知道,她给我递拜帖呢,我也不见她。” 江觅荷气恼:“她还好意思给你递拜帖?没安好心!” 于家的根基人脉都在松江府,于浅浅一个人以不光彩的身份进了京入了皇子府,一心想着挤进京城的圈子,却没个人搭理她。 或许这就是她三番五次招惹绿卿的缘故。 江觅荷语重心长地交代:“总之,你现在的任务是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都不用管。” 这也是燕扶光对绿卿说的话。 他还不处置燕羡之,不揭穿于浅浅肚子里孩子的真正由来,是因为考虑到绿卿临近生产。 “关于你和孩子,我容忍不了任何意外的发生。” 他忙得有些顾不上府里,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把燕羡之和徐皇后逼急,要做什么,还得等到绿卿生产之后。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早。 昨日满地枯黄的落叶,一夜醒来,全被洁白的雪粒温柔覆盖。 下人一大早就起来扫雪了,绿卿还不知道下雪,缩在燕扶光温暖的怀抱里睡得正香。 “叩叩——” 短促的两声,是方进宝提醒燕扶光时辰到了,准备起身上朝的信号。 他搂紧怀里的人,亲了亲她睡得粉扑扑的脸颊,然后轻手轻脚下床,来到外间穿衣洗漱。 绿卿半梦半醒间往身边摸了摸,眼睛还闭着就喊:“殿下……” 很小声,方进宝都没听实,燕扶光就丢下还拿着玉佩没给他系好的方进宝去了内室。 掀开床帘,将她搂住:“我在,是不是渴了?” 睡了一晚,喉咙有些干,绿卿闭着眼睛轻哼一声。 不多会儿,温热的水送到她嘴边,喝下几口缓解了喉间的干涩,她舒服些了。 这会儿还不是她起床的时辰,燕扶光耐心地拍哄着,又把绿卿哄睡了过去。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燕扶光交代寄琴:“灌两个汤婆子放进她被窝里,小声些别吵醒她。” 餐桌上只有辛勤办差和勤奋学习的父子俩。 澜哥儿穿得多,狐皮小帽都戴上了,他捏着勺子一口口喝粥,不忘提醒他父王:“下雪您就别骑马了,冻着了娘亲会担心的。” 燕扶光上朝很多时候都不坐马车,他喜欢骑马。 不过儿子的话要听,毕竟他知道绿卿真的会担心。 锦箨院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澜哥儿将嘴里的粥咽下去,说:“父王,娘亲肚子里的弟弟妹妹什么时候出生啊?” “快了。” 快了是多久?澜哥儿抿着嘴思考。 江医女几乎每日都来给绿卿诊脉。 绿卿起来用过早膳,她就顶着风雪来了。 “孩子很好,侧妃身子也好,就是每日别忘了多在屋里走动走动。” 绿卿有经验,她点头应允。 江医女不放心地交代:“您怀的是双胎,孩子很可能会早些出生,产房稳婆那些要早点备好,这都十一月上旬了,距离临盆没多少日子。” 临盆的日子会在十一月底十二月初,不过也要以防万一。 其实这些绿卿都准备好了,不过江医女到底是出于关心才多说几句,她笑着一一点头。 她马山又要多两个可爱的孩子了,绿卿不害怕经历生产的辛苦,一想到这些是她和燕扶光的孩子,她就心甘情愿。 第259章 绿卿发动 距离十二月越近,于浅浅就越忐忑。 她不止一次催促燕羡之给她名分,燕羡之却不理解。 “你急什么?孩子明年二月份生,母后都已经给父皇说好了,过了年再说这事,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于浅浅气得掐他一把:“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大皇子当初哄我生孩子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我肚子都这么大了,没名没分地住在府上,我会被人笑话的!” 这狗东西,一开始听她怀孕的时候多高兴,说什么一定把她风风光光迎进府。 现在好了,孩子都快生了,他还事不关己! 燕羡之却不明白于浅浅的忧虑,他不耐烦道:“住都住这么久了,你哪里不好意思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而且于浅浅在他心里不是面皮薄的女子,毕竟当初谁先动的心思,谁先勾的手指,大家心知肚明。 硬的不来只好来软的了,于浅浅能屈能伸,扭着腰身一屁股坐到燕羡之腿上,抱着他的脖子抹眼泪。 “您不在乎我,难道还要看着咱们的孩子受委屈吗?妾身虽然不在意名声,但咱们的孩子背地里受到被多少人议论,妾身不能不在乎啊!” 燕羡之拧着眉不说话了。他也想给他儿子一个风光点的身份,可一来他在熙和帝面前说不上话,二来徐皇后交代他别着急。 他能怎么办?虽然这是他的皇子府,可他不受人待见啊! 于浅浅嘤嘤嘤哭泣,手绢都给她拧成出花来了,“殿下!妾身没皮没脸不敢要求您怜爱,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实话实说,于浅浅是有几分姿色的,又愿意在男人面前软下脾气,燕羡之不会一点都不动容。 他搂住于浅浅,绞尽脑汁想法子:“不然你让你父亲给父皇求求情?” 于浅浅立马就拒绝了:“不行!父亲本来就对我很失望,如何会答应在皇上面前说这么丢脸的事?我可是没脸见人了,此番与大皇子进京,不仅没有得到想要的,连家我都没脸回去了!” 她可不是傻子,这点小事不需要她父亲消磨他在熙和帝面前的情分。 往后她的孩子要叫燕羡之父王的,这个事就该交由燕羡之来办! “大皇子……殿下……儿他父王……” 于浅浅软磨硬泡,将燕羡之暂时从那些女人的身上拉下来,没日没夜为她想法子要身份。 燕羡之装模作样地待在佛堂里,亲手抄写佛经。 徐皇后趁机推波助澜。 “陛下,羡之是真的知道错了,他整日都在府中抄佛经,说是要亲自烧给江震将军,诚心悔过……” 亲自抄了烧给江震? 熙和帝都怕百年之后去了地下,江震把燕羡之烧的这些佛经扬他脸上。 “别别别,朕的龙虎将军消受不起!” 徐皇后不乐意:“陛下,做错事了您要给他悔过的机会……” 熙和帝是真不愿意和她说话,燕羡之从前的错处他暂且不论,可就冲他不尊敬江震,他就不愿意给他好脸。 “你好意思说这些,朕不好意思去面对江震!” 熙和帝冷哼一声,脑筋转得飞快:“他为什么装成这副样子别以为朕不知道,还不是为了那女人!” 还真让他猜到了,徐皇后默了默,补充道:“孩子,羡之是为了孩子。” “怎么说,她肚子里的都是皇孙,难道陛下真的忍心让孩子无名无分地出生吗?” 熙和帝不耐烦和她纠缠:“年后再说!” 总算是有个确切的说法了,徐皇后高兴道:“多谢陛下,臣妾让羡之带着于氏好好谢谢您!” 熙和帝打发她:“没事就走,别让他们过来,朕还想好好过年。” “皇上真是!等孙儿生出来,臣妾再抱来给您好好瞧瞧!” 徐皇后开开心心走了。 燕扶光过来时,熙和帝看了看他。 “朕记得魏氏快要生产了?” 燕扶光嗯了一声:“是快了。” 熙和帝嘿嘿一笑:“朕到时候去瞧瞧朕的孙儿们?” 于浅浅肚子里的孩子和绿卿肚子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熙和帝瞧不上孩子爹娘。 他就喜欢澜哥儿几个,魏氏虽得宠,但这些年都没有做过出格的事,也没有仗着宠爱和孩子胡作非为,可见人是好的。 不过,还是有遗憾:“唉……可惜了孩子不是嫡出……” 燕扶光手一顿,眼睛马上望过来,就在熙和帝以为他会反驳的时候,他出乎意料地说:“确实遗憾。” 熙和帝还没接话,他又说:“儿臣也觉得遗憾,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办法?燕扶光说的绝不是将孩子记在宁华月名下。 熙和帝大震:“你、你别乱来啊!” 他怕他儿子为了给魏氏和孩子们更好的身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宁氏无论如何都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可以不宠爱她,但正妻之位必须是她这种家世的人来坐。” 否则文官将会一辈子揪着这件事嚷嚷,就算将来把皇位传给他了,燕扶光也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朝廷上下会因此生出许多事端。 “还有孩子,不要管什么嫡出庶出,那不都是你的孩子吗?一样的,都是一样的!”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提这茬了,吓死人,他儿子随时准备休妻的样子吓死人。 “孩子都是一样的,嫡出又如何?”熙和帝鬼鬼祟祟跑到燕扶光身边,附耳过去,“你瞧你大哥就是了,嫡出是嫡出,可也是个草包,父皇不会把江山交给他。咱们皇室的孩子,哪管什么嫡出庶出呢,都是一样的!” 苦口婆心地说了又说,燕扶光不为所动,熙和帝欲哭无泪。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天算是领教了。 “父皇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啊!” 燕扶光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意味不明地看向熙和帝:“本来以前没这么想过,还是父皇提醒了我。” 熙和帝苦恼:“哎哟,朕……” 他话没说完,就有小太监着急地小跑进来。 “太子殿下,您府里来人让说魏侧妃发动了!” 绿卿要生了! 燕扶光顾不上和熙和帝说什么,抬脚就往外走,越走速度越快,到后面直接跑起来。 第260章 姐姐弟弟 十二月初二的下午,绿卿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终于按耐不住想来到这个世上。 当时绿卿正陪着聿哥儿和九哥儿在识字,她忽然感觉肚子疼。 叫来无霜把孩子们带走,绿卿被人扶着进了产房。 有了前两次生产的经验,锦箨院上下不见慌张,大家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准备工作。 钟嬷嬷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锦箨院,也是她让人去给燕扶光报信的。 产房内,绿卿疼得嘴唇发白,额角的碎发紧紧贴在皮肤上,她没有叫出声。 稳婆观察了一下,对她道:“侧妃再等等,很快了!” 孩子一时半会儿生不下来,钟嬷嬷让小厨房给绿卿做些吃的,她在一旁陪着绿卿。 “奴婢让人去叫殿下了,殿下很快回来。” 绿卿缓了口气,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燕扶光紧赶慢赶终于回来,他想都不想就要冲进产房,最后还是被钟嬷嬷拦住。 知道说其他的他不会听,钟嬷嬷把绿卿搬出来:“您身上带着寒气,侧妃不能受凉,殿下您就在产房外等着。” 绿卿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她深呼吸喘口气,对门外的人说:“殿下,我没事,你别进来。” 既然她不让他进去,那他就听话,“好,我不进去,我在门口等你,我在门口等你。” 纵使不是第一次当父亲,燕扶光的紧张担忧一点不少。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廊下,肩上的大氅积着一层雪,头发睫毛上也坠着雪花,可他似乎没有察觉,一动不动地站着,听她从里面偶尔发出的几声痛苦的呻吟。 从天亮等到天黑,谁都劝不动他,他一直守在产房外。 冷风横扫,风雪侵袭,手脚冻得僵硬的燕扶光终于听见了一声婴儿的啼哭,紧接着产房内的人全都松了口气,欢喜地喊着:“生了生了!第一个是女儿!” 他握紧双拳,心里那口气松不下来。 “还有一个!侧妃使劲,还有一个!” 绿卿随着稳婆地指导用力,一盏茶后把他们的小儿子生了出来。 “一儿一女龙凤胎!恭喜殿下和侧妃!” 锦箨院上下喜气洋洋,跪满了贺喜的下人。 燕扶光将一直憋在心中的那口气缓缓吐出,问了产房里绿卿的情况。 “奴婢们先给侧妃收拾一下殿下再进来!” 屋外冷,钟嬷嬷都没第一时间把孩子抱出去给燕扶光瞧。 丫鬟们把脱力昏睡的绿卿收拾整齐,钟嬷嬷才将燕扶光请进来。 “殿下,这是姐姐……”她慈爱地抱着刚生出来还皱皱巴巴的小姑娘,想给一直想要女儿的燕扶光先看看,却见他直直往床边去。 想到方才钟嬷嬷说他身上有寒气这事,燕扶光没去碰绿卿。 他半蹲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一颗心揪着:“她怎么样?” “侧妃累了要歇歇,您别太担心。” 听到这里,燕扶光才将视线放在钟嬷嬷怀里的小姑娘身上。 钟嬷嬷欣喜道:“小姐和小公子都很健康。” 燕扶光看了几眼他小女儿和小儿子,确认他们都没事,就又回到了绿卿身边。 产房血腥味很重,绿卿睡得不踏实,燕扶光想把她抱回卧房。 “我动她,她会不会疼?” 钟嬷嬷也看出来了,女儿儿子都没有绿卿在燕扶光心里重要。 得到她的回答,燕扶光小心翼翼用棉被将绿卿裹得严严实实,再俯身将人抱起, 把她送回了事先烧了火盆烘得暖洋洋的卧房。 折腾一气,绿卿还是没醒,可见是累极了。 燕扶光静静守了会儿,去到净室沐浴洗干净自己身上寒气,他躺到绿卿身边。 听着她的呼吸声,燕扶光亲了亲她额头。 绿卿开始了她坐月子的艰难旅程,好在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了,不能洗头不能洗澡的规定相比在夏天更能让人忍受些。 她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好些了。 吃着燕扶光一勺勺喂进嘴里的粥,她笑笑问:“姐姐和弟弟,殿下你看过他们没有?我记得生下来的时候弟弟哭得很厉害,恐怕又是个调皮的。” 燕扶光嗯了声:“昨晚已经看过了,长得都很漂亮,像你。” 绿卿昨天还没来得及看看孩子就昏睡过去了,她迫不及待地让寄琴把孩子们抱来。 期待中的女儿终于来了,绿卿先看的是她。 小小一团被包裹在粉色襁褓中,乖巧安静地睡着。 燕扶光也凑过来仔细观察,得出的结论还是:“长得像你,以后肯定漂亮。” 已经有了经验,知道孩子越长大越好看的道理,绿卿被哄得很高兴,礼尚往来地回他:“都说女儿会长得像父亲些,您也生得好,咱们的女儿相貌肯定差不了。” 看完了女儿,就要看儿子了。 小家伙哭声洪亮,比之前三个哥哥都还容易哭,而且喜欢做干打雷不下雨的事儿。 燕扶光看了一眼就说:“瞧着比九哥儿还调皮。” 绿卿嗔他:“还小呢,看得出来什么?再说了,我们九哥儿那不叫调皮。” 九哥儿除了倔一些,脾气大了些,其他的哪儿哪儿都是好孩子的模样,绿卿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下意识就反驳了燕扶光的话。 “是是是,你说得对。”燕扶光让下人把孩子抱下去,他扶着绿卿躺下,“咱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你还没恢复好,快躺下休息。” 绿卿扛不住困意,燕扶光哄了会儿她就坠入了梦乡。 宫里得到消息的熙和帝马不停蹄来了太子府,燕扶光被叫出去接待他父皇。 “龙凤胎!扶光快给朕瞧瞧这两个小家伙!” 熙和帝不好去锦箨院,是在鹤鸣院等燕扶光过来的。 他都听钟嬷嬷和方进宝说了,两个小家伙很健康又生得好,将来必定会有出息。 熙和帝听得心痒痒,燕扶光却说:“太冷了孩子抱出来会着凉,等过些日子父皇再来看他们。” 寒冬腊月的,刚出生的孩子怎么能从锦箨院一路抱到鹤鸣院呢? “是朕疏忽了,确实不能让孩子着凉!”熙和帝没见到孙子孙女不要紧,他赶紧又给自己争取取名的权力,“那孩子的名字?” 燕扶光想了想,爽快地把小儿子的取名任务让给了熙和帝。 “女儿的名字我之前想过,儿子的倒还没想好……” “那你就干脆别想了,交给朕!” 熙和帝高兴了,燕扶光又让澜哥儿哥仨来陪他们皇爷爷说说话,熙和帝回宫的时候一直咧着嘴笑。 第261章 女儿燕珂 太子府侧妃魏氏,又为太子殿下添了一儿一女。 如此值得称道的喜事,自然被大家挂在嘴边。 近几日上朝,朝臣们都能看见太子殿下那张俊脸上挂着“春风得意”四个字。 燕长风送来祝贺:“恭喜三弟了,你是个有福气的,这下儿女双全,人生圆满了!” 兄弟几个谁不羡慕他?孩子有了,还是心爱的人生的,说出去谁不眼红? 燕扶光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看得出来的得意:“二哥所言极是,如今我是没什么遗憾了,每天回去看见他们娘几个就觉得幸福。” 这话听得旁人牙酸,大家纷纷看向燕扶光,势必将他这副难得一见的模样记在心里。 燕轻舟和燕清淮挤过来道喜,燕清淮商量着:“这么好的事值得狠狠庆祝一番,不如今日下值咱们去喝一杯?” “不去。”燕扶光冷漠无情地拒绝,连声解释都没给。 燕清淮还没反应过来,燕轻舟却了然:“三哥忙着回去陪孩子呢,怎么有时间和我们喝酒?等等,满月那天再喝。” 这几天燕扶光恨不得不来上朝,你下值了还妄想留他喝酒? 好不容易等到下值的时辰,燕扶光片刻不想停留,阔步流星回到了府上。 锦箨院里,澜哥儿哥仨围着弟弟妹妹观察,三个哥哥时不时还要交流一下对弟弟妹妹的印象。 澜哥儿见过聿哥儿和九哥儿小时候的样子,明白小孩儿长大会变得更好看更可爱的道理。 他轻轻地碰了碰弟弟妹妹的小手,说:“我是大哥哥,你们快些长大,大哥哥带你们去玩,去买好吃的糖葫芦……” 聿哥儿对家人包容性很强,他接受了弟弟妹妹长得不大好看的事实,使劲从他们小小的脸蛋上瞧出了几分可爱,“我是二哥哥,快长大我们一起玩,一起让大哥哥买好吃的。” 九哥儿最搞不来这些有的没的,场面话你别想从他嘴里听见半句,他认真问:“这真的是我们的弟弟妹妹吗?” 那双圆圆的杏眼里透出清澈的疑问,他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他虽然人小,可懂得分辨美丑。 打量了几眼两个哥哥的长相,他不放心地跑去内室娘亲的梳妆台前照了照镜子。 “不像我们,也不像父王和娘亲。” 澜哥儿懂一点但是也不是很懂,他只能告诉九哥儿:“你小时候也是这样的,长大点就好了。” 九哥儿看了看弟弟妹妹红红皱皱的小脸,对比了一下自己漂亮精致的脸庞,不肯承认。 澜哥儿无奈:“那你先等等,等过些日子再看。” 绿卿就躺在床上,九哥儿哒哒哒跑进来照镜子的时候她也醒着,自然听到了三个孩子的讨论。 她忍住笑,叫来九哥儿。 “娘亲。”九哥儿趴在床边,小手探过去握住绿卿的手,关心道,“还疼不疼?” “不疼了,九哥儿刚才在说什么呢?” 九哥儿犹豫了下,不忍心让他娘亲伤心,含糊道:“让弟弟妹妹快些长大。” 好让他再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他家的人。 绿卿揉着他的小脸,笑眯眯解释:“大哥哥说的都是真的,弟弟妹妹长大点就好看了。” 九哥儿对澜哥儿的话心存疑虑,但同样的话从绿卿嘴里说出来,他就相信得不得了。 “是我的弟弟妹妹。”他重重点头,郑重告诉自己。 里边绿卿刚把九哥儿说服,外面的小儿子就死命哭嚎起来。 九哥儿竖起眉尖,轻斥道:“弟弟好吵。” 他有模有样地拍拍绿卿的手,交代:“娘亲躺着,我去管他。” 不管弟弟还是妹妹,谁都不许吵到娘亲休息,不然别怪他当哥哥的不客气! 九哥儿绷着脸出现在紧张无措的澜哥儿和聿哥儿身边,襁褓中的弟弟哭嚎不止,惹得旁边的妹妹都小声啜泣起来。 澜哥儿轻哄着妹妹,小手学着嬷嬷奶娘的姿势轻轻拍着她:“不哭不哭……” 聿哥儿只好去安慰弟弟,他也很温柔:“不哭了不哭……” 乖巧的妹妹渐渐安静下来,扯着嗓子嚎叫的弟弟不减音量,偏生那小脸上没有半滴眼泪,不知道他哭得有什么意思。 九哥儿握紧小拳头,很有威慑力地在他亲弟弟眼前晃过,稚嫩的嗓音充满威胁:“不许吵。” 聿哥儿快被他吓死了,抱住他的拳头说和:“弟弟太小了说不了话,肯定是哪里不舒服才哭的,你别这样。” 九哥儿当然不会真的揍他,怎么着都得等他长大了再说。 他转身叫来奶娘,指着小弟弟说:“喂他。” 咕嘟咕嘟喝着奶的小家伙果然不哭了,九哥儿暂时不和他计较。 晚上绿卿和燕扶光说起这事还笑个不停,“咱们九哥儿一直是弟弟,忽然当了哥哥,他可认真了。” “这小子……”燕扶光哭笑不得,这就端起哥哥的架子了,说不定长大了最小的这个都没他难管,他居然就要去管人家了。 一想到他有四个儿子,燕扶光一时之间愁绪蔓延:“儿子多了,我怕我被气得早早白了头发。” 绿卿疑惑:“怎么会呢?” 就是会! 别的燕扶光不清楚,他自己怎么给人当儿子的他会不了解吗? 现在都还好,从七八岁招猫逗狗开始,他这个当父亲的恐怕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具体原因他不好细说,不过可以提前把绿卿拉入他的阵营:“要是他们气我,你得帮我。” 这要求提得理直气壮,绿卿自然不会拒绝,她道:“殿下若是明理公正,我肯定帮殿下。” 燕扶光舒坦了些,转而说起他的小女儿:“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梦见有女儿的事吗?那时候我就开始想她的名字了,你要不要看看,选一个喜欢的。” “哪些字?我看看。” 燕扶光起身把写满了名字的纸拿过来,绿卿一个个看过去。 “若是没有喜欢的,你就取你想取的。” 绿卿笑开:“殿下放心让我取?” 燕扶光捏捏她的鼻尖:“孩子都是你生的,取个名字怎么了?” “我看了一下,殿下取的这些都很好。”绿卿伸出手点在“珂”字上,“不过我最喜欢这个。” 燕扶光诧异:“我以为你喜欢更柔美一些的字。” 绿卿摇摇头:“这个就很好。” 不知道怎么说,她不想把女子就该端庄贤淑那套放在她女儿身上。 第262章 宁华月咳血 女儿的名字有了,燕扶光有意无意地催熙和帝快点把他小儿子的名字取好。 不然总是弟弟弟弟地叫着,孩子该以为“弟弟”就是他的名字了。 “让朕好好想想,这可马虎不得。” 对待朝政一事熙和帝都很少这般用心,他一闲下来就去翻书,势必要给他小孙子取个好名字。 燕扶光见他如此上心,便也不急了。 他转身琢磨着给他女儿请封个郡主,并将此事直接告诉了熙和帝。 当初燕筝儿生出来,熙和帝可是一早就给了郡主之位的,他的女儿不能比不上。 “父皇总不会厚此薄彼?” 女儿和儿子不一样,虽然燕扶光现在有四个儿子,但他目前还没有给谁请封世子的想法,毕竟以后的事说不准。按照他的想法,儿子全是他的儿子,他各个都喜欢,可适不适合当他的继承者还有待考察。 熙和帝在这事上也大方,不必燕扶光特意来求,他早就让人拟好了圣旨。 “朕当然不会亏待你女儿,那也是朕的孙女。” 于是燕珂还没满月,就成了昭宁郡主, 享有属于自己的封地和俸禄。 绿卿欣喜地握住女儿的小手:“珂儿,你是郡主了,快谢谢你父王和皇爷爷。” 燕扶光把珂儿抱起来,笑意飞扬到眼角。先当当郡主,等以后当了公主,他给他女儿在京城建一座恢宏大气的公主府,让她享尽荣华富贵,不受世道束缚,肆意自由地生活。 珂儿软软地哼唧两声,靠在她父王怀里睡得安稳。 隔了几天,熙和帝终于取出了个他满意的名字。 他得意洋洋地出现在燕扶光面前,当着燕长风、燕轻舟和燕清淮的面,抖抖薄薄的一张纸,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川流,燕川流,怎么样?” 燕扶光很给面子:“父皇取的,自然甚好。” 燕长风笑问:“稼轩居士的词,‘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好名字!” 看来家里还是有像他一样精通诗词的人,这令熙和帝甚是欣慰,他抚着下巴的胡子:“朕希望这个孩子将来有广阔的胸襟,也希望他像这两个字一样,盛行不衰。” 燕扶光不得不承认,熙和帝在取名这块儿是有点实力的,他诚心恭维:“父皇博学,儿子甘拜下风。” 夸得熙和帝开怀大笑,甚至放下豪言壮志:“你们尽管生,取名的事交给朕!” 燕长风沉默不语,燕轻舟和燕清淮面面相觑,唯独燕扶光最是闲散自得。 他的孩子够多了,往后谁爱生谁生。 本身锦箨院在后院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而今再添了一个小郡主和一个小公子,府中下人见了他们院子的人更加不敢得罪。 宁华月气得大病一场,连床都下不来。 灵韵把院门紧闭,就是不想让宁华月听到有关魏侧妃和锦箨院的消息。 无奈有的人就是喜欢折磨自己,灵韵不说,她就缠着丹红问。 丹红表现得为难,可数起锦箨院的风光时她又一句接着一句,不给宁华月喊停的机会。 “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喜欢极了魏侧妃生的小郡主,日日回府都是要抱一抱的……小公子生下来健康,哭声洪亮……大公子在梦笔斋又被夫子夸奖了,进宫面见皇上得了许多赏赐……二公子认识的字越来越多,三公子身子骨养得越发好……” 锦箨院越得意,就衬得倚虹院冷清;绿卿和她的孩子过得越好,宁华月受的刺激就越多。 这个道理丹红明白,可宁华月要听,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如实相告罢了。 眼瞧着宁华月喘气粗重,面色青白,丹红苦口婆心地劝导:“主子,您别生气,您如今的身子可受不得气啊!” 再气的话,可是很容易有生命危险呢! 宁华月不明白丹红的良苦用心,她只恨徐皇后不中用,竟然让魏氏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了。 “咳咳……”抑制不住涌上喉咙的痒意,宁华月咳嗽几声。 丹红正要接了她捂住咳嗽的手绢,却见上面浮出一抹鲜红。 ——是血。 “主子!” 宁华月被她吓了一跳,低头看去。 “啊!”她惊吓过度地丢开手绢,怎么会有血呢?她每天都在喝药,怎么还是不见好呢? “快去请太医!快去!” 声嘶力竭地交代完丹红,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宁华月咳血昏迷,绿卿在锦箨院也听说了。 她让燕扶光过去看看:“殿下去听听太医怎么说的。” 他再不出面就不好了,宁华月再怎么不受待见,燕扶光也不至于在她咳血之后无动于衷,将她完全漠视。不然按照文臣们的习惯,隔天就会上奏弹劾燕扶光,再提他宠妾灭妻不顾祖宗礼法这类的事。 “嗯,我过去一趟,待会儿回来。” 主要也是去亲眼看看宁华月的身子坏到哪个地步了,燕扶光自己好心里有个数。 倚虹院,他进去内室看了一眼就出来了,太医弓着身子禀报:“殿下,太子妃的身子骨之前就坏了,不过要是一直好好注意着也不至于恶化成如今的样子,臣观太子妃脉像,太子妃胸腔中挤压着的火气是导致此次咳血的原因,如若再不保持心平气静……” 那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燕扶光淡淡地嗯了一声:“说来说去,养不养得好不在外物,全看她自己。” 这句话很有深意,太医硬着头皮答:“……是殿下说的这样。” 燕扶光扫了眼药方,将其放在桌上,命令灵韵:“要什么药材和补品尽管去库房取,平日里多劝劝太子妃,莫要执着于一些事。” 太医全程观察下来,回到太医院就给人说:“太子人是冷了些,可在乎太子妃的生死,倒是太子妃郁气郁结于心,想来是个不容易被人劝解的人,唯有她自己想明白了,心胸开阔些,这身子才能养得好。” 这话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太子妃的身子迟迟不见好的原因不在太子。 宁家虽心疼宁华月,却也不能指责燕扶光半句。 第263章 于浅浅产子 屋外风雪交加,时间被裹在一片片雪花中,层层叠叠地覆盖。 养了十几天,珂儿和流哥儿才慢慢符合三哥哥心目中“自家人”的模样。 吃饱喝足被奶娘抱回来,两个小家伙都睁着眼睛,精神很好地望着守在身边的无所事事的两个哥哥。 聿哥儿和九哥儿吃着央求大哥哥买回来的糖葫芦,红艳艳的果子裹着透亮甜蜜的糖衣,他们咬得咔滋咔滋响。 “唔~好恰~”聿哥儿眯起眼睛感叹一句,接着笑眯眯把糖葫芦从弟弟妹妹们眼前晃过,“长大了大哥哥给买哦。” 九哥儿忙得没空说话,咬着咬着见娘亲在看他,扭身就从弟弟妹妹身边离开,举起糖葫芦递到娘亲嘴边:“吃。” 绿卿沉默地望着沾满口水没了糖衣的几颗山楂,她摇摇头。 为了不让九哥儿伤心,她说:“娘亲现在不能吃糖葫芦。” 这样一来九哥儿就能理解了,因为娘亲生了弟弟妹妹,很多东西不能吃,他都听嬷嬷们说过。 于是九哥儿不勉强,一屁股坐在绿卿床边的脚踏上,抱着那几颗山楂咬得起劲。 绿卿看得牙酸,想起前些日子九哥儿对弟弟妹妹们的怀疑,她轻喊一声:“宝宝。” 九哥儿笑眯眯仰着小脸回头,让绿卿一伸手就能摸到他。 娘亲温暖柔软的掌心捧住他的脸蛋,九哥儿舒服依恋地蹭了蹭。 绿卿心都要化了,问他:“弟弟妹妹变得好看没有?” “嗯!”九哥儿很爽快地承认,“是我的弟弟妹妹。” 长得漂亮尚且好说,丑东西一概不认。 绿卿笑着在他肉肉的脸颊上戳出一个小窝窝:“那以后要相亲相爱哦。” 她听说九哥儿都对着他弟弟挥拳头了,生怕他俩像燕扶光想象中那样,长大后闹得鸡飞狗跳。 九哥儿含着山楂点头,甜甜地冲绿卿笑。 这一笑,绿卿没忍住亲了亲他,又让他把山楂吐出来:“别卡住了我的宝宝。” 九哥儿吐了山楂唧唧亲回娘亲的脸上。 自从绿卿生下两个孩子,于浅浅整日坐立不安。 燕羡之抄写的那些佛经被熙和帝拒收了,她要等到过完年才能被承认身份。 可她等不及了,孩子是等不到过完年再出生的,她自己清楚。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她腹中的孩子吵闹来到这个世上,打了燕羡之和徐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燕羡之抱着新鲜出炉的儿子既高兴又担心:“早两个月生出来会不会哪里不好啊?” 于浅浅心虚地闭上眼睛,她很害怕被太医诊出真实的月份,可一直以来没人质疑,她便也松了口气,以为瞒过了所有人。 现在燕羡之提起,她装作后怕地解释:“我第一次生孩子,月份越大心里越担心,所以早产了……不过太医来看过,孩子很健康,大皇子和皇后娘娘别怪我好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的……” 看着襁褓中生下来七斤多重的胖儿子,燕羡之笑眯了眼睛,丝毫没有怀疑于浅浅的话。 “罢了,孩子健康就好,生在年前,等过年的时候还能从他皇爷爷和几个叔叔那里讨要礼物,不算亏!” 燕羡之没长心眼不代表徐皇后也是个憨货。 她眯着眼睛打量于浅浅:“八个多月就生了,孩子生出来重量不轻,你是个有本事的。” 于浅浅吓得抹眼泪:“妾身也不想的……皇后娘娘您要怪要罚尽管开口,妾身认罪。” 早产的孩子一般都会有些孱弱,徐皇后瞧着自己的小孙子,终究是心软了。 “等你坐完月子再说。” 于浅浅悄悄松了口气,躺在床上也不敢再催要名分的事。 这下孩子生了,换成了她不急,燕羡之和徐皇后急。 燕羡之喜气洋洋溜达到了长定殿,燕扶光见到他,轻飘飘挑了下眉:“父皇什么时候让你出府了?” “我是来报喜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加上徐皇后的帮助,他才能一路顺顺利利到达长定殿。 没人接他的话,燕羡之不乐意了,他故意高喊道:“我有儿子了!七斤多的胖儿子!” 燕清淮先是哟吼了一声,然后掰掰手指一算,眼神复杂地看向燕羡之:“大哥,这日子好像有点不对啊。” 燕轻舟扯扯弟弟的衣袍,看似小声实则说的话谁都听得清,他道:“五弟别这样,大哥高兴就好。” “说什么呢!”燕羡之横眉怒目地瞪着燕清淮,“我儿子喜欢我,想早点出来与父亲亲近,怎么了?” 燕清淮撇撇嘴:“是是是,你高兴就好。” 燕羡之甩甩袖子:“父皇呢?” 燕长风回答他:“去书房议事了。” “那我等他回来。”燕羡之悠闲自在地喝茶吃点心,想到他的大胖儿子就满心自得,不禁想在燕扶光面前秀秀优越感。 “三弟家的虽然是双胎,可生下来个子小,不如我一次生一个,一个顶你的两个。” 什么神经病在说话! 燕清淮没忍住:“有的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我就不曾听三哥炫耀过他的四儿一女。” 偏生燕羡之听不懂似的,反过来嘲讽:“哼,五弟你等有了儿子再和我说话!” 一个儿子而已,让他得意得尾巴都翘起来了,燕扶光斜睨着他:“你儿子确实随你,一个顶人家两个,在这点上,我也比不过你。” 越吃越肥,说的就是燕羡之了。 他面色难堪,就要怼回去,却见熙和帝背着手心情极好地踏进殿内。 燕羡之立刻面带喜意迎上去:“儿臣特意来给父皇贺喜,您多了个孙儿!” “贺喜派下人来就是,朕没给你解禁,你出来走动什么?” “儿臣、儿臣太高兴了,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知父皇,还请父皇恕罪!” 熙和帝重重哼了一声:“滚回去待着,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燕羡之还有个目的:“孩子的名字……” 他的孩子不能比燕扶光的孩子待遇差,尤其这还是他第一个儿子。 熙和帝沉吟片刻:“名字朕自会想,你回去。” 燕羡之高高兴兴地回了皇子府,等着熙和帝给他儿子取名。 可没过几天,名字都还没取好,忽然有人说他日日夜夜看不够的儿子其实不是他的种。 第264章 不是他的种 之所以有孩子并非燕羡之亲生的“谣传”,追根究底问题出在了孩子出生时间上。 有的人闲得慌,一点点推测这个孩子什么时候怀上的,又该什么时候出生。 “大皇子四月份才去的松江府,如果一开始就和于小姐看对眼,那么孩子到了六月份正好怀了两个月,这和当时皇后娘娘公布的时间一致。” “不过,若时间是对的,那么孩子生下来才八个月大。早产的孩子哪有这么健康的?太子府上的魏侧妃怀的还是双胎,人家都没早产。” 燕羡之一开始听人在背后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是半点不信的。 但很快,于浅浅当了寡妇后的潇洒生活被人扒出来了。 燕羡之这才知道,于浅浅并没有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孤单寂寞,相反,她的相好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甚至在他抵达松江府的前几天,还有人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酒楼私会。 再没有比被戴绿帽子更能打击一个男人。 顾不上证实孩子是不是他的,燕羡之就跑去质问还在坐月子的于浅浅。 “外面传的那些都是真的?” 于浅浅不明所以,她整天被困在屋子里,哪里猜得到她曾经的风流事迹已经败露,“大皇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贱货!”燕羡之一巴掌甩在于浅浅脸上,眼神狠厉地盯着她,“你这么不守妇道,我儿有你这样的娘亲堪称耻辱!” 一瞬间,于浅浅猜到了什么。 她捂着侧脸不可置信地望向燕羡之,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个计策。 片刻后,她张牙舞爪地抬手,巴掌不客气地还回燕羡之身上。 “我是贱货,大皇子也不逊色,咱们才是天生一对!大皇子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曾经做过的事情我就是做了,你一开始也明明白白地知道我是个寡妇,却偏要来招惹我,也不见得你是好人!” 光是这样还不解气,于浅浅把枕头拿起砸向燕羡之:“哄我给你生孩子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不在意我寡妇的身份,不在意我的过去,孩子一生下来,你就变脸是不是?那好,我带着我儿子回松江府过日子!” 她说着就要从床上下来,燕羡之龇牙咧嘴地看着她作闹。 要是他说完之后于浅浅表现出一点点心虚,燕羡之都会更生气。 可于浅浅不仅不心虚,反而还敢打他,活生生把他的气顺了出来。 “你守寡后果真与许多男人纠缠不清过?” 于浅浅理直气壮地答:“是!” 燕羡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就听于浅浅继续说:“人之常情而已,又不是做的谋财害命的事,我有什么不对?我是寡妇,没了丈夫,尚且说得过去;大皇子妻妾成群都成日流连花丛,却没人指责。为何你们男人做得的事,我们女人做了就是错的!” “你你你……”燕羡之瞪大了眼睛,食指颤抖着指向于浅浅。 于浅浅竖起来的尖刺倏地又收回去,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庞滑落,似乎受到天大委屈似的啜泣:“我承认我从前是不甘寂寞了些,但在遇到大皇子后就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咱们的儿子也是清清白白的。” 清白,燕羡之最在乎的就是孩子的清白。 他半信半疑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敢发誓吗?” 发誓而已,有什么难的,对于于浅浅这种百无禁忌的人来说简直不在话下。 她信手拈来:“我敢以我的性命发誓,孩子绝对是大皇子的,如若不是,就让我被雷劈死。” 燕羡之咽下那点怪异,暂且相信了于浅浅的话。 但这番折腾到底是把怀疑的种子埋进了他心里,燕羡之背着于浅浅叫太医院的人去见他。 梁非躬身站在燕扶光面前,语气带笑:“殿下,太医院那边派人来问,要如何回大皇子的话。” 燕扶光言简意赅道:“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的下场则是彻底推翻了燕羡之的美好期待。 孩子是足月的、于浅浅怀孕的月份也比她自己说的提前两个月。 可提前两个月,那时候他还在京城,如何能让于浅浅怀上他的孩子? “这个贱人——!” 气上心头,燕羡之深受刺激,倒在地上。 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于浅浅竟然敢算计当朝皇子! 熙和帝面上无光,徐皇后更是想马上处死于浅浅。 “朕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幸运去一趟松江府就带回来个儿子,原来是蠢到被人算计了!” 熙和帝哼哧哼哧喘着气,这么丢脸的事落到他儿子身上,他脸上也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朕必须好好问问于畔山是怎么教养子女的!” 他要马上派人去松江府把于畔山传召进京,徐皇后却阻止了他。 “陛下,于大人忙于一府事务,对子女疏于管教是情理之中的。况且于氏今年二十多岁了,说话做事有自己的成算,于大人管不住也是正常,您别迁怒于大人。” 于浅浅罪该万死,但于畔山留着用处很大。 子不教父之过,这么浅显的道理徐皇后居然不明白,熙和帝连着她一起责怪:“一个巴掌拍不响,于氏可恶,大皇子则是又蠢又贪!于畔山忙着当好他的松江知府,你说情有可原,那么皇后呢,你忙于六宫事务,倒是把教导孩子的本分忘了?!” 话说得很重,无异于当着全部人的面打徐皇后的脸面。 “皇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熙和帝。 “马上传于畔山进京,朕要好好与他算账!” 至于皇子府的于浅浅和她生下的那个孩子,早就被人管制起来,只等于畔山来了之后,熙和帝再一起定他们的罪。 燕扶光很满意熙和帝的决定,于畔山此番进京肯定以为只有于浅浅这桩事,只要他动之情晓之以理,女儿和那来路不明的外孙定然不会影响了他的仕途。 可他不知道的是,燕扶光就等着他来京城了。 鹤鸣院书房里。 江风咬着后槽牙:“于畔山贪污受贿,以权谋私,熙和三十三年更是联合当时还是太子的大皇子陷害前任知府、同知几人,这才顺利成了松江知府。过了十几年的好日子,也算是便宜了他们。” 燕扶光知晓他一直想清算燕羡之的罪行为妹妹江觅荷出气,他笑道:“等着他来,罪魁祸首齐聚,省得麻烦。” 第265章 不许凶我 锦箨院里,积雪压弯竹林,装着米粒的荷包挂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几只鸟雀熟练地站在树枝上觅食。 屋里隔不久就要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每每这个时候,鸟儿就会停下进食,滴溜溜地转动它们绿豆大的小眼睛,似乎很想听清屋里的人在笑什么。 “于浅浅!我倒是小瞧了她,本以为只是个一心攀附权贵但是眼光不好的女人,谁知她竟然这么有野心!” 绿卿躺在床上,江觅荷在她床边仔仔细细把燕羡之被戴绿帽子的光辉事迹描述给绿卿听。 末了还不忘高喊一句:“真是大快人心!” 绿卿早就知道于浅浅怀的不是燕羡之的孩子,可听了前前后后的细节,她也觉得有趣。 “先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愤怒,大皇子可还好?” 江觅荷咽下一口温热的茶水,笑得差点呛住:“好!他好得很!他什么都没付出,就给人家当了好几天亲爹,可不是便宜他了吗!” 实际上,燕羡之被打击狠了,躺在床上难过得吃不下睡不着,腰身都瘦了一圈。 他越不好过,江觅荷越兴奋。 “什么玩意儿,自己什么本事自己不清楚,以为怀不上孩子是女人的问题,其实之前我就知道了,是他自个儿生不出!没用的东西!” 江觅荷饮尽杯中茶水,来到绿卿身边,眉眼舒展:“好妹妹,你姐姐我离了他今后只剩下好日子可以过了,等你坐完月子,请你去酒楼吃饭,咱们再去戏园子里逛逛,多看些赏心悦目的男人……” 她这般不正经的话好巧不巧被燕扶光听见了。 尤其“赏心悦目的男人”这几个字,让他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见过太子殿下。” 一声声下人问安的声音传来,江觅荷身子一僵,下一刻手忙脚乱地为绿卿掖被子。 被子一掖好,她快速交代:“好好养着哈,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别着凉吹风,不能吃的别吃……” 说完,江觅荷快速对燕扶光行了个礼,像身后有鬼追她似的,以近乎奔跑起来的速度离开了锦箨院。 绿卿笑眼弯弯看着眼前绷着脸的男人:“殿下今日回来得好早!” 燕扶光忽然觉得他请江觅荷有空常来陪绿卿说话解闷的决定是错误的。 他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睨了眼绿卿,淡淡道:“回来太早,坏了你们的好事?” 要不是今天早点回来,以后她被带着去戏园子里欣赏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时,他找谁说理去? 绿卿耸耸鼻尖,意有所指地看着他:“殿下,您闻到什么味道没有?好酸呐。” 燕扶光面不改色:“我什么都没闻到,只知道魏侧妃嫌我脸不够白,身段不够纤细,比不上唱戏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绿卿面上的表情。 绿卿忍着笑,疑惑问他:“我什么时候喜欢那种类型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燕扶光掀起薄唇:“或许刚才,或许今后。” “胡说。”绿卿伸出纤细的手指抵在他唇上,笑靥如花,“我才不喜欢那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喜欢什么样的?”绿卿重复一遍,接着移动指尖,说到哪里指尖就落在哪里,“喜欢眉眼如画的,喜欢眼眸深邃温柔的,喜欢鼻梁高挺的,喜欢嘴唇柔软的,喜欢肩膀宽阔有力的,喜欢胸膛温热宽厚的,喜欢腰身精瘦有韧劲的,喜欢……” 被哄开心了的男人盯着她,喉结滚动,眼神向下:“嗯,怎么不继续了?不喜欢吗?” 纤长的手指推开他靠过去的身体,绿卿红着脸不说话。 燕扶光揉了揉她的耳垂,调侃道:“还没说到你最喜欢的呢。” 柔柔的眼刀飞过来,一刀刀扎进他心里,不过淌出来的不是血,是蜜。 绿卿拍开他的手,面红耳赤地说:“殿下不就希望我喜欢吗?越喜欢越好!” 见她羞恼,燕扶光马上开始哄:“对,都是取悦魏侧妃的手段罢了。” 绿卿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她大胆地捏了捏燕扶光的脸颊,“别怕,你还没失宠呢,戏园子里的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入不了我的眼。” 燕扶光抱住她,埋进她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乐在其中地继续演戏:“望侧妃垂怜,一辈子都别厌倦我才好。” 绿卿拥着他,红唇弯起,挑着他的下巴,像个纨绔一般调戏道:“全看你有没有本事让我死心塌地了。” 方才醋得飞起的男人来劲了,眼眸黑亮地盯着她,自信飞扬:“那巧了,我本事好得不得了。” 本事?什么本事? 绿卿不敢深想,耳朵红得滴血。 燕扶光眸光深邃,喉结不自觉滚动,鼻尖顶着她的脖子来回蹭着:“真的,绝无虚言,魏侧妃过些日子试试?” “殿下,你又不正经……” 还用试吗?都五个孩子了,再试试得生几个才够? 绿卿不想生了,她顺嘴说了出来。 谁知燕扶光一点意见没有:“不生了,以后一个都不生了。” “……万一又怀了呢?”绿卿声如蚊呐,“殿下不是本事好吗?” 他低低笑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间:“自然是有办法的。” 绿卿歪歪脑袋,想到了:“避子汤?” 这东西她听说过,大户人家不想要孩子,事后都会赏一碗避子汤。 燕扶光微微抬头看她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之前都没让你喝,现在我反倒舍得了?” “……那怎么办嘛?” 他重重地在她脖子上吮出一个印子作为惩罚:“我会想办法,总之我喝药都不可能让你喝药。” 绿卿来不及推开他,害怕衣领挡不住那印子被人瞧了去,以为她还在月子里就与他做了什么。 她微恼,抬起的手腕没打在人身上就被扣住,细密的吻爬上她腕间。 “我往下亲的,挡挡就看不见了,不许凶我。” 很快,绿卿的心随着手腕一起软了下来。 “我错了,不凶你,喜欢你。” 第266章 罄竹难书 于畔山紧赶慢赶在十二月底到了京城。 他确实对于浅浅没能成功上位这事感到遗憾,怎么就这么不幸呢? 女儿和大皇子勾搭在一起,他一开始就不看好,可心里也存着赌博的想法,万一真的骗过大皇子和徐皇后,那他以后的外孙就是皇室子弟了。 唉,真是可惜! 不过事到如今,于畔山不再纠结那孩子的出身,皇室不认他自是也不认的,至于女儿于浅浅,哪有他的仕途重要? 好好给皇上认错,与于浅浅断绝父女关系,再回到松江府当他的知府大人,日子虽然平平无奇,却也过得下去。 长定殿,熙和帝坐在椅子上,几个儿子和徐皇后都被他叫来身边陪伴。 眼瞅着于畔山身形清瘦,身着官服风尘仆仆而来,徐皇后攥紧了手指。 “臣于畔山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跪在地上,两鬓斑白,神情悲痛。 “皇上啊!臣对不住您!”于畔山极为深刻地反省,“臣不该只关注于公务,疏忽对子女的教导,臣家中绝对不允许有此等心思扭曲之人存在,您想怎么处置她臣都没有异议!” 熙和帝面色冷沉:“那么你就没有错了?” 怎么会没错呢?可于畔山有信心大皇子和徐皇后都不会与他计较。 “臣当然有错,也请陛下一同处罚!” 果不其然,涉及到于畔山,就连憎恶于浅浅恨不得她马上去死的燕羡之也急着为他说话。 “父皇!儿臣与于浅浅的事,于大人不知情,况且于夫人许多年前就病逝了,于浅浅这才疏于管教,并不是于大人的错!” 什么时候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太阳从西边出来的! 熙和帝没有意料中的心软,他厉声呵斥:“他生下来不管,不是他的错,是朕的错?!” 燕扶光挑了挑眉,熙和帝、燕羡之、于畔山,这三个谁真正履行好身为父亲的职责了? 他把话题拉回来:“于大人疏于管教,令皇室蒙羞,此事不能轻拿轻放。” 熙和帝附和:“就是!” 顶着徐皇后和燕羡之的怒视,燕扶光笑得更加开怀了些,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除了给大皇子戴绿帽子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孤更想问问于大人,你还记得熙和三十三年发生在松江府的事吗?” 于畔山瞳孔微缩,心中猛地一震 徐皇后更是白了脸,六神无主地望向阵脚已乱的燕羡之。 熙和帝满头雾水:“扶光你在说什么?” “熙和三十三年,时任松江府知府的沈冲被查出贪污受贿砍了脑袋,接着江同知中毒身亡,然后于大人立马就带着他的人走马上任,一接手松江府就管了整整十三年。” “不幸的是,明明有前车之鉴,于大人还是走上了贪污受贿的路。” 此话一出,于畔山老泪纵横:“老臣一辈子为皇上鞠躬尽瘁,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太子殿下为何看不惯老臣!” 熙和帝也不想相信:“扶光,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巧了,燕扶光也不是那种喜欢空口说白话的人,要证据他立马就让人拿来了证据。 “这是于大人这些年的账本,松江府几乎都快跟着你姓了!大大小小的官职明码标价,你一幅画一句诗就卖出黄金几千两的的价钱……” 于畔山装得像模像样,以往熙和帝传他进京述职,他哭喊着修路建桥花费银子无数,拿不出银子充盈国库。 熙和帝傻乎乎地信了他,可他不知道,于畔山在郊外置了一处庄子,半山腰的山洞里堆积着数不尽的金银珠宝,地契银票多得可以折着玩。 “于畔山——!”熙和帝瞪大了眼睛,这事比燕羡之被戴绿帽子更让他情绪激动。 “皇上,这账本绝对不是臣的,求皇上明察!” 熙和帝抄起账本摔在于畔山脑袋上:“还要怎么查!难不成太子会诓骗朕!” 趁着熙和帝还没气晕,燕扶光寸步不让把燕羡之做过的丑事挑出来:“于畔山之所以敢在松江府为所欲为,不过是仗着背后有人,父皇你猜猜他背后的人是谁?” 很容易联想,三十三年事发的时候燕羡之在场,十三年后的今天他也刚从松江府回来,包括账本上那些一笔笔送到燕羡之手中的银子,全是他和于畔山交易的证据。 他助于畔山坐上松江知府的位置,于畔山以无数银票作为回报。 砰—— 茶碗砸在燕羡之额角,伤口流出鲜红的血。 “朕说你为什么非要去松江府!” 熙和帝捂着心口,很是接受不了事实的样子。 可燕扶光不会因为他接受不了就不再继续。 “贪污受贿,狼狈为奸,这些与他们其他罪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临图围猎,于畔山从大皇子那里知道各种父皇的行踪,将其转卖给了岚族人。”燕扶光一抬手,梁非就将从岚族人手中搜到的信件呈上。 “十三年前松江府同知江元思,死于一种神秘的毒药,三年前我从北疆回京途中遭到刺杀,江风为我挡了一刀差点没命,毒药好巧不巧与江元思中的是同一种。” 他把江觅荷从燕羡之书房偷来的毒药交给熙和帝身边的太监。 “据我所知,毒药为大皇子所有。” 闷不做声的燕羡之怒而奋起,他既心虚又恐惧,面孔扭曲:“你陷害我!” 是不是陷害,燕扶光不必与他多费口舌,他看向熙和帝,等着看他作何反应。 早之前熙和帝就答应他去查毒药的来源,后来却不了了之,燕扶光知道,熙和帝不是查不到,他只是包庇燕羡之。 殿内死气沉沉,就连于畔山也不敢在这样的气氛中为自己辩驳。 徐皇后死死拽着熙和帝的衣袍:“陛下,您肯定相信臣妾对不对?绝对不是咱们羡之做的,太子查错了人,陛下您说是不是?” 燕扶光好笑地看着这幕:“皇后娘娘一向与大皇子母子一体,他做了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父皇说是不是?” 熙和帝被撕扯着,他艰难地作出决定:“把大皇子和于畔山关进大牢。” 徐皇后猛地抬头,一双眼睛再也不掩饰里面的阴狠,她定定地望着燕扶光。 燕扶光扯扯嘴角,回以笑容。 第267章 惶惶不可终日 于畔山和燕羡之的罪行罄竹难书。 饶是徐皇后再三恳求,熙和帝也再不会原谅燕羡之。 他寒了心:“从前种种尚且不论,可他派人刺杀亲兄弟!要不是江风挡了一下,扶光还会好好站在朕的面前吗?你心疼你的孩子,朕就不心疼朕的孩子吗?!” 尾音未落,一口腥甜漫上喉咙,熙和帝真正意义上被气吐血了。 太监们吓了个半死:“皇上!传太医,快传太医!” 徐皇后呆坐在椅子上,身边闹哄哄一片,可她仿佛从这个空间抽离了一般,一切都被虚化了。 兵荒马乱地叫来太医诊脉煎药,熙和帝沉睡两个时辰后转醒。 徐皇后早已离开长定殿,他目光幽深地躺着,片刻后觉得嘴巴里苦得要命。 燕扶光端着药进来,默默来到熙和帝身边。 无神乏力的双眼轻轻转动,他张张嘴想说点什么,燕扶光把他扶起来坐着。 “是父皇对不起你……” 很荒唐,他与徐皇后有什么两样呢? 不顾燕扶光生死的人不是他吗?知道他被刺杀一事蹊跷却也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不是他吗? 燕扶光早就不奢望他能反省了,他不期望熙和帝自己看清燕羡之和徐皇后母子的真面目,所以才背地里查出了所有燕羡之犯罪的证据。 他对熙和帝唯一的期望仅仅是他能按照国家律法,处置燕羡之与相关人员。 站在儿子的角度,他对熙和帝早就失望了。 “能端住吗?”燕扶光把药碗递给熙和帝,隔开点距离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别的话就不说了,父皇赶紧把药喝了,朝廷那么多事,还等着您做决策。” 熙和帝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于畔山和于浅浅,朕会处死他们,燕羡之……” 燕扶光似乎察觉不到他的为难,追问:“您打算怎么做?” “……贬为庶人,终身幽禁……” 他以为燕扶光会不满意他的决定,不料燕扶光只是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熙和帝无力解释更多,况且说再多也只会表现出他的心虚,他放下药碗,躺回床上。 燕扶光在长定殿守了他三天,确认他身体没多大问题后才回了府里。 燕清淮架着二郎腿在书房等他,燕扶光不得不半路改道先往鹤鸣院去。 房门合上,燕清淮咋咋呼呼就开始了。 “贬为庶人就够了?!他想杀死你,给你下毒派人刺杀,仅仅贬为庶人就够了?!” 早就听说熙和帝的旨意,燕清淮从那时候起就开始为燕扶光打抱不平。 “他不过比咱们会投胎一点,生在了皇后的肚子里,从小时候开始就当了太子,前呼后拥万人之上……除了这点,他哪点比三哥你强了?大燕出事,他什么时候顶上了?碌碌无为又坏事做尽,到头来父皇还对他心软!我真是——!” 若不是不在自己的书房,按照燕清淮这臭脾气,就该拿着镇纸哐哐砸了。 他无能狂怒,揣着满身火气围着燕扶光绕圈子。 燕扶光抵着发痛的眉心,哀叹一声:“你先坐下再说话。” 本来不头疼的,现在都被他喊得疼了。 熙和帝一贯优柔寡断,对待燕羡之的事上底线放得很低,这些燕扶光早就领教过了。 他没指望熙和帝弄死燕羡之,毕竟那也是他儿子不是?留他一命放在宫里某个角落生蛆,比要了他的命更能解气。 “三哥,你就不气?” 燕扶光看白痴一样看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早气过了,可是没有半点意义。” 他气熙和帝无底线包庇燕羡之,可光是气有什么用? 只有置身事外,情绪才能不被左右。 “父皇也是他的父皇,父子情分也不是我们单独所有,好歹他是第一个孩子,总是特殊的。” 燕清淮貌似被说服了,他就是单纯看不下去,真论起来他和熙和帝才是没有父子情分。 “那皇后呢?皇后不无辜,儿子教成这样,又见不得旁人生孩子,见不得我们几个府上有后……” 徐皇后?她一心想着自家人继承皇位,重振徐家门楣。 “父皇现在不会动她。”燕扶光瞥了眼双眼迷茫的傻弟弟,“皇后废立会搅乱朝廷,而今咱们内忧外患,废了个皇子无关紧要,皇后之位却是动不得的。” 因此,他也不着急对付徐皇后。 宁家、江家、于畔山、燕羡之…… 这些都是撑起徐皇后野心的根基,他一根根抽掉,她双脚悬空,站不得卧不得,惶惶不可终日。 燕清淮暂且放心了,他挠挠下巴:“我以为你忘记她的事了,没忘就好,对付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应当慢慢折磨她才好,轻易让她死了才是便宜了她。” 燕扶光瞥见角落里的沙漏,不客气地出声驱逐:“既没事了,你便回去。” 燕清淮懒腰伸了一半:“别啊,我顺便看看我侄子侄女。” “天冷他们不出门。” 撂下这句话,燕扶光不再停留,率先离开了鹤鸣院。 燕清淮对留在书房外的梁非表达不满:“你们太子府都是这么待客的?” 主人先客人离开?谁家是这样的! 梁非十分了解燕扶光,他笑道:“您先体谅体谅我们主子的思念之情,几天没见了,若不是听说您在,主子早就去锦箨院了。” 锦箨院那几个,哪个不是他家主子日思夜想的人? 燕清淮啧啧感慨,他八卦地问梁非:“你家主子那么多孩子,他养得过来吗?” 梁非正要吹嘘:“区区五个……” 燕清淮截断他的话:“我想捡个漏,你帮我注意点呗,哪个他不想养了,你先告诉我!” 这个怕是有点难…… 不说燕扶光这个亲爹舍不舍得,梁非一个侍卫,也不想失去他家任何一个小主子。 他正色抱拳:“一定将王爷的话告知殿下!” 得让他家殿下当心点!有人惦记他们家小主子! 第268章 先发制人 于浅浅和于畔山的脑袋掉得干脆利落。 熙和帝没给其他人想办法的时间,以最快速度定了他们父女的罪,其余于氏一族,全部被抄家流放。 绿卿抱着流哥儿问曼冬:“那个孩子呢?” “孩子?”曼冬没打听到关于于浅浅生的那个孩子的消息,她猜测,“也许还活着?不过就算活着,他也是于家的人,流放路上那么危险,说不定……” 总之,孩子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曼冬不愿在流哥儿和珂儿面前说这些话,她转移话题:“绣房给两个小主子做了新衣裳,说是过几天满月的时候穿,奴婢拿来给您瞧瞧?” 原本计划给他们姐弟办一场满月宴的,现如今看来还是低调些好。 不过就算关起了门来庆祝,也不该苛待孩子们,该给他们的东西绿卿和燕扶光从不会吝啬。 两套白毛镶边的红色衣裳取来,绿卿用手摸了摸料子,“倒是软和,过几天就给他们穿上,没有配套的帽子吗?” “有的,在这儿呢!”曼冬拿着两顶小帽子,绿卿接过给孩子们戴上欣赏。 长开后,珂儿和流哥儿的模样就和他们哥哥们小时候一样可爱了,粉雕玉琢,精致漂亮,两个孩子乖巧地由娘亲戴好帽子,中途一声不哼。 绿卿一人摸了一把,笑道:“真乖!” 其实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后一直都不折腾人,比当时的九哥儿要好照顾些,不过流哥儿太喜欢扯着嗓子嚎了,所以显得他比三哥哥调皮许多。 正想着九哥儿,他就进屋来了。 “娘亲!”他扑过来,克制地趴在床沿,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您看见了吗?” 绿卿习惯性要去摸他的手,闻言笑问:“看见什么呀?” “雪人呀!”九哥儿抬起手指着窗户,他说,“我让无霜姐姐做了雪人,放在了窗台上。” 手心的小手不冰但也不热乎,绿卿握着给他取暖,“特意做给娘亲看的吗?谢谢九哥儿~” 九哥儿嘿嘿一笑:“不用谢哦!” “但是你不能去碰雪哦,这两日你有点咳嗽,再着凉的话会生病的,生病很难受是不是?” 九哥儿的身体比哥哥们弱很多,风吹得久了点就要发烧,绿卿忍不住啰嗦他。 好在九哥儿听娘亲的话,他软乎乎地答:“好,我知道。” 珂儿和流哥儿被抱下去喂奶,绿卿拍拍身边的位置,要九哥儿上来和她躺在一起。 九哥儿自然乐意至极,蹬掉鞋子被曼冬抱上了床。 绿卿一把搂他到怀里抱着:“娘亲搂着睡午觉好不好?” 周身都是娘亲温柔的香味,九哥儿开心极了,乐乐呵呵贴着娘亲:“好呀。” 娘俩抱在一起,绿卿想起今天还没见过聿哥儿。 “哥哥呢?又和大哥哥一起去梦笔斋了吗?” 说起这个,九哥儿长长叹了口气:“是的。” 兄弟俩睡一张床,早晨聿哥儿醒来的动静九哥儿全都知道,也听见聿哥儿缠着大哥哥要一起去读书的经过。 他当时就把被子扯下来挡住自己,生怕大哥哥连带着要他一起起来去读书。 听他小大人般叹气,绿卿一想就明白了缘由,她哭笑不得道:“你不是已经不讨厌读书了吗?” 不讨厌不等于喜欢呀,九哥儿撅着嘴往娘亲怀里贴,双手缠抱住娘亲的脖子:“长大再说。” 听他父王的意思,明年就准备送他和聿哥儿去梦笔斋开蒙了,算起来他的好日子没剩下几天,九哥儿不愿意连这段时间都过得不快乐。 这厢九哥儿呼呼大睡,梦笔斋里聿哥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前还像模像样地摆着本千字文。 可惜,李夫子还问起九哥儿怎么没来,护弟心切的聿哥儿面不红心不跳地对夫子说:“弟弟有些受凉了,我来学了回去再教给弟弟,夫子您放心,弟弟很好学的,他很聪明,一教就会。” 有澜哥儿和聿哥儿在前,李夫子从不怀疑九哥儿是个笨的。 他没有丝毫疑心地教聿哥儿念书,一般念个两三遍,聿哥儿就能记下,李夫子再问的时候,他能立马回答出来。 李夫子心情愉悦,抚着小胡子欣慰地拍拍聿哥儿的小肩膀,很是期待正式成为聿哥儿夫子的时候。 今日燕扶光下值早,他念着澜哥儿,回到府中便去了一趟梦笔斋。 瞧见聿哥儿的时候,方进宝惊喜道:“殿下您看,二公子也在呢!”他最喜欢家里几个孩子,看他们哪儿哪儿都好,“您瞧,二公子可认真了!” 燕扶光没吭声,等着小哥俩下学。 澜哥儿牵着弟弟出来,两人咕哝着什么时候把九哥儿也叫上一起过来。 燕扶光喊了一声,他俩惊喜地跑来。 “父王!” 当着小伴读们的面,燕扶光把澜哥儿抱起来放下,又抱起了聿哥儿。 被小伙伴们看着,澜哥儿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挥挥手说:“昭哥儿、化哥儿、良哥儿,咱们明天见!” 三个小伴读规规矩矩行了礼,眼睛瞄着澜哥儿被他的太子父亲牵着离开了梦笔斋。 “……昭哥儿,你父亲会抱你吗?” “不抱,他说抱孙不抱子,化哥儿你呢?” “我?我不敢想,他不揍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直不出声的良哥儿默默总结:“儿子比不过儿子,爹比不过爹,咱们家父子几个都是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燕扶光怀里抱着一个,手上牵着一个,夫子三人就这样回了锦箨院。 绿卿在内室逗两个小的玩,九哥儿百无聊赖地躺在软榻上欣赏窗外的雪人。 听见父王和哥哥们回来,他撅着屁股爬起来,懒得下地,就在软榻上行了个礼,淡淡地喊:“父王,大哥哥,聿哥儿。” 这小模样一点都不热情,燕扶光不是很满意。 将聿哥儿放在榻上,燕扶光拎起九哥儿,捏着他肉乎乎的小屁股问他:“今天做了些什么?” 九哥儿心觉不妙,该不会是父王看见聿哥儿去读书他没去,故意找麻烦? 平常小孩儿这时候就该装乖卖巧糊弄过去,可九哥儿是这样的人吗?他不是。 哼哼两声,从父王腿上爬下来,自己先生起气来了。 他有理有据:“说好明年的!” 燕扶光瞧着好笑,戳戳他倔强的后背:“说你什么了吗?怎的脾气这么大?” 话是这么说,他又不舍得逗得太狠,便主动解释:“没怪你,倒是你一天不见父王了,不想父王?” 九哥儿气消了,扭过身子爬去燕扶光怀里,坏笑着口是心非道:“不想。” 气得燕扶光捏住他的脸蛋使劲揉了揉。 第269章 糟心的一天 绿卿出月子的时候已经是熙和四十七年了。 生双胎对身子的损耗大,所以月子坐的时间长,等到她好不容易能出门,江觅荷的请帖马上送了过来。 燕扶光搂着绿卿的腰,心里还记得江觅荷要约绿卿去戏园子看男人的事。 他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装得满不在乎:“谁的帖子?要去哪儿?去吃饭还是玩?” 说着话,燕扶光已经开始计划派人去盯着京城所有戏园子了。 绿卿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吃起醋来的燕扶光她招架不住,索性就先给他保证:“我们姐妹几个说说话聊聊天,不见不认识的人。” 燕扶光煞有介事地点头:“就该这样,别什么丑东西都往你眼前挤。” 丑东西?绿卿心底不赞同,能登台唱戏的,长相上必定丑不了。 本来说不去戏园子逛的,她现在反倒被燕扶光激起了几分兴趣。 握住燕扶光的手,绿卿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地宽慰他:“那当然,天下男子谁能比得过殿下呢?” 她坚信燕扶光是最好的,可瞧瞧那些没那么好的,也无伤大雅? 就当陪江觅荷去涨见识了! 像绿卿这么想的还有祝清嘉。 戏园子她逛过,唱戏的男人她也见过,本来没什么兴趣的,可燕清淮听说了之后坚决不让她去,俩人就此争吵起来。 燕清淮:“外面的男人哪儿有家里的好?他们就是想勾引你!不许去!” 祝清嘉:“拉倒!家里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燕清淮:“祝清嘉你怎么回事?难道我还没有把你伺候好吗?” 祝清嘉:“燕清淮你怎么回事?我就是去看看你都不许,难道你是我爹吗?” 燕清淮:“总之你就是不许去,万一你被人勾走了呢?那些个涂脂抹粉的妖精,专门勾引你这种三心二意的女人!” 祝清嘉:“那我更得去证明证明我的定力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可能所有你不许的事情我都不做!你怕我被人勾走,其实证明你对你自己没有信心呗,既然没有信心,就意味着你也知道你在哪些方面还存在不足……” 燕清淮想插话却没有机会。 “你该做的是认识自己的不足,及时纠正改进,而不是用你的想法来束缚我!这是男人没有本事魄力的表现,我希望你别这样。” 燕清淮:“……” 怎么回事,听了她的话,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 还想再说点什么,就见人人家已经欢欢喜喜地开始挑选出门要穿的衣裙了。 “咳咳……你都和谁去?”光顾着逛戏园子这个重点了,他还没来得及问问祝清嘉是去赴谁的约。 祝清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江姐姐,魏姐姐,就我们三个。” 燕清淮若有所思,江觅荷人家已经和离了,去戏园子看男人无可厚非,这个魏侧妃……他三哥不阻止? 既然他三哥都不阻止,是不是证明他其实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一旦想到这里,燕清淮心底的防备就少了,他守着祝清嘉一件件试衣裳。 鲜亮的红色衣裙很精致漂亮,他却摇摇头:“太张扬了,你们三个人出门,太惹眼了不好?” 嫩黄色的衣裙把她衬得十分出尘,他还是摇头:“看起来你年纪好小,不稳重。” 一件件接着换,等到她穿了件平平无奇的青黛色,他这才满意点头:“很好,很适合出门嘛,颜色也耐脏……” 祝清嘉再也忍不下去,抄起榻上的抱枕扔他身上:“你喜欢这个颜色,往后我天天在府里穿给你看!我出门爱穿什么穿什么,你再管我信不信我揍你!” 燕清淮这才老实了。 等到约定好出门的那天,他亲眼看见祝清嘉还是穿了那身最耀眼的红色裙子。 马车一走,燕清淮钻进另一辆马车。 “走!去太子府!” 他就不信只有他一个人小肚鸡肠。 绿卿出门,孩子全部留给燕扶光照看。 襁褓中的两个刚哄好,聿哥儿和九哥儿就吵起来了。 起因是澜哥儿送了弟弟们两块玉佩,一块白玉双鱼样式,一块白玉雕花样式。 谁都更喜欢有鱼儿的那块玉佩,却又谁都不肯让步。 澜哥儿断不了公道,只好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弟弟带来父王面前。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燕扶光身边,只见两个小家伙都气呼呼的,一个撅着嘴看左边,一个撅着嘴看右边。 燕扶光眉心发痛:“怎么回事?” 聿哥儿率先说:“是我先说喜欢的!” 九哥儿寸步不让:“可是我也喜欢!” “是我先的!” “那又怎么样!” “谁先说喜欢就是谁的!这是规矩!” “我不同意就不行!” 一声更比一声大,将睡未睡的珂儿和流哥儿被惊醒,哭声伴随幼稚的争吵钻进燕扶光耳朵。 燕扶光在刑部断了这么多案子,却没有哪一个有这个棘手。 哥哥没有必要让着弟弟,弟弟也不必谦让哥哥。谁错了?好像谁都没错…… 澜哥儿弱弱举手:“不然我都收回来,谁都不送了?”是他的错,他没想到这样也能吵起来。 聿哥儿和九哥儿异口同声道:“不可以!” 澜哥儿:“……那你们要怎么分?” 这下两个都不说话了。 燕扶光揪住两个小家伙,吩咐方进宝:“找根长绳子来。” 他把绳子一端系在聿哥儿腰间,另一端系在九哥儿腰间,接着把玉佩精准地挂在两人中间,做完这一切拍了拍手:“好了,你们一人一半,好好系着不许取下来。” 整天闲得没事干,还是该早点送去读书,全部都去给他读书! 第270章 打起来啦 被燕扶光捆在一起后,聿哥儿和九哥儿不争吵那块白玉双鱼纹玉佩的归属了。 此时的他们还不明白父王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教训他们两个,望着挂在两人中间的玉佩,两个小家伙纷纷感到满意。 嗯,就是要这样才算公平! 燕扶光转身一手抱起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不忘嘱咐他们:“没有父王的允许,你们不许解开绳子,也不许让别人帮你们解开。” 聿哥儿天真道:“不解开!” 解开干什么呀?不就是这样正正好挂在中间才好吗? 九哥儿也点了点头:“不解。” 反正他才不要把这块玉佩让给聿哥儿,就算他是哥哥也不可以! 珂儿和流哥儿哭得厉害,绿卿不在家,他们又不要奶娘哄,燕扶光左右两只耳朵都被占领,脑袋马上就要被吵得炸了。 “你们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要是谁做不到,就去书房面壁思过。” 两人答应得好好的,什么争吵全都抛在脑后,他们十分满意父王的处理办法。 澜哥儿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望着两个还没怎么长心眼的弟弟说:“这样你们可就要一直绑在一起了。” 聿哥儿和九哥儿眨眨眼,那又如何嘛? “唉……等等你们自己体会,我去小书房看书去了。” 亏得他年纪大点又读了书,恰好娘亲当年只生了他一个,不然肯定也要被他父王这么收拾。 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小哥俩欢欢喜喜挤挤靠靠坐在榻上看他们父王手忙脚乱地哄弟弟妹妹。 已经抱着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了,珂儿倒是抽泣着止住了哭声,唯独流哥儿声量不见小,依旧洪亮,直接震碎了燕扶光的自信。 聿哥儿晃着脚捂耳朵,小眉头皱着嚷嚷:“父王快哄呀,吵死啦!” 九哥儿薅着玉佩爱不释手地摸上面的鱼纹,即使流哥儿的哭声再大也丝毫影响不了他的兴致。 “哇哇哇——!” 孩子越哭越大声怎么办? 那就把他扔给罪魁祸首们哄。 聿哥儿和九哥儿手脚僵硬,瞪着被他们父王硬塞到腿上的弟弟,耳朵不捂了,玉佩不玩了。 燕扶光抱着珂儿,耐心擦去她脸上的泪珠,温言细语地轻哄:“不哭不哭,待会儿娘亲就回来了,父王陪你好不好……” 一头一脚横在两个哥哥腿上,流哥儿似乎瞧见形势不对,哭声渐渐弱了些。 聿哥儿紧张地搂住他脑袋,咽咽唾沫小声道:“父王,待会儿弟弟要摔了。” 九哥儿摁住他的脚,小脸皱巴得很是搞怪:“摔了别怪我。” 现在不想管,那一开始就比别把人吓哭啊。 燕扶光冷哼一声:“你们吵架把弟弟妹妹吓哭,父王只让你们哄哄流哥儿就行,珂儿都不要你们哄,对你们已经够意思了。” 弟弟妹妹是他们吓哭的? 聿哥儿、九哥儿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又朝流哥儿望去。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可那时候气上心头,谁顾得上这俩小的啊! 聿哥儿看起来温和有耐心,实则他根本不喜欢哄孩子,哄哄九哥儿还差不多,谁让他们是双胎兄弟来着。 流哥儿就算了。 他小手搭在玉佩上,使劲朝九哥儿那边撸了撸,这样一来,玉佩距离九哥儿更近了些。 哼哧哼哧调整好玉佩的位置,聿哥儿戳戳九哥儿:“你哄他。” 九哥儿拧着眉拒绝:“不要!” 哭就哭,哭够了就不哭了,有什么好哄的? 聿哥儿再次戳他,示意他看看玉佩:“靠你更近哦,你得到了更多呢。” 他以玉佩的退步换取不哄流哥儿的权利。 九哥儿看了会儿,提出要求:“不够。” 离他还是不够近。 聿哥儿好声好气地问:“那要到哪里?” 九哥儿绷着脸指了个位置,接着悄咪咪打量聿哥儿的脸色。 小哥俩有商有量地规划着玉佩该靠谁更近,又该靠近多少,全然忘记为了腿上等着被哄的流哥儿。 到了最后,聿哥儿和九哥儿再次争吵起来,流哥儿躺在他俩腿上,生怕被两个人一起揍,哭都不敢哭,悄悄噤了声。 燕扶光余光看见这幕,忍不住笑了笑,接着抱着再次睡着的珂儿进了内室。 条件谈不拢,哄弟弟的事也就搁浅了。 聿哥儿再次把玉佩放回原来最中间的位置,九哥儿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得小胸脯起起伏伏阵势颇大。 流哥儿滴溜溜转着他眼睛,乖巧得仿佛方才嚎啕大哭的人不是他。 燕扶光将他从危难之中解救后,他再也不敢嫌弃父王硬邦邦的怀抱,靠在上面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流哥儿安稳地睡着了,榻上两个小家伙还生气着,你不看我我不看你。 方进宝笑眯眯从门口探进了一个脑袋,告诉燕扶光:“殿下,恒王殿下来了,说是找您说说话,人现在就在鹤鸣院呢。” 燕清淮来了? 燕扶光脑子都不用怎么转动,就知道他来干什么。 不过他没心情也没精力给他的感情出谋划策,家里的事情太多了,趁着珂儿和流哥儿睡着他得处理几封从西北送回来的信。 至于软榻上生闷气的两个…… 燕扶光想了想,拎起聿哥儿和九哥儿,给他们裹上小斗篷,系带子的时候交代说:“你们五叔来了,他家里没人陪他说话玩耍,可怜得很,你们待会儿就去陪他,父王有公务要处理。” 捆在一根绳上的两个小家伙被父王抱进怀里,一同送到了燕清淮面前。 简单说了两句,燕扶光就准备去书房了。 梁非给聿哥儿和九哥儿解下小斗篷,就看见了两个人这奇怪的造型。 燕清淮也察觉了,他问燕扶光:“三哥,这是干嘛呢?” 谁家两个小孩儿用一根绳子拴着啊,这又不是蚂蚱! 燕扶光什么都没解释,只说:“他们乐意。” 说罢便谁都不管,径直朝书房去了。 燕清淮领了看孩子的活儿也不介意,他好奇聿哥儿和九哥儿怎么会绑在一起。 一开始看得出是为了那块玉佩,后来玩了一早上,一个要睡觉,一个要继续玩,这样一来谁都干不成自己的事。 他本来还好好看着呢,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就打起来了。 九哥儿凶狠地把聿哥儿压在身下,聿哥儿马上翻身把体重更轻的九哥儿压着,九哥儿不服输继续压,聿哥儿憋着气压回去…… 这样几个来回团成一团滚到了燕清淮脚边。 他愣了愣,着急忙慌地喊:“三哥!还看什么公文啊,你家小崽子打起来了!” 第271章 扶光教子 燕扶光冷着脸出现在花厅。 燕清淮头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正看着呢,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俩打起来了……” 解释了一会儿他发现燕扶光用不着为这样的事怪他,脸色是给那两个小崽子看的。 身为亲叔叔,他总不会袖手旁观? “那个……男孩子嘛,小打小闹是正常的……” 话音未落,就见聿哥儿和九哥儿自觉从地上爬起来,垂着脑袋在燕扶光面前站好。 “三哥你瞧,没打多厉害,地板干净衣裳也没脏,算了呗?” 算是不可能算了。 一开始本来也是因为他们自己要争那块玉佩才有这回事,这会儿打起来追根究底也是玉佩的原因,燕扶光瞅着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俩,是不可能轻易就放过的。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面前两颗小脑袋:“为什么打起来?” 聿哥儿哽咽道:“不绑着了……” 九哥儿拽拽玉佩,没拽动,他气性大得很:“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想要就可以不要?今天早上父王说的话,你们全都忘记了?” 说起这茬,两个小家伙都不吭声了。 信誓旦旦答应不解开绳子的确实是他们自己,若现在不认账,说不定还得被怎么收拾呢,干脆默认算了。 “看来还记得,那也应该记得我说的惩罚?” 燕扶光站起来:“跟我去书房面壁思过。” 聿哥儿和九哥儿垂头丧气跟着父王离开,到了书房被安排在角落里面对墙壁站好。 聿哥儿先问了一句:“要罚多久?” 九哥儿不说话,耳朵竖着仔细听。 “先罚半个时辰,想想错在哪里,往后要怎么改正,想好了再到我面前说给我听,若是诚恳认真,便放你回去。” 聿哥儿心里有了底,开始琢磨待会儿怎么回话。 想好了自己的,他又担心九哥儿不认错。 窸窸窣窣的,他悄悄挪到九哥儿身边,教他:“要认错哦,不然要挨打。就说你错了,不该和哥哥打架,以后也不互相争抢了……” 九哥儿撅着嘴不说话。 聿哥儿劝他:“你听话。” 九哥儿勉勉强强点点头。 燕扶光轻咳两声,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上,口中的话却是对着他俩说的。 “不许议论,自己想自己的,自己想的才算数。” 半个时辰过去,聿哥儿来到燕扶光面前认错。 他蔫头耷脑的:“我第一不该和弟弟争一块玉佩,本来咱们家又不穷,再叫父王买一块一样的,或者让人做……” 燕扶光:“……” 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第二,我不该和弟弟打架,特别是当着五叔的面,不能在客人面前失礼,我知道错了。” 这句话还算有点样子,燕扶光示意他继续。 “第三,我不该失信于父王,没做到答应您的事情。要么就不要轻易答应,答应了就一定要做到。” 他小小一个站起来还没书桌高,但从这几句话可以看出,他是认真反省了的。 燕扶光说不心软是假的,招招手叫聿哥儿来到跟前,摸着他的小脑袋说:“后面两个错误认识得很清楚,但是第一个父王不是很认可,有钱就可以随意挥霍吗?今天你要玉佩,明天九哥儿也要,还有哥哥和弟弟妹妹……” 他的本意是引导聿哥儿思考,该不该随意挥霍,没想到聿哥儿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 小家伙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银子是会花光的,花光了就没有啦,没有银子就要去要饭!” 燕扶光手一僵,很是不知道他儿子从哪儿知道的这些。 聿哥儿着急慌忙地转圈,抓着燕扶光的衣袖:“父王,咱们家还有没有银子啊,没有的话你是不是要去上朝?可是你今天怎么不去呀……” “聿哥儿你冷静。”燕扶光摁住他,心好累,“银子还有,不过不能肆意挥霍,而且世上还有许多花钱买不到的东西,父王不希望你们亲兄弟为了这些东西抢得头破血流。” 一大句话,听到聿哥儿耳朵里只剩——“银子还有”。 他狠狠舒了口气,再郑重不过地举着小手说:“父王,玉佩给弟弟,我要另一块,价值应当是一样的。” 只要是花了银子的,就不该被嫌弃!什么鱼纹花纹的,它们本质就是玉佩呀! 聿哥儿脑子通透了。 燕扶光却凌乱了,他说了这么一大堆,得个这样的结果? “父王,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你明白?你小小一个人快钻到钱眼里去了你知道吗? 燕扶光握住聿哥儿的小肩膀:“父王不是想和你说这个,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很重要却也不那么重要。” “你生在皇室,不必为钱财忧心,要做的是好好读书培养才能。咱们姓“燕”,肩上的担子生来就存在,长大为的是让更多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 “什么是安定的生活?”聿哥儿仰着天真的面孔,“像父王一样把坏人赶走吗?” “战争只是方式之一,你将来长大,可以选择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并非只有打仗。” 况且战争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只是为了保卫家国百姓的一种不得已的方式罢了。 聿哥儿似懂非懂,他还不知道自己长大以后要做什么,只能承诺:“我会好好读书的。” 他也希望像父王一样当个大英雄,或许不是在战场上,但总会有他发挥才能报效家国百姓的一片天地。 说了这么久,总算听见句舒心的话了。 燕扶光拍拍他:“好了,回去,父王还得你和弟弟聊聊。” 剩下个棘手的,他光是看见那小背影就头痛。 “九哥儿?想好了吗?” 没想到的是九哥儿认错很爽快,聿哥儿刚出门,他就自己过来了。 “父王我错了,我和哥哥打架有什么意思,打的还是自己人,您给我请一个教武功的夫子,我学好了去打坏人,像父王一样!” 燕扶光诧异挑眉,他不敢答应:“你身子不好,你娘亲不会允许现在就学武。” 九哥儿哼唧一声,抱住燕扶光的腿撒娇:“就是不好才要学嘛。” 都撒娇了,看来想学的决心很大。 长大之后的事好早,不好说,不过身子不好学学武正好,强身健体嘛。 他捏了捏九哥儿的小胳膊小腿,说道:“等你五岁了再学,这么小,夫子不小心踩到你都发觉不了。” 九哥儿雀跃:“那可以不读书吗?五岁直接学武!” 燕扶光冷漠道:“你想都别想。” 九哥儿闷闷地趴在燕扶光腿上,拉长了声音道:“哦……” 第272章 闹别扭啦 府里父子几人的兵荒马乱与绿卿这边的悠然闲适形成鲜明对比。 见到江觅荷与祝清嘉,绿卿心情极好。 其实之前江觅荷说带她们去戏园子涨见识是说笑的,她还要为父亲守孝,自然不会在这期间寻欢作乐,毕竟世上没有多少燕羡之这样的畜牲。 “你们放心,等我守孝结束我就兑现我的承诺!” 绿卿压下她举起来的手:“去不去都行,姐姐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只是说说,我出门的时候我家殿下却是问了一遍又一遍的。” 江觅荷忘了她在燕扶光面前的怂样,捏着绿卿的脸蛋调笑道:“你真是被太子吃得死死的,这样怎么可以呢,世上美男子那么多,不多见识几个岂不是可惜了!” 美男子又如何,看看也就罢了,中看又中用的唯有她家殿下。 绿卿笑笑不说话,祝清嘉继续拆她的台:“江姐姐你也看出来了?魏姐姐一心只有她家太子殿下,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话旁人说说也就罢了,绿卿可是听说过,祝清嘉和燕清淮现在如胶似漆,浓情蜜意。 “情人眼里出西施?难道你和你家恒王殿下不是这样?” 江觅荷帮腔:“就是,你们大哥别说二哥。” 祝清嘉红了脸:“我们哪儿有你们黏糊,整天吵架呢!” 她和燕清淮的相处风格看起来没有那么甜腻,属于相爱相杀那类。两个人即使心意相通,嘴巴上还是寸步不让,不过比起从前,现在两个人都学会争吵的时候主动沟通退步,所以许多时候吵着吵着感情还更好了。 江觅荷一脸揶揄:“吵架也不影响感情嘛,我瞧着你们也甜蜜得很!” 在场三个人,就她一个人没有男人。 不过江觅荷正好不想要,她被燕羡之那样的留下了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 “好男人少啊,你们都算是幸运的,好好珍惜。” 绿卿觑了眼江觅荷,默默说了句:“好男人少,但是好看的男人不少,江姐姐不想再与谁成婚,也不影响多看看好看的男人。” 要不江觅荷和绿卿玩得来呢,这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 摆脱了那对母子,她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想干什么干什么,再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影响她。 三个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酒楼里就能坐上大半天。 下午分别后,绿卿在街边买了几串糖葫芦带回去哄孩子。 才踏进屋子,聿哥儿和九哥儿破天荒地出来迎接,懂事得不可思议。 绿卿下意识就问:“你们父王把你们怎么了?” 她不信这么表现得这么乖巧是一时兴起,肯定遭到了外力的推动。 九哥儿扒着绿卿让她先把斗篷解下来给他拿去放,并不回答绿卿的这个问题。 纵使绿卿身量不算很好,可九哥儿实在太小,差点被斗篷淹没。 聿哥儿又要拉着绿卿去洗手,他提前准备过,肩上搭着块白色的帕子。 洗了手,聿哥儿一根根把她的手指擦干,拿来抹手的香膏仔仔细细给娘亲涂上。 做好这一切,中午才被教训过的小哥俩规规矩矩站到抱着妹妹的父王面前,小眼神一次次瞟去。 绿卿明了,原来是挨训了呀! 她假装看不出来,叫寄琴把糖葫芦拿来。 递给澜哥儿一串,再给聿哥儿和九哥儿一串,“最多吃两颗,待会儿要用晚饭了。” 三兄弟一个劲儿点头,齐声道:“谢谢娘亲!” “不客气!”绿卿笑眯眯摘了颗糖葫芦下来,喂到燕扶光嘴边,“殿下今天辛苦了。” 燕扶光含住糖葫芦,略带得意地示意绿卿看看那边乖巧得不得了的聿哥儿和九哥儿。 “确实有点辛苦,又要哄孩子又要时刻注意别让人打起来,比我处理公务还累。” 别让人打起来? 九哥儿竖起耳朵,糖葫芦都吃不下去了。 事情都过了,怎么还在娘亲面前告状啊! 恰好绿卿看过来,问他俩:“今天又打架了吗?为什么呀?” 聿哥儿甜甜地笑:“我们知道错啦,以后不会啦。” 果然绿卿不再继续追问,这茬眼看着就要揭过,九哥儿忽然哼了一声,丢开糖葫芦钻进绿卿怀里,紧接着委屈巴巴地啜泣。 绿卿急忙搂住他,摸到小脸蛋上的泪水,她惊讶了下。 是真哭,没骗人。 “怎么了呀?我们九哥儿怎么了?” 聿哥儿也担心地看过去,只见九哥儿哼哧哼哧爬上绿卿腿上,两只小手握成拳头可怜兮兮地揉着湿漉漉的眼睛,他不厚道地告状:“父王不疼我们了……” 燕扶光一个没忍住,气笑了:“呵——” 九哥儿啜泣得更加可怜,小手捂住脸蛋躲在娘亲怀里:“呜呜呜……” 他还是那句话:“父王不疼我们了。” 绿卿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慰:“不会的?父王最疼你们了。” “呜呜……就是不疼了!他罚我站了好久!” 燕扶光木然,好好好,就说他今天怎么认错这么干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他愤愤然望过去,也委屈得不行,幼稚地问绿卿:“你信他还是信我?” 绿卿:“……” 这日子真是够了。 她把九哥儿抱开,接着从燕扶光怀里接过珂儿。 “你们父子俩的事情好像还没解决好,我们几个先出去了,你们好好聊聊。” 澜哥儿见状也赶紧牵着聿哥儿出去,不放心地交代奶娘把流哥儿也抱走。 人全都离开,只剩下被对方背刺的父子俩。 九哥儿的眼泪收得很快,绷着小脸坐在软榻一侧,一点不怯场地和他父王对峙。 “是父王先告状的。”他在解释和控诉。 燕扶光手指屈起,指节一下下敲着小几:“告状?我只是陈述事实。” 九哥儿哽咽:“我也没撒谎……” 燕扶光本来没生气,这下是真的有点气了。 “你觉得我今天罚你面壁思过,就不疼你了?” 这小白眼狼,贯会讨巧,长了张和他娘亲七八分相似的小脸。就冲这个,燕扶光也不会不疼他。 九哥儿哭得鼻子眼睛红彤彤,偶尔忍不住打个哭嗝,就是不肯服软。 说不到一起去的父子俩到了晚膳时间都还没和好,一个比一个装得冷漠地坐在餐桌前,互相不说一句话。 第273章 最好的父王 本来就倔得不分上下,闹起别扭来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幼稚。 除了不说话,父子俩还刻意避免眼神对视,互相不把对方看在眼里,只当对方是空气。 晚上,燕扶光郁闷地靠在绿卿肩上,委屈得很:“我哪里不疼他了?罚站而已,打我都舍不得打,更没有骂他一句。” 说罢,他拱拱绿卿的脖子:“珍珍,你说他是不是无理取闹?” 绿卿往上蹭了蹭,搂住燕扶光哄:“九哥儿太倔了,或许他知道错了但是拉不下脸承认,殿下你确实受委屈了。” 得到理解对于燕扶光来说很重要,他的委屈消散大半,喟叹一声对绿卿说:“还是珍珍你好。” 她摸着他的耳朵出主意:“九哥儿性格太硬了不好,对自己和对身边亲近的人来说都不是好事,趁这个机会改改他的性子?” 燕扶光当然听她的。 绿卿抱着他亲了一口:“委屈我家殿下了,好好收拾收拾那个嘴硬的小家伙。” 燕扶光再委屈都被哄好了。 东厢房那边,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心情截然不同的兄弟俩。 聿哥儿白天消耗了许多精力,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过了会儿,里侧那小团被子动了动,九哥儿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白天好像说错话了,可是又不好意思给父王道歉,所以局面陷入僵持。 “唉……” 黑乎乎的床帐里,有个孩子长长叹了口气。 隔天,聿哥儿迷迷糊糊起来要随着澜哥儿去学堂读书。 他尽量轻轻的,不打扰九哥儿睡大觉。 可九哥儿居然爬起来了,而且二话不说自己扯过衣裳就往身上套。 聿哥儿边扣扣子边诧异地问:“你怎么不睡了?” 锦箨院人人都知道九哥儿目前最大的爱好是睡觉,他睡觉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去打扰,毕竟他有起床气。 但今天,九哥儿郁闷得气不起来。 聿哥儿给他把鞋子拎过去,又问:“你怎么了?” 九哥儿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目前的状态就是很困但又睡不着。 他挠挠脸,穿好鞋说:“饿了。” 聿哥儿盯了他两眼,貌似明白了什么,不过他装作不知情,只说:“那咱们去娘亲那里和父王一起用早膳?” “走。” 聿哥儿一把拽住将要冲出房门的弟弟:“走什么走?你都还没洗漱呢!” 快速收拾好,刚好到澜哥儿过来和聿哥儿汇合的时辰。 世上那么多稀奇的事,太阳从西边出来算一件,九哥儿起这么早算一件。 瞧着小孩儿紧蹙的眉头,澜哥儿悄声问聿哥儿:“把他吵醒了?” 聿哥儿悄悄对哥哥说:“不是,他应该是有话对父王说。” 父王? 澜哥儿聪明的脑袋一转,就明白是为什么了。 都是好哥哥,谁也不愿看见九哥儿和父王一直别扭着不和好。 于是餐桌上,澜哥儿和聿哥儿很贴心地给九哥儿留了个父王身边的位置。 燕扶光左手边坐着绿卿,右手边则是他的倔驴儿子。 九哥儿随着哥哥们给娘亲父王请安问好的时候燕扶光淡淡点了个头,其余的话没有说。 用膳时,九哥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粥,余光一直观察着燕扶光的表情。 绿卿觉得好笑,却也没帮他。 等到燕扶光用好早膳,提出要送澜哥儿和聿哥儿先去学堂时,九哥儿也跟着站起来了。 绿卿诧异:“你去哪儿?” 九哥儿不自在道:“学堂。”说着,他跑去牵住聿哥儿的手,做出十分坚决的模样。 从锦箨院到梦笔斋距离并不很近,可途中燕扶光还是没有主动开口和九哥儿说话,把三个孩子送到后,他直接去上朝了。 九哥儿心烦意乱地跟着哥哥们进了学堂,坐在聿哥儿身边。 李夫子开心极了,这么好学的小主子,正式读书后肯定很省事! 九哥儿心情不好就睡不着,所以一整天他都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脑袋里想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根本没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课本上。 不明真相的李夫子满意得不行,抚着小胡子夸了九哥儿几句。 九哥儿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夫子的夸奖,一到下学的时辰拽着聿哥儿就往锦箨院跑。 绿卿在榻上逗着珂儿和流哥儿,看他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四处张望,问了声:“找什么呢?” 九哥儿没看到父王的身影,失落地垂下眼,爬上软榻懒懒地摊开身子。 燕扶光在长定殿忙碌,方进宝来说或许他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九哥儿忽地撑起身子,叹叹气又倒下去。 绿卿点点头:“我知道了,劳烦公公多盯着殿下按时用膳。” 方进宝一走,九哥儿手指交缠着犹豫问道:“几天是几天?” “娘亲也不知道,或许是两三天,或许更久。”她拍拍九哥儿,“怎么了吗?想见你父王了?可是你不是觉得他不疼你吗,这样也想他?” “父王疼我的……”九哥儿趴在榻上,鼻尖酸涩。 绿卿手掌拍在他小屁股上:“那为什么要说话伤了你父王的心?” 九哥儿哭出声来:“我错了……” 绿卿叹了叹气,把趴着的小乌龟翻个面,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耐心道:“宝宝,我们不能把坏脾气发泄在亲近的人身上,你父王明明很疼你,你这样说他多委屈呀?” “你喜欢玩小木马,父王就给你寻了一大箱回来;你生病的时候你父王整夜整夜睡不着就要守着你;你长这么大,他没有打过你骂过你,平常不是抱着就是哄着……” 绿卿越说,九哥儿哭得越大声。 “呜呜呜……我是坏蛋!” 听他稚气好笑地自责,绿卿把他抱起来:“那你给娘亲说,为什么知道说错话却不肯认错?” 九哥儿抽噎道:“不、不好……意思……” 人小面子大,绿卿也是无奈了。 不过不等她开解,九哥儿自己就认识到了父王比面子重要。 他道:“我错了……要给父王说对不起……” 绿卿搂着他哄:“知道错了,改正了,就还是好孩子,父王也会原谅你的。不过今后说话不要这样伤人了好不好?我们会原谅你,可是任何一个在乎你的人听到这些话一定会难受。” 九哥儿抽搭着点头:“嗯!” 燕扶光忙了三天才回府,九哥儿这几天一到下午就去门口蹲着。 他看着父王从马背上下来,身后跟着梁非和方进宝。 没想到他家小崽子会出现在这里,燕扶光挑了挑眉。 九哥儿抿抿唇,有些紧张忐忑。 几息后,他鼓起勇气,拽着腰间的玉佩迈出去几步,抱住了燕扶光的腿。 燕扶光俯身把他抱进宽阔温暖的怀中,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在这里干什么,这么冷的天,着凉了怎么办?” 九哥儿耸耸酸酸的鼻尖,抱住父王的脖子,小脸全部埋进去,瓮声瓮气道:“父王,我错了,对不起。” 燕扶光立刻接道:“嗯,父王原谅你。” 父王真的会原谅他,可九哥儿心里更难受了。 他闷闷哭出声,哭得燕扶光心疼死了。 亲了亲他的额头,燕扶光轻轻哄着:“想父王了是不是?父王回来了,晚上教你下棋好不好?” 这次九哥儿没再口是心非,他边抽泣边说:“好想父王……我天天……等你回来……” 他有最好的父王,他的父王最疼他们了。 第274章 昏睡八天 和好如初的父子俩黏糊得不行。 九哥儿被抱回锦箨院后就一直没从燕扶光怀里下来,或许是眼睛哭红了怕被看出来,他一直埋着脑袋。 聿哥儿见弟弟终于把父王哄好了,不禁捂着小嘴躲在娘亲身后偷笑。 澜哥儿推波助澜,对燕扶光说:“这几日聿哥儿和九哥儿都和我去学堂呢,夫子说他们很刻苦勤奋。” 燕扶光捏了捏九哥儿手感极好的小屁股,用略微夸张的语气说:“九哥儿也去了?还去了好几天?怎么表现这么好!看来还是长大了,父王不在家的时候也懂事了很多。” 九哥儿红了脸,学没学只有他自己知道。 绿卿抱着珂儿过来,和燕扶光对视一眼,俩人默契微笑。 九哥儿当了会儿小鸵鸟,闷声不响从父王腿上爬下来,贴着他坐好。 澜哥儿和聿哥儿围在绿卿身边看睁着眼睛四处张望的妹妹,九哥儿小大人般问燕扶光:“父王饿了吗?” 燕扶光煞有介事地摸摸肚子:“有点。” 九哥儿咧嘴一下,灵活地从软榻滑下去,脚步欢快,小蹦小跳的:“我去让寄琴姐姐安排晚膳!” 小家伙一走,绿卿就向燕扶光打听:“怎么样?” 燕扶光从她怀里把珂儿抱走,很是舒心地笑了:“咱们九哥儿是个知错能改的好孩子。” 倔是倔了点,但该听的话听得进去。 绿卿也开心,孩子还小,很多事情不是他们做错了,是大人没有引导好。 她的孩子都是十分可爱珍贵的孩子。 九哥儿经过这遭乖巧得简直不可思议,尤其表现在对燕扶光的态度上。 从前他对他父王爱搭不理,现在一看见人会笑眯眯黏上去,说话也不再那么硬邦邦的,撒起娇来更是让燕扶光招架不住。 就比如从那之后,九哥儿几乎每天下午一到时辰就要去门口等燕扶光。 他才不是为了什么糕点糖块玩具,只为用最大的热情欢迎他辛苦养家的老父亲。 “父王!你回来啦!” 小牛似的冲过去抱住燕扶光的腿,九哥儿熟稔关心:“饿不饿?累了没有?想不想我们?” 燕扶光也早就习惯忽然间形成的流程:“不饿,不累,很想。” 抱起九哥儿往锦箨院的方向走,这下换他问问题了。 “今日做了什么?你们娘亲被弟弟妹妹吵到没有?弟弟妹妹乖不乖……” “早上我去了学堂,中午和娘亲睡了午觉,妹妹很乖,弟弟一直哭……” 寒风四起,燕扶光摁住九哥儿的小帽子。 小小的九哥儿习惯把下巴放在父王的肩膀上,懒洋洋的一路说着话回到他们温馨的家。 一夕之间,春风扫去满地寒凉,带来绵绵绿意。 熙和帝却在这般生机勃勃的时节迅速苍老,仿佛他永远停在了苍凉的冬季。铺天盖地都是黑乎乎的云层,压得他心情郁闷,漫天飞舞的细雪染白了他的头发。 这也是燕扶光兄弟几个经常不得不留在长定殿的原因之一。 燕长风很是警觉,他私底下找到燕扶光说:“我总觉得父王的症状不简单,可太医院那边什么都诊不出来,不然我们从外面带人进来给父皇瞧瞧?” 外面的大夫医术不比太医精湛,可万一能看出点什么呢? 燕扶光点了头:“此事就交给二哥,你寻个信得过的,医术好的带进来。” 不怪燕长风多想,燕扶光也觉得很奇怪,同时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不过积压在他手上的事情太多了,他没来得及细想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龙床上,熙和帝双眼紧闭,泪水却一串串从眼角滑落。 燕扶光对他的梦境无从得知,只能拿起帕子为熙和帝一遍遍擦去泪水。 除了四个儿子守在长定殿,每天徐皇后也会来一趟。 “皇上到底是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每天伺候在皇上身边,都是干什么吃的!” 每来一次,她就要在长定殿撒会儿气,明面上看着是教训那些个太监宫女,实则这些话也是对燕扶光几个说的。 燕羡之与于畔山狼狈为奸的事情败露后,熙和帝便连着徐皇后一起迁怒了。 往常他会常去徐皇后的凤仪宫坐坐,陪她说会儿话,现如今熙和帝很少迈出长定殿,他不想在宫里其他地方被徐皇后“偶遇”。 直到他忽然昏睡不醒,徐皇后才理所应当地出现在他身边。 她擦着眼角的泪水:“皇上五天没醒过来了,依本宫看,太医院那帮人都该死了……” 燕扶光几个没人接她的话。 徐皇后哭哭啼啼趴在熙和帝床边哭了一阵又离开了,走之前她交代:“本宫身子不好不能侍疾,还要劳烦太子多费心。” 燕扶光淡淡道:“应该的,皇后娘娘慢走。” 又过去一天,人还是醒不来。 燕长风以最快速度安排人来给熙和帝诊脉。 “这……草民诊不出来……” 从脉象上看,熙和帝就是睡着了而已,顶多加上个心情不大好,心绪有所起伏,其余的再看不出来什么。 燕扶光面色凝重:“如何能让人醒过来?” 大夫战战兢兢地说:“……草民愚钝。” 谁都没有办法让熙和帝转醒,太医院那帮太医每天听着“治不好就要你们命”这类似的话早已麻木。 为了稳定朝堂,以免消息泄露让外族入侵,燕扶光下令瞒住了熙和帝的病情,只让太医院的人对外称他染了风寒需要养些日子。 又过去两天,熙和帝从睡梦中醒来。 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以为自己只睡了一晚上,殊不知外面的人整整担心了他八天。 燕扶光把实情说给他听了之后,他颤抖着手很后怕:“朕……朕差点就醒不来了……” 燕长风关切道:“父皇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熙和帝摇摇头:“好像做了很多梦,不过一醒来,什么都忘了……” 第275章 祸不单行 祸不单行。 熙和帝昏睡的谜团还没解开,北疆那边就来信说日佳、羿丰族等知道了江震去世的事,目前正在城外频频查探,准备朝大燕发动进攻。 “唉……”熙和帝靠在床头唉声叹气,“江震一死,他们就认为大燕好欺负了。” 燕长风宽慰他:“江风已经去北疆坐镇了,想来能应付一二。” 江风才干非凡,有他在北疆确实让人放心,可江震都死在这些外族的箭下,熙和帝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安睡了。 燕扶光捻着扳指若有所思。熙和帝身子不好,他离不开京城,但北疆目前形势不明,最好还是派人带着兵马前去支援。 打不起来最好,若是打起来,大燕经不起战败。 他看了眼憨头憨脑的燕清淮。 燕清淮跟燕扶光混过,比旁人更了解他三哥。要不是有事要安排他去做,他三哥的眼神必定不会这般和善。 “我……” “让五弟带兵去北疆。” 嘿,还真是有事安排他去做! 不过燕清淮不介意被安排,他三哥没坑过他,而且家国之难,男儿自当挺身而出。 “我没问题!” 熙和帝还没说什么,这兄弟俩就安排好了。 他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差点又上气不接下气,“老五还没正儿八经打过仗,能行吗?” 燕扶光:“不行也得行。” 燕清淮:“那必须行。”他攥紧拳头,看着熙和帝,“我知道父皇更相信三哥,我其实也知道我比不上三哥骁勇善战,但总不能把我三哥掰成两瓣来用?将就将就我也能上场,而且也还没确定要打起来不是?” “我去和江风观望一下形势,若真的需要我三哥,他再去也行。” 大燕朝廷重文轻武,到了熙和帝这里,能用的武将没剩下几个,满朝文武除了江震,最拿得出手的唯有燕扶光。 熙和帝惭愧:“是朕之前没想到……” 他的自责很没意思。大燕衰落是肉眼可见的事实,熙和帝不会不清楚,只不过他胆小避战,一直妄图以和亲的方式寻求安稳。 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就要挨欺负,拳头才是硬道理。 燕清淮才管不上熙和帝怎么想的,他三哥让他去他就去呗。 从长定殿出来,燕清淮三两步追上迫不及待要回府的燕扶光。 “三哥,我要是离开的时间太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得多帮我看着点我府上,让三嫂去陪陪我王妃……” 三嫂,自然指的是绿卿。 燕扶光倒也好说话:“行。” 燕清淮笑得跟傻乎乎的:“得嘞,那我过两日就走!” 战场上生死难料,燕扶光对他说:“平安归来。” 双手背在身后,燕清淮意气风发地仰头大笑:“该说祝我们凯旋!” 他不怕上战场,不怕面临生死,他能为了国家站在战场上,也愿意用性命去战斗。 燕扶光眼底含笑:“有情况及时来信。” “你放心,没有必要我不会叫你过去,我感觉我和江风两个人加在一起也能行,三哥你信我不?” “信。” 得了一个“信”字,燕清淮乐颠颠地回了王府。 看到祝清嘉的时候,他忽然不是很笑得出来了。 “你怎么回事?又被太子殿下教训了?” “不是,我过两天要去北疆,很可能要打仗。” “哦,那你去呗,祝你凯旋啊。” 她祝他凯旋,说明在她心里他是有点厉害的嘛。 燕清淮压压上翘的嘴角,说了句晦气话:“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万一回不来……” 话没说完,祝清嘉的巴掌轻轻落在他嘴巴上,眼睛也瞪着他:“你必须回来,我等着你给我长面子呢,让别人瞧瞧我夫君多有本事,才不是一无是处!” 燕清淮双眸亮晶晶地盯着她,没忍住狠狠拥抱上去:“就冲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还要给你长脸!” 鹤鸣院昨日又点灯到后半夜。 最近,燕扶光要么忙得没时间回来,要么回来只顾得上匆匆陪他们吃顿饭就要去处理各种信件公文。 澜哥儿咽下娘亲喂来的半块点心,皱眉道:“是因为北疆不太平,五叔都领兵出京了。” 聿哥儿了然地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要打仗了。” 九哥儿歪靠在聿哥儿腿上,懒懒地晃着他的小脚丫:“肯定能赢,父王那么厉害。” 绿卿见不得他这么悠闲,把吱哇乱叫的流哥儿塞到他身边。 “哇哇啊——” 声量骤然减小,即使这样,流哥儿眼前还是晃过了一个小拳头。 可怜巴巴的孩子扁扁嘴,咽下哭声,一声不吭躺在他三哥身边不敢作妖。 澜哥儿接着刚才九哥儿的话问他:“去北疆的是五叔,你怎么说到了父王身上?” 自认为他父王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九哥儿的逻辑也很是霸道:“五叔是父王的弟弟。” 聿哥儿掉了块点心碎渣在九哥儿脸上,他赶紧捡起来,趁着九哥儿还没发怒表态道:“我也觉得九哥儿说得对。” 九哥儿的火气马上消散,哼哼道:“等我长大了,我替父王去打!” 澜哥儿实在稀罕他傲娇的小模样,搓搓手摁在九哥儿脸上揉揉捏捏,“你还是先读,李夫子夸你夸得我和聿哥儿都不好意思了。” 他和聿哥儿不好意思,九哥儿可没有从没有在李夫子面前红过脸。 虽然没认真学,但主打的就是一个自信脸皮厚,李夫子夸什么,九哥儿都是那副荣辱不惊的模样。这下李夫子更是认为九哥儿不得了,频频赞他有太子殿下当年的风范。 聿哥儿戳戳九哥儿的脸蛋,跟哥哥是一样的担忧:“打仗也要看兵书,不然打不赢的。” 九哥儿不爱听这些,翻个身从聿哥儿腿上滚下去,正巧与流哥儿来了个面对面凝视。 他曲起手指轻轻在流哥儿脸上摸了下,祸水东引:“你也该读书了,整天哇哇哇的,长大可怎么得了?” 流哥儿不敢反抗,轻声回应他:“啊……” 九哥儿笑了笑,一把搂住他白白胖胖的笨弟弟:“吃得像只小猪,哼哼唧唧的,笑死人了。” 小猪知道谁能招惹,谁又招惹不起。即使被人嫌弃,也还得咧着嘴露出粉粉的牙床笑着讨好人家。 九哥儿捧着他的脸,叭叭叭亲了好几下,嘬得流哥儿小猪脸蛋都红了。 “也还怪可爱的,那就先不打你了。” 第276章 稳定军心 宫里太医不堪大用,连点风寒都治不好,陈妃特意从宫外寻了个好几个大夫进宫为熙和帝诊治。 燕扶光干脆地让她带着人进了长定殿,结果还是被徐皇后拦住。 陈妃不解地望向徐皇后:“皇后娘娘是何意?陛下缠绵病榻,臣妾想为陛下分忧,难不成皇后娘娘也要拦着?” 徐皇后隐隐咬牙,她看着陈妃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大夫,怒道:“你哪儿找来那么多人?岂不是惊扰陛下休息?” “那便挨个进去。”陈妃仰着下巴,她不会再在一无所有的徐皇后面前退让,“为了陛下龙体着想,臣妾自当尽心尽力,还望皇后娘娘见谅。” 屋里熙和帝默默听着外面两个女人对峙,燕扶光揶揄道:“父皇好福气。” “……这种福气你想要的话也不是没有。” “我不要,吵得慌。” 时至今日,要是还看不出自家儿子什么想法,熙和帝的脑子就白长了。 他动动嘴唇,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好,万一这倔小子真的休妻怎么办?叫一个出身不好的女人坐正妻的位置到底不像话。 而燕扶光呢,也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把熙和帝扶起来靠在床头,让陈妃带来的大夫挨个进来给熙和帝诊脉。 陈妃的哭功比起徐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路数又有些微不同。 大夫诊脉的时候,陈妃双眼通红,没有哭声可眼泪却一直掉,不说话但是眼睛包含担忧望着熙和帝。 燕扶光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因着儿子还在身边,熙和帝也有点不自在。 “那个……陈妃有心了,朕就是染上了风寒,你别太担心……” “皇上!您让臣妾如何不担心?除非您赶紧好起来,臣妾才能不担心。” 话毕,她看向眉头微皱的大夫:“如何?” “皇上恕罪,陈妃娘娘恕罪……” 陈妃挥挥手将人打发出去,又一个个叫人进来。 十几个大夫,只有一个看出熙和帝的异常。 俞海看着年纪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白色长衫显得他清瘦温和。 “皇上感染的风寒与寻常风寒不太一样。”他收回搭在熙和帝腕间的手,又问,“皇上是不是有嗜睡梦多的症状?” 熙和帝惊讶了一下:“你可有办法?若是治好了,朕必大赏。” 太医院那帮庸医诊不出,不管是不是风寒,只要有人能给他治好这怪病,熙和帝就欢喜了。 俞海躬身道:“草民必当尽力而为。” 燕扶光也没拦着,实在是熙和帝病得蹊跷,若有人能治自然很好。 至此,俞海住进了宫里,每天来给熙和帝诊脉煎药。 约莫十日过去,熙和帝绵软的身子恢复了些力气,他精神颇好,还让燕扶光陪他去御花园逛逛。 燕扶光悬着的心暂且放下来,又将更多精力放在北疆战事上。 之前的想法太天真了,江风的信传回来,燕清淮都还没到达北疆,日佳族就按捺不住对大燕发动了攻击。 这场仗看来是避免不了了。 燕扶光目光微沉间,梁非又呈上一封来自西黎的信。 信上说,之前被燕扶光赶跑的岚族余孽分散加入了北疆各个部族,将助那些部族入侵北疆。 虽说岚族本身实力不算强,但这个时候,敌人增强一点点实力,对大燕的威胁就多了一分。 夜风悄悄从窗户爬进来,惊动了烛火,明灭摇曳的烛光下,燕扶光抬手摁了摁眉心。 熙和四十七年四月初,燕清淮抵达北疆后,战事正式打响。 从前有江震的名号震慑,各个小部族有野心但也不敢不管不顾、横冲直撞。 而今坐镇北疆的江风与燕清淮对他们来说太过稚嫩,那些部族信心大涨,联合起来壮大攻势。 几次交战后,燕军赢得吃力,渐渐军心不稳。 燕清淮满身尘土混着血气回到营帐:“他娘的,羿丰这帮兔崽子怎么养的,各个身强体壮,战马彪悍!我带了一堆人马要追,竟然追不上!” 江风沧桑地抹了把黑乎乎的脸:“王爷,您还是小心,以后这种情况,不必再追。” 知道他想起了父亲的死,燕清淮没和他争辩,坐下拿起个干巴巴的窝窝头啃,腮帮子鼓鼓的,“不知道这仗要打多久,地下那些将士感觉冲劲不足。” 江风沉默了一会儿,指出问题所在:“他们不相信我们俩。” 燕清淮被打击到了,默默放下窝窝头,转移了话题:“我发现那些小部族里,竟然有咱们大燕的人。” “我打听了一下,是从西南那边过来的。” 从西南过来的?燕清淮一下就明白了。 里面不仅有岚族的人,还有从前投靠岚族的大燕叛徒。 他一气之下砸了下桌子:“去他娘的!”桌上的半个窝窝头即将滚落在地,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接。 江风叹了口气,很认真地说:“王爷,这场仗难打,外族势力增强是一方面,军心不稳也是一方面。” 他的武功和兵法都是父亲亲自教的,可奈何之前一直跟在江震身后,将士们不太信服他。 燕清淮听懂了他的意思:“我三哥必须上场。” 江风点点头:“嗯,有殿下在,军中将士们就有了主心骨,士气会大涨。” 燕清淮觉得脸疼,来之前信誓旦旦要风风光光回去,结果才打了几仗,就要向他三哥求助了。 不过大是大非前,这点面子不足挂齿,他立刻写信回京阐明情况。 跑累了好几匹马,信完完整整送到燕扶光手里。 看完后,他决心在月底赴身战场,中间的时间用来安排离京后的事项。 把公务交接安排完毕,他找到燕长风和燕轻舟。 “父皇好了许多,我走了之后不用担心朝廷动荡,不过他人老了精力不济是常事,二哥和四弟你们多帮帮他。” 燕长风拍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去,把后背交给我。” 燕轻舟郑重道:“三哥肩上担子重,我定当竭尽全力为三哥和父皇分忧。” 燕扶光翻身上马,轻挑剑眉:“有你们俩在,我自是放心的。” 说完,挥动马鞭,马蹄哒哒,身影渐远。 离出发只剩下一天的时间,他要回家去好好告个别。 第277章 归期不定 锦箨院,绿卿早就让小厨房把晚膳准备好了。 桌上满是燕扶光喜欢的菜,她和孩子们全都等着见他一面。 他要上战场,绿卿的心情总会沉重几分的,不过在看见他阔步流星走进屋里时,她还是第一时间笑着迎上去。 “殿下。”当着孩子们的面,绿卿抱住他。 燕扶光也不在意那几个小崽子怎么看怎么想,用力拥抱回去。 “嗯,我回来了。” 他话说完,澜哥儿、聿哥儿、九哥儿三个围上来一起抱住他。 燕扶光好笑地动动腿,装作嫌弃地说:“你们凑什么热闹,没眼力见儿的。” 绿卿红着脸从他怀里退出来,拍拍几个孩子的脑袋说:“该用膳了。” 澜哥儿点点头,牵住燕扶光的手:“我和父王去洗手!” 平时燕扶光是一点都不会嫌弃他儿子的,不过现在不是平时。 他推推澜哥儿说:“去给你两个弟弟洗,我要你们娘亲陪我。” 被婉拒的澜哥儿不但不生气,反而十分善解人意地点了头,拽着聿哥儿和九哥儿先行一步,给他父王再留点和娘亲腻歪的时间。 趁着碍事的孩子离开,燕扶光俯身在绿卿唇上亲了一下,眸光柔柔地看着她:“舍不得我?” 从一进门就看出来了,她虽然尽力表现得不受影响,但望过来的目光却在诉说着她的不舍。 绿卿也不嘴硬,轻轻点了头:“舍不得。” 她向前一步,把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说:“我舍得不殿下,但是你要做什么尽管去,我永远都会等你回来。” 燕扶光垂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沉声道:“这次还和之前一样,你在家等我,我会平安回来。” “嗯,我知道的。”绿卿吐出一口气,脸上挂出了燕扶光最喜欢的笑,她牵着他,“走,我给殿下洗手。” 这天,绿卿不仅给他洗了手,饭桌上也没顾孩子们,只给他夹菜盛汤。 用了晚膳,燕扶光送三个儿子回东厢房睡觉。 澜哥儿今晚和弟弟们一起睡,他躺在中间,两边九哥儿和聿哥儿都抱着他的胳膊。 澜哥儿动弹不了,看着父王给他们掖被子,他问:“您什么时候回来?” “仗打完了就回来,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聿哥儿笑眯眯叫了声父王,燕扶光坐在床沿,手指挠了挠他肉乎乎的小下巴:“咱们聿哥儿想说什么尽管说。” “父王,我会想你的,天天想!” 甜滋滋的小团子看着就让人喜爱,燕扶光目光柔和:“父王也会很想你们。” 睡在最里侧的九哥儿闷闷出声:“还有我!父王赢了就快回来,说好教我下棋的,只教了几次就没时间教了,我还没学会!” 燕扶光好脾气地应着:“好,回来继续教。” 父子四个说了一会儿话,等他们睡着,燕扶光才从房间离开。 绿卿沐浴出来,正好燕扶光回来。 她让人准备好热水,带着燕扶光往净室走。 “今天我来伺候殿下沐浴。” 实在是舍不得他,离开前的这点时间,绿卿时时刻刻都想陪在他身边。 燕扶光由着她,甚至还打趣:“我真荣幸。” 绿卿嗔他一眼,认认真真给他洗头发擦背。 沐浴的时候燕扶光忍着,从净室一出来,他就抱起绿卿往床榻边去。 绿卿什么都依他,陪着他闹到了后半夜。 等到床帐内恢复宁静,她靠在他火热的胸膛上问:“殿下明天什么时候走?我们去送你?” “一早就走,不用去送了,等我回来就是。” 其实舍不得分离的又何止绿卿一人,燕扶光也舍不得她和孩子们。 从前他的牵挂就只有绿卿和澜哥儿,现在多了四个孩子,他的牵挂就多了许多。 牵挂越多,分别就越难受。 “你在府里好好的。”燕扶光捏住她的下巴吻下去,“你们都去送我的话,我更舍不得。” 绿卿乖巧道:“好,不去了。” 她蹭了蹭,往他怀里贴:“殿下,你出门在外要小心,你伤了我会心疼的。” 燕扶光紧紧搂着她:“嗯,我记着呢。” 之后绿卿抱着他没再说话,但她一直睡不着。 听着燕扶光逐渐平缓的呼吸,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声音极轻地一声声呢喃:“殿下……殿下……” 她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她承受不了的事情,只希望世上没有战争,这样她的殿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危险了。 一滴泪划过眼角滴在燕扶光心口,他叹了口气坐起来把她抱在腿上,双臂圈住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珍珍,怎么了?” 绿卿边哭边一声声喊:“殿下殿下殿下……” 她的泪水多得他擦不干,那一声声饱含不舍的呼唤让他心碎。 “照临,你可以叫我照临。” 一般男子二十及冠取字,燕扶光天生不大守规矩,十六岁就自己给自己取了表字。 世上知道他表字的人一只手都数得出来,他想让绿卿叫他的表字,让她知道他是她的。 绿卿哭得懵懵的,顺着他的话唤了声:“照临?” “是我。”他克制地吻在绿卿耳后,“别担心,为了你,我也一定会平安回来。” 绿卿抬了下嘴角,她咽下哭声,哽咽着抱住他:“你是太子,是殿下,你必须为了大燕作战,但是燕照临是我的,我要你平平安安回到我身边。” “会的,一定会的。” …… 缠缠绵绵的细雨下了一整晚,天光将亮,燕扶光掀开床帘,动静极小地收拾妥当,离开去了校场。 熙和帝冒着雨来送他出征,父子俩站在伞下,相视一笑。 “既然药有效,您就按时喝,别偷懒。” “父皇这么大的人了,你就别操心了。” “不操心不行,其他人又管不住您,您多保重自己的身体,等儿臣回来。” 熙和帝抿抿唇,看着面前长得早已比他高大的孩子,笑着说:“父皇相信你,你是父皇最骄傲的孩子。” 简单说了两句,到了出发的时辰。 燕扶光这次会带着五万将士前往北疆,军队整顿完毕,他骑上骏马,远赴战场,归期不定。 拽住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准备出发的时候,熙和帝忽地叫住他。 “扶光!你是父皇最骄傲的孩子!” 燕扶光翘起唇角,扬声道:“父皇保重!待儿臣得胜归来,咱们父子俩好好喝一杯!” 大军离去,雨丝被风带着扑在了熙和帝脸上,满脸湿润。 第278章 时间不多了 燕扶光离开,府里越发安静。 经过这么长时间,只要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燕扶光除了绿卿,不会再与其他女人有纠葛。 目前,唯独还剩一个宁华月千方百计想着怎么针对绿卿,奈何她想法很多,身子却越来越差。 绿卿已经好久没去倚虹院请安了,原因当然是宁华月病卧在床,请安也没有意义。 春暖花开,阳光正好。 陈清姿带来一个关于宁华月的消息。 窗户大大敞着,柔柔春风拂面,绿卿听她说:“咱们的太子妃娘娘或许没剩多少日子了。” 绿卿手一顿,清香四溢的茶水被她放下:“之前不是说可以好好养着吗?” 保持好心情,各种药物补品服下,想不好都难。 陈清姿愉悦地将窗户再推开了些,望着枝头新鲜点缀的点点绿意,说:“她那种性子,不必谁做什么,自己就可以把自己活活气死。换个角度想,也算是老天爷的安排了,咱们问心无愧,若真到了那天,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谁能多嘴?” 拧巴又喜欢胡思乱想,宁华月一向都是这样。 太医嘱咐了一次又一次,该听不进去还是听不进去,不仅听不进去,还每天缠着丹红询问有关燕扶光和绿卿的事情。 灵韵不想让她听到这些,暗地里警告过丹红好多次。 “可我有什么办法?太子妃一问起来,我不说就要被罚,灵韵姐姐,你太为难我了。” 丹红委屈巴巴地看着灵韵。 她做错了什么?宁华月问什么她答什么,一切都实话实说,从没掺假夸张,这还不够吗? 灵韵认为丹红太没有心眼,教她:“主子一说这个的时候你就换个话题,或者别说那些让她难过的事。” 丹红做不来,她干脆在宁华月又要追问锦箨院消息的时候把灵韵换进来伺候。 然而,教起别人有理有据的灵韵自己上场也显得很狼狈。 宁华月问她:“锦箨院新添了一儿一女,都长得好吗?” 她昏睡得有些糊涂了,这些问题来来回回问了无数次,永远都还有下一次。 灵韵呐呐道:“……挺好的。” 问的是孩子,她总不可能昧着良心说长得不好?孩子才多大,他们有什么错? 可这才是开始,宁华月虽然起不来,但是嘴巴还能说话呀。 “我躺了那么久,想必太子早就把管家权给了她……” 灵韵想了想,这还真不是:“是给了陈侧妃。” 宁华月冷呵一声:“因为担心她生孩子辛苦,不让琐事去烦扰她。” 灵韵这会儿懂了丹红的为难,因为她们主子不在意她听到的,她自己想什么就认定了什么,旁的人嘴巴说干也没用。 “要不您睡会儿?” 宁华月闭了闭眼睛,她的身体自己清楚,貌似要很不好了。 “灵韵,我想见我母亲了。” “好,您先休息,奴婢马上让人给夫人传话。” 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停在宁华月床榻前,她伸出手想碰一碰,动弹几下便没了力气。 她咬着嘴唇哭了出来。 锦箨院。 珂儿和流哥儿吃饱喝足躺在软榻上,两个小家伙和哥哥们一样都很喜欢娘亲,绿卿一逗,他们就笑眯眯地咧嘴。 流哥儿精力旺盛,挥舞着小手差点打到姐姐脸上,绿卿摁住他的手,威胁道:“叫你三哥来收拾你哦。” “啊啊……”肥肥胖胖的臭小子逮啥吃啥,他听不出娘亲的威胁,张着嘴巴要把绿卿的手指吃进嘴里。 绿卿收手不让他得逞,他一个翻身在榻上滚了一圈黏过来。 “你啊你。”绿卿莞尔,手指戳戳流哥儿的额头,“难怪你三哥说你是小猪,什么都想吃!” 眼看着流哥儿和娘亲更亲近,珂儿不干了。 她哼哼两声吸引绿卿的注意,在娘亲闻声看过来的时候不但发出甜甜的笑,还着急地伸出手要抱抱。 绿卿温柔地把她抱起:“都抱呢,娘亲也喜欢你。” 都抱了?躺在绿卿腿边的流哥儿眨眨眼睛,他什么时候得到抱抱了? 刚要抗议,抬起的小手拽住了绿卿衣角,他的二哥哥和三哥哥就进来了。 好了,这下娘亲的怀抱更轮不上他。 聿哥儿在流哥儿身边停留了一下,很是认真地打量后评价道:“又胖了。” 九哥儿在他身后催促:“看好了吗?也让我看一下我们家小猪猪。” 他对弟弟妹妹都很喜欢,但父王说妹妹和娘亲一样是女孩儿,要呵护他们,不能粗暴对待。 所以啊,九哥儿把他汹涌的爱意全都投在了流哥儿身上。 具体表现为:给他取个独一无二的昵称,逮住他就是一顿揉搓。 流哥儿嫩呼呼、胖嘟嘟的脸蛋落到九哥儿手里就像一团面团,随他的动作呈现出不同的形状。 “小猪有没有闹娘亲?” 叭叭叭,捧着他的小脸亲了几口。 心大的流哥儿不会觉得受了委屈,他喜欢哥哥和他玩儿,笑容也就越发灿烂,还会咿咿呀呀地回应。 流哥儿吃得多长得好,已经能靠着东西坐会儿了。 九哥儿把他搂在怀里,双腿分开挡在两边。 流哥儿笑眯眯坐着,累了就往他哥哥身上靠,无聊了就捞起他哥哥的手啃。 黏糊糊的口水毫不意外遭到了九哥儿的嫌弃,拧着眉让聿哥儿给他把手擦干净后就冷漠无情地把流哥儿推开了。 嫌弃什么的,根本不在流哥儿的认知里。 不让啃手,那就啃脚。 九哥儿正和绿卿说着话,脚丫子就遭受了袭击。 他克制着没蹬腿把流哥儿踹开,气恼道:“娘亲!你看他!” 绿卿放下珂儿去管流哥儿,刚把小家伙拽开,他湿漉漉的,刚刚啃过哥哥脚丫的嘴撅起,要来亲绿卿。 “别了别了,你下去洗洗再说……” 绿卿干脆利落地把他交给曼冬,“给他漱漱口,太不讲究了。” 曼冬笑哈哈地抱着流哥儿:“好嘞!” 流哥儿不明所以,眯眼笑得很欢。 啃的人不在意,被啃的人却忍不了。九哥儿跟着爬起来,嫌弃得不行:“我也去洗手洗脚。” 第279章 一脉相承 长定殿。 燕长风和燕轻舟面面相觑。 燕轻舟用气声说:“二哥,怎么办,父皇好像又哭了?你说他为什么哭?” 燕长风同样压着声音说:“九成九是想他三儿子了。” “三哥?可他现在又回不来……” “你别急,我去太子府接三个孩子来陪陪他。” 商量好,燕长风就准备亲自去一趟太子府,把澜哥儿三个带进宫给熙和帝解解闷,缓解他的思念之情。 才跨出门槛,陈妃和俞海一前一后走过来。 燕长风看见陈妃,面上轻松的笑立刻收回去,规规矩矩立在原地问好:“见过母妃,您怎么过来了?” 自打陈妃闹了那一出逼得燕长风纳妾,母子俩关系就不大好。 一个客客气气没了之前的亲昵,一个说话夹枪带棒恨铁不成钢。 “恰好遇见俞大夫,我就过来看看你父皇而已,不是来找你的。” 燕长风垂眸不语,陈妃看见就觉得气闷。 “侧妃、庶妃还有侍妾,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即使和林淑娴吵架了,也还是要为她守着?我怎么有你这样一根筋的儿子!” 本来她对赵若灵很看好的,谁知过了那么久,一点好消息都没有。 人家贴上去,他冷着脸把人推开,然后他马上又不值钱地去林淑娴那里献殷勤。 看惯了熙和帝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她对自家儿子这样苦守一个人的行为很不理解。 她在心里又迁怒一次林淑娴,而后看见燕长风貌似要离开长定殿,问道:“你要去哪儿?” 燕长风如实相告,陈妃更气了。 “你要是生了孩子出来,哪至于用上太子府那几个小崽子!” 燕长风不喜欢听她说这些,“事实就是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父皇又实在思念三弟,我只好去把我那几个小侄子带进宫陪陪父皇。” 说完,他制止出了个宫,留下陈妃恨得牙痒痒。 燕长风来得突然,方进宝在前院花厅招待他,绿卿听说来意后让人去梦笔斋把澜哥儿和聿哥儿叫回来,再薅起抱着流哥儿呼呼大睡的九哥儿。 “好了,你们有任务了,快换身衣裳随你们二伯进宫看望皇爷爷。” 三小只很快被绿卿收拾妥当打包给了方进宝。 几个孩子是他们府上的宝贝,方进宝和钟嬷嬷当眼珠子看的,一说进宫,虽然相信燕长风是个靠谱的,但方进宝不跟着还是不放心。 他领着三个孩子出来,准备跟着一起进宫。 燕长风没意见,打过招呼后抱起了鼓着脸蹙着眉的九哥儿。 他听燕扶光说过,九哥儿起床气大,于是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歉疚。 “对不住我们九哥儿啊,二伯来得太急了,忘了你多半在午睡。” 九哥儿哼唧一声,脑袋抵在燕长风肩上继续睡。 但因为对这个怀抱不是很熟悉,他没睡多久就清醒了,动动屁股从燕长风腿上下去,坐到聿哥儿身边。 马车走得平稳,还有一会儿才到皇宫。 澜哥儿问:“皇爷爷好点了吗?” 燕长风回答他:“好多了,就是很想你们父王,所以二伯想着接你们过来陪他说说话。” 聿哥儿转动他的小脑袋:“因为我们是父王的孩子!长得像!” 燕长风轻笑着摸摸他的小脸,语气十分温和:“是,皇爷爷看见你们就会开心。” 熙和帝难以自抑的悲伤情绪在见到小哥仨的时候有了明显好转。 行礼问安后,澜哥儿上前去握住熙和帝的手,关心道:“皇爷爷今天喝药了吗?” 熙和帝倏地笑出来,他透过澜哥儿看懂啊了那日临行前叮嘱他好好喝药的燕扶光。 “喝了的,每天都记得喝药的。” 澜哥儿舒展眉眼:“那就好,好好喝药就能好起来。” 熙和帝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站在后面的聿哥儿和九哥儿也上前来。 聿哥儿主动给熙和帝说起他在梦笔斋看见的有趣的事。 九哥儿趴在床边盯着熙和帝眼底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他没觉得自己的目光有多灼热,熙和帝却被看得不自在极了。 “皇爷爷是不是太老了?” 九哥儿摇摇头,实诚道:“不啊,您是睡得少了,之前父王睡得少就会像您一样。” 像他就不会长这两圈引人发笑的东西,因为他晚上睡,白天也睡,睡得够够的。 “你们父王……”熙和帝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随即自豪地说起从前的事。 “你们父王小时候也喜欢睡觉,那时候他不喜欢去书房读书,人家中午都是休息休息下午接着读书,他偏要悄悄跑去他母妃的宫里睡午觉。” 很少有人知道燕扶光小时候的事,澜哥儿三个从没听人说过,立刻被熙和帝吊起了胃口。 澜哥儿问:“您罚父王了吗?” 熙和帝默默摇头:“没敢使劲罚,皇爷爷发现要是罚了你们父王,他会悄悄在他母妃那里告皇爷爷的状。” 聿哥儿张大了嘴巴,余光里九哥儿的小脸异常清晰。 “……那父王小时候脾气好吗?守规矩吗?爱护弟弟吗?” 熙和帝回忆了一下,很是无奈地承认,聿哥儿问的这几样貌似都与他三儿子没什么关系。 “你们父王很小的时候脾气就很大了,长大点胆子也跟着大起来。你们父王长大之前,御花园树上没有一个鸟蛋,因为全被你们父王掏了;池塘里养的锦鲤也被他捞起来,然后扒了花园里名贵的花烧来烤鱼,说那样更香;调皮起来还很不讲理,和皇爷爷吵了好多次嘴呢……” 这下连澜哥儿都看向了九哥儿。 九哥儿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看他,不过他根本不带羞耻的,谁让他是他父王的儿子! 好的坏的,都是从爹娘身上带的,他父王好好受着他,就当他为当年的皇爷爷出气了! 熙和帝也听说过九哥儿多多的小脾气,他捏捏九哥儿的脸蛋,亲自认证:“你长得不像你父王,性格却是一脉相承。” 九哥儿咧嘴笑:“所以父王喜欢我呢!” 熙和帝没笑话他,点点头说:“嗯,皇爷爷也很喜欢你们父王。” 九哥儿忽然感觉熙和帝有点悲伤,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抓住他的手说:“父王知道了肯定高兴,等父王回来,我会把皇爷爷的话告诉他!” “嗯,你一定要帮皇爷爷告诉他。” 第280章 两个锦盒 自那之后,澜哥儿几个就经常进宫。 每次从宫里出来,总会带着满腹关于他们父王的八卦和好些熙和帝的赏赐出来,因此他们不反感进宫。 这天他们又被传召进宫了,绿卿熟门熟路地把他们交给方进宝。 孩子偶尔不在身边,绿卿感到轻松,要是流哥儿也可以进宫就好了。 喂奶的动作稍微晚了点,他马上就开始:“哇哇哇——” 人家珂儿安安静静地喝奶,被他吓得一激灵,扁扁嘴就要哭。 这下好了,两道哭声环绕在绿卿耳边,她的脑袋被吵得嗡嗡响。 “带下去带下去,我休息休息就去阮夫子那里上课。” 寄琴闷笑,熟练地抱着边哭边打滚的流哥儿哄,等把他交给奶娘,奶水喂到嘴边,他的哭声才止住。 曼冬则小心翼翼地抱着珂儿哄,哄好了拍拍她的后背让她继续喝奶。 绿卿深深吐出一口气,她以后是再也不想生孩子了,太多了也苦恼。 长定殿里,熙和帝被三个小家伙哄得满面红光,大手一挥就要给他们赏赐。 聿哥儿替他担忧:“每次来您都要给我们”好多东西,再多给几次,您没有了怎么办? 从皇宫搬回府里的东西他都快数不清了,他虽然喜欢那些玩意儿,但是把老人家掏空也是他不愿意的。 熙和帝哈哈大笑:“皇爷爷还没穷到这个地步,送点你们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而已,聿哥儿不必担心。”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聿哥儿再推拒下去就显得小气。 他大大方方道谢:“多谢皇爷爷,您赏赐的这些玩意儿我们都喜欢得不得了呢,一定会好好玩的!” 熙和帝隔空点点他,喜得合不拢嘴:“你啊你,嘴巴这么甜肯定不是随的你父王!” 聿哥儿嘿嘿一笑,并不多言。 忽地,熙和帝捂住闷闷的心口咳嗽几声,澜哥儿熟练地端来温水送到他嘴边。 他咽下温水,止住喉间的痒意。 已经快六岁的澜哥儿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后背顺气,熙和帝不知不觉又要湿了眼眶。 他扯扯嘴角,哑声道:“你生在十月,再过几个月就六岁了,皇爷爷送你个礼物。” 他让太监取来两个锦盒,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躺着一支玉箫。 “这是皇爷爷小的时候从父皇那里得来的,不过皇爷爷不太会吹,本来想给你父王的,可他也学不会……”熙和帝把它放在澜哥儿手里,“你还小,找个会吹箫的夫子好好学学,以后可以吹给你父王听。” 另一个锦盒封着封条,他颤抖着手把它交给澜哥儿。 “这个……这个是给你父王的,你父王回来你替皇爷爷给他。” “一定要看见他回来再给他,不能给别人。” 澜哥儿不解:“父王回来您可以亲自给他呀。” 熙和帝捶了两下心口,他何曾不想呢? “皇爷爷年纪大了怕记不得,还是澜哥儿帮忙。” 如此,澜哥儿没再纠结,他把锦盒带回了府中,本想随意放在书架上的,但一想到熙和帝这么郑重,他便换了个地方藏着。 ** 北疆战火连天。 活跃在边境之外的小部族们这次是铁了心要进攻大燕,攻势十分猛烈。 燕军与之交战多日,很明显呈现出颓势。 燕扶光到这里的时候,燕清淮刚同喜欢搞偷袭的日佳族交完手。 别看他经历的事情少,人也看着不大靠谱,但是打起仗来不怕死啊。 说冲就冲,气势凶猛,这让那些小看他的人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边骂日佳那些小贼边迈开步子往营帐走,气势汹汹地掀开门帘,虎着脸发牢骚:“他娘的!要不是老子聪明,差点又被他们得逞了!” 坐在主位上的燕扶光接了他的话:“可以啊,两个多月不见,五弟都当老子了。” 燕清淮被风沙迷了眼,第一时间竟然没看见燕扶光。 “三哥!!”三步并作两步,又黑又糙的大脸怼到燕扶光眼前,“你怎么到这么快!” 距离他们估算的燕扶光抵达北疆的时辰早了七八天,燕清淮惊讶:“你不是带了五万将士来的吗?这么赶,别路上被你催得跑断了腿……” 燕扶光一个眼刀过去,成功让他闭了嘴。 “先给我说说目前的情况。” “目前就是咱们的人越打越少,那些小贼人却越来越起劲,我发现最近少了些人,猜测他们一直攻不下这里,会换个地方再次发动攻击……” 这里本来就是原本江震大军驻扎的地方,再怎么士气不振,也不至于被他们轻易攻下。 可别的地方就不一样了。 “要是换地方的话,无非就是东北面的太宁城和西北面的白鹤城。” 燕清淮在图纸上点了点:“江风就留在这里,他对这里的地形熟悉,而且还是江震的儿子。三哥你去白鹤城,那里的将士听你的,我就去太宁城,怎么样?” 正要夸他长进不少,就见他贱兮兮地杵过来:“我分析得头头是道,安排也很合理,三哥你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 “滚。”燕扶光推开他的脸,并没有第一时间按照他的计划率军前往白鹤城,“今晚让我先和他们交手看看。” 燕清淮两眼冒光:“搞偷袭?带我带我!” “明的我不怕,就烦他们来阴的,你是不知道,我和日佳那群不要脸的玩意儿打起来多憋屈!他们经常来搞我,我一追就跑!” 江风让他不要追怕中计,燕清淮一个人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好了,他哥来了。 “等我填填肚子咱们就出发!” 当晚,燕扶光就带着燕清淮袭击了日佳族驻地。 日佳首领仁钦坐在篝火旁,大口大口撕咬着烤羊肉。 他嘴唇沾满油光,一双眼睛翻涌着巨大的喜悦:“江震一死,大燕根本不足为惧!咱们迟早要打到他们的京城,住他们的房子,吃他们的粮食!” 有个加入岚族又被燕扶光打跑的前大燕小官默默道:“不要忘了大燕还有个战无不胜的太子。” 仁钦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不动,他拧着眉思考,就有小兵跑来大喊:“首领不好了!有人打过来了!” 第281章 夜袭日佳驻地 燕扶光带着人摸到了近处才被发现,自然是打了仁钦一个措手不及。 仁钦带人冲过来的时候,他的小兵们已经悄无声息躺在地上,血迹浸湿草地。 燕扶光没停留,本来就是玩的就是声东击西,把仁钦吸引过来,他带着人马点了他们的营帐。 身后火光熊熊,仁钦愤怒地往回跑:“该死的!从来都只有我袭击他们的份儿!” 还是那个大燕叛徒,他冷静道:“可能大燕太子到了。”仁钦他们嚣张的日子或许很快就会结束。 “闭嘴!”仁钦恼怒地揍人,“苏渊你别忘了你是叛徒,他们不会再收留你是我把你从戈壁救回来的,你要报答我的恩情!” 苏渊随着岚族逃到北疆,结果他们一群人在这里一直求生艰难不被接纳。他想着死了算了,故意进入广阔无垠的荒漠迷了路,不巧被仁钦遇到。 恰好仁钦又需要一个知晓大燕内部消息的人,因此就把苏渊收入麾下。 带着书卷气的清瘦男子遭不住这拳,倒了下去。 仁钦理都不理,粗声粗气往回跑,撂下一句:“你要是敢有异心,杀你不是难事!” 不过他跑得慢了,火光很快将驻地吞噬。 “他娘的!他娘的!他娘的!”连骂了好几声,仁钦气得头顶冒烟。 “首领您息怒,咱们不止这一个驻地……” 他们部族小,所以打起仗来不会把所有东西放在一个驻地,烧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嘛! 仁钦更气了:“他娘的!你是什么蠢货!老子被人挑衅了!” 损失点粮食和小兵没什么,关键在今晚之前,只有他偷袭大燕那两个怂货的份,忽然换了角色,他适应不来。 苏渊坚强地从地上爬起来,骑着马赶回驻地,站在仁钦身边。 “肯定是大燕太子……” 砰—— 仁钦受不了了,一拳打在苏渊脸上。 “你到底要说几遍啊?!我能不知道这人是谁?早知道让你死了算了,活着只会唠唠叨叨,你们大燕读书人都这样吗!” 去年他们部族联盟被燕扶光挑拨起来互殴,这事简直就是仁钦当了首领之后最大的耻辱。 不必苏渊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他也认识。 松开拎着苏渊衣领的手,仁钦喘口气道:“派人去给其他部族送信,就说该报去年的仇了,让他们赶紧的。” 苏渊仰躺在地上,他不在意脸上的疼痛,只问:“那之前的计划呢?这里攻不下,拖久了对我们也不利,现在大燕太子又来了……” 仁钦拿他没办法,一屁股坐在苏渊身边,看傻子似的看他:“来来回回你只会说这句话是?他来就来了,老子还不是一样干!” 苏渊龇牙咧嘴地笑,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惊悚:“光凭我们是打不过的,再说你也没必要闯在前面挨打,这种事让给羿丰干不是更好吗?那些家伙皮糙肉厚的。” “我们的人已经往白鹤城去了一半,留在这里再与他们纠缠几天,随后赶紧抓住时机联合其他部族拿下白鹤城。” 其他小兵忙着无济于事地救火,仁钦干脆也躺下,枕着双臂说:“白鹤城也不好打啊……听闻那边的军队相当于你们大燕太子的亲兵。” 苏渊挑眉:“那没办法,谁让你手气不好。” 部族联盟,大家都想去攻太宁城,僵持之下只好抓阄。 仁钦这个倒霉催的,抓到的就是白鹤城。 “别担心,先观望,他们越想攻太宁,大燕就更有可能把更多人放在东北面,那时候西北的压力就减轻了。”苏渊压低声音,“攻白鹤城的时候不必尽全力,输了也不打紧……” 这话一出,仁钦又想掐他脖子了。 “你他娘的说的什么玩意儿!” 苏渊及时翻滚远离这个暴躁狂,他冷静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还有太子领兵。要是大燕内部齐心协力,战胜我们的机会很大,既然我们打不过,那便干脆送其他部族去死,咱们回头就收了他们的地盘,壮大我们的势力。” 仁钦呆滞:“你他娘的,心肝是黑的?” “我说的都是我的想法,做不做随你,反正烂命一条,死还是活都没什么意思…… “我们是联盟,我这样是背叛他们!我干不出这样的事!” “联盟?当时被挑拨,你挨了多少顿打你不记得了?他们怎么紧着你一个人欺负,不还是看你……” 不就是看你蠢吗?结果谁知道他蠢是蠢了点,老天还是眷顾他的,没让他死于内讧。 说实话,仁钦犹豫了。一来苏渊原是大燕朝廷官员对大燕太子的了解肯定比他深;二来他和这位大燕太子交过手,怎么说呢,傻乎乎地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被人算计得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苏渊见他纠结,叹叹气说了实话:“我觉得你还是不要使劲打了,就算赢了,你的脑子也转不过其他部族的人,到时候争抢起来也是吃亏的命。” 仁钦嘛,当初想效仿羿丰求娶大燕公主,事没成就被挑拨得团团转的事迹被传遍了,苏渊在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听说过。 “你说我蠢?!” 苏渊:“……” 他就说嘛,脑子不够用的人只听得出这个意思。 这边,事成返程途中,燕清淮骑在马背上夸张大笑。 “仁钦小贱人,我终于出了口气!” 还没笑够,迎面而来的风不留情面灌进了他嘴里。 “咳咳咳——!” 燕扶光嫌弃他:“你和那傻子整天就这样来来回回交手的?” 听了燕清淮的描述,他以为日佳首领是多么阴险狡诈的难缠之辈,结果今晚发现,那人或许就是个缺心眼,正好和燕清淮这样的玩得来。 还打仗呢,他俩这是在侮辱“战争”两个字? 你逗逗我我逗逗你的,别人打仗拼个你死我活,他俩打仗就是有来有回地制造笑料。 燕清淮没听出燕扶光的讥讽,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地说:“三哥!他可贱了!” 逗着他到处跑,这些天下来,他和他的马,腿都细了好几圈。 “打回去!我要打回去!” 咋咋呼呼的燕清淮接下来几天频频借着他三哥的名号挑逗暴躁易跳脚的仁钦。 仁钦也给他做出认定:“他娘的,真贱啊!” 第282章 按兵不动 经过几天试探,燕扶光相信了燕清淮之前的分析。 他决定带兵前去白鹤城镇守。 北疆和白鹤城有燕扶光和江风,他们俩在战场上的经验比燕清淮多,于是燕扶光做主:“带来的五万将士五弟你带去太宁。” 江风没有意见,他说:“三个地方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下一轮进攻的重点,我们哪里都不能疏忽。” 好在燕清淮有些自知之明,没有推拒他们二人的好意,大大方方道了谢。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燕清淮眉心微皱,“我昨日都才和仁钦打了一场,想来他们不会走那么早?” 燕扶光一语道破关键:“说不定就是迷惑你呢?你多是和仁钦交手,其他部族的行踪却是不大清楚。” “这……好像是这回事。”燕清淮越想越觉得被仁钦耍了,他气愤不已,“我就说他贱得很!” 江风听不下去了,他默默垂头,也不看燕清淮,但说的话指向非常明确:“那他怎么不来迷惑太子和臣呢?” 无非是王爷您好骗呗。 燕扶光眼底含笑,煞有介事地点头:“甚是有理。” 燕清淮更气了。 “先就这么定了,出发的时间等我确定了再给你们说。”燕扶光思忖片刻说道。 其实现在就是赌一赌他们会从三个中的哪一个全力进攻。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肯定三个地方都会派人去虚张声势一番作为迷惑,最后肯定要把绝大部分兵力集中在一个地方,由此来增加胜算。 江风和燕清淮都听他安排,让做什么做什么。 锦箨院。 到了进宫给徐皇后请安的日子,绿卿一早就起来做准备。 梳妆打扮后,她和澜哥儿坐在了餐桌前。 “聿哥儿呢?他今日不和你去学堂了?” 澜哥儿憋不住笑:“昨晚他和九哥儿聊天聊太久起不来了。” 也就只有聿哥儿和九哥儿聊得来了,换做其他人,和九哥儿说上几句就得被他噎死,谁乐意跟他聊天啊! 绿卿也禁不住笑,双生兄弟的缘分是天注定的,聿哥儿就乐意和九哥儿聊天不嫌他说话不好听,九哥儿呢,对着旁人才没那么多话。 澜哥儿瞧着绿卿不那么家常的装扮,歪歪脑袋问道:“娘亲今天要进宫吗?” “嗯,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呀。” 澜哥儿小大人一样嘱咐她:“要小心哦,和婶婶她们一起走。” 父王不在家,他就是家里的男子汉,理应照顾娘亲和弟妹。因此澜哥儿操心得很,不然也不会大半夜跑去聿哥儿和九哥儿的房间,抓到两个人大半夜还窸窸窣窣说话不睡觉。 绿卿倾身捏捏他的脸蛋:“娘亲知道了,澜哥儿用好了就让人送你去学堂。” 走之前,奶娘抱着珂儿和流哥儿过来,绿卿如临大敌。 果不其然,她一踏出屋子,后面流哥儿就扯着嗓子嚎了。 “啊——!” 最亲近的人离开,他好像很不能接受,试图用哭声挽留娘亲的脚步。 可绿卿早已盼着这天了,头也不回地出了锦箨院。 坐到马车上,绿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她舒适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宫门外,她一下马车就遇见了祝清嘉。 “姐姐!”祝清嘉快步过来,笑容明媚地牵住绿卿的手。 两个人手挽手走在宫道上,话题自然落在了自家奔赴战场的男人身上。 “走的时候我还没那么舍不得,他在外面越久,我这心里就越是慌得厉害。” 虽然在府里的时候两个人经常打闹,但感情是有的,祝清嘉怎么会不担心燕清淮呢? 绿卿感同身受,早在燕扶光还未出发之际,她就已经开始心慌了。 不知怎的,燕扶光大大小小离开过好几次,一样是去打仗,只有这次她止不住担忧,每天睁眼闭眼都想着什么时候结束战争。 祝清嘉有些后悔:“我要他给我挣什么面子,平平安安回来就行了!” 绿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尽量保持乐观地说:“会平安回来的。” 这也是她对燕扶光的期盼。 妯娌俩走了会儿,遇见齐王府的女眷。 林淑娴带着两个侧妃进宫,她走在最前面,并不与后面俩人说话。 见到她,绿卿率先打了个招呼。 林淑娴自进了宫就绷着的脸倏而绽开微笑,她走到绿卿另一侧,同祝清嘉一样挽着绿卿的手。 “我以为你走不开呢。” 绿卿听懂了,她哭笑不得地说:“最小的那个太吵了,我巴不得躲个清静,怎么会不来了呢?” 林淑娴跟着笑:“之前那几个不是很乖吗?” 可别说这个了,在生流哥儿之前绿卿无比自信,她和她家殿下生的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可爱乖巧的。 甚至在珂儿身上也印证了这点。 到头来岔子出在了流哥儿身上,越长大越明显,她的自信全部被摧毁,剩下的全是自我怀疑。 瞧着绿卿满脸苦闷,祝清嘉和林淑娴收起不厚道的笑容,宽慰她:“男孩儿嘛,调皮些是正常的,你不想管就让太子管啊,父亲管儿子最好管了,大不了揍一顿,再大不了多揍几顿,总会老实听话!”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建议。 绿卿在心里默默点点,燕扶光应当管得住,再不济就让九哥儿管他。 小拳头一挥,他不想听话都不行。 几人结伴来到凤仪宫,几位后妃已经到了。 来请安的女眷没有一个是徐皇后的人,她说话的兴致并不高。 话多且高兴的是陈妃。 仿佛是出于在大家面前冷漠林淑娴的目的,她拉着赵若灵十分亲热地说话,并说要留她今日在自己的宫殿里用了晚膳再离开。 赵若灵自然是羞答答地答应下来。 陈妃得意一笑,挑衅似的冲林淑娴弯唇:“本宫许久没见长风了,待会儿让人去给他带话,让他也留在宫里陪本宫用顿晚膳。” 她故意要给燕长风和赵若灵制造相处的机会,而且喜欢当着面给林淑娴难堪。 林淑娴面无表情,她直接不回陈妃的话。 很早之前她就想过许多有的没的,陈妃要筹谋什么她管不着,可她管得住燕长风。 要是燕长风管不住他自己,那这样的男人失去也就失去了,不值得她可惜。 第283章 没能得逞 陈妃果然打的是见不得人的主意。 她迫切希望有人能为燕长风生下一个儿子。 本来就是燕长风自己不愿意,她却偏偏把账算在林淑娴头上。 摆出亲母女的架势,她拉着赵若灵回了她的宫殿。 到了自己的地盘,陈妃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是不是林淑娴拦着你们王爷,不让他碰你们?” 赵若灵很难回答她这个问题,平心而论,林淑娴并没有做什么,甚至根本不在意府里多出来的这些人。 她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也不敢违背从陈妃,只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是灵儿没有本事,还请娘娘责罚。” 在王府里那么长时间了,她已渐渐变得不那么天真。 她明白,燕长风不会看上林淑娴之外的女人,哪怕陈妃精心挑选出来的这些人看着比林淑娴年轻娇嫩,于他而言不过是陌生人。 家中母亲劝她不要事事都顺着陈妃,强扭的瓜不甜不说,到头来被记恨上的一定不会是陈妃,只会是她。 但是父亲和祖父祖母他们和母亲说的不一样,他们和陈妃一样,恨不得齐王殿下的长子从她腹中出来,这样陈妃和侯府大家就两全其美了。 赵若灵不知道该听谁的,她自己心里被这些道理给绕得乱作一团。 而让她更难过的是,燕长风从未正眼看过她。 “娘娘,王爷并不喜欢我……” 陈妃的呵斥紧接着砸出来:“喜欢?喜欢到底有什么用?他喜欢林淑娴,可他们有孩子吗?” 赵若灵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谁在她耳边说话,她都觉得有道理。 这会儿也一样,她慢慢动摇。 “我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只要你生了他的孩子,不论喜不喜欢,他心里一定有你的位置!” 陈妃似乎特别自信,她讥讽一笑:“太子府那个魏氏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我让你跟她学,你没听进去?” “听进去了……可是不一样……” 她连见燕长风一面都困难,从哪儿来的机会生孩子?况且燕长风和燕扶光的情况又不一样,一个的妻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一个与妻子丝毫没有感情,怎么会是一样呢? 纵使她什么都跟着魏绿卿学,她们的人生也不会走得一模一样。 陈妃恨铁不成钢:“你在齐王府待久了,学了林淑娴满心满眼情情爱爱?我只要你给他生孩子,谁说喜欢才能生?”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既然燕长风不愿意碰其他女人,那她就用些小手段。 “待会儿你们王爷过来,你放机灵点。” 意味不明的一句交代让赵若灵心跳如雷。 她貌似明白陈妃接下来的计划了。 燕长风出现在陈妃宫殿看见赵若灵时,他拔腿就想走。 陈妃阴阳怪气逼得他不得不留下后,一顿饭他这个不敢吃那个不敢喝,生怕中计。 陈妃早有意料,她在熏香里做了手脚。 燕长风最后头也不回逃去了太医院,丢人是丢人了些,好歹没失了清白。 陈妃没有想到燕长风愿意为林淑娴做到这个地步,她想着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很多事情半推半就的就依了,最后再把过错算在别人头上。 她气得在宫殿里跺脚,赵若灵瑟瑟发抖不敢留在宫里,更不敢回府。 燕长风没想着替她留下脸面,他一去太医院求助,事情很快在宫里传开,徐皇后乐得看见陈妃丢脸,又添了把火闹到熙和帝面前去。 可怜熙和帝忍着不适都要被气上一遭。 “荒唐!” “再怎么心急,也不至于算计长风!他是皇子,是王爷,陈妃你做这些的时候考虑过他的面子吗?!” 果然,熙和帝在乎的不是燕长风的感情,而是皇室子弟的面子。 不过这对燕长风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眼含热泪,嗓音沙哑,神情落寞:“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儿臣今后不知该如何见人了……” 清白对女人重要,对男人何尝不重要? 不能因为他是男人,认为左右他不吃亏,那些女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熙和帝是站在他这边的,男女这点事,你情我愿是享受,要是用了什么见不得的手段,意味就全变了。 “陈妃你实在是糊涂,罚你禁足一个月,好好反思反思!” 至于赵若灵,熙和帝扔给了燕长风管。 燕长风低着头:“子不教父之过,送回侯府。” 解决完这事,已经天黑了。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却被人告知林淑娴没回府。 “王妃去哪儿了?可曾交代过?” 下人回答:“王妃去太子府了,说是今晚不回来,要与魏侧妃说说话。” 林淑娴是被绿卿拐走的。 她让人收拾了客房出来,好好招待了林淑娴一晚,两个人来来去去说了许多体己话,第二天就起不来。 早在天刚亮的时候,燕长风就来府里等着接林淑娴回去了。 他坐在花厅等人,方进宝上了一盏又一盏的茶。 “劳王爷等一等,锦箨院小主子多,我们侧妃忙不过来。” 贴心的方公公为绿卿遮掩。 燕长风自然是不好催的,只能老老实实等着。 陪绿卿用早膳的林淑娴听寄琴说齐王来了,她一动不动只管给绿卿夹小菜。 “你家那孩子确实顽皮,瞧着你瘦了些,得多吃点补补。” 绿卿喝了口粥,见林淑娴不急着走,她也就不催,笑眯眯点头。 日头高照,林淑娴才从锦箨院离开。 一上马车,燕长风自己就交代:“父王为我做主,让母妃禁足了一个月,赵氏我也让人送回侯府了。” 林淑娴睨他一眼,夸他:“很警觉,挺不错的。” 燕长风顺着杆子往上爬,身子往下,脑袋靠在林淑娴肩上:“昨夜跑了一趟太医院,我还有些不舒服……” 林淑娴边观察他的脸色边问:“跑去太医院?” 燕长风有气无力地说:“等不到传太医了,那帮子老骨头不知道要跑多久才能到,万一那段时间我被人得逞了呢?” 所以他不要命地往太医院跑。 林淑娴抚开他紧皱的眉心,这下是真的有点心疼了,揽住他说:“回府再让府医给你瞧瞧。” 燕长风弯起嘴角,继续诉苦:“昨夜我想见你的,哪知道你来了太子府,你和那魏侧妃就这么聊得来?” 林淑娴垂眼瞥他:“是很聊得来,你有意见?” 哪敢啊,简直得罪不起。 他要是对那位魏侧妃有意见,不仅他三弟要收拾他,他的王妃貌似也会加入。 “没没没,我头疼……快回府……” 第284章 惺惺相惜 五月下旬,燕扶光与燕清淮骑马在驻地周围巡视。 春天到来,即使再荒凉的地方也染上点绿意。 马蹄一路踩着地上偶尔冒出来的绿芽,来自荒野的风豪放不羁地狂奔,擦着燕扶光身侧刮过。 他紧了紧缰绳,马儿停在原地。 燕清淮悠哉悠哉地随着马背颠簸,乍一看燕扶光停下,疑惑地侧眼:“怎么了?” “那边好像有人在打架。” 燕扶光眼神好,隔了老远就看得见有人厮打在一起。 燕清淮眯了眯眼睛,他只看见两个小黑点。 小时候不喜欢读书,就爱看那些个话本子,把眼睛看坏了。 好奇得不行,他双脚轻磕马腹:“我过去看看?” 燕扶光不懂他为什么要亲自去看,谁知道这是不是敌人设下的陷阱。 “让人过去查看就行,小心走到一半命就没了。” “哦。” 燕清淮回头派了一小队人马前去查看,没等人靠近,厮打在一起的那两人就各自带着自己随行的几个人骑马走远了。 “谁啊?这么无聊!” “回王爷,属下瞧着一个是日佳族的首领,一个是羿丰族的,打得不是很严重,没见血。” “仁钦?”燕清淮抹了把下巴,“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淖木。” “啊对对对,他俩不是结盟了吗?打什么呢?” 后面这个问题是在问燕扶光,靠他自己的脑袋想不明白。 打什么燕扶光不关心,没见血就意味着结盟很大几率没解散。 “或许就像你和仁钦一样闹着玩呢?”燕扶光收回视线,调整缰绳骑着马回营。 燕清淮憋着这个问题,终于在三日后等来了仁钦的偷袭。 两人对对方的战术早已了如指掌。 燕清淮拿着刀站在仁钦最喜欢摸过来的小路上,见到是他,仁钦坐在高大的马背上挑眉:“可以啊,长进不少。” 燕清淮不耐烦地啧一声:“你谁啊这么跟我说话?我是长进了,你却还是老样子,换个地方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不好?” 仁钦笑得恶劣:“换个地方你就找不到了。” 肚子里憋了一堆脏话等着他,燕清淮顺口骂了个畅快。 骂完,他瞪着厚脸皮的仁钦,又问:“前几天看见你和淖木那家伙在打架,怎么,终于闹翻了?” 说别的还好,一说这个仁钦就没了好脸色。 淖木那家伙,不就是娶了个大燕公主吗?回头来笑话他是大老粗,没人要。本来两个人结伴来打探情况的,仁钦一个没忍住,在燕军驻地外和他打了起来。 更丢脸的是,居然被燕清淮看到了! 燕清淮乐得拍大腿,仁钦气得头顶冒烟,翻身下马摁住他一顿揍。 跟在他俩身边的人面面相觑,大家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俩玩笑似的互殴。 燕扶光好些时间没看见燕清淮,派人去问,说是他去应对日佳偷袭了。 “……”他沉默一阵,吩咐梁非,“让他玩够了赶紧回来,我有事交代。” 梁非脚步轻快地找到了和仁钦边打边骂的燕清淮,他也不催促,蹲在地上扯了根野草捏在手里玩,还问身边那几个表情越来越麻木的将士:“你们觉得谁胜算大点?” “……从人情世故上说,我选王爷。” 梁非乐乐呵呵看戏,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喊:“王爷,殿下找您商议事情,还请您速战速决。” 燕清淮奋力翻身,推开一身腱子肉的仁钦,骂骂咧咧:“他娘的!” 顶着两个黑乎乎的眼圈,吐掉嘴里带血的唾沫,他指着仁钦说:“你等着!” 仁钦龇牙咧嘴也没好到哪里去:“你快把老子鼻子打歪了,还好意思回去叫你哥?”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人不过就是仗着他有个能打的亲哥呗? 比爹他比不过,比哥他也比不过。 气死了! “你要是告状的话,那我可真瞧不起你!” 臭味相投的两个人就连幼稚起来也很有默契。 燕清淮放狠话:“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打趴下!” 说完,他一瘸一拐随梁非回去见燕扶光。 门帘还没掀开,燕清淮就开始大喊大叫,吓得梁非手一抖,直接把门帘掀在了他脸上。 燕扶光就见他这个蠢弟弟一张脸被门帘裹住,真就把脸遮住了,索性不要脸地说:“三哥!我把他打跑了!” 跟在后面的梁非露出牙疼的表情。 打是打了,仁钦该走也走了,分开说的话确实是这么回事,但合在一起,貌似不对? 燕扶光哪里不知道他什么德性,淡淡睨他一眼,劝他:“去照照镜子,你的脸和猪没什么两样了。” 刚才狠狠挨了仁钦两拳,现在肿起来了。 燕清淮碰了碰,说话都好像不利索了,他让梁非去给他拿点药来。 “三哥你找我要商量什么事?” “六月初,我们就各自出发。”他操着老父亲的心交代道,“这群人里,像仁钦这样的傻子是少数,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时候还是长点心眼,战场上开不得玩笑。” 其实仁钦不是没有实力,不然不会从许多个兄弟手中抢到首领的位置,只不过那类似傻狗的性格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你和仁钦嘻嘻哈哈,别忘了他是我们的敌人,日佳和其他部族联盟的目的是战胜大燕。”燕扶光顿了顿,“要是我们这战输了,你想想会怎么样?” 荒漠上,傻狗占少数,大多是饿狼。 大燕对他们来说就是块肥肉,恨不得硬生生撕扯下来吞入腹中。 燕清淮和仁钦惺惺相惜他管不着,能做的唯有提醒他不要放松警惕,不要忘了他们此时身处战场。 被教训了一通,燕清淮听话反省。 “我不和他闹了,加紧时间整顿,等时间一到我就去镇守太宁。” 打一巴掌给颗甜枣这事燕扶光做得熟练,他紧接着对燕清淮表达了认可:“这趟出来,你已经进步不少,不必心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三哥相信你能把太宁守住。” 燕清淮吃软不吃硬,他压住上翘的嘴角,粗声粗气地说:“你把我当澜哥儿他们哄呢!” 燕扶光可不能让自己儿子承受这般莫名其妙的罪名。 “你可没我家澜哥儿听话。” 燕清淮:“……” 第285章 抵达白鹤城 每天按时学习进步的澜哥儿在课堂上打了个喷嚏。 下午回到锦箨院说话就带上了鼻音。 绿卿搂着他,让人去请江医女过来。 “好好的怎么着凉了?” 说着,摸了摸他的脑门,还好,不怎么烫。 聿哥儿跪坐在哥哥身边,光明正大给娘亲告状:“我昨晚起夜的时候发现哥哥的房间还亮着灯。” 绿卿静静等着澜哥儿解释。 “我……”澜哥儿不大好意思地摸摸耳朵,“我昨天在课堂上有个问题没弄明白,下次不这样了。” 其实不是没明白白天课堂上学到的内容,他想多学些。 他想长大后变得厉害,能给父王分担。 所以不满足于每天课堂上夫子制定的课程。 绿卿不知道他默默在心里想了这么多,她只能给他讲道理,希望他听得进去。 “学业重要,身体也重要,要是身体垮了,会拖累学业进度的。” 澜哥儿又打了个喷嚏,红着鼻尖说:“娘亲我记住了。” 江医女过来给他写了张药方,寄琴按照药方熬了一碗药过来。 绿卿端起药碗要喂他,澜哥儿赶紧坐起来:“我自己来。” 弟弟妹妹们都看着呢,他可不能失了大哥的面子。 聿哥儿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守在澜哥儿身边,哥哥一喝完药,他马上把从九哥儿荷包里要来的蜜饯塞进哥哥嘴里。 澜哥儿含着蜜饯又打了个喷嚏。 面对娘亲和弟弟们关心的目光,他耸耸鼻尖猜测:“可能是父王在想我。” 九哥儿收回探究的视线,不大乐意地说:“那我怎么不打喷嚏?” 澜哥儿可不敢招惹这个小醋精,他忙说:“父王肯定也想你,打不打喷嚏不一定。” 九哥儿勉强接受这个解释,他又拿出来一颗蜜饯,想安慰安慰自己,还记得提前给娘亲说明:“我有点伤心,可以吃一颗吗?” 他喜欢吃甜的,但吃多了对牙不好,所以绿卿一直管着他。 这会儿人家被伤了心,绿卿倒是不好阻止了。 “可以吃一颗。” 九哥儿心满意足地点头,不忘恭维:“您真是好娘亲!” 绿卿忍住笑,又把流哥儿放他身边:“好娘亲被你弟弟吵得头疼,你帮帮娘亲?” 九哥儿爽快地点点头,随意伸手拍拍裹着流哥儿不安分的小手,端起哥哥的架子,学着绿卿哀叹:“真是个小磨人精,等你长大了我要你好看!” 流哥儿咯咯咯笑,讨好意味十足。 九哥儿一边听娘亲和哥哥们说话,一边盘着弟弟圆乎乎的脸蛋。 晚上流哥儿被奶娘带去睡觉,绿卿搂着香香软软的珂儿躺在床上。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目光清澈懵懂,一看见娘亲就喜滋滋地笑,让绿卿喜欢得不行。 她亲了女儿一口,把她抱得更紧些,良久,语气有些低落地问:“珂儿,你想父王了吗?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珂儿听不懂娘亲说什么,她被亲了之后有些害羞,依恋地贴着软软的娘亲,发出一声奶呼呼的:“呀~” 绿卿跟着她呀了一声,温柔地看着她:“父王回来的时候你还记得他吗?” 他走的时候珂儿和流哥儿五个月大,离家这么久,孩子小了会忘记他? “就算忘记了,见到父王也要很快喜欢上他哦。”怀里乖巧的小姑娘仰着脸对她笑,绿卿和她脸贴脸地说,“父王可喜欢我们了,他只是有事情出门一趟,会尽快回来的……” 这话更像是绿卿说给自己听的,她实在想念他。 六月,燕扶光、江风、燕清淮三人分头行动。 他从北疆踏上前往白鹤城的路。 烈日炎炎,太阳顶着人晒,燕扶光的脸被风吹得粗糙,嘴唇干起了皮。 梁非递来一个水囊:“殿下喝点水。” 路还很远,不过燕扶光此前已经给白鹤城去了信,让他们提防着北面这些部族联盟。 “还要走上十日才到。”燕扶光扯开塞子大口大口喝水,“日佳族往哪边走的?” 梁非想了想:“有人看见是和咱们同一个方向,不过说不准是不是玩的障眼法。” “羿丰呢?” “也是往白鹤城方向。” 燕扶光心里有数了。 羿丰族确定是从白鹤城进攻,这是湘云公主千辛万苦派人传来的消息。淖木和仁钦不一样,仁钦对燕扶光的威胁不大,但淖木不可小瞧。 此人心狠手辣,对大燕垂涎已久,湘云公主和亲羿丰,他却没有遵守承诺。 燕扶光想尽快到达白鹤城,提前进行部署,他喊了声:“快些赶路!” 梁非骑着马向后传话。 六月中旬,燕扶光等人抵达白鹤城。 这里的风沙比北疆更多几分狂野,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时间和风塑造了一个个沙丘,它们静静地看着这座城。 仁钦带领部族将士停在距离白鹤城很远的地方。 白鹤城他们进不去,城外又全是沙漠,根本不适合驻军。 其他人在忙着整顿,苏渊被仁钦拎着去沙丘上眺望远方。 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到顶,他呸呸呸吐掉吃进嘴里的风沙,异想天开地问:“城里就没有你从前的同窗、同僚什么的?若是能里应外合的话,胜算会很大。” 苏渊悄悄白他一眼:“我不如直接去策反他们太子?拿下一座城算什么,直接把大燕江山收入囊中。” 仁钦听不懂话似的,认真思忖片刻后反问苏渊:“你和他有交情?” 苏渊:“……当时让我死在荒漠里该有多好。” 他泄气般往地下一躺,要死不活地说:“我当时就是被他从西黎赶出来的,这交情够不够?” 仁钦这时候又深明大义了,他斜斜地睨着苏渊:“你不是叛国吗?人家赶你怎么了?这种人我一般直接杀了。” 苏渊气闷地翻身背对他,心里憋闷得厉害。 他出门微寒,和母亲相依为命,一朝中举带着母亲去了西黎那个地方当了个小官。 一开始日子过得不错,他本来就是吃惯苦的人,即使日子清贫,但只要母亲陪在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他一直踏踏实实做事,希望对得起自己近二十年的苦读,对得起朝廷信任,对得起西黎的百姓。 可事实远没有他想象的美好。 朝廷拖欠俸禄,他们很艰难地维持基本生活,落到最后,他给母亲治病的银子都没有。 走投无路之际,他的同僚让他帮忙送东西去岚族,承诺给他五两银子的报酬。 脑子稀里糊涂的,苏渊答应了。 可笑的是,母亲却没救回来。 后来燕扶光发现西黎官员叛国之事,了无牵挂的苏渊对大燕朝廷感到失望,趁机逃出西黎,即使流浪他也不愿回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恨的是大燕朝廷、在位君主,其余百姓与他无冤无仇,他生长在那片土地上,做不出更多丧心病狂的举动。 比如仁钦说的那样。 “你要去策反谁你尽管去,我反正是不去的,大不了就是死,死了一了百了……” 仁钦被他的颓丧感染到了,也跟着往地上一躺,狂风卷着风沙往他们身上铺。 他立马弹起来,又开始骂骂咧咧:“你还不赶紧起来,多躺会儿,风沙直接把你埋了!” “死了正好。” 仁钦气笑了,把他从沙丘上一把推滚下去。 第286章 另辟蹊径 澜哥儿从宫里陪熙和帝说完话回来。 他告诉绿卿:“皇爷爷说父王现在在白鹤城,娘亲你知道白鹤城在哪里吗?” 绿卿给他扇着扇子,说:“我只知道在西北,你父王说那里大片大片沙漠,和京城景色完全不一样。” “沙漠?都是黄沙?” 澜哥儿对沙漠的了解来自夫子偶尔提起的几句话,很多人这一生没出过院门,也就对外面不一样的景色难以想象。 绿卿也是一样,这些都是她从燕扶光嘴里听说的,没有亲眼见过,更没办法细致地为澜哥儿描述。 “等你父王回来了,请他作幅画给我们看看。” 澜哥儿轻快地应好。 “你皇爷爷好些了吗?” 六月开始,太阳仿佛一直悬在京城上空,烤得人晕晕乎乎。 本来到了要去给徐皇后请安的日子,却被告知皇后凤体抱恙,让她们都不用进宫了。 “皇爷爷好像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孩子很敏感,一丁点不对劲他都能察觉到,“我去长定殿之前,皇爷爷好像在哭。”澜哥儿抿抿唇,接过绿卿手里的扇子给她扇风。 他说不上来,熙和帝给他的感觉对他现在来说有些复杂了。 绿卿没想那么多,熙和帝身边有燕长风和燕轻舟在,轮不着旁人操心。 她便劝澜哥儿说:“皇爷爷不高兴,你就说些好玩的事让他开心。” “说的。”澜哥儿打着扇子,在娘亲面前难得显出几分符合他年纪的小骄傲,“我说起家里的弟弟妹妹们,皇爷爷可高兴了。” 绿卿笑盈盈望着他,温声道:“咱们澜哥儿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孩子。” 澜哥儿不大好意思地抿唇轻笑,他说:“是因为我有最好的娘亲和父王。” 说完,他抱了抱绿卿。 澜哥儿从来不认为自己缺少什么,他的内心早就被点点滴滴的幸福塞得满满当当,每次娘亲和父王为他骄傲的时候,他也为自己有这样的父母感到自豪。 白鹤城外。 仁钦和其他部族首领坐在一起商讨之后如何对白鹤城内的燕军发动进攻。 众人大口大口嚼着牛肉干,淖木率先说话:“白鹤城内驻扎得有十万燕军,咱们派人在北疆和太宁捣捣乱就好了,主要兵力还是应该汇集在这里。” 仁钦掰着手指头一算,他们的人马加起来有个三十万左右,打得过吗?之前震慑北部部族好久的白鹤城之战就是以少胜多的典型。 他脑袋里的那条筋是直的,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 淖木等人幽幽地看向他。 他硬着头皮说:“从北疆和太宁进攻,不必直面大燕太子,岂不是更好?” 淖木嗤笑,眼神轻蔑:“你怕了?” 仁钦容不得别人这样质疑他,“老子怕过什么?” “不怕最好。”淖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而后分析,“之所以选择进攻白鹤城,是因为这里驻军最少,而且太宁那边易守难攻,北疆距离大燕都城更近,打起来的话援军会来得更及时些。” “白鹤城除了有大燕太子之外,其余对咱们来说优势更大,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绝对有机会打下这座城!” 不得不说,淖木是有点脑子的,其他人被他说服了。 仁钦悄悄瞪了他好几眼,转身出了营帐。 苏渊抱着手在外面等他,瞧他一脸怒气出来,就知道他又被淖木刺激到了。 “哎,之前给你的提议你想清楚没?” 仁钦还没死心,即使被气得七窍生烟,还是说:“我们是联盟,若我不遵守承诺,将来会被人唾弃,我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死板啊,苏渊大致了解,他索性不继续劝了,“那随便你。” 仁钦决定好好配合其他部族,但淖木把他当傻子。 不仅这些天一直安排日佳的人去白鹤城打探消息,还让仁钦到时候打起来冲在第一个。 又是一次失败的打探结束,仁钦没了耐性。 “他娘的!危险的事都让我们来做,淖木这贱人!” “他脑子坏了吗?按照大燕现在的警惕,怎么会放生人进城,老子来一次就差点被逮一次,他怎么不来!” 苏渊等他发泄完,不但没有暖心安慰开解,反而煽风点火:“这算什么?查探消息而已,战场上你带着日佳族人顶在最前面,那时候才会一个个倒下不起。” 越想越气,仁钦又骂了一声。 苏渊当没看见,他说:“那天我听淖木给人说你脑子不够用,但是有一身好力气,还说这样的人适合给后面的人挡箭……” 仁钦脑子被刺激坏了,他勒住缰绳要往回走。 “你干嘛去?” 他头也不回:“老子要去大燕太子那里把淖木那狗东西卖了!” 仁钦头脑发热,一不留神冲到了高耸的城墙外。 阳光刺眼,梁非眯着眼睛一瞧,立马指着外面说:“殿下,傻狗来了!” 燕扶光在城墙上巡视,听见梁非这么一吼,他抬起手:“取弓箭来。” 他可不是燕清淮,追着上门挑衅的狗他一定狠狠打一顿。 嗖嗖—— 两支箭飞快离弦,全都直直往人的要害处去。 仁钦边骂娘边躲,可右边胳膊还是中了箭。 他意识到此人不能招惹,想调转马头往回跑。 但燕扶光的箭随即射到了马的后腿上。 马儿嘶鸣,仁钦从马背上跌落,摔了满嘴泥。 苏渊看不下去,赶紧让人把他拖走,生怕城墙上的人待会儿就把他射成刺猬。 仁钦怕了燕扶光,边躲边喊:“不是我要来的,是淖木让我来的,他说你三脚猫功夫,肯定好对付——” 好不容易跑到了射程之外,胳膊疼得他嘶嘶吸气。 苏渊看傻子一样的表情:“自讨苦吃,有意思吗?” 仁钦意外的很沉默,简单处理了下胳膊上的伤口,一行人准备返程。 在苏渊没有丝毫防备之际,仁钦没头没尾地说:“按你说的做。” “什么?” “我说,按照你说的做,老子真的要把淖木卖了,让他没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等我回去就把他娶的公主接手,当大燕太子的妹夫。” 玩心眼玩不过淖木,打仗打不过大燕太子,仁钦另想了个能在世上生存的法子。 第287章 调兵支援 临近黄昏,夕阳西下,莽莽苍苍的沙漠呈现出一片辉煌的金色,随风变幻形状的沙丘像一道道浪涛,仿佛顷刻间就要涌起来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淹没。 战事将近,再耗下去双方都等不起。 北部族联盟暗中把所有胜算压在白鹤城,全力汇集了二十五万兵力。淖木带头商讨好了作战计划,准备在七月初三这天对白鹤城发动攻击。 仁钦打定主意在战场上装模作样,不管最后是燕扶光赢,还是淖木赢,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不让更多日佳的族人成为这场战争无谓的牺牲品。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没有活下来重要。 为淖木这样的人拼命,他脑子那才是真的笨得无可救药。 借着胳膊受伤,仁钦直接让淖木安排其他部族的人在最前面冲锋陷阵,对于淖木意料之中的嘲讽,他一笑而过。 另一边,燕扶光预感到了不妙。 这些天一直派人在白鹤城北面观察,有人发现路上多了许多马粪,可能北部族联盟的兵马大部分都汇集到了西北。 他立刻往京城去信,请熙和帝随时准备调动兵马支援白鹤城。 几日后,熙和帝收到他的信。 燕长风看了几眼,马上说:“从京城到西北至少要走一个半月时间,不如儿臣马上就派人带兵过去助力?” 燕轻舟轻声道:“不是可以从北疆、太宁调兵吗?” “是可以,但一个是不清楚具体情况,江风和五弟都离不开;二是调兵需要虎符,从京城到北疆等地也需要时间。” 两块虎符合在一起才能调动兵马,燕扶光、江风和燕清淮三个,手上都只有半块,另一半在熙和帝手上。 熙和帝立刻吩咐:“马上派信得过的人持虎符去北疆待命。” 到时候万一燕扶光那里需要支援,就近从北疆或者太宁过去都比临时从京城出发赶得快。 燕长风没有意见,但人选是个问题。 “许多武将都跟着去了战场,朝中剩下骠骑将军李宽,城门校尉陈思安,奉车都尉封学义。” “派李宽去,他儿子是澜哥儿的伴读,人是扶光那边的,这样朕才放心。” 燕长风应好,“儿臣这就去通知李将军。” 从长定殿出来,他遇到前来探望熙和帝的陈妃。 陈妃见他行色匆匆,问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燕长风不愿多说,敷衍道:“处理公务。” 陈妃恨死了他这副防备的模样,母子俩错身离开后,她立刻派人去打听消息。 等回了宫殿知晓事情因果,她气得面目狰狞。 陈思安是她弟弟,是燕长风的舅舅,他居然一点好处都不给自家人! 陈妃来回在殿内踱步,一直喃喃自语:“我绝对不会让李宽去,燕扶光若是活着回来,就没有我们陈家什么事了……” 于是,刚接到旨意的李宽当晚就摔断了腿。 陈思安趁机自荐,熙和帝点了头。 七月初三,天光未亮,西北沙漠的风带着凉意。 北部族联盟各大首领带领自己的人马出现在了白鹤城三十里开外的地方。 淖木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仁钦,扯扯嘴角:“走快点的话,一个时辰就可以到白鹤城,仁钦你还是不敢冲在最前面?” 这等幼稚的激将法会刺激到仁钦吗? 会的。 “你他娘的……” 苏渊斜眼往他右胳膊上看,仁钦立马改口:“你他娘的,没看见老子受伤了?你哪儿哪儿都好,你不敢上?” 淖木没趣地收回视线,随之身体里血液沸腾,“不敢?你以为我是你?好好看着,我一定会把他们太子的头颅砍下来欣赏。” 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划破这些日子以来维持在表面的平静。 燕扶光自打来了白鹤城,晚上很少能睡个安稳觉。 他了解什么时候适合进攻,每天都会在夜里醒来几次,去到城墙上巡视。 手持弓箭,他沉默而警醒地站着。 梁非眨了眨发涩的眼睛:“也不知道这帮孙子什么时候动手,再耗下去咱们的粮草又要补充了。” 燕扶光换了个姿势,架起弓箭,沉声道:“或许快了。我们前后脚抵达白鹤城,物资消耗的速度按道理差不多。” 夜风不厌其烦地拍打城墙,却撼动不了这座在沙漠中沉默伫立多年的老城。 燕扶光放下弓箭,豪饮一口烈酒。 梁非趴在城墙上,一张脸差点被风吹木了。 他从前就跟着燕扶光在这里待过几年,说来奇怪,比起繁华富丽的京城,他更喜欢豪放肆意的西北沙漠。 这里的什么都显得无拘无束,风比脱缰的野马还狂野,嫦娥到了这里都得喝个烂醉,不然怎么别处的月光缠缠绵绵、诗情画意,到了这里就不要钱似的织成毯子铺开…… 要是不打仗就好了,梁非默默想着,撑着下巴赞叹:“好风!好月亮!” 赏着月喝着酒,世间还有多少比这更美妙的事? 然而,美好维持不到他走下城墙。 “殿下!北部族出现在了二十里之外,正在向咱们靠近!” “准备开战!” 太阳在东边才冒出点头,北部族联盟逼近,战争打响。 十万燕军对战二十五万北部骑兵,来来回回打了半个月,双方伤亡惨重。 淖木越打脸色就越不好看,仁钦在背后笑话他:“打之前吹牛说要十天拿下白鹤城,再来十天都难说!” 苏渊蹲在地上,手里的树枝看似胡乱地扒拉着黄沙,他说:“这边一旦开战,北疆和太宁就会知道你们把绝大部分兵力集中在了西北,大燕朝廷肯定会就近从北疆调兵支援,助大燕太子早日战胜你们。” “若是还未开战前,京城就派人出发,那么这几日,援军就该到了。” 不仅苏渊想到了这点,梁非也在说:“殿下,援军不是该到了吗?” 北部族人多,即使他们的骑兵在沙漠上削减了优势,但依旧实力强劲。 经过这些天的对战,燕军损失很大。 燕扶光一张脸沾满灰尘,却依旧气势不减,他道:“再坚持坚持,或许路上遇到了点麻烦。” 此话的目的是稳定军心,实则他心里并不确定。 另一边,从北疆调兵前往白鹤城支援的陈思安慢慢悠悠赶路。 他宫里的姐姐嘱咐了,要看准时机赶到白鹤城。 什么才是好时机呢? 太子战败,他及时出现,拯救大燕于危难之间。 最后,一个人带着满身荣耀回京。 第288章 孤立无援 夜里,狂风四起,黑沉沉的天幕中,硕大的雨滴飞速下滑,噼里啪啦砸在瓦檐上。 床帐内,绿卿双目紧闭,眉头蹙起,额上冒出冷汗。 “殿下——” 梦里喷洒的鲜血太过真实,吓得她从梦中醒来。 守夜的寄琴听见她的呼声,点燃烛火走进内室,“主子您怎么了?” 绿卿捂着狂跳的心,泪水情不自禁滑下,“我做噩梦了……” “梦而已,不是真的。”寄琴端来一杯温水给她喝下,又伺候她擦身换了套干爽的寝衣,“奴婢在这儿陪着您,您睡。” 绿卿睡不着,一闭眼全是血,她翻个身面对寄琴,忐忑不安地问:“殿下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寄琴将她凌乱的发丝撩开,温柔但坚定地告诉她:“当然了,殿下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绿卿尝试闭眼,将要睡着又做了之前的噩梦。 她梦见燕扶光被一群人围着,胸膛中了箭。 又梦见他躺在地上,被人骑在马上用绳子拖行了好远好远,鲜血浸湿黄沙,又被黄沙掩去痕迹…… 她再次从噩梦中醒来。 后半夜她再没有睡着,嘈杂的雨声和她混乱的思绪让她心神不宁。 差不多一整晚没睡,第二天一早气色就显得很差。 澜哥儿以为她生病了,小手探到她额头上试温度:“娘亲,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请江医女来瞧瞧。” 绿卿拿下他的手握在手心,抬了抬嘴角:“没事,昨晚下雨没睡好。” 原来是因为下雨。 澜哥儿朝外面看了眼,这场雨下得太久,这会儿都还斜斜飘着雨丝,他安排道:“那待会儿您抱着妹妹好好睡个午觉,我让九哥儿陪流哥儿玩。” 绿卿捏捏澜哥儿的小手,轻笑道:“好啊,澜哥儿真好!” 有点害羞的澜哥儿抿嘴笑笑,极力表现得平静道:“应该的嘛,父王不在,娘亲太辛苦了。” “乖孩子。” 绿卿陪他用了早膳,就被寄琴催着躺到床上,刚醒来的珂儿才喝了奶就被一同塞进被窝。 珂儿自觉往娘亲怀里贴,小嘴兴奋地喊着:“啊~” 绿卿亲了亲她香香软软的小脸,心情好些了。 这场雨持续时间超乎意料的长。 整个七月好像都一直在下,湿气太甚,感觉哪儿哪儿都是潮湿的,让人不舒坦。 绿卿一颗心总是不知不觉悬起来,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白鹤城。 随着北部族联盟连日来的进攻,燕军人数迅速减少。 梁非不明白为何援军还没到。 “咱们都快打一个月了,援军就算三步两歇也该到了!” 紧张的战事让梁非急躁得嘴上长了几个燎泡,他双手叉腰吩咐小卒:“再去探!他们不来我们如何支撑得下去!” “是!” 梁非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城墙上。 这些天燕扶光除了打仗基本没从上面下来过,一看梁非蔫儿蔫儿的样子,他就知晓那些所谓的援军还是没影。 他们十万人马对抗北部族联盟的二十五万人马,人数上占了劣势。 而且一个月下来,物资消耗不少,朝廷补给还在路上。 “你问过调兵的人是谁没?” 梁非一顿:“齐王殿下的亲舅舅。” 他说完,自己都陷入了纠结。陈家在朝堂上一向低调不显,也不曾在明面上与他们殿下结过仇,加上中间还有个齐王,那是他们殿下的亲兄弟,不可能害人? 所以说,援军可能在路上遇到天大的麻烦了? 天大的麻烦解决不了,因而一直走不到白鹤城?还是说…… 算了,梁非编不下去了。 “殿下,他们在途中能遇到什么麻烦?!北部族的人基本都在咱们这儿了,他们能被什么困住!” 燕扶光淡淡吐出一口气:“我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猜得到?” 不管派谁来,他只知道过去那么长时间,兵马粮草一样都没送到。 这等人留着就是白白拿朝廷俸禄,等他回去就给他官服扒了。 “我有预感,淖木会有大动作了。” 梁非被他这句话说得心惊:“那怎么办?” 面对即将来临的生死对抗,燕扶光显得很平静:“还能怎么办?胜或者败,没有别的可能。” 但他会竭尽全力赢下这战。 梁非咽下想说的话,沉默地继续投入战场。 淖木等人在白鹤城耗费了许多时间,他不想再拖下去了。 “我从其他部族又筹了十万兵马,明日就去取了大燕太子的人头!” 仁钦奇怪:“你从哪儿筹的?用什么筹的?” 淖木笑而不语。当然是许诺了人家好处,至于羊毛出在哪里,他觉得仁钦这头憨憨傻傻又肥硕的大羊很适合。 他准备用完仁钦就要了他的命,这样日佳那片水草丰茂的草原就是他的了,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别管这些,明日在战场上勇猛些就好了。” 瞧不起谁啊! 仁钦的注意力被转移,狠狠地咀嚼着肉干,想象他嘴里咬着的是淖木。 八月,北部族联盟来势汹汹攻到白鹤城下,城中剩下的六万燕军在燕扶光带领下奋力一搏。 淖木与燕扶光迎面对上,他挑唇一笑:“据我所知,你们早半个月就该到的援军不知所踪,大燕朝廷内部简直烂透了,被自己人拖后腿的滋味不好受?” 燕扶光懒得和他废话,挥刀向前,刀刃狠狠擦着淖木侧脸落到他肩膀上。 “嘴上功夫耍得不错,腿脚功夫差了点,还比不过那条傻狗。” 淖木不容易被激怒,他捂着伤口往后退,羿丰将士涌上前来围住燕扶光。 燕扶光一下下挥刀,沾满鲜血的刀口在阳光下泛出冷光,敌军溅开的鲜血浸湿他的铠甲,模糊了他的视线。 淖木带来的人太多了,燕军渐渐吃力。 到了最后,越打身边的人越少。 燕扶光喘了口气,然后抓住好几个部族首领,一刀割了他们的脑袋。 失去首领指挥,敌军阵脚乱了。 好些人变得畏手畏脚,鼓起劲像只无头苍蝇撞上去,结果就是被燕军轻易了结。 淖木脸色难看,大声骂着:“给我上!怂货!上啊!” 燕军士气大涨,各个面无表情只管杀人。 到了最后,仁钦见势不妙想跑,但他又不想留下把柄,于是一直观察着淖木的动向 。 淖木太想打败燕扶光了,他在后方声嘶力竭地指挥:“上啊!他们只剩几千人了,我们要赢了!” 仁钦也以为他们要赢了,但就在此时,大燕援军从东边赶来。 大事不妙,淖木当机立断:“撤退!” 燕扶光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睛,陈思安边跑边喊:“殿下!臣带着援军来了!” 第289章 尸骨无存 燕扶光满脸是血,不过不是他自己的,是敌人的。 可能现在还是身处战场,陈思安总觉得他眼底全是杀气。 “殿下!”他屈膝跪下,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臣对西北地形陌生,中途迷了路,差点来晚了,还请殿下责罚!” “来晚了?”燕扶光哂笑,“孤怎么觉得你是来早了?”刀剑还滴着血,他把刀横在陈思安脖颈处,“陈大人,失望吗?” 陈思安冷汗顺着额头滴落:“殿下怪臣办事不力是应该的……” 办事不力?办事不力怎么会一直守在战场边上,算着合适的时机上场? “你来早了。”燕扶光收回刀,厌恶地睨了眼陈思安,“带人进城安置,淖木他们肯定还会打回来!” 等打完仗再和他算账! 陈思安如获大赦:“是!臣这就安排援军入城!” 燕扶光头也不回进了白鹤城,陈思安眯着眼睛凝视他的背影。 他确实来早了,应该再晚点的。 不过是因为燕军颓势太盛的话,他害怕自己没有能力挽回局势,到时候吃了败仗回京也不好交代。 还有机会,陈思安告诉自己。 援军入城,淖木带领剩下的人马逃回驻地。 他气急败坏,像只发疯的野狼:“到底怎么回事!之前不是探查过附近没有大燕援军的吗?!” 这个问题,仁钦也想不明白。 苏渊貌似猜到了什么,但他不说。 “现在好了,本来志在必得的一战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淖木自己受了伤,好些个首领被燕扶光杀了,他们的部族联盟刹那间瓦解。 仁钦心里知道这战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可他绝不会说出来让淖木以为他是个胆小鬼。 他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内心很爽地看着淖木发疯。 淖木立刻把锅往仁钦头上甩:“我让你带人去探查,仁钦你告诉我你查到了什么?” “当然是什么都没查到!我怎么知道这伙人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两个首领争吵不停,让本就信心大减的将士更加心烦意乱。 当晚,就有几个部族代表前来要求退出战争,他们的首领死了,部族内部失去平衡,要回到草原先处理自家的事情。 淖木留不住,只得看着驻地上的人越来越少。 仁钦为首的日佳族却一直留在驻地上,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首领说不蒸馒头争口气,要耗到淖木先撤退。 谁料过了几天,淖木满血复活,仿佛吃了仙丹。 他扬言:“我这次一定会把大燕太子弄死!” 仁钦笑笑没说话,一下去就在苏渊耳边嘲讽:“他脑子糊涂了!” 苏渊很谨慎,他想了想,说:“淖木前天出去了一趟。” “嗯,所以呢?”仁钦还是不相信淖木说的大话。 “他可能真的找到了什么漏洞。”苏渊肯定道。 在陈思安到来之前,燕扶光处境虽然艰难,但确实没有什么明显漏洞。 他没想到陈思安会在背后找到淖木出卖他。 梁非双手抱拳,面色愤愤:“殿下,属下这就去弄死他!” 早在陈思安进城后,燕扶光就派人一直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因此他和淖木的会面,燕扶光早就发现了。 “陈思安,陈家的人。”燕扶光捻动扳指,神情恍惚。 陈妃肯定逃不了干系,他犹豫的是燕长风。 他不知道燕长风还值不值得信任。 梁非发现陈思安与淖木狼狈为奸后,他实在忍不了:“殿下,咱们直接把陈思安弄死!” “先别动他。” 陈思安来白鹤城应该只是陈家计划的第一步,他很想知道他们后面想怎么做,对于清算陈家这个隐患,燕扶光很感兴趣。 “他和淖木交易,我们也可以啊。” 梁非犹豫:“和淖木这样的人交易……” 不说别的,他瞧不上淖木这个人,阴险狡诈得就像沙漠中的野狼,除非必要,梁非不认为燕扶光会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除了淖木,还有仁钦。”别看羿丰和日佳都是联盟的一份子,实际两者谁也不服谁,闹起来是迟早的事,燕扶光打定主意陪陈思安他们演戏,“去找仁钦,就说我有个交易,看看他有没有兴趣。” 仁钦比上不足不下有余,梁非不再多言,应道:“是!” 这场交易最后顺利达成。 几日后,淖木带人又打过来,陈思安设计引着燕扶光进入淖木的圈套。 淖木笑得狰狞,周围全是他的人,燕扶光再也逃不掉了! “哈哈哈!自己人把自己人出卖了,让我捡了个便宜!” 他拉起弓箭,利箭扎进燕扶光胸膛,仁钦在背后默默龇牙。 陈思安站在不远处,他根本不看燕扶光一眼,对淖木说道:“说好了,我给你把人带来,你们从这里撤退。” 出尔反尔淖木最是熟练:“银子呢,粮食呢,你以为一条人命就够了?” 陈思安忍气吞声:“我会派人给你送去!” 淖木扬了扬马鞭,笑道:“今天下午,我看不到东西,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燕扶光面色苍白躺在地上,淖木让人把绳子一端系在他身上,另一端绑在马身上。 他甩了一鞭子,恶劣地笑着回头看一眼被拖行的燕扶光:“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胸膛的伤口裂开,后背磨得血肉模糊,燕扶光一声不吭,淡淡抬眸睨他。 淖木硬生生把他拖到了沙漠腹地。 “本来想看了你的脑袋欣赏的,可是我现在觉得,让你在沙漠里被野狼当成食物吃进肚子里也不错。” 血腥味容易引来狼群,仁钦不露声色看了眼燕扶光,催促淖木:“扔他在这儿就好了,待会儿狼来了你我都不好对付,快点回去了!” 淖木勾起唇角,弓箭对准仁钦:“你以为我把你一起带过来是为了什么?” 仁钦嗤笑:“他们果然没说错……” 淖木不解:“什么意思?” 仁钦手一抬,淖木身边随行的人纷纷举起弓箭,对准淖木。 “老子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淖木身边的人在战场上死了个差不多,现在这些都是从别的部族组建的,仁钦用点银子和牛羊就收买了。 苏渊告诉过他,话多的人死得更快,于是他不再解释,给个手势让所有人一起放箭。 淖木前后中箭,从马背上跌落的瞬间就没了气。 仁钦骑在马上,头也不回地发话:“回驻地!等人送来银子和粮食咱们就回家!” 他带着人一走,梁非在苏渊的带领下找到燕扶光,主仆俩跟随仁钦一同回了草原。 与此同时,燕军击退北部族联盟的捷报传回京城,但令人难过的是,大燕太子燕扶光战死沙场,尸骨无存。 第290章 悲痛欲绝 八月十四,中秋前夕。 银白月光洒了满地,窗外树影婆娑,偶尔夜风拂过发出簌簌声响。 熙和帝倚在龙床上,燕长风端来煎好的药,要服侍他用下。 “俞大夫说您再喝两天,他就给您换个药方,比起之前,您觉得好些了吗?” 俞海入宫后,熙和帝没有再无端陷入睡梦醒不来的症状,这让燕长风松了口气。 “朕好些了。”熙和帝自己仰头把药喝完,还没擦去唇边的药渍,他问,“西北战事如何了?怎的还没消息?” “文书从白鹤城传回京城需要时间,父皇您再等等。” 熙和帝忽然心慌,这些天他一直没有燕扶光的消息,总有不好的预感。 燕长风却以为他又心里难受了,忙说:“明日儿臣让澜哥儿进宫陪您说说话……” 话音未落,外面候着的太监进来禀报:“皇上,皇后娘娘和陈妃娘娘求见。” 熙和帝像是累极了,喘着气让燕长风扶着他躺下,“让她们进来。” 徐皇后走在前面,陈妃落后半步,两个女人一进来,燕长风就主动从熙和帝身边退开。 然而,到了龙床前,陈妃上前一步将徐皇后甩在后面,她不动声色地挡住熙和帝往后看的视线,笑道:“皇上,俞海说您近日恢复得不错,臣妾让小厨房熬了汤,您喝点汤补补身子?” 熙和帝撇撇嘴:“大晚上的,朕不想喝。” 陈妃也不恼,还是笑着:“那行,明日早上臣妾再让人送来。” 熙和帝敷衍道:“行行行,明日再说。” 徐皇后趁势出声:“皇上您如何了?臣妾担心您担心得睡不着……” 她眼睛外面一圈带着黑青,确实是睡眠不好的模样。 熙和帝语气软和了些:“你担心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是大夫。” 陈妃心中冷笑,让开了点位置。 徐皇后哪儿哪儿都不顺心,身体也随之消瘦许多,她一说话就容易掉眼泪:“这与痛在臣妾身上有什么区别?皇上,您快点好起来。” 熙和帝心思不在她们身上,除了敷衍就是敷衍。 徐皇后和陈妃在熙和帝寝殿内待了一炷香时间,从西北发出的文书终于送到了长定殿。 ——这一战大燕终究是赢了,不过大燕太子战死。 熙和帝瞬间不认识这几个字了一样,他睁着浑浊的双目,颤声问:“长风,你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陈妃紧紧攥住了手绢,心跳速度加快,她很希望陈思安按照他们的计划办成了事。 燕长风盯着文书看了又看,他不相信,一点都不相信。 “父皇,我不信……” 熙和帝更不信:“去给朕问清楚!去!” 吼出这几个字,熙和帝猛地向后一仰,喷出一口鲜血。 明黄色被面染上朵朵血花,徐皇后尖叫着喊:“太医!快传太医!” 陈妃面色凝重,紧跟着吩咐:“让俞海快点过来!快!” 熙和帝推开给他擦拭嘴角血迹的太监,他双目赤红,厉声道:“去查!谁要是敢造谣,朕诛他九族!” 可白鹤城内是真的有人亲眼看着燕扶光胸膛中箭,又被拖行至沙漠的。 淖木带着燕扶光离开后,城中剩下的将士有人自发组织去救人。 梁非和苏渊去救燕扶光的时候,把他身上的衣裳和淖木换了,野狼叼着撕扯下来的淖木的尸体离开,城内将士赶去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片血迹斑斑的碎布。 他们捡起这些碎布,哀恸万分地回了白鹤城。 燕扶光死了,死在了沙漠中。 熙和帝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闭陷入昏迷。 太子府隔日就得到了消息。 宁华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闻言失望地说:“这就死了?” 好不容易当个太子,还没等登基就死了,她的美梦被迫随之破碎。 “咳咳……”宁华月想到了什么,她笑着吩咐丹红,“锦箨院那边恐怕还没得到消息,快去告诉魏侧妃。” “……是。” 丹红心情复杂,整个太子府荣辱与共,她不明白宁华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难道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不然就算她这样的下人,也为太子的死感到惋惜和沉痛。 丹红过来的时候,绿卿手突然失力,勺子哐当一声掉在桌上。 她摁下心底莫名其妙的慌乱,问道:“是太子妃有什么事吗?” 丹红摇摇头,她看了眼澜哥儿,张张嘴没能把话说出来。 犹豫间,曼冬双眼通红从外面进来。 绿卿攥紧手指,嗓子发涩:“怎么了?” “主子,殿下……殿下战死!” 听到这里,绿卿竭力镇定:“谁传的消息?” “皇宫里传出来的……” 今天满京城几乎都在议论太子的死,宫里皇上悲痛拒绝还没从昏迷中醒来,消息绝对假不了。 瞬间,绿卿手脚发麻,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趴在桌上,耳朵里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尖利声音充斥,脸颊、嘴唇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燕扶光死了,她的燕照临回不来了…… 痛苦到处蔓延,绿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冷汗一颗颗从她脸上滑落,寄琴手忙脚乱地扶住她。 “快去请府医!” 澜哥儿吓坏了,他飞快从椅子上跳下来,见绿卿呼吸不上来,他六神无主地伸手去掐绿卿的人中。 “娘亲!娘亲!”澜哥儿边掐边喊,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泪水早已把脸打湿。 江医女拎着医箱飞快赶来,好一通折腾后绿卿才渐渐好转。 澜哥儿哇的一声就抱着她哭了。 从东厢房过来的聿哥儿和九哥儿看见娘亲、哥哥都在哭,他们也扁着嘴嗒嗒掉眼泪。 “娘亲……娘亲……” 孩子们一声声在她耳边呼唤,绿卿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她仰面躺在床上,目光茫然,泪水顺着眼尾滑下浸湿鬓角。 今天是中秋,她还想着晚上和他共赏一轮月。 她的意识陷入混沌,毫无预兆地发起高热。 混乱间,她一声声喊着:“殿下……殿下……” 澜哥儿坐在床前脚踏上守着,他将头埋在膝盖上,双手环抱住自己,压抑地跟着哭。 第291章 你再等等我 黑压压的云层一直笼罩在太子府上空。 因为没有找到燕扶光的尸首,陈思安准备让人把从沙漠上捡回来的碎布放入棺中,再将棺木一路护送回京。 宁华月没有精力操办丧礼,绿卿又病重不起,此事只能交给陈清姿。 太子府挂起了丧幡,她来锦箨院看望绿卿。 一天过去,绿卿还是高热不退,一天大半的时间都混混沌沌的。 陈清姿坐在她床边,她模模糊糊感受到有人,便开口喊:“殿下。” 再费力地睁开眼,她也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了。 好像是她家殿下,但好像又不是。 绿卿怔怔地移开视线,闭上眼睛,泪水染湿面颊。 陈清姿心疼她,咬着手指哭了出来。 寄琴和曼冬等人双眼红彤彤地守在一边。 照顾绿卿喝下药,陈清姿哽咽问道:“几个小主子呢?有人照顾吗?” 寄琴带着哭腔:“奴婢刚过来,小主子们哭得睡着了。” 澜哥儿守着娘亲,也不放心弟弟妹妹,吩咐曼冬和江医女她们照顾绿卿后,他抹掉眼泪带着聿哥儿和九哥儿回了东厢房。 陈清姿不放心,转身去了东厢房。 流哥儿和珂儿还太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哭够了奶娘喂饱他们,他们皱着小眉头睡了过去。 可三个大点的孩子睡不着,陈清姿过来的时候,他们仨抱成一团正在哭。 聿哥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没有父王了吗,呜呜呜……” 九哥儿死死咬着牙,可小肩膀颤抖着还是泄露了他的悲伤,“父王、父王说要回来教我……下棋的,他骗人!” 澜哥儿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他一句话没说,默默展开双臂搂住弟弟们。 “哥哥,我要父王回来……” 聿哥儿很少这么不讲理,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现实。 人死了,就意味着再也无法相见,他们的父王再也不会回来。 他不要这样! “我要父王回来……我要父王回来……”聿哥儿不厌其烦地喃喃着。 澜哥儿叹了口气,他学着父王的样子摸摸聿哥儿的脑袋:“乖乖的,我们要乖乖的。” 他很快就从悲伤中暂时抽离,“流哥儿和珂儿还小,此时府中混乱,娘亲又病着,我们要好好看好弟弟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听见了吗?” 聿哥儿边抽噎边点头,下巴湿漉漉地掉着泪水:“嗯,听、听见了。” 九哥儿两手抹着眼睛,听话地点头:“我会看好弟弟妹妹的。” 门外的陈清姿忍住鼻尖的酸涩走进屋,澜哥儿瞧见她马上就起来行礼。 他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娘亲病着,府中一应事务都落到了陈姨娘身上,多谢您还来关心我们兄弟。” 聿哥儿和九哥儿也跟着道谢。 陈清姿心里不是滋味,她道:“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虽说你们父王……但是你们还有你们娘亲,还有太子府。” 太子没了,往后就要靠他们兄弟几个扛起责任,现在他们还小,陈清姿自问有责任关心照看他们。 叮嘱他们有问题就去找她,又敲打了一番这边的下人,陈清姿才从锦箨院离开。 澜哥儿不再当着人的面掉眼泪,他每天安排好弟弟妹妹后就去照顾绿卿。 只有在娘亲一声声唤着父王名字的时候,他才会依偎在娘亲身边小小的哭上一会儿。 三天后,绿卿退热了。 澜哥儿紧紧抱住她,母子俩没有提起燕扶光。 绿卿摸着澜哥儿消瘦的小脸,哑声问:“是不是吓坏我们澜哥儿了?是娘亲不好……” 澜哥儿双眼噙着泪摇头,“娘亲好些了吗?饿不饿?” 绿卿感觉不到饿,她吐出一口气把脸靠在澜哥儿肩上,不让他看见她即将掉出来的泪水。 聿哥儿和九哥儿听说娘亲好了,先后跑进来,在床边站好眼巴巴看着绿卿。 九哥儿干巴巴地交代:“弟弟妹妹吃饱又睡着了,奶娘和丫鬟们都好好照顾他们,我和哥哥每天都陪在他们身边……” 他一说完,绿卿的泪珠又止不住了。 九哥儿慌乱地踮脚去擦,“不哭不哭。” 聿哥儿从桌上端了水过来,“娘亲喝水。” 悲伤无法制止,但是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要照看。 绿卿强打起精神喝了水,又在三个孩子的眼皮子底下喝了半碗粥。 澜哥儿默默舒了口气,他们不敢在绿卿面前提起父王,聿哥儿也不敢再说要父王回来这些话。 到了晚上,九哥儿悄咪咪从房间溜出来。 他来到绿卿的房间,轻手轻脚爬上绿卿的床。 绿卿一直没睡着,她翻身看着九哥儿自己掀开被子躺下,轻声问:“宝宝怎么了?” 九哥儿憋着泪,抱住绿卿的脖子,“我陪娘亲睡。” 四周太黑了,往常不会那么觉得,但今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九哥儿觉得太黑了。 他怕娘亲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又怕娘亲会害怕。 小小的手笨拙地拍着绿卿,绿卿感受到后笑了笑,她同样伸手拍着九哥儿的后背,告诉他:“宝宝别害怕,娘亲只是有些太伤心了,娘亲还不适应……” 她还不适应没有燕扶光的日子。 一想到世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绿卿就无法接受。 过往历历在目,他是那样鲜活。这些天,绿卿光是睁开眼,就可以看见他高大俊朗的身影出现在锦箨院,看见他笑盈盈拿着她打发时间的话本子瞧,看见他被孩子们包围,看见他望向她的双眼…… 他永远不会在她心里死去。 但他们都说他不会再回来了,他消失在了西北一望无际的沙漠里,尸身可能早就被野狼吞入腹中,仅存的痕迹也被风沙覆盖抹掉。 发热那几天,她很想去找他,很想不顾一切去找他。 走他走过的路,最后躺在他消失的沙漠中,等着西北的黄沙把她埋入他怀中。 听说西北黄沙漫天,那是不是也会有某一粒细沙也曾见过他,如果有的话就更好,那样她躺下的时候或许还能听见他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气息。 可是看着他们的孩子,她知道她不能这样。 至少,也要等她把孩子养大。 她不能让他们的孩子没有任何依靠地活在世上。 “殿下,你再等等我……” 第292章 真相如何 太子战死,帝也病重不起,大燕朝廷内部涌起许多声音。 其中讨论得最激烈的话题便是立太子。 熙和帝年老,加上龙体一直抱恙,若不早点立下太子,万一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大燕上下岂不是就要陷入一片混乱? 当今皇帝一共五个儿子,大儿子是扶不起的阿斗,现已被贬为庶人幽禁起来。 三子燕扶光战功赫赫,手段狠绝,是为储君的不二人选,奈何天妒英才,英年早逝。 而今剩下二子齐王燕长风,四子端王燕轻舟,五子恒王燕清淮。 三位王爷背后都有人支持,但最为文武百官推崇的是齐王燕长风。 “齐王殿下占长,且为人宽厚温和,我支持齐王成为新一任储君!” 熙和帝听不得有人在燕扶光丧期就讨论这些,当即发脾气处置了这些人。 燕长风本人也抗拒当储君,因为他发现了陈思安没有及时赶到战场支援这件事。 他忐忑不安地跑到陈妃的宫殿找人对峙。 “舅舅带着援军在路上耽搁了半个月,这件事您知道吗?” 他害怕从陈妃口中听到他最害怕听到的回答,陈妃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否认了。 “我不知道,你舅舅本来就对那里的地形不熟悉,迷路也在情理之中,好在最后及时赶到了,没有让我们大燕的城池落入那些蛮人手中。他此番也算是功过相抵了,你在你父皇面前为他求求情,请你父皇看在他最后立功的份儿上,从轻发落。” “母妃你当真不知情?”燕长风死死盯着陈妃,不会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陈妃又如何不了解她的儿子呢?倘若她今天承认了,按照她儿子认死理的脾气,恐怕会与她这个当母亲的决裂?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情!”陈妃再次重申,“你舅舅他也不是故意的,太子的死与他没有干系!” 燕长风握紧拳头,压低声音怒吼:“如何没有干系!打仗这么紧急的事,他为何要在半路耽搁这么长时间,为何到达的时机那么恰好,为何他没事,我三弟就出了事!” 只要一想到燕扶光的死或许与陈家人有关,燕长风便连自己也迁怒了。 加上他还从中查到了一点东西,燕长风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李宽并非自己摔断的腿。” 他没有预兆的一句话让陈妃心慌意乱,她沉着脸,僵硬道:“你什么意思?” 燕长风咬着牙:“我会去查清楚,如果此事与舅舅有关,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万一这是一场阴谋,谁害了我三弟,我要他偿命。” 砰—— 天青色茶盏碎在燕长风脚边,陈妃怒火丛生:“他是你舅舅!” 燕长风不理会,他继续道:“还有,外面拥立太子的事我绝对不会掺和,母妃你最好也别插手。” “你疯了是不是?!”陈妃不理解他在想什么,“一个国家绝对不可能没有太子,既然太子死了,为何你不能当?” 太子一死,燕轻舟和燕清淮都不足与他竞争,这是陈妃和一众陈家人早就想到的事。 他们没有料到,岔子居然出现在了燕长风本人身上。 “为何我不能当?”燕长风抬了下嘴角,神情痛苦,“如果三弟的死与舅舅有关,与陈家人有关呢?” 他从来不想当太子,从来都不想要这江山,更别说让他踩着兄弟的尸骨上位。 如果此事与陈思安有关,他不仅不会原谅陈家,更不会在他们的期望中坐上原本属于他三弟的位置。 “母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妥协。” 陈妃身形一晃,燕扶光没有第一时间扶住她,她自己撑着桌子站好,望向他的眼中全是失望:“本就是你的东西你不要,你考虑过我吗?你不仅仅是燕长风,你还是我儿子,没有我就没有你,这个道理你长这么大了还不明白?” 换做以前的燕长风,说不定又会被她逼得妥协。 从小到大,他被陈妃这些话说得怀疑自己,所以在纳妾一事上最后也不得不遂了陈妃的愿。 可她呢? 她可曾有一次真真切切地为他着想?她了解她的儿子吗?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在乎他的幸福和快乐吗? 她完全不在意他的感受,她只想利用他,从他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然而燕长风也攒够了失望,他不会甘心当她的傀儡。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江山姓燕,我是父皇的儿子,是燕扶光的二哥,是大燕的王爷。” “三弟不在了,我会尽力为父皇分忧,若真的要立太子,人选中绝对不会有我,母妃你就死了这条心,也顺便让陈家的人不要做美梦了。” 陈妃气得脑袋发昏,燕长风走后,她砸了满屋子瓷器,却还是难消心头之气。 宫女太监个个脑袋低垂,呼吸声都极力压着,生怕惹恼了这位主子,又挨一顿板子。 良久,陈妃发话:“给本宫把俞海叫来!” 太子死了,朝廷上下还有熙和帝撑着,燕长风可以顺心当他的齐王殿下。 若是熙和帝崩逝呢?偌大的江山没个君主如何说得过去? 俞海是她特意从宫外带进来的人,早就在为现在做准备。 陈妃很快就与他商议好后面的事,但在此之前,她还得为他们的计划添把火。 这些天,熙和帝病卧在床,朝廷事务皆有燕长风和燕轻舟打理。 面对满桌子奏请立太子的折子,燕长风面无表情地推开,燕轻舟暗中观察了一下,也沉默不语地把那些奏折搬走,省得碍眼。 他们不去提及燕扶光,好像那人还在西北战场上拼杀一般,只是回京的时辰没到,他们安静等着便能等他回来。 查明陈思安是不是有意为之这件事燕长风不打算躲着人进行,他根本没想给陈家留下脸面。 燕轻舟睁大双眼:“陈大人……” 正好,燕长风想让燕轻舟跟着一起查,他一点没有隐瞒:“陈思安抵达白鹤城的时机太巧,为何在路上耽搁半个月时间,为何三弟在他去之前好好的,后面就出了事,这些我想弄明白。” 他不能容忍陈家的人算计到燕扶光身上,算计到大燕的江山上。 第293章 想他女人了 白鹤城一战,北部族联盟最终得到个失败的结局不说,许多部族首领的性命也交代在这场战争中。 这就导致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许多地盘忽然无主,仁钦和燕扶光交易,就是为了能在他的帮助下尽最大可能、在有限时间内占据这些地盘。 简单来说就是——他想一口吃成胖子。 按照苏渊的话来说:仁钦空有一身武力和运气,少了脑子,若想成大事,必须得有贵人相助。 而这个贵人,他推荐燕扶光。 仁钦也不完全是傻子,他当时就问出了疑问:“贵人?我到时候趁势把他杀了不比留着他以后对付我强?至于这片草原上的地盘,我能抢多少就抢多少呗。” 苏渊小小震惊了一下,他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很想说你居然能想到这里来?简直不可思议! 但出于他对大燕未来的担忧,他不会让仁钦这么做。 苏渊张口忽悠:“据我所知,大燕五个皇子,除了大皇子屡屡犯错被贬为庶人,其余四个皇子感情很不错。你要是把他杀了,今后就明晃晃的与大燕树敌,到时候淖木求来的公主会跟你吗?你能顺利拿到多少地盘?就不怕大燕带人打过来?” 他是会问问题的,仁钦愁眉苦脸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燕扶光活着,他们的交易顺利进行,对他来说是最好的。 “而且,你对着淖木他们还表现得像个正人君子,现在刚答应人家,转个身就想反悔?就你这样,想当人家妹夫,想娶人家妹妹?” 单身了二十多年的仁钦一直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执念,这也是苏渊在与他相处的时候慢慢摸索出来的。 打蛇打七寸,他可算是拿捏住了仁钦的命门。 大燕湘云公主嫁给淖木后,仁钦见过她,自此之后一直期盼着淖木哪天出门被牛羊踩死,或者一脚踩在牛粪上趁机摔死,他好接手那位公主。 “若公主知道是你害死了她的兄长……” 八字还没一撇,仁钦就在苏渊的忽悠下情不自禁霸占了燕扶光妹夫的位置,湘云公主和燕扶光都没发话,他就把自己和他们归为了一家人。 “行行行,他是公主的兄长,就是我的兄长,老子认了。” 憨憨傻傻的草原汉子嘿嘿一笑,小麦色的脸颊居然染上了几分红,苏渊看得咋舌。 仁钦没了他想,一路上尽心尽力安排人照顾中箭的燕扶光。路途艰难,他专门为燕扶光安排了马车,就怕他未来兄长死在半路,都不能去草原亲自见证公主改嫁给他的美好场面。 梁非感觉这里面一定有猫腻,他让燕扶光最好警惕些。 “那苏渊之前和岚族人一起混的,仁钦又是日佳族首领,殿下,咱们是不是上了条贼船?” 燕扶光向下瞥一眼他中箭的胸膛,问他:“就算是又如何,你我逃得了?” 梁非几乎陪着燕扶光长大,要是燕扶光想逃,他拼了命也会为他想办法。 “不然今晚停下休整的时候,属下带着您跑?” 苍茫无际的荒漠,往哪儿逃都是个问题,燕扶光还没说话,梁非自己就否决了。 没有亲眼看着燕扶光死,陈思安谨慎地在整个北部设防,他要是带着燕扶光出现在任何一座北部城池,主仆俩的命多半就到此为止。 而且引蛇出洞的计划才开始,现在不是回大燕的好时机。 梁非望着半倚在马车里的燕扶光,他想到个馊主意:“殿下,不然咱们直接趁机把日佳等部族收服了?正好淖木那几个坏家伙死绝了,剩个仁钦看起来很好对付,我相信您有这个能力!” 越想越觉得可行,梁非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北疆之外大片大片的草原多让人心驰神往啊,但是一直以来都被他们这些小部族霸占着,趁这个机会,您把那块地划拉到咱们的疆域里,往日咱们的战马就有地方养了!” 说实话,大燕疆域上,就属草原少,这也导致大燕军中骑兵数量质量都不如北方部族。 梁非垂涎他们的地盘是有道理的,不过他对他家殿下太盲目了。 燕扶光试着动了动,胸口那狰狞的伤口就叫嚣着疼痛,加上战事开始以来他没休息好,体力跟不上,一时半会儿想养好是不可能的。 “你嫌弃我没死成,想找个机会助陈思安一臂之力?” 梁非:“……”他倒也没有这么恶毒。 “属下只是忘了您还有伤在身。” 弱弱地解释一句,梁非决定非必要不说话了。 他坐在马车角落,忽然想起府里的魏侧妃和几个小主子。 “殿下……”梁非硬着头皮提醒,“要是魏侧妃知道您……没了,怎么办?” 怎么办?燕扶光也在想这个问题。 得知他的死讯,他的珍珍肯定很难过。 但是朝廷内部险象环生,他必须揪出陈思安背后的人,趁此机会肃清朝堂。 不过这样的话,绿卿不会知道他还没死,肯定会以为他真的长眠于西北沙漠中了。 一想到这里,燕扶光的伤好像忽然蔓延到了心口,他郁闷地靠在厢壁上,眉头隆起。 梁非对着手指试图缓和马车里越来越沉闷的氛围,他道:“不如属下想想办法,给京城去封信?” 燕扶光半阖着眼睛说:“信送不到她手上,府里肯定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了。” 说罢,燕扶光闭眼不再开口,梁非自觉闭上嘴。 队伍走走停停,仁钦骑马骑得无聊了,他来到马车旁,不客气地抬手敲了敲车窗。 梁非从里面打开车窗,用眼神询问他:你有什么事? 仁钦探头往里瞅了眼:“我看看他死没死。” 这人会不会说话! 梁非抵着剑鞘的手蠢蠢欲动,眼睛更是燃着熊熊怒火。 仁钦好笑地看着他,对里面一直不开口的那人说:“行了,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看样子也没睡着,说说话呗,我无聊死了。” 梁非马上代替燕扶光拒绝,他说:“我们殿下不是你解闷的工具,好好赶路。” 仁钦嘀嘀咕咕走了。 苏渊瞥他一眼:“又碎碎叨叨骂谁呢?” 淖木也死了,这人嘴巴还一直动个不停,又是哪个不幸的被仁钦盯上了。 “没骂人。”他贱兮兮地笑着,对苏渊说,“我想明白那太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郁闷了!” 苏渊再次瞥他:“要说就说。” “他好像想他女人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 “真的!我没看错!” 那周身萦绕的淡淡忧伤和他每次惋惜公主嫁给淖木那狗东西的时候差不多。 也一般只有在想女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第294章 惩治奶娘 燕扶光虽然还活着,但在大燕境内,他的死毋庸置疑。 熙和帝心如刀割,任俞海和一众太医院能人如何施展医术,他的情况也一直不见好。 因此,朝堂中请求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大,甚至许多文臣用大燕的未来给熙和帝施压,想让他尽快从剩下三个皇子中选一位立为储君,定国安邦。 熙和帝拖着病体去上了早朝,殿内嘈杂,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争辩谁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皇上身体越来越不好,太子命丧沙场,任何一个真心为这个国家担忧的人都为此叹息。 可叹息之后呢? 便什么都不顾了吗? 若当今君主有个意外,却没有提亲立储,皇上驾崩后谁来继承江山? “臣知皇上悲痛欲绝,但皇上,立储一事必须尽快啊!” 一个个手持笏板的臣子接连跪下,他们言辞恳切,一双双略微浑浊的眼睛泛着泪花。 熙和帝捂着胸口猛地咳嗽几声,他老泪纵横道:“你们着急大燕的未来,朕理解你们,但是也请你们理解理解朕,朕的儿子尸骨未寒,灵柩还未归京啊!” 满朝上下哭声一片,下朝时一个个都红着眼睛。 熙和帝情绪太过激动,一下朝就叫了太医。 陈妃和徐皇后无不担忧地候在一旁,燕长风找到俞海询问熙和帝的身体情况。 俞海轻轻叹了口气,燕长风一颗心都跟着提起来了。 “你老老实实给我说。” “草民只能尽力拖延……” 燕长风一个人在长廊下静静站了许久。四四方方的天,高大巍峨的宫殿一座连着一座,他抬眼望去,竟看不到任何生机。 太子府。 绿卿退了热后就去和陈清姿一起主持府中事宜。 她穿着一身素衣,面色苍白地穿过游廊,到了设置的灵堂。 灵柩还没回京,她的心在时间渐渐流逝中一次次被凌迟,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亲眼看见,所以她有时候就会幻想这一切都是假的。 死讯是假的,最好那些同在西北的将士看到的也是假的,最好他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 上次是她去安慰江觅荷,这次江觅荷出现在了她身边。 在这件事上,江觅荷能同绿卿感同身受,尤其她亲眼见过绿卿和燕扶光是如何恩爱甜蜜,这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抬手抱住纤弱的绿卿,什么话都不说,什么话都显得单薄。 绿卿双目茫然,尖尖的下巴抵在江觅荷肩上,声音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飘去:“江姐姐,我怕下辈子遇不到他……” 本来她和他的相遇就是意外,她不敢肯定会再次出现这种意外。 绿卿的害怕不止是再也见不到他,她更害怕他们的缘分就此散尽。 江觅荷鼻尖酸涩,她哽咽道:“说什么呢!老天不会这么不开眼,不要担心这些,你要坚信,你们总会相遇。” 相爱的人即使经历再多也会一次次相遇,除非是她和燕羡之这样的,不仅今生今世,最好生生世世都不要再有纠葛。 绿卿痛苦万分地闭上眼睛。 但就只有在江觅荷面前她才表现了藏在心里的恐惧和脆弱,擦擦眼泪,她又要去当孩子们的娘亲了。 没有他在,她会好好照顾孩子们。 回到锦箨院,她径直去了东厢房,这些天孩子们一直在这边,澜哥儿也没去学堂,他在娘亲忙不过来的时候主动在这里照顾弟弟妹妹们。 聿哥儿和九哥儿一夜之间变得懂事许多,本来兄弟三个照看弟弟妹妹是很有信心的,但渐渐澜哥儿发现流哥儿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爱哭的小家伙今天哼都没哼几声,先前澜哥儿以为他睡着了,后来九哥儿发现他呼吸有些重,而且呼出的气息很烫。 九哥儿对发热很有经验,他当机立断:“弟弟病了,叫江医女!” 绿卿过来的时候,江医女已经看完诊了。 她慌乱不已看向闭着眼睛的流哥儿:“流哥儿怎么了?” 澜哥儿拉住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率先就是安慰:“只是着凉了,喝喝药就好,娘亲别太担心。” 江医女和绿卿对视一眼,示意她借一步说话。 绿卿心神不定,对澜哥儿轻轻笑了下说:“那就好,娘亲再去问问江医女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你帮娘亲看着他们几个。” 澜哥儿点点头,松开了手。 隔壁房间,绿卿没等江医女开口就抢先问:“是中毒了吗?” 江医女摇摇头,她不责怪绿卿的大惊小怪,这个特殊时期,她小心过头些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中毒,应当就是夜里没照看好。” 别看现在天气炎热,这么小的孩子到了夜里仍然是不能使劲对着凉风吹的。 昨晚绿卿抱了珂儿和她睡,就剩下流哥儿一个由奶娘哄着睡。 她抿起嘴唇,眼底染上寒意。 “多谢你提醒我。”下人趁着她生病,趁她忙不过来,办事就不尽心了。 绿卿冷脸回到屋里,她没让孩子们回避,叫来照看流哥儿的四个奶娘。 “小公子着凉生病,昨夜你们没发现,今早你们也没发现。”她扯了扯嘴角,目光凌厉,“活儿干不下去了是不是?” 她一向是很好说话的,整个锦箨院甚至太子府的人都知道。 尤其是伺候在孩子们身边的奶娘,绿卿尤为看重,对她们也很好,只希望她们能看在她的好上,多对她的孩子尽心些。 可终究是她单纯了,也是她们不知身份了。 “拖下去每个人打二十板子,全部逐出府!” 奶娘们战战兢兢地跪下解释:“奴婢们一直关心着小公子,是因为有大公子们在,所以没能及时发现……” 她话没说完,绿卿冷声截断:“还要怪大公子们?” 奶娘额头上的冷汗瞬间下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掌嘴。” 绿卿发话,曼冬就把几个奶娘带去外面院子里。 她咬着牙先给四人掌嘴,再叫侍卫来打板子。 澜哥儿几个听着外面的刑罚声呆呆看向绿卿,绿卿将他们搂住,说:“娘亲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第295章 草原和公主 一直在路上…… 不说燕扶光,梁非都快无语了,日佳的人不一直就在北疆那边活动吗,怎么走了十天都还没到。 仁钦眨眨眼:“谁说我要回我自己家了?” 梁非一口气哽住,说不出话只好拔剑。 “哎哎哎,别别别……”仁钦讪笑着用手把梁非的剑挡回去,他解释说,“我们当然要先去淖木那狗东西的地盘了,他一死,羿丰比他更贱的东西肯定就要立马争夺他的遗产,我得去抢一抢啊!” 关键公主还在呢,他要是不及时赶到,羿丰那些疯子指不定怎么糟蹋她。 羿丰老家远一些,仁钦保证:“三天,最多三天就到了。” 利剑归鞘,梁非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蚊子了。 仁钦喜欢和功夫好的人打交道,他也不在乎什么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凑上去巴巴地问:“有啥烦恼说来我听听?” 梁非瞥他一眼,他能有什么烦恼,唯独担心自家主子罢了。 一路颠簸着,伤没养好,昨夜忽然发热,嘴里喊着能腻死人的两个字,一听就是在喊魏侧妃。 再这样下去,相思病病入膏肓,神医都恐怕救不了。 他没把自己主子的私事交代给仁钦笑话,但仁钦在这等不正经的事情上有着不一般的灵敏嗅觉。 “和你们太子有关?他怕他这一假死,回去发现府里那些美娇娘就改嫁了?” “……”梁非木木地解释,“应该不存在你说的这种可能。” 大燕和草原上不一样,仁钦的印象中,女人丧夫后十有八九都要改嫁的。 他琢磨了一下,角度清奇地羡慕起燕扶光来:“他死了都不改嫁,他还挺有福气!” 八卦兴起就停不下,仁钦好奇道:“他女人多不多,有几个,都好看吗?小崽儿呢,生几个了,他老大不小了,孩子会跑了……” 这到底关他什么事啊? 梁非被吵得头疼,转身钻进马车看看他主子死没,哦不,醒没醒。 意犹未尽的仁钦咂咂嘴,从梁非这儿打听不到,他又去烦苏渊。 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苏渊懒洋洋地骑在马背上,知道的就尽量满足他,不知道的就含糊过去。 “一正两侧四庶,加上若干侍妾通房,你自个儿掰着手指头算,我也没亲眼瞧过。” 不得了,仁钦数完就震惊了:“那岂不是一年就可以生好几窝?” 这什么畜牲比喻? 苏渊撇撇嘴:“没你想的多,好像就几个,话本子上说好几个孩子都是同一个娘。” “话本子?”仁钦狐疑,“可信吗?都是编的?” 苏渊想了想,点点头说:“多半可信,写话本子的人应该就是京城的,好多细节都对得上,她的话本子传遍了大燕大江南北。” 仁钦暂且选择相信,他继续问:“那他其实只喜欢一个女人了?” 问完,他又觉得不可信:“我觉得不可能,他那张脸长得就是有几十个女人的样子,怎么会像我一样痴情?” 夸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别人一脚? 苏渊呵笑:“头一次听人把丑说得这么自豪的。” 出来那么久了,浓密杂乱的胡子糊了满脸,要不是凭借那出众的傻狗气质,谁认得清他是仁钦? 自认代表了大燕绝大多数人的审美,他瞧见这样的就眼睛痛,公主能看上他? 苏渊的腹诽仁钦听不见,不过他兴致不错,不愿计较这些,他很想知道:“话本子上说没说他有几个孩子?” 苏渊回忆他看过的话本:“三个儿子。后面我就不清楚了。” 说起来怪遗憾的,话本子明显没写完,可他再也回不去了。 “三个儿子?”仁钦挑了挑眉,“身体不错啊!” 也不知道有没有秘诀,他好去讨教讨教。 聒噪的声音一点没有阻拦地顺着风吹进马车,梁非后背发凉,下意识朝燕扶光看去。 “不是我!他问我我没说,我一句都没说!” 敢嘴上八卦主子的私事,他嫌活得太久了吗? 最多心里想想过过瘾就算了,除了仁钦那缺根筋的,谁明目张胆地拿出来议论啊! 燕扶光病情有些加重,没有心情和他计较这些,口头上警告了一下:“想说就说,又不是没命给我发泄。” 梁非:“……属下真的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传信给魏侧妃。” “主仆多年的情谊,口头上的错我能原谅你。” 梁非:“……” “快点说。” “湘云公主未出嫁前与江大小姐玩得不错,或许可以借着公主的名号与江大小姐通信,再转告魏侧妃。” 梁非隐隐有些骄傲,要不是趁着他主子脑子烧糊涂了,也显不出他的聪慧来。 燕扶光细细想了想,觉得可行。 小心些,隐晦些,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不想让绿卿沉浸在悲伤痛苦中不能自拔,让她知道他还好好活着,他也能安安心心进行接下来的计划。 三天一晃而过,仁钦带着人在羿丰地盘边上停下。 他阵仗搞得极大,部族里斗得鸡飞狗跳的人都不得不暂时暂停,一致对外。 仁钦这个不要脸的,张口就来:“你们打什么呢?淖木死了都知道?他说把羿丰交给我都知道?还不快来拜见新首领!” “他娘的!仁钦你怎么没死!” 草原汉子行事粗犷,但能是淖木这般草率的吗?几句话把部族交给另一个部族的人? 就算是,他们也不认,“除非你叫淖木亲自来给我们说!” 仁钦骂骂咧咧:“……居然长了点脑子。” 但那又如何?不听话别说脑子,脑袋直接就割了,显得他们! 他背着双手大摇大摆上前,仗着身高优势俯视他面前蹦蹦跳跳的几个家伙:“老子上哪儿去给你们把淖木那死人找回来?他是你们上一任首领,我是你们新一任首领,你们这帮崽子听话就是了!” “去你娘的,你日佳的最好别来插手我们羿丰的事,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打!” 仁钦大吼一声:“老子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他大手一挥,两边很快陷入混战。 淖木上战场的时候把部族里的精壮都带走了,最后几乎死绝,剩下这些小的小、老的老,谁打得过他? 打到最后,他们不认他这个首领也得认了。 他笑嘻嘻跑到马车前,以主人家的架势厚着脸皮喊:“大舅哥,咱家到了,你下来养伤呗?我让公主来见见你,你们兄妹俩叙叙旧。” 燕扶光:“……” 他见过草原上展翅高飞的鹰、野性勇猛的狼,没见过仁钦这样的狗。 第296章 铁面无私 湘云公主名叫燕秋。 她听人说日佳的仁钦打了过来,吓得当场就要趁乱逃走。 不想半步就被仁钦这家伙拦住,还忽悠她说她太子三哥也来了草原。 淖木一死,他的叔伯兄弟就对她虎视眈眈,燕秋厌恶那些人,可不代表她因此就会认为仁钦是好人。 反正她和亲以来,对这里的男人都没有好印象,无非一直忍着罢了。 她十分警惕,望向仁钦的那双眼里充满戒备。 仁钦想靠近,但是又被她的眼神逼退,他有些着急:“真的!大燕太子不就是三哥吗?他就在那边马车上呢,不过人受伤了……” 她的太子三哥?他们不是说他死在战场上了吗? 燕秋半信半疑,仁钦只好去把燕扶光从马车上请下来。 燕扶光身上的伤口很深,还不能自己走动,他找了几个人抬着他进了毡包。 燕秋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真是她那不甚熟悉但又货真价实的太子三哥! “他不是……” 仁钦邀功似的说:“我心地善良,把他救了回来,没死。” 不管怎么说,燕扶光还活着,这对燕秋来说是最乐意看到的结果。别的暂且不论,她一个和亲公主,背后的国家势力强盛的话,她的日子也会跟着好过些。 她三哥几乎是所有人认定的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 燕秋心绪翻涌,她对仁钦行礼,说:“多谢你救了我三哥。” 仁钦嘿嘿一笑,舒坦了。 燕扶光被移到木床上躺着,燕秋过来见礼。 兄妹俩并不熟悉,燕扶光对她甚至没什么印象。 不过之前燕秋冒着危险把淖木的行踪告诉了他,他心底是有点欣赏这个妹妹的。 “你给的消息很及时,做得很好。” 燕秋有点害怕他,客气回话道:“我是大燕公主,举手之劳皇兄不必客气。” 至此,兄妹俩的寒暄就结束了。 燕扶光额头还是烫的,需要休息,燕秋从毡包出来。 之后,燕扶光留在羿丰养伤,清醒的时候时不时指点仁钦几句,然后仁钦这条疯狗开始了他在草原上的新征程。 九月初,陈思安随灵柩一起归京。 绿卿在看见棺材的那刻,心底最后一丝希望泯灭。 澜哥儿、聿哥儿和九哥儿再也绷不住哭出来。 就连熙和帝当天也来了府上,棺材打开,他亲眼看见里面血迹干涸的碎布,心痛不已。 绿卿站在陈清姿身旁,周边全是哭声,她木然地跟着落泪,不敢去看那棺材里的碎布一眼。 熙和帝情绪波动剧烈,待了会儿就被徐皇后和陈妃劝着回宫了。 自打燕羡之被幽禁,于浅浅真面目被揭穿,徐皇后就被迫老老实实认命。 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安分些,一直稳坐皇后之位的话,往后无论谁继承皇位,都得尊她为太后。 打着这个主意,徐皇后异常关注熙和帝的龙体。 熙和帝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谨慎得不得了。 陈妃幽幽看着徐皇后殷勤伺候熙和帝喝水的样子,她好笑:“皇后娘娘这般小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呢!” 徐皇后手一抖,水洒在了熙和帝的龙袍上。 她扯过手绢慌乱地往熙和帝身上擦,“臣妾不小心的,皇上您没事?” 熙和帝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只要一想到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就难过,尤其送的还是他最骄傲的一个儿子。 他好像听不见徐皇后说的话,什么反应都没有。 陈妃见状意有所指地又说:“皇后在心慌什么?我只是说说而已,瞧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徐皇后冷着脸:“本宫要给皇上换身衣裳,你没事的话就走,别打扰皇上休息。” 陈妃粲然一笑,施施然离开。 不承认不要紧,徐皇后的把柄很好拿捏,早在十几年前她就见识了,还怕揭不开她的真面目吗? 什么都没有,妄想安安心心当太后? 做什么春秋美梦呢! “陈府送来的家书呢,拿来我看看。” 陈思安回京,一定会向她禀报在西北战场上的一切经过。 陈妃盯着那封家书看了许久,她面色不大好看。 原来陈思安并没有亲眼看见燕扶光死? 这种事情也能马虎? 之后,陈妃便给陈思安回了信,让他派人在北部仔细巡查,发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要重视,免得事情出现差错。 陈思安虽然觉得陈妃此举有些多余,但是他姐姐的话他不得不听。 于是乎,他不仅明面上加紧各项把控,暗中还派人在边境周围巡查。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完全在他们掌控之中了。 奈何他们没想到,燕长风对那个位置是真的不感兴趣,他与燕扶光的兄弟情谊也不是做戏。 燕长风查到了陈思安身上,他命人来带走陈思安之前,甚至没有知会陈妃一声。 天牢里,燕长风铁面无私:“据我所知,从北疆到白鹤城那段路,你连续走了差不多一个月。” 陈思安还是那个说辞:“我对北疆地形不熟悉,迷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齐王殿下就这么不择手段要揪你亲舅舅的错?” 他是燕长风的亲舅舅没错,可燕扶光还是他的亲弟弟! “李宽的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燕长风失望至极,“你才是不择手段要去这一趟,想去也就罢了,偏你百般拖延耽搁支援,存的是什么心?” 陈思安还有话说:“殿下好生不讲理,我去得是晚了,但也没有耽搁战事?太子差点战败,是我带着人去挽回局势的。功过相抵,您还要揪着不放?我死了,对陈家有什么好处,对宫里娘娘有什么好处,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他以为陈妃的意思就是燕长风的意思,以为燕长风有意大燕江山。 可偏偏燕长风没有一点想法,“我?我不需要你的好处。” “你谋害李宽,蓄意前往北疆,三弟的死你也不清白,这些我都会一一禀明父皇,由父皇定夺你的罪责。” 陈思安不可置信,他嚷嚷着:“我要见陈妃娘娘!我要见陈妃娘娘!” 燕长风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在陈妃知晓前,就来到了长定殿。 第297章 说不了话 不止熙和帝,匆匆赶回京城的燕清淮还没从他三哥的死讯中缓过神来,乍一听说陈思安的事,气得想立马拔刀去大牢里把他千刀万剐。 陈妃闻讯而来的时候,熙和帝已经让人撤了陈思安的官职。 “皇上!”陈妃一个眼神逼退拦住她的太监,错身进屋,扑通一下就跪在龙床前。 “臣妾的弟弟一心为国,他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燕的事,请皇上收回成命!” 熙和帝咳嗽几声,嗓音嘶哑:“那李宽的事怎么说?他拖延了半个月才赶到战场怎么说?如果这些你都不觉得他做错了,那么朕为什么要花朝廷的银子养这一个无能的人?” 燕清淮焦急万分地插话:“父皇!他分明就是故意害我三哥,怎么会是单纯的蠢!” 燕长风抿抿唇,也说:“李宽一事足以说明他的心思不纯,而且他一个人不熟悉北疆地形,如何带得整个军队偏离方向?北疆驻守的将士,不可能连去白鹤城的路都不认得。” 陈妃孤零零跪在地上,她暗恨燕长风不懂得她的良苦用心,身上留着陈家的血却不懂得报恩。 熙和帝越听越气,忽然迁怒在陈妃身上:“陈妃,你为陈思安百般辩解,意思是觉得朕的扶光死有余辜?” 要不是陈思安用腌臜手段抢了李宽去北疆调兵的差事,要不是陈妃极力在他面前推举陈思安,要不是他轻信了陈妃,会不会他的儿子就不会死? 两条泪痕从熙和帝眼角滑过,他怨起了自己。 “是朕轻信谗言,害了扶光……” 谗言?陈妃心底发笑,用得着他们陈家的时候说他们是忠臣,用不着的时候就回过头来说她说的是谗言。 她低着头,双手紧握,“臣妾恳求皇上查明真相,臣妾相信思安只是太想在皇上面前立功,这才一世情几不得已从李将军手中争抢这次机会。” 她不承认,熙和帝却不在意她的看法。 无论如何,陈思安难辞其咎。 熙和帝下令把陈思安关在大牢,择日处罚。 燕清淮不满这个决定,但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朝廷经不起任何动荡。陈家虽说没有身居高位的人,但上上下下几代人盘踞朝廷已久,熙和帝不得不把这些考量进去。 他憋着一股气参加了燕扶光的丧礼,期间掉了好几次眼泪。 尤其是看见他三哥留下来的几个小崽子,最小的连说话都还不会,最大的也才六岁不到。 澜哥儿这些天哭得嗓子哑了,脸颊瘦了一圈。 他沉默地跪在蒲团上,身后是两个同样沉默的弟弟。 看着这哥仨,燕清淮忍不住偏开脑袋抹了抹眼睛。 来吊唁的人很多,他们每个人都说节哀,澜哥儿一遍遍听着,心底的悲伤不会减退半分。 接受父王不在世上这个事实,对他来说不是一时的难题,可能究其一生也难解。 绿卿忙着丧礼上的事,心又系着刚病好的流哥儿,她自己没有察觉状态越来越差,直到丧礼结束,不经意一个起身,眼前漆黑一片,晕倒在了地上。 等她醒来之后,发觉说不了话了。 陈清姿担心得不得了,忙问江医女:“怎么回事?” 江医女只能告诉她这是心病,极致悲伤后会有失语的症状。 绿卿张张嘴,想说话,却无能为力。 “那怎么样才会好?” 陈清姿焦急得不行,可江医女说不准。 “那也不能不管,你写个药方!” 江医女点点头,去了外间写药方。 绿卿尝试了几下后放弃了,她示意寄琴取来笔墨,在纸上写:姐姐别担心,会好的。 陈清姿唰地落泪,她对绿卿说:“向前看,还有孩子们在。” 绿卿点点头,她也知道要向前看,她也知道她还有孩子,可总是不自觉想起他,想见他。 澜哥儿几个得知绿卿说不了话,又哭了一场,绿卿手忙脚乱地抱抱这个,亲亲那个,可不论她如何焦急,她还是发不出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澜哥儿一把抱住绿卿,拍着她的后背,“我问过江医女了,娘亲会好起来的,不着急。” 绿卿顿了顿,她写道:对不起。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让他们还没从上一场悲伤中走出就要继续为她担心。 “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为什么对不起呢?娘亲会好好陪着我们长大的,对不对?” 面对澜哥儿的问题,绿卿十分坚定地点头。 她一定会陪着他们的孩子长大,亲眼看着他们长大成人。 她写:娘亲会陪在你们身边。 澜哥儿亲亲她,眼睛湿漉漉的:“娘亲好棒的,娘亲只是累了不想说话而已,我们都知道的。” 从此,家里只有澜哥儿一个识字的可以和绿卿交流。 聿哥儿和九哥儿每次都要拿着绿卿写的字拿去找别人帮忙。 一来二去,九哥儿手不离书,他尽力学,多学几个字或许就能看懂娘亲说什么了。 而绿卿,她开始做梦。 每晚都梦见燕扶光,有时候一晚上梦见他好几次。 有时梦见他骑在马背上气势汹汹的模样,有时梦见他带着笑和身旁人说话,有时梦见他沉默伫立在一片黄沙中的背影…… 但绿卿最害怕梦见的是他胸膛中箭的样子。 每次做这个梦,她一定会满身冷汗地醒来,梦见的次数多了,她仿佛能感受到那温热滑腻的鲜血,能摸到他疼得颤抖的身躯,能感受他的痛苦。 夜风狠狠扫过,树叶快速枯黄,今年院中的鸟儿已提前许久去南方过冬。 寄琴她们在江医女的嘱咐下尽力和绿卿多说话。 曼冬关上窗,说:“天一冷鸟儿都飞走了,等到来年暖和了,它们就该回家了。主子,您爱护它们,它们都知道呢,咱们锦箨院的鸟儿,每年都会回来。” 绿卿怔怔站在游廊下,她心底生出强烈的欲望。 ——她要去西北看他。 他永远留在了那片沙漠中,带回来的仅有几块碎布,而他再也回不来。 鸟儿怕冷所以南飞,她也害怕。 害怕他孤单。 第298章 去看他 决定好,绿卿就告诉了陈清姿。 “马上十月,西北现在都在下雪了,路途艰难,你怎么去?” 绿卿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肯定要去这一遭的。 她等不了来年,即使风雪交加,她也要去的。 陈清姿说不动她,而且她明白,她阻止不了绿卿。 绿卿要是不去一趟西北,她永远都好不起来,是以陈清姿索性随了她,还主动提出照看澜哥儿几个。 “那你就放心去,我会把孩子们照顾好,我们等你回来。” 绿卿感激她,回去就和澜哥儿几个商量这件事。 澜哥儿首先问:“娘亲,路上危险吗?” 绿卿也没去过,她如实回答不知道。 “那您带上侍卫和无霜姐姐。”他有模有样地安排,“我会在家中看好弟弟妹妹,您去看父王的时候顺便帮我带句话,就说我长大点就去看他。” 他很懂事,并不哭喊着不让绿卿出门。 绿卿很庆幸有这样理解她的孩子,她抱住澜哥儿,盯着他那双像极了他父王的眼睛笑了笑。 聿哥儿和九哥儿听哥哥的,哥哥说会好好在家等娘亲回来,他们便也不哭闹,只是一个劲儿要求绿卿在路上照顾好自己。 绿卿郑重地点点头。 她想尽快出发,在此之前找到江觅荷、祝清嘉两个告别,然后拜托她们帮忙多照看一下府中。 江觅荷心疼她,答应得很干脆:“你放心去,我隔几日就去看看。” 祝清嘉也说:“我让我家王爷多关心关心澜哥儿几个,魏姐姐放心。” 匆忙安排好,绿卿就带上一队侍卫和无霜离开了。 宫里熙和帝得知此事,没有怨她不在府中好好守孝,他叹息道:“魏氏是个有情有义的,她去看看扶光也好……” 陈妃过后就派人跟着绿卿,她疑心重,“魏氏一刻等不了的要去西北,我怕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燕扶光根本没死,你们跟紧她,发现任何异常马上禀报。” 陈思安是完了,现在还关在大牢里,任陈家的人如何求情,熙和帝都不管不顾。 陈妃心想,她必须加紧推进他们的计划了,否则陈思安恐怕熬不住了。 北部草原,羿丰老巢,仁钦新家。 仁钦费了大功夫绑来一个大夫专门给燕扶光治伤,燕扶光在每天三顿药汁的滋养下,伤口终于开始渐渐愈合。 淖木死了,燕秋这样的和亲公主并不能借此回到自己的国家。比起被淖木那些狼心狗肺的叔伯兄弟糟蹋,她权衡后顺势接受了仁钦。 这下,仁钦叫起“三哥”也就越发得心应手了。 为了避免身份暴露,燕秋也跟着唤他三哥。 “三哥,你好些了吗?这是仁钦抓回来的鱼,我炖了鱼汤,你喝一碗。” 草原上的吃食与他们在大燕的吃食很不一样,刚来的时候燕秋吃不惯,到了现在也受不了每顿牛羊肉的生活。 她心细,怕燕扶光也吃不惯,所以尽量自己下厨做些符合他们大燕人口味的食物给燕扶光,帮助他早日痊愈。 燕扶光大大方方接过:“多谢,你有心了。” “三哥不必多礼。” 在一旁看着的仁钦受不了了,“你们怎么这么客气啊?谢谢不客气谢谢不客气,这两句话你们每天少说都要讲个十次八次的,累不累?” 燕秋掐了他一把,示意他闭上他的臭嘴。 仁钦马上就跟吃了蜜似的,闭上嘴站到燕秋身后,当起了文静害羞的小媳妇。 喝着汤,燕扶光望向燕秋:“可否请你帮个忙?” 他想今早给绿卿去信,不想她整天以泪洗面,伤心过头。 燕秋:“三哥请讲,我能帮的一定尽力。” 燕扶光就把之前梁非说的办法说出来了。 燕秋听说过她三哥府里有个魏侧妃,极为宠爱,孩子都与之生了好几个。 她以为魏侧妃与后宫宠妃没有不同,以为燕扶光和熙和帝一模一样,现如今看来,好像不是一回事。 她三哥说起魏侧妃的时候,凌厉冰冷的线条都会柔和下来。 “你与江觅荷通信,让江觅荷去太子府知会一声。” 燕秋答:“好。”然后她想到了什么,问道,“三哥要不要给魏侧妃带话?” 燕扶光手指微动,他摇了摇头:“不安全,还是算了,信上的内容很可能被人看了去,你写的时候注意些。” 京城中的人一旦察觉他没死,首先就会对太子府的人发难,而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又会是她和孩子们。 燕扶光远在千里之外,不敢把他们置于险境。 燕秋下去琢磨怎么把消息隐晦又准确地传给江觅荷,仁钦猫着腰跟在她身后进了毡包。 “你来做什么?”她斜斜睨他一眼,摆开笔墨纸砚。 “我来看你啊。”仁钦嘿嘿一笑,坐在燕秋身边,“你读了不少,可真厉害!”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就是怎么看燕秋都觉得她不同寻常。 燕秋被夸得耳朵红,她转移话题般自言自语:“我到底怎么写才好呢?” 仁钦给她出主意:“就写你们两个才听得懂的话呗,小姐妹之间不是有许多小秘密吗?你一说她就能明白那种。” 他还挺有经验,燕秋多看了他两眼。 最后写好了,来来回回检查好几遍她还是不放心,找到燕扶光让他亲眼看看。 “三哥你看这样行吗?” 燕扶光瞧了瞧,让她在信上落了“照临”两个字,他怕他的字迹被人发现。 燕秋还没问,仁钦就帮她说出了口:“啥意思?” “你别管,拿去太子府,她会明白。” “她”是谁已经不言而喻,燕秋不敢打听她三哥的私事,乖乖听话不多问。 仁钦缺根筋,非要问个明白:“这是你俩的情话?” 他单纯想多学学,草原汉子嘴笨,他怕燕秋永远都不喜欢他。 而且燕秋是大燕人,应该更喜欢大燕男人那种调调,恰好他身边只有燕扶光一个有妻有子的大燕男子,他决定逮着他一个人薅。 “那两个字啥意思?教教我呗?” “夫妻间的情话,是不能拿出来与旁人议论的。” “为何不能?情话而已,之前他们还说床上的事呢!” 粗犷且不讲究的仁钦不明白大燕人的含蓄,燕秋听他把这些话挂在嘴上,羞恼地转身走了。 燕扶光幸灾乐祸地笑话他。 仁钦不怕被笑话,他道:“笑就笑,至少我媳妇在身边,有些人啊,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燕扶光:“……等我好了再和你算账,你且等着。” 第299章 殿下我想你 和陈清姿说的一样,从京城越往北,路上就越冷。 才九月底,这里的风就显得不近人情。 这些天来,绿卿很少休息,途经驿站的时候略微休整一晚,第二天天一亮接着赶路。 她穿的是男装,刻意把脸抹黑,又一直不说话,路上并没有人多关注她。 无霜随行在侧,每走一段路,她都在等绿卿坚持不住休息,可绿卿从没有一次主动停下,仿佛她身体里的能量可以一直向前。 荒芜人间的地界,已经连续走了三个时辰,无霜勒住缰绳,对绿卿说:“主子,咱们歇歇吃点干粮。” 绿卿点点头,姿势熟练地翻身下马。 这些天一直在马背上颠簸,两条腿磨破皮了她就胡乱擦擦药膏,第二天继续。 无霜瞧了瞧她那双粗糙了不少的手,抿抿唇说:“还有七八天才到,山的那边大雪覆盖,可能会延缓一点进程……” 绿卿静静听着,最后看着无霜点点头。 她不怕风雪,只是辛苦无霜他们陪她来这一趟。 等她去看了燕扶光,回到京城再好好给他们奖赏道谢。 绿卿嚼着干巴巴的馒头,打开水囊胡乱灌了两口,带上一行人继续赶路。 燕秋的信一时半会儿送不到京城。 燕扶光开始了漫长的等待,而他不知道的是,信抵达京城的时候,绿卿肯定都到西北了。 那封信绿卿注定不能第一时间看到了。 梁非见他主子又怔怔地坐着发呆,不必多想就熟练地宽慰:“还有几个小主子在,魏侧妃不会一蹶不振的。” 然而,等燕扶光两眼无光地转过头来,他发觉一蹶不振的那个人竟然就在眼前。 “呃……主子您昨晚没睡?” 眼睛周围那么明显的一圈,难不成被鬼压床了? 奈何不是鬼压床,却比鬼压床还让燕扶光难受。 “做噩梦。” 连续几天梦见绿卿,梦见她哭,各种各样的哭。 每次醒来他心口都疼着,找了大夫来看也不是心疾。 梁非私下里琢磨是不是该找个巫师来给他做做法,仁钦却笑他不懂成了婚的男人。 “做法?做什么法能把他的心上人变到他身边?” 他贱嗖嗖地出主意:“不如你辛苦一趟,跑去把他的心上人接来,这样相思病也就好了。” 接是接不来了,梁非现在根本不能随意踏进大燕的疆域,陈妃暗中派来北边巡查的眼线数不胜数,瞧见他还活着,顺藤摸瓜就能把燕扶光摘了。 燕扶光的噩梦一直持续着,直到有一天,他居然梦见绿卿出现在了白鹤城里。 醒来后,燕扶光坐不住,他决定去北部边境线外探查情况。 “下这么大的雪,你伤还没彻底好全,出去万一遇到敌人怎么办?” 仁钦呼噜一把脑袋:“北面那么多部族,我还没全部收拾完,你出去谁说得准会不会当成我的人,再把你杀了。” 燕扶光动动腿脚:“休养了一个多月,再不活动活动,我快废了。” 他穿着打扮随了草原汉子的习惯,狼皮裹在身上,骑着马就准备离开这片草场。 “天寒地冻的,你死外边怎么办?谁给你收尸!” “白鹤城剩得有我的旧部,一直窝在草原不是回事,来年春天我肯定是要打回去的,趁着大雪他们放松警惕,我刚好过去看看。” 梦见绿卿之前,他就有想去白鹤城周围打探消息的想法。 再一梦见绿卿,不管是真是假,他总挂念着想去亲眼看看。 梁非追过来:“殿下,你进不去城里,如何与剩下的人联系?” “多逛逛就找得到办法了。” 他对白鹤城十分熟悉,乔装打扮一番,试试能不能摸进去。 “那属下随您去!” 梁非也想到了,燕扶光最晚明年春天要回大燕,除了仁钦的帮助,大燕境内也需要人与之接应。 韬光养晦不是坐以待毙,事先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面实行起来才更加顺利。 雪大路难行,大约二十天后,燕扶光赶到白鹤城时,绿卿已比他提前一个多月住进了城内的飞天客栈。 他们运气好,刚进入西北境地,后面大雪就把山路封了,要是晚些日子出发,绿卿就算执念再深,也进不了西北。 由于大雪封了回京的路,他们只好明年春天再回程。 所以绿卿还可以在西北停留两三个月。 她再次去了那片沙漠,黄沙被白雪覆盖,地面看起来十分柔软。 她笑了笑,蹲下在那上面堆了七个小雪人,每个都只有她巴掌那么大,并排站在一起。 堆好后,她自己欣赏了会儿,然后不在意地随地坐下。 眼前的沙丘白茫茫一片,太阳照射下,看得见风经过的痕迹。 殿下,我来看你了。京城现在肯定也在下雪,不过我私心里觉得那里的雪没有这里的好看,也没有这里的干净柔软。 澜哥儿说他长大点来看你,他现在读书十分用功,夫子们每天都在夸他,我也很开心他没有因为你的离开一直陷在悲伤中,我想,你也更希望澜哥儿往前看是不是? 聿哥儿和九哥儿本来就是乖孩子,现在更是乖巧懂事,都会帮着照顾弟弟妹妹了。聿哥儿说他要好好读书,每年写了信给你寄去;九哥儿说他长大了一定要来白鹤城,他想见识殿下年轻时候的风采,他很以你这个父王为荣。 还有珂儿和流哥儿,珂儿香香软软的,抱着睡觉又暖和又舒服,我很喜欢和她睡;不知道是不是你在梦里教训了一顿流哥儿,他现在不怎么喜欢哭嚎了,每天胃口很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 到最后,绿卿向后一躺。 阳光刺眼,她捂住的眼睛滑出湿漉漉的痕迹,她在心里说:殿下,我好想你。 第300章 城南城北 雪山和枯草成就了西北冬日的凛冽,荒芜与辽阔一同挤进人们的眼里。 只要不是极端天气,绿卿几乎每天都会去那片沙漠,她不怕冷不怕冻不怕麻烦,乐在其中。 能靠近他一点,她心里的伤痛就少一分。 不过今天不凑巧,漫天大雪洋洋洒洒而下,地面被冻得又干又硬,刮过来的风就像一把把刀子,能割伤人的脸颊。 无霜望窗外看了看:“主子,今日您就在屋子里歇歇,我让人煮了粥你喝了暖暖身子,还有你手上的冻疮,我去医馆寻了点药膏……” 西北的冷她不习惯,还在路上的时候一双手就开始长冻疮了。 绿卿摊开两只手打量了一下,手指上的疙瘩红肿发扬,她点点头,对无霜笑了笑。 无霜尽量说点让她开心的事:“客栈里住着许多商客,他们明年才从这里出发,掌柜的说大家就凑一起过个热闹年。今年咱们回不去,正好感受感受这边的人是如何过年的!” 绿卿放下茶碗,还是点头。 “对了,我们从京城出来就有人一直跟着,他们现在和我们住在一个客栈。” 无霜很早就发现他们了,但是绿卿急着赶路,她不好多生事端。 而且这些人只是跟着,不动手,想来受人指使跟踪他们。 现下闲下来,被人盯在眼皮子底下就很不爽。 “主子,如何处置?” 绿卿毫不犹豫,在纸上写了一个字——杀。 下次她再去沙漠,这几个人肯定会跟着去。 无霜心里有数了,“好,我知晓了。” 这里是城南客栈,来来往往的客商很多,有些客商带着舞姬,兴起时会让她们在屋子里奏乐跳舞。 无霜他们还去看过几次,绿卿每天除了去沙漠,她很少踏出房门。 大雪天,带了舞姬的客商院子里传来笛声,绿卿在这些声音里睡了一觉。 屋外雪花缠成一坨坨坠下,燕扶光和梁非在靠近白鹤城的时候遇见一个出关回程晚了的商队。 他们跟在商队后面摸进白鹤城,一同住进城北的客栈。 梁非搓搓手,哈出来一口白气:“主子,我去试着联系之前的人?” 燕扶光脱下狼皮,倒了一杯热水灌下,他抿唇道:“先歇歇。” 现在还不清楚京城的情况,他不仅要联络从前的人,还要看准时机,将京城的奸人捉拿。 京城。 比起西北的大雪,京城的雪来得温柔许多。 细小的雪粒覆上长定殿屋顶的琉璃瓦,红色宫墙和白色屋顶于寒风中庄严伫立。 燕长风几乎每日都守在熙和帝身边,随着熙和帝精力越来越不济,燕长风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朝廷上下催促立储,熙和帝明面上应了,可一下朝,他便绝口不提此事。 最着急的便是陈妃,她试探了又试探,熙和帝没有透露半点风声。 “长子废了,三子死了,剩下我的长风是年纪最大的,皇上为何不把皇位交给他!” 陈妃阴狠一笑:“那就别怪我不仁不义了!” 她不会亲自对熙和帝做什么,毕竟想稳坐江山,就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好在恨不得熙和帝早点去死的人从来都不止她一个,凤仪宫那位,在大皇子还没作死前,就有这个心思了。 这可真好啊,徐皇后做的那些,正好当他们母子的铺路石! 当晚,燕长风见熙和帝情况不太好,咳嗽起来停不下,他马上传了太医。 陈妃带着俞海去了熙和帝的寝殿。 太医们面色凝重地诊脉,屋内静得连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忽而,熙和帝喷出一口血,太医们大惊失色。 燕长风惊愕失色地上前扶住熙和帝:“父皇!” 熙和帝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看他,哑声道:“没事。” 怎么会没事! 燕长风慌不择乱:“李太医你快点过来啊!” 太医抖着手给熙和帝施针,好一会儿后,熙和帝沉重不顺畅的呼吸才渐渐恢复。 但随之而来是一个令燕长风后背发凉的消息——经诊断,熙和帝得的不是怪病,他是中毒了。 饶是燕长风此等翩翩公子也忍不住发火:“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之前说父皇染的是风寒,后来喝了那么多药不见好!中毒?为何你们现在才诊出来!” 太医大气不敢出,这种毒药世所罕见,前期根本诊不出来,到了后期,就算诊出来也没办法了。 但他们不敢把这话对着燕长风说,一个个垂着脑袋,心快跳出了嗓子眼。 陈妃此时就像个菩萨,她温声道:“既是中毒,你们先看看中的什么毒,要给皇上用什么药。我去查谁给皇上下的毒,找出来一定诛她九族。” 说罢,她抬手示意身后的俞海:“最近都是你伺候皇上用药,没早点诊出中毒你也跑不掉,先去给皇上瞧瞧,本宫后面再找你算账!”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凤仪宫,徐皇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妃心里冷笑,她用手绢假惺惺地擦了擦眼角,“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咱们皇上的怪病并非风寒导致,是被奸人下了毒!现在我已让太医们极力想办法为皇上解毒,但还需查出背后下毒的人是谁,还望皇后娘娘协助一二!” 徐皇后身子一晃,差点站不住。 她惊慌失措道:“中毒了?中的是什么毒?太医们能给陛下治好吗?” 装得真像!陈妃也跟着装:“中的要是寻常毒药,这么多太医不会一时半会人没办法。”她刻意停顿,而后靠近徐皇后耳畔,“不过我瞧着,皇上的症状怎么有些像之前昭贵妃死前那段时间呢?莫名其妙会掉眼泪,做噩梦……” 徐皇后脸色苍白,她勉强保持镇定:“昭贵妃是病逝的,不是中毒,你记错了。” “是吗?或许时间隔得太久,记不清了。”陈妃凝视面前六神无主的人,“不过,皇上的症状看起来确实比昭贵妃轻一些。” 为什么会轻一些? 陈妃哼笑,谁叫她那没用的儿子中途把自己作死了。 不然徐皇后到了后来不会选择停手,以保全她至少太后的位置。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没有儿孙不说,还是加害熙和帝的凶手,她没有资格当太后! 就算后来停手也挽回不了了! 第301章 让人恶心 熙和帝中毒,陈妃在宫里全力寻找凶手。 最后到底是查到了凤仪宫这里。 “皇后娘娘别怪罪,我只是听说之前皇上经常喝您这里小厨房做的汤,不知是什么汤这么好喝,皇上不来你也要派人送去。” “皇上一向喜欢本宫这里煲的汤,什么汤不要紧,重要的是皇上喜欢,陈妃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自然是为了皇上。”陈妃缓慢向前,她和徐皇后差不多高,视线相对,她抬起嘴角,“有人举报,皇上喝的汤里,被放了东西。” 徐皇后高声呵斥:“是谁造谣?!给本宫把人揪出来,本宫成全他想死的心!” 陈妃讥讽笑道:“人当然不能给皇后,我准备让人搜一搜凤仪宫,皇后请让让。” 证据什么的,就算她提前没有,但只要动动手脚,不就有了吗? 徐皇后想不到,她十多年前给昭贵妃下药,早就被陈妃察觉。 十四年来,她一直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刻意彻底扳倒徐皇后的机会,一个刻意取她而代之的机会。 徐皇后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谁给你的胆子敢搜查本宫的宫殿!陈妃,你认清自己的身份!” 如果她做过的事被查出来,那徐家怎么办?她自己怎么办? 一切只怪她生了个没用的儿子,无法为徐家争取荣耀不说,害得她也跟着过上胆战心惊的日子。 徐皇后脑海中思绪翻涌,奈何她阻止不了决心坚定的陈妃。 入宫那么多年,陈妃活在徐皇后之下已经太久,她迫切地想把徐皇后的丑恶面目在熙和帝面前撕开,以此体现她的温柔善良。 只要排除徐皇后这个隐患,就算熙和帝不会立她为后也无关紧要,她的儿子一旦继位,她就是大燕最名正言顺的太后。 吵吵闹闹一阵,侍卫在凤仪宫“搜”到一个瓷瓶。 陈妃将其带走给太医院一众太医分辨,发现瓶中毒药与燕扶光揭发燕羡之恶行时交给熙和帝的毒药是同一种。 她想了想,说:“用这种毒药,是不是制成一种新的、毒性更大的毒药?” “这……臣等对这种毒药不熟悉……” 陈妃又提点了一下:“熙和三十三年,昭贵妃病重,看起来是忧思郁结于心,最后缠绵病榻不起,但我总觉得奇怪,一个人为何会无端每天陷入悲伤难以自拔,自己折磨自己……” 她这样一说,聪慧点的太医就联想到了,“皇上前段时间的症状和昭贵妃当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熙和帝没有严重到昭贵妃那样的程度。 一旦有一个人想到,后面就容易多了。 陈妃志在必得,她带着证据来到熙和帝床前。 面对越来越憔悴苍老的熙和帝,她没有半点委婉,很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当着燕长风、燕轻舟和燕清淮的面,陈妃冷静给熙和帝汇报:“臣妾已经查到了毒药来源,不巧……在皇后娘娘那里找到的,据太医们说,毒药与之前大皇子刺杀太子的是同一种……” 熙和帝半倚在床上,闻言蹙眉:“皇后?” “是!人证物证俱在!” 她把从凤仪宫收买的人带上来,又让太医辅助说明了她拿到的毒药和熙和帝重的毒之间的关系。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妃很兴奋,她想,这下熙和帝该废了徐皇后! 但熙和帝反应很奇怪,他不像是不相信陈妃这些证据,可又没有任何与徐皇后算账的意思。 甚至他没有露出任何诧异、失望之类的表情,他好像很平静地接受了。 陈妃着急了,她继续揭露徐皇后:“您知道为何太子回京后为何很长一段时间后院没有人怀孕吗?” 熙和帝这才朝她看去。 见他在意,陈妃升起一点信心:“皇后娘娘慈母心肠,每个进太子后院的女子,她要么接进宫来让嬷嬷教导,要么就派宫里嬷嬷去府上,但她实则是借着调教遮掩她命人给那些女子下绝子药的事实!” 绝子药,熙和帝嘴唇动了动,“她为何这么做?” “谁不知道您最喜欢的儿子是太子,她最怕的就是太子抢先大皇子生下皇孙!可是千算万算,算漏了魏氏,所以这才有太子府的几个小主子出生!” 徐皇后为了不让燕扶光有孩子,无所不用其极,派去的嬷嬷会在教导结束前找机会给每个人都服下绝子药。 不知道为什么魏氏没有被绝子药迫害。 殿内陈妃在一一细说徐皇后的罪行,门口徐皇后要推开太监闯进来为自己辩解。 “皇上!您不要听陈妃胡说,臣妾绝对没有做这些事!皇上!” 熙和帝捂着心口咳嗽,触目的鲜红在手绢上散开,他攥紧手,眼底最后一丝期冀消散。 “将皇后带回去,收回凤印,往后不得踏出凤仪宫半步!” 徐皇后被人拖走,陈妃不可置信,这就完了? “皇上,皇后娘娘……” “你为了朕好,朕明白,不过国家动荡对我大燕子民来说不是好事。”他点了点陈妃买通的那个证人,“杀了,下毒一事是她一个人所为,与旁人没有半点瓜葛。” “至于绝子药一事,或许是陈妃你弄错了。” 陈妃呆住了,她费这么大力气,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皇后娘娘所作所为都可以被皇上包庇的话,大牢里,臣妾的弟弟是不是也能原谅了?所有谋财害命的罪人,岂不是都可以得到皇上的原谅!皇上,您不公平!” 从前宫里谁都说死去的昭贵妃才是熙和帝的最爱,陈妃在今天之前也是这样以为的。 但现在回头看看,熙和帝对昭贵妃真正的死因再三含糊,他又是在保护谁? 徐皇后一而再再而三作恶,他哪次不是选择包庇原谅? 陈妃觉得讽刺,她从地上起身,直直站在熙和帝面前:“您让臣妾觉得恶心!” 他们两个要是两情相悦不干扰谁也就罢了,一个朝秦慕楚装得深情大义,一个心思恶毒仗着有人包庇为所欲为。 呵!一丘之貉罢了,都是让人恶心的东西! 陈妃拂袖而去。 不止陈妃对熙和帝的决定难以理解,燕长风三个也接受不了。 龙床前的人一个个离开,熙和帝独自躺在床上。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徐皇后的父亲对他有恩,他答应过会好好照顾爱护她。 他们是少年夫妻,一路走到现在不容易,纵使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可熙和帝认定,徐皇后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只是,他对不起他的扶光…… 第302章 沙漠相遇 等了几天,雪暂时停了。 绿卿今天准备去沙漠看燕扶光,她和无霜他们才从客栈出来,身后就有几人鬼鬼祟祟地跟上。 她给了无霜一个眼神,让她到了沙漠再动手。 无霜点点头,当没发觉身后的人,一行人朝着目的地而去。 出这趟门,绿卿不仅对骑马熟练了,来到西北,她还是适应了骑骆驼。 刚来那阵,就看见这里来往的大多数人很少骑马,反而骆驼占多数。 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这边有大片大片的沙漠,骆驼在这里更有优势。 绿卿坐在驼峰中间,戴了帽子和手套,面上还用布围着防止脸上的皮肤被寒风割裂。 到了她来过许多次的地方,绿卿下了骆驼。 她没管无霜他们,走到有太阳照射的沙丘顶上,坐下开始捏雪人。 身后,无霜几人将一直跟着他们从京城到达西北的贼人擒住,温热的血迹蔓延在一片素白之上。 想了想,无霜怕这些脏东西碍了他们太子殿下的眼,打发人把这几人拖去远处挖雪埋住。 做完这一切,她抬眼向上看去,只看得见绿卿的背影。 出京前,大家都在担心绿卿的状态,生怕她悲伤过重,路上就生病或者出现什么意外。 可无霜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反而觉得这趟来对了。 真正接受太子殿下战死,是她亲自来到西北,亲眼看见这片沙漠的时候。 一旦心里没了再多不切实际的期冀,越能从中慢慢走出来。 无霜长长叹了口气,送回京城的就是一些碎布,尸体都没有,不怪魏主子不甘心。 她也一样,来了这里,才真正地明白,他们殿下是真的没了。 绿卿坐在雪地里堆雪人,无霜蹲在沙丘下面唉声叹气,那几个拎着贼人尸体去掩埋的侍卫见了鬼。 今天天气不错,燕扶光和梁非就从客栈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到了沙漠里。 就快到了淖木当时被射死的地方,梁非嘟囔着晦气,紧接着就在雪地上瞧见了一串新鲜的血迹。 他紧了紧喉咙,“这地方有点邪门,怎么都爱死在这里?” 燕扶光也瞧见了,他眸光微缩,踩着雪嘎吱嘎吱往前走,“过去看看。” 于是就出现了这一幕——侍卫们大惊失色,来不及管贼人新鲜热乎的尸体,面前这两个大白天就出现的鬼魂吓得他们魂飞魄散,四处奔逃。 “鬼啊!殿下放过我!梁侍卫别杀我!” “别杀我们!别杀我们!我们一路保护魏侧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燕扶光一震:“站住!你说和谁来的?” 梁非几步跑过去,拽住侍卫的手,笑道:“我没死,殿下也没死,不是鬼魂,你们别叫啊!” 侍卫颤抖着感受了一下,是真实存在的人,有影子,手心也有温度。 但他们还活着给他的震惊不比看见他们的鬼魂少。 “……怎、怎么没死……” 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呢!梁非一脚把他踹得啃了口雪。 “先回答殿下的话!” 还真别说,侍卫们就熟悉这样的梁非,他感觉心安不少,快速说道:“属下们十月护送魏侧妃来西北,侧妃来看殿下。” 梁非朝燕扶光望去,又问:“侧妃现在在哪里?” 侍卫指了指方向:“打听到殿下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侧妃就经常过来。” 燕扶光抬脚就走,半点等不了。 翻越几个沙丘,他看见了背对太阳坐着的绿卿。 守在下面的无霜惊得说不出话。 然燕扶光也没什么好和她说的,径直路过无霜,一步步走到绿卿身后。 她以为来人是无霜,没在意,坐着动都没动。 不过慢慢的,她发现影子好像比无霜的身形高大许多,她转头看去。 眼前的人是她的殿下,她的燕照临。 她以为面前的人是幻象,伸出去的手倏地收回,害怕碰到就消失了。 可猛然看见影子,绿卿手开始颤抖,她仰着脸一错不错地盯着立在她身旁的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上了他的衣角。 是真的! 绿卿来不及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面前,眼泪夺眶而出。 燕扶光把她从地上拽起来,紧紧拥入怀中。 “珍珍,我没死,我还活着。” 燕扶光捧着她的脸,一下下亲着她露在外面的眼睛。 绿卿使劲抱着他,一点不愿意松开。 “珍珍,你怎么找到西北来了?侍卫们说你是来看我的,死讯传回京城的时候,你伤心坏了?” 他有许多话想对绿卿说,可他忽的发现自见面开始,绿卿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他以为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毕竟本来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可渐渐的,那种怪异越来越明显。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温度互相传递,燕扶光笑着哄她:“你抱着的人是我,我身上是暖和的是不是?珍珍,我没死,你看到的、抱着的,都是真的。” 失而复得,绿卿高兴得难以自抑,她笑着回应了燕扶光一下,踮脚亲亲他,复又埋进他怀里。 燕扶光压下心底那点怪异,他看着绿卿堆的几个小雪人,笑着问她:“你捏的是我们一家人吗?” 绿卿点点头,两只手都牵住他。 燕扶光注意到她手上那些冻疮,心疼得厉害。 “我们回城内再说。” 他搂着她往下走,无霜上前打量了一下两位主子的表情,交代道:“殿下刚才看到的那几个死人,是从京城一路跟着我们到西北的,现在已经解决了,殿下不会暴露。” 燕扶光点头:“正好,我这几天都在城内打探消息,先回去。” 他跟着绿卿回了她住的城南客栈。 一路上,她的眼睛几乎长在他身上,仿佛一眨眼,他又要消失一样。 让她坐在椅子上,燕扶光说:“你身子弱,该注意点的,方才还坐在了雪地上,我去叫客栈的人烧水给你泡个脚好不好?顺便让人端姜汤来,你喝了暖一暖。” 其实,他是想趁机出去问无霜几个问题。 绿卿不让他去,她摇着头拉住他,眼眶红彤彤的,表情可怜巴巴。 燕扶光不忍心,他把绿卿抱坐在腿上,密不透风地环住她,好声好气地试探:“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不想和我说话?” 不然怎么一直不叫他? 第303章 没羞没臊 燕扶光没往其他方向想,更别说猜出绿卿不说话的原因。 他急切地一个劲儿认错:“当时情急,不得已出此下策。而且我发现陈思安有问题,京城里的人我已不能全部信任,最好的办法就是趁机让那个贼子冒出来,我才好将人抓住。” “珍珍,我准备最晚明年就回京的……” “还有,我请湘云公主给江觅荷去了信,算着你能看到,没成想你来了西北。” 绿卿仰头看着他,双手勾在他脖子上向下用力。 燕扶光配合着俯身,轻柔缠绵的吻瞬间抚平他急躁的心。 她没有生气,她的殿下还活着,而且好好地出现在了她面前,她怎么高兴都不够。 可是,她说不了话了。 见着他后,好几次她尝试着开口,可结果还是一样。 绿卿亲了他好久,然后指挥他去取了笔墨过来。 她在纸上写:我不会生殿下的气,只是不知为何说不了话了,殿下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说不了话?! 燕扶光心焦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又看见绿卿最后写的半句话。 心里的酸涩蔓延,出口的音调沉缓沙哑:“珍珍,你知道你是我的珍宝吗?”他怎么会嫌弃她? 绿卿抿唇微笑,她就知道他不会嫌弃。 她继续在纸上写:没事,江医女说会好的,不能说话只是一时的。 她的殿下都好生生出现在她身边了,她有一天一定能再次开口说话的,时间问题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漆黑的双眸沉着戾气,那些个没长眼的,趁他不在,欺负他的珍珍? 这还真不是。 两个人心意相通,绿卿看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又写:忽然这样的,殿下,是我太想你了。 暂时不能说话没关系,她想念的人就在身边。 绿卿不想听他自责愧疚,踮脚撒娇般往他唇边蹭,软软的表达她的开心。 无霜让小二送来的热水打破了两人暧昧的氛围。 燕扶光抱起她放在椅子上,端着装了热水的盆放在她脚边,然后很自然地褪去绿卿的鞋袜,将她一双生了冻疮的脚放进热水里。 “难受吗?” 来之前,她并不知道他还活着,就算他死了,她也会冒着风雪来西北陪他。 燕扶光心口满满胀胀的,他抚摸着那些冻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绿卿摇摇头,这点难受不必放在心上,她好庆幸来了西北。 泡了脚,燕扶光把她挪到床上,扯开厚厚的被褥将她裹住。 “我去找药膏来给你涂一下。” 交代之后,他就要离开。 绿卿挣开被褥扑过去,死不放手。 她总觉得眼前这些都是梦,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她不想离开他身边半步。 看出她眼中的害怕焦虑,燕扶光停下,他缓声说:“我不离开,就站在门口让他们拿药膏来,好吗?” 斟酌下,绿卿点了点头。 燕扶光就在她的注视下打开房门吩咐了梁非一句,拿到药膏。 手上、脚上,还有耳朵上,都长了不同程度大小的冻疮。 燕扶光仔细着涂抹药膏,绿卿一直盯着他看。 把她的脚握在手中,他来回揉搓着:“好像这样会舒服点?” 绿卿坐在他腿上,困意来袭,靠上他肩膀。 燕扶光放轻动作,想等她睡熟了再把她放在床上。 然而,绿卿每次差点要合上眼睛,她就挣扎着不睡熟过去,还非得看见燕扶光,确认他还在身边,才又放松下来。 来回好几次,燕扶光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个动作。 他解开衣裳,索性陪她睡下。 绿卿使劲往他怀里贴,燕扶光搂住她的腰,两人亲密无间地依偎在一起。 折腾一阵,绿卿终于抵挡不住倦意睡着。 这次的梦再不会让她惊醒,梦里她在沙漠中重新遇见他,原来他没死。 燕扶光也跟着她饱饱睡了一觉,先她醒来的他不敢随意离开。 趁绿卿还睡着,他明目张胆地观察她的变化。 瘦了好大一圈,气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有多久没睡好觉了,眼下都是黑青的。 还有说不了话,肯定与他的死讯有关。 他无声叹了好几口气,将她抱得更紧。 绿卿醒来时,感觉嘴巴上湿漉漉的,还有点痒。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燕扶光笑着又亲亲她的鼻尖,柔声问:“要起来了吗?饿不饿?” 她怔了怔,再次抬手触碰他,确认他的存在。 心安定下来后,绿卿勾住他的脖子摇摇头,黏糊糊凑上去给他欺负。 她需要更多能证明他不会消失的证据。 纤细的手指解开他的腰带,一双湿漉漉的美目缱绻缠绵地望向他。 她的热情撩起了火,燕扶光用被褥把她严严实实裹住,喘着粗气用更多热情回应了她。 筋疲力尽,绿卿软着身子蜷缩在他怀里。 大手给她揉着腰,薄唇难舍难分地在她唇上流连,燕扶光低笑:“珍珍,我好想你,好想见你,好想亲你,也想欺负你……” 她没让他欺负吗?什么都随着他,他还没欺负够? 绿卿犹豫片刻,手探到被子下,地引着他的手往下…… 喉结滚动,燕扶光克制住,反手将她的手扣住,手指交缠,“忘了我给你说的?不能纵容我。” 绿卿摇摇头,在这样的情形下,她做不到。 她想什么都由着他,她接受他给的一切。 燕扶光呼吸更加急促,每次他以为绿卿对他的喜欢更多一分的时候,往往她给的不止那一分。 “乖乖,不能再继续了。” 绿卿羞赧地把发烫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 他低低地笑着:“珍珍太好了,我不忍心欺负,要是欺负坏了怎么办?你管管我啊,你知道我听你话的,对不对?” 说罢,瞧见绿卿害羞得快冒烟了,他又善解人意地把罪名往自己身上安:“我有时候不节制,实在可恶。” 她摇着头,不认可这句话。 燕扶光喟叹,垂眸望着怀里的人:“我的珍珍怎么这么好?还好是我的。” 绿卿听了,心想,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她拥有他。 第304章 父王没死 与此同时,燕秋的信送到了江觅荷手中。 她整天琢磨来琢磨去,发觉其中或许有玄机,尤其燕秋和绿卿根本不熟,为什么要让她代为问候? 落款除了燕秋,还有个“照临”。 什么玩意儿? 江觅荷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绿卿要是在府里还好说,关键她现在人已经去了西北,她这信拿给谁看? 几天过去,这封信还在她手上,交不出她心中不安。 思来想去,江觅荷决定先去太子府一趟。 她去看看澜哥儿几个孩子,后面再想想要怎么把信转到绿卿手中。 “江姨母。”绿卿离开京城后,江觅时不时就会过来看望他们,澜哥儿对她很熟悉。 江觅荷拍拍澜哥儿的小肩膀,一大一小往屋里走。 “澜哥儿近日还好吗?弟弟妹妹们呢,闹没闹?” “我很好,多谢江姨母关心,弟弟妹妹们也什么都好。” 娘亲不在身边,但是府中陈姨母每天都会关心他们,把他们的衣食起居照顾得很好,锦箨院的下人她也管理得井井有条,澜哥儿很感谢她。 坐下后,陈清姿闻讯而来。 两个人客气地互相打过招呼,瞧着陈清姿自由进出锦箨院的架势,江觅荷知道她是绿卿信赖的人。 她想了想,说:“魏妹妹肯定已经到西北了,就是听说那边雪下得大,得等明年天气暖和,才好回来。” 陈清姿:“什么都没有她平安重要,晚点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好好照看孩子们。” 她能这么用心对待绿卿和她的孩子们,江觅荷认可陈清姿的人品。 不过那封信她还是没拿出来给陈清姿看。 避开其他人,江觅荷找到澜哥儿。 “你听你娘亲说起燕秋这个人过吗?或者湘云公主?” 澜哥儿摇头:“未曾听娘亲说过。” 江觅荷叹了口气,许是澜哥儿看起来太靠谱了,她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正要放弃离开时,她又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落款。 顿了顿,她轻声问:“那‘照临’呢?” 澜哥儿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他听过这两个字,就在父王去了之后,娘亲病重时候念了无数次。 他当然知道娘亲叫的是谁。 ——照临,燕照临,他的父王。 “江姨母从哪儿见到这两个字的?可以告诉我吗?” 澜哥儿长了个聪慧的脑袋,这是所有教过他的夫子得出的一致结论。 一个巨大的喜悦慢慢挤满他的心,“谁告诉江姨母的?” 江觅荷本来只想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歪打正着,澜哥儿明白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信给澜哥儿看。 琢磨出燕秋信中的不同寻常,又看见那个娘亲喃喃过无数次的名字,澜哥儿坚定了他的父王没死,这是他父王特意请人给他们送回的消息,只不过很不巧,娘亲不在京城。 江觅荷见他捏着信纸久久不曾动弹,好心问道:“是不是有字不认识?你指出来,我给你说。” 澜哥儿压住隐隐翘起的嘴角,他快速把信折叠起来,请求道:“这封信可以给我吗?等娘亲回来了,我给娘亲看!” “可以。”本来就是要给绿卿的,她不在,恰好澜哥儿也明白信的含义,江觅荷很爽快地答应,“不过你最好藏起来,不能给别人看。” 澜哥儿郑重点头:“我明白!” 父王的死讯是假的,进一步说明他的父王在西北遇到了麻烦,或许想害他的人就在京城。 澜哥儿把信和熙和帝交给他父王的锦盒书桌下方的隔层中。 他快要被这个兴奋的消息弄晕了脑袋,送走江觅荷后,澜哥儿一路轻快地来到九哥儿和聿哥儿的房间。 他俩每天都会猜拳,以此分配当天谁陪弟弟,谁陪妹妹。 九哥儿和流哥儿的缘分总是发生在很莫名其妙的地方,十次里,九哥儿多半都会被分配到流哥儿。 聿哥儿就把珂儿放在身边,妹妹乖巧可爱,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小小哼唧两声,这时聿哥儿只需要把奶娘叫来。 奶娘把小郡主的要求满足,聿哥儿又得到一个安静的妹妹。 九哥儿和流哥儿可没这么和谐,问题主要出在流哥儿身上。 这小子,虽说不像从前那般不分场合时间地扯着嗓子嚎,可一双手一双腿总是不得空,哼哧哼哧练武似的,不小心砸在身边三哥身上,他又咧着嘴讨好地笑。 而且他很爱爬来爬去,九哥儿又不爱动弹,只能一会儿起来拽他一把,反反复复流哥儿都乐此不疲。 澜哥儿一推门进来,九哥儿就瘫在床上撒娇抱怨:“大哥,你管管他!” 澜哥儿上前,流哥儿笑嘻嘻朝他伸手要抱抱。 “你这小胖墩!”都快一岁了,身上的肉结结实实,澜哥儿抱着很是费力。 他也脱掉鞋子爬到床上,两条腿把流哥儿箍住,捏住他肉肉的脸颊亲了两口,“你别烦你三哥,他打你我们拦不住的,娘亲又不在,没人可以给你做主,最好乖点!” “嘻——”流哥儿懵懵懂懂地笑出声,口水流出来把嘴唇糊得湿漉漉的,他想贴贴亲爱的大哥哥,可大哥哥一把就把他的小脸推开了。 九哥儿懒懒地甩来一张帕子,并说:“光是给他擦口水,我都快累死了,一天不知道要用多少张帕子才够!” 澜哥儿仔仔细细给胖墩小弟弟擦了口水,顺便还宽慰他的三弟:“长牙都是这样的,你小时候一样,等长大点就好了,你可以指挥他给你做事情,很方便,现在先别嫌弃。” 九哥儿哼哼两声:“大哥不是也嫌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他亲你的时候你怎么推开他?” 澜哥儿笑笑不说话,擦干净口水,他叭叭叭连亲了流哥儿好几下,再挑眉望向九哥儿:“爱干净和爱弟弟,不冲突。” 流哥儿被亲得乐死了,他黏糊糊往大哥哥身上凑,心里眼里早已没了他三哥。 九哥儿打不过就加入,他把脸贴过去不害臊地讨亲亲:“大哥今天心情很好哦,我也要亲亲,我也是你弟弟。” 澜哥儿还没有动作,那边聿哥儿也凑过来了,还有珂儿,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大哥哥。 澜哥儿挨个亲过去,他很想告诉他们父王还活着,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秘密还需要他保守。 他认真告诉弟弟妹妹们:“我们乖乖的,等娘亲回来。” 娘亲和父王一定会回到他们身边。 第305章 带她一起走 白鹤城。 燕扶光该打听的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他和梁非准备回仁钦那里。 绿卿知道,他有未完成的大业,她不能成为他的负累。 她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向他确认,他会平安无事,会回到她身边。 得到一次次肯定的回答后,她再不舍也会放开他的手。 春天一到,她就马上回京,照顾好他们的孩子,一心一意等他回去团聚。 临到头准备离开时,反倒是燕扶光放不下她。 “现在才十二月,天气不会很快回暖,我想带你去草原,你要随我去吗?” 绿卿犹豫,陈妃派来监视她的人已经解决,她之后的行踪便不会暴露。可这样的话,会不会耽搁他? “没事,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回到草原更安全而已。” 燕扶光都这么说了,绿卿不再犹豫,她随燕扶光踏上了去草原的路。 路比她从京城进入西北最难走那段好不到哪里去,可心境早已不同。 于她而言,燕扶光是一切生机的源泉,她原本枯萎的心在慢慢治愈。 一直到十二月中旬,他们一行人才回到仁钦新家。 仁钦没想到,燕扶光出去一趟,就把他的心上人带回来了。 “不是?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居然赶去了京城?还活着回来了?” 真是不可思议,燕扶光有这么大的能耐,还韬光养什么晦啊!直接干就是了,一路气势汹汹杀到皇宫,谁能阻止他坐上那把龙椅?! 燕扶光带着绿卿坐下,照顾她喝水,没空解释。 梁非听不下去,说道:“没去京城,大雪封山,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我们和魏侧妃是在白鹤城外面遇见的。” 仁钦往旁边瞧了眼,他就没见过燕扶光这么温柔的一面,瞧瞧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说是捧在手心都不为过了。 不过他就欣赏对自己女人好的男人,和他有共同语言! 他一直盯着看,燕扶光蹙眉偏过头来,轻飘飘一眼让仁钦收回了视线。 燕秋过去给绿卿见礼,她喊道:“三嫂。” 绿卿回以微笑,燕扶光眼角眉梢挂着满意。 不过燕秋还不知道绿卿现在说不了话,她怕人家误会,戳戳燕扶光让他帮自己解释。 燕扶光一把握住她的手,拢在掌心,他解释说:“你三嫂嗓子不舒服,我让她别说话,你别见怪。” 燕秋哪儿敢啊,而且绿卿友善温和的态度她又不是看不出。 “那需不需要我请大夫来给三嫂瞧瞧?” 在白鹤城,燕扶光带着绿卿走遍了当地所有医馆,几乎都是一样的说辞。 总结起来还是江医女那句——心病。 心病只能由心药医,燕扶光不再折腾她,他回绝了燕秋。 绿卿笑着对燕秋点头表达谢意。 燕秋对她有好奇也有好感,很快两个人熟悉起来,经常在一起做点绣活打发时间。 仁钦对燕秋越来越少陪在他身边的行为进行强烈谴责,“那是你三嫂,我是你男人,你们不陪着各自的男人,总是凑在一起干什么?” 燕秋最烦的就是这些话,不论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都让她不舒服。 “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我是个人,我需要朋友,我不想所有时间都围着一个男人转。” 仁钦悻悻,他说一句,燕秋有十句在等着他。 而且这还不够,燕秋知道他在乎什么,插刀道:“我三哥就不会像你一样,三嫂和我一起玩乐,他只会因为三嫂心情变好感到开心,更在意她的感受,而不是想着把她捆在身边。”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仁钦不道歉都说不过去。 他呐呐道:“……你不喜欢这样,那我以后不说这些话了。” 燕秋眉毛一拧:“不仅不能说,也不能这样想!”打了一个巴掌马上她就给出一颗甜枣,“仁钦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当你的女人吗?因为我觉得你和淖木那些不尊重女人的男人不一样,我看上的是这个,你若是和淖木一样,我岂不是重蹈覆辙?那种日子我是过够了的,也没兴趣再过一次!” 不一样,嘿嘿,公主说他和淖木狗东西不一样! 而且公主是看得上他的! 仁钦傻笑:“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燕秋松了口气,她睨着仁钦的脸色,又说:“我觉得三哥三嫂那样就很好,反正你只要做得到像我三哥那样,我肯定也和三嫂一样,眼里心里只有你。” 她做不做得到先不论,话说出来让他有个努力的方向就行。 仁钦深受鼓舞,但他多长了个心眼:“世上没有两个人是一模一样的,我和你三哥性格不同,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不同,可能做不到完全像他一样。” 他也有他的脾气和性格好不好,要是完全和燕扶光学,那和他的影子有什么不同? 好在燕秋理解这点,她说:“我当然不是让你学成我三哥那样,我是说我想要你给我尊重和自由,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什么东西。” 她明理又好说话!仁钦喜欢死了,一个劲儿答应下来:“记住了,我会做到的!” 之后,仁钦更关注燕扶光了。 草原上的生活对绿卿来说很新鲜,燕扶光去忙他的事情,她就和燕秋一起每天找点小事打发时间,除了有时候想府里的孩子们,其他一切都好。 熟悉点了,燕秋敢小小的打听一下:“三嫂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京呢?北方的冬天来得很早,越往北路越难走,路上受了不少苦?” 绿卿摇头,她笑着在纸上写:本来我是想来看看殿下,不苦的。 想着来见他,又怎么会觉得苦呢? 燕秋这才忽然想起,绿卿从京城出发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她三哥还活着。 “早之前就听说过三哥对三嫂的特殊,如今看来,也是三嫂你值得三哥对你好。” 没有谁付出更多的说法,燕扶光的情谊感天动地,绿卿也从不愧对这些。 燕秋感叹:“你们是世上千万男男女女的榜样。” 觉出她话里有话,绿卿还是决定多问一句:妹妹,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燕秋的泪瞬间出来:“我想家……” 皇宫里没有真情,但那是她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 刚来草原的时候,她害怕极了,可自古以来和亲公主都是这般境地,她能做的无非是更识时务些,尽力让自己过得好些。 现在回想起来,燕秋还是委屈,甚至后来的仁钦,看似是她选了他,实则是她不得不顺从他。 但这些她不会给绿卿说,没有和亲公主可以和离归家的说法,说出来反而徒增悲伤。 “三嫂,我已经好久没吃到糖葫芦了。” 绿卿抬手抱住她,一下下耐心在她后背拍着。 她答应燕秋:等我回去想办法让人给你带京城吃食过来。 燕秋又哭又笑像个孩子:“好啊,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糖葫芦,你记得多给我送点过来!” 绿卿点头,擦去她的泪水。 燕秋这样的和亲公主,用自己为国家换回片刻安宁,多少委屈都不得不咽下去。 她不忍心,继续写:以后常联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我写信,我尽力给你找到送来。 燕秋就是她的妹妹,妹妹受的委屈,做的牺牲,绿卿全都看得见。 第306章 帝的遗憾 皇宫。 徐皇后被幽禁在凤仪宫,厚重的红檀木大门紧紧锁着。 陈妃从此经过,冷笑一声又在心里骂了一句熙和帝,她吩咐身后的太监:“大冷天的,让御膳房对凤仪宫的膳食用心些!” 凤印被收回,人又被幽禁,如今合宫上下,属陈妃资历最深、地位最高,她一发话,有的是人为难徐皇后。 太监阴狠一笑,转身去了一趟御膳房,特意叮嘱了一番。 陈妃揣着一肚子火气来了大牢。 从前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为犯错的家人开脱,可现在怎么能和从前一样? 徐皇后的罪名够他们徐家诛九族了,陈思安谋害太子的罪名比起她毒杀皇帝,那不是小巫见大巫吗? “让开!”陈妃戾气十足地斥开所有想拦住她的人,来到了关押陈思安的牢房前。 “姐!你来接我出去的吗!是不是给皇上求情管用了?”陈思安一头乱发看起来很是邋遢,牢房的门没打开,他扒在门边充满期盼地说,“姐,我就知道你是皇上最看重的人,快让人给我把门打开,我要回家!” 关在这里这么久,他过够了暗无天日的日子。 因为上头还有个陈妃在,看管牢房的人不敢欺负陈思安。不过到底是熙和帝下的旨意,所以他们除了每日送点吃的过来,其他任他自生自灭。 过惯了好日子的陈思安快坚持不下去了,他在这里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底是生是死给他一个交代也好啊! 陈妃心疼他,可又忍不住指责:“你就是太沉不住气了,之前西北的事就没办好,被人查出来。现在也是,关着你而已,你老老实实等着出来那天就是,没人会要你的命!” 陈思安一愣,哈哈大笑,讽刺地看着陈妃:“陈妃娘娘,查我的人是我的亲外甥,你的亲儿子,此事怪我沉不住气?怪你没生个好儿子!什么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明明什么都按照他们的计划在向前推进,眼看胜利就在前方,燕长风那个疯子,亲自把他的舅舅抓进了大牢! “你生我的气,我又该生谁的气!”他拽着乱糟糟额头发扯了扯,无能狂怒,“这样的儿子,成不了大事,咱们做再多梦都实现不了,全家人老老实实等着家族衰败!” 陈妃更气,气他遭受一点挫折就口不择言,“你从小好日子过多了,稍微一点不顺心就哭天喊地,到底是谁成不了事?你要是不露出马脚,谁会抓住你?人死没死你也不亲眼看看,回来就给我说人死了,现在我派去西北的人没了音讯,你倒是说说那个该死的人死了没有!”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没看见燕扶光尸体,她就不敢相信陈思安的话! 陈思安张扬不过几息就被压制,他气焰弱了许多:“他的丧礼都办了,就当他死了又如何?只要不让他出现,他什么都抢不过去……”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陈妃也明白。 可是熙和帝,他一次次打破陈妃对他的了解。 徐皇后犯了这么大的罪,他无动于衷,最多只把人幽禁,这算什么? 还有立储一事,为何迟迟不肯松口? 到现在,熙和帝属意哪个皇子,谁都猜不出。 陈妃正要说话,却见陈思安话锋一转,他道:“先不说人死没死,姐,现在有个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 “你能保证我那外甥会听你的话?服从我们的安排?” 她沉默了。 见此,陈思安冷笑:“所以,就算我们筹谋再多,也是无用。你不如先想想办法把我放出去,免得人哪天皇上想起治我的罪。” 他活这么大,没见过这种情形,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东风却不来了。 陈妃抿唇,思虑再三后,她说:“我会找个时间和他谈谈,男人最在意的不就是权势吗?” 别说男人了,就连她这个女人,甚至世上许许多多的女人,在权势上有的是野心。 陈思安看着她,不抱多大希望。她自己的亲儿子自己不了解,燕长风有哪些时候表现出对权势的痴迷?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才是他从小到大的爱好! “行,你去说说,但我建议还是先救我。” 陈妃蹙眉瞪他一眼:“你好好反思反思!” 熙和帝压着他一直没怎么发作,事到如今他还有一条命在,已是万幸。 恰好想到这里,陈妃疑惑:“你说皇上为什么不治你的罪?不治陈家的罪?” “这我从哪儿知道,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陈思安咕哝,“我活着碍你的眼了?” 只会说这些没良心的话!陈妃愤愤离去。 熙和帝难以捉摸的心思没人能看透。 他已不能下床走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龙床前跪了好几个朝臣,还是为了催他立储。 吐了几口血,那些聒噪的声音终于从他耳边消失,熙和帝让燕长风扶他坐起来。 一双年轻时候就不怎么睿智的眼睛,竟然在如今浑浊无神的时候显露出几分锐利,燕长风顿住,“父皇需要什么吗?” 熙和帝紧紧攥着燕长风的手腕,一字一句极为慎重地问:“立储一事,你怎么想的?” “全凭父皇做主。” “那朕问你,你想当太子吗?”熙和帝闷闷咳嗽一声,又重重喘了口气,再次重复,“你想当太子吗?” 燕长风端来温水让熙和帝喝下,他看着熙和帝的眼睛,说:“不想,儿臣不想当太子,儿臣没有治世之能,恐耽误家国百姓。” 承认自己没有能力,且不做与能力不匹配的事,对百姓来说是另一种善。 燕长风清楚地知道,他性格上太过优柔寡断,专心辅佐还行,要说把控朝政江山,这是大忌。 熙和帝紧绷的脊背乍然松懈。 他不会立燕长风为太子,但忌惮心迹表露太早,会逼得陈氏一族跳脚,因此一直没发落陈思安。 “朕拟了旨,朕一死,陈家就按照旨意上说的处置,你可有异议?” 燕长风:“父皇……” 熙和帝打断他:“朕清楚朕的身体,其他不必多说。长风,你是朕信赖的儿子,朕告诉你,朕也很迷茫,朝臣们催着朕立储,可立谁呢?” 有燕扶光的时候,他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事到如今,留给他的迅泽不多,认真看看,其实剩下三个儿子,熙和帝谁都不放心。 此时,燕长风心生一计,他道:“三弟本就是储君,各项能力都很出色,澜哥儿又是他的长子……” 还别说,朝中真的有提议立澜哥儿为储君的。 但为什么没发展成大势,主要原因是他还有三个正值壮年的叔伯。 熙和帝也想到这点,他哂笑:“他太小了,会被那些恶鬼吃掉的。” 燕长风心想是这个道理,年纪太小,要是再大点就好了。 第307章 丧钟响起 临近除夕,熙和帝偶尔兴起,会叫澜哥儿兄弟三个进宫陪他说话。 今天还是燕长风亲自来接他们三个,马车里九哥儿打量着他,问道:“二伯没睡觉吗?好难看啊。” 燕长风:“……” 他揪住九哥儿抱到怀里一阵报复性揉搓,“九哥儿今天没吃糖吗?说话都不好听了。” “没有。”九哥儿悄咪咪瞥一眼澜哥儿,小声告状,“哥哥不给吃。” 澜哥儿笑着挑眉:“你说什么?” 九哥儿马上改口:“哥哥怕我把牙吃坏,让我节制,我听话呢。” 燕长风看着他们这样,沉重的心情都缓和不少。 来到长定殿,燕长风把他们带到熙和帝床前。 说实话,病重的人相貌都不怎么好看,熙和帝一张脸浮肿又没气色。 澜哥儿提前教导过弟弟们,让他们心疼皇爷爷生病,不要表现出害怕和其他令皇爷爷伤心的动作。 他们都很听哥哥的话。 聿哥儿和九哥儿一起上前,规矩行过礼后双双站在床边陪熙和帝说话。 “皇爷爷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痛呀?” “我今天在马车上看见糖葫芦了,皇爷爷想吃吗?下次进宫我给您带!” 叽叽喳喳两只小鸟一样,听多了的人会嫌弃他们聒噪,可对熙和帝这种日暮西山的老人来说,他最喜欢的便是这份生机。 每个问题他面带微笑耐心地回答。 过了会儿,两个小家伙说得口渴,燕长风带他们过去喝水,熙和帝招招手让澜哥儿离他近些。 望着澜哥儿精致英气的眉眼,熙和帝怀念道:“你长得好像你父王……” 不知为何,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澜哥儿差点掉泪。 然后,熙和帝细细打量他,说了句澜哥儿没太听懂的话。 “要是你再大些就好了。” 再大些,他便没了现今那么多顾虑。 熙和帝摸摸澜哥儿的脑袋:“好好读书好不好?长大了像你父王一样英明果断,百姓有你父王这样的人才会过上好日子,你要和你父王学学。” 到了这会儿,熙和帝回想他的一生,很是遗憾。 因为天资不足,当了皇帝后他也没怎么努力弥补,反而自欺欺人、放任事态发展,为国家酿成大错。 他这个皇帝当得无疑是失败的,而且不只是皇帝,身为丈夫、身为父皇,他也没有哪个身份是做得很好的。 “皇爷爷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是生了你父王和你二伯他们。” 澜哥儿静静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而且他看熙和帝的样子,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回应。 他像是在总结,也像是……告别? “皇爷爷让你帮忙转交给你父王的礼物……”熙和帝眸光暗了暗,“既然他不回来了,澜哥儿你就放着,不必再打开,也最好别打开了。” 燕扶光不在了,没必要把澜哥儿再卷进这场权力斗争中。 锦盒里的东西一旦被人看见,说不定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等你长大些,拿去西北,连着盒子一起烧给你父王。” 即使最后他的期待落空,熙和帝也想让燕扶光看看,他是他最骄傲、最自豪的孩子,他想把一切都交给他。 澜哥儿还是点头,他这么聪慧敏感,早就发觉了异样。 离别的悲伤他已经历过,好在最后峰回路转。 可这次,熙和帝的离开不会有任何反转,澜哥儿深深地明白这点。 他抓住熙和帝的手,想给他暖一暖,“皇爷爷,父王说他小时候很幸福。” 手中一双苍老的手与澜哥儿细嫩白皙的手形成对比,上面片片斑驳显出熙和帝的年纪,澜哥儿握紧了些,继续说:“您是父王的父亲,父王肯定也像我们一样,觉得您很厉害很厉害!” 熙和帝被他逗笑:“都是你临时编出来哄皇爷爷的?” 澜哥儿认真道:“不是,父王自己说的,男孩子一生中第一个崇拜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父亲。” 别看他父王长大后很厉害,可小得不能再小的时候呢? 那时候在他眼里,父亲的身影一定是高大的。 熙和帝惆怅地看着澜哥儿,半晌后他评价:“你果然很像你父王,他看着厉害,其实是个心软的,你也是心软的孩子,是个很好的孩子。” “今晚就住在宫里,明早陪皇爷爷用了早膳再回去。” 澜哥儿带着弟弟们就在偏殿住下了。 腊月二十七,丑时,风吹得很大很大,呜呜呜地从缝隙中使劲往里钻,吓坏了胆子小的人。 燕长风每晚都给熙和帝守夜,所以他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 熙和帝打碎了床案上放着的茶碗,见燕长风进来,他笑笑说:“感觉身上有了点力气,便想自己端水喝,没成想还是不行。” 回光返照。 四个字无端往燕长风脑袋里挤,挤得他茫然又慌乱。 而之后,熙和帝笑着看他,说出口的话在让燕长风久久难以理解。 “长风,朕思来想去,皇位还是要交给你。” 他张张嘴,艰涩道:“父皇,我……” 他不想当皇帝,除了自身原因,还因为陈家,因为陈思安。 如果就这样成了新帝,他将来怎么面对他三弟? “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但到了现在,朕必须做出决断,你是最合适的。” 说完,熙和帝顿了顿,他好像在犹豫之后的话要不要说出来。 燕长风在床沿坐下:“父皇,您有话就说。” “等澜哥儿长大些,若是他有那个天分……” 燕长风这才明白,不过他不介意熙和帝利用他,他答应:“好。” 熙和帝双目含泪。他明白这个要求很过分,明面上看着是把江山交给燕长风,实则是利用燕长风在前面缓冲,给澜哥儿留下成长的时间。 这个人选他细细考量过,排除了燕轻舟和燕清淮,因为他们俩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 剩下燕长风,熙和帝利用他的善良和对皇位的兴味索然。 只是这实在算不上一个上策,毕竟人心难测。 于是,他补充:“当然了,要是澜哥儿没有天分,今后的事你来决定。” 燕长风郑重道:“就按父皇说的办,我把澜哥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养,他身上流着三弟的血,必然差不了。” 交代完,熙和帝累了,他硬挺着说:“再去把那几个天天催着朕立储的朝臣叫来,朕交代他们几句。” 熙和帝当着几位老臣的面,将江山交给燕长风,话说完,他很快把人打发走。 此时,他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很艰难了。 陈妃得知熙和帝还是把江山交给了燕长风,她喜不自胜,在门外大声喊着:“皇上!您见臣妾一面!” 熙和帝艰难地吐出两个字:“……不见。” 他颤抖着手:“澜……” 最后的最后,他想看看澜哥儿,因为他和他父王长得最像。 澜哥儿被太监叫醒,飞奔到熙和帝身边。 “皇爷爷!” 熙和帝怔怔地看着他:“扶光……” 澜哥儿咬着唇,眼眶红红,他忽然想到什么,凑近熙和帝耳畔告诉他:“父王还活着,他写信回来了,皇爷爷,父王没死……” 熙和帝瞪大眼睛,两行泪水从眼角垂下。 “……呃……真……” “真的,是真的,就是父王。” 他的扶光还活着。 熙和帝再没有遗憾,唇边带着微笑进入长眠。 铛铛铛—— 宫里丧钟低沉古朴的声音在京城层层叠叠推开。 钟响九声,熙和帝驾崩。 第308章 父子缘尽 除夕前夕,帝王驾崩。 对于大燕的老百姓们来说,今年的除夕自然不能像从前那般热闹喜庆。 沉闷压抑的哭声从皇宫向四周扩散蔓延,银装素裹的京城,较以往更加素白。 燕扶光和绿卿在草原过了个简单的春节,正月初一,他们才得到这个消息。 像一道惊雷劈在燕扶光心上,草原上狂野的风混着雪粒往他脸上砸来,却没让他得以清醒。 “……你说什么?” 梁非闷声重复:“皇上四天前驾崩,把皇位传给了齐王殿下,现在宫里在办丧礼。” 大燕皇帝死了,这么重要的消息,还是经过几天的时间才翻山越岭被传到北疆。 燕扶光心里乱糟糟的,梁非问他:“殿下,您要回京吗?” 但理智告诉所有人,现在并非燕扶光回京的好时机。 他一旦出现,场面会变得更混乱。 燕扶光没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着走进毡包。 绿卿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她没有跟进去,给他足够的空间释放他的悲伤。 她知道,燕扶光重情重义,熙和帝做了些看似很让人不能理解的事,前前后后伤了燕扶光的心好几次,但到了这个时候,往日种种不忿早已消散无踪,或许在他心里,仍旧记得小时候熙和帝陪他玩乐时的美好。 人死后,留在活着的人心中的,多是他好的一面。 绿卿若有所思,她看向梁非,在纸上写道:从西北不能回京,从北疆呢?有路可以回京城吗? “能是能,但路也是不好走,毕竟天寒地冻的。” 正常情况从北疆回京需要一个月时间,冰天雪地的情况下,用的时间只会更长。 就算现在出发,也赶不上了。 绿卿和燕秋跪下朝着京城的方向磕几个头。 燕扶光一个人在毡包待到了晚上,绿卿端来一碗面,又把桌上的油灯点亮。 她从后面拍拍燕扶光的肩膀,让他多少先吃点东西。 燕扶光看着她,长长叹了口气,沉沉道:“我还是决定不回去了,左右赶不上,只希望父皇不要怪我这个时候没有去送他最后一程。” 今生父子缘尽,等将来去了地下,他再好好给他赔罪认错。 绿卿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 熙和帝要是知道他还活着,肯定很开心,不会怪他没能回京。 “二哥继承了皇位,我疑心他,更疑心陈家。” 所以现在还不是回京的时候,等真相浮出水面,若燕长风和陈家站在一起,他便两边一起收拾;若燕长风从始至终没有和陈家狼狈为奸,那他收拾了陈家,还认他这个二哥。 熙和帝在位四十七年,在他种种不作为之下,朝廷日渐腐朽。燕扶光想趁机把所有腐肉都剜了,伤口疼一时不要紧,重要的是生出新肉,如此,大燕的未来才能充满生机。 绿卿完全理解他。 她的殿下心中装了家国天下,是个心存大义之人,她支持他所有要做的事。 国不可一日无主,熙和帝驾崩,为了政治稳定,免生祸端,燕长风于灵前即位。 陈妃这些天在灵前哭得很卖力,眼睛又红又肿,可她心里是开心的。 徐皇后连凤仪宫的门都不能出,先皇死的时候连她的面都不想见,等到丧礼结束,她就会成为太后。 至于徐皇后,她只会是后宫尴尬的存在。 想到这里,陈妃深感痛快。 她被徐皇后压制这么多年,终于可以翻身了! 宫女上了几个素菜,伺候陈妃用膳。 刚吃了几口,陈妃忽然想到还关在大牢里的弟弟,她道:“待会儿去请皇上过来一趟,本宫有话对他说。” 燕长风不是很乐意,可不来应付一下陈妃,说不准她还会做点什么。 他匆匆赶来,“母妃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都是皇上了,自称该改改了。”陈妃嗔他一眼,“你是你父皇亲自选的皇位继承人,拿出点气势来……” 才见面,才说几句,就全是燕长风不爱听的。 “母妃也知道宫里事多,有什么话还是快说。”他累得慌,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累。 陈妃一顿,马上变得阴阳:“当皇上了是不一样,连和母妃说几句话都嫌累了。” “儿子不敢。” 燕长风脑袋疼,“儿子是您历经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您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儿子没有违抗母妃的资格。不过父皇一去,满朝上下乱成一团,您是否可以让我轻快些?” “罢了,还是烦着你了。”陈妃扯扯嘴角,理直气壮地提出要求,“那你就尽快把你舅舅从大牢里放出来,如此,我便少在你面前说话,省得你听了心烦。” 把陈思安放出来? 这些天燕长风操心熙和帝的丧礼,差点忘了这茬。 他微微躬身,淡淡道:“多谢母妃提醒,父皇临终前确实交代过儿子,在他去后妥善处理陈思安。” “是吗?”陈妃笑了起来,她想的是,熙和帝既然有意把皇位给燕长风,那么肯定会为他着想,陈家是他的外祖家,陈思安又是他的亲舅舅,也难怪熙和帝一直不发落他。 可没等她的笑容维持更久,燕长风就说:“父皇留了圣旨,要我在他去后,将陈思安处斩,陈家所有插手西北战事的人,全部斩杀。” 陈妃不理解:“他是你亲舅舅!” 燕长风寸步不让:“父皇的旨意,难道母妃要抗旨不遵吗?” 陈思安留不得,有他在,陈妃的野心只会越来越膨胀。 他不给陈妃纠缠的时间,立刻派人去了大牢。 母子情分早就伤了,而今更是走到死胡同。 陈妃一声声一句句斥他白眼狼:“你以为这些年我们母子的生活是怎么维持的?一开始光靠宫里那点俸禄吗?没有陈家的人在外面接济,有你多少好日子过?” “还有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我当时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多不生几个,要是多生了,也不至于由着你这个不懂孝道的欺负我!” 燕长风的心渐渐麻木,他端正立在陈妃面前,任她如何责骂,不吭一声。 待宫人来报,说是陈思安死了,他才弯腰行礼:“面前还有许多事等着儿子安排,儿子告退。” “滚!你滚!” 陈妃不再出现在燕长风眼前,她开始把林淑娴叫到身边磋磨。 第309章 母子反目 熙和帝驾崩,绿卿从草原回到白鹤城。 她要尽快赶回京城,即使回去的时候熙和帝丧礼已经结束。 只因她是燕扶光的人,是澜哥儿几个孩子的母亲,所以必须露面,陈妃才会减轻疑虑。 但这样一来,绿卿和燕扶光就得再次面临分别,而她依然不能开口说话。 明天一早绿卿就要离开,她没有多少行李,根本不用花费这么多时间收拾,可她却是将一件衣裳重复叠了许多次。 即将与他分别,她心里很乱,很不安。 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他又是否能平安。 这些天和燕秋打发时间的时候给他做了几双手套,还有几件里衣,她找出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 燕扶光安静看着她做完这一切,俯身从后面把她拥入怀中。 他明白她的担忧,对她的不舍感同身受。 “我会回去见你,会回到你身边,你在京城等我。” 此番虽然惊险,可燕扶光很有信心。 北面三座城都在陈家的掌控范围之内,他想回京,身边没有人是不行的。 而且,陈思安的所作所为,不仅让燕扶光确认陈家的野心,还让他连带着对燕长风起了疑心。 他的这个二哥,自小最听陈妃的话,身上有一半的血是陈家的。 燕扶光不敢赌。 他叮嘱绿卿:“回去后有事就给五弟开口,他不会拒绝,其他人你都小心些。” 绿卿点头。 燕扶光要给熙和帝守孝,两人没有过多亲密。 第二天一早,燕扶光要送绿卿去白鹤城。 燕秋依依不舍地挥手,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绿卿坐在马上,回头对她笑了笑,挥挥手离开了这片给予她许多快乐、安心的草原。 陈妃把她对燕长风的不满发泄到了林淑娴身上。 燕长风是皇帝,林淑娴就是皇后,不过陈妃可不愿意当一个什么都不管的太后。 有皇后的情况下,她仍旧把持着后宫。 不仅如此,还经常以太后的身份把林淑娴叫到身边磋磨。 俩人的婆媳关系一直不怎么样,但是从前一个住在宫里,一个住在宫外,离得远些。 现在好了,两个人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陈妃还故意要见林淑娴,她无论如何都躲不过。 寿康宫,陈妃在用早膳,林淑娴在一旁伺候她,像个宫女。 “高门小姐也不是不会伺候人啊。”陈妃唇边的弧度带着嘲讽,她得意洋洋道,“你们林家书香世家,本宫就知道,林尚书不会没教过你孝道二字。” 孝道,陈妃最近经常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林淑娴心里冷笑,答:“太后说的是。” “心口不一!”陈妃放下筷子,好以整暇地看着林淑娴,“你可要好好遵守孝道,不然就证明林尚书没教好你,既然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他这个礼部尚书如何能服众?” 林淑娴听着她话语里的逼迫,深吸一口气:“多谢太后教诲,不过朝廷的事,有皇上和各位大臣决定,更有吏部实行。” 折磨她也就算了,还用她父亲要挟她? 林淑娴在寿康宫越待越气闷,回去的时候当着众多宫人的面晕倒在寿康宫大门前。 晚上燕长风就找上门来了。 “宫里那么多宫女太监不够母妃使唤吗?您要是用着不顺手,儿子给您宫里全部换一遍?” 陈妃变了脸色:“你在跟谁说话!” 她气势汹汹地站起来,十分理直气壮:“我是长辈,她孝敬我有什么不应该?值得你专门来质问你的亲生母亲!” 燕长风这些天累坏了,身体早已吃不消,一路狂奔而来,面色苍白如纸。 陈妃毫无所觉,她当了太后,即使是皇上和皇后,也必须听她的! “我进宫以来并不受宠,皇上一年到头很少想起我们母子,是我一个人养大了你!你不提报答不说,反而要了你舅舅的命,要是当时我知道你今天会做出这些事,我不该把你生下来的!” 说起这些她还很委屈:“从小到大,吃什么用什么我不是先紧着你?什么好的都惦记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燕长风越听越郁闷,他道:“陈思安害死了三弟,就凭这点,他该死。他是我的舅舅该死,不是我的舅舅也一样该死!” “他死了!”陈妃流着泪,随手薅起一个果子砸向燕长风,燕长风一动不动,圆圆的果子咕噜咕噜滚到角落里。 “他死了你就满意了是不是?可是你想过没有,燕扶光一死,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什么意思? 燕长风嘴唇颤动,瞳孔微缩。好处?他们说的好处是什么? 本来心存最后一点希望都被陈妃打碎了。 “他不死,皇位轮不到你。” 这句话一直回荡在燕长风脑海中,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红血丝布满眼球瞧起来颇为狰狞。 他一字一句问道:“不是他失职,是有意为之?母妃事先知道?”说罢,他心中生出更为可怖的想法,“或者……这原来是一个阴谋?” 所有细小的点瞬间串起来:“本来该是李宽去的,最后你们用了手段让陈思安去,陈思安根本没想过要及时支援,他只想等三弟被敌军打败杀死后他去占功。” “还有皇后娘娘。”他苦涩一笑,眼泪夺眶而出,“你们早就知道她给父皇下药,却在父皇受不得刺激的时候故意揭露真相。” 陈妃不愿承认,她不会承认。 “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胡乱揣测我,让你很开心?” 燕长风听不见这些话了,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个人。 “俞海!”他凝视着陈妃,“俞海是你带进宫的!” 熙和帝中的毒与多年前昭贵妃中的是同一种——出自徐皇后的“凌迟”。 不同的是,徐皇后后来给他停了毒药。 “俞海来给父皇医治,看似缓解了病情,可让后期毒发更快了。” “母妃,这也是你们计划的一环?操纵帝王的生死,你们当真是疯了!” 陈妃绝口不认:“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谁那么大胆子敢做诛九族的事?” 燕长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高声道:“俞海呢!立刻把人找出来给我杀了!” 陈妃大惊:“你才是疯了!他是我带进来了,皇上驾崩,你处死他,朝臣们会怎么想我?” 事到如今,她只在意自己。 燕长风留下一句:“不是不关母妃的事吗?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母妃怕什么呢?” 此刻的他,也厌烦自己,厌烦自己身上陈家的血! 第310章 离开草原 锦箨院。 九哥儿昨晚梦见父王和娘亲了,轻易不哭的他窝在聿哥儿怀里抹眼泪,小声啜泣着。 “呜呜……想父王和娘亲了……” 聿哥儿耐心地拍着他的后背轻哄:“弟弟不哭,娘亲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叹了叹气,仰头望着床帐,小手规律地拍抚着哭泣的弟弟。 九哥儿撅着屁股一拱,又往聿哥儿怀里贴了贴,他难过得不行,还好身边有聿哥儿安慰他。 两只手抱住聿哥儿的脖子,九哥儿把脸颊贴在哥哥脖子上,委屈巴巴地说:“什么时候才回来?还有父王……” 事到如今,他还想着父王能回来。 小兄弟俩虽说年纪一样大,但可能聿哥儿是哥哥,天生懂事多一些。 他明白之前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知道“父王去世”是什么意思。 “九哥儿,父王不会回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聿哥儿也带上了哭腔,他深吸一口气,平复心里的酸涩,继续对弟弟说,“可是娘亲会回到我们身边,娘亲走之前就答应我们的,你不是最喜欢娘亲了吗?喜欢她就要相信她。” 至于父王,聿哥儿吸吸鼻子:“父王会一直陪着我们,大哥哥说我们长大了,就带我们去西北看父王,你还记得吗?” 九哥儿闷闷点头,他重重地喘息着,抑制不住的哭声从聿哥儿脖子处传来。 “不哭了,好好长大,长大了去看父王,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亲。”聿哥儿揉一把弟弟的脑袋,有模有样地安抚着他。 小哥俩到了平时起床用早膳的时间还没出现,澜哥儿去看了看珂儿和流哥儿,又来他们的房间找人。 一掀开床帘就看见两个眼睛鼻子红彤彤的弟弟,澜哥儿俯身温声问:“怎么了?是不是吵架了?” 看样子也不像,两个人是互相抱着的,不像打架时候那样气势汹汹。 排除这个可能,澜哥儿继续问:“是不是想父王和娘亲了?” 俩人同时点头。 果然猜对了,澜哥儿拿起帕子给他们把泪水一一擦去,又把他们拉起来穿衣裳。 “娘亲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别哭,娘亲不在我们越要好好的,不然她回来会担心会自责。” 至于父王,他猜不到他什么时候回来,可澜哥儿确信,他们的父王一定还活着,他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 但现在为了父王的安危,他暂时还不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弟弟们。 心中有愧的澜哥儿亲手帮弟弟们穿好衣裳,又带着他们去洗漱,安排他们用早膳。 不管什么时候,有澜哥儿在,聿哥儿和九哥儿就觉得有依靠。 他们很快情绪平复,喝了粥吃了饼,就去陪珂儿和流哥儿了。 距离白鹤城还有大约十里路。 绿卿勒住缰绳,她侧头看向燕扶光,示意他就送到这里。 城内情况不明,他一旦出现,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不如就到这里。 无霜明白绿卿的意思,她代替绿卿对燕扶光说:“殿下,您带着人回去,我们会保护好侧妃的。” 燕扶光伸手去抓绿卿的手,她对他笑了笑。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回去的路小心,等我回京。” 绿卿点头,眼睛一直盯在燕扶光脸上。 梁非轻咳两声,带着一众侍卫往两边散开,给他主子留点说情话的空间。 他在绿卿脸上亲了一下,低声道:“要保护好自己。” 绿卿亲回去,郑重点头。 再多的话不必说,绿卿松开手向他挥手。 片刻间,她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燕扶光和梁非还留在原地。 他一动不动,活脱脱一块望妻石,梁非等了会儿,太冷了,他受不住。 “主子,咱们回?和仁钦商量一下能借您多少兵,再看看能不能和北疆的江指挥使联系上。” 事情还多着呢,当望妻石不能让您成功回京夺回皇位。 燕扶光睨他一眼,今天很稀罕地竟然有心情关心梁非个人生活。 “你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过了?” 不是,梁非有点不明白:“……我怎么了?” 燕扶光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一个人过,老了也没个人给你收尸什么的,这辈子就这样了?” 好稀奇啊! 他是侍卫,又不是主子,想的从来都是活着把他还算丰厚的月例用光算了,这样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什么时候他也要想这样的问题了? “那么些弟兄,就算我死了,也不至于像主子您说的那么凄惨?再说了,死都死了,收不收尸有什么要紧?” 他没爹没娘没有牵挂,死还是活,区别好像不是很大。 燕扶光又看他一眼:“你就没个记在心上的人?不想和她生个孩子什么的?” “不想。”梁非嘿嘿一笑,“我一个人的月例一个人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燕扶光和他没有共同语言,嫌弃地瞥他一眼再不说话了。 梁非咂咂嘴,悄悄看看燕扶光。 嫌弃他没志向?可他的志向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死前的每一天都要过得随心。 “殿下,世间男男女女无数,不是所有人都能与另一个人心意相通、相伴一生的。我这样的不少,没那么幸运,但也没那么不幸。” 总之,梁非很满足,而且就算他不生孩子,没有后代,他有幸活到老的话也不是没有依靠。 年轻的时候为他家殿下卖命,他家殿下又生了好几个小主子,他到时候随便黏住谁,日子不一样过? “不然这样,回去后我来教三公子学武?”梁非心想,真是一个好办法,提前和三公子打好关系,往后有事相求的时候更容易开口。 燕扶光不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他对梁非的脑子存在疑虑,好在武艺上没有那么多质疑。 “等回去问问九哥儿,看他愿不愿意。” 梁非心情颇好,马鞭一扬,追上前面的人,“三公子肯定愿意!” 主仆俩骑着马,身后的绿卿一行很快到了白鹤城。 城门外站着的士兵在看见绿卿的脸时,他一顿,立刻吩咐人去给上面禀报。 绿卿等人就一直被卡着不让进城。 第311章 一路凶险 很快有人把城守叫来。 绿卿站在最前面,无霜握着刀柄站在她身边。 “这位就是魏侧妃?”城守躬身见礼,接着笑道,“您别怪罪,是上面下了指令,严查所有进城的人,小的也是按上面的意思办事。” “办事?办的什么事!”无霜双目圆睁,嗓门洪亮,“谁都不拦,专门拦我们侧妃,拦我们太子府的人,你说你按上面的意思办事,你告诉我上面的人是谁!” 城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他也为难啊,太子是死了,可这位魏侧妃是实打实的太子侧妃,上面人让他盘查,他这才见面,就被人堵成这样。 这都什么事啊! “我们没来过西北,前些日子在沙漠上迷路,差点回不来,没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还拦着不让回城?谁给你的胆子!” 无霜再三施压:“一群狗东西!不就是看着我们太子殿下没了使劲欺负我们太子府的人吗?等我们回京了,自会禀报皇上,禀报恒王,太子殿下收拾不了你们,有的是人能要你狗命!” 城守擦了把额头的虚汗,他们这些小人物就是活得艰难啊,上面谁都惹不起,但又非要把他夹在中间。 “这这这……只是照例问问出城后的去向……” 无霜再要发怒,绿卿微微抬手制止。 她收敛怒意,冷声道:“迷路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谁也没遇见,差点死在沙漠,可以了吗?” 话里全是漏洞,这个天气在沙漠迷路还能活着回来? 虽说心知肚明,可城守不敢再问,他侧身让行。 绿卿一进城,无霜靠上来说:“主子,盯着咱们的人又多了。” 也是难为他们了,国丧期间,还能把手伸到西北,还有多余的心思放在绿卿身上。 不能光明正大解决这些人,一举一动几乎都要落在这些人眼中,而且还不确定他们会不会动手。 好在这次出行带了很多侍卫,若是遇到危险,总能与之对抗,再不济,尽力跑。 无霜眯着眼睛朝左边一个巷子口看了眼,对绿卿说:“您别怕,咱们府里的侍卫都不是吃素的。” 一行人在客栈暂时落脚休整,第二天直接踏上了回京的路。 刚出城,就有一批人蠢蠢欲动。 他们接到上面指示,不能让太子府的魏侧妃回京。 绿卿意识到了危险,无霜准备出手前安排一小队人马带着绿卿先行离开,他们剩下的人把人解决了再跟上去。 “主子,快走!” 绿卿没有犹豫,马鞭扬起落下,马儿加快速度,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无霜曾经和梁非一样,是从小就被调教在燕扶光身边保护他的侍卫,还是有了孩子,燕扶光不放心,才让她去绿卿身边当差。 她更不是吃素的,谁说非要你来我往地用刀剑拼杀? 毒药磨成粉撒出去,来人倒了一大半,剩下一半干脆利落的也都解决了。 “那些晕倒的,都上去补一刀,想对侧妃动手的人,都该死!” 就这样,一边赶路一边对付刺客,绿卿一行人在二月下旬才回到京城。 由于归期不定,府上的人也没想到绿卿会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机灵的下人立刻飞奔去邀月院和锦箨院通报,还有的跑去了梦笔斋。 九哥儿和聿哥儿来得最快,两个小家伙一人抱住绿卿一条腿,黏黏糊糊地重复:“娘亲终于回来了!娘亲终于回来了!” 绿卿蹲下把他们都搂进怀里,母子三人一起掉眼泪。 澜哥儿一路从梦笔斋小跑过来,他猛地扑上前,抱住绿卿,哽咽道:“娘亲终于回来了……” 这些天他们都可想她了,害怕她路上遇到危险,每天掰着手指头算她离开有多久了。 现在终于看见人,他们的心也踏踏实实落回了原处。 三个孩子高兴坏了,黏在绿卿身边不肯离开。 陈清姿闻讯而来,她也走得急,头上的钗子都歪了。 乍一看见比之前更瘦更憔悴的绿卿,她的眼泪也是倏地就下来。 “妹妹,你终于回来了。” 绿卿笑笑,她不在的日子里,陈清姿不仅要操心府上一应事宜,还要帮她看好孩子们。 她欠陈清姿一份恩情。 绿卿上前行礼,陈清姿一把把她拉起来:“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把我当外人?” 绿卿摇头,陈清姿不是外人,她是她的姐姐,是她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给她照看的信任的人。 “那就行了,瞧你一路肯定吃了不少苦,快点回去沐浴吃点东西。”陈清姿催促着,她随着绿卿一起回到锦箨院,安排人给绿卿烧水沐浴,她又去小厨房让他们给绿卿做点吃的填填肚子。 净室里,寄琴伺候绿卿沐浴。 她也是个感性的,望着绿卿越发清瘦的身形,又看清她手上、脚上的冻疮,直呼绿卿此行受苦了。 “您一个人去那么偏远苦寒的地方,陈侧妃和小主子们都很担心您,还有奴婢们,也巴不得您早点回来。” “听说大雪封山,奴婢们都焦心得很,想您早点回来,又怕您路上遇到危险。”寄琴给绿卿按摩着头皮,她舒了口气,笑道,“好在您平平安安回来了。” 绿卿弯着唇,握了握寄琴的手。 她身边都是真诚的人,她都知道。 沐浴后,陈清姿、澜哥儿、聿哥儿、九哥儿,他们四个坐在餐桌前,一起看绿卿吃饭。 绿卿:“……” 你们要不也吃点呢? 澜哥儿给她夹菜:“娘亲多吃点。” 聿哥儿撑在桌子上要去盛汤,“喝点汤免得噎。” 九哥儿望来望去没找到事情干,他说:“等娘亲吃好了我给娘亲捶腿。” 陈清姿入乡随俗,她问:“我要做什么?” 绿卿连连摆手,她怎么也跟着孩子胡闹! “唉……我这不是也好久没见你了吗?”陈清姿想了想说,“待会儿我给你说说宫里现在的情况,还有府里的,你都了解了解。” 绿卿点点头。 她离开几个月,京城就变了天。 “现在谁都知道太后和皇后是反的,皇上夹在中间两边为难。太后性情大变,要是召你进宫,你小心点。” “还有太子妃……”陈清姿压低声音,“她怕是不行了。” 宁华月的身子早在被徐妙言下药的时候就垮了,能熬到现在,也不容易。 “宁夫人经常过来,我也没有阻拦。” 到了这个地步,想来宁华月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第312章 面见陈妃 陈清姿说的不错,绿卿安安稳稳回来,陈妃暗地里咬碎了牙,她第一时间传绿卿进宫。 “去就去,你现在不能说话,她就算想和你说什么,独角戏总是唱不了多久的,你这边耳朵进那边耳朵出,她能奈你何?” 绿卿哭笑不得地点头,怎么从陈清姿这个角度来看,她不能说话也是一件好事? 简单梳妆打扮一顿,绿卿坐上马车入宫。 寿康宫的位置有点远,绿卿在半路遇见了林淑娴。 不能说话还是不方便,她有许多话想对林淑娴说,想问她身体好不好,问她在宫里的日子还习惯吗,可碍于开不了口,这些她都不能问出来。 林淑娴早就听说陈妃召绿卿进宫,反正每天都要去寿康宫的,她决定陪绿卿去这一趟。 “你受苦了。” 似乎每个见到绿卿的人都会说这么一句话。 她们是看见她瘦得尖尖的下巴,长了冻疮的手指,可她们不知道绿卿去一趟西北有多值得。 她不后悔也不觉得苦。 对着林淑娴使劲摇头,绿卿又朝她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见她这般模样,林淑娴便什么都懂了。 她惭愧地垂头,“是啊,身体上的苦和心里的苦比起来不算什么,只要心里有盼头,惦记的事情做到了,再多的苦也不是苦了。” 她牵着绿卿往前走,陈妃把她磋磨得心烦意乱,她不得不对绿卿倾诉一二。 “就像我,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看不到你看过的山川湖海,体会不了你一路的所见所闻。”林淑娴自嘲一笑,“我太狭隘了,看到的是你的憔悴,没看见你眼底的光亮。” 哪里像她,出乎意料成为皇后,却哪儿哪儿都不是她喜欢的模样。 “我和太后的关系无论如何都缓和不了的,说是仇人也不为过,燕长风夹在中间看起来也很累,我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打破现在的处境,我不想把今后一生都耗费在这些事情上,我厌倦了。” 本身当王妃就很烦了,没想到熙和帝把皇位传给了燕长风,林淑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点都不激动,她从当时就开始担心。 现在看来,所有预感都实现了。 绿卿从来明白,林淑娴在意的唯有燕长风,要不是她舍不得青梅竹马的情意,换另外一个人,她早就和离了。 而且她和燕长风感情上没有问题,两个人对对方一心一意,唯独躲不开陈妃。 绿卿握紧林淑娴的手,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 而后,林淑娴说出了一句让绿卿震惊的话。 她说:“要是我以后都是过这样的日子,我觉得还不如离开他。” 等到孝期一过,陈妃肯定要琢磨着让燕长风选秀。 到时候宫里全部塞满了莺莺燕燕,她还要被陈妃针对磋磨,怎么想都怎么不划算。 “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没本事也好,说我气量小也好,我全都认了。”她仰头看了眼高高的宫墙,“我当不好皇后,贤良淑德对我来说太过严苛,要么我就和心爱的人厮守一生,要么我一个人舒心自在地过完这辈子。” 以前有多甜蜜,现在她就有多难割舍。 燕长风是和父母一样重要的人,若不是撑不下去,林淑娴不会放弃他。 但世上能打败夫妻感情的东西太多了,一旦有一方坚持不下去,他们的未来就会坍塌。 她好像决定了什么,绿卿看向那双眼睛,发觉里面有坚定也有纠结。 作出决定必然是痛苦的,林淑娴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不能说话就是很麻烦,绿卿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淑娴擦去眼泪,笑道:“我问了太医,他们说你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想开了就好了,等你好了,我再和你聊上一整晚。” 绿卿怔怔点头,抬手抹了抹林淑娴的眼尾。 很快就到了寿康宫。 陈妃端坐在主位,钟妍和祝清嘉以及成了赵妃的赵若灵也在。 绿卿上前见礼。 她打量绿卿一圈,笑道:“西北苦寒,魏侧妃身子受不住,都瘦了。” 绿卿木木地站着,对此没有回应。 和一个哑巴交流起来真困难!陈妃不耐烦地撇嘴,终于还是问出了她真正想问的问题:“听闻你在白鹤城消失了一段日子,那段日子去哪里了?该不会是去见什么人了?” 绿卿瞪大眼睛,她状似惊恐万分地望向带进宫的无霜。 无霜代替她给陈妃回话:“太后娘娘,魏侧妃很惊讶,您是怎么知道的?京城距离白鹤城如此遥远,而且想着宫里忙不开,侧妃提前交代奴婢们万万不可将如此小事说出来让大家担忧。” 说罢,坐在绿卿身旁的祝清嘉就高声恭维:“太后娘娘千里眼啊,竟然这么清楚!” 陈妃面色一变,当真是与从前不同了,太后的架子端起来倒是显出几分威仪:“哀家只是问问,夹枪带棒地暗指哀家做了什么,你们的规矩是谁教的?” 钟妍轻笑,语气温和道:“五弟妹和魏侧妃只是好奇太后娘娘身在皇宫,如何得知的消息,没有别的意思。” 林淑娴也说:“谁都不是那个意思,太后息怒。” “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反倒衬得哀家多不讲理!” 陈妃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她可不是不讲理吗? 谁也不接话,抿唇各自坐着。 她更是生气,拍着桌子再次问:“魏氏!哀家问你那些天去了哪里,见了谁!” 绿卿往地下一跪,轻轻摇头。 无霜也跟着跪下:“魏侧妃还开不了口说话,还请太后娘娘不要为难,有什么话尽可以问奴婢,请不要责怪侧妃!” “好啊!那你还说!”陈妃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无霜,“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说清楚。” 无霜把随口编来搪塞城守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给陈妃听,而后不忘问她路上那些刺客的来路。 “太后娘娘都知道侧妃离开白鹤城的事,想必也清楚那些刺客背后的人是谁?劳烦太后娘娘为侧妃做主,为整个府上做主!” 第313章 后患无穷 那些人就是陈妃派去的。 她却装得十分震惊。 “什么?!你们还被人一路刺杀?!” 陈妃一顿,盯着绿卿幽幽道:“你还真是命大,居然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过谁会刺杀你一个后宅妇人呢,该不会是太子生前留下的仇家?” 绿卿给了无霜一个眼色,无霜垂头道:“侧妃此行外人不知,不会是太后娘娘才想的这样。侧妃能平平安安回来,是太子殿下在保佑,不然冒出来那么多贼人,我们即使带了再多侍卫,也难以抵挡。” 林淑娴没听说后来还有刺杀的事情,她不管陈妃什么脸色,对绿卿说:“如此重要的事,我一定会给皇上禀明,一定要把幕后贼人找出来给你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 陈妃恨不得绿卿死在外面永远不要回来,这样她也好继续对太子府的人动手。 燕扶光是死了,可他还有好几个儿子,留着只会是祸患。 而燕长风又向来妇人之仁,他一定不会想到留着这几个孩子对他的皇位有多大威胁,所以只好由陈妃来做这些事。 她都是为了燕长风,为了让他在皇位上坐得安稳。 “行了!皇上刚接手朝政,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这些事就不要拿去烦扰他了,哀家来查,查出来一定严惩。” 绿卿躬身以示道谢。 就像陈清姿说的那样,她不会说话,陈妃说什么只能点头摇头,说完这几句,陈妃就另外去找林淑娴的麻烦了。 “皇后,你可知道身为一国之母有什么责任?” 问题早就问了几百遍,林淑娴回答起来很是熟练:“监督各妃嫔为皇上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别的尚且不说,陈妃最在乎的当然是这个。 “可是皇上明确给妾身说了,他要给先皇守孝,孝期是三年。” “三年?大臣们不是让他守孝二十七日代替吗?” “皇上的决定,臣妾无从置喙。” 燕长风坚持为熙和帝守孝三年,少一天都不行。 一来他确实是想这么做,二来是想以此避开陈妃种种催促生子的话语。 他厌烦这些,更厌烦那些女人,不会和别人生孩子,今生今世林淑娴生不了,他就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明明是很容易理解的话,在陈妃耳朵里就完全理解不了。 不仅不理解,她还会用极端的手段促成她想达到的结果。 燕长风不甘心做她手中的傀儡,连生孩子这样的事都要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对林淑娴说了心里话,林淑娴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守孝!他一朝没有孩子,就是对先帝不孝!你身为皇后,为何不劝解皇上?这也是你的责任,你不懂?” 当着许多人,陈妃就没想过给林淑娴留下脸面。 林淑娴眼底划过一丝冰冷,她道:“皇上最近身体不好,太医都请了好几次,臣妾不敢再说皇上不喜欢听的话,刺激皇上,臣妾担不起损伤龙体的责任,也就自然要在太后娘娘所说的事情上失职了。” “太后娘娘是皇上的亲生母亲,此事皇后娘娘也尽可以给皇上道明。” 要是陈妃劝得动燕长风,她也不会一个劲给林淑娴施压了。 可人总是这样,自己做不到的事强加给别人,还偏偏如此苛责,实在好没道理! 又是不顺心的一天,陈妃觉得她自从当了太后,什么都不顺心。 绿卿一行人离开,寿康宫的瓷器都遭了殃。 前脚才踏出门槛,后脚甚至都还在寿康宫里,噼里啪啦一阵响声传来,让大家觉得这位太后娘娘好不体面。 林淑娴面不改色,邀请她们去她宫里坐坐。 几人略微坐了会儿就离开了,祝清嘉钻进绿卿的马车,说要趁机和她说说话。 “魏姐姐,我们王爷让我给你带句话,有什么困难尽管朝他开口。太子还在的时候帮了他那么多,也是时候让他回报了,你别不好意思。” 燕清淮现在还郁郁寡欢,他还陷在他三哥去世的噩耗中出不来。 北疆一别,竟成了永别。 他心中遗憾很深,陈思安一死,剩下陈家哪个插手白鹤城援兵一事的,燕清淮都给人揪出来杀了个干净。 但尽管如此,心头的恨一点消不下去,连带着对宫里的燕长风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谁人不知燕长风与陈家的关系,陈家之所以这么做,为了什么?能为了什么? 看看燕扶光死后皇位上坐着的人是谁就明白了! “我们王爷一直没进宫,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他了。”祝清嘉感叹,“我看着齐王不是那样的人,可他说的话也有道理,一来二去的,我自己心里也乱了。” 其实不止燕清淮和祝清嘉,京城许多人都是这么想的,背地里传得有模有样,就差把野心勃勃的齐王如何扮猪吃老虎给编成话本子了。 绿卿心里复杂,她不了解燕长风,当然不能对他评价什么。 可陈妃呢? 作为燕长风的母妃,她的得意写在了脸上。 陈思安拖延支援的事和她息息相关,绿卿被人一路追杀的事她也逃不了干系。 就算燕长风真的是个君子,这样的母亲也会给他减分。 “这些话我就对你一个人说,你听听就算了。”祝清嘉后知后觉不该给绿卿说这些,她和燕扶光感情好,万一要是记在心上,寻思着要给燕扶光报仇呢? 她努力弥补说:“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把几个孩子照看好,别想不开去和谁较量,天道有轮回,老天爷迟早把所有坏人都收了!” 绿卿明白她的顾虑,点点头表示把她的话听进去了。 她不会想不开,她已经找到了她家殿下了。 至于陈妃,她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绿卿回到府里,九哥儿和聿哥儿眼巴巴地在门口守着。 “娘亲回来了!” 一看见她,两个小家伙的眼睛都亮了,倒腾着小短腿跑来,仰着脸笑眯眯看着绿卿。 绿卿一人亲了一下,一手牵着一个乖孩子。 “娘亲!妹妹又被弟弟惹哭了!” “娘亲!我今天吃了两碗饭!” 叽叽喳喳充满活力的声音萦绕在绿卿周边,让她感觉暖洋洋的。 回想起陈妃对她的恶意,绿卿眸光一暗。 对她动手没成功,如今她又回了府上,就不得不提防着陈妃对孩子们动手。 想到这里,绿卿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第314章 落进下石 燕扶光不在,有的是落井下石的人。 世上多的是看菜下碟、墙头草一般随风倾倒的人。谁看起来得势就刻意去攀附,一旦失势,他们不但会选择远离,或许还会为了讨好新上任者而回过头踩上一脚。 最典型的就是顺康侯府赵家。 从前燕扶光还是晋王、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赵家巴巴地靠上来,老侯爷拿他小时候和熙和帝一起读书的交情来和府上交往,他们侯府办个什么宴会,也总是会递帖子来。 现在呢? 面对面在路上遇到,他们跟躲瘟神一样,就怕沾染了太子府的气息,回头不好进宫巴结太后娘娘。 陈清姿气恼:“孙女成了赵妃,老夫人得意得快用鼻孔看人了,遇见我的时候那双眼睛啊,上上下下打量物件儿似的把我看了几遍,什么时候轮到她鄙夷我了?!” 许是因为宫里陈妃成了太后,陈清姿身为她亲亲的侄女,却很少被召进宫,所以就有很多人揣测,说陈清姿做了什么被整个陈家抛弃了。 反正猜什么的都有,陈清姿在陈妃那里不得脸是明摆着的。 绿卿不知怎么说,她一下下给陈清姿顺着气。 她明白陈清姿只是想发泄发泄,总归他们府上的人都不靠顺康侯府的人活着,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 但就是赵家的人,趾高气昂的态度很让人反感,好似他们家已经靠赵若灵一个女子光耀门楣了一样。 其实今天侯府老夫人的态度好像也在说:当初放弃让赵若灵进太子府反而是件好事! “以后和顺康侯府的来往全都断了,这种人家,本来也没有交好的必要。”陈清姿狠狠喝了口茶,火气堪堪才压下去,“赵妃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两个人好得跟亲母女一样,他们也就跟着看不起我们了。” 话音刚落,陈清姿忽地又想起一件事。 “澜哥儿那几个伴读是太子还在的时候选的,不知他们的家里会不会变卦,这些都不好说。要是澜哥儿因为这些人难过,你记得安慰他,告诉他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浪费心情。” 她是真的把几个孩子放在心上,不说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但该做的,不该做的,陈清姿都做了。 绿卿感激她,也因为陈清姿这番话,澜哥儿下学后母子俩交流了一下。 她在纸上写:澜哥儿最近在学堂感觉怎么样?你和几个小伙伴还有联系吗? 澜哥儿按说还在丧期不能去学堂,可熙和帝和燕长风发话让他好好读书,所以夫子们还是正常来府里给澜哥儿上课。 就是他那三个小伙伴,短时间内是不能来府上陪澜哥儿读书了。 澜哥儿和他们平日里玩得好,绿卿不知道府里的事会不会对他们的友谊造成影响。 当然了,她私心里是不希望有变化的,但就像陈清姿说的那样,随风倒的人太多了。 澜哥儿仔细盯着瞧了瞧,他很快明白绿卿的用意。 “夫子们都很好,很负责任很用心。至于我的三个好朋友,娘亲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不能过来,经常都给我写信,说好了之后还会一直陪我读书,他们家里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燕扶光当时选人的时候很仔细,先考察了他们家里的家风再决定的。 就像李宽,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此人正直有义气,他的孩子昭哥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大大咧咧又重感情。 还有良哥儿和化哥儿,在府上遭遇变故后频频关心澜哥儿。 他们都是澜哥儿喜欢的朋友。 绿卿叹息:我们澜哥儿很幸运,小伙伴们都和你一样可爱。 澜哥儿骄傲一笑:“当然了!我们都是好孩子!” 绿卿笑了笑,她琢磨着给这三家送点礼物过去,以澜哥儿的名义,送给孩子。 恰好此时屋里只有他们母子俩,澜哥儿想起江觅荷给他的那封信。 他观察着绿卿的表情说:“娘亲,你觉得父王真的回不来了吗?” 绿卿望着他,微微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问: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么问? “您等等,我马上回来!” 澜哥儿跳下椅子,小跑着要回自己的书房去把那封信找给绿卿看。 片刻后,他喘着气把信放在绿卿手中,交代这封信的来历。 “您离开京城后没多久江姨母就来看我们,顺便带着这封信。”澜哥儿把脑袋凑过去,指着落款上的两个字说,“我记得您生病那几晚,叫的就是这个名字。” 接着,他压低声音,小手半掩住嘴唇,悄声道:“这是父王,对不对?” 绿卿不想说谎骗他,她点了点头。 澜哥儿惊喜万分,“娘亲是不是去见到了父王?” 不然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为何没有流露出惊喜?他一直知道,娘亲才是那个最舍不得父王的人,要是知道他还活着,娘亲一定会非常高兴! 绿卿再次点头,承认她去西北见到了他们父王。 澜哥儿原地蹦跶起来,他脸都激动得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父王不会那么轻易就不回来的,他舍不得我们,更舍不得娘亲! 绿卿抱着他,写道:澜哥儿好聪明,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更多人哦。 “我没有告诉……”澜哥儿想说他没有告诉其他人,但是熙和帝算不算? “娘亲,我……”犹豫一番,他还是决定把这事说出来,“皇爷爷驾崩那天,我们被接进宫,我见了皇爷爷最后一面。我把父王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皇爷爷。” 绿卿怔然,原来熙和帝驾崩前,从澜哥儿嘴里得知了燕扶光还活着的消息。 对于熙和帝来说,算不算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 他走的时候是不是少了很多遗憾? 要是燕扶光听了,他肯定也会觉得欣慰,不管怎么说,熙和帝知道他还活着。 绿卿写:澜哥儿做得很好,你父王会感激你的。 澜哥儿:“我当时想着,皇爷爷都要走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让他高高兴兴地离开。他一直对我们说父王是他最骄傲的孩子,走的时候,是笑着的,他很开心父王还活着。” 当时熙和帝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了,他也不怕这个秘密泄露出去给父王招来麻烦。 第315章 丧心病狂 山上的雪水渐渐融化,溪流汇集一路慢慢悠悠奔向草原。周边被雪水浸润的土地长出了绿色嫩芽,风中渐渐有了春的气息。 这段时间,燕扶光和仁钦一直在草原上四处征战。 先前在白鹤城战场上死了首领的部族大多被收入仁钦囊中,现在的仁钦,可谓是草原上说一不二的霸主。 骑着马来溪边喝水,燕扶光撩起雪水抹了把脸。 仁钦呼噜呼噜喝了几大口,又学着燕扶光注意了一下仪表,做完这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要不你不回去了,就在草原上呗,我分你点地盘,整天吃牛羊肉,这么大的草场跑起马来多爽快啊!” 他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之前被人怂恿,想拉上燕扶光一直往西边打,现在又让他在草原上过逍遥日子。 “你这地盘再大都不适合我,我们做个生意,以后两国合作如何?” 仁钦憨乎乎的:“合作什么?” “你们这里缺的米面油盐茶叶布匹我们大燕有,我们缺的好马和牛羊肉你们遍地都是。” 而且在大燕前几百年的时间里,就有与草原部族通商的先例,当时商业往来频繁,还是后来两边积起不满,才爆发战争的。 燕扶光说的确实不错,草原上牛羊多,可许多东西必须得从大燕买。就好比盐,在两边打起来之后,盐价暴涨。 仁钦很感兴趣,不过他也有顾虑:“你说通商?我搞不懂这些事啊!” 燕扶光提醒他:“苏渊,他能给你弄明白。” 仁钦一拍脑门:“是啊!他小子这么贼,商人那套他肯定轻轻松松拿下!” 幻想着以后两国合作,周边无人再敢来犯,双方百姓们过上安稳的生活,仁钦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美好的畅想被燕扶光叫停,他道:“在此之前,你得借我兵马。” “我听说坐上皇位的是你二哥?怎么,亲兄弟真的要打起来?” “不是打,是讨回公道。”京城的境况尚且不清楚,但陈妃和陈家,他是一定要清算的。 至于皇位,燕长风要是能当个明君,他想坐那个位置就让他坐。 倘若他当不好,燕扶光当仁不让。 仁钦不理解他:“你才是太子,你死了,大燕的皇帝把皇位交给你二哥,你回去后怎么办?这样岂不是很尴尬?” 连仁钦都明白的道理燕扶光不是看不出来。 如果可以,他当然不希望亲兄弟之间大动干戈,可关键在于他因为陈妃对燕长风起了疑心。 母子和弟兄,真要说起来那种关系更亲密,还是母子更胜一筹。 所以他让梁非尽快与江风取得联系,他要知道陈妃和陈氏一族做的恶事,燕长风夹在中间到底知不知情,若是知情,他又做了哪些弥补的举动?还是说他尽管知情,但还是选择包庇? 看燕扶光陷入沉思,仁钦于心不忍,转过头来开解他:“亲兄弟成仇人的多了去了,再说你们还不是一个娘生的,草原上这种情况多了去了,远的不说,淖木不就是吗?踩着同胞兄弟的尸骨上位……” 然后呢?淖木死了…… 呸!怎么听起来像诅咒! 仁钦连连改口:“我不是说你会和淖木一样,我是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什么乱七八糟的,燕扶光无奈打断他:“你不适合开导别人,你就说借不借我兵马。” “借啊!我当然借你!咱俩谁跟谁,我不借你谁借你?” “算你还有点良心。”燕扶光跨上马背,招呼还赖在地上不动弹的仁钦,“快点回去,我还有事要安排。” 他一回去,梁非就带来好消息。 他和江风联系上了。 “不过江指挥使说,他妹妹信上意思好像是皇宫里要乱了。” “乱了?怎么个乱法?” “不清楚,江指挥使说他弄明白了就告诉我们。” “嗯,你盯紧点。” 皇宫,寿康宫。 陈妃满面怒容坐在榻上,本以为燕长风继承皇位,陈家人能从中捞些好处,可他们等来的是什么? 贬官的贬官,砍头的砍头。 陈氏一族只好联名写信,送到了陈妃这里。 他们的不满跃然纸上,指责新帝得了陈家好处却转过头就不认人,让陈妃给个说法。 “我能有给他们什么说法!他们想要说法,去找皇帝要,找我干什么!皇位上的人又不是我!” “陈家和我,辛辛苦苦用钱用心把人养大,一养大翅膀就硬了,他们有本事就折断他的翅膀啊,一直写信催我能办成事?” 宫女又递来一封信:“这是二爷的信。” 陈家二爷,陈思文,也就是陈清姿的父亲。 陈思安这个陈氏嫡长子一死,府中基本是陈思文在主持。 陈妃边拆信边说:“又要说什么!这些人只会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儿子!” 火冒三丈地拆开,看了之后陈妃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 “要是他在这个位置上给不了陈家好处,不如今早培养皇子?陈思文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陈妃正有此意,燕长风对她来说是她的孩子,也是陈家的人。 利益至上,他又不仅仅是她的儿子。 就像陈思文说的,要是他给不了她想要的,陈妃什么都做得出来。 “来人,去给我把赵妃叫来。” 燕长风再不愿意,他也必须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 只有他有了后,皇位上坐的人才会一直与陈家息息相关。 再者,燕扶光的孩子是不能留了,留来留去只会是隐患,将来有朝一日,肯定会生出事端。 不如趁他们还小,干干净净地解决了。 “我待会儿写封信,你让人送回陈府,务必让二爷把事情办妥。” 陈妃一一安排下去,做完这些,她带着食盒去看望燕长风。 她的这个儿子啊,把熙和帝那些没用的优柔寡断遗传了个遍,又执拗得很。 从前她可以用孝道压着他,现在压不住了,真是要反了。 “把食盒打开。”宫女打开盖子,陈妃用手碰了碰里面的碗,“还热着,正好送去给皇上。” 陈妃从徐皇后那里学到的,不过她不想现在就让人去死,至少让他听她的话。 等到什么时候皇子生下来,他也算为陈氏做出贡献了。 第316章 锦箨院走水 邀月院。 绿卿来等陈清姿,两人约好一起去看宁华月。 她过来的时候陈清姿还没梳妆打扮结束,于是就坐在一边等。 陈清姿说:“你发现没有?宁家又倒向太后了,好像这就是我们太子妃一直让宁夫人过来府上的结果。” 陈妃和徐皇后向来就不对付,宁家又和徐皇后一贯来往亲密,而且二者之间还有亲戚关系。 都这样了,宁家非得去陈妃跟前露面讨好,无非就是跟着形势走。 这些陈清姿都能理解,不过她说:“你发现没?新帝登基,去讨好新帝的人反而少,一个个都巴巴朝着寿康宫去。” 绿卿写:大家下意识认为太后说了算。 这句话看起来很是有些大逆不道,写完她就撕了。 不过话没说错,陈清姿也认可:“我这个姑母,天生强势,进了宫,陈家的事件件都要知会她,得到她的许可。新帝是她的骨肉,她绝对不会让他违背她,一旦反抗,天大的‘孝’字压下来,能把人的脊梁骨压弯。” 陈妃强势又自我,从小到大,燕长风的一切都要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读书写字,必须超过其他所有弟兄,否则她就会把他关在屋子里一直写,不给饭吃不给水喝,生病了不请太医。 直到成年,因为徐皇后和当时还是太子的燕羡之在,陈妃就一直让燕长风避其锋芒,让所有人都以为燕长风只会吟诗作对。 废了燕羡之,熙和帝属意燕扶光当太子,陈妃那个时候就多有不满。 一介商户之女诞下的孩子,身后没有别的依靠,她不服气。 燕扶光一死,她什么都顺心了。 陈清姿讥讽道:“以前谁不认为他们母子关系亲密?就连我也是傻的,以为她是个多么善良和蔼的母亲,让我好生羡慕齐王。” 聊了一会儿陈妃和齐王,陈清姿收拾妥当,二人朝着倚虹院而去。 屋内气死沉沉。昏暗的光线,颜色灰暗的摆设,压抑沉闷的气氛,无一不在昭示宁华月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趋势。 久病中人脾气也变得古怪,把身边伺候的丫鬟折磨得不成人样。 灵韵瘦得脸颊凹陷,双眼无神。 倒是丹红好些,或许是不尽心尽力的缘故,她气色还算好,看见绿卿进来便行了个礼。 “来了……”懒懒地掀开眼皮,喉咙里吐出来的两个字黏黏糊糊的。 宁华月动了动手指,她颤颤巍巍地指向绿卿,疯了一样说:“你怎么还回来了呢?你怎么没死在外面?” 绿卿拧眉,该不会派去的刺客里,也有宁华月的一份儿? 一旦生出这个念头就压不下去,宁华月因为病重很少出现在她的视野中,让绿卿忘了她有多恨她。 绿卿把写在纸上的字拿给宁华月看。 ——命好,我活着回来了,不会轻易死掉的。 她要比宁华月活得好、活得久,她一定能过得很幸福。 但这些,宁华月恐怕没有机会看见了。 宁华月捂住嘴咳出血,灵韵习以为常地上前为她擦去。 “呵呵……”沙哑难听的声音自她喉咙里溢出,要是燕扶光还活着,宁华月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但现在燕扶光一死,她一死,府上剩个空壳子。 “你们母子几个,活不下去的!” 不说暗中潜藏的那些危险,一个女人带着五个孩子,怎么看怎么不容易。 绿卿只作不懂:为何活不下去?即使殿下不在了,但宫里新帝是澜哥儿几个的伯父,太子妃不必操心了,我们一定会好好活下去。 “呵……你太傻了,谁会留着前太子的儿子?还是这么几个?” 宁华月说着说着又咳了血。 她唇边挂着血迹,面色苍白,一张脸早就被病痛折磨得失去生机和活力,看起来颇有几分恐怖。 宁华月的话不是空穴来风,但绿卿坚持:我不会让人伤害孩子,我会把他们养大。 危险无处不在,那她就处处小心。 无论如何,她的孩子不能出事,他们一家人,全部都要好好的。 陈清姿也说:“太子妃想太多了,府上那么多侍卫,一定能好好保护几个孩子。” 宁华月笑了起来:“是吗……” 适时,丹红端来药碗,“主子,该喝药了。” 绿卿和陈清姿便离开了倚虹院。 出了院门,陈清姿开始想宁华月的话。 她道:“你回来路上的刺客,肯定有宁家人派去的,此事要不要禀报给皇上,彻查宁家?” 绿卿毫不犹豫地点头,这么特殊的时刻,他们府上必须拿出态度来,她必须表现得强势,否则那些跃跃欲试的人反倒会觉得她好欺负。 她都好欺负了,那么欺负她的孩子不是更容易? 所以,必须让宁家付出代价。 陈清姿点点头:“那好,我待会儿就让人去宫里禀报。” 随着小路来到花园,枝头点点绿意伴随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空气很是清新。 方才宁华月的话给绿卿提了醒。宁华月都能想到一定会有人容不下她为殿下生的孩子,那么想必已经有人要开始动手了。 略带担忧地抬头看了一眼高高树枝,绿卿开始思考澜哥儿几个的存在对哪些人有威胁。 其实这个问题只要一想,就很明白了。 大燕皇室,唯独就这么几个孩子,澜哥儿几个又是男孩儿。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宫里陈妃一定会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单她一个,就难以对付了,唯有多加小心。否则一旦出了什么事,按照她为所欲为的架势,当朝太后谁能压住她? 绿卿对燕长风是没有信心的。 陈清姿看着走神的绿卿问:“你在想什么?担心孩子们吗?” 虽然刚才她叫宁华月不必操心,但是她认为宁华月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府里的顶梁柱不在了,剩下这几根还小,必须得小心再小心地养着。 “晚上让婆子们守好,我会在外面安排侍卫巡逻,你自己也小心点。” 绿卿点头,她一回去就让无霜安排婆子夜间在院子各处巡查,每隔半个时辰巡查一次。 到了晚上,绿卿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第317章 陈家二爷 耀目的火光出现在东厢房那边。 而几个孩子,都住在东厢房。 绿卿不寒而栗,院内所有嘈杂的声音不断从她耳中消散,她心惊肉跳地光着脚朝东厢房奔去。 火势蔓延很快,等她到东厢房的时候已经连屋顶都波及了,热浪将想前去救火的下人推开,绿卿不顾一切要往里闯。 好在身边有丫鬟看见寄琴和无霜几人灰头土脸抱着几个小主子从外围绕过来。 “是小主子们!侧妃,小主子们被救出来了!” 因为绿卿白天的安排,无霜、寄琴和曼冬三人嗅到了不一般的意味。 她们同样把小主子看得很重,明白将来支撑起府上全部的会是几位小主子,所以晚上她们三个不敢睡熟,不论安排多少婆子巡查,她们之中总要留两个人保持清醒。 也正是因为这样,无霜和寄琴才在巡查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聿哥儿和九哥儿的屋子外面鬼鬼祟祟。 她们立刻去把三个房间里的孩子抱走,又让曼冬捉住了放火的人。 绿卿急匆匆地挨个检查孩子们的情况,她不放心,又派人去叫了江医女来。 澜哥儿抱着一个锦盒站在绿卿面前,他很后怕,但还是勉强宽慰:“娘亲,我们没事,还好有无霜姐姐她们。” 太吓人了,睡梦中被浓烟呛醒,火还是从门口开始烧的,要不是无霜姐姐从窗户爬进去把他救出来,澜哥儿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绿卿怔怔点头,对着无霜、寄琴、曼冬行了一个礼。 是她们救了她的孩子。 无霜一把把她扶起来,焦急道:“这都是我们该做的,主子,现在火太大了,你们先离开锦箨院,我留下来指挥救火!” 绿卿抱着大哭不止的流哥儿,指了指院子外。 寄琴明白她的意思,忙道:“已经派人去喊侍卫救火了,顺便还通知了陈侧妃她们。” 母子几人从锦箨院出来,陈清姿匆匆赶到。 “怎么回事?是谁用火不小心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知道她得知锦箨院走水了是什么心情。 府里今后的希望都在锦箨院,而且绿卿还和她情同姐妹,陈清姿不希望他们母子六个谁发生一点意外。 寄琴站出来回答:“回禀陈侧妃,人已经拿下了。” 锦箨院走水,也惊动了鹤鸣院的钟嬷嬷和方进宝。 两人年纪都挺大了,腿脚却很利索,很快跑来。 一看见那几间被火光吞噬的屋子,方进宝狠狠骂了一声,然后匆匆进了院子查看情况。 刚才过来的时候听寄琴说已经把人抓住了,钟嬷嬷看了看几个孩子,她很担心。 “侧妃,先去鹤鸣院,要给小主子们好好看诊。”钟嬷嬷说完看向陈清姿,“抓住的人一并带去鹤鸣院审问,在这里站着不是回事。” 陈清姿没有异议:“听嬷嬷的。” 于是绿卿一行人转去了鹤鸣院。 曼冬凶神恶煞地带着恶人随后赶去。 江医女在屋子里给孩子们检查。 吸了浓烟又受了惊吓,孩子们个个都怏怏的,绿卿一个个给他们喂药。 火最开始是从澜哥儿的屋子里开始烧的,紧接着是九哥儿和聿哥儿的屋子。 最小的两个屋子没被放火,所以珂儿和流哥儿没什么问题。 绿卿一直抿着唇,这个时候她不敢掉眼泪。 照顾他们把药都喝下,澜哥儿握住她的手说:“好像还在等娘亲一同审问,这里有我看着,娘亲先去。” 在锦箨院放的火,陈清姿和钟嬷嬷的意思是要当着绿卿的面审。 陈清姿还没来得及看那恶人长什么模样,她挂心绿卿母子几个,此时还拿着江医女写的药方研究。 曼冬抓住的恶人此时就在鹤鸣院院子里跪着,春玉在外面倒是看见了几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张脸好生熟悉! 她心跳加快,慌里慌张进屋来到陈清姿身畔,嗓音颤抖着低声说:“主子,奴婢看见春文了。” 春文和春玉,她们是陈清姿从陈家带来的丫鬟。 不过二者也有不同,春玉自小就在陈清姿身边伺候,主仆情谊深厚;春文则是陈清姿出阁前陈家给她的。 陈清姿也看重春文,不过待她没有春玉这般亲厚,只叫她在院子里做事,很少带在身边。 现在春玉说她看见春文了,陈清姿不大明白:“大晚上的,她怎么会在……” 话说到一半,她心惊肉跳:“是她!” 在锦箨院放火的人是春文! 为什么会是她! 绿卿走过来,陈清姿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放火的人是邀月院的,妹妹,但我事先绝不知情,我……” 是不是她院子里的人不要紧,就算是邀月院的人,也不代表是陈清姿指使的。 绿卿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上前拉住陈清姿的手。 到底是何居心,审问后才清楚。 钟嬷嬷说:“人是邀月院的,陈侧妃才更要审问,莫玷污了您的名声,伤了您和魏侧妃的感情。” 陈清姿如何操持府上事务的大家都看在眼里,她没有理由让人去锦箨院放火。 “是,我这就去。”陈清姿也明白过来,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不容一个丫鬟把脏水往她身上泼! 侍卫举着火把将院子照得亮堂,绿卿给个手势,曼冬将塞在春文嘴里的帕子扯出来。 “说!你为何要放火!” 春文沉默不语,但一双眼睛很值得品味地盯着陈清姿。 陈清姿厉声道:“别用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叫你做过这些事,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春文垂下眼:“奴婢一人所为,没有受任何人指使。” 陈清姿深吸一口气:“说还是不说?” 春文依旧沉默。 “来人!先给她十大板!” 侍卫不会手下留情,春文一开始还咬着牙坚持,打了三板子她便忍不住叫出声。 “啊——!” 陈清姿站在游廊下,神情冷漠:“你以为你咬着牙什么都不说,就没事了?家中爹娘,兄弟姐妹,谁不被你牵连?你不说,我一个个找他们算账!” 十大板打完,又被威胁,春文到底是改口了。 “……是二爷。” 绿卿下意识朝寄琴望去,眼底略带疑惑。 寄琴抿唇解释道:“陈家二爷,是陈侧妃的……父亲。” 第318章 能说话了 本来春文就是陈家人特意送给陈清姿的人。 一则为了伺候陈清姿,二则为了方便他们随时了解陈清姿这边的情况。 但其实说起来,这两个目的都不是关心陈清姿,他们要把能掌握的消息全部握在手中。 就像这次,陈思文让人联系春文,下令让她摸进锦箨院放火,事先从未与陈清姿透露半点。 是以,陈清姿此时此刻觉得十分难堪。 她是与陈家几乎断绝往来,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不会放过她是吗? 最后一点安稳日子经过陈思文这么一搅和,算是过不下去了。 夜色沉沉,所有人都在等陈清姿的反应。 春文是她身边的丫鬟,犯的罪要如何算? 不过绿卿心里是清楚的,不早不晚,陈思文忽然冒出来,其中必定有蹊跷。 蹊跷何在?在皇宫里,在陈妃身上。 春文只是一把刀子,陈家用她的时候就没想过保她。 否则一个丫鬟,好好在府里当了这么久的差,为何在最后想不开犯了滔天大错? 陈清姿问她:“妹妹,我押她去陈府门口,如何?” 陈家将她舍弃,又反过头来想挑拨她和府上的关系,他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尤其她的亲爹,找到春文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春文是她的丫鬟,春文放火,她陈清姿的脸面何在? 既然他们不在乎她,那么她也不必再给陈家面子。 绿卿舒了口气,她是一定要处置春文的,但陈家二爷偏生是陈清姿的亲生父亲。 好在陈清姿明事理,不会让她夹在中间为难。 “再打二十大板,留她一口气!” 春文留着一口气,就被人马不停蹄送到了陈府门口。 不仅如此,陈清姿和绿卿还专门露面了。 这么大的事,万万没有替陈家、替陈思文遮羞的道理。 若是忍气吞声,陈妃又得轻飘飘翻篇。 闹得越大,受到的关注越多,越能让更多人看见太子府的处境。 绿卿说不了话,她负责站在一边哭,陈清姿负责在一边讨公道。 门房的人手足无措的看着他们小姐诋毁他们二爷的声誉却阻止不了。 陈清姿委屈道:“快让我爹出来见我!昨夜太子府走水,我身边的丫鬟说是我爹指使的,现在我已无法给魏侧妃交代,让我爹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为何好端端的要害人,要害我!” 绿卿揉着眼睛哭得真情实意。 深更半夜闹得鸡犬不宁,陈思文慌里慌张边走路边穿衣裳。 “事没成不说,她来闹什么闹?她不也姓陈?” 来到门口,陈清姿一看见他就跪下去:“爹!你为什么要让春文在魏侧妃的院子里放火?!此事我们已经让人去给宫里禀报了,我来就是要你先给我一个交代!也给魏侧妃一个交代!” “给你交代?我给你什么交代!”陈思文恨铁不成钢,他故意不去看血肉淋漓横在一旁的春文,压着嗓子低吼,“一个丫鬟,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在诬陷你爹,你不仅看不出来,还带着人来自家闹!你究竟姓不姓陈了?!” 绿卿看着陈思文死不认账的样子,很是为她的孩子们感到心惊。 她气不打一处来,身体里的血貌似全都往着脑袋里涌,一瞬间,她顾不得这么多,也忘了自己好久说不出话的事。 “陈二——” 乍一张嘴,绿卿发觉有点不对劲。 她能说话了!虽然声音有点沙哑,但好歹是能说话了! 那就不必憋屈地听陈思文在这儿胡言乱语! “证人就在这里,是与不是总要给我一个说法,我几个孩子的性命今晚差点就葬送在这个丫鬟手上,她自己又交代说是陈二爷指使的。再多的话不必说了,收拾收拾随我们进宫找皇上和皇后论个明白。” 谁在说话? 陈思文这才朝绿卿看去。 老天爷频频护着这个女人,那么多危险硬是让她一次次挺了过来。这次放火,也没烧死他们母子几个! 陈清姿惊喜:“你能说话了!” 绿卿:“是,姐姐我能说话了。咱们叫上陈二爷进宫,方公公安排妥当了。” 今晚弄得她和她的孩子们睡不着,那么干脆大家都别睡了。 她对着陈思文做出一个“请”的动作:“陈二爷,请随我进宫一趟。” 陈思文不买账:“我凭什么跟你去?” 说去就去,他是如今陈家的掌权人,那么没有面子的吗! 而且事情确实就是他做的,他心理没那么强大,不至于半点也不心虚。 总之,陈思文很抗拒进宫。 “凭什么?”绿卿冷笑,她来的时候带了府里的侍卫,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陈思文带进宫。 “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绿卿一声令下,侍卫上前将陈思文围住。 他跳脚:“魏侧妃未免太心急了些,此事说不定是那丫鬟攀咬我,现在就大动干戈,若不是我做的,你该如何?” 绿卿坦坦荡荡:“若真是我错了,一定会诚心诚意给陈二爷赔罪。” 陈思文黑着脸甩一甩袖子,他心想,又不是我擅自做主吩咐春文那丫鬟放火的,他明明遵循的是宫里大姐的吩咐。 陈家大姐是当今太后娘娘,即使皇上也要听她的。 那么进宫与她们掰扯掰扯又如何?陈家剩他一个得用的,他不信太后姐姐不会保他! “罢了,我随你们去!” 他这一声吼,倒是理直气壮得很。 陈清姿拍拍绿卿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绝对是他,他每次说谎都是这样,先是死不承认,再来就开始虚张声势。”这样的爹,和这样的陈家都不值得她偏心,“进了宫,你不必顾及他和我的父女关系,本来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为我着想,我今生已不是陈家人。” 有陈清姿的话,绿卿放心多了。 冲着她的孩子们来,比要她的命更让她无法容忍。 绿卿带着燕扶光的腰牌,顺顺利利进了皇宫。 宫里,燕长风和林淑娴被这一消息震惊得夫妻俩面面相觑。 确定完绿卿母子几个都相安无事后,林淑娴率先质问燕长风:“你会包庇陈家吗?” 燕长风苦笑:“你的样子根本不是在问我,分明是在说‘敢包庇我一辈子瞧不起你’,对吗?” 林淑娴很直接:“当然。” 第319章 按律当斩 火势很难控制,锦箨院烧毁一半。 燕长风没让人去惊动寿康宫的陈妃,他已经让人立刻去调查,看看到底是不是陈思文一手安排的。 如果是,那么陈思文的下场会和陈思安一样。 夫妻俩从寝殿出来,银白月光下,夜风凉凉。燕长风眨了眨发涩的眼睛,眉心又是一阵疼痛。 对着妻子,他没有任何顾忌地抱怨:“太不安分了,连几个孩子都容不下。” 林淑娴不做评价,她提醒:“不止这件事,魏妹妹在回京的途中一直被人追杀。” 见燕长风看过来,她笑了笑,眼底一片嘲讽:“太后不让我们拿这件事来叨扰你处理朝政,一手包揽了,也不知道查出什么了?” 追杀和放火,这两件事要是没有联系,燕长风知道林淑娴是不会刻意拿出来在这个时候说的。 心里的难堪越来越重,略微想想就明白其中陈家担任了什么样的角色。 陈家的其他人燕长风可以依据律法处置,唯独陈妃,他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别的事上他绝对不会这般糊涂,唯独陈妃,燕长风看见她就头疼。 林淑娴听他不作声,眼睫飞快地眨了眨,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燕长风对待陈妃的态度,她现在也看不明白了。 那就说说其他不大相干的人家,“追杀魏妹妹的人不止一批,据我所知,宁家也逃不了干系。” 又是一桩稀奇事,他三弟的正妻不就是宁家的人吗? 那岂不是自家人对付自家人?宁家图什么? “你又不知道?”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当了皇帝还是改不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本性。 林淑娴冷淡地松开他的手,独自向前走。 “宁家的人恨魏妹妹,自然不希望她回京。” 糟糕,她不想搭理他了。 燕长风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快步上前,亡羊补牢:“那这次就一并算账。” 林淑娴很认真地提醒他:“我知道你只在意你的三弟,那么你知道他在意什么吗?” 这不是一个难回答的问题。 燕长风说:“魏侧妃。” “原来你不是看不明白?你三弟去世了,你对他在意的人漠不关心,依我看,你对你三弟感情就很一般。”林淑娴有意要刺他,“难道是装出来的?你和太后一样,另有所图?” 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对方的痛处。 林淑娴的两句话让燕长风心中刺痛,他怔怔地看着她:“淑娴,你是这样看我的?” 林淑娴撇开脸,她不去看他:“我从来没有这样看你,但是你做的太少了,其他人会如何看你,你三弟会如何看你?” “她带着五个孩子,最小的才开始说话,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的艰难。但追杀的事还没查出来,好端端在屋子里睡觉都能被人放火,要是今天发现得不及时,他们一家人就要在地下团聚了。”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脸去见你三弟,可我将来是没脸去见魏妹妹的。在我想不通的时候是她耐心地开导我,平时对我也关心有加,我把她当妹妹,她要是死在了这场火里,不管陈家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一定会为她报仇!” 燕长风一口郁气吐出来,他无奈承认:“我不如你。” 女子之间的情谊也可以感天动地,相反看看他在燕扶光死后做了些什么,他自己数数都觉得臊脸。 燕扶光在乎的人他都没有替他保护好。 “淑娴,我错了,要是能给陈思文定罪,我一定马上把他发落。” 有他这句话,林淑娴暂且先相信他,“那就走快点,时辰不早了,别让魏妹妹久等。” 绿卿没有久等,几乎他们赶到,林淑娴和燕长风就到了。 “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实在是无可奈何才大晚上的进宫叨扰,还请见谅。” 林淑娴本想说不必如此多礼,但她脱口而出的是:“你能说话了!” 受了这么大委屈,绿卿很满意她在这个关键时候重新开口说话,“是,刚才在府里都还说不出来。” 林淑娴有意无意将视线往燕长风脸上瞥去,听听,肯定被刺激狠了才一瞬间恢复的,可见今晚吓着她了! 燕长风连连点头示意他知晓了,他坐上椅子,道:“把人都带进来。” 陈思文和奄奄一息的春文被人带进来。 “皇上——” 陈思文着急抢在前面辩白。 燕长风抬手打断:“先听这个丫鬟怎么说。” 陈思文不得不退到旁边,他余光一直关注着门口,心想怎么还不见他的太后姐姐。 事先了解过,燕长风为了加快速度审理,他专门问春文:“你为何要在魏侧妃的院子里放火,谁指使的?” 来的路上,陈清姿给春文保证过,要是她不翻供,她会好好保护她的家人,不让陈思文伤害她的家人。 春文便也坚持:“奴婢没有理由要放火烧了锦箨院,这一切都是二爷安排的,前几日他让人转告我,让我这么做的,说是不能让几个小主子活着,他们留着是祸患。” “所以你就听他的话了?” “奴婢也没办法……由不得奴婢的……” 当着陈思文的面问清楚,燕长风顿了顿,视线转向缩脖子装鹌鹑的陈思文。 “陈思文,可有此事?” “我不认!”陈思文扑通跪下来,哭喊道,“一个丫鬟说的话,如何能当真?我从没有吩咐她做什么!” 春文弱弱道:“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各位贵人不信的话可以去陈府挨个询问,给奴婢传话的下人一定还在府里。” 板上钉钉的事,由不得陈思文不认。 燕长风黑着脸:“谋害太子子嗣,按律当斩。” 陈思文大喊:“可咱们大燕现在没有太子!” 绿卿幽幽反问:“你承认是你让春文放火了?” 陈思文梗着脖子避而不答:“我要见太后!我要见太后!” 绿卿不会给他见陈妃的机会,她道:“你犯了滔天大罪,谁都救不了你!” 她跪下,神情郑重:“请皇上按律法处置!还妾身和几个孩儿一个公道!” 燕长风点点头,吩咐侍卫:“押下去,明日午时行刑!” 第320章 包庇陈妃 才斩了一个陈思安,再斩陈思文,对陈家而言,无异于把他们的房梁拆了。 燕长风刻意不让陈妃知道,给所有宫人都打了招呼,不许他们拿这般丑事去烦扰太后。 不过绿卿她不想轻易让步。 “敢问皇上,放火一事,斩了陈二爷,就算了结吗?今后我们母子几个的日子就能安稳了吗?” 症结出在陈妃那里,陈思安死了,陈思文死了,但还有这么多的陈家人呢?只要陈妃还活着,只要他们母子几个没死,事情就永远不算完! 陈妃会因为这两个人的死更加记恨绿卿和她的孩子们。 燕长风沉默了。 他以为处置了陈思文,放火一事就到此结束。可理智告诉他,绿卿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不管陈思安还是陈思文,他们的所作所为受人指使。 那个人是谁昭然若揭。 绿卿跪在地上垂着头,她陈述道:“先烧澜哥儿的屋子,再烧聿哥儿和九哥儿的屋子,他们没想过放过几个孩子,要的是他们的命。” “几个孩子若是出事,我也不活了,我们一家人去地下团聚,可能就如所有人的意了?” 林淑娴忙道:“魏妹妹你别这样说。”她拍了拍燕长风,让他赶紧表态。 燕长风羞愧道:“我会调查清楚,给澜哥儿几个主持公道。” 绿卿淡淡道:“那就有劳皇上了,我们母子几个会在府里好好等着。” 天光微亮,晨露浮在空中,空气湿润凉爽。 这次燕长风铁了心让陈思文死,陈妃从起来到午睡都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午时一过,人头落地,缘由随之被广而告之。 大多数人还算有良心,怜惜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将陈思文狠狠唾骂了一通。 寿康宫兵荒马乱,陈妃第一时间要去见燕长风。 “谁给他的胆子!他是不是要把陈家所有人都杀了才肯罢休!” 不等她去找,燕长风自己来了。 狠狠地盯着面前翅膀硬了的孩子,陈妃接着她上句话说道:“可我也姓陈,难道有朝一日,你连你母妃也要杀了?” 燕长风回望她,沉沉道:“放火一事,与母妃也有干系?陈思文没那么大胆子,他自己不敢做这样的事,除非有人发话。” 他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人选不能随意,毕竟他知道他在做什么,这个人必须能保得住他。母妃,你说我说的这些对不对?” 陈妃还是老样子,绝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她以理直气壮的眼神回视过去,甚至比燕长风更有气势:“你又在含沙射影什么?” “信,你前几天给陈府送了封信,没隔多久就出了此事。”怎么说他都不是个傻子,尤其这么明显的事情,“母妃,是你指使陈思文的,对吗?” “你有什么证据?” 燕长风没有亲自看见那封信,即使他猜到了又如何?陈妃无所畏惧。 “今后母妃就不要写信往宫外送了,为了太子府几个侄子侄女的安全,您就好好在寿康宫待上一段时间哪儿也别去。” 说实话,燕长风没有办法彻底对陈妃狠心。 他这一举动意在限制陈妃活动,也在帮她规避危险。 可陈妃不会领情,她的自尊被踩碎,这是她不会接受的事情。 “幽禁我?你哪里来的本事!我是你的母亲,如此不孝,皇上称得上表率吗?你是要千千万万大燕百姓和你一样对待母亲吗?” 又是这招,燕长风闭了闭眼睛,浑身的血液全部冲到脑部,让他说话没了平日里的分寸。 “那您呢?身为太后,屡次对手无寸铁的寡妇动手,对几个年幼的孩子如此狠心,您的太后又当得很好吗?” 母子俩,一个不够善良,一个不够果断。 燕长风很痛苦:“论起来,再三包庇母妃,我也有错。” 他错在对待陈妃的事情上太过畏手畏脚,既不能做到完全听她的,成全孝道;又不能公正公允给被陈妃频频针对的绿卿母子一个公道。 当皇帝让他很痛苦,当陈妃的孩子让他很痛苦。 “包庇我?”陈妃跟听到笑话似的,他要是真的包庇了她,陈家也不至于死了那么多人。 她哂笑道:“皇帝,人都杀了,你包庇我什么了?” 燕长风没答她这个问题,他道:“我不能再对不起三弟,母妃,今后要是谁再敢对那几个孩子动手,不管是谁,我一定让他活不了。” 他威胁她! 陈妃深吸一口气:“你怎么不想想为何旁人不针其他人,偏偏针对太子那几个孩子呢?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一生不会过得顺利,这是他们的命。” 当然了,非要她做保证的话,除非燕长风能有自己的孩子。 “正因为你没有儿子,所有视线这才汇集在他们身上,有这个功夫,你多生几个,谁还会去管他们?!” 说什么陈妃都有自己的歪理,燕长风索性一次性跟她说清楚:“澜哥儿几个我当自己的孩子养,我不会和别的女人有孩子,绝对不可能。” “是吗?”陈妃语气冰冷,眼神凌厉,“那就看你怎么保护了!” 寿康宫大门紧闭,来一趟这里,燕长风感觉自己的寿命都要减短几年。 他步履虚浮地往回走。 绿卿迟迟等不来有关陈妃的消息,她大致知晓燕长风的意思。 陈清姿失望至极:“这么明显,该罚的人一根毫毛都没掉,公道何在?”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犯法难道就可以饶恕了吗? 她是太后,就超出律法所及范围了? 那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陈清姿对陈思安的死半点不可惜,父亲的职责他在生前没有做到,那么她也省得为他伤心。 “死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真正的凶手躲在宫里逍遥快活,等她什么时候兴致又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管不住,要不要离远点? 陈清姿问出这个问题,绿卿想了想说:“逃得远了她愈发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不如就在京城。” “那就先收拾宁家,让她瞧瞧惹了我们是什么下场!” 这个倒是可行。 第321章 父王是谁 另一边,燕扶光开始准备离开草原。 他得从白鹤城进入大燕,正大光明出现在他们眼前。 仁钦还挺舍不得:“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再回来?” 他把燕扶光当成自己人了,这些天的相处他从燕扶光身上学到了很多。 “还有,你那个当了皇帝的兄弟不会要了你的命?” 阳光刺眼,燕扶光背对太阳,“我不是带了你借我的兵马吗?他对我没有敌意,我就安安生生回京;他若想要我的命,那就看谁打得过谁。” 仁钦“哦”了一声,他也不扭捏,大大方方道:“那我还是希望你赢。” “我当然能赢。”燕扶光意气风发地挥手,“以后有机会就来找你玩,就此别过!” 他一路骑着马离开,风吹动柔嫩的青草,翻出阵阵波浪。 路上,燕扶光让梁非想办法给府里去封信,“仁钦今天提醒我了,我得防备着点,算算咱们到京城的时间,让你魏主子带着孩子们躲一躲。” 燕长风的人品从前没什么问题,可谁让他有陈妃这样的母亲呢? 燕扶光可以想象,燕长风对陈妃所做一切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他什么都好,就是被陈妃压得已经很难反抗她了。” 梁非不作声,心里却想,要是新皇像他们主子一样跟谁都敢对着干,就不会有如今的处境了。 但是回头一想,他们主子这种也实属罕见,换个脾气暴躁点的爹娘,指定从小挨打长大。 此时的京城,绿卿还没收到燕扶光的来信,她忙着和陈清姿商量,怎么对付宁家。 不能人家欺负到头上了,都还不吭声? “太子妃活不了多久了,宁夫人经常过来。”分析一番,陈清姿觉得最好不要在府上做什么,万一宁夫人出点什么事刺激到了宁华月,母女两个死在一起,多晦气啊! 短短时日内,太子府接二连三地死人,说出去不好听。 “宁家其他人不知情吗?”宁夫人一介女流,刺客全是她找的,即使是,不代表宁家的男人就可以放过了。绿卿思忖片刻道,“宁阁老和宁大人,不可能对宁夫人天天出现在我们府里的原因漠不关心,不必把所有账全算在宁夫人身上,她背后的男人,也不是好东西。” 陈清姿头疼:“那要怎么办?” “被人刺杀的滋味,让他们在意的人先尝尝。”绿卿摩挲着天青色茶碗,想起一个很适合的人,“我没记错的话,太子妃的兄长至今未能调回京城,给他找点麻烦。” 宁淮安,宁华月,他们兄妹俩是宁夫人最在乎的人。 尤其宁淮安,还是宁氏这一辈的嫡长孙,从小被寄予厚望。 陈清姿激动地拍拍桌子:“对!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想要你的命,咱们也不必讲究!” 宁淮安,反正他给宁华月害惨了,就再替宁华月尝尝生死一线的滋味。 一场火毁了锦箨院,母子六人只好暂时搬进鹤鸣院,等什么时候院子修缮好了再搬回去。 这里属于燕扶光的痕迹更重,聿哥儿和九哥儿就常常睹物思人。 对着父王常看的一本兵书默默说了几句心里话,九哥儿一把将流哥儿薅过来,让他对着兵书喊父王。 “叫父王。” 流哥儿拧着小眉头,清澈的眼底写着大大的迷茫两个字:“是书——” 他很想告诉他三哥:这是书,不是人,别让我乱叫。 九哥儿霸道地捏住他的下巴,语气是惯用的威胁:“叫不叫?” 此时不叫更待何时?还得等他三哥揍他一顿再叫吗? “父王!”字正腔圆的两个字乖乖从他嘴巴里发出,流哥儿望向九哥儿,眨眨眼,意思是这样好了吗? 已经快要一岁半了,他根本记不得父王是谁,长什么样子,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娘亲和哥哥们教他的两个字。 流哥儿叫的“父王”可太多了。一会儿是兵书,一会儿是长剑,一会儿是一把椅子,一会儿是一身盔甲…… 他很凌乱,有时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就乱喊父王。 今日他想问个明白。 费了很大力气坐到三哥面前,流哥儿的小手撑住九哥儿的膝盖,两张脸快要贴上了。 九哥儿一把给他推开:“要干什么?” 流哥儿认真问:“父王,哪里?” 这个问题算是问住九哥儿了。 父王在哪里?哥哥和娘亲说在西北的沙漠上。 可西北有多远,沙漠是什么样的?他从未亲眼见过。 但是弟弟问起了,他便装出很懂的样子,指向西北方向:“那边,父王住在那边。” 流哥儿眼巴巴瞧了一会儿,以他的身高从窗户望去,那面是墙…… 不过这不妨碍他理解九哥儿的话。 住在墙外,意思是住在府外,那就是亲戚喽! 就像那几个姨姨和婶婶,哥哥们说她们亲戚,所以不住在一起。 “哦……” 流哥儿不好奇了,哥哥们让他到处乱叫父王,是想让他锻炼! 脑袋十分活泛的流哥儿把自己说服了,他之后就很乖巧,九哥儿指什么他都喊“父王”,一点不带含糊的。 九哥儿:“……这是什么?” 大大的碗里,是下人捉来给他们解闷的金鱼。 流哥儿亮着眼睛大声且认真地喊:“父王!” “这是鱼!” 流哥儿懵懵的重复:“鱼……鱼父……王?” 还要加姓氏!对的对的,没错!哥哥们说了,他是流哥儿,也是燕川流,他姓燕! 九哥儿无奈瞪他:“傻不傻?” 流哥儿哼唧一下,趴在他三哥腿上撒泼。 小白牙咬住九哥儿的衣裳,小脑袋甩来甩去,嘴巴里还一直啊啊啊叫着。 他才不傻!哥哥们教的都记下了,父王也叫得很好! 九哥儿拍拍他的屁股:“你起来。” 再不起来他不保证忍得住不打他。 流哥儿开始表演他的天赋技能——假哭。 “呜哇哇哇——” 一声更比一声高,九哥儿直接捂住他的嘴,教训道:“再哭,我替父王打你。” 替谁?一个亲戚有什么资格打他? 流哥儿嚎得更大声了。 第322章 宁华月病逝 孩子们玩闹很少闹到绿卿跟前。 当流哥儿慢慢吞吞挪到她跟前控诉地伸出小指头指着九哥儿时,她默默偏开头。 流哥儿不允许她不表态,拽了拽娘亲的衣裳,今天这个状他是非告不可! 三哥太欺负人了,他明明好好叫了父王的,却还是扬言要揍他!人小就能忍受得了欺负吗?! “娘——”小家伙拖长了声音,委屈巴巴地扁嘴看着绿卿。 绿卿自然而然地使用对待流哥儿最有效的法子——转移注意力。 她搂着流哥儿夸张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娘亲这里有糕点,要不要吃一块?” 糕点?吃糕点? 吃糕点! 流哥儿笑得露出几颗小牙,甜滋滋地点头:“嗯!” 他最爱吃甜甜的糕点了,娘亲平时又不让多吃,今天多新鲜呐,居然不求死皮赖脸地求,就可以吃到糕点! 为了防止他想起来告状的事,绿卿把糕点塞在他嘴里。 母子俩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她问:“好吃吗?” “嗯!”捧着糕点吃得香喷喷的流哥儿想起来他亲爱的娘亲,从嘴里拽出来一小块湿漉漉的、不成样子的糕点,热情地送到绿卿嘴边,“恰!” 绿卿抗拒地向后躲,“娘亲不吃,流哥儿乖乖吃,吃饱了去和哥哥们玩。” 不得不说,流哥儿比起几个哥哥,是有那么一点没心没肺,他爽快答应:“好!” 绿卿轻轻松了口气。 没过多会儿,倚虹院的丹红来了。 “侧妃,太子妃请您去一趟。” 她问:“说没说什么事?” 丹红隐隐有些激动:“今儿灵韵回了一趟宁府,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妃气狠了,吐了好多血,府医们这儿才过去,依奴婢的经验看,怕是……” 这次黑白无常是真的要来勾她的魂了。 绿卿领会到了,她站起身,“其他院子呢?都派人去说了吗?” “还没,太子妃说要先见您。” “去给各院说上一声,太子妃病情加重,没人去看说不过去。” 宁华月要是撑不过去,她不想一个人陪在她身边,两个人的交情还到不了这个份儿上。 丹红听从吩咐,绿卿简单梳洗打扮后,径直去了倚虹院。 灵韵将她迎进去,绿卿看见她通红的双眼,问了句:“府医来没来?派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吗?” 不管宁华月有没有活下去的命,这点小事绿卿不想给人留下话柄。 灵韵嗓音沙哑,其实到这个地步,请不请太医好像结果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她对宁华月还有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她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多谢侧妃关心,主子一直想和您说几句话,您看?” “那便听听太子妃想说什么。” 她一步步踏进内室,宁华月靠在软枕上重重地出气,这口气上来,下一口气仿佛就很困难似的。像一朵即将凋零败落的花,枯萎是她马上就要到来的结局。 “太子妃。”绿卿淡声打招呼,还给她行了个礼。 宁华月望着她,咬牙切齿道:“是我小瞧了你,但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我兄长动手!” 早上宁夫人就叫了灵韵过去,她以为是其他事,没想到她远在千里之外的兄长宁淮安据说前几日差点死在几个黑衣蒙面人刀下,现在身受重伤,性命堪忧。 没什么悬念,她直觉就是绿卿所为。 “太子妃何出此言?我与你兄长无冤无仇,他如何,怎会与我有关?” 没死都是她手下留情了,别讲什么谁欠她的就找谁还的道理。折磨宁淮安,既能让宁夫人心痛,又能让宁华月自责,何乐而不为? 她们母女俩商量让她死在外面的时候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怎么敢? “你别装傻,人一定是你派去的!”宁华月挣扎着就要起来,灵韵手忙脚乱地去摁住她,“主子!主子您不要激动!” “不激动?!我兄长差点死了,我要她的命!” 背地里怎么口无遮拦灵韵不管她,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绿卿的面,宁华月说话还是无所顾忌。 她深知今后府中的形势,太子殿下去了、太子妃也跟着去了,此后府中就是魏侧妃掌家,不说为了她,就算为了今后倚虹院剩下的这些下人,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绿卿。 “您消消气,府医来了,您让他们先给您诊脉……” 宁华月铁了心要找绿卿算账,她推开灵韵,“我就要说!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要她的命!” 绿卿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她大度地冲一旁焦急的灵韵点点头:“太子妃病重,口无遮拦,我不会和她计较,赶紧让府医进来,别耽搁了。” “是!奴婢这就让府医进来!” 绿卿往旁边一站,宁华月如何咒骂如何撒泼她都当听不见。 江医女在给宁华月诊脉后眉心一直蹙着,绿卿看见后把她叫到外间问话。 “如何?” 江医女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 宁华月撑不下去了,情绪激动间,几口鲜血吐出。喉咙中因为有血,她一直发出黏腻的呼呼声,眼睛却不依不饶盯着外间。 绿卿吩咐倚虹院的下人:“派人去给宁府带句话,让他们来见见太子妃。” 说完,她接着进了内室。 灵韵意识到了什么,她趴在宁华月床边呜呜地哭。 绿卿由着宁华月瞧,没多久太医和陈清姿一起到了。 经过诊断,太医无计可施。 此时,宁华月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约莫半个时辰,宁夫人和宁见山赶到。 他们一家三口在屋里,绿卿带着多余的人出来。 六月的天空万里无云,倚虹院里的花草开得精神。 陈清姿呼出一口气,望着不远处的树荫说道:“明儿是个好天气。” 一刻钟后,屋内响起压抑不住的哭喊声。 宁华月的一生就被她这么荒唐地走完了。 宁淮安受伤刺激了她的病情,绿卿没要他的命,可要了宁华月的命。 不过,这都是她们自找的。 她不会愧疚自责。 第323章 送去松江府 宁华月丧礼结束,绿卿收到了燕扶光的信。 信上说让她带着孩子去松江府,以免京中动荡危及她和孩子。 澜哥儿和她一起看这封信。 “娘亲,会打起来吗?” 澜哥儿很聪明,绿卿不想编瞎话骗他,她说:“你父王都来信了,说明形势不太好。” 本来她以为陈妃是最大的阻力,可现在她对燕长风也持怀疑态度。 不是说他人品不行,是他能不能在与陈妃的对抗中坚定自己的立场。如若不嫩,他们母子联手,势必要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而这对燕扶光来说,一定不是好事。 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是燕扶光的风格,也是澜哥儿的风格。 知晓父王的安排有他的道理,娘亲也解释了,他便很快地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我们以什么理由离开?” 绿卿往后翻了翻,燕扶光果然有交代。 “悄悄走,最好不让人知道我们在哪里落脚。” 昭贵妃是江南人,出身商户人家,但家里没有因为她入宫为妃而水涨船高,他们家里人一直本本分分。 直至昭贵妃“病逝”,他们都没能进宫见她一面。 或许是熙和帝暗中不喜昭贵妃母族的态度,导致燕扶光和外祖一家很是陌生,而为了不连累燕扶光,外祖一家也不敢特意跑来京城攀亲。 这么多年,府上和松江府程家的关系还是在燕扶光十八岁回京后才开始慢慢好起来,但也仅限于互送节礼的范围。 所以,在没有更加可信的人托付的前提下,程家是最好的选择。 有昭贵妃的面子在,程家会好好保护几个孩子。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娘亲会尽快送你们去你父王外祖家。” 娘亲不和他们一起吗?澜哥儿疑惑。 绿卿告诉他:“府上那么多人,我只能把你们送到更安全的地方,然后回来和陈姨母她们共进退,我要是离开了,府中的担子全落在了陈姨母身上,这样不行的。” 她知道燕扶光担心她的安危,可是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她没有资格完全把他们丢开。 她会把澜哥儿五个安全送达程家,拜托他们照顾,然后立刻回到京城。 澜哥儿说:“要不送弟弟妹妹们去就好了,我留下陪娘亲,我很大了,我还读过书。” 所以他不是遇到事情只会哇哇哭的孩子,他可以保护娘亲。 绿卿被他暖到,但不行就是不行,“你还是孩子,娘亲和父王都想好好保护你,而且还得让你帮娘亲好好管好弟弟妹妹们,你的任务是这个。” 这下澜哥儿不强求了,他得把弟弟妹妹看好。 绿卿摸摸澜哥儿的脑袋,有些惆怅。 六月,再有几日,燕扶光便会出现。到时不知陈妃和燕长风会对他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一路顺利回京。 绿卿让人收拾行李,她带着澜哥儿进了一趟宫,目的是为了让澜哥儿在人前露一面。 和林淑娴说了两句闲话,澜哥儿就被燕长风派来的人带走。 燕长风看见澜哥儿,眉目舒展,招招手道:“过来让二伯好好看看你长高没。” 澜哥儿叫了声:“皇伯伯。” 燕长风捏捏他的鼻子:“叫我二伯。” 他没给澜哥儿说过他的打算,想再给澜哥儿最后一点松快的日子,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等他再长大一点,燕长风会告诉他,他的父王不在了,皇位就是留给他的,现在自己只是暂时替他抵挡一下压力,让他健康长大。 “最近好好读书了吗?” “好好读书的,一直都在好好读。” 比起当皇帝,燕长风更喜欢当夫子,他抽查了几个问题。 澜哥儿确实没有吹嘘,他每个问题都答得很流畅,而且还会有自己的见解。 燕长风很是欣慰:“好小子,你比你父王在读书这件事上更有天分。” 听到这里,澜哥儿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他垂下眼睛,语气带着淡淡的失落,轻声道:“伯伯,我想父王了……” 燕长风马上抱住澜哥儿,拍着他的后背说:“哭,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知道这个孩子很坚强,上面有娘亲,下面有弟弟妹妹,所以都不能轻易掉眼泪。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哭出来是会憋坏身子的,他舍不得。 魏氏看起来就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他三弟在的时候对她百般呵护,现在人不在了,澜哥儿肯定对她更加心疼,所以小小的肩膀也要分担她的压力。 燕长风自以为很了解澜哥儿的心理,“伯伯能理解你。” 就像他和陈妃,熙和帝对陈妃一直以来都不算宠爱,对比其他受宠的妃子,陈妃常常郁郁寡欢。她一哭,年幼的燕长风就要想着如何安慰她,如何帮助她。 这样的事少了还好,陈妃尝到好处后,就会故意让他帮忙。 故意让他生病、逼着他读书、让他和其他兄弟处好关系…… 慢慢的,燕长风觉得很累,可陈妃又用亲情紧紧束缚他,控制他。 他不想澜哥儿成为下一个他。 “你娘亲让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澜哥儿迷茫:“奇怪的事?” “比如在你面前哭,说生了你多辛苦让你听话懂事,逼着你读书,逼着你当好大哥哥……” 澜哥儿觉得他二伯好像不是在说他,而是说的他自己。 他还没回答,燕长风就告诉他:“你也只是个孩子,要是太累了、太伤心了,你是可以哭的,因为你还是孩子。你娘亲的辛苦可以理解,可不该转移到你身上,她要是对你要求过分,你要学会拒绝。” “没有。”澜哥儿很确定地回答燕长风,“伯伯,我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她对我很好!” 燕长风望着他亮晶晶的双眼,长长叹了口气。 不忍心告诉孩子十分残酷的现实,他抬抬嘴角低声道:“那就好。” 在他还在澜哥儿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母妃会在他生病的时候温柔地抱着他,用柔柔的声调哄着他。 每每想到,燕长风心里都还是温暖的。 他经常想,要是陈妃一开始对他很坏就好了,最好坏到让他无法记起她的好。 那么他后来就不会那么痛苦。 第324章 托付孩子 过不了多久京城便会形势剧变,绿卿准备明天一早就把孩子们悄悄送离京城。 澜哥儿懂事,绿卿在他这里不必多费口舌,但是剩下四个她还得好好哄哄,否则送去松江府程家,他们不乖乖待着的话,也是给人家添麻烦。 聿哥儿不想和娘亲分开,他和澜哥儿一开始想的那样,“娘亲,我留下来陪你好不好?让弟弟妹妹们去见父王曾外祖父!” 他们至今不知道燕扶光还活着,单纯以为去松江府是为了替父王看望他的外祖父。 绿卿耐心道:“娘亲送你们去,你们在曾外祖父家玩一玩,那边景色和京城不一样,等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写封信回来,娘亲就去接你们。” 聿哥儿盯着绿卿,小小的眉头一皱:“是要发生什么吗?” “没有啊,曾外祖父年纪大了,还没见过你们,你们父王前几日晚上托梦给我,让我送你们去陪陪他老人家。” 父王托梦?听起来倒是稀奇。 但毕竟相当于父王发话,聿哥儿最后还是点了头。 九哥儿一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见绿卿和聿哥儿说完话,他便立马挤过来。 一般情况他们不愿意做的事娘亲不会勉强他们,今儿这事说了好几次娘亲都不松口,看来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小狗腿抱着绿卿叭叭叭亲了几下,黏黏糊糊地说:“那娘亲记得要早点来接我们,我一定每天都想你!” 他乖得很不可思议,绿卿情不自禁地感叹:“咱们九哥儿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九哥儿贴上去蹭了蹭没说话。笑话,娘亲怎么会和别人一样?他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的娘亲,自然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啦! 解决了比较棘手的两个,剩下只有珂儿让绿卿割舍不下,流哥儿嘛,他就是个小跟屁虫,哥哥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都不必绿卿多费口舌。 可怜巴巴的珂儿抱着娘亲的脖子扁嘴,粉粉的脸蛋贴住娘亲的,软乎乎撒娇。 绿卿招架不住,柔声细语地哄:“娘亲也舍不得你,但娘亲之后可能会有点忙,珂儿跟哥哥们去曾外祖家好不好?” “娘亲……”娇娇软软的小姑娘双眼含泪,她和流哥儿同样缺失父王的陪伴,所以把娘亲看得很重。 可她和流哥儿又不一样,流哥儿没心没肺惯了,只要几个哥哥在,他就万事无忧。 珂儿则不然,离开绿卿久了,会让她没有安全感。 绿卿深知这点,但她没有办法。她不能一直躲在松江府,珂儿不能留在京城。 “我让无霜姐姐陪你们去,她会保护你,你晚上要是害怕,就和无霜姐姐睡一起,或者让弟弟陪你睡。” 话说到这个地步,珂儿明白她动摇不了娘亲的决定,蔫哒哒地窝在绿卿怀里点了点头。 解决好几个麻烦的小家伙,寄琴几个也把行李收拾好了。为了不惹人注意,一切从简。 “从明日起我就‘病了’,寄琴和曼冬留在府里,我很快回来。” 翌日,天还没亮,绿卿带着几个孩子去码头乘船南下。 此时,白鹤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梁非前去打探消息回来,“主子,你是进不了城的,城守一众全都看过您的画像,上面吩咐过,见人就杀……” 陈妃做得很绝,可是燕扶光还是想问个明白:“我那二哥知情吗?” 梁非咂了一下嘴巴,很是为难地说:“他们说,上面的人,就是皇帝。” 北面三座城,要不是燕长风发话,陈妃有这个本事吗? 梁非反正是不信他不知情,而且要说他不知情,那更可恨。 他不想燕扶光对燕长风心存幻想:“主子,齐王殿下知不知情我不清楚,但是您可以把您自己和陈妃娘娘做个对比,看看谁在他心中更重要。” 不敢相信这句话从梁非口中说出来。 燕扶光侧目:“你原来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梁非木着脸,还不是陪着您老人家在外面流浪太久,无家可归太久吗? 虽说草原上的生活很肆意潇洒,但不打回大燕,不打回京城,他这样跟流浪狗一样生活下去,很没有尊严的! 而且,他主子也该回去了啊! “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应当还好,还记得您的模样,可是小郡主和小公子呢?您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五个月大,现在已经会说话会走路了,就是可能记不得主子您了。” 越说燕扶光的脸色就越黑。 想到他可爱乖巧的珂儿不认识他,他心情就很糟糕。 “让里面我们的人每天都把消息递出来,他们一到松江府,我就带人攻进城,早日回京。” 从京城到松江府,走水路的话很快。 大约七日,绿卿母子几个就到了。 程家接到燕扶光消息后就每日派人来码头等着,一瞧见人就热情地领着往家里走。 来码头借人的是燕扶光的大舅程煜,还有他的妻子李氏。 燕扶光信中说要把他的妻儿送来松江府避难,因此程煜和李氏对绿卿十分恭敬,对几个孩子也很亲昵。 “侧妃和小主子们终于到了,一路上都累了,快随我们回家!” 血缘亲情是很神奇的东西,绿卿发现燕扶光有几分像程煜。 她行礼道:“舅舅,舅母。” 李氏惶恐,忙扶起她:“可不敢,侧妃快请起!” 绿卿拍拍澜哥儿的肩膀,吩咐几个小家伙,“这是舅爷爷和舅奶奶。” 程煜做生意的,脑子活泛,人也机灵,现在被几个孩子叫舅爷爷,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长了皱纹的脸都红了。 “哎哎哎,跟舅爷爷回家、回家!” 程家生意一直做得不大,或许可以这样以免显眼,或者有其他理由。 程家面积不算大,但是氛围很好。 绿卿带着几个孩子去见程老爷子,老爷子看见几个孩子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好好!曾外祖父一直想着你们,你们终于来了!” 席间,程老爷子把澜哥儿几个安排在他身边,饭都顾不上吃,转头一看见几个孩子,他就乐呵。 绿卿见状更是感激,饭后她便把要回去的决定告知了程老爷子。 “劳烦外祖父和舅舅舅母了,京城府里还有很多人,我离开久了会被人怀疑,明日便会乘船北上,孩子们拜托几位长辈照看,晚辈感激不尽。” 她郑重磕了个头,交付孩子。 李氏扶起她,程老爷子发话:“你放心,殿下也放心,无论如何,孩子在这里我一定护得好好的!” 绿卿再次道:“多谢。” 第325章 忘魂药 陈妃把宫里搅成了一潭浑水。 她虽然被关在寿康宫不能出来,但每天会用各种理由把燕长风叫去说话。 由于她情绪变幻太快,燕长风怀疑她生病,还叫了太医去看诊。 太医仔细诊脉后看了看燕长风,“太后娘娘一切都好。” 都好?那为什么一会儿指着他的鼻子骂,一会儿又轻声细语和他诉苦? “你给我诊一下。”难不成是他病了? 太医顿了顿,按照燕长风的指示上前诊脉。 不诊还好,一诊还真有点不对劲,脉像很乱,乱得一点规律都没有。 “皇上您最近感觉怎么样?” 燕长风撑着脑袋目光呆直:“累。” 身心交瘁那种累。 太医咬咬牙,冒着风险说:“臣观您脉像,您或许是中了药……” 先帝死于毒药,新帝上位不久,朝纲尚且不稳,结果又来了?! 说句大不敬的,大燕皇室该不会被诅咒了? 燕长风也吓一跳,他让太医再诊一次:“什么药?” “忘魂药。”太医怜惜地看向燕长风,“您感觉累,其实是毒侵入身体了。” 屋内寂静一瞬,燕长风脑袋里乱成一团麻线。 他用力闭了闭眼,难以接受地追问:“忘魂药,是用来干什么的?给人服下后能达到什么目的?” 太医斟酌一番后谨慎回答:“控制被用药的人。” 一旦中毒,就会丧失自我,沦为他人的傀儡。 太医很害怕,站在一旁身子抖得不行。怎么办?好像又不小心撞见了会死人的大秘密! “皇皇上……臣、臣要要……” 到底要不要说出去,还是要悄悄治,您老倒是说句话啊! “不许宣扬。”燕长风沉沉吩咐,他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反应,像一个石像一样被放在椅子上。 太医生怕他以为无药可救而心灰意冷,急急忙忙解释:“您才中药不久,能治好,一定能治好!” 但这位新帝仿佛对此并不在意。 “嗯,你出去。” 将太医打发了,燕长风长叹一声,双手掩面弯下腰身,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很是颓废的样子。 忘魂药,呵呵,原来他和熙和帝的下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一个是妻子亲自下药,一个是亲生母亲下药。 “父皇……咱们父子俩啊……” 一句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沙哑,隐隐带点哭腔。 他没想到,每天见一面的功夫,陈妃都要抓紧这个机会下药。 控制了他,她能得到什么? 哦,得到她最喜欢的权力,得到一个什么都听她话的儿子,这两样一直以来都是陈妃的追求。 他很想现在去问问陈妃,陈家就这么重要吗?权力就这么重要吗? 他们都重要到了可以牺牲他这个儿子的地步了吗? 可是,好像不用问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绿卿从松江府回到京城,燕扶光在白鹤城露面。 城守以及一众将士全都看鬼一样看着他,而后反应过来,弓箭已经全部指着燕扶光了。 他故作不解:“你们不是大燕的子民了?” 城守咽了咽唾沫:“我们是大燕的子民!” 燕扶光环视一圈,负手而立,眼睛微眯:“那为何见了孤不行礼参拜?” “这这……” 是这个道理哈,先帝在世时并未废太子,只是这位太子当初死讯传了出去,让大家都以为他死了。 现在人又好生生回来了,大燕的太子还是他! 城守犹豫着,上面就来人了,二话不说就要让人放箭。 “太子早已战死沙场,现在你们面前这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骗子!全部人,听我命令,放——” 片刻间,梁非带着人从外面包围。 燕扶光扯下腰间的令牌:“孤就是大燕太子!你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太子令牌是真的,人也是真的,脸也是那张脸。 什么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上面下了死命令,他们底下这些人不敢违抗命令。 “放箭!!” 还是得打一场走走流程。 燕扶光避开箭雨后吩咐梁非:“尽量不要取了他们性命,本是同根生……” 里应外合,这场闹剧没开始多久就被燕扶光强力镇压。 他又回到这里了。 “主子,北疆那边江指挥使都安排好了,咱们整合整合队伍,不日便可回京。” 后面到了京城,真正的对峙才开始。 西北的消息暂时被燕扶光压住,所以京城里,陈妃对此还一无所知。 她算着用过的药量,疑惑为什么还不见效果。 “难道药是假的?还是量不够?”她神神叨叨地喃喃着,“不会啊,药肯定是真的,我给他下的药量比正常的还多点,为何还没看到效果?” 自言自语好一阵,陈妃又让人去叫赵若灵。 “我吩咐你的事办了没有?” 赵若灵为难:“臣妾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 就算手中捏着陈妃给她的秘药又如何?说是一次就能怀儿子,可她都近不了燕长风的身,孩子从何而来。 陈妃捂住砰砰砰狂跳的心脏,她预感已经等不到燕长风顺利配合赵若灵生孩子了。 一个阴暗的想法快速在她脑海中滋长,她抓住赵若灵的手臂,眼神凌厉危险:“你听着,我只要你生一个儿子,是谁的不要紧。” 她要一个孙子,必须要一个孙子。 忘魂药会大大减少燕长风的寿命,他们陈家今后的荣华富贵还要寄托在皇子身上。 只有下一任皇帝与陈家有关,陈家才不会完全没落。 赵若灵被吓了一跳,脸都白了:“太后……” 她怎么可以做那种事呢?背叛皇上,背叛夫君,这是一定不可以的! “闭嘴!”陈妃不耐烦地甩来一个巴掌,“由不得你愿不愿意,你好好去问问你们赵家,他们肯定也巴不得你生孩子!” 别以为赵家又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也指望着赵若灵生个皇子,巩固他们在朝中的地位,巩固侯府在京城的地位。 “尽快!一定要生个儿子!” 赵若灵听从陈妃安排,宫殿里到了晚上,便会悄悄溜进来一个侍卫。 她要听话,听太后的话,听祖父祖母的话…… 一定要生一个儿子出来。 第326章 集合回京 七月,烈日当空,闷热的空气全部朝着京城压下,蒸得人就算坐着也会浑身冒汗。 绿卿坐得烦躁,角落里两盆冰块好像一点作用都没起,寄琴又拿来扇子要给她扇风。 “不用了,这天儿你们也热,坐下歇歇。”绿卿拒绝了寄琴的好意。 她的烦闷不止来源于天气,还有对西北情况的未知。 按照燕扶光信中透露的计划,这会儿他已经进城了,就是不知道顺不顺利,一旦打起来,刀光剑影中什么都说不准。 阳光太过火热,斜斜从窗户照进来的地面上一片滚烫。 屋子里坐着也不舒服,绿卿来到游廊下,等了好久,却是一缕风都没等到。 曼冬给绿卿打着扇子,皱眉道:“今年好几条大河都干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大燕各地呈报朝廷的奏折上好多都说了今年干旱的事情。 燕长风召集朝廷重臣在书房议事,寿康宫的人来说陈妃身子不好,请燕长风去看看。 “让太医过去。” 太监张张嘴,心想皇上您这是不是太不关心太后了? 不过眼前燕长风在忙政事,一时顾不上寿康宫好像也说得过去? 太监传话给寿康宫的宫女,宫女回去转告陈妃。 陈妃刻薄道:“当皇帝了,连母亲都不在意了,翅膀真是硬了!” 她经常在宫里说这些话,一开始宫女太监们都不敢仔细听,到后来全都习惯了。 “再去!就说哀家快死了,求皇帝来看看!” 宫女解释了一句皇上在和大臣们商讨今年各处干旱的事情,陈妃一个眼刀飞过来,狠狠道:“多嘴的奴才!拖下去赏她二十大板!” 她一定要让燕长风来一趟,因为赵若灵那边好像有消息了。 孩子是不是他的不要紧,但明面上,必须是他的! 宜早不宜晚,一定要给孩子一个正当的来路。 陈妃从早上等到晚上,燕长风才现身。 “母妃,您哪里不舒服?” 陈妃冷冷哂笑:“皇上还关心哀家?” 燕长风疲于应付,“儿子不敢。” 他多解释一句都不愿意! “哀家还没用晚膳,你陪哀家用顿饭。”说着,陈妃没给燕长风选择的余地,立刻叫人摆膳。 燕长风对她已经完全丧失信任,筷子没动几下便放下了。 陈妃不满:“为何不吃?” “儿子不饿。” 她看了眼桌上的绿豆汤,说:“不吃饭不要紧,汤是我亲手做的,喝一点消消暑。” 燕长风扯了扯嘴角,眼底划过一丝嘲讽,到底还是端起来喝了半碗。 来时,他服下了太医给他的解毒丹。 陈妃很关注他,催着他把剩下半碗喝完,燕长风照做。 等了会儿,燕长风配合着说身子不舒服,陈妃便安排:“那就先不忙回去,去偏殿歇歇再走。” 偏殿里,赵若灵早早就等候在此。 见太监把燕长风放在榻上,她是谈了几声,最后安心脱下衣裳躺在他身边。 一个时辰后,燕长风“醒来”。 赵若灵心底惊讶他醒得太早,但很快反应过来装出一副羞涩的模样。 燕长风暴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若灵美目盈泪:“臣妾、臣妾按照太后娘娘吩咐来照顾您,是您自己把臣妾拉上来的……” 她按照陈妃教她的把台词说完,燕长风立刻起身穿上衣裳,怒气冲冲离开寿康宫,气得走时都没给陈妃打招呼。 他越生气,陈妃越有把握。 赵若灵穿好衣裳出来,小脸苍白:“太后,皇上以后肯定不想再见到我了……” 没出息的! 陈妃睨她一眼:“孩子都有了,他见不见你,重要吗?” 一想到孩子是怎么来的,赵若灵脑袋里乱糟糟一团。 出了寿康宫的燕长风健步如飞,他要赶在假消息传到林淑娴那里之前去给她说明情况,还要狠狠让她怜爱他一番! 燕扶光镇压了白鹤城一众官员,带着兵马朝着京城的方向行进。 江风在半路与他汇合,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殿下,你居然没死!” 语气是开心的,表情是激动的,唯独话说出来不怎么好听。 燕扶光淡淡地“嗯”了一声,“北疆那边摆平了?是我那二哥下的命令,还是另有他人?” 江风默默打量着燕扶光的表情,他道:“我反正接到的是圣旨。” 不是圣旨的话,他们这些人就不必听话了。 “但也不妨碍有心思不正的人借皇上……”话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 圣旨上写得清清楚楚,谁心思不正敢把主意打到圣旨上来? 他以为没有,但燕扶光的心里,已经把矛头指向了陈妃。 如果可以,他不希望与燕长风为敌。 “算了,往前走,回到京城就什么都明白了。” 江风怔怔地看着燕扶光带着的这些兵马:“您确定回到京城不搅起一场腥风血雨?” 带这么多人,很有弑君上位的嫌疑啊,他的太子殿下! 燕扶光回头看了眼,解释说:“不会全部带进京城,有备无患。” 江风听明白了:“是该防备着。” 陈家,野心不小。先是派陈思安拖延援军,让燕扶光“死在”战场上;接着顺势推燕长风登基;再然后在北边全力搜查燕扶光踪迹,下令见人就杀,是想把燕扶光所有的路都堵死。 而且,当今太后就是陈家的人,新帝身上流着陈家的血。 太过天真在这个世上是没法生存的,燕扶光不可能顺顺利利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江风感叹:“从前的齐王殿下看不出是这样的人……” 梁非在一旁幽幽插话:“人心隔肚皮,江指挥使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别人就罢了,我实在想不到这人会是齐王殿下。” 五个皇子,燕羡之是唯一一个畜生不如的,江风看其他四个都很顺眼。 其中他最看好的除了燕扶光,就是燕长风。 不曾想,这兄弟俩还能有互为敌人的一天,真是造化弄人啊!也是,皇权之下,讲什么兄弟情分! 但燕扶光面容严肃地纠正:“他是什么样的人现在还不能确定,等见了面再说。” 是陈妃一人所为,还是燕长风也有参与,他需要问个明白。 第327章 如鱼得水 松江府程家。 程家是个很热闹的大家族,四世同堂,孩子很多。 老爷子喜欢极了几个孩子,无霜说澜哥儿长得最像燕扶光,他就总是盯着澜哥儿看。 “曾外祖父。” 来了江南澜哥儿也没荒废学业,程家有自己的学堂,里面都是程氏一族的子弟,他刚从学堂读书回来,就看见等在他们兄弟几个院子外面的程老爷子。 年近七十,老爷子身子骨还很利索,耳清目明,走路也不要谁搀扶。 他穿着一身长衫,笑盈盈看着面前三个孩子,“怎么样?这里的先生讲课你们还习惯吗?不习惯的话要给曾外祖父讲,我再去给你们寻合适的夫子。” 澜哥儿主动牵起他的手,笑着回答:“习惯的,这里比我们府里还热闹,九哥儿和聿哥儿都交到了朋友呢!” 程家学堂里,有好几个和聿哥儿、九哥儿年纪相当的调皮小男孩儿,他们小哥俩这还是第一次与除彼此之外的同龄人玩耍,两个小家伙在学堂里可谓是如鱼得水。 程老爷子笑得眯了眼,望着另一边玩得双颊红扑扑的小哥俩,满意得不得了。 他兴致极高地逗九哥儿:“你和谁成为朋友了啊?” 这小家伙,时常没个笑脸,程家下人背地里有些怵他,生怕他是个脾气糟糕的小主子。 可程老爷子一样喜欢,有脾气怎么了?也不看看他爹是谁! 九哥儿心里很喜欢曾外祖父,在他面前话也跟着多起来,他作怪道:“曾外祖父猜猜。” 程家和澜哥儿他们一辈的孩子总共十四个,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两岁。 程老爷子把重孙们挨个筛查一遍年纪,挑出几个与九哥儿、聿哥儿年纪相仿的,“是宏哥儿还是捷哥儿?嗯……或者是希姐儿、莹姐儿?” 九哥儿嫌弃他:“这根本不是猜!只准说一个!” 程老爷子哈哈大笑,好脾气地配合道:“你这么皮实,不喜欢坐在学堂里读书,那曾外祖父就猜……捷哥儿!他和你一样!” 还真是说对了。 程捷,燕扶光二舅的孙子之一,生来不爱读书,年仅四岁,干尽上房揭瓦一众可以狠狠打屁股的调皮事! 见面第一天,他就邀请九哥儿和聿哥儿和他去池塘里捞鱼,沉迷学习的聿哥儿拒绝了,九哥儿陪着他去一趟。见他要往池塘里跳,立马就找来他亲娘,看着他被揍哭。 程捷心大,不带记仇的,而且他有个小癖好,喜欢长得好看的人。 要说好看,新来几个兄弟姐妹都十分亮眼,家中上上下下各个都喜欢他们。但程捷有自己的审美,他最喜欢的还是九哥儿。 “您猜对了!”九哥儿捧着个小罐子,两只眼睛亮晶晶献宝似的,“捷哥儿送了我这个!” 是蛐蛐,程捷撅着屁股在花园墙根下抓的。 程老爷子的心情从开心变为复杂,他问九哥儿:“你们平常在府里都做些什么呀?” 九哥儿一手被聿哥儿牵着,他一心全扑在蛐蛐上,头也不抬地回答:“吃饭睡觉,读书作画,赏花看景……” 程老爷子抖抖胡子,眉头拧得死紧。好好的孩子,别到了他手上再给教坏了!他们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要是染上好玩乐不用心读书的陋习怎么办! “要要不还是请夫子单独给你们上课?” 单独上课?那夫子的眼睛岂不是全长在他身上了?干什么都被盯着! “不要!”九哥儿嘟着嘴,“我在府里都没有朋友……” 哎哟喂,小可怜见儿的! 程老爷子顾虑不了那么多了,读书哪儿有孩子开心重要? 他老人家发话:“那这段时间就好好玩,喜欢和捷哥儿他们玩,下了学还可以去他们院子里找他们!” “捷哥儿他也有朋友,曾外祖父让他带你去和更多朋友玩!” 九哥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更喜欢他的曾外祖父了,说起话来格外好听。 “从前父王怎么不带我们来这里?我可喜欢这里了!也喜欢曾外祖父!” 程老爷子被哄得团团转,尤其九哥儿这么不爱笑的孩子对着他撒娇说好话,他更是按耐不住内心的溺爱,“喜欢蛐蛐,曾外祖父让人再给你找些品相好的来玩怎么样?” 他找的话,可不就是程捷那般随意在墙根下抓的了。 澜哥儿赶紧扭转越来越不受控的事情走向,“他对这个没有研究,也没有只求,玩一玩而已,您不用费心。” 九哥儿根本也不懂这些,他一本正经地拒绝程老爷子的好意:“我不是喜欢蛐蛐,我是喜欢抓蛐蛐,捷哥儿答应我明天就带我去抓,我们抓很多!” 程捷说了,他最擅长找乐子,大人打过招呼不能随便带九哥儿几个出去,但他保证,家里他也能让九哥儿玩得开心! 他们小孩有自己的快乐,程老爷子决定不插手。 隔天,学堂里叽叽喳喳的。 除了还小不能来学堂的几个小的,其余程家的孩子加上澜哥儿三个,一共十五个孩子在学堂上课。 大的和大的玩,小的和小的玩。 澜哥儿虽然只有七岁,但在十一岁的程景他们身边一点不违和。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已经开始有点要面子了,自诩和那群调皮捣蛋的小鬼不同。 他摇着一把折扇,郑重邀请澜哥儿下了学去他院子里赏月。 澜哥儿对程家人的印象一直很好,程景对他又很照顾,他就答应了下来。 小的这群人数更多些,他们撅着屁股把九哥儿和聿哥儿的书桌围了一圈,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商量一起去哪里找乐子,当然了,最主要的目的是热情有趣地招待几个新来的。 “抓蛐蛐好玩,而且不会有危险!” “可是好热啊,能一直抓蛐蛐吗?咱们要不然一起凫水?” “不可,我娘说了,敢带表弟们靠近水,就把我屁股打开花!” 程捷挤在九哥儿身边,说一句话就要看一眼九哥儿的脸。 “有你在我们的屁股就保住了……你长得比几个姐姐妹妹还好看……” “你会打架吗?前些日子隔壁有个小子想找我麻烦,我得带几个帮手……不行,你不能打架,打着脸怎么办?” 九哥儿要被他烦死了,要不是还指望他带着去抓蛐蛐的份儿上,谁喜欢听他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烦不烦!说话就说话,我不喜欢别人摸我!也不许说我像女孩!” 程捷还是笑眯眯看着他,点头如捣蒜:“不摸了不说了……” 可是生气也好好看! 退一万步说,九哥儿就不能是他妹妹吗! 第328章 觉出异常 宫里,林淑娴实在无聊,只好叫了绿卿作陪。 其实此番叫绿卿进宫,除了说闲话,她最大的目的是想提醒下绿卿,让她小心陈妃。 她思来想去,还是认为前几日燕长风给她说的事情太过惊悚,不过回过头一想,又由不得她不信。 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要算计的女人,一定会做出更疯狂的事! 林淑娴握着绿卿的手淡淡道:“赵妃怀孕了。” 赵若灵怀孕了? 宫里就一个正儿八经的男人,孩子是谁的不言而喻。 而且林淑娴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微妙,绿卿一颗心跟着揪起来,她无意识地搓了几下林淑娴的手,眼睛频频朝她望去。 按照之前说的,燕长风一旦跨出不可挽回的一步,林淑娴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绿卿不劝她再去和这个见异思迁的男人纠缠,她道:“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 摆脱皇后的身份,远离吃人的皇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 只要林淑娴开口,绿卿就会不遗余力帮助她。 林淑娴莞尔一笑:“你真是我的好妹妹!”不过其中有误会,他既然诚心告诉她,她便再等等看,“燕长风给我说,他和赵妃没什么,中间他一直清醒着,这是太后和赵妃的圈套。” “圈套?”绿卿精致的眉尖拧起,陈妃利用燕长风得到一个孙儿,她想做什么? 林淑娴对她没有不能说的:“我听他说完之后就一直琢磨,想来想去,我认为太后是要放弃燕长风了。” 至于为什么放弃?大概是燕长风不够听话。 “我和他有多年情分,这个时候我还是不走了。”她没想到,到头来燕长风也是个命苦的人,摊上一心只有权势的娘亲,他就成了工具。 有用的时候用亲情绑架他、控制他,没用的时候利用他、撇开他。 “夫妻一体,只要还没有离心,是该互相搀扶。”绿卿拍拍她的手背,“不过你多长个心眼,仔细查一查,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 就怕男人说鬼话,骗了痴心的女人。 林淑娴好脾气地应下,没因为绿卿对燕长风各种防备而对她不满。 “你呢?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前些日子身子有点不适,最近天气闷热,每天就逗逗孩子解闷。” 绿卿沉默半晌,她试探道:“好久没听到北边的消息了,你听皇上说过那边的事情吗?” 林淑娴仔细回忆一番,“北边?没听说过。” 绿卿攥紧手指,叹了口气,算了。 她很想认清燕长风是什么样的人,他和陈妃有没有区别。 可再问下去就太直白了,还是等等再说。 整个大燕北部的事、西北的事,大家都不约而同不拿到新帝面前来说。 大家都参加过前太子的丧礼,心中认准燕长风是先帝亲口承认的继承人。 而且陈妃早早就将陈家的人派到了北面三座城池,大家不想驳了太后的面子,还很欣慰太后体恤家人却也有分寸,没有使劲把本家人往朝廷重要部门塞,而是让他们先去略显荒凉艰苦的地方锻炼。 他们不知道,陈妃用尽各种办法搜查燕扶光的踪迹。 当陈思安说他没亲眼看见燕扶光咽气的时候,她就起了疑心。 没看见尸骨,更让她慌乱不安。 派去的人安插在大街小巷甚至各个商队,城内官员从上往下每个人都接到她伪造的圣旨,防备有人扮做“太子”的样子在大燕作乱,命人见到长得像的就抓或杀。 确实,当时大燕内忧外患,太子战死,先帝龙体抱恙,防止贼人钻空子,这道圣旨一开始没几个人怀疑燕长风的用心。 陈妃不怕燕长风查出来,她也是为了他好不是? 可过了这么些天,她与西北无端断了联系! 陈妃有点等不及了,她派去打探消息的人也没有回来,眼前仿佛起了一场浓雾,她在其中失去了方向。 还有,她给燕长风下的忘魂药怎么还不起作用! “来人!去请李太医过来,哀家有事要问他。” 李太医前脚踏进寿康宫,后脚就有燕长风派来监视陈妃的太监将此消息告知了燕长风。 他叫来诊出他中药的王太医,细细询问:“中了忘魂药,有哪些症状?” 他很清楚陈妃的性格,要是他这边还没有动静,她那里就要立马采取其他计划了。 与其面对未知,不如顺着她演下去。 王太医掀起薄薄的眼皮颤颤巍巍看了看燕长风,“臣、臣能研制解药,您配合臣用药,不日便会恢复……” 一开始不让他治,现在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燕长风:“嗯,你治,但是也把忘魂药的症状给我说说。” “先是记性变得不好,然后连身边的人都不认识,再后来彻底失去心智……” 失去心智,就很容易被人操控了。 燕长风点点头表示了解。 王太医弯着腰站着不走,他不明白燕长风为何不治,想劝劝这个年轻人。 “辛苦王太医了,但此事不能泄露给任何人。” “……那皇上您不治吗?” 不治等死吗?燕长风这阵子确实被陈妃来来回回撕扯着,可他还不想死。 “治,悄悄治。” 他这次要睁着眼睛,清醒地看着他的母妃要对他做的事。 或许看完之后,彻底失望心寒后,他才能丢开一直束缚他的母子之情,走完后半辈子。 王太医又活过来了,他打起精神亲自去煎药,此时殿外有人来报。 燕长风:“什么事?” 来人是李宽,他道:“禀报皇上,臣觉西北或有异常。” “什么异常?”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可思议,以前不说大事,那个地方本就不安宁,小事肯定不会断的。 可这都多少天了,呈上来的奏折里一片祥和。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他突然打听到一个消息,直来直去不懂婉转的李宽就来燕长风面前求证了。 “皇上,您给北面三座城下过圣旨?” 燕长风不理解他的意思,拧眉道:“当然下过。” 让那里的官员守好边疆,保卫家国百姓。 李宽一口气咽不下去:“太子殿下尸骨都没有找到,有人想假冒他难于登天,您是不是不信那个死讯?” 不信该找人啊,把所有与他相像的人置于死地是何意! 亏他一直以为燕长风是君子! 容不下兄弟、容不下血洒战场的英雄,这是哪门子的君子! 第329章 十万兵马 李宽莫名其妙的几句话砸得燕长风发懵。 “你说什么?不要含含糊糊,直接给我说明白!” 李宽语气不大好:“把太子殿下的画像给城内官员将士认熟,查到一个长得和太子殿下像的人,不是抓了就是杀了,不是皇上您的旨意,谁敢这样做?” 权力是最让男人痴迷的东西,从前的翩翩公子,坐上这把龙椅就变得面目不清。 李宽一阵心寒,可他人微言轻,今天大着胆子说这些话已经是大不敬,严重的话还会牵连家人。 他躬下腰说:“臣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 燕长风气笑了:“你想说的都说了,这会儿后悔了?” 他从李宽话里琢磨出几分意味,明白或许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北面做了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人也很容易猜到,除了陈妃,没有别人。 不管李宽信不信,他总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我从没下过这样的旨意,你说的这些,不是我做的。” 李宽有一瞬间的愣神,可他却以为燕长风在说鬼话,他气瞬间又拔起来,听起来有些冲:“那是谁?!” 燕长风喉结动了动,他怎么说,直接给李宽说传假圣旨的人是太后? 说出去会有人信吗? “你去查查,正好我好久没有西北那边的消息了,你去好好了解怎么回事。” 李宽领了差事,对燕长风的偏见却没消散。 甚至,他从这些看似莫名的事里品出了一点惊喜。 难不成太子殿下真的没死?不然为何怕成这样,各地严防死守! 世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两个人,有意模仿都做不到完全一样,那借口也就糊弄糊弄没读过书的那群莽夫,他李宽可不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地没有三百两银子…… 嗐!文绉绉的酸话真的说不来! 反正要是太子殿下真的死透了,就不会有人多此一举!他们连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都害怕,反而证明心里有鬼,说明他很可能没死透! 没死透就还有机会活! 李宽用这套逻辑把自己成功说服,他一回到家就薅起昭哥儿,粗声粗气道:“你最近和太子府的大公子联系没?” 他想试探试探,看看太子身边亲近的人有没有异常。 昭哥儿摊开染上墨汁的小手:“爹,我正写着呢!” 李宽默默垂眼,一张纸,只够挤下昭哥儿歪歪扭扭且异常大的三个字。笔画复杂些的“澜”字,涂涂改改三次,还是缺胳膊少腿的。 他一巴掌呼在儿子头上:“好好写!问问大公子最近可好,问他有没有需要我们李家帮忙的!” 万一太子还活着,他想帮帮忙,说不定太子殿下用得上他呢? 昭哥儿憋闷地“哦”一声,伏案继续创作。 可他的信送去太子府,一直没等到回信。 李宽又派自己夫人过去。 于是绿卿就在花厅见了面容和善的李夫人。 李夫人笑盈盈地见礼:“见过魏侧妃,妾身叨扰了。” “您请坐。”绿卿说完,李夫人坐下,丫鬟赶紧上茶。 “不知李夫人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妾身就是特意来感激侧妃赏给我们昭哥儿的那方白玉砚台!有了这砚台,昭哥儿在学业上更上进了!” 特意上门道谢,实在太客气了。绿卿笑道:“辛苦他陪着澜哥儿读书了,澜哥儿也跟我说过,你们家的公子是个很讲义气的孩子,他很高兴有这样的朋友。” 李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昭哥儿这个皮孩子,您夸他作甚?要我说啊,还是您家的几个公子,那才叫一个钟灵毓秀!” 互相吹捧自己的孩子,这感觉对绿卿来说很新鲜。 扯了几句,李夫人开始问起澜哥儿:“昭哥儿给大公子写了信,等了几天心里担心,特意求我来一趟府上……” 听她说到这里,绿卿被小孩子们之间的感情所感动,她道:“澜哥儿最近身子有些不适,昭哥儿的信他可能还没来得及看。” “哎哟,这天可真够折腾人的,大公子好好歇着,信回不回的不要紧,等他好了,让昭哥儿亲自来看望。” 这一趟,李夫人没发现什么。 李宽却查到了白鹤城前不久发生的事。 他瞪大了双眼,太子真的没死! 不仅没死,还出现在了白鹤城! 他揣着信火急火燎往宫里跑,却忘了,急报会以更快的速度传到燕长风手上。 他踏进殿内时,正好看见一个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皇帝。 燕长风颤抖着手,惊喜爆发湿润他的眼眶:“没死!没死!还活着!活着——” 李宽被他那样子打动,决定以后少在心里骂他两句。 燕轻舟和燕清淮脚步飞快从门口一跃进来。 燕长风派人去请他们过来,顺嘴提了一句,两个人就顾不得在干什么,丢下手上所有的事情过来求证。 “二哥,真的吗真的吗?三哥真的还活着吗?” “是是是!”燕长风把急报递给燕轻舟,“不信你们看!三弟带人攻进了白鹤城,别的地方的人不认识他正常,可白鹤城的人绝对不会把他认错!” 燕清淮够着脖子看了前面几句话,欣喜若狂:“就是三哥!绝对是三哥!” 他俩只顾着欢喜,没往后看。 燕轻舟等他们的高兴劲儿过了点才说:“三哥带着兵马朝京城来了,带兵马干什么?”其他两人的眼神太过迷茫,他迟疑:“你们没看见?” 太高兴了,没顾得上。 李宽倒是听了个明白,他颤颤巍巍地举手帮燕扶光正名:“据说是因为当时太子殿下回到白鹤城,就被人围起来攻击,硬是要把贼人的名号往他身上安,或许是为了安全,殿下才带着兵马回来的……” 燕轻舟又扬了扬手上那张纸:“可是,将近十万兵马哎。” 李宽:“……” 殿下我实在编不下去了,只求您在攻城的时候留您忠实的拥护者一命。 燕轻舟轻咳两声,余光瞥见燕长风变幻莫测的脸色,他尴尬地亡羊补牢:“呵呵……也不一定是那啥……哈哈……对?” 十万兵马,冲谁来的? 应该是……陈家以及一众陈家的拥护者。 第330章 扶光现身 十万兵马。 仁钦怕他死了,东拼西凑集齐这么些人给他带回来,加上白鹤城另一批燕扶光忠实的拥护者,他这次带的人是真不少。 一路尽量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燕扶光算着,白鹤城八百里急递应当送到京城了? 知道他还活着,究竟是高兴的人多,还是失望的人多? 梁非把京城探来的消息转述给燕扶光,其中提到:“魏侧妃送走公子们和郡主,又马上回京了。” 燕扶光一顿,然后道:“继续。” 他的安排绿卿不一定要完全遵循,她会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而且他之前猜到过,因为府上还有那么多人,绿卿的性格,绝对不会抛开府里安安稳稳躲在江南。 梁非汇报完毕,不忘关心他主子的心理状态,“您是不是担心魏侧妃?” 燕扶光淡淡瞥他一眼。这就是没成家的愣头青,要是成家了,还会说得出这么不痛不痒的话?他的妻子困于险境,能不担心吗? 梁非忽略他的眼神,选择把话说完:“其实除了太后,魏侧妃很安全。几个王妃包括江指挥使的妹妹都和魏侧妃关系很好,不可能看着她出事。还有,进了宫,齐王妃成了皇后,也一定会护着魏侧妃。”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相信,凭借魏侧妃的人缘,遇到困难,愿意帮助她的人很多。 梁非等了等,没等到他主子的回话,不禁又看他一眼。 怎么不理他?他分析得还不够全面吗? 江风见他郁闷不已的样子,笑得弯了腰:“谁护着都不如自己护着放心,梁非啊,你就是块石头!” 梁非:“……” 是他多嘴了。 燕扶光暗叹一口气,反而说:“她会没事的。” 既然绿卿做了这个决定,证明她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燕扶光也要相信她。 冒着大雪都要去白鹤城见他,路上受苦受难都一声不吭地坚持,他不该小瞧她。 她是他的珍宝,但没那么脆弱,反而远比他想象的坚强有担当。 想到这里,燕扶光心口一阵火热。 分开那么久,终于要见面了。 不管顺不顺利,他最后一定会出现在她面前,如约回到她身边。 燕扶光出现的消息瞒不过陈妃。 她差点乱了阵脚,慌不择乱地想安排另一批人去刺杀他,却想到他身边带得有数量庞大的兵马。 “怎么办怎么办……” 来来回回在殿内踱步,陈妃急得两手交缠。 片刻后,她睁大眼睛,忽地反应过来:“现在皇位上坐的是长风!就算他要回京,带那么多人干什么?他是不是有所图谋!就凭这点,长风就可以派人去拿下他!长风呢,快把长风叫来!” 燕长风现在已经开始表现出中药的迹象了。 他一夜没睡,眼底青黑一团,精神却很亢奋。 陈妃没看见他的模样,自顾自吩咐:“燕扶光想谋反,长风你快点让人去把他抓进大牢!” 燕长风凝神看着她,片刻后呆呆地问:“扶光?他从哪里来?” 陈妃愣了愣:“……白鹤城。” 可他还是疑惑,眯着眼睛想了半晌没个结果:“他去白鹤城干什么?” 陈妃谨慎地试探:“你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很开心。” 燕长风“嘶”了一声,他摇摇昏沉的脑袋:“母妃,昨日得到什么消息,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他连昨日才发生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陈妃按耐住激动问:“那你还记得你父皇把皇位交给你吗?” 说到这里,燕长风表现得很惊讶,他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龙牌,愣愣道:“是啊,父皇为什么把皇位给我,三弟才是太子啊……”忽然,他打了个寒颤,嗓音跟着颤抖,“母妃,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当皇帝了?” 陈妃笑得异常温柔,她拍着燕长风的后背:“你就是皇帝,因为你三弟死了,你父皇驾崩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那……那三弟回来了呢?” “死人怎么会回来?那不是你三弟,是一个冒充他的贼人。”陈妃低声道,“你派京城的禁军去把他杀了,免得他坏你三弟名声。” “嘶——”燕长风抱着脑袋,疼得站不直。 他弯下腰说:“那是三弟……” “不!那不是!不是!”陈妃一声比一声大。 渐渐的,燕长风晕倒在地。 她静静地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才吩咐小太监把他搬到偏殿去。 李太医又被寿康宫的人叫来。 陈妃问:“已经到了忘事的程度了,还有多久人才能被我控制?” “回娘娘,很快了,最多不过五日。” 陈妃满意了,五日,她等得起。 不过十万兵马数量确实不少,她手上除了听话的燕长风,还需要其他筹码。 “太子府那几个小崽子呢?许久不进宫了,皇上该想他们了,让人去太子府接进宫。” 陈妃派去的人扑了个空,绿卿告诉他们:“孩子们的曾外祖父七十大寿,往年都是太子送礼去给他祝寿,今年太子不在,托梦给我,让我送孩子们过去。” “我们不信,请魏侧妃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绿卿冷脸呵斥:“你们把我们太子府当什么地方了?随随便便搜查,谁给你们的权力!” 府里侍卫在她身后站成一排,与陈妃派来的几人对峙。 火药味直冲冲往人鼻子里钻,吵吵嚷嚷间差点打起来。 几番争执后,那几人才拉着脸离开了太子府。 京城到松江府,一来一回路程不算很远但也不近,至少陈妃现在没空派人去从松江府把孩子抢回来。 陈妃气得砸了茶碗,她阴沉着脸骂道:“孩子不在,就把魏氏带来!你们什么脑筋,这点弯都绕不过来!” “娘娘息怒,奴婢们这就去把魏侧妃带进来!” 然而这一去,绿卿就称病了。 他们被陈清姿拦在门外。 “魏侧妃方才好好的,怎么会病得这么快!一定是骗人的!让我们进去!” 陈清姿冷哼一声:“还好意思说!你们强盗似的,当的什么差?!吓着我魏妹妹,现在人都高烧了,正好你们来了,说说怎么办!” 砰的一声,她让人把所有大门都关上。 “别什么猫猫狗狗都放进来,畜生玩意儿不懂事,再冲撞了我们府里的人!” 第331章 风雨欲来 忘魂药的作用正在快速符合陈妃的期望。 燕长风渐渐的连动作都变得迟钝,他忘了许多人许多事,却将陈妃记得好好的。 陈妃欣慰:“母妃生你下来,你就该一辈子记得母妃。” 燕长风略显呆滞地重复:“母妃。” 他外表没有变化,但是仔细看他眼睛,空洞无神。 “母妃想让我做什么。”语调平直没有情绪。 陈妃却很激动,她终于等来这天了! “母妃要你派人去把冒充燕扶光的那个人从大燕赶出去,最好要了他的命!” 果然就像李太医说的那样,用了忘魂药,世上没有控制不了的人。 他是皇帝又如何?若没有她当时把他生下来,他能有今天? “还有,赵妃是你最宠爱的妃子,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你今天去看看她。” 燕长风一一应下。 陈妃舒了口气,她温和地笑道:“皇帝最是孝顺,赶紧去办,哀家等你的好消息。” 燕长风回到寝殿,静坐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 林淑娴在一边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 忘魂药的事情她是知道的,王太医也已经给他治好了,现在不过陪着陈妃演戏而已。 可她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怎么能无动于衷? 燕长风双手掩面,肩膀耷拉下来,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很不好”的气息。 内心如何猜测,只要陈妃没有表现出来,他就可以暂时遮住自己的眼睛。 可他这次遮住眼睛,陈妃那些话也震耳欲聋。 他的母妃,该怎么处置? 是他亲自处置,还是等他三弟来处置? 这些对燕长风来说都是问题。 恰好林淑娴也想到这里,她一手搭在燕长风肩上,轻睨了眼他,说道:“事到如今,你准备怎么办?”怕燕长风理解出错,她索性挑明,“太后,你还打算包庇她吗?那该如何给你三弟交代?” 燕长风一直以来最大的问题就是解不开这道难题。 可就像林淑娴说的,火烧眉毛了,他再不作为,母妃和兄弟,全都会失去。 “你还念着太后对你的养育之恩,这个我清楚,但她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哪样是说得过去的?”林淑娴点到为止,说完之后闭上了嘴。 怎么选择,是燕长风的权利。 她会因为他的选择,再使用自己的权利。 当然,这话林淑娴没拿出来明说。 本身他夹在母妃和兄弟之间就乱了思绪,妻子再搅入其中,燕长风真的会疯。 离京城越来越近。 燕扶光收到一封神秘来信,信上说太后用药控制新帝,意图把持朝政。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没有其他有用信息。 燕扶光颇有些怀疑信上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现在又不是很相信燕长风,不排除他和陈妃联手,故意误导他。 而且,陈妃的野心不早就表现出来了吗?还把持朝政?她都敢假传圣旨了,你说她这么做只是为了好玩? “呵……”燕扶光将信给烧了。 梁非见状询问:“主子,有什么好消息吗?” 差不多后天,他们就可以到京城,若此时燕长风愿意干脆利落把皇位交还给他家主子,免去刀枪火海的危险,那确实是一件毋庸置疑的好事! 可惜,梁非想多了。 “信上写的几乎是废话,没有价值。” 他接过酒壶,喝了一口烈酒。 “十万兵马就留在这里,明日我会带着一千人出发。” “只带一千?”梁非不解,那仁钦的这些人拿来有什么作用。 燕扶光或许看出他眼底的疑惑,难得好心情地开口:“他们最好就当个摆设。” 不用动用这些人,意味着燕长风没有那么彻底背叛他,京城中的百姓也不必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梁非似懂非懂地点头。 京城里,皇宫的人一而再再而三来府上催促绿卿进宫,陈清姿再三阻拦,他们竟然隐隐有用强的趋势。 “大胆!”她鼓着眼睛,“谁给你们的胆子!魏侧妃生病不能下床,你们有什么天大的事要硬闯她的院子!” 她在外边拦着人,钟嬷嬷和方进宝跟去帮忙。 两个宫里出来的泥鳅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几个经验不足的宫人吓得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可、可这是太后娘娘的安排……” “太后娘娘的安排?”方进宝拂尘一扫,眼睛在他们身上来回审视,“太后娘娘慈悲心肠,不会不顾魏主子身体强要她进宫,你们搞错了?” 这…… 否认的话岂不是污了太后名声,承认的话又交不了差。 其中有个小太监擦擦额头上的汗,咬牙道:“绝对没错。” 方进宝沉着冷静道:“是吗?那你可有太后懿旨?” 还真没有这个东西,陈妃怕落下把柄。 这下几个宫人没话说了,蔫头蔫脑回了宫里。 绿卿躲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她对方进宝笑道:“方公公,真有你的!” 方进宝得意一笑,而后叹气:“奴才此举不能一劳永逸,他们改日若带着太后懿旨来,魏主子您……” “那就再想办法。” 陈妃要她进宫,无非是想要挟燕扶光。 绿卿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她选择留在京城的事还没告诉他,一定不要再让他分心了。 陈妃不死心,绿卿对她来说,能握在手中就多了一份筹码,而且还很有重量。 她干脆让燕长风下旨,命令绿卿进宫。 反正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燕长风不会违背她。 不想,燕长风将陈妃的话传给林淑娴,他差点挨打。 “你要是敢这么做——”她扬起手,眼睛里明晃晃“威胁”两个字。 燕长风发笑,拉下她高扬的手:“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其实也不必这么做。”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林淑娴瞪他:“好好说话。” 燕长风道:“三弟马上进京了,母妃已经来不及了。” 林淑娴默然片刻,轻声问道:“那你呢?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不会让母妃错下去。” 至于他的错误,对燕扶光也该有个交代了。 只是他舍不得面前的人…… 第332章 捉徐皇后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据说燕扶光很快就要带着他的兵马攻进京城,火烧眉毛之际,陈妃派去太子府的那几个宫人又不中用,她气急败坏道:“叫不来,你们就给哀家把人绑来啊!” 她很在意自己的名声,或者说很在意陈家的名声。 下旨召绿卿进宫,在这个关头太惹眼,陈妃不愿这么做。 她坚信皇位上坐的人将会一直与陈家密切相关,因此不能给人留下把柄。 绿卿早就想到她不会善罢甘休,况且皇宫的人又如何,太子府的侍卫们不是吃素的。 方进宝抓住两个黑衣蒙面人,话不多嗦,直接把人扣下。 “哼!还想就这么死了?做梦!” 鹤鸣院有一处专门用来关人的密室,方进宝把人丢进去,等他们殿下回来处置。 “咱们殿下还活着!你们这些人就等不及要挟持魏侧妃威胁殿下,心肝儿全是黑的!” 燕扶光确认“战死”后,太子府的人都没夹着尾巴做人过,现在他又活过来了,更没有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道理! 知晓了陈妃的真面目,方进宝恨得牙痒痒。 都说是徐皇后给昭贵妃下药害死了她,但陈妃绝对不会完全清白,当年的事,她绝对参与过。 “呸!要不是殿下被陈家那蠢货拖累,也不至于消失,让陈家的人钻了空子!” 窗外光线忽然暗淡,绿卿听着方进宝的牢骚往外看去,只见天空乌云密布,连日烈日当空烤得人烦闷焦躁,终于看见点要下雨的征兆。 她把窗户推得更开,说道:“方公公,还要派人去陈府那边盯着点儿。” 视燕扶光为天敌的主要是陈家的人,宫里陈妃费尽各种心思想把她掌控在手中以威胁燕扶光,宫外陈家为了应对死而复生的燕扶光四处奔走。 不能太被动地让他们监视太子府,两军对战,讲究个知己知彼。 “他们的行动轨迹,任何异常都想办法传递给殿下。” 方进宝也是这么个意思,他忙不迭下去干活儿去了。 结果就是来回陈府的路上,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此人像是从宫里那个方向过来,一路贴着墙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衣裳,脑袋低低垂着,看不清样貌。 本来方进宝快要与人错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地回了下头。 这一眼,看得他心惊肉跳! 那不是徐皇后吗?先帝把她囚禁在凤仪宫,燕长风登基后,陈妃把人挪到以往冷宫的位置。 谁都以为徐皇后今后都只能在皇宫角落里慢慢等死了,没想到她居然趁着宫中混乱,陈妃无暇顾及她,趁机逃了! 但是,她想逃哪里去?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想远走高飞,潇洒自在的继续过日子? 方进宝眸光一动,吩咐身后的侍卫:“悄悄把人带进府,别惊动谁,也别被谁看见!” 熙和帝死后,徐皇后一直在宫里忍气吞声地活着。明明她才是皇后,可陈妃却成为了太后! 她心中各种愤懑不满,但越来越艰苦的生活条件让她不敢明目张胆挑衅陈妃。 虽然身在冷宫,但燕扶光死而复生的事她听说了,想到陈妃一定忙着对付他,徐皇后便想尽办法从那个牢笼里逃了出来。 几十年筹谋,败在了她不成器的儿子上,她终于看清形势,明白熙和帝死后,世间再没有人会一次又一次庇护她,包容她。 过了苦日子,徐皇后才知道从前熙和帝对她有多好。 踉踉跄跄往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她想离开这里,远离陈妃,找个清静的地方安享晚年,死后再去找熙和帝。 不料没出城,她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再次醒来,四周环境既熟悉又陌生,这个地方她应当来过? 恐惧自后背向上蔓延,徐皇后打了个寒颤,她拍着紧缩的房门大喊:“这里是哪里?谁带我来的!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良久,外面有人开了锁,门从外面被推开。 背着光站在她面前的人,是绿卿。 “皇后娘娘。”她淡淡打招呼,闲话家常一般,“您要去哪儿啊?” 她好好在冷宫待着也就罢了,等她家殿下回来了,有时间再报仇就是。 可她从宫里逃跑,要跑到哪里去?害死昭贵妃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绿卿第一个不答应。 “您挺厉害的,能从宫里跑出来,要不是我们府上的方公公遇见你,就让你成功逃了。”她欣赏了一下徐皇后狼狈的模样,粲然一笑,“殿下还没回来,还没亲自给贵妃报仇,可不能让你离开。” 徐皇后后知后觉,她亲近的人早就死的死离开的离开,剩下这些人,谁都不想让她好好活着! 她颤抖着咬牙,一双眼睛死气沉沉盯着绿卿。要是早知道会落到她手中,还不如不出宫! 心中滋味难言,在冷宫的时候日子不好过可好歹还能活命,燕扶光回来,会将她千刀万剐? 徐皇后后退几步,余光往墙面上瞥,她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飞快往前扑去,没死成,侍卫把人拉住了。 她挣扎着:“放开我!不就是想要我死吗,我去死你拦什么!” 绿卿好笑:“皇后娘娘,我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你想一死了之,可你那么多罪孽,死得太容易,对我、对我家殿下和贵妃来说,不公平。” 想死死不了,是最大的折磨。 徐皇后一想到燕扶光那些手段,禁不住浑身颤抖。 绿卿不为所动,她吩咐看守的侍卫:“软骨散什么的,给她服下,人不能死,必须活着等到殿下回来。” 徐皇后尖叫着挣扎:“把药拿开!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绿卿站在门口回头。 徐皇后语速飞快:“昭贵妃的死,陈妃也知情,绝不能只算我一个人的账!” 死了也要拉个垫背的,不愧是一同在后宫相处多年的姐妹。 “还有绝子药!陈侧妃的绝子药就是陈妃下的!”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绿卿闻言拧眉,她从未听陈清姿说过此事。 她和陈家渐行渐远,首先表现在和陈妃关系冷淡上。 难道从那个时候,陈清姿就知道事情真相了吗? 难怪她病倒,难怪她绝望…… 第333章 关于以后 夕阳西下,夜色逐步登场。 陈清姿这些天经常把绿卿叫去陪她用膳,有时还把人留在邀月院歇息。 她早就对燕扶光没感情了,可以说,绿卿对她的吸引力比燕扶光还大。 纤长的手臂抱住睡在她身侧的人,“唉……等太子回来,你是不是就不会和我睡在一起聊天了?”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句,“那我这日子可真没意思!” 虽然现在燕扶光在她心里和普通男人没什么区别,但要是认真比较的话,她承认,燕扶光有点能力。 所以陈清姿没有怀疑过,他这次定会胜利。 不过对今后,她却很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本来府里她们姐妹相互陪伴日子过得很舒适,燕扶光一回来,必然会打破她的美梦。 “你说话呀。”陈清姿捏捏绿卿的腰,语气幽怨,“他一回来,你就是他一个人的,和我说话都没时间,我怎么办?” 绿卿闷笑,她熟练地哄陈清姿:“那不会,我们什么关系,怎么可能把你抛在脑后?” 陈清姿不客气道:“我才不信。” 别看绿卿现在说得正儿八经,等燕扶光到她面前就知道了。所有目光,全都汇集在他一个人身上,一颦一笑悉数与他相关。 “我吃醋了,你心里只有他。” 这个指控让绿卿很愧疚,陈清姿与陈家几乎断绝关系,身边亲近能说话的只有她一个。 她和燕扶光越甜蜜,旁边的陈清姿越孤单。 绝子药和忘尘忧,哪一样对陈清姿来说都是打击。 绿卿翻个身,面对陈清姿,她思来想去,还是想给她说明白。 陈清姿被她郑重的表情弄得紧张起来,“你要说什么?算了算了,我随便说说的,他对你也好嘛,我知道的,你喜欢他很正常……” 绿卿抓住她的手,轻声说:“你还记得雪儿吗?” 见陈清姿茫然,她补充:“也是白侍妾,你还记得她为什么被我送去外面的庄子上吗?因为她发现了忘尘忧。” 当时,燕扶光只把真相告诉她一个人。 可忘尘忧,绝不是她和燕扶光的事情。 “忘尘忧是……” 她想解释清楚,陈清姿笑了笑,阻止了她:“不用说了,我已经猜到了。” 绿卿喃喃:“……猜到了?什么时候?” “一开始我以为忘尘忧和绝子药是一样的,后来我恍惚间觉得不是这样。”她笑了笑,陈旧的伤疤早就愈合,只剩淡淡的痕迹还在心间,但她不介意向绿卿袒露,“是因为我看见他看你的眼神。” 他从没有用那样专情的眼神看过任何人。没有绿卿的时候,后院众人都安慰自己说他感情淡薄,所以表现出来的举动很是克制冷淡。 陈清姿当时心还在他身上,为了鼓励失落的自己,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一切暴露在绿卿出现后,或者说在他喜欢上绿卿后。 他根本不是冷淡克制的性子,面上表现得再从容,望向她的视线是那么狂热,也从不顾及旁人的看法。 从绿卿这事上也可以看出,他绝对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表现得是那么明显。 所以,陈清姿断定,他不会碰他不喜欢的人。 那么,忘尘忧的作用,就很容易联想了。 绿卿欲言又止:“我……” 现在的她,因为没有主动给陈清姿解释忘尘忧而感到内疚。 不过陈清姿笑盈盈地坦白道:“我一开始不理解,但是你知道吗,现在我很庆幸。” 庆幸她和燕扶光从没发生什么,这样她可以随时毫无顾忌地离开。 她坦白道:“我打算他回来之后就离开府里,离开京城,我不想做太子府的侧妃了,今后也不会是陈家的小姐,我只想离这里远远的,一个人好好生活。” 绿卿没回过神:“……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想法的?” “他从王爷变成太子之后,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殿下也给我说过,会给你们离开的机会。” “真的吗?那正好。” 陈清姿发自内心的开心,她也给绿卿说明自己的真实想法:“我很喜欢你的,咱们这样的日子也很舒服,但我不想进宫。我以后会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或许开个首饰铺子什么的,我们虽然不在一起,但我会给你送漂亮的首饰。” 绿卿被她感染,弯了弯嘴角说:“那太好了,姐姐眼光好,我将来的首饰肯定都会很漂亮!” 她开心的是,陈清姿遵从她内心的想法,过她喜欢的生活,而她们不会因此疏离。 “姐姐,你太好了。”绿卿主动抱住她。 她想,在这个府里,最大的幸运不只是和燕扶光相遇,还有认识陈清姿。 要不是因为担心她一个人,说不定陈清姿都已经可以潇洒离开了。 绿卿用力抱了抱,诚恳道:“我希望你能过得很好,很希望。” 陈清姿怕她多想,连忙拍拍她的后背说:“你可别自责什么的啊,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讲道理,你和他有缘分,我和你有缘分,各不相干。而且,没有你,他也不会对我有想法,该是什么还是什么,不会改变。” “你好好和他过日子,我也希望你万事顺遂。” 大晚上的,两个女人睡在一张床上搞煽情这出,陈清姿有点小得意。 她掐了一把绿卿的小腰,调笑道:“行了,说来说去还是便宜他了!要我是个男的就好了,我肯定比他对你还好!” 刚刚还想哭,现在只想笑,绿卿额头抵在她肩上娇笑:“那陈公子,妾身跟你好不好?” 陈清姿作势要起来:“当然好!我这就让人收拾行李,趁他没回来,我们私奔!” 话本子看多了,情不自禁就演上了,绿卿哭笑不得。 陈清姿也乐:“我还是堕落了,以前饱览诗书,现在饱览话本。” 绿卿歪在枕头上笑,“是我的错,我带坏了你。”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被祝清嘉传染上爱看话本的毛病,陈清姿和她日夜相处,也没能逃脱。 第334章 不仁不义 朝中有人受陈妃指示,故意挑拨燕长风与燕扶光兄弟间的关系。 早朝时,他们就燕扶光死而复生并且带着十万兵马气势汹汹朝着京城而来的动作细细分析,你来我往吵得唾沫横飞。 陈妃同流抓着燕扶光假死还有十万兵马的事不放。 宁见山本来是支持燕扶光的,但燕长风忽然成了新帝后,他们宁家也跟着倒戈了,现今燕扶光居然又活了过来,他感觉自己像是给架在火上烤一样,怎样都不是滋味。 偏还有坏心眼的人非要让他出来说几句话。 “宁大人还是太子的岳丈呢,您怎么看这事啊?” 燕扶光“死”后,为了在朝堂上继续混下去,宁家隐隐是站在陈妃这边的。 宁见山支支吾吾,老脸红透了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此,他狠狠被嘴贱的同僚唾弃一番。 “宁大人觉不觉得您这行为很像墙头草?吃着这家的饭,还想夹那家的菜!” 燕长风面无表情地坐着,静静听他们吵。 这人啐了一口宁见山后,开始讨伐燕扶光。 “我就不明白了,太子为何要假死?而且这次带回来的兵马据说是草原上的,这说明什么?” 没人接他的话,他也不觉得尴尬,继续侃侃而谈:“这说明是事先有预谋!太子与草原上那群贼人早有往来,居心不良!既然先帝已经把皇位交给咱们皇上,那么太子便不再是太子,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礼部侍郎韩修挑挑眉,反问道:“太子殿下假死是不得已为之,至于怎么个不得已,陈思安陈大人的下场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李宽也站出来说:“陈思安不够说明问题的话,不妨看看前几日西北传回的奏疏,太子殿下出现在白鹤城,城守一众二话不说就要他的命,若身边不带着人,太子殿下还能回京吗?” 那个被陈妃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乔勇好赖话听不懂,他高声质问:“带谁都不能带草原上的兵马,我们与草原那群人水火不相容,他为何能借到兵马?还不是因为早就与贼人勾结,说不定暗中还许下了什么承诺!你们现在在这里维护他,那我们大燕死在他们刀下的将士,怎么给他们交代!” 李宽就差指着乔勇的鼻子了,他怒道:“你别把这些脏水往太子殿下身上泼,害他差点死了回不来的是陈思安,殿下迫不得已!” 乔勇得意洋洋,步步紧逼:“再不得已,也不能通敌,这是死罪!” “去你娘的!”李宽暴起,抡起拳头恐吓,“通你娘的敌!战场上差点回不来的不是你!差点被害死的不是你!被自家人背刺的不是你!要是你们这些人不逼他,他何至于连进白鹤城都要带着兵?!” “是你们先不仁的!一群衣冠禽兽,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两人为首分为两拨人,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燕长风还是不阻止。 乔勇跳脚大骂:“你就是他燕扶光的一条狗!” 韩修摁住李宽,冷冷回怼:“你畜生不如,还好意思在这里骂人?是非黑白不分,枉为人!” 乔勇拨开拉住他的那些人,甩着衣袖高喊:“我绝不会让通敌之人逍遥法外!他回来可以,进牢里坐着等候处置!” 燕长风这时才说话,他沉声发问:“乔大人口口声声说我三弟通敌叛国,证据何在?你可知道通敌叛国是什么下场?株连九族,你的目的不只是让我三弟回不来,还想把我们姓燕的全部杀了,换你来坐这把龙椅?” 乔勇一滴冷汗从额角滑下,他跪在地上慌忙解释:“臣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您听臣说。” “你倒是好好说。” “十万兵马带到京城,谁看了不害怕?臣也是为您着想,毕竟他是先帝册立的太子,他一回来,朝廷上下又要折腾一番……” 他以为,燕扶光回来会威胁燕长风的地位。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燕长风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父皇为何把江山交给我,你们有谁知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也是不得已为之。” 乔勇猛地抬头:“皇上!” “你闭嘴,我说的都是实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燕长风不理会下面各种各样的反应,他道,“是因为陈思安害得我三弟不得不假死求生,父皇才不得已将皇位传给我,这么说,你们该明白?” “还有,什么通敌叛国?没有他,大燕何以维持到现在?他死里逃生,我只会庆幸,等他回来,皇位我会还给他。” 这句话很明显是给乔勇说的。 但他从陈妃那里得到的指示不是这样啊! 那可是皇位啊!又不是一枝花一根草,随便送来送去,从古至今,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有多少人头破血流了还在争! “皇上您三思啊!” 接二连三的喊话传进燕长风耳朵,他只觉得聒噪。 “无事便退朝,吩咐下去,我要去城门迎接我三弟。” 朝中一片哗然,大家一开始谁都没有动作,僵持在原地。 燕长风又重复了一遍,乔勇大胆提醒:“太后娘娘那里……” 根本没有办法给陈妃交代。 她一心只想要燕扶光死,可她儿子却要打开城门迎接。 “太后?难不成当初是我听错了?父皇不是暂时把皇位交给我,而是交给了太后?”燕长风盯着乔勇,“乔大人是这个意思?”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闭嘴!” 燕长风是真心不喜欢当皇帝,燕扶光能回来,他心中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 陈妃和乔勇这些人,也根本不是为他着想,他们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罢了。 李宽和韩修对视一眼,高高兴兴准备一起去迎燕扶光回京。 乔勇没办法,只好派人快速将此事告知陈妃,请示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陈妃不可置信,“他骗我?!” 燕长风答应她派兵与燕扶光抗衡,转过头却主动打开城门? 她怒从中来,顾不得许多。 “决不能让燕扶光进城!” 既然燕长风不想要燕扶光的命,那他就陪他一起死! 第335章 给他交代 禁军听命皇帝,陈妃指挥不动。 但她有自己的人,还有陈家的人。 反正现在赵若灵腹中怀有燕长风的“孩子”,等生下来一定是个男孩儿。 陈妃以及陈家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至于燕长风,不听话干脆不要了。 她匆匆出了宫,回到陈府。 “他们在城外会面,双方都带有兵马,咱们不好动手。”陈妃眼睛一眯,她早已被权势控制,野心膨胀,“但是回程路上,经过市集,路边都是百姓。我们可以趁人多动手,一起把他们解决了,永绝后患!” 杀燕扶光已经不足以解决问题了,陈妃意识到,她本质上和徐皇后是一样的,生的儿子不中用。 但陈家的人死在燕长风手下的不少,他们做的事,就没有很成功的。 因此有人对陈妃的决策产生怀疑:“要是真那么容易就把人杀了,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太后娘娘您不如再仔细想想,先按兵不动……” 陈妃猛地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道:“等不了了!燕长风今天当着朝臣的面说,燕扶光回来他就把皇位还给燕扶光!再等下去,就等着挨个燕扶光来取我们的人头!” “可……可咱们这些人,如何能成功?” 一个皇帝,一个前太子;一个带着禁军,一个带着数量庞大的兵马。 他们拿什么去杀人? 陈妃想得简单:“路边酒楼,安排人用弓箭射杀。” “那不可能一下就把两个人都杀死啊!” 陈妃的要求太为难人了。 怎么可能完全按照她预想的走向来进行?陈思安和陈思文的死还不足说明问题吗?她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到头来都会出差错。 虽然陈家的人不否认他们能力有点不够,但陈妃的异想天开也很值得探讨。 双方僵持不下,陈妃持续施压:“荣华富贵你们现在不想要了?之前一桩桩一件件的算计,你们撇不清的,我为了你们在宫里处处谋划,结果事到临头你们不想出手?” 还是熟悉的味道:“我这么做不还是为了你们好?就算我儿子不当皇上,我也还是先帝的妃子,是王爷的母妃,我自己的日子怎样都好过,做这些你们以为是为了什么?” “追根究底,是为了陈家!为了你们!别人家人才辈出,咱们陈家要不是靠我在宫里拉扯,陈家早就消失在京城无影无踪了,你们不上进我来为你们谋划,这还不够吗?” 她自认为陈家做了许多事,陈家的人也明白这个道理。 说实话,陈妃说的很大程度是事实,要不是有个姐姐是熙和帝的妃子,还生了儿子,陈家只会越来越没落。 “那……那就听娘娘的……” 终于说通了,陈妃马不停蹄又回了宫里。 把林淑娴控制住,用来掣肘燕长风。 “还有太子府!让人去把里面的人都抓了!不让进就硬闯!” 城门外,燕扶光带着一千将士与燕长风面面相觑。 他在想,燕长风搞什么东西? “三弟!你终于回来了!”燕长风上前几步,燕扶光身后的将士警惕拔刀。 他愣了愣,脚步停下,看着一年多不见的弟弟。 “扶光……” 燕扶光看了看他,抬手让身后的人放下刀。 他坐在马上,目光幽深地望向燕长风,“二哥。” 因为这声“二哥”,燕长风僵硬的表情有所缓和。 他看起来有些无措,手忙脚乱地示意:“快,终于回来了,你府上孩子们还等着你,快进城。” 燕扶光抬眼望去,城门大开,燕长风带的人不多。 他抬起嘴角,意味深长地问:“就这么让我进去?” 燕长风知道,他一再包庇陈妃,对燕扶光来说就是一种背叛。 他愧于解释,勉强笑道:“你回来,为何不让你进去?” 怕燕扶光疑心,他赶紧表明:“父皇生前说过,我不适合当皇帝,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把皇位交给我。现在你回来了,皇位我也会一并还给你,也会给你交代……” 什么交代他没说清楚,燕扶光也听得不真切。 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城门。 大燕太子死而复生的事京城百姓早前就开始把其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燕扶光进城,道路两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们。 燕长风似乎有意领先燕扶光几步,不过燕扶光不介意,懒懒地左瞧瞧右看看。 梁非打趣:“一年多没回来,您看什么都新鲜。” 江风受不了他关键时刻脑子打结,他低声在一旁提醒:“人多混乱,殿下在看有没有刺客埋伏,你正经点。” 梁非恍然大悟,收敛许多。 来到商铺林立的这条街,燕长风身旁的侍卫频频朝他看去,欲言又止。 他淡淡瞥一眼,冷淡警告:“不许多事。” 燕扶光在后面听了一耳朵,他没出声,盯着燕长风的背影看了会儿。 忽然,右手边某个商铺的二楼有道光一闪而过,燕扶光眯了眯眼睛。 利箭从窗户直直射出,他下意识往旁边躲。 但箭并未朝着他的方向来,他顿了顿,便看见燕长风已经从马背跌落,胸口鲜红的血蔓开。 而他身边的禁军侍卫,立马朝着商铺二楼而去。 他们早就知道那里有人,早就知道箭会射向燕长风。 那为什么燕长风还会中箭,无非是…… 他安排的。 燕扶光边下马朝他跑去,边骂道:“你是不是疯了!” 他以为燕长风事先准备的话,伤口不会很严重。 他没想到燕长风那么找死。 伤口很深,血止不住地流,这人脸色早已变得苍白,却还笑看着燕扶光。 他没忍住,又骂了一句:“找死是不是?苦肉计也不是这么用的!” 说着,他要把燕长风抬起来送去医馆。 “等等……” 等什么等!你现在再等就是死! 侍卫很快抓着一个人过来。 “皇上,人抓住了!他说他是太后娘娘和陈家派来的!” 燕长风等他说完,抓住燕扶光的手:“三弟……我对不起你……” 这是他给燕扶光的交代。 当着百姓的面,把陈妃和陈家置于死地。 还有他自己…… 他活着的话,会成为燕扶光的绊脚石。 “你闭嘴!”燕扶光满手都是他的血,心里已经计较不了其他,他快被燕长风蠢死了。 “你现在这样,只会给我添麻烦,死了就一了百了吗你以为?你以为你死了就谁都对得起了吗?活着把罪赎了,比以死逃避更像个男人。” 他叫来几个侍卫抬着燕长风快速去最近的医馆。 整条街的百姓刚刚目睹了一场刺杀,或许因为太过刺激,大家现在还没回过神,鸦雀无声。 而陈妃和陈家人安排的刺客,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不是,他们都没来得及动手啊…… 第336章 他的交代 另一边,太子府被人强行闯进。 绿卿和陈清姿以及其他女眷待在锦箨院,府中侍卫正与贼人厮杀。 情况紧急,待在院子里不是回事,得找地方躲起来才行! 绿卿想到了鹤鸣院的密室。 她听方进宝和钟嬷嬷说,密室挺大的,关押百十来个犯人都不是问题。 府里所有女人加起来数量不少,侧妃、庶妃、侍妾大家挤作一团。 偶尔听见外面刀剑拼杀的刺耳声音,就有人被吓得叫出声,但一反应过来后又猛地捂嘴。 气氛很是紧张。 绿卿发话:“这里有个密室可以躲起来,你们先进去!” 陈清姿拽着她:“走!我们一起进去!” 丫鬟们怕密室藏不下那么多人,选择留在外面。 绿卿和陈清姿让其他人走在最前面,正当她们即将全部藏进密室的时候,外面拼杀的声音越来越大,血腥味传了好远,似乎每个人的鼻尖都是那股让人恶寒的味道。 不明所以的陈清姿生怕是陈妃派来的人占了上风,她慌不择乱地推着绿卿往密室走。 但是绿卿好像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眼睛一亮,握住陈清姿的手说:“是殿下!殿下回来了!” “真的假的?”陈清姿很怀疑,“太危险了,还是躲起来!万一你听错了呢!” 绿卿也没有执意要去查看,毕竟外面打打杀杀的声音一时半会儿貌似停不下来。 她听陈清姿的,一同进密室躲了起来。 外面,燕长风被安置妥当,燕扶光几乎第一时间就急匆匆往府里赶。 因为他知道,陈妃能对亲儿子下手,就不会放过绿卿。 果不其然,他赶到的时候,两边的人已经打起来了,就是没有看见绿卿的身影。 陈妃派来的几百个人在与府中侍卫拼杀的过程中本来渐渐占了上风,形势却在燕扶光带人回来后急转直下。 他们很快被完全压制。 血迹斑驳,尸体杂乱横在院子中,燕扶光抬脚往屋里走。 方进宝带着府中下人找地方躲着,他从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见来人是燕扶光,他来不及起身就老泪纵横道:“殿下啊!您总算回来了!” 燕扶光将他扶起,问道:“你们魏主子呢?” 方进宝边擦眼泪边回答:“密室里呢,奴才这就去叫人!” “不必,我去。” 燕扶光拨动机关,密室的人就开了。 人群中,他一眼锁定绿卿的位置。 俩人隔着人视线相撞,绿卿双眸晶亮:“殿下!” 她就知道是他! 燕扶光舒了口气,她没事就好。 陈清姿轻咳一声,把绿卿推出来,她说:“你们去说两句话,这里我来安排。” 绿卿被燕扶光带走。 他还不能在府中停留,宫里陈妃的账还没清算,燕长风是死是活也还不是很确定。 克制着捧着她的面颊,他语速很快地吩咐:“我会留人在府里守着,现在马上要进宫。” 绿卿自从看见他后,几乎从没眨过眼睛,她的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 听他说完,她点点头,推推他:“我都知道,殿下你快去,别让她逃了。” 更多的话他们有接下来的时间说,现在不是时候。 绿卿让他注意安全,忽然想到林淑娴还在皇宫,“不知道林姐姐如何了,殿下你让人帮忙留意一下她。” 燕扶光点了点头,外面梁非已安排妥当。 “好,那我走了。” 短暂的见了一面又离开,虽然很匆忙,但对两个人来说会很安心。 京城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燕长风决定这么做之前,最舍不得的唯有林淑娴。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想和她白头到老了,两个人一起走了那么长的路,没想到从一开始的顺风顺水,走到如今坎坷为难的地步。 知晓陈妃会对她下手,燕长风提前就把人送出了宫。 这处宅子是他前不久悄悄买下的,为的就是今天。昨晚他给林淑娴服下了一点迷药,把人送到了这里,隐藏踪迹,又给她留了封信。 林淑娴醒来看见了这封信。 越看越心惊。 他擅自给她做了决定。 “傻子!”林淑娴和燕扶光都认为燕长风这个决定很傻,但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这封信上,他认认真真你给她道别,许愿下辈子俩人能更顺利些。 她不理解,陈妃是陈妃,他是他自己。 纵使无法对陈妃狠心处置,没有谁把责任全部推在他一个人身上,现在他是什么意思? 以性命做了结,傻不傻? 林淑娴顾不上外面危不危险,她从小院跑出去。 燕长风留了几个人在这里保护她,她让人带她去找他。 “快点!不能耽搁!” 她要去骂醒他,谁叫他变得这么糊涂的! 侍卫不敢不应,带着林淑娴来到了皇帝被行刺的街道。 林淑娴又一路打听,跑到了燕扶光安置燕长风的医馆。 他没让人手下留情,所以胸膛的伤口很深很深,现在命悬一线。 朦胧间,看见她焦急的脸,燕长风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 “燕无尘!你傻不傻!你是傻子才会这么做!明明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你偏要自己去死,死了就什么都解决了吗……” 林淑娴无意识掉泪,一颗颗砸在燕长风手背上。 感受到那灼人的温度,燕长风才意识到,眼前的这幕不是梦。 “……你……来了……” 怎么就让她找到了呢?他最不堪的一面,人性的阴暗面全部被她看见过,万一下辈子她因为这些不想和他在一起了呢? 霎时间,燕长风心绪万千。 林淑娴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不想听燕长风说那些矫情话,语速飞快地命令:“留下一封信算什么?你死了能解决什么问题?不许死,你要活着给对不起的人赔罪,把这些年亏欠我的补偿给我!” 她的语气不容人置疑,因为太过伤心而面无表情,燕长风竟然有点害怕她这样。 他下意识就要道歉:“对不……” 林淑娴把位置让开,叫来大夫:“给他好好治!治好了我再和他算账!” 燕长风竟然气顺了许多,他扯出个很丑的笑,眼角微微湿润。 第337章 闹剧结束 陈妃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碰壁。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她虽说不至于此,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还没找到皇后?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寿康宫能砸的东西早就成了碎片,四分五裂躺在地上。 “魏氏抓不到!林淑娴也抓不到!你们干脆都去死!” 她的自信随着这些不顺心的小事一点点消失殆尽,明明她都计划得很好,可事态却偏要和她作对,朝着她不希望看见的方向狂奔而去,她试图挽回,还不知能不能有效。 派出去的宫女太监差点把皇宫掀了个底朝天,奈何林淑娴不在宫里。 “皇上已经提前把皇后娘娘送出宫了……” 陈妃的眼神更加阴沉。 此时,陈家的人匆匆求见。 一定是有关刺杀的事! “快让人进来!” 陈妃无比期望来人带来的是好消息。 她抢在前面问:“得手了?” 那人笑都笑不出来,不知该为何告诉陈妃,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艰难吐出一句话话:“皇上中箭……” 听到这里,陈妃欣喜若狂,让人以为燕长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她的亲儿子。 她迫不及待地追问:“那燕扶光呢?” 那人瞅了眼陈妃癫狂的模样,嗓音微微颤抖:“您先听我说,皇上中箭,但不是我们安排的人做的……” 不过当街那么多人,罪名已经扣死在了他们陈家头上。 这显然是一个早就做好的圈套,即使他们今天不出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陈妃有点儿不明白,待她听完发生的所有事情后,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随即而来是更大的怒火,气得她额头上青筋暴起,指甲生生折断在掌心。 “他算计我!” 几乎不用多想,陈妃肯定这是燕长风对她的抱负。 他们已然输了。 权力和人心,什么都挽回不了,所有荣华富贵,全部被燕长风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娘娘,现在太子已经朝着皇宫来了,我们安排好了逃跑路线,您随我们一起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陈家的人是这样想的。 奈何陈妃不信邪,她失智一般张牙舞爪道:“皇上死了,可他还有孩子!等赵妃把我的孙儿生下来,让他继承皇位!有燕扶光什么事?他一个通敌叛国的贼子,合该去死才对!” “娘娘!您清醒一点!” 孩子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现在这个时候了,陈妃居然还不肯认输。 燕扶光没回来还好,等几个月赵若灵把孩子生下来,慢慢将燕长风处置了,陈妃便可把持朝政。 但现实是,人家光明正大回来了。 赵若灵肚子里的野种算什么? 宫人急切跑进寿康宫禀报:“太后!太子带人进宫了!” 他们跟着陈妃做了不少违背良心的事,燕扶光对他们来说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 陈家的人顾不得其他,拽住陈妃的手要将她带走。 若不是想到宫里还有陈妃,他们其他人早就按照原定计划逃跑了。 “不!我不——” 为什么所有计划到头来都落空了!为什么! 陈妃不甘心! “太后您快走!太子已经在寿康宫外面了!” 兵器相撞发出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宫人尖叫着散开。 陈妃终于有所动作,但她不是要逃,而是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推开了门。 “我不会逃跑的,要逃你们逃!” 她终其一生追求的权力,只享受了这么短的时间,远远不够。 金碧辉煌的皇宫才配得上她的野心,要她像条流浪狗似的到处躲躲藏藏,她宁愿去死! 燕扶光与她面对面站在寿康宫门外。 他从胸腔里溢出一声冷笑:“陈妃娘娘。” 陈妃纠正他:“先帝把皇位交给了长风,我是太后。” 这么多年,她上比不过徐皇后的尊贵,下不比昭贵妃得熙和帝喜欢。 论家世,她不比大多数妃子差,但为何,她永远都只能是陈妃! 燕轻舟、燕清淮这两人的母妃,虽然出身不好,但她们生了孩子之后就和她平起平坐,还得了封号! 昭贵妃、丽妃、惠妃…… 偏偏她一个人是陈妃,连个封号都不配! 她用尽手段成为大燕的太后娘娘,为何还要叫她陈妃! “太后?”燕扶光将两个字的音调咬得很重,像是在疑问,又像在嘲讽,“父皇和二哥,两任皇帝都被你算计,当太后怎么能满足你?你的目的不只是当太后,你想将大燕江山据为己有。” 陈妃受到刺激,出言讥讽:“你又是什么好人?不想要皇位,你干脆就别回来!” “我没死,看来陈妃娘娘很失望……” “说了不要叫我陈妃!我是太后!”她握着一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寒光,整个人处于警惕防备的状态。 燕扶光当没看见,他冷哼一声,不疾不徐道:“你派人刺杀你儿子。” 陈妃狡辩:“是陈家干的,关我什么事?” 燕扶光挑起一边眉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新帝不幸死在刺客箭下,可赵妃怀了皇子,大燕江山后继有人。” 事到如今她还是放不下,“皇位轮不到你。” “你连你儿子都下得了手,谁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来的?”燕扶光不想和她继续浪费时间,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前,“把她押进大牢听候处置。” 陈妃姿态很高地站着,她微微扬着下巴,高声呵斥:“我是太后,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 “还有,我不会让江山落入你这等贼人手中,赵妃腹中是长风的儿子,他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燕扶光干脆利落打掉她手中的匕首,吩咐道:“带走。” 侍卫们都听他的,陈妃被人控制住。 她挣扎得很厉害,侍卫不敢太过放肆,差点被她挣开。 燕扶光亲自用绳子把她捆住,他好心告诉她:“燕长风还没死,孩子是不是他的,他自己知道。” 陈妃怔住:“怎么没死……” 他死了才好啊,活着只会对她不利。 燕扶光微挑一下眉,但什么也没说。 “关进大牢,严加看管。” 吱呀—— 重重的牢门打开又合上。 至此,熙和帝驾崩后一直在皇宫上演的闹剧终于平息。 第338章 有惊无险 生怕外面医馆的大夫功夫不到家治不好燕长风,绿卿让府里的府医过去给他医治。 和陈清姿把府里上上下下简单收拾一番,她急匆匆赶去查看燕长风的情况。 听说箭差点射穿他的胸膛,林淑娴见了肯定害怕! “再快点!” 车夫把马车赶得飞快,绿卿却还嫌不够。 风驰电掣般到达医馆,她神色焦急地进去寻林淑娴的身影。 太子府的府医在屋里给燕长风救命,林淑娴顶着双红彤彤的眼睛站在廊下,怔怔发呆。 绿卿轻轻出声:“林姐姐。” 把人的神志唤回后,她这才上前搂住林淑娴的肩膀。 “会没事的,我陪你一起等。” 绿卿来之前,林淑娴没有可以倚靠的人,所以内心即使担忧害怕,也表现不出来。 但绿卿出现后就不一样了,林淑娴泪水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哽咽着给她倾诉:“他真的太傻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她语速很快,嘴上说着怪他的话,可眼神里全是忧虑。 绿卿尽量理智地安慰她:“及时送来医馆把血止住,后续应该会没事的,我听我家殿下说,伤口位置偏了点,没伤到要害。” 要是直直往心口的方向去,那才无药可救。 过了会儿,江医女从屋里出来。 绿卿帮林淑娴问:“怎么样了?” 江医女觑了眼林淑娴,小声道:“箭拔出来了……” 但是燕长风陷入了昏迷,伤口太深,其他人还在想办法。 林淑娴似乎有所察觉,她嘶哑道:“你们一定要把他治好,一定要把他治好……” 人还好好活着的时候,她计划着离开,但当燕长风一只脚踏进鬼门关,林淑娴想,她还是希望和他过完这一生的。 胡乱擦去泪水,她看向江医女,嗓音沙哑地询问:“我可以进去吗?我想陪在他身边。” 场面很狰狞,毕竟伤势严重,江医女偏头望向绿卿。 绿卿点点头:“林姐姐想陪着他就陪着他。” “那好,您随我来。” 林淑娴进去后,只剩绿卿一个人等在门口。 她站了整整两个时辰,江医女等人才擦着汗松了口气出来。 “如何?” 看大家的样子,燕长风多半没有生命危险了,可绿卿总要问问清楚。 江医女露出一抹轻笑:“您放心,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后面好生照看着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绿卿脑海中紧绷着的弦倏地松开,她含笑道:“辛苦你们了,需要注意的事项都交代下去了吗?” “交代给皇后娘娘了。” “行,那你们留下两人,其余的都先回府。” 燕长风不可能一直待在医馆,但是现在关于他的去处,还是个问题。 究竟要送他进宫还是送回齐王府亦或是其他地方? 还有,不知她家殿下在宫里如何了,陈妃伏法没有…… 松江府程家。 来这里已经有段时日了,九哥儿和程捷的关系越来越好。 如他之前所说,他和旁边家的孩子有点小矛盾,早前虽然约过架,但由于各种原因没能打起来。 现在隔壁家有点事没时间管孩子,于是便把三个孩子送到了程家,暂时让他们在程家的学堂读几天书。 程老爷子和邻居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这个要求也不算强人所难,他爽快地答应了。 可程捷不爽了! “文一、文二、文三这仨都不是好东西!”程捷害怕小伙伴到头来被几个他看不惯的外人勾搭走,提前来给聿哥儿和九哥儿打招呼,“他们特别调皮!爬树摸鱼什么都干,别和他们玩!” 尤其九哥儿,程捷感觉他好像天生喜欢和不太安分的人玩,他凑得很近,再次强调:“我尤其不喜欢文二,他喜欢戳人家短处,可讨厌了,九哥儿你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好好的说文家三兄弟,怎么就问出这样的问题了? 九哥儿眨眨眼,手肘很自然地抵在程捷身上,将他推开。 程捷还不死心:“九哥儿九哥儿九哥儿,你最喜欢我了是不是?”他诱哄道,“咱们不和他玩好不好?” 一旁不大吭声的聿哥儿用“你在开什么玩笑”的眼神盯着程捷,直把他盯得不自在。 “怎、怎么了?” 聿哥儿合上书本,拍拍九哥儿的肩膀,很是认真地问:“告诉他,你最喜欢谁?” 九哥儿是他亲弟弟!同胞兄弟!程捷到底多没分寸,才说得出九哥儿最喜欢他的话! 是,他们俩臭味相投一见面没费什么功夫就成了好朋友,短短时间好得差点穿一条裤子。 可那又怎样! 他才是九哥儿的亲哥哥!也是九哥儿最好的朋友! 九哥儿只想安安静静看会儿蛐蛐,身边的两个人实在太吵,他抿着嘴,当没听见他们说话。 聿哥儿心里泛酸,他幽幽地看一眼九哥儿,再看一眼程捷,挪开小屁股,脸色也冷淡下来。 “哼,你不和我好了。”他委屈巴巴地控诉道。 “没,我不和你好和谁好?”九哥儿受不了,怕再不出声就没得哥哥喊了,“你是我哥哥,我肯定和你好,好一辈子。” 聿哥儿再接再厉:“那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说话的时候他用得意的眼神瞟着程捷,希望他正视他在九哥儿心中的地位。 但程捷他本身不在意这些,他知道聿哥儿是九哥儿的哥哥,人家是亲兄弟,他没想插足。 他只想当九哥儿最好的朋友。 所以他对聿哥儿感到莫名其妙,“我当九哥儿最好的朋友就好了。” 就好了?什么叫就好了?! 聿哥儿鼓着脸,推推九哥儿:“你快说!” 快给个答案,让他认清现实! 在聿哥儿的催催中,九哥儿默默叹了口气,他说:“我最喜欢的人,当然是娘亲了,你们争什么?” 谁都不可以跟娘亲相比,年幼的九哥儿认定,他最喜欢的人是娘亲,就算拿父王出来比较,在他心里也略逊一筹。 聿哥儿一口气哽住,接着问:“那谁是你最喜欢的朋友?” “程捷啊。”九哥儿知道他想说什么,先一步说明,“你是亲人,是哥哥,不一样的。” 好,聿哥儿认了,不过他又不是九哥儿唯一的哥哥,所以还是有必要继续问。 “那我和大哥哥,谁是你最喜欢的哥哥?” 九哥儿服了他了,小手急促地敲敲桌子,意味不明地看着聿哥儿,下巴点了点他面前的书本:“不然你还是看。” 他心想,聿哥儿抽什么风,居然问出这么为难人的问题! 第339章 行礼参拜 经历了一番让人伤心的谈话,聿哥儿明显情绪不高。 大半夜的,他不在自己的屋子睡觉,抱着枕头来了澜哥儿的房间,轻手轻脚站在他床前,看着他一言不发。 本来澜哥儿也没睡着,这些天他一直留意着京城那边的动向,很想知道父王回来没有,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娘亲什么时候才来接他们回去…… 因为想得太过入神,连聿哥儿推门时发出的一声“吱呀”他都没听见。 等他一翻身,看见床前有个人影,澜哥儿的心在那刻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猛地抬眼,还好,不是脏东西…… 不过,聿哥儿这样真够吓人的! 澜哥儿快速坐起身,颇为严肃又带点怒气:“怎么好端端的进来也不说一声,哥哥这样教过你吗?” 聿哥儿动动嘴唇,这次确实是他不对,但他听着身边九哥儿绵长平缓的呼吸声着实睡不着。 没心没肺的家伙,让他很堵心。 他软软地开口认错:“对不起哥哥。” 五个字,成功让澜哥儿卸去所有火气,转而担忧道:“你怎么了?睡不着还是想娘亲了?” 聿哥儿脱掉鞋子抱着枕头爬上澜哥儿的床,一丝不苟把枕头摆好,再扯开被子规规矩矩搭在肚子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澜哥儿的话语更加温柔了。 这么多天了,别说弟弟们,他也想家想娘亲。 “那今晚就和哥哥睡。”他躺下后拍了拍聿哥儿,轻轻哄他,“没关系的,你要是伤心可以不用憋着,哭出来会好一点,哥哥不会给别人讲。” 明明只比他们大三岁,但任何时候都可以成为他们的依靠;明明自己每次都必须表现得坚强,却允许他放声哭泣。 这一刻,聿哥儿忽然释怀了。 大哥哥这么好,九哥儿最喜欢他也没关系,他也很喜欢他们的哥哥。 “哥哥。”聿哥儿轻轻叫了一声,“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娘亲一个人在那里,安全吗?” 澜哥儿拍着聿哥儿的后背,“你很担心娘亲,才睡不着的吗?” “嗯。” 他们被娘亲送来这里,就说明京城不安全,家里不安全。 但娘亲又不能放下府里其他人,所以只好回去。 道理聿哥儿都明白,可他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 “我还太小了,我要是再长大点就好了。”他睁着澄澈的眸子,很认真地说。 澜哥儿越发心软,瞧,他的弟弟多好! “不必急着长大,还有哥哥呢。” 而且,事情远比聿哥儿想象的好,因为他们的父王没死,他会回来娘亲和他们的身边。 “你们年纪小,就要开开心心过每一天,心里负担少一点,我宁愿看你快快乐乐的,不想你快点长大。” 聿哥儿定定地看着哥哥,忽然说:“可是哥哥给自己的压力是最大的,你来了这里,读书更用功了,一点松懈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怎么行呢?长时间下来吃不消的呀! 他乖乖地朝哥哥的方向贴了贴,伸出手抱住哥哥:“不要太累了,不然我们和娘亲会心疼的。” 澜哥儿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只有用力回抱弟弟。 他闷闷道:“嗯。” 抱着抱着,兄弟俩一起睡了过去。 早晨九哥儿迷迷糊糊往旁边一摸,什么都没有。 他一下子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着就喊:“聿哥儿?聿哥儿呢?哥哥?” 醒得早些的聿哥儿抱着枕头回来,在门口听见这几声呼喊,他笑了笑。 亲人之间是不必计较这么多的,他们就是世上最有缘分的人。 陈妃进了大牢,陈家一众参与过她的事的,全部被抓。 朝廷内部完全乱了。 太后作恶多端,派人刺杀儿子,导致皇上性命垂危,还有,先帝册立的太子回来了! 文武百官自行汇集在宫里,又开始争吵。 以乔勇为首的一边大斥燕扶光带兵进宫的行为。 “说不准是他故意算计皇上和太后,目的就是为了这把龙椅!” 李宽啐了他一口:“先帝爷本来就要把江山交给殿下,甚至连皇上都说了,殿下回来他便退位,你们难道当时没长耳朵?” 乔勇又站出来与李宽争辩:“好端端的,皇权交替太频繁会导致社稷动荡,你们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就不顾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 李宽最恨他这胡乱掰扯的恶行,他恶狠狠指出去一根食指,“胡言乱语!” 乔勇得意洋洋:“自古以来虽然有将皇位交给兄弟的先例,但皇上有子嗣,就轮不着其他人。” 他至今还不知道赵若灵的孩子怎么回事。 “等赵妃诞下皇子,皇上传位给皇子,那叫名正言顺!” 正当他还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韩修开口了,“如今皇上龙体抱恙,且不知今后能不能操劳国事,还有乔大人说的传位给尚未出生的皇子,更是可笑。” “你口口声声为了百姓,可皇上不能理政,皇子还没影儿,这样的情况,谁来主持大局,谁来给百姓安定的生活?我认为,再没有比太子殿下更合适的人!” “首先,太子乃先帝册立,名正言顺。其次,太子丰功伟绩,于大燕百姓有功。再者,太子早在先帝在位时期主理朝政,能力卓绝,可堪大任。最后,太子已有四子一女,子嗣不愁。” 他一一列举,许多摇摆不定的朝臣被他说服。 李宽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论说话,还得他们读书人! 乔勇见身边已有人倒戈,他气愤不已:“那他与外族勾结的事呢!” 尾音一落,挤成一团的官员从外及里纷纷朝两侧让路。 燕扶光目不斜视,迈着沉稳从容的步伐从他们之间走过。 有些人,与生俱来带着气势,只要他一出现,所有人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韩修带头跪地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跪下紧跟韩修。 唯独一个乔勇还站着。 他想再抗争一下,至少当着燕扶光的面表达他的不满,以示他不屈的风骨。 但他高估了自己,当燕扶光轻飘飘带着寒意的视线扫过来,他后背蹿上一阵凉意,膝盖自己就弯曲了。 第340章 杀鸡儆猴 燕扶光没想刚回来就和燕长风争这个位置。 乔勇等人的话他刚才也听见了,可笑得很! 他嘴边噙着笑,身形高大挺拔,可周身气势带着杀气。 “这位大人看起来面生,我怎么不记得朝堂上有这么一个人?”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韩修。 韩修会意,含笑为他介绍:“乔大人是太后亲自提拔上来的,别说殿下您了,就连臣,在此之前也并不认识乔大人。” 要不是陈妃,谁认识乔勇? 燕扶光煞有介事地点头,眼神淡淡从乔勇身上滑过,落在一旁的季巡身上,“季大人为何一直不说话?难不成现在整个兵部,是乔大人当家?” 季巡被点名,差点老泪纵横,他没想到燕扶光还记得他这个人! 他和乔勇同为兵部侍郎,可乔勇是走后门爬上来的,他早在这个位置上积累了许多资历,哪儿是一个鼻孔朝天不知所谓的势利小人可比的? 之所以不出声,不过是把他当跳梁小丑看戏罢了! “臣参见殿下,回殿下的话,兵部上面还有个老尚书,再不济还有臣,轮不到乔大人。” 乔勇面颊涨红,好几次看向季巡,碍于燕扶光在场,堪堪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酸话忍住。 你现在嘚瑟了!这位没回来的时候你跟个病猫似的,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话都不怎么说,现在你亲主子回来了,你又满血复活了?! 他一口气要吐出来不是咽下去也不是,憋得难受极了。 谁知季巡这老贼还不住口,就差把他全部拆开摆在燕扶光面前谄媚讨好。 他听季巡说:“殿下,太后所作所为极为恶劣,其中不乏乔勇助力。方才您进来之前,他妄图歪曲事实,把脏水泼在您身上。” 嗒—— 一颗冷汗从乔勇额头坠落,他将身子伏得更低,脑袋几乎贴在光滑沁凉的地板上。 “臣、臣臣是无辜的……” 搞大半天,说出句这么没有说服力的话,季巡挑了挑眉,诚恳建议:“殿下,为了避免乔大人继续散布谣言,动荡朝廷,臣认为该把他也一同送进大牢!” 燕扶光多看了他一眼,虽然教养女儿的本事很不堪入目,但人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 他道:“季大人说的有理,就这么办。” 韩修带人拍马屁:“殿下英明!” 乔勇:“……” 他心如死灰地被侍卫带出去,经此一遭也算是认清楚了形势。 本来以为太后能与太子抗衡一二,结果是他想多了。 杀鸡儆猴很有效果,乔勇那边的人亲眼看见他的下场,不管内心对燕扶光多有不满,此时都不敢表现出来。 殿内很快寂静无声,大家等着燕扶光接下来的动作。 现在就要处置了太后,还是先忙着从皇上手中把江山接过来? 这些问题的选择权在燕扶光手上。 过了会儿,韩修打破平静,他问:“殿下,不知皇上现在情况如何?” 燕扶光也不清楚,他把燕长风安置在医馆后就着急回府进宫,折腾这么长时间,不清楚他怎样了。 简单几句把接下来的事情安排好,让燕轻舟和燕清淮在宫里坐镇,他又往回赶。 他过来最先看见的是绿卿,此时的她正吩咐下人把燕长风往自家府里挪。 “宫中现在没安定下来,不如先去我们府上?你们的王府虽然一直有人打理,但不像我们这里备着府医。” 她都这么说了,林淑娴没有不答应的,“辛苦你了妹妹。” 她在里面等了多久,绿卿就在外面等了多久。 林淑娴很想好好谢谢她,但现在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绿卿懂她要说什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说话,现在你好好歇歇,回去还要照顾人呢。” “嗯。”林淑娴为了不让她担心,硬是挤出一点笑,说:“比我想象的情况好一点,还好你叫了府医过来。” 燕扶光没去插她俩的话,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往里瞧了瞧。 燕长风双目紧闭,血流了很多,嘴唇和脸颊都是白的,但好在胸膛还有起伏。 “命大,往后好好珍惜。”他咕哝了这么一句,放下帘子,嘱咐车夫,“慢点不要紧,一定不能颠着人。” 绿卿歪歪头,看过来,见到是他,面上笑容放大,“殿下!” 他快不过来,叫了林淑娴一声“二嫂”,将绿卿上上下下看了一遍,问她:“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进宫,我就来了。” 林淑娴回了个礼,告诉他:“多亏了魏妹妹,她让府医及时过来,解了燃眉之急。” 燕扶光与有荣焉,他看着绿卿,“我那时候走得急,倒是忘了这茬,好在珍珍记得。” 当着别人的面,绿卿不大好意思,她催促着:“快回府,别耽搁了。” 林淑娴上了燕长风的马车,绿卿和燕扶光坐一辆。 车帘垂下,绿卿被他搂进怀里。 “我把陈妃抓起来了,等燕长风醒了再处置。” 他还生着燕长风的气,连二哥也不喊了。 这点小脾气在绿卿看来很可爱,她顺着他说:“为了给你一个交代,差点把命交代没了,确实很不理智。” 而且,因为他这样,燕扶光面对陈妃时会更加束手束脚。 不知道燕长风醒来之后会不会后悔,毕竟几乎人人指着他说他傻了。 “设计没必要把自己设进去,你说他今天要是真的出事,陈妃不仅不会悔改,我还不能正大光明把陈妃抓起来。”越说眉头蹙得越紧,燕扶光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他真的……这和逼我有什么区别?” 一命偿一命?陈妃再可恶,只要燕长风一死,就没人会在这个关头算她的账。 也就一年多不见,燕长风的脑子里全部被灌满了水? 燕长风有林淑娴心疼,绿卿只负责心疼燕扶光。 “先别气了,等人恢复了再说。”她拍着他的后背,关心道,“进宫一趟还顺利吗?陈妃关起来了,齐王又这样,朝臣们是不是又大吵了一架?” 燕扶光身子往旁边挪挪,脑袋靠在绿卿肩上,仿佛卸下浑身担子,吐出一口气:“吵吵,吵一个抓一个。” 他不急着掌权,但谁要是不长眼,乔勇就是例子。 第341章 自取其辱 燕长风暂时被安置在太子府。 也有人说即使现在他身受重伤,可身份没变,就该回到皇宫,宫里太医医术精湛,对他身体更好。 可皇宫那个地方,林淑娴不想再回去。 而且她很了解,燕长风也是这么认为的。 回去了又如何?看着那些表面上金碧辉煌的宫殿,就能让他完全好起来吗?不,不会的,燕长风是在进了宫之后,更加闷闷不乐。 “让人把多嘴的人赶走,我们乐意在哪里就在哪里。”没想到,别人家还没表态,顺康侯府的人就上赶着来太子府催燕长风回宫了,林淑娴气恼不已,却连他们一家人的面都不想见。 曼冬看了看绿卿,又说:“老夫人说,见不到皇后娘娘,她想见主子您一面。” 见不到林淑娴就要见绿卿?她是第二个陈妃吗? “她想见,我不想,让她走。” 曼冬如实去回话。 崔老夫人表情不大好看:“姑娘没帮老身给魏侧妃带话?” “带了,侧妃和您没什么好见的。” “这……”面子被狠狠下了,崔老夫人站不太稳,一旁的儿媳赵夫人扶住她,殷殷切切地对曼冬说,“劳姑娘再去禀报一声,我知道魏侧妃和皇后娘娘感情好,有她说话,皇后娘娘多少会顾一顾我女儿和她腹中的孩子……” 她们是为了赵若灵来。 皇帝皇后谁都不回宫,太后又被关进大牢,赵若灵一个女人怀着孩子经历动荡,赵夫人很是忧心。 她害怕赵若灵就这样被抛弃。 可这又关绿卿什么事?曼冬想不明白。 “我们主子是和皇后娘娘有交情,但和您的女儿没有交情啊。”不仅没有交情,俩人还合不来,大大小小见过那么多次面,绿卿不带主动和她搭话的。 曼冬不愿意往绿卿身上揽这些琐碎但是烦人的事。 “而且魏侧妃与您二位也是没有交情的,你们的要求未免强人所难,还是请回。” 崔老夫人咬着牙跪下,她一把年纪,这样做明显想要倚老卖老。 曼冬用力想把人扶起却没成功。 “见不到皇后娘娘,我也要见一见魏侧妃!还请姑娘通报一声!” 曼冬倏地松开手,此时她已经没有好心情和她慢慢解释了。 “敢问老夫人,我们主子可曾与您有过过节?” 赵夫人觉得婆母的行为很有耍无赖的意思,她面色微红,不得不跟着跪下。 一听曼冬这话,赵夫人就惶恐道:“没有没有,姑娘慎言。” “可你们指着我们主子一个人为难,我看不出来没有。”曼冬扭头吩咐,两个力气大的婆子上前。 “人来人往的,老夫人年纪那么大了,恐怕有人会嚼舌,先跟我进来。” 崔老夫人舒了口气,心里是有点得意的。 曼冬满腹怨气来到绿卿身边,告知她崔老夫人现在在花厅。 “奴婢不让她进来,她就在大门口跪着。” 绿卿听完她的解释,说:“确实不好看。”她放下茶盏,“那我去一趟。” 等了一刻钟,崔老夫人才看见绿卿的身影。 她年纪越大越以为自己不得了,竟然开口就埋怨绿卿:“魏侧妃好大的架子,老身和儿媳在门口等了又等,求了又求,这才见着您一面。” “实在是府中事情繁杂,加之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我才从那边院子里过来。”她坐在上首,面带微笑,看不出不乐意见人的模样。 “忙不过来这才叫丫鬟请您先回去,没想到您的事情那么着急,竟然一刻也等不了,吓得皇后娘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催着我过来。” 什么事能比皇后的凤体重要? 他们顺康侯府的倚仗不就是宫中的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崔老夫人和赵夫人上门求见,还能为了其他? 崔老夫人听出绿卿话语间的不满,她抿唇打量一眼绿卿,不知从哪儿端起的长辈架子,“魏侧妃今时不同往日了,太子殿下回来,您有了依靠,还有孩子傍身,身份不比从前了。” 她暗讽绿卿拿乔,可绿卿还记得:“老夫人可别说这些话,论身份变化,满京城哪儿有你们侯府的人厉害?赵小姐成了皇帝的妃子,侯府跟着水涨船高,早已不认识我们这些人了。” 她说的是燕扶光出事那段时期,陈清姿被他们赵家明晃晃忽视的事。那时候,打个照面,崔老夫人都不带搭理人的,现在她哪儿好意思说这些话? 看来赵若灵给她们的底气还是太足了。 赵夫人替崔老夫人脸红,但她在她婆母面前说不上话,崔老夫人可霸道了。 “魏侧妃何出此言?”她装傻不说,还把别人当傻子,“灵儿和你有缘,我们这才想着请你帮忙给皇后娘娘带些话,你这次要是帮了她,我一定让她把你当亲姐姐对待。” 谁要当赵若灵的姐姐? 绿卿拒绝:“这样好的福气你们自己留着。” “老夫人想说的已经说了,那我回去了。”在崔老夫人诧异的眼神中,绿卿就要离开。 “哎!我们还没说呢!” “哦,老夫人忙着讽刺我忙忘了,证明事情也没那么着急。”她走了几步,想起方才林淑娴给她说的事情,存心不想让崔老夫人心里舒坦。 几步来到人身边,绿卿笑盈盈望着她,小声在她耳边道:“赵妃的孩子,您知道怎么来的吗?” 崔老夫人一双浑浊的眼睛怔怔盯着绿卿。 孩子怎么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赵若灵拿不定主意,是她引着她走上这条荆棘丛生但或许满载希望的路。 但这个秘密,为什么绿卿好像知情? “你……” “我知道。”不等她询问,绿卿直接承认,“所以,你们以什么立场来这里闹?” 赵夫人茫然:“……什么?什么意思?” 崔老夫人黑着脸,火气牵连到她身上:“闭嘴!问什么问!” 她心底升起寒意,慢慢散布全身。 年老皱纹密布的脸上浮现惊恐,绿卿都知情的话,会不会……皇帝一开始就没进圈套? 那么,赵若灵夜夜与侍卫荒唐的事,皇帝和皇后也是知道的? 绿卿冷眼瞧着,在她即将晕倒之际,叫来几个婆子:“把崔老夫人好生送出府。” 第342章 难以理解 将崔老夫人婆媳打发走了,绿卿折回林淑娴所在的院子。 她没骗人,林淑娴身子是不太好。 今年天气反常,进了九月份都还热得不行,她每天几乎寸步不离照顾燕长风,观察他的情况,不知不觉间自己就倒下了。 绿卿过来时,丫鬟刚熬好药,她顺便把药接了过去。 “姐姐好点了吗?” 林淑娴坐在床上,看见绿卿进来,她温声道:“好些了,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江医女说她有点中暑的症状,所以会有点恶心想吐。 绿卿在床沿坐下,勺子搅着碗里冒热气的药汤:“你别只顾着他,也要顾着点自己。” 林淑娴叹气:“因为他一直没醒来,所以我……” 她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关心自己,“反倒是给你添麻烦了。” 绿卿把温度正好的药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这些话就不要说了,赶紧喝药好起来,省得我担心你。” 林淑娴一勺勺喝药,剩下最后一点带有药渣,绿卿不让她喝了。 “对了,江医女他们说皇上的脉象有点奇怪,他中箭之前服的药你要写下来,给他们瞧瞧。” 林淑娴点头,“好,我这就写。” 燕长风体内忘魂药的毒还没干净,或许这就是他迟迟醒不来的原因。 林淑娴迫不及待下床把他之前的药方默写一遍,再派人把江医女请来。 看完药方,江医女就知道了原因,她道:“还需解毒,解了毒皇上才会醒。” 毒?绿卿听得一头雾水。 待江医女走后,林淑娴才把陈妃一系列丧心病狂的行为讲述给她听。 “赵妃肚子里的孩子是她计谋的其中一环,在此之前,她就给燕长风下了忘魂药,想等赵妃生下孩子,她剔除燕长风,扶年幼的孩子上位,这样她就能把持整个朝廷。” 女人的野心不比男人小,尤其皇宫里的女人。 但是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下手? 绿卿身为娘亲,很难理解陈妃的想法。 她一想到自己的五个孩子,心都要化了。 程家学堂。 澜哥儿、聿哥儿、九哥儿齐齐打了个喷嚏。 聿哥儿揉揉鼻子小声嘟囔:“娘亲想我们了。” 他也想娘亲,但是哥哥说了,乖乖在曾外祖父家里待着,时机合适,娘亲就会来接他们回去。回去得太早,说不定会给娘亲增添麻烦。 聿哥儿很听话,虽然心里唉声叹气,但好歹在程家学堂里勤奋用功,他才四岁,读书比好几个年纪比他大的表兄表姐还厉害,经常被夫子夸奖。 加上他表现在脸上的好脾气,很多人都想和他玩,想和他交朋友。 比如新来的文家三兄弟中的文一,他就喜欢和聪明人玩。 可他不知道,在他们三兄弟来程家学堂前,程捷上蹿下跳把他们的恶行全部散布了个遍,他们在程家一众孩子中的风评很不好。 眼瞅着聿哥儿只和九哥儿、程捷说话,文一心有不满。 “魏聿安!” 很大一声,但是聿哥儿不带动弹的。 他没反应过来文一叫的人是他,还是九哥儿戳了戳他的手臂,他才恍然大悟,记起他们来到这里后就随娘亲姓魏。 他不紧不慢地回头,看着壮实得与他们姓氏相悖的文家三兄弟,“叫我有什么事?” 文一听夫子常夸他聪慧过人又乖巧听话,认定聿哥儿是个好欺负的人。 他摊开手,很把自己当回事:“昨日夫子布置的功课你完成了吗?给我看看!” 一直黏在小哥俩身边的程捷急忙提醒:“他根本不是看,他是抄!夫子最见不得这样了,要是被发现,他两个一起打,到时候就等着屁股开花!” 心大的程捷说小话都没想过避开当事人,只见文一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程捷!我和魏聿安说话,关你什么事!” 程捷天生不会低头说软话,他立刻顶回去:“我们是表兄弟,你才是外人,有你什么事!不许带坏我们家的好孩子!” 文二跳出来了,他贱兮兮地斜眼看着程捷,嘴上阴阳怪气:“哟哟哟,不许带坏你们家的好孩子?程捷你不清楚自己什么玩意儿啊,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的?” 跟屁虫文三捏着块糕点吃得嘴唇一圈都是渣,瞧着忒埋汰,他不清楚状况,但一定要和两个兄长站在同一条战线。 “对!程捷你不是好东西!” “你——” 程捷正要说话,夫子进来了。 锐利的眼睛往这几人身上一扫,胡子微动,吐出几个字:“出去。” 让谁出去不言而喻,文家三兄弟和程捷自己垂下头站到了外面游廊下。 程捷挨罚不说,文二那不是人的东西,提前跑去给他娘亲告状,害得程捷回去就被他爹娘左右开弓,教训得人都蔫儿了。 第二天,九哥儿发现他今天很不安分,坐着坐着没一会儿就要动一下。 从来没有过程捷这样的经历,他不大明白,小声问:“你屁股不舒服?动来动去的待会儿夫子又要罚你。” 程捷快哭了,“我屁股疼,又疼又痒……” 九哥儿默默觑他一眼,余光瞥见文二小人得志般冲程捷龇牙咧嘴地笑,他道:“那家伙打你?你没打回去?” 程捷:“……” 这么说,他从没见过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的男孩子。 九哥儿兄弟几个真是好福气,谁家娘亲和爹爹那么疼孩子,他干脆也去给人当儿子算了。 不过,再看看九哥儿这张脸,程捷想,就算他娘亲那么心狠手辣的女人,对着九哥儿都下不去手。 “他昨天去给我娘亲告状,害我被打了。” 闻言,九哥儿蹙眉:“要不揍他一顿?” 揍老实了或许就好了,这是九哥儿一贯奉行的真理。 流哥儿不就是这么被调教好的吗? 程捷咽了咽唾沫,嘴上说着不好,眼睛冒着精光。 曾祖父最喜欢九哥儿几个了,就算打了文二,他娘亲也不好怪他! “好!但是你到时候站在一边看着就好了,不用你动手。” 打文二不碍事,但是程捷知道,万万不能让九哥儿受伤,不然曾祖父这层保护罩就失效了。 第343章 公平对战 九哥儿把程捷当好朋友,必然不会看他被外人欺负。 但就像程捷一样,他没把这事告诉聿哥儿和澜哥儿,怕连累他们。 两个小家伙商量来商量去,准备在下学后,文二离开程家回自己家的途中动手,这样一来,就隐蔽很多。 “可他们三兄弟一起走,我们两个打得过吗?” 九哥儿不想丢人,既然决定揍人,肯定不能被人反揍一顿的呀,那样的话,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这个好办,我让人把文一和文三叫走,咱们两个对付文二一个人,肯定打得过!” 程捷有自己的谋算,文家三兄弟各个长得敦实,光是体重就碾压他这个不大爱吃饭的小孩儿。 但九哥儿不赞同:“二打一,明摆着欺负人,闹开了咱们脸上无光,二打二,公平一点。” 本来程捷不同意九哥儿动手的,可九哥儿说了,不让他动手的话,干脆就不要带着他一起。 这程捷怎么可能答应,九哥儿不去,他还怎么找文二报仇! 所以,他不得已答应了。 “那我留下文三,这样好了?” “就这么办。”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商量,澜哥儿一过来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挑挑眉,视线落在程捷的屁股上,“好点没?” 澜哥儿只比他们大三岁,可程捷他们就是莫名其妙怕他,把他当成大哥哥看待,在他们心中,澜哥儿威信很高。 程捷即将带着人家亲弟弟去找人干架,说不心虚是假的。 “好、好点了。” 澜哥儿笑着说:“以后小心点。” 程捷忙不迭点头。 “你呢?”澜哥儿侧身揉了把九哥儿的脑袋,“习不习惯这里的夫子?有什么不会的,哥哥回去给你讲。” 他不爱读书不关夫子的事儿,九哥儿含含糊糊道:“唔……就那样。” 澜哥儿笑了:“罢了,你玩得开心就好。” 程捷这时候终于能插话了,他兴致勃勃道:“表兄放心,我一定陪九哥儿好好玩!” 澜哥儿审视他两眼,礼貌性回以笑容却没说什么。 他这三个弟弟,就属九哥儿和流哥儿顽皮,但流哥儿现在还小,和九哥儿闹不起来,是以澜哥儿在府中的时候不怎么担心。 随便九哥儿怎么闹,他身边常常伴着的聿哥儿会约束他。 可今时不同往日,程家不是他们府里,程捷也不是聿哥儿。 他和九哥儿本性是一样的,所以两个人才短短时间内成了好朋友。这俩人凑一起,澜哥儿光是看着就不放心。 但管太多又怕弟弟不开心,澜哥儿只好叮嘱几句就闭上了嘴巴。 九哥儿和程捷,则一下学就盯上了文二和文三。 俩人将将踏出程家大门,他俩立刻随后跟上,在巷子拐角处,将他们兄弟俩拦住。 文二瞪大眼睛,脚悄悄往后挪:“你们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们啊,你们要是敢做什么,我明天就去你们曾祖父那里告状!” 告状告状又是告状! 程捷活了四年多,最讨厌的就是告状!因为文二这个臭脾气,他挨了他娘亲多少顿打他几乎都要算不清了! “你这个告状精,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有本事咱们面对面比划比划,你后面当小人是什么习惯!” “你管我什么习惯!反正有的是人可以打你,我才不上手,免得被你讹上!” 文家三兄弟身子骨壮实,可打架厉害的只有文一,下面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没用。 “啊——” 文二被人一下子推到墙上贴着,他一瞧,是比他矮半个头的九哥儿。 他恼羞成怒:“魏九安!你们外来的也敢欺负我?!” 九哥儿比聿哥儿看起来还要瘦弱,文二憋着气使劲推推他,却没推动。 程捷吓傻了,他嘴上喊着打架,但就这么直接切入主题,还是有点不习惯。 “九、九哥儿……” “别废话,赶紧打了回去,我哥哥在等我吃饭。” 九哥儿帮程捷摁住人,让他赶紧动手,还不忘交代:“他肉多,你就打屁股,不碍事。” 打架也要讲究分寸,九哥儿不给曾外祖父找麻烦,但也不愿意看着朋友在文家兄弟的手下吃亏。 程捷飞快上前,揍了文二的屁股两下他觉得不过瘾,想到他爹娘打他的架势,跃跃欲试地请示九哥儿:“我扒了他的裤子打行吗?”也让他尝尝屁股又痛又痒坐不住的滋味。 “你快点儿。” 九哥儿就这么摁着人,程捷搓搓手掌,面上挂着“狰狞”的笑,啪啪啪往文二屁股上招呼。 “啊哇哇哇——程捷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诉你娘!” “你再告状!”程捷又是一巴掌,声音非常响亮。 九哥儿悠哉悠哉听着,忽然想起文三不是和文二一起的吗?怎么那么长时间了,没听见文三的声响? “文……”他想问文三呢,问到一半看见角落里咬着手指不敢说话蹲在地上的文三。 哥哥挨揍,弟弟都不帮忙的! 程捷来劲了,故意刺激文二:“你告我的状有意思吗?瞧你多可怜,你弟根本不管你!” 文二顿时哭嚎得更大声了。 没打多久,九哥儿就让程捷住手了。 “赶紧回去,时辰快到了。”他要是再不出现,哥哥们一定会问的。 程捷收手,他很严肃地对抱头哭泣的文二说:“你去告状也没用,我爹娘总不会狠心打死我,但是我下次再打你就不会这样小打小闹了。” 九哥儿帮腔:“男子汉只会告状,丢不丢人,你要是看不惯他尽管比试,这样真没意思。” “呜呜……”文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表态。 今天的气已经出了,程捷叫上九哥儿:“走,我和你们一起吃饭!” 两个人一路小跑着回到九哥儿兄弟几个住的院子,聿哥儿和澜哥儿还在书房。 程捷很自来熟地往屋里走:“还没开饭,我去看看弟弟妹妹。” 珂儿和流哥儿再过几个月就两岁了,姐弟俩都会说话。 瞧见九哥儿,流哥儿巴巴喊:“嘚嘚!” 人家珂儿说话就很清晰:“哥哥。” 九哥儿和妹妹说了两句话,才回头搭理热情的弟弟。 “嘚嘚!” 他本来会走,奈何太激动,手脚并用从榻的另一侧爬来。 程捷揉揉鼻子,悄声评价:“怎么和我娘亲养的小狗一样?” 九哥儿耳朵好,听见了。 他瞪一眼程捷,搂住扑进怀里的流哥儿,使劲在他脸颊上叭了一口。 “什么小狗,我家养的是小猪。” “嘿嘿~”小猪什么都不懂,最喜欢和哥哥玩。 第344章 迁坟了吗 有点意外。 程捷磨磨蹭蹭在九哥儿他们这里吃了晚饭回去,一路上贴着墙根走,竟然顺利回到了自己的屋子,没被他娘亲半路拦住吊起来打。 九哥儿也以为文二把事情说出去后,他多少得挨顿训,他等啊等,等到半夜三更,探出脑袋往旁边的屋子一瞧,他大哥哥屋里的灯都熄了,人睡了。 “没事没事,睡觉睡觉。”念咒语似的咕哝着,九哥儿回到床里侧,掀开被子躺进去,一会会儿的功夫,呼呼大睡。 翌日,程捷一大早又来了。 澜哥儿让他坐下一同用早膳。他往九哥儿身上瞥,九哥儿往他屁股上看,见对方都好好的,彼此松了口气。 文二没告状,但是文一知道了他们合伙揍文二屁股的事。 学堂里,文一气势汹汹地来找程捷和九哥儿。 “魏九安,你们怎么这样?你两个哥哥谁像你一样,专门和程捷这样的人鬼混?”他环着双臂抱在胸前,眼睛从上往下将人来回打量,“说,你们欺负了我弟弟,怎么还?” 程捷回他:“还?我昨天只打他屁股,已经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我和文二的事暂且算了了,劝你别没事找事。” 文一扬了扬他粗粗的胳膊,龇着牙恐吓:“我和文二、文三不一样,我一直在学武,打起人来没个轻重。” 程捷觉得好笑:“下手没有轻重?我看不止,你做人也挺没有分寸的。” 这还是他们程家的地盘,他竟然如此嚣张,不知道的以为他文一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呸! 九哥儿捏着鼻子,嫌弃地看着文一:“你早上不漱口的吗?口气那么重!” 吵着闹着,学堂里其他人纷纷看过来。 聿哥儿大致知道了是什么事,他忽略文一,找到趴在桌上装鹌鹑的文二。 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聿哥儿问:“你怎么看的?” 文二一个激灵坐正,忐忑不安地咽唾沫:“什么怎么看?” 聿哥儿对外人的耐心没那么多,“你哥。” 这事文二肯定不想闹开,不然依照他的性子,早就到处跑着告状了,怎么会等得到文一出面去威胁他弟弟? 聿哥儿猜测得很准确,文二嚣张已久,昨日的事很让他觉得没脸。而且他也明白,这事还是他有错在先,闹起来他不讨好。 在聿哥儿眼神的逼迫下,文二过去把文一拉开。 他挠挠脸,臊红了脸:“哥算了,咱们还在人家学堂读书呢,惹恼了程老爷子,爹娘回家咱们也得像程捷一样被吊起来抽。” 想起他们那个身材魁梧的爹爹,文一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位打起人来,可不像妇人力道那么小。文一有幸被他抽过一次,当时差点去见他去世多年的曾祖父了。 文二默默补充:“我观察了一下,程家老爷子特别疼这几个新来的,不太好招惹。” “那……先算了。” 文家三兄弟终于安分下来,不过程捷还是不待见他们,迎面撞上只当互相没看见,匆匆擦身而过。 但经过这事,程捷更喜欢九哥儿了。 下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他们兄弟的院子里,九哥儿的哥哥就是他的哥哥,九哥儿的弟弟妹妹就是他的弟弟妹妹。 吃完饭和九哥儿摊在榻上,他莫名其妙地说:“你说我可以改姓魏吗?我想和你们当一家人。” 九哥儿翘起来的小脚一晃一晃的,他懒懒道:“不行。” 程捷不死心:“那我认你爹当干爹行不行?” 九哥儿脚不晃了,话也不想说了。 他翻身背对程捷,异常沉默。 其实父王去世已经快要一年了,这一年里,九哥儿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 刚开始得知这个噩耗的时候,他哭得很厉害,但人们说,一个人死了是没有办法再活过来的。 所以,他再难过,也不可能再见到父王了。 渐渐的,九哥儿好像忘了他,他像往常一样开心地生活,和从前一样不怎么喜欢读书,甚至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交到了好朋友。 可乍一听身边的人提起,九哥儿才发现,他没有把父王忘记。 他记得曾经每日蹲在门口等父王回府,父王会把他抱在怀里,他就把下巴搭在父王宽厚的肩膀上,父子俩说说笑笑往锦箨院走。 父王的样子渐渐在九哥儿脑海中模糊,不过他永远记得当时的感受,那是多么安心温暖的怀抱啊。 可惜,再也无法体会了…… 程捷没料到他把九哥儿为难得都郁闷了,他赶紧赔罪:“我乱说的,你别当真,不想就不想嘛,咱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 九哥儿翻身回来面对他,声音很小地告诉他:“捷哥儿,我没有爹爹了,他死在了战场上,永远不会回来了。” 程捷呆住了。 他长那么大,当然是知道人死意味着什么。只是他想不到,九哥儿兄弟几个,居然没有爹爹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嘴笨的人生怕伤害了小伙伴,但也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我不知道,对不起。” 九哥儿不怪他,但是自己现在真的好难受,他说:“你先回去,我自己待会儿。”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九哥儿憋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他再也没有父王了,他还没有长大,要长大了才能去西北,他好想快点长大。 “呜呜……” 九哥儿一个人蜷成一团,哭得浑身颤抖。 澜哥儿和聿哥儿在书房学习到很晚,他送弟弟回来睡觉,哥俩踏进门听见哭声后,不约而同望向了榻上的九哥儿。 “怎么了?”澜哥儿有点着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九哥儿哭得眼睫湿漉漉黏在一起,他哽咽道:“我……我想父王……” 澜哥儿默了默,拧了条湿帕子给九哥儿擦干净脸。 他让聿哥儿和九哥儿好好坐好,谨慎关好门窗。 “想父王,等我们回京了就可以见到。” 九哥儿歪歪脑袋,不是很明白,怎么就可见到了呢? 聿哥儿知识渊博些,他听说过,“迁坟了吗?” 澜哥儿拍拍脑门,懊恼道:“我该早点和你们说的。” “听着,父王没死,我们回京就可以见到。但是这件事不可以告诉其他人,也不要急着回京,娘亲说了,时机到了就会第一时间来接我们,所以安安心心待着。” 一长段话把聿哥儿和九哥儿搞懵了。 消化好久才开始惊喜。 父王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第345章 母子缘尽 聿哥儿和九哥儿缠着澜哥儿接二连三问问题。 “哥哥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父王没死的?” “哥哥哥哥,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我真的好难过,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王我好难过。” “父王为什么没死?” “父王是不是遇到危险了?那娘亲会有事吗?娘亲知道吗?” 澜哥儿被问得头大,光是回答这些问题,就耗费了他不少时间。 说到最后,嗓子眼都快冒火了。 弟弟们太兴奋,一个问题喜欢颠来倒去重复问,他就得耐心地一次次回答。 还好聿哥儿是个会心疼人的,忙倒了水过来。 几大口喝下去,干涸的喉咙得到滋润,澜哥儿往窗外一看,早就黑漆漆一片了。 “都这个时辰了?”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好快,可九哥儿还听得意犹未尽,“哥哥你再给我说一遍江姨母给你看信,你认出是父王的故事好不好?” 澜哥儿:“……我都已经给你们说了三遍了,该睡觉了?” 聿哥儿和九哥儿都眼巴巴盯着他。 无奈之下,澜哥儿让他们躺下盖好被子,“我再讲最后一遍,听完你们好好睡觉。” 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娘亲常常在睡前讲故事哄他们睡觉,现在有哥哥讲,小哥俩别提多开心了。 而且有关父王复活的大小事情是他们现在最喜欢的故事! “好!哥哥你讲,我们准备好了!” 澜哥儿又讲了一遍,成功把弟弟们哄睡着,而他也累了,想想也没回房间,把聿哥儿往里推一推,掀开被子躺下。 隔天醒来,九哥儿揉揉眼睛,懵懵的回想着昨晚哥哥说的话。 生怕是他一个人的梦,他赶紧拱到聿哥儿耳边问:“大哥哥说父王还活着,讲了好多故事,你知道吗?” 聿哥儿也才刚醒,他眨眨眼睛,呆呼呼地说:“知道呀,但我感觉有点像做梦……” 太不真实了,他们已经做好再也见不到父王的准备,结果峰回路转。 澜哥儿早就起来了,穿好衣裳洗漱后站到床边,正好听见他俩的交谈。 澜哥儿:“……” 他昨晚嗓子都说哑了,还认为那是梦? 一个个小没良心的,他掀开被子叫人起床:“要到去学堂的时辰了,起来用早膳。” 聿哥儿和九哥儿齐齐望向他,异口同声道:“哥哥……” “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做梦,别说话了,赶紧起来。” 聿哥儿、九哥儿相视一笑,是真的,不是梦。 他们情绪极其高涨,一直到坐在学堂里都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程捷昨天一晚上睡不好,内心愧疚着思考今天带什么好东西来哄哄小伙伴。 但是九哥儿告诉他:“我又有爹爹了。” 程捷:“……啊?” 完了,九哥儿他娘亲给他们找后爹了。这小可怜太单纯,还不知道有后爹就有后娘。 “九哥儿,要不你给你娘亲说,今后就住在这里了?你回去了,有人欺负你怎么办?” 九哥儿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驳道:“我不能留在这里,我家不在这里,我得回去,而且没有人会欺负我,我爹爹很厉害的。” 程捷总算听出了些许不对劲,“你爹?你亲爹啊?他不是不在了吗?” 糟了,九哥儿才想起来昨晚哥哥说的不能随便把父王的消息告诉别人! “呃……这个……” 他的为难被程捷看做难为情,程捷叹了口气,“不是你亲爹,是你娘重新给你们找的爹爹?” 九哥儿犹豫着点了点头。 程捷同情地看着他:“那叫后爹,不是亲爹。你以后多长个心眼,他对你好可能只是表面的,做给别人看,你要多加小心,不能因为你娘亲信任他,你也信任他。” “你不知道?文家隔壁那家的孩子,有一个就是和你们一样的情况。他娘改嫁把他带过来,他后爹当着外人的面对他很好,但其实背地里经常打他,还不给他饭吃,看着还可怜。” 这都什么跟什么? 九哥儿伸出食指,抵在程捷凑得越来越近的脑门上,将他推开。 “你怎么连这些事情都知道?” “嘿嘿,他家后门有个狗洞,我上次不小心钻进去看到的。” “难怪你娘亲要打你。” 话题被扯开,程捷忘了先前的话茬,九哥儿暗自舒了口气。 京城。 燕长风的情况是回不了朝堂了的,他这几天断断续续醒了几次,直说把一切国事交给燕扶光处理,其余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又昏睡过去。 等他再恢复点,便会召集文武百官把皇位交给燕扶光。 经过府医们的医治,燕长风清醒的时间慢慢延长。 这日,燕扶光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恰好醒来。 “三弟……”虽然精神不太好,但他好像摆脱了心里的负担,整个人看着又有了从前潇洒从容的模样。 他知道,燕长风迟迟没处决陈妃,实在给他时间。 但再等下去,于他、于陈妃甚至燕扶光,都是折磨。 “我母妃,她该如何处置,按照律法来,没必要等我。” 本来他对陈妃而言也不重要,一个可以随便利用的孩子罢了,比不得她自身的荣耀,更比不得陈家的荣耀。 这辈子,他们母子还是不要再见,下辈子各走各的才好。 “你确定?”燕扶光目光沉沉,陈妃进了大牢后一直很安静,或许就在等着燕长风把她救出去。 “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吗?” 燕长风苦笑:“见了又能如何?既不能改变她心里真正的想法,又不能增加我们母子俩的情分,大家各不相欠,这辈子过完,下辈子没有任何纠葛才好。” 他都这么说了,燕扶光也不可能逼他去见陈妃。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么给燕长风说。 燕长风轻轻咳嗽几声,但还是牵扯到胸膛的伤口,疼得他拧紧眉头。 “你当心去做,不用因为我束手束脚。” “好,那你有话要带给她吗?” 燕长风沉默半晌,明明心绪翻涌,但他摇摇头说:“没有。” 不必要给她任何话,埋怨或是感激,什么都不重要了。 第346章 赐毒酒 大牢里到处挤满压抑沉闷的氛围。 陈妃坐在铺了稻草的地上,衣衫整齐,头发也看不见凌乱。她好似十分镇定,亦或是心里很有把握,认为自己一定可以从这里出去,所以显得很从容淡定。 燕扶光站在门口,轻轻开口:“陈妃娘娘。” 倏地,她转过头来,唇边噙着笑:“我听人说了,长风没死。” 燕长风没死,那她就能活!她不信哪个孩子可以看着自己的娘亲死,而自己无动于衷。 就像之前被燕长风发现她的所作所为一样,心里再为燕扶光不平可惜,手上做的事还不是下意识选择庇护她? 她有些得意:“他给你说了什么?” 燕扶光嗤笑一声:“你猜猜?”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燕长风能帮她出去?他出现在这里那么长时间,她都没问问燕长风身子如何,脱离危险了吗。 陈妃真的不在意燕长风,她只在意她自己。 她道:“他是你二哥,我是他母妃,你不能对我怎么样。” 所以,她很快就会被放出去。 “你作恶多端,是谁的母妃有什么区别?难道因为燕长风现在还是皇上,你就可以仗着他为所欲为了?陈妃娘娘,都这个时候了,脑子清醒一点。” “燕长风只是傻,又不是真的傻得无可救药,你一次次伤害他,还希望他不计前嫌原谅你,凭什么?” 陈妃目光阴鸷:“凭我是生他养他的人!” “这还真凭不了。燕长风是皇帝又如何,他自己犯法都要按律处置,你算什么?” 燕扶光拿着一个名册,上面全是陈家的人,他扬了扬册子,笑道:“陈妃娘娘好本事,凭一己之力拖累整个陈家。我会把你们陈家所有人流放,世世代代为奴为婢,再不可踏入京城半步。” 陈家的荣耀是陈妃带来的,所以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荣耀断送在自己手中! 她疯了般扑过来,“你有什么资格!” “现在朝中事务,全权交给我处置,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陈妃不死心:“燕长风呢,我要见他!我要见燕长风!” 燕扶光不紧不慢地把名册收好,哂笑道:“他不想见你,也没有话要对你说。” 陈妃不相信:“绝对不可能!” 她纠缠着,想让燕扶光把燕长风叫来,她一定可以说动他把自己救出去! “他不想见你,你们今生的母子缘分就到这里。”燕扶光对她还算宽容,“今晚我会让人送毒酒来。” 给亲儿子下毒的时候面不改色,轮到她自己,倒显得这件事很恐怖。 什么仪表仪态,陈妃通通顾不上了。 她狰狞着怒吼:“我不信!我不信燕长风会不管我!你不把他叫来就让我死,这说不过去!” “这话你留着到了下面再去给父皇说,但是毒酒喝不喝由不得你,要不是看在燕长风的面子上,五马分尸也不足解我心头之恨。” 燕长风还活着,他必须得顾着点兄弟情分,所以才能大发慈悲给陈妃一个尚且体面的死法。 换个人,就比如徐皇后,他便不会那么仁慈了。 走出大牢,燕扶光把赐毒酒的旨意宣布下去。 到了晚上,漆黑沉重的牢房门打开,陈妃几番挣扎后被人卸掉下巴灌了毒酒。 同时间,陈家上上下下不管男女老少,全部被架上镣铐,带往苦寒的北疆,发配为奴。 陈妃死在狱中,燕长风那几日情绪是有些低迷的。 燕扶光没去他跟前晃,他和绿卿商量着什么时候去把孩子接回来。 “好久不见,小的两个肯定都把我忘记了。”燕扶光情绪不高,“要不是中间出了事,我也能早点回来陪珂儿和流哥儿长大,现在他们都会说话走路了,却连父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五个孩子,他在珂儿和流哥儿身边的时间最少,这种遗憾无法弥补,他错过了他们学走路学说话时候的可爱时刻,再次见面,珂儿和流哥儿肯定会把他当成陌生人。 “可是那也不是你愿意的呀,是不是?”绿卿宽慰他,“你是他们的父王,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他们,感情培养培养就好了,他们以后肯定会亲近你,肯定会和我们几个一样喜欢你。” 燕扶光凝视着她,被她认真安慰他的模样弄得心软,他道:“珍珍,你真好。” 什么事从她口中说出来,他再乱的心都会安定下来。 绿卿笑眯眯摸了摸他的鼻子,“殿下不用担心,我们都很喜欢很喜欢你啊。” 别的人她不敢保证,他们自己这个小家,每一个人都很喜欢彼此,这点毋庸置疑。 至于珂儿和流哥儿,绿卿这样说:“他们也没完全忘记你,澜哥儿三个经常教他们叫父王,他们早就学会了,只等着你出现。” 所以好在他最终回到了他们身边,让所有期待和祈祷都没白费。 燕扶光暂且安心了一点,他很想亲自去接孩子们回家,但是朝堂现在根本离不开他。 “没事,那就我去,我答应好他们的。”绿卿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他们见到父王回来就已经很开心了,不会和殿下计较这些的。” 孩子不计较是孩子的事,燕扶光心里总觉得亏欠他们。 他四处搜罗小孩子喜欢的东西,生怕孩子们回来不亲近他,不喜欢他。 绿卿笑眯眯看着,不发表意见。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离开京城去松江府,把托付给程家的五个孩子接回来。 分别那么久,绿卿很想他们。 但是她从这里走,信还要隔几天才送到程家,所以澜哥儿几个根本不知道娘亲就要来了。 或者说,他们三个现在抽不出时间来想娘亲什么时候来接他们回家的问题。 因为流哥儿不见了! 他们去上学,流哥儿和珂儿就待在院子里,但是下学回来,院子翻开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流哥儿! 澜哥儿的冷汗都下来了,他拧着眉吩咐下人:“快去给曾外祖父禀报,请他派人来和我们一起找流哥儿!” 聿哥儿抱着珂儿在问:“珂儿,你看见弟弟去哪里了吗?” 珂儿眨巴眨巴她的大眼睛,说:“哥哥,抱。” 聿哥儿当她害怕撒娇,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不怕不怕……” 珂儿被迫承受她二哥的关爱,但她不是这个意思呀。 第347章 孩子被偷 流哥儿在院子里消失,程家上上下下陷入慌乱。 程老爷子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指挥着下人往家里里里外外,每个角落都去搜查。 “小公子好生生待在院子里,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定是你们这些下人照看失职,待老夫把小公子找出来,再好好教训你们这帮狗奴才!” 常年修身养性,程老爷子已经很久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了。 见下人们各个缩着脖子不敢动,他更是生气:“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 来到澜哥儿面前,他变得温和许多,眼神中甚至带着愧疚,“怪曾外祖父没管束好下人,我一定会把流哥儿找回来的。” “您别这样说。”澜哥儿抿抿唇,神情焦急,“弟弟那么小,自己跑不了多远,一定是被人带走的,劳您派人去门房那里查一查。” 程老爷子:“已经派人去查了。” 但是很奇怪,门房那里也没有任何线索。 就目前为止,流哥儿更像是平白无故消失了一样,谁都没看见他去了哪里,也没看见外人进来。 无霜带着人差点把院子掘地三尺,还是没找到流哥儿。 她今天只是去学堂一趟,回来就没看见小公子,论崩溃,无霜也有一份。 “大公子,还是没有。” 她很愧疚自责,但现在不是表达这些情绪的时候,无霜冷静道:“府里每天进出的人就那么些,不如挨个叫来问一遍,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说得有道理,程老爷子立刻派人把今天进出过的人全部叫来。 他亲自审问,问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珂儿被聿哥儿搂在怀里,她歪着脑袋看哥哥们焦急不安的模样,指了指院门:“哥哥,抱走了。” 澜哥儿猛地回头,他俯身温声询问:“弟弟去哪里了?谁抱走的?” 珂儿对着手指,嫩声道:“哥哥呀。” 哥哥把流哥儿抱走了呀! 很显然,珂儿说的哥哥不是她几个正焦头烂额的亲哥。 但来过院子里的人不多,澜哥儿第一个想到的是程捷,他问:“是程捷哥哥吗?” 珂儿叫比她大的男孩儿都叫哥哥,澜哥儿越发确定,她知道流哥儿的动向。 程捷是谁,珂儿没有印象,她有个毛病,不大认人,有时候连聿哥儿和九哥儿都可以搞错。 听澜哥儿这么问,她一下子迷茫了。 那就换个方式,澜哥儿脑子转得很快,既然珂儿叫人哥哥,那就证明抱走流哥儿的人至少就在程家学堂里。 至于是谁,他不问人脸,问其他特征。 “那个哥哥有多高,有大哥哥高吗?” 珂儿蹙眉想了想,摇头,没有大哥哥高。 “那他胖还是瘦?” 这个问题珂儿回答得很肯定:“胖!” 因为流哥儿,她知道什么叫做胖,所以澜哥儿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胖的,比他矮的,整个学堂属实没有几个。 程家的孩子,还有他们哥仨,没有一个胖的。 那么谁胖呢?文家三兄弟有很大嫌疑。 澜哥儿扭头对程老爷子说:“曾外祖父,您可以派人去文家问一问吗?” 一想到文家那三个小泼猴,程老爷子也起了疑心,他起身说:“我亲自去。” 澜哥儿马上接道:“那我要和您一起去。” 如果弟弟真的在文家,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他们,再把弟弟好好带回来。 程老爷子点点头,牵上澜哥儿的手。 澜哥儿交代聿哥儿和九哥儿照顾好妹妹,他随程老爷子去了文家。 此时的文家,一处小院里,文家三兄弟对着一个胖乎乎的生物发表自己的见解。 文一想不明白:“他真的是魏家三兄弟的亲弟弟?怎么这么胖,我瞧着倒像是咱们家的人。” 文三歪歪头仔细盯着小胖家伙瞧,看了半晌,他不赞同文一的话季,“大哥,咱们家的人没有长得那么好看的,胖乎乎的看着好讨喜啊!” 小胖家伙当然就是流哥儿。 他莫名其妙被悄悄摸进院子里的土匪掳走,又在他们的引导下人生第一次爬了狗洞,一路颠簸来到文家。 小家伙一点不害怕,但是他很生气,气鼓鼓地瞪着面前三个家伙。 他气势汹汹地指着门口的位置:“回!找嘚嘚!” 他才不要离开他的哥哥们,面前的人最好从哪儿偷的他,就把他送回哪儿去! 文二捏了一把他肉嘟嘟的脸颊,好笑道:“魏九安是你三哥是?他帮程捷打我,我是不是该从你身上找回来?” 怎么可能受了欺负就算了呢? 他不和程捷、魏九安直接对上,绕一圈找上他的胖弟弟,哈哈哈哈! 文二觉得自己就是世上最聪明的人! “小家伙,落到我手上,你可是要受苦喽!” 流哥儿拧着肉乎乎的眉毛,看着面前这个怪人,他撇撇嘴,自己手脚并用往外爬,噔噔噔的,速度非常快。 “哎!抓住他!”一不小心让流哥儿溜了,文二着急忙慌地指挥文三去抓人。 但文三见他太小了,不敢使蛮力,也阻止文二太粗暴。 “你这样他疼了会哭的!” 文二跳脚:“那怎么办!我得抓住他啊!” 流哥儿一气呵成,只顾逃跑,根本不回头看后面。 他不管方向,看见像出口的地方就一个劲儿爬。 文家路过的下人看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幕,不敢多管,纷纷给他让路。 流哥儿成功穿过几个垂花门,他累得哼哧哼哧喘气,却还不放慢速度,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 快点!再快点!要回到哥哥们的身边,才不要在这里! 程老爷子从文家门房那里打听到,今天文二确实带着一个孩子回来,他和澜哥儿立刻找了过来。 澜哥儿脚步匆匆,一个不察,游廊拐角处差点撞上什么东西。 “嘚嘚!” 熟悉的小奶音响起,他猛然垂头,脚边的肉团子不是流哥儿又是谁? 但他怎么在地上?澜哥儿把他抱起,定睛一瞧,流哥儿小小的手掌一路爬过来,早已红肿,有的地方被尖利的石子刺破皮,渗出点点血迹。 他又生气又心疼,握着他的小手呼呼吹了几下。 流哥儿眨眨眼,紧紧搂住哥哥的脖子,他手都这样了还不哭。 但澜哥儿今天无论如何都忍不下这口气,他拍拍流哥儿脏了的衣裳,说道:“不害怕,哥哥给你报仇。” 流哥儿眯着眼睛笑,小脸凑上去和哥哥贴贴。 他真厉害!他找到了哥哥! 第348章 熟人作案 文二紧赶慢赶找过来,却看见小胖墩的黑脸哥哥正幽幽凝视他。 “那个……”他要不还是原路返回? “站住。”澜哥儿把流哥儿暂时交给程老爷子,他二话不说上前给了文二一拳。 动作很是干脆潇洒,力气一点也没有收着,打得文二懵懵地摔在地上。 “我……”刚说话,他感觉有点不对劲,再移开捂着嘴巴的手一瞧,一颗带血的牙齿躺在他掌心。 “你!!” 他的气愤在澜哥儿眼中很可笑。 “我什么?你把我弟弟偷走,知道我们找了他多久吗?我今天是一定要打你的。” 说完,澜哥儿冷着脸又往文二身上招呼,不过这次避开了他的脸,专门往他身上肉厚实的地方下手。 流哥儿看得津津有味,啪啪啪拍着小手给哥哥喝彩。 程老爷子根本不阻拦,他就带着流哥儿静静看着,文家的下人要拦,他还挡了一下。 还好文三和文一听到响动赶了过来,两人合伙拉住澜哥儿,救下了文二。 文一嚣张归嚣张,看见程老爷子也在,他还是沉住了气,只是语气中包含怒意:“魏观澜,你什么意思?找我们家里打我弟弟,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澜哥儿甩开文三拽着他的胳膊,冷冷睨一眼文一。 他什么都没说,回过头牵着流哥儿,只留下一道挺拔清瘦的背影。 程老爷子幽幽开口:“你们的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只这么一句,文家三兄弟的腿都软了。 文一开始求情:“您别找我爹爹啊,我们会被打死的!” 文二也认错了:“今天把魏观澜的弟弟抱来是我不对,您原谅我!” 文三左看右看,憋出一句:“我们错了……” 程老爷子黑着脸:“抱走小猫小狗的我就不说你们了,那是我们家的宝贝孩子,你们忒不懂事!等你们爹回来,我一定会亲自给他说说!” 所以,他们仨这顿打是逃不过了。 这边,澜哥儿带着流哥儿出了文家的大门,神情瞬间柔和下来。 他心疼弟弟,蹲在地上说:“哥哥背你回去。” 还有这等好事? 流哥儿麻溜儿地往澜哥儿背上爬,还不忘拍马屁:“嘚嘚,好!” 澜哥儿背着他敦实的胖弟弟,心终于踏实一点了。 他问起流哥儿被文二抱走的过程,“你怎么就跟着他走了?哥哥不是教过你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吗,你怎么还跟他走?” 哼!那人就是骗子! 流哥儿撅着小嘴:“找,嘚嘚!假的!” 澜哥儿听明白了,文二用带他去找他们的理由骗到了流哥儿。 他运运气,堪堪把升腾的火气压制住。 他的弟弟那么小懂什么,全是文二的错! “以后除了我们几个,谁都不能把你带走,知道吗?万一他是坏人,你就一辈子见不到哥哥们了。” 背累了,澜哥儿把他往上掂一掂,“你知道一辈子是多久吗?” “唔……” 听着他可爱的小动静,澜哥儿都可以想象他双眼茫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模样。 他压下翘起的唇角,轻咳一声,正经严肃地教导弟弟。 “一辈子就是永远,你要是被坏人带走,就永远见不到我们了,你就成了别人家的小孩儿,可能也不会叫流哥儿这个名字。” 成别人家小孩儿?他不要! 流哥儿抗议地哼哼,听那声音,多半要哭了。 澜哥儿又掂了一下,九哥儿说他的小胖猪真不为过,压得他腰板都弯了。 “不许哭,你再跟着陌生人走,以后哭多少次,都见不到我们。” 一想到他把弟弟弄丢了,澜哥儿就接受不了,所以他今天那么生气。 “呜……”流哥儿小猫似的呜咽,都怪那个骗子,害他被哥哥教训! “流哥儿,不许哭。”澜哥儿又重复一遍,他喘了口气,终于看见了程家的大门,再远一点的话,他肯定背不动。 “你先别急着哭,等你回去,看你三哥怎么教训你。” 流哥儿已经能听懂话了,大哥哥提到三哥哥,不知为何,他心里一震,后知后觉有点害怕。 这个时候他哭不出来了,一想到他三哥那六亲不认的拳头,流哥儿觉得要不先不回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这……”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试图指挥澜哥儿往另一个方向走,总之先不要回院子,他害怕。 但奈何他人微言轻,根本指挥不动他大哥哥。 眼看着离院子越来越近,慌乱之下流哥儿捂住了眼睛。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他在心里默念着咒语,希望能起一点作用。 九哥儿的声音随即响起,他问澜哥儿:“大哥哥从哪里找到他的?” 澜哥儿把小胖猪放下,喝了口水,喘着气回答:“文家。文二把他抱走了,我去的时候他手脚并用地逃跑呢,让大夫过来一趟,好好给他瞧瞧。” 叫大夫? 流哥儿睁开眼睛,他很懂,一旦到了叫大夫的时候,天大的错他都会被暂时原谅。 终于可以出声了! 他黏糊糊地靠近九哥儿,委屈巴巴把小手摊开,“看!” 看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苦,回家了就不要让他吃苦了好不好? 澜哥儿看破不说破,先让他过一点好日子,等手上的伤完全好了,再派九哥儿狠狠教育他一顿。 孩子找回来,府里的人全部都舒了口气。 程家所有主子,全部都来看望流哥儿。 他们跟看宝贝似的,看见流哥儿那双手,还有淤青的膝盖,恨得牙痒痒。 大人们背着孩子连夜去很远的地方找文家三兄弟的爹娘,这笔账一定不能算了! 文一三人以为他们爹爹会晚点回来,想尽办法给澜哥儿他们兄弟几个道歉。 可没想到,道歉还没被接受,他们的亲爹就回来了。 一时间,文家家里可热闹了,接二连三的叫声惊起了在墙上歇脚的鸟儿,文家三兄弟被收拾一顿,乖巧得跟鹌鹑似的。 澜哥儿稍稍满意,转身把事情因果告知九哥儿。 养好伤都快把事情忘了的流哥儿迎来了迟到的揍屁股。 “啊——!” 他敢怒不敢言,眼泪嗒嗒掉,九哥儿毫不留情。 不给他一顿,他永远不长教训! 第349章 娘亲来了 流哥儿被偷走的事情过了几天,程老爷子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他看过之后心情复杂,一方面对燕扶光成功回来感到欣喜,一方面他舍不得几个孩子。 “这才多久?怎么不多让他们在这里玩一玩?我还有好多地方没带他们去……” 念叨着,程老爷子干脆让澜哥儿几个先不读书了。 程捷看怪物似的看他曾祖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们程家最看重读书的,非曾祖父莫属了,程家学堂就是他搞出来的,程家孩子不管男女到了年纪必须读书是他定的规矩。 现在,竟然主动让澜哥儿几个不去读书! 澜哥儿脑子比程捷的好用一点,他笑问:“您有什么安排吗?我们都听曾外祖父的。” 这话听得程老爷子熨帖极了,他大手一挥,很是潇洒豪迈:“你们来这里那么久了,都没好好带你们玩一玩,曾外祖父安排安排,你们好好玩一场!” 程捷听到这里眼睛都亮了,他高高举起手,脑袋在这种时候转得飞快:“曾祖父!我来陪澜表兄他们!我会玩,我能把他们陪高兴!” 程老爷子哈哈大笑,竟然很好说话地点头:“行!你们会玩的都来陪他们!” 澜哥儿等人都走了,再问:“曾外祖父,是我们娘亲要来接我们回去了吗?” 程老爷子面上的笑淡了一点,他摸摸澜哥儿的脑袋:“是啊,你们就要回去了……” 澜哥儿察觉出老人语气中的不舍,他握住程老爷子粗糙温暖的手,说:“您要跟我们进京看看吗?就住我们府上,我们带您玩。” 京城对程老爷子来说是一个很不一般的地方。 他年轻的时候去那里做生意,但是后来,女儿进宫当皇帝的妃子后,他再也没有去过。 人人都说他傻,有这样的女儿反而不上进,但程老爷子清楚,本身女儿在宫里因为商户女的身份受尽冷眼嘲讽,后宫与她为敌的妃子,好多都让母族来压制他们程家。 这些程老爷子没给昭贵妃说过,他每年都会请人往宫里送银票,但是没有去看过她。 为了程家,他把产业控制在不起眼的范围,叮嘱家中子弟不许冒尖。 躲来躲去,程家的日子安稳了,可是进宫的女儿没了。 之后,他照旧往宫里送银票,但送去的银票,全部被燕扶光退回来了。 他为了程家,没有去看过女儿一次。 这是程老爷子一辈子的遗憾。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燕扶光才会对程家不冷不热。 他叹了口气,“曾外祖父不去了,你们记得回来看看我就好。” 他没有脸面去见女儿,更没有脸面见他的外孙。 澜哥儿敏感地止住话题,他认真承诺:“我会记得回来看您的,您想我们了,可以给我们写信。” “好。” 绿卿已经在南下的船上了,她带着燕扶光给孩子们准备的礼物,猜测孩子们见到她的反应。 寄琴笑着说:“小主子们都最喜欢您了,见到您,肯定高兴得要蹦起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燕扶光回来,绿卿的行踪不必躲躲藏藏,苦难已经过去,剩下的全是甜蜜。 河面风大,吹动绿卿的斗篷,簌簌作响。 她把风吹散的碎发拨到耳后,浅浅笑道:“其实我更担心他们不记得殿下。”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大的三个应该不会。 “当时太子殿下那消息传来,大公子、二公子和三公子经常睡梦中就难过得哭泣,他们应该很高兴,不会不记得。” 该担心的不是他们,是珂儿和流哥儿。 “算了,见面了再说,就算现在不记得,不代表以后不能熟悉,多点相处的时间就好了。” 绿卿一路期待着,下船后直奔程家。 程家下人已经回去禀报过,澜哥儿带着弟弟妹妹们等在门口,绿卿刚从马车上下来,他们就奔上前去,围住她。 “娘亲!呜呜呜……” 喊着喊着,小家伙们就哭起来了,绿卿心里难受。 澜哥儿眨眨泛着泪花的眼睛,牵住绿卿的手:“娘亲,我们进去再说。” 程老爷子带着程家人要给绿卿行礼,她赶紧制止:“多谢曾祖父帮我们照看孩子,我和殿下感激不尽,您老不必多礼。” 说完,她郑重行了个晚辈礼,诚恳道:“殿下有事在身不能前来,让我代他向您告罪。殿下请您进京一聚,他会亲自向您道谢。” 对其他程家人,绿卿也表示了一番谢意,她南下的时候,装了满满一船谢礼。 “把东西都搬下来给大家分了。” 吩咐后,绿卿带着孩子跟在程老爷子的后面进了门。 程老爷子知道他们母子几个感情很高,进了门就停下脚步对绿卿说:“侧妃和孩子们先说说话,家里准备了晚膳,待会儿侧妃带着孩子们过来用膳、” “好,叨扰您老人家了。”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 绿卿和孩子们回了小院,一路上珂儿都趴在无霜肩上悄悄往她这边看。 绿卿见了不忍心,将她抱进怀里。 小姑娘懂事又乖巧,红着眼睛窝在娘亲怀里忍住眼泪,亲昵地喊:“娘亲。” 她还记得娘亲,记得娘亲的样子,记得娘亲身上的味道,还有娘亲看向她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 真是一个再贴心不过的小姑娘。 绿卿的眼眶一瞬间被她喊湿了,她飞快地眨眼,唇边勾起笑:“嗯,娘亲来了,来接你们回去了。” 说完,她在珂儿脸上亲了亲。 珂儿弯起眼睛笑,小脑袋点一点:“好!” 她和流哥儿年纪最小,绿卿转头看向流哥儿,正要温声和他说说话,却见他趴在曼冬肩上,肉嘟嘟的小指翘着悄悄往她这边指了指,然后用所有人都听得到声音问曼冬:“她,谁?” 绿卿:“……” 有时候心疼他真的很没必要。 第350章 一同回京 临行前,燕扶光不止一次说过他害怕流哥儿和珂儿彻底忘记他。 当时绿卿让他放宽心,花点时间培养培养感情就好了。但现在看来,她那时候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流哥儿这一问,把她都给弄懵了。 进了屋子,将珂儿递给寄琴,绿卿抱过流哥儿,认真凝视他乌漆漆的眸子,“不记得我是谁了?” 流哥儿笑得露出几颗牙齿,歪歪脑袋,他不说话。 绿卿看出他在逗她玩,笑着刮刮他的鼻子,继续问:“不记得我是谁?我好伤心,伤心得快要哭了。” 说着,她装模作样趴在桌上,发出嘤嘤的哭声。 除了流哥儿,谁都能看出来绿卿在做戏。 他一个人愣了愣,然后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中弯腰,扒拉着绿卿的手臂,好奇地张望,颇有“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哭了”的意味。 “嘤嘤……流哥儿居然不记得我了……” 绿卿沉浸地演绎着悲伤,却不料流哥儿最喜欢看的就是这幕。 他发自内心地感叹:“哇!” 居然真的哭了,好有趣呀! 啪啪啪,他两只手忙不迭地鼓掌。 绿卿僵住:“……” 这谁家的孩子,要不你自己来抱回去,或许当初搞错了。 你可以说男孩子调皮,但连亲娘都不认识,已经不是男女的问题了。 加上还有可爱体贴一直着急围着绿卿转的珂儿,大家看流哥儿越发不顺眼。 九哥儿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虎着脸问:“你真的不认识了?” 都被打了,流哥儿不敢不认识,他焦急地跺脚躲开亲哥的巴掌,跑到绿卿身后,说:“认!认!娘亲!” 他认识,别打了!别打了! 绿卿坐直身子,搂过珂儿,朝流哥儿道:“你就是个讨打的脾气。” “嘿嘿。”听不懂这话是夸他还是损他,总之笑就对了。 流哥儿讨好地笑着,身子往绿卿手边蹭,边蹭还边扒拉着人家珂儿,想把姐姐从娘亲怀里扯出来。 珂儿甩开他的手,扭开脸只给他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绿卿也避开他,他这出已经把她积累已久的母爱消耗光了。 “哼~”不服气的流哥儿,转身钻进了大哥哥的怀抱,死死拧着澜哥儿的衣裳,不给他甩开自己的机会,尽全力维护自己的面子。 澜哥儿垂眼看看他,还能怎么办,到底是亲弟弟,搂着就搂着。 他一边捏着流哥儿身上软乎乎的肉肉,一边把他们在程家的事情说给绿卿听。 流哥儿毫无意外被点名,他想起前几天三哥哥的巴掌,只管把脸埋在大哥哥怀里,不敢和娘亲对视。 绿卿听得眉头拧紧,后怕道:“还好最后找到了,不然你真的被坏人偷走怎么办?你要娘亲和父王到哪里去找你?” 流哥儿熟练地撅嘴,他道:“错了……” 他已经被他三哥哥打出了条件反射,一说到之前被文二偷走的事,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就是认错。 绿卿装作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被偷走也行,咱们家的孩子够养的。” 她要是神情语气严肃些还好,这么轻飘飘的,反而让流哥儿害怕。 “不敢啦!错了!” 他不要成为别人家的孩子啊,别人家的哥哥都没有他家的好,娘亲也没那么温柔漂亮! 他只是小又不是傻,当别人家的孩子哪儿有现在好! 流哥儿深刻地意识到了事情的可怕,再次领出门,他把澜哥儿的手抓得紧紧的,面生的人来和他说话,他紧惕着绕开,连嘴巴都紧紧抿住。 程老爷子见此长叹了一口气,“隔壁邻居家的孩子调皮不懂事,把流哥儿吓着了,是曾外祖父不好,流哥儿别害怕。” 绿卿无奈笑道:“不是您的错,而且这小子很皮实,他不怕的。” 要是懂得害怕就好了,就不会傻乎乎跟着不认识的人离开。 程老爷子护着流哥儿:“咱们家的孩子乖巧可爱,都是你文二哥哥调皮,咱们下次不搭理他好不好?” 听出有人为自己说话,流哥儿朗声回答:“好!” 逗得程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孩子!侧妃快领着孩子们坐,我让厨房准备了他们喜欢的饭菜。” “是,几个孩子在这里让外祖父操心了,殿下说想让您随我们进京,他想见您一面,亲自与您道谢。” 这事澜哥儿就说过,过后程老爷子既高兴又羞愧,纠结到底要不要进京。 今天绿卿再次提起,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是见一见,再不见或许就没多少机会了,遗憾只会越积越多。 澜哥儿高兴了:“您随我们回去,我们带您逛京城!” 除了熙和帝,澜哥儿几个没怎么接触过老人。和蔼可亲的程老爷子和位高权重的熙和帝又不一样,他们在程家的这段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衣食住行被程老爷子照顾得很周全,而且他还会很耐心地陪着孩子说话,所以澜哥儿他们都很喜欢程老爷子。 得到他们的喜欢,程老爷子也十分高兴,他满眼温和地摸着澜哥儿的脑袋说:“曾外祖父就等着跟在你们哥几个后面喽!” 聿哥儿和九哥儿也点头保证进京后会好好带他玩耍。 听了半晌的程捷忽然接收到好朋友要离开的信息,他饭都吃不下,要不是碍于他娘亲的巴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几乎就要开始闹了。 紧等慢等等到家宴结束,程捷第一时间跳下椅子,跑去拉住九哥儿,眼泪汪汪道:“你要走了?” 九哥儿点点头:“嗯,娘亲来接我们了。” “那我呢?”程捷哭唧唧的,“你不要我了?我们不是好朋友了?你都没给我说!” 一连串的指控和疑问抛出,九哥儿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下意识朝聿哥儿望去,想向哥哥求救,聿哥儿眨巴着眼睛等着看好戏。 “我……”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等他绞尽脑汁解释,程捷自己就强硬提出了要求。 九哥儿怔住,他问:“你娘亲答应吗?”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程捷滞住。 “她不答应,我就悄悄跟上船!” “别找死,我去请我娘亲帮你说说,让你去京城待一段时间。” 他也有点舍不得自己刚交到的好朋友。 程捷这下开心了。 第351章 一家团聚 绿卿带着孩子们,还有程老爷子和程捷登上了回京的船。 燕扶光一直派人在码头等着,得到消息之后,马上放下手里的事情,赶去码头接人。 十月底寒风萧瑟,码头上商船停泊,人来人往。 这是燕扶光和程老爷子祖孙俩第一次见面,时间造成的疏远和骨血里流淌着的血脉亲情相互理解退让。 程老爷子眼底含泪,躬身行礼:“草民见过殿……” 燕扶光稳稳将他扶起,沉声喊道:“外祖父。” 这声迟了几十年的“外祖父”终于被程老爷子亲耳听见,他差点都站不稳,嘴唇蠕动眼神怔怔,话也说不出来。 是他对不起这个孩子,还有他的母妃。 但燕扶光已经决定不去计较从前的事,他扶着程老爷子上马车,说道:“外祖父有什么话,咱们回去再说。” 他再次喊了声“外祖父”,相当于告诉程老爷子,他是承认他的。 “好,好,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程捷陪着程老爷子坐一辆马车,燕扶光去前面找绿卿。 看见他上来,她率先露出一抹笑。 他坐到她身边,右手揽住她的肩头,喟叹道:“终于回来了。” 但马车里怎么没看见孩子呢,尤其珂儿和流哥儿,想到自他们出生他都没有多少时间陪他们,燕扶光难免忐忑。 见他左右张望,绿卿说:“他们在后面,寄琴和曼冬看着呢。” 燕扶光掀开车帘往后看了看,他试探:“珂儿和流哥儿还记得父王吗?” “珂儿还记得我,你多陪她说说话,以后就熟悉了,小姑娘其实挺粘人的,好些日子不见,见着我都哭了。” 说起女儿,绿卿眉眼十分柔和,唇边还带着浅笑。 燕扶光兴趣很浓,他道:“珂儿是最贴心的,女儿到底是不一样。” 话毕,他问起流哥儿:“那小子呢?他吃得多,是不是又胖了?” 绿卿唇边的笑散了,她望向燕扶光,眼神说不上是同情还是自嘲,“殿下,你要做好准备,臭小子连我都不怎么记得,一见到到我居然问我是谁。” 语气隐隐含着点委屈,是告状的意思。 燕扶光亲亲她的面颊安慰,“他就是这么没心没肺的,咱们不搭理他,除了他,每个孩子肯定都记得你。” 绿卿笑笑,推开他的下巴,睨他一眼:“殿下这么安慰我,其实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怕流哥儿不搭理你?” 他翘起嘴角,嘴硬道:“不怕,我是他父王,他早晚会和我熟悉。” 再说了,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好哄,他喜欢什么就送他什么,一哄就到手了。 不像珂儿,随随便便对待他舍不得,想亲近又怕她抵触,这才需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来培养感情。 两人说了一路,到了府上,绿卿招呼程老爷子往里走,燕扶光去后面哄孩子。 澜哥儿稍稍矜持一些,在父王的怀里靠了靠就退出来了,只是一双眼睛焕发出夺目的光彩,一眨不眨盯着燕扶光。 “乖孩子,父王不在家,你把弟弟妹妹们照看得很好,娘亲说你帮了她好多忙。”燕扶光拍拍他的肩膀,比划着说,“比去年长高了不少。” 澜哥儿抿嘴笑着,燕扶光轻笑一声,捏捏他的脸颊:“想想要什么奖励,父王都答应你。” 聿哥儿和九哥儿等了会儿,排队上来各自抱住燕扶光的一条腿,黏糊糊撒娇,“还有我们!” 燕扶光将他们抱起来,一边手臂坐着一个孩子,他身心舒畅,喜欢极了他的孩子们。 “没忘记你们,谁都有,咱们先回家。” 聿哥儿和九哥儿笑眯眯地抱住他的脖子,一左一右两边脸颊被他俩响亮地亲了一口。 看着这么温馨的场面,程老爷子悄悄湿了眼眶。 对于几个孩子来说,府里就是他们的家。 回到家,想怎么撒欢就怎么撒欢,什么都不必顾忌。 锦箨院已经命人修缮好,方进宝把程老爷子和程捷安排在另一处院子里,绿卿先带着珂儿回去,她有点不太舒服,绿卿要单独哄哄她,顺便让江医女过来给珂儿瞧瞧。 燕扶光则被四个儿子围住去了鹤鸣院,前三个出于对他的思念,一路上关心询问,让老父亲在十一月的寒风里感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他偏头看向最小的小家伙,人家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纯粹是因为想当哥哥们的跟屁虫,所以才跟着来这一趟。 人小腿短,他本来想把人抱上,但流哥儿当场就拒绝了。 哥哥们和娘亲都说了,不认识的人千万不能让他抱,万一把他偷走了怎么办?他以后再也回不到哥哥们身边了怎么办?他不想当别人家的孩子。 于是他拧着毛毛虫一样的眉毛,嫌弃地躲开燕扶光伸过来的打手,还用斥责的眼神瞪他一眼,好像在说“你这坏人,离我远点!” 燕扶光:“……” 不抱就不抱,这么凶干嘛。 他耐心地自我介绍,企图唤起流哥儿早已消失无踪的记忆,“我是父王。” 但人家根本没多大反应,乌溜溜的黑眸凝着疑惑和不解。 你是父王就是父王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 他很干脆、很响亮、很清晰地喊:“父王!” 不就是一个没怎么见过的亲戚吗?哥哥们说要当一个有礼貌的孩子,他这下叫人了,这人总该不会一直盯着他了? 燕扶光这心里那叫一个复杂啊。 你说他没良心,人家干干脆脆地叫父王,叫得那么标准;但你说他有良心,他和几个哥哥嘻嘻哈哈,硬是不朝许久未见的父王这边多看一眼,那架势全当他是陌生人。 关键时刻,他瞥向一旁向来靠谱的大儿子。 澜哥儿接收到父王眼神中的求助,他笑了笑,很快指出了收买流哥儿这家伙的有效途径。 “流哥儿长这么圆,是他自己一口一口吃出来的,他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吃。” 燕扶光默默打量了下小儿子那圆滚滚的身材,认为澜哥儿所言不虚,他决定采纳他的建议。 第352章 鲜明对比 燕扶光给他许久未见的孩子们每人准备了礼物。 九哥儿开开心心往属于他的那几个大箱子跑,流哥儿见状跟了上去。 燕扶光指了指旁边摆着的三个大箱子,对他说:“这些是流哥儿的,你也有。” 这人还挺好,流哥儿悄悄看他一眼,跑到箱子前撅着屁股往里张望。玩的,都是玩的,好像还有写字的工具,他伸手去翻了翻,一样能吃的都没有。 他失望地移开视线,继续翻找的心思都没有,坐在一边看他三哥兴致勃勃地拿出小弓箭,羡慕得他都快流口水了。 燕扶光饶有兴致地过来提醒他:“你的箱子里也有弓箭,怎么不去看看?” 他也有?那太好了! 流哥儿显然是开心的,他的眼睛都笑弯了,但燕扶光盯了他一会儿,却发现他一动不动的。 他怕他不那么喜欢弓箭,于是很好说话地对他说:“不喜欢吗?那你说你喜欢什么,父王送你。”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现在有个更关键的问题。 流哥儿摸了摸小肚子,扁扁的,他一点不扭捏地提要求:“饿,吃饭。” 燕扶光失笑,伸出手去摸他的肚子,煞有介事地说:“确实,都不那么圆了,那父王带你们去吃饭好不好?” “好!” “那父王抱你好不好?” “不好!”他站起身,颠颠跑到九哥儿身边,扯扯哥哥的衣裳,小声告状,“嘚嘚,坏人!” 坏人又出现了! 九哥儿放下手中的弓箭,很认真地对他说:“那是父王,不是坏人,我们是一家人。” 流哥儿不敢轻易放松警惕,看着他刻意躲开的小动作,燕扶光叫来聿哥儿和九哥儿。 “来,父王抱着去吃饭了。” 眼看着二哥哥和三哥哥欢快地扑进这个叫“父王”的亲戚怀中,流哥儿暂且相信他不是坏人。 但他没有凑上去,而是乖乖牵着大哥哥的手,表示要和大哥哥一起去吃饭。 燕扶光在心里叹了口气,臭小子也不好哄啊,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得手。两岁左右是最可爱的时候,而且他圆乎乎的,看着就很好抱很好捏,当父亲的心痒手痒得很。 膳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席上燕扶光和程老爷子说了许多话。 程捷第一次来到他好朋友的家里,显得有几分手足无措。在程家的时候,他还可以罩着九哥儿,但是现在,他发现九哥儿的家比他们家大好多,而且九哥儿的父亲看起来令他有点害怕,即使他面对九哥儿他们的时候显得很温柔。 绿卿注意到程捷的不自在,她叫来九哥儿,让他去陪程捷坐。 九哥儿开开心心地去了,程捷终于如释重负地一笑。 “你们家好大好漂亮!”先是甜滋滋地夸一夸,再窸窸窣窣压低声音问,“九哥儿,你这后爹是干什么的?我听他叫我曾祖父叫外公?” 九哥儿无奈纠正他:“是我亲爹,之前因为一些原因不能给你说明白,但是捷哥儿,这是我亲爹。” 亲爹?程捷悄咪咪看了眼九哥儿的亲爹,还是很好奇:“那你亲爹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 这个问题着实把九哥儿问住了,他从来没想过他父王是干什么的。 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进宫干活儿,所以就这么对程捷说了。 “在宫里干活儿?”程捷大惊,他听说过,在宫里除了皇上是男人,其他就只有太监和宫女。 看他亲爹这模样,必然不是女扮男装,那就只剩下一个答案——太监! “你爹是太监?!!” 程捷的惊讶震耳欲聋,惊动了在场所有人。 燕扶光幽幽凝视着他,程老爷子一口酒呛在喉咙里,绿卿掩唇偷笑。 九哥儿不明所以,他知道太监,但不认为太监有什么不对,府里方公公就很好啊,经常给他买好吃的好玩的。 但他父王应该不是太监,他郑重其事地给程捷解释。 程捷发现他祖父的眼神很不对劲,他缩了缩脖子,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他识趣地不再开口问。 算了,就当他是个在宫里当差的男人,不是太监就不是。 九哥儿也不纠结这茬,他好吃好喝地照顾程捷,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京城哪些地方好玩。 燕扶光在绿卿调侃揶揄的目光中用了膳,等送程老爷子回去休息后,他立马来了锦箨院。 珂儿黏着绿卿,窝在娘亲怀里让娘亲哄着睡。 隔一会儿,她就要奶呼呼地叫一声“娘亲”,好像在确认绿卿在不在身边一样。 绿卿嗓音柔和,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轻哄道:“珂儿乖,娘亲在呢,睡。” 珂儿撒娇:“要和,娘亲睡。” 她立马答应下来,“好,今晚和娘亲睡,娘亲搂着睡。” 燕扶光默默在母女俩身边坐下,珂儿感觉到身边有其他人后就不说话了,漂亮澄澈的大眼睛时不时扫过来一眼,每次燕扶光都要保持微笑,生怕吓到她,被她排斥。 绿卿让珂儿看着他,对她说:“这是父王呀,珂儿还记得吗?你小时候父王经常抱着你。” 本来以为小孩子肯定记不得,就像流哥儿一样,可珂儿害羞地小声说:“记得。” 这声“记得”,让燕扶光的一颗心化成了一滩水。 他尝试伸手:“父王抱抱好不好?父王好久没见珂儿了,很想你。” 珂儿先看了看绿卿,在她点头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把乖乖软软的女儿抱进怀里,燕扶光喜爱得不得了,他对绿卿遗憾说道:“珂儿一晃眼都长那么大了。” 可他却缺失了那么长时间的陪伴,这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绿卿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袖,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轻声宽慰:“可是以后的时间还很长啊,殿下,我们一家人以后都会在一起。” 他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 珂儿看见了,咯咯笑着,刚刚娘亲就是这么亲她的。 她在燕扶光怀里动弹几下,啊啊啊着急地让绿卿低头,唧一口,湿漉漉的爱意印在绿卿脑门。 绿卿心软极了,俯身亲她肉嘟嘟的脸蛋,喊她:“乖宝宝。” 珂儿害羞地躲进父王怀里,笑眼弯弯。 燕扶光看着她们母女,眼底盛满笑意。 第353章 培养感情 珂儿睡在两人中间。 她一睡着,燕扶光就想把她往最里侧转移,绿卿摁住他的手,提醒说:“还在孝期。” 熙和帝驾崩,燕扶光没能回来,他当时就说过,会为父皇守满三年孝。 现在还没满三年。 绿卿以为他会停手,但珂儿还是被抱到了最里面。 她还想说什么,燕扶光手掌捂住她的嘴,眼神可以说得上幽怨。 他委屈道:“我只是想抱着你睡。” 好,绿卿自己理亏,只好伸出手,像搂珂儿一样搂着他。 高大的男人挤在她怀里,着实不像话,没一会儿燕扶光又把姿势调整了过来,换成绿卿趴在他胸膛上。 他抓着绿卿纤细的手指吻了吻,和她算账:“你说说我有多久没好好抱着你睡了?我都这么想你,你难道一点也不想我的?” 绿卿赫然:“……我以为……” 以为他要做点什么,所以一直躲着。 燕扶光恨恨咬了一下她的指尖:“我不会乱来,以后不许躲我。” 哪儿还敢啊,绿卿缩缩手,娇声道:“不了不了,殿下放开我。” 牙印缀在指尖,燕扶光欣赏了一会儿,又伸手去揉,“珂儿可以放在中间睡,但是睡着了你要在我怀里睡。” 绿卿刚想问他,其他几个孩子呢,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弄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埋头在她颈间,闷闷地说:“你不在我身边,我睡不好。” 长久的分别给他们留下了阴影,燕扶光现在每次一睁眼,就会往身边摸,没看见绿卿,他就会惊醒。 其实绿卿也一样,她不想再做那些可怕的噩梦,每晚在他怀里,她才能安稳睡到天亮。 她仰头亲亲他的下巴,坦诚道:“我也一样,燕照临,我很想你,你在我身边,我也很想你,想时时刻刻永远不分开。” 她叫他燕照临,他被哄的眉开眼笑,浑身洋溢着舒坦劲儿。 她时时刻刻都想念他,他更是甜蜜。 “珍珍,珍珍。” 他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一句句呼喊着。 绿卿紧紧抱着他,问他:“燕照临,你是我的对不对?” “是你的,我是你的。” 是她一个人的燕照临,是永远喜欢她,将她视若珍宝的人。 绿卿心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松开。 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她身边。 燕长风和林淑娴早在绿卿回来之前就回到了他们曾经的家——齐王府。 他醒来之后立刻召集文武百官,说明了他即将把皇位交给燕扶光的决定。 反对的人寥寥无几,燕扶光登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目前只等礼部拟定相关事宜,十二月举行登基大典。 燕扶光常常有事需要进宫,程老爷子只能由方进宝陪着,程捷则有九哥儿几个陪着玩耍。 大孩子出门一般不喜欢带小孩子,觉得麻烦。 流哥儿今天就因为这个原因被哥哥们丢下,他懵懵地看着被娘亲抱回锦箨院的姐姐,再看看无人关心的自己,难得有些委屈。 燕扶光站在一旁看好戏,但是该说的道理要给他说。 “哥哥们不带你是因为你太小了,你忘记你上次被人偷偷抱走的事了?再说,你跟着去他们没办法尽兴地玩,下次捷哥儿不在,哥哥们再带你去。” 好说歹说,喉咙都快说干了,这臭小子终于肯用正眼瞧他了。 辛酸的老父亲还得照顾小儿子的心情,问他:“我要进宫,你去不去?去的话带你。” 宫里那么大,放他到处爬,够他折腾的了。 流哥儿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看着他点头。 他答应了,燕扶光就把他抱起来丢进马车,叫住经过的下人:“去锦箨院给你们魏主子说一声,我把流哥儿带进宫了。” 流哥儿长大后,父子俩第一次单独相处。 看着坐得离他好远的孩子,燕扶光觉得他之前想错了,流哥儿和珂儿没一个是好糊弄的。 就比如这几天,他把各种各样好吃的送到流哥儿面前,臭小子吃的时候礼貌客气,吃完还是不认人,那天在锦箨院居然问他什么时候离开他家。 燕扶光理解了绿卿形容的那种无语和好笑,但他能怎么办? 孩子都不认他,他也不敢端父亲的架子啊! 马车大多数时候行驶得平稳,但他那么小,又那么圆,燕扶光生怕他一个不注意就从座位上滚下去。 他拍拍大腿:“过来父王抱着你,安全一点。” 流哥儿回眸看看他,不动弹。 他只好又哄:“宫里有好吃的糕点,你过来让我抱,我待会儿让人给你糕点吃。” 这还差不多,流哥儿动动小屁股,示意燕扶光快点把他抱上。 燕扶光哭笑不得,等终于把这个肉团子搂在腿上,他故意掂了掂,“你吃下去的东西没有一样是白吃的。” 全都长成了软软的肉,侧脸的时候,脸颊上那两团尤其明显,白嫩宣软,比宫里御膳房做的糕点看着还让人有胃口。 流哥儿不怎么说话,马车在街道上穿行,听到他感兴趣的动静,他会够着手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看,其余时间安静的模样与在绿卿和九哥儿他们面前嘻嘻哈哈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燕扶光有点心酸,他捏捏他的小手,商量道:“和父王说说话呗。” 流哥儿傲娇得很,就是不开口。 等到了宫里,燕扶光一撒手,他便哒哒哒飞快地跑了。 梁非要去抓,燕扶光制止:“让他玩,找几个太监宫女看着别伤了,其他的随便他。” 这小子精力太旺盛,据说昨晚大半夜还起来溜到了他二哥哥和三哥哥房里,扰人清静。 绿卿南下接孩子这段时间,燕扶光把宫里该处理的人全都处理了个干净,流哥儿在宫里玩耍是安全的。 一整天,他在御花园撒欢结束又跑去燕扶光办公的宫殿。 大臣们在商议充盈国库的事情,紧闭的房门突然吱呀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圆滚滚的肉团子从中滚了进来,嘟嘟嘟滚到韩修脚边。 一向不苟言笑的韩大人翘起嘴角,刚想捞起这个小祖宗,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拎地上的孩子。 燕扶光满头黑线:“你怎么玩到这里了?” 流哥儿左瞧瞧右看看,他撅起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嘛,还不让玩。 “不,可以?” 瞧他理直气壮的模样,燕扶光没脾气了。 他啪啪啪拍着肉团子身上的灰,“可以可以。” 这是亲儿子,除了忍还能怎么办? 第354章 打小叛逆 流哥儿其实是玩累了,但是梁非要安排人哄他睡觉他又不肯,于是只好来找燕扶光。 事情还没商议完,孩子又昏昏欲睡,燕扶光抱着他,和他商量:“父王抱着你,你乖乖睡觉,不许闹。” 眼皮耷拉着,流哥儿点头答应,宫里虽然很大,但他熟悉的人不多,找来找去,还是这个亲戚稍微靠谱一点。 将就睡,等他睡醒又是一条好汉。 燕扶光再次低头,流哥儿已经呼呼大睡了。 几个大臣不由自主放轻声音,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的商议终于结束。 流哥儿睡得懵懵的,睁开眼发现被人抱着,他软乎乎地喊:“父王。” 这是他回京后,燕扶光第一次听他喊“父王”两个字含了感情,不再那么清脆响亮,但是听得他心底柔软。 他摸了摸孩子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拍拍他的后背,带着轻哄的意味:“父王在,你慢慢醒神。” 流哥儿往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他发现了有个父王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抱着他睡觉。 哥哥们虽然比他大,但也还是孩子,不能一直抱着他。娘亲的话,搂他也搂不了多长时间,因为他身上肉肉多,会累。 父王这个人就很适合嘛,瞧他哪儿哪儿都不累,可见是个皮糙肉厚的,往后想要人抱着睡就找他! 小家伙心里想了一大堆,乐得他自己抿嘴欢笑。 燕扶光问他笑什么,他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扣着燕扶光衣袍上的刺绣,奶呼呼说:“下次,还要。” 下次还要父王抱着睡。 他不把真实原因说出来,就会让燕扶光以为他很需要他,满足了他满腔父爱。 “好,父王还抱着你睡,你乖乖的。”他放柔声音,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他就说他们孩子就是最乖巧可爱的孩子,流哥儿之前不和他亲近,只是因为长时间没见而已,现在熟悉了不就很好吗?还知道依赖父王了。 流哥儿撅起嘴,埋怨地仰头看着他,反驳道:“本来,就乖!” 还要多乖?能给你抱你还不知足? 燕扶光抱着他起身,好声好气道:“是是是,已经很乖了,父王带你去吃点糕点,我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才回府,你吃了糕点在外面玩一玩等我一起。” 这个安排没毛病,流哥儿很爽快应下。 他跟长了懒骨头似的,黏在了燕扶光腿上,吃糕点也要人亲自喂到嘴巴前,他才肯屈尊张嘴咬上一口。 燕扶光还在哄人,当然不会介意,耐心地一块块喂着。 才吃了两块,他就不让流哥儿吃了。 本来流哥儿还有些不满,但是燕扶光说:“你娘亲说过,不许给你们吃太多甜的。” 流哥儿没意见了,他动弹几下,表示要下地玩耍。 燕扶光趁机捏了一把他肉肉的小屁股,交代说:“跑慢点,别摔了。” 流哥儿哒哒哒往外跑,只留给他两个字:“别管!” 燕扶光:“……” 臭小子,再过些日子看他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程老爷子和程捷在京城待段时间就要回去了。 “如今看见殿下身边有侧妃和孩子们,我也就放心了。”程老爷子心底轻松了许多,“京城和松江府距离不远,往后想来京城看看,也很方便。” 这里到底不是他的家,程家的根基不在这里。 程老爷子的意思燕扶光明白,他说:“我现在只有外祖父你们这些亲人了,您就算不住在京城,以后也让表兄弟们来京城多走动,隔得太远,情分慢慢就淡了。” 他意识到亲人的重要,其实是熙和帝驾崩后的事。 就像熙和帝一样,亲人有些时候会做出让你难以理解甚至生气的事,不过大多数时候,一想到还有人挂念自己,他还是会感动。 程老爷子因为各种原因,拘着程家后辈,不让他们借着燕扶光的名号行事,更不让他们进京。 纵使从没给燕扶光添过麻烦,但感情还是疏远了。 听他这么说,程老爷子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痕,他道:“好,都听殿下的。” 这边大人们在告别,另一边孩子们互相不舍。 程捷眼含热泪,他怎么就和九哥儿不是一家人呢,要是一家人的话,就可以不分开了。 九哥儿给程捷送了许多礼物,见他要哭,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语气凶狠地哄人:“哭什么,又不是不见面了!” 程捷瓮声瓮气地说:“我不在,你要是找到另一个最好的朋友了,我怎么办?” 九哥儿拿他没办法,“那你让你爹爹进京做生意,我们一起读书。” 程捷当真了,他抹去泪水,重重点头:“嗯,你一定要等我!” 聿哥儿看得好笑,“程家那么多兄弟姐妹,你怎么偏偏要黏着我家弟弟?” 程捷稍微扭捏一下,小声告诉聿哥儿:“谁都没他长得好看。” 他没见过长得比小姑娘还漂亮的男孩子,当然这后半句话不敢说出来,怕挨揍。 聿哥儿说不出话来,他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到会是这么个肤浅的原因。 送走要哭不哭的程捷,九哥儿回到府里还消沉了几天。 他和燕扶光有点像,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不怎么动感情的人,但其实面对合心意的人,会不舍会想念。 而回到家的程捷,果真开始缠着他爹要他爹搬家去京城。 程老爷子还没透露出去风声,所以程峻心动却不敢行动,只当成是他二儿子又发疯讨打,联合妻子丁氏狠狠揍了程捷一顿。 程捷哇哇大哭:“你们怎么拖累我啊!” 这么不给力的爹娘,他和九哥儿天南地北,以后他就不是九哥儿最好的朋友了! 程峻气笑了,但是一向比他打得更使劲儿的丁氏却摁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扯着他到一边说话。 “其实我觉得捷哥儿和九哥儿玩没什么不好。” 程峻白她一眼:“当然没什么不好!我听说皇位还是我这位表兄的,你想想九哥儿以后的身份。” 他儿子运道好,和九哥儿玩得来,这点程峻乐见其成。 丁氏睨着他:“你是怕祖父不答应?” “是啊,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说,先去探探口风,我其实也很想去京城,咱们是殿下这边的亲人,合该互相走动亲近,我猜祖父不会阻止。” 丁氏想给孩子们谋个好前程,她认为提前打算很重要。 但程老爷子给程家人灌输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程峻第一时间警告她:“别想利用殿下和他那边的任何人,不然……” 丁氏无语:“我能怎么利用?无非咱们儿子和九哥儿玩得来,送他去和九哥儿一起长大,表兄弟之间促进促进感情。” 这还得是那几个小祖宗看得上她孩子,看不上的她根本不敢推他们凑过去。 第355章 皮实小子 回到府里后,珂儿一直黏着绿卿,流哥儿成了燕扶光的小玩具,挂在身上每天上朝下值都带着,成了他的一个特征。 时间能考验真情,流哥儿渐渐的,觉得这个父王人真挺好,他再顽皮都没挨过揍,简直比他三哥脾气好多了。 他每天按时起床,等在饭桌前用早膳,然后让燕扶光抱着出门。 今天,绿卿和燕扶光才起,他都已经洗漱穿戴好坐在桌前了。 绿卿在帮燕扶光整理衣袍,她瞥了眼端坐着等待开饭的小家伙,调笑道:“你瞧瞧你小儿子,人家上学的都没他积极!” 整天小嘴巴抿着动来动去,不知道他嚼的是什么。 燕扶光挑起唇角,“崽崽小时候就该积极吃饭,我瞧着流哥儿很可爱。” 得了,他现在还处于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状态呢,绿卿轻哼一声,一巴掌柔柔拍在他胸膛上。 “昨天给人家要一块糖都没要到,你还夸他?” 他一把抓住她柔软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笑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很有信心,一定会把这小家伙哄好。 很快,要去学堂上课的三个孩子也来了,六个人坐在桌前准备用早膳。 绿卿虽然刚才质疑了燕扶光和流哥儿的父子感情,但她也想看见他俩和睦相处,所以见缝插针找机会让燕扶光和流哥儿相处。 流哥儿喜欢吃鸡蛋饼,但要人给他弄成一小块小块的,他咬起来方便。 往常不是绿卿帮他就是几个哥哥帮他,今天绿卿让燕扶光把这活儿接了过去。 流哥儿美滋滋地闭着小嘴咀嚼,眼睛时不时往他父王手上瞥,生怕他动作慢了,委屈自己嘴巴还要等一等。 燕扶光见他一块差不多吃完,很自然又喂过来一小块。 流哥儿张嘴含进嘴里,边吃便发出“嗯嗯”的声音,眼睛弯弯地冲燕扶光笑,表达他的谢意。 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给个好脸色,燕扶光一边为自己心酸,一边又忙不迭给孩子喂吃的。 “汤要不要喝一口?” “嗯!” 一口暖呼呼的甜汤喝下肚子,流哥儿心情大好。 绿卿自己慢悠悠喝着粥,挨个交代下去。 “今儿天冷,你们出门都多穿些,别着凉了。”她特意点了流哥儿的名字,“尤其是你,最喜欢在外面疯玩,你父王忙他自己的事情,太监宫女们管不住你,你自己要自觉,知道吗?玩一会儿就进屋,你要是不听话,父王不打你我打你。” 流哥儿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他转着眼珠子,一会儿看看绿卿,一会儿看看燕扶光。 家里谁说了算,孩子们是知道的。 就比如现在,他看向他父王的意思是想让他帮自己给娘亲求求情,但他父王好像也不敢。 流哥儿略微有点失望,同时又觉得他父王和他差不多,都怕娘亲生气。 这让他认为他们父子是一伙儿的,就像他和哥哥们一样。 小家伙一本正经地举着小手说:“好!” 绿卿装作满意地点头,夸他:“流哥儿真是个好孩子,真听娘亲的话,那娘亲再交代你一件事情好不好?” 都被娘亲夸夸了,别说一件事,再有几件流哥儿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催促绿卿快点说。 “父王忙起来老是忘记吃饭,你帮娘亲看着他,他要是不好好吃饭,你回来告诉娘亲,娘亲说他,好不好?” 流哥儿瞪大了眼睛,他在家里是最底层的小可怜,谁都可以管束他,教育他,只因为他是最小的孩子。 可是现在娘亲让他监督父王哎! “好!”这声答应得比上一声更加响亮。 燕扶光装模作样地叹气,逗他:“别那么严格啊,父王害怕被你娘亲说呢。” 流哥儿傲娇地挑一挑他的小眉毛,娘亲不让他用手指指着别人,他就用小拳头隔空怼一下燕扶光,“听话!” 你不听话我一定会告诉娘亲的! 燕扶光失笑,似无奈般妥协:“好好好,一定听话。” 流哥儿更开心了,吃饱喝足晃着小脚丫等待他的父王兼人行轿子把他一路抱去皇宫。 早起的时候丫鬟就给流哥儿穿了很多衣裳,绿卿不怕他冷,但是燕扶光身上的衣裳看起来有些单薄了。 她带着人进去换衣裳,嘱咐流哥儿:“再等一等哦。” “好!”流哥儿乖巧答应。 “先前感觉没那么冷啊……”绿卿边嘀咕边亲自翻找更厚实的衣裳,身后燕扶光眼底含笑看着她,明明很享受她的关心,却非要说,“其实我穿这个就可以,不太冷。” “不太冷就是冷!”绿卿头也不回地反驳他。 说完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太温柔,燕扶光又越来越容易心碎,她只好解释说:“你受过重伤,前几日还喊疼。” 燕扶光站在她身侧,凝视她的侧脸,被她放轻声音一哄,心情更是舒畅。 他俯身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好,我听话。” 绿卿耳朵红红的,快速帮着他换了身更厚一点的衣裳,紧接着催促:“快点,待会儿迟了。” 燕扶光抱抱她,嗅着专属于她的馨香不想离开,“我什么时候才能休沐啊……” 绿卿弯弯嘴角,鼓励他说:“殿下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要过年了。” 他再发牢骚也没办法,下个月等他登基,只会更忙,绿卿现在说的话只是哄哄他而已。 而且她心里明白,他一定会承担起他的责任,只不过就像现在,总有累的时候。 “抱抱你,辛苦了。” 她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拥抱,踮脚又亲了亲他的唇角:“快去,我们在家等你们。” 心满意足的燕扶光一把捞起他的小儿子离开了。 说实话,虽然流哥儿不能帮他什么,但带着他在身边,燕扶光很神奇地平衡了。 他熟练地把孩子放在腿上,逗小猫似的挠着他肉嘟嘟的小下巴。 流哥儿也习惯了,随便他怎么折腾,懒懒散散地倚在他怀里,舒服了就闭着眼睛享受,不舒服了就哼哼两声。 燕扶光搂着小团子喟叹:“天寒地冻的,咱们爷俩相互取暖。” 大的几个要读书不好带着他们,女儿舍不得带出来挨冻,还好他有个皮实的小儿子。 第356章 福气好 看见燕扶光大冷天还坚持带孩子来宫里办差,燕清淮很不理解。 他逗着燕扶光怀里的流哥儿:“是不是你太调皮,你娘亲管不住,你父王才走哪儿都把你带着的?” 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说的莫名其妙的话? 流哥儿不爱搭理他,扭过脸不吭声。 燕扶光捏了一把他全是肉的大腿,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说:“你五叔和你说话,怎么不理人?” 他挑起一边眉毛,好像在说:这么没礼貌的话,就不要怪我回家给你娘亲说哦。 流哥儿撇撇嘴,硬邦邦吐出一个字:“叔!” 他叫人了,够礼貌了? 燕清淮乐了:“嘿,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你不想搭理我?” 流哥儿在燕扶光怀里动了两下,他不要在屋子里听人说些他不爱听的话,还不如出去玩。 这拽拽的小模样看得燕清淮咂舌,他摇头笑道:“三哥,以前我以为一个九哥儿就够你受的了,没想到后面这小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 瞧他三哥,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贴得那么熟练,可想而知平时多不受人待见。 燕清淮认为的自降身价在燕扶光看来是很甜蜜的事情,他和心爱的女人生下的孩子,他只会喜欢,哪儿会嫌弃呢? 再者说,他对流哥儿和珂儿是有亏欠的,只要能弥补,他做什么都愿意。 不过说再多可能燕清淮都理解不了,他说:“等你有孩子就知道了。” 从前燕清淮、燕轻舟兄弟俩不敢轻易要孩子,所以即使成婚,也一直没有孩子出生。 现在形势变幻,徐皇后、陈妃等已经遭到了报应,燕扶光便承担起催生的职责:“丽妃娘娘和惠妃娘娘肯定都等着当祖母,你和四弟抓紧点,看谁先有孩子。” 这话说到了燕清淮心坎上,他早就想有自己的孩子了,看着燕扶光的几个孩子他眼红不已,终于他们可以有孩子了。 “嘿嘿,我准备着呢。”说起这个话题还有点不好意思,燕清淮压低声音说,“我也想多生几个。” 奈何他的想法只能给燕扶光说一说,万万不敢在祝清嘉面前提起。 “她说我要是只喜欢男孩儿的话,就打死我。” 别说祝清嘉,燕扶光闻言睨他一眼,也说:“你要是做出这么讨人嫌的事,也离我远一点。” 把男孩儿当宝贝,把女孩儿当野草,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 远的不说,就说熙和帝,他们父皇,也差不多是这样的人。 对女儿漠不关心,随便她们在皇宫里如何艰难度日,只要人还活着,他就可以做到不管不顾、不闻不问,等到需要和亲,再一个个送礼物一样送出去。 他这一死,哪个女儿真正为他伤心呢?一报还一报,燕秋她们就把他当成陌生人。 燕扶光深恶痛绝,他不主张偏向谁,他以身作则,对每一个孩子都耐心关爱,都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 燕清淮没想到连燕扶光都这么说,“三哥,你那么多儿子,知道外面怎么说你的吗?” 能说什么?不过是嫉妒他福气好,有贴心的女人,有可爱的孩子。 总之,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任何话都不能影响他。 “说这些话的人,我有的,都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燕清淮轻啧一声,但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福气好,不仅你,还有三嫂。咱们兄弟之前根本不敢生孩子,就怕养不活,毕竟那俩太恶毒,稍不留神就中招了。你们倒好,生下来的孩子个个都养得好好的,我和四哥羡慕死了简直!” 燕扶光笑了笑,然后正色道:“好了,干活儿。” 祝清嘉闲得无聊,直接来了太子府。 她是带着八卦来的,绿卿让人上了糕点和茶水,给足她发挥的空间。 祝清嘉神秘兮兮地坐到绿卿身边,对她说:“你还记得赵妃吗?” 赵若灵?绿卿怎么会忘记她呢。 她道:“我记得啊,听说她已经从宫里出来了。” “你知道?我还以为你没听说呢!” 但绿卿仅仅听说她回到了顺康侯府,其余的并不知晓。 “你说来我听听?” 祝清嘉正襟危坐,轻咳一声:“她肚子里不是怀有孩子吗?结果你知道不,皇上不认,赵家现在急死了,到处想办法!” “她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当然是不认的。”绿卿提前就知道了,但燕长风怎么把赵若灵弄出宫的她不清楚,那个时候她去了松江府接几个孩子。 看来真相还没有揭露,所以赵家还不死心。 本来祝清嘉准备好了再来的,但看来她知晓的内情还没有绿卿多。 她来了兴趣,问绿卿:“你从谁的嘴里听说的?你家殿下?” 这倒不是,是林淑娴说的。 祝清嘉她们和林淑娴没那么近,所以这些小道消息根本不敢去本人面前求证。 绿卿想了想,戳戳祝清嘉的手臂:“你还知道点什么?赵家是不是按耐不住了?” 毕竟赵若灵肚子里怀着孩子,可燕长风不认,这对女人家的名誉来说是很不得了的一件事。赵家和陈妃的计划泡汤了,可不能把赵家的脸面一同丢掉。 撇开陈妃的关系,再厚着脸皮回过头和太子府攀交情,顺康侯府就算没落,也不至于和陈妃和一众陈家人的下场一样,彻底消失在这座城中。 “他们每天派人去齐王府门口跪着,昨天赵妃亲自去跪地求情,晕倒在门口。”他们想用舆论逼燕长风开门迎接赵若灵和那个孩子,“不过我听说齐王府的门没开,赵妃只好又被赵家的人抬回去。” 祝清嘉琢磨出一点苗头来,她压低声音问:“孩子肯定不是齐王的,那是谁的?他们怎么这大胆,明晃晃的一个绿帽子还想往人家头上硬戴,要脸不要!” 绿卿也不了解赵家的想法,“你说他们是不是以为别人都不知道赵若灵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不是这样的话,顺康侯府一系列动作没法解释。 祝清嘉恍然大悟:“是了,应该是这个原因!” 齐王府大门紧闭随着他们赵家的人作妖,说不定就在等赵家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燕长风才拿出证据来澄清。 第357章 抄家流放 绿卿才和祝清嘉说完没几天,齐王府就有动作了。 赵若灵腹中孩子的来路被揭穿,陈妃和顺康侯府的计谋被揭露,一时间,流言蜚语淹没了整个侯府。 赵若灵不明白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燕长风什么时候知道的?那侍卫的身份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她快疯了,根本顾不得还未出生的孩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齐王府门口。 今天燕长风出来见她了,不过眼神冰冷,跟看一个陌生人的唯一区别是,眼底多了几分厌恶。 赵若灵被这个眼神刺伤,但是她明白,她唯一活下去的机会是燕长风。 于是她跪地哭泣:“殿下,我是无辜的,是祖父和爹爹他们逼我,还有陈妃娘娘,他们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求您怜惜怜惜我,我也是被逼的……” 时至今日,她看清了背后家人的真面目,不过为时已晚。 所以她想从燕长风这里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她不要承担赵家的罪孽,她做什么都不由她自己。 “殿下……” 凄凄切切、梨花带雨,看得许多人忍不住叹气,真以为赵若灵是无辜的。 “唉……其实这也不怪赵妃,陈妃和赵家那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拗不过也是正常。” “正常又如何?还不是怀了野男人的孩子?还敢跑来求情,怎么的,希望齐王殿下不计前嫌,把你带在身边?” “就是就是!她与陈妃合谋算计齐王的时候没见她后悔!” 有些人说话是真的难听,赵若灵虚弱的身子一晃,竟然就这么倒在了门口,身下血迹逐渐蔓延。 燕长风冷冷看了一眼,吩咐府中下人:“送去医馆。” 说完,他捂着胸膛咳嗽几声,苍白的脸颊逼出一丝血色。 下人催促:“王爷您快回去,王妃不让您在外吹风的。” 燕扶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大燕皇帝,燕长风自从那次被射伤,便再也没有踏进皇宫一步。 他也不要别人叫他皇上,他想当回从前的齐王,把所有走错的、走弯的路即使绕一点也要走正轨。 “进宫给太子带句话,就说把赵家也流放了。” 这些罪名足够他们消失在京城了。 下人弯腰道:“是。” 宫里,燕扶光接到消息,很快下了旨,顺康侯府抄家流放。 燕清淮感叹一句:“感觉京城少了这些人,日子会清静不少。” 陈妃没了,顺康侯府没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能少一大堆。 “不过话说回来,皇后呢?” 据说皇宫内乱的时候徐皇后趁机逃了出来,当时情况紧急,所有人都顾不上她,所以现在她身在何处,燕清淮等人无从知晓。 “三哥,我之后派人到处在京城找她都找不着,你说她躲哪里去了?还是说人早就离开京城了?” 燕扶光没说话,人现在还关在鹤鸣院的密室里,他准备找个日子把她送去山上冷清的寺庙,让她日日跪着忏悔。 生死全都不由她,让她承受比昭贵妃当年更加长久巨大的痛苦才行。 这些他没对燕清淮说,只道:“我也派人去找了,或许过段时间会有消息。” 燕清淮一把抄起哒哒哒跑进来的流哥儿,不甚在意地点头:“最好找出来解解恨,别便宜了她。” 流哥儿想睡觉了,来找燕扶光,不想半路被人截胡。 他脾气不大好地拧眉望去,“放!” 见他不怎么耐烦,燕扶光就知道他瞌睡了,忙从燕清淮手上把小儿子抢过来,熟练团团搂进怀里。 “睡。” 两个字刚说完,流哥儿脑门抵在他胸膛前睡着了。 燕清淮犀利评价:“能吃能睡,能跑能跳,小子身体真好!” 他就没见过谁家孩子各个都那么机灵惹人爱的,上至澜哥儿,下至流哥儿,他眼馋他三哥家的每一个孩子。 燕扶光也喜欢极了他的每一个孩子。耐心地抱着流哥儿处理一会儿公务,等到他睡醒照顾他喝点水吃点糕点,又放他出去撒会儿野,时辰一到,父子俩互相依偎着抵御寒风,坐上马车打道回府。 流哥儿现在习惯燕扶光在他身边,所以不再把他当外人往院子外赶。 锦箨院今天又安排了羊肉锅子,还给燕扶光安排了素锅。 流哥儿最积极,他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燕扶光坐这儿。 绿卿好笑,站到他身后双手捧着他的小脸,“不要挨着娘亲坐?要挨着父王坐?” 流哥儿喜滋滋露出两颗小牙,亲昵地蹭蹭娘亲的手心。不是这样的,挨着父王坐可以让父王挟菜。 绿卿一眼看出来他的小心思,顺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那你就挨着父王坐。” 父子俩感情一天比一天好,她乐见其成。 澜哥儿最近饭量大了点,或许是因为长身体的缘故,多吃了些饭菜。 九哥儿一贯胃口不太好,他就专门给聿哥儿夹菜。 唯独流哥儿,一到吃饭的时候沉浸得几乎六亲不认,什么都不管,埋头只知道吃。 也只有燕扶光挟肉的速度跟得上他吃的速度,这还是燕扶光照顾流哥儿多日积累起来的经验。 小猪一样的胖孩子两腮鼓鼓,小嘴抿紧快速咀嚼,肉不够了哼哼两声他父王就能会意。 他风卷残云一般的吃法与绿卿身边斯文的珂儿形成鲜明对比,绿卿见燕扶光又给他挟了一筷子羊肉,忙说:“差不多了,再吃下去怕他晚上肚子疼,吃点菜菜。” 燕扶光挟了一筷子蔬菜进流哥儿碗里,他也不带嫌弃的,嗷呜两口全部吃下。 绿卿:“……” 即使她生了五个孩子,说实话,没有一个像流哥儿一样,什么都不挑,什么都吃得下。 又喝了半碗汤,流哥儿这顿晚膳才算结束。 他拍着鼓鼓的小肚子,满足地笑,顺便还打了个嗝。 然后,流哥儿指了指羊肉多多的这个铜锅,大方招呼燕扶光:“吃!” 他好像发现父王碗里全是菜菜,菜菜虽然也好吃,但没有肉肉好吃啊! “父王不吃。”燕扶光捏捏他的脸,“去玩一玩,消消食。” “嗯!谢谢~” 撅着屁股从椅子上往下滑的时候还不忘客气一声,燕扶光被可爱到了。 第358章 立后争议 关于燕扶光登基的事,朝廷上下争议并不多。 但今天书房的气氛还是很不好,主要是燕扶光在生气,下面朝臣们缩着脑袋当立场坚定的鹌鹑。 “您身份尊贵,臣等以为立后一事不必着急,您潜邸时就伺候在侧的魏侧妃虽然生育有功,可身份确实……” 大多是文官反对燕扶光立绿卿为后,他们死死咬住身份不合这点,明里暗里给燕扶光施压。 “京中端庄贤淑的贵女众多,您登基后明年三月便可安排选秀……”有人小声建议。 啪—— 燕扶光将一份奏折随意扔在桌上,黑沉的双眸微微眯着,压迫感倾斜而出。 “孤说过,要为父皇守孝。” 他就没想过选秀的事,不仅选秀,除了绿卿之外的女人,悉数与他无关。 他心中的妻子,只有一人。 而今名义上的太子妃已死,皇后的位置,除了绿卿无人可以染指。 “魏氏给孤生育了五个孩子,你们给孤讲什么身份?孤就是要立她为后!” “殿下!不可!” 乌泱泱一群人齐齐下跪,除了燕扶光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其余都不赞同他立后的决定。 自古以来,皇后之位的重要不言而喻,诞育孩子只是职责之一,他们不认为一介丫鬟出身的侧妃,有资格成为一国之后。 百官联合,统一战线,他们绝不会让燕扶光在这件事上为所欲为。 当然,也有人做出让步:“您宠爱魏侧妃,可以册立魏侧妃为贵妃,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事上,就连韩修也没有办法为燕扶光说服其余人。 私下里,他们几个留在燕扶光身边出谋划策,韩修也是这么说的。 “自从先帝驾崩,大燕根基就不稳,再经历上一任皇帝的,到您手中,大燕早已摇摇欲坠,此时不是与他们抗衡的时机,殿下可以伺机而动。” 说这话只是为了安抚燕扶光的情绪,其实在韩修看来,无论何时,这种身份上有争议的女子,最终都不能成为一国之母。 别看燕扶光身居高位,下面的人要是管不好,制衡不好,国家从朝廷内部就会出问题。 朝廷不是他的一言堂,当皇帝也并非事事有把握,权术人心,哪一样都至关重要。 不能小看这些朝臣,搅弄风云他们厉害得很。 燕扶光心情更差了,他右手食指指节摁住眉心,真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他也明白,这次退后一步,他们便会下一步便会得寸进尺。 先是不让他立绿卿为后,后来就该催促他立他们看上的人为后了,一步一步达成他们的目的。 “行了,都散了。” 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话,还不如不听。 就这样,燕扶光和下面的朝臣互相拉扯,互相坚定自己的立场。 登基大典不断往后推,他不松口,朝臣们也不松口。 渐渐的,就连绿卿都听到了风声。 大雪纷飞的一天,燕扶光提前回府。 流哥儿背地里指着他父王对绿卿说:“他,凶!” 他去书房的时机不巧,正好遇到燕扶光发火,所以今天后半天,流哥儿都不得夹起尾巴做人,再不敢闹着要出去玩雪。 绿卿轻轻瞥燕扶光一眼,检查一遍流哥儿的手是不是热的,确定他身体没有不舒服,拍拍他的小屁股打发他:“去东厢房找姐姐玩,不许去闹哥哥们,待会儿晚饭的时辰到了,你带着他们来吃饭。” 流哥儿点点头,走出去两步又担忧地回头,人小鬼大地让绿卿附耳过来,他小声提醒:“小心。” 小心他凶凶的父王!他生气的时候可让人害怕了! 绿卿哭笑不得地亲一口他的脸蛋,“娘亲知道,你快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燕扶光卸下所有伪装,长叹一声把绿卿拉过来抱在怀里。 高大的男人坐在榻上,肩膀耷拉着,脸埋在绿卿身前,同时还要求:“抱抱我。” 可怜见儿的,在外面被人欺负了。 绿卿温柔地揽着他,逗孩子似的:“谁招惹我们殿下了啊?咱们不理他!” 眉眼间的疲惫和烦躁很轻易就被扫开,他低笑两声,不愿意把那点事情再拿来困扰她,他说:“政事繁杂,下面的人都不太老实,我有点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不然明儿不去了?”绿卿抚着他眼下的阴影,反正她亲眼看见的,自从回来后,燕扶光几乎没有一日是好好休息过的,这样下去不行。 “政事再多还有那么多大臣,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放宽心一点,下面的人也能做好。” 她发现燕扶光很追求完美,所以许多事情非得他亲自处理才能放心。 可那么多臣子,他们的职责不就是为他分忧,为百姓行事吗? 燕扶光沉沉应道:“好,明日不去了,谁来叫都不去。” 他闭上眼睛,双臂环着绿卿的腰,孩子似的咕哝:“雪下好大,今天我就早点回来了。” 绿卿捏捏他的耳垂,温声细语对他说:“政事不可能一下子就处理完,慢慢来,我希望你尽量顺心一点。” 她不强求皇后的位置,只要他身上的压力少一点,什么身份不重要。 而且她相信,她的殿下绝对不会亏待她。 “我听外面说,殿下和大臣们吵起来了?” 她这么说,很可能知道了什么。 燕扶光松开手,抬起头:“不必理会那些风言风语,那是我一直想给你的东西。” 纵使他从始至终只有绿卿,很多不知情的外人,还是不够尊重她。 大家议论她的身份,认为她不配成为他的皇后,燕扶光不甘心。 但绿卿不在意,她坐到燕扶光腿上,揽着他的肩膀,认真凝视他:“殿下,不当皇后我就不是你唯一的妻子了吗?” 燕扶光喉结滚动:“当然是。” 无论外界如何变化,他内心绝不会动摇。 绿卿舒然一笑:“那不就是了吗?他们之所以阻止,除了因为我的身份,还不相信殿下的真心。我们没必要和他们争执,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燕扶光嘴唇动了动,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抵在他唇上,继续道:“当皇后要贤良大度,我可做不到,贵妃就贵妃,我要牢牢把殿下拴住!” 反正他们之间没有别人,皇后和贵妃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359章 折中调和 燕扶光久久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理智告诉他确实没必要和文武百官争执,他把绿卿封为贵妃,两人后面几十年都互相陪伴,口头上的称呼并不重要。 但他就是不甘心。 绿卿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换做从前,她患得患失害怕一夕之间被他厌弃的时候,她肯定会想办法求得更高的位份,换取内心的一点安定。 但他们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燕扶光给予她的感情,深重得让绿卿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被温暖包裹,她不再害怕失去他,不再害怕并未到来的变故,她相信他也相信自己,不管她是不是他的皇后,他们的感情一如从前。 “皇后又如何?难不成我不当皇后,你就会娶一个女人当你的妻子?” 问出这个问题后,绿卿陷入了沉默。 她设身处地地想,自然希望不要因为她,给燕扶光增添许多扰人烦的事情,让他连喘息片刻都成为奢侈。 “而且,我不当皇后,不证明我做不了皇后可以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殿下,我一定会把后宫管理好,身为妻子,我可以为你分忧。” 她不是永远需要燕扶光冲在前面为她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她能承担起她的责任,不管作为母亲还是妻子。 燕扶光很是动容,他紧紧抱住绿卿。 大约过去半盏茶的时间,绿卿笑了笑,一口亲在他脸颊上:“别和他们争执了,等说通他们,我或许都不在这个世……” 掌心覆过来,她被瞪了一眼。 “胡说什么?”燕扶光用视线一寸寸描摹着她的脸,“熬死他们,谁也不能多嘴。” 绿卿忽地被他逗笑,靠在他肩上边笑边看着他。 “殿下,你听话,我不当皇后。” 什么都比不上他重要,那些人以为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争那个位置,他们错了。 但是,绿卿幽幽瞥向燕扶光,“那他们要是让你另娶她人为后呢?” 燕扶光亲亲她,哼笑一声:“我要立后他们不听,他们想要我立后我就听?想得倒是美!” 他不认可这样的歪理,决然不会依照他们的意思行事。 绿卿放心了:“那你说话算话,要是立了别人为后,那我就不当你的妻子了。” 她说得认真,燕扶光一定会明白她的底线。 绿卿心想,她小气地把他据为己有的样子,确实不适合当皇后。 燕扶光还是继续和朝臣们对抗。 一上朝,他基本上都冷着脸,别人很难看到他一个笑脸。 尤其提起立后一事时,宫殿的屋顶好似破了个洞,铺天盖地的冰雪冒着寒意往每个人身上侵袭。 还是那些人,家中有适龄的女子,急着往燕扶光身边送,同时打着为这个好为那个好的旗号,标榜自己的仁德忠心。 “国不可一日无主,后宫也一样啊!合宫上下,若没有个主人,岂不是要乱套了?!殿下,您三思啊!” 燕扶光冷冷道:“谁说没有?孤不是说了吗?孤的魏氏,可堪大任。” “不可不可啊!魏侧妃身份低微,还望殿下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呵,孤吩咐下去,你们一个个的不是都驳回了吗,还用得着孤收回?” 他这些天说话大多带着火气,众人习以为常却照旧害怕。 “立谁为后,既然你们说了算,不如你们来当这个皇上,让礼部改改流程,择日你们都登基了!” 他甩甩袖子,怒气冲冲地从早朝殿内离开。 燕轻舟和燕清淮互相看一眼,又慢慢移开视线。 很多臣子趁机来请他俩劝解燕扶光,一个个都是为燕扶光操心劳神得厉害的样子,真心得不得了。 “两位王爷,你们和殿下感情好,帮忙说两句话,让殿下放弃立魏侧妃为后!” 燕清淮哼哼两声:“魏侧妃哪里得罪你们了?再说你们现在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魏侧妃当然没有得罪我们,但就是身份配不上殿下。至于合适的人选,大燕上下有许多出身名门的闺秀,哪一个不是秀外慧中,堪为后宫表率?” 燕轻舟实事求是地发问:“你们说的这些人,合不合适全是你们自己的猜测,这些尚且还成不了定论,魏侧妃生的四儿一女可是实打实摆在大家眼前的。” 不说别的,能生孩子就已经是很大的功劳了。 很多人也懂这个道理,但他们坚持:“正是因为如此,咱们更需要一个家世好的皇后,毕竟魏侧妃的血脉没那么正统……” 燕清淮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血脉?我三哥的孩子,还要多正统?我们皇室里的人都没你那么看重血脉,你没事?” 熙和帝在世的时候,不管男女,至少都承认是燕家的人。 面前这人,拿血脉出来说话,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唔……我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殿下可以选一位各方面没有争议的皇后,为何偏偏要立魏侧妃为后?” 燕清淮不想搭理他,扭过身的时候嘟囔:“三哥说得对,皇上该让你们来当。” “不敢不敢!臣等万万不敢!” 燕轻舟看了会儿,突然发问:“登基大典选好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你们不着急?” “着急啊!但我们急没用,殿下心里憋着气,不愿意配合!” “那不如这样,我来劝三哥,但是你们互相都要退一步。” “王爷您请说。” “三哥可以不立魏侧妃为后,但你们也不能催促三哥立后。” 文官的脑子还是活泛,那人很快反应:“那不能一辈子不催?” 燕轻舟抱着手臂高深莫测道:“那就看你们如何与我三哥商量了,要是商量好了,大家皆大欢喜,商量不好,我看登基大典还得推。” 这已经比燕扶光半步不退让的态度好很多了。 “行!那就拜托王爷替我们走一趟,皇上要是松口,我们就马上商量多久可以不催促皇上立后!” 燕轻舟含笑点头,他总算完成了三哥交代下来的任务。 至于剩下的,一口气吃不成胖子,慢慢来。 第360章 拟定封号 双方各自退一步,这是燕轻舟的建议。 朝臣们相信他,让他去协商,他们等啊等,终于看见燕轻舟从书房出来。 韩修代表许多翘首以盼的臣子发问:“王爷,您和殿下商量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燕轻舟无奈摊手:“三哥不愿意。” 其实他根本没去燕扶光面前唠叨这些,完全按照燕扶光的意思,进去坐了一会儿,喝了盏茶吃了块流哥儿分给他的糕点,再装出苦口婆心一番却毫无作用的无奈出来应对这些人。 “大人们你们自己再想想办法,或者你们先商量一个确切的时间来,这样我才好去和三哥说啊!” 燕轻舟在帮燕扶光试探,他们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 对燕扶光来说,自然能拖越久越好,省得他们跟苍蝇似的在耳边一直烦人。 “好了,各位慢慢想,我得干活儿去了!” 燕轻舟一离开,剩下的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说悄悄话。 “殿下不是要守孝三年吗?咱们的时间定在殿下守孝结束就好了。” “那也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你以为殿下那么好说话?” “这……唉……不立后,不立后怎么可以?” 立不立后,燕扶光现在听绿卿的。 尽管让下面这帮人头疼,他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 过了几天,礼部一群人想了个法子,他们特意挑了好几个寓意极好的封号,想哄一哄燕扶光。 “殿下,臣等为魏侧妃想了好几个适合的封号,您不如先挑一挑?” 燕扶光淡淡扫一眼,宫里认定好的字无非就那几个,他收回视线,“当皇后要什么封号?” “……这……” “下去。” 就这样,他又把人撵走了,立后的决心很明显。 时间到了十二月,距离提前选好的好日子只剩下不到七天。 大臣们急得嘴上长了燎泡,燕扶光闲散地靠在椅子上品茶。 明白他想立绿卿为后的想法早晚落空,方进宝有意试探:“不知殿下会给魏主子一个什么样的封号?” 被问的人不说话,心情约莫是不怎么好。 善解人意的方进宝开解他:“左右您的后宫只会有魏主子一人,没有皇后之名,也有皇后之实。” 府里其他人是不会被带进宫的,燕扶光发话下去,愿意出府的就给一笔银子送出府去,爱去哪里去哪里,实在不想出去生活,今后就在府里养老。 他的后宫,只会住进绿卿一人。 良久,燕扶光懒懒掀开眼帘,“我知道。” 那方进宝就不明白了:“您在烦什么?” 道理明白,但就是不愿意接受吗? “与其和他们生气,您不如好好给魏主子选一个好的封号,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谁能插手呢?唠叨就唠叨,您心情好的时候不和他们计较,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正好拿他们出气,岂不是正正好?” 姜还是老的辣,方进宝眨着无辜的眼睛,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燕扶光很满意,他坐直身子,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清茶,润润嗓子说:“封号我早就想好了。” 方进宝闲着没事,就乐意八卦,他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字?可否让奴才瞧瞧?” 燕扶光提笔落下,写了个字——明。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按照他们殿下对魏侧妃的爱重,方进宝以为他会取“宸”或者“珍”这样的字。 虽然不理解,但方进宝本着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的原则,夸道:“看起来很好呢,光明清晰,魏侧妃就是这般纯粹的人,对殿下的心从来不掺杂其余的东西。” 燕扶光笑笑没解释。 府里,皑皑白雪给屋顶铺上一层柔软厚实的毯子。 屋里坐着绿卿和有些日子没见的林淑娴。 燕长风在家里养伤,她太无聊了就出来走走。 “齐王的伤怎么样了?” 林淑娴喝了一口绿卿特意吩咐人呈来的杏仁露,手绢优雅地擦拭嘴角的水渍,她露出一抹笑:“总算是好多了,再养养就能出门走动走动了,他成天在府里憋着,早就待不住了。” 卸下担子的燕长风浑身轻松,或许这是他伤势好转的原因之一。 不住在皇宫,不是皇上和皇后,对他们夫妻二人来说,就像回到了从前。 绿卿看着她的笑容,真心为她高兴:“你看起来开心很多。” 林淑娴弯唇笑笑:“在你面前我不用掩饰,我是真的很开心。” 陈妃没了,燕长风的情绪怎么着都会受影响,她在他面前总会克制些,体谅他一点。 可在绿卿这里,她开心了只管笑,不必顾虑其他。 自己的日子舒心了,林淑娴开始为绿卿担心。 她也听说了外面吵得不可开交的话题,心底自然是不认可的,“皇后之位,除了你还有谁可以当?你那么多孩子难不成白生了?” 她把自己当成绿卿的娘家人,甚至想到责问燕扶光。 “还有,他准备带多少人进宫?你们府上人不少,她们的位份可不能高了你去。” 林淑娴越说越着急,“要是我父亲还任职礼部尚书就好了……” 燕长风登基后,陈妃针对林家,林尚书趁机就从那潭浑水中脱身,而今在家养花喂鱼,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绿卿捏起一块糕点喂到她嘴边,笑道:“我这点小事怎能拿去麻烦尚书大人呢?姐姐,你不必为我操心,皇后之位他们认为我配不上,我也不想争,只要他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就好了。” “你真傻!”林淑娴恨铁不成钢地评价。 她早就看明白了,女人就该为自己着想,一心为男人好,说不定到头来闹笑话的是你! 但转而她叹了口气,依照文臣的想法,绿卿想当皇后,要说服那群人实在太难了。 “罢了,和那群迂腐至极的人你是永远说不通的,但你记住,凡事先为自己考虑,其他人都排在后面。安心过好你的,必要的话,什么都有我,你要记得找我,我一定乐意帮你。” 就像她之前在皇宫过得不快乐的时候,绿卿对她说过的话一样。 她们会是对方永远的倚靠。 第361章 儿子女儿 流哥儿和珂儿满了两岁,姐弟俩生辰就在十二月初,一家人早已为他们过了生辰。 两个孩子分明一样大,但珂儿看起来就比流哥儿稳重许多。 她脾气好,轻易不哭,最黏的人就是绿卿。 燕扶光和流哥儿打好关系的同时,很想和她培养父女感情,但每次都被珂儿礼貌地拒绝了。 他有点失落,晚上绿卿都快睡着了,还被他推醒倾诉:“珍珍,你觉得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绿卿睁开困倦的眼睛,把燕扶光的问题在心里又过了一遍。 “殿下,你没有做得不对。” 他进宫只带着流哥儿是因为珂儿没那么皮实,禁不住折腾。但是每次回来,燕扶光都会和珂儿说话,陪她玩耍的,根本没有冷落过他女儿。 真相只有一个,珂儿的性格可能就是这样。 “她看起来比流哥儿好说话,但是短时间很少会和人亲近,而且珂儿有点不太分得清别人的脸,殿下你发现没有?” 燕扶光默然:“好像是。” 有次梁非和他穿一样颜色的衣裳,珂儿就对着梁非喊了父王,吓得梁非手足无措。 还有聿哥儿和九哥儿,明明长得肉眼可见的不一样,珂儿有时候都会叫错。 所以,不是针对他? “那我要怎么做?之前她生下来,和我是最亲的,我怕她以后都不和我亲了,怎么办?” 五个孩子,就这么一个女儿,珂儿总归特殊一点,燕扶光和绿卿总会对她抱有更多耐心。 绿卿打了个秀气的哈欠,脸蛋往他暖呼呼的胸膛挤,闷闷道:“那你去抱珂儿来和我们睡,让她熟悉你的味道。” 燕扶光又迟疑了,他嗅着绿卿发顶的香味,慢吞吞说:“睡觉还是算了,男女有别。” 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绿卿瞪大了眼睛,瞌睡都没了,“她才两岁!现在就男女有别,以后见了是不是要绕道走?” 说着,她探出手摸上他的额头:“殿下,你该不是病了,都说胡话了。” “冷,放回来。”他抓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在她的凝视下不得已说出真实理由,“珂儿过来,你要抱着她睡,没我的位置了。” 他尝试过把珂儿放在最里面,但珂儿会哼哼唧唧往绿卿身边滚,绿卿挣开他闭着眼睛都会翻身去搂女儿。 “还是我抱着你,白天还有机会和珂儿相处。”他永远贪念她的温度,女儿和儿子往往在这个时候都要靠边。 绿卿拿他没办法,又想其他办法促进他和珂儿的感情。 小姑娘爱漂亮,早起会让娘亲给她梳好看的辫子,戴漂亮的花花。 今天绿卿不准备自己动手,牵着珂儿,把她送去燕扶光怀里。 “娘亲去叫哥哥们,让父王帮你。” 珂儿懂事地点头:“嗯!” 她眼睁睁看着娘亲离开,只好回头望向她貌似并不擅长扎小辫的父王。 燕扶光拿起梳子跃跃欲试:“想怎么梳?” 他以为梳头发不难,扎小辫也不难,戴漂亮的花花更不难。 一切只要能讨他女儿欢心的事,他都愿意尝试,愿意去学。 珂儿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哭哭唧唧,娘亲有事不在身边没关系,她情绪稳定地对着镜子指导燕扶光:“这样,然后,再这样……” 小手拎起头发给身后表情严肃认真的父王指导,说了两遍之后,她回头问:“父王,懂了吗?” 看起来也不难啊,燕扶光点头:“你坐好,父王试试。” 起码射箭、书法作画什么都不在话下的男人,拿起梳子就变得笨手笨脚,而且他还不敢用力,生怕扯痛了珂儿。 场面朝着没有预想过的方向发展,但父女俩都很有耐心。 “珂儿,是这样吗?” 小辫一边高一边低,花花也没有戴正,还有好多细碎的头发支楞着。 珂儿摇摇头:“不是哦。” “好,那父王再试一次。” “嗯!会,更好!” 在珂儿的暖心鼓励下,燕扶光花了半个时辰给她梳了一个很一般的小辫,珂儿看起来不是很满意。 不过她或许看出来她父王手艺有限,不再强求完美。 “好了,谢谢!” 她顶着没有往常好看的小辫跑去找娘亲,看起来倒是意料之外地开心。 绿卿蹲下,满眼笑意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夸道:“好可爱呀,今天父王梳的小辫很适合珂儿,他第一次梳小辫就梳得很好了,以后会更好的!” 第一次?珂儿没忍住蹦跶了一下,她也觉得今天的辫子好可爱! 流哥儿在一边看了一会儿,沉默得很异常。 就在绿卿牵着珂儿,大家准备一起去餐桌前用早膳的时候,流哥儿扯住燕扶光的衣袍,径直提出他的要求:“我也要!” “嗯?要什么?”燕扶光疑惑。 绿卿听见也转过头来。 流哥儿并拢五指,点了点珂儿,又往自己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这个!” 燕扶光笑了:“你也要梳小辫,戴花花?” 流哥儿一本正经:“要!” 九哥儿站在后面劝他:“我们是男孩儿。” 但流哥儿很坚持:“好看!” 才不管男孩儿女孩儿,好看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拥有!他就是要! 燕扶光服了他,也懒得和他解释,既然要梳小辫戴花,他给他就是。 绿卿忍笑看着燕扶光给流哥儿梳了和珂儿一样的小辫,又挑了几朵粉红粉红的绢花给他戴在头上。 到底是年纪还小,唇红齿白的流哥儿这么一收拾,其实和女孩子差不多。 珂儿认真点头,认可流哥儿的美貌:“好看!” 流哥儿得意一笑,哒哒跑到珂儿身边,“好看!” 燕扶光站在绿卿身边,忽然对她说:“当初要是生的双胎女儿好像也不错?” 绿卿笑他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双胎女儿的话,就会和聿哥儿、九哥儿一样。” “怎么讲?” “他俩什么都要一样的,殿下你还没领教过吗?珂儿和流哥儿一男一女还好些,我们跟着轻松多了。” 哪儿像那俩小家伙,衣食住行一旦有什么不一样,很有可能就闹起来。 燕扶光听懂了,想到之前的玉佩事件,深以为绿卿说的没有一句话是夸张的。 第362章 吵吵闹闹 聿哥儿和九哥儿的感情很复杂,至少在绿卿和燕扶光看来是这样。 双胎兄弟,感情好的时候穿一条裤子都嫌不够亲近,闹了矛盾的时候能对对方大打出手。 之前的玉佩事件是个典型的例子,最近他俩又折腾出了不一样的幺蛾子。 症结出在流哥儿和珂儿身上,他们俩争论的是:弟弟妹妹更喜欢他们中的谁? 这个问题在绿卿看来那是无聊又无理,偏生他俩吵得很欢。 聿哥儿说:“珂儿和流哥儿都喜欢我,早上珂儿叫我哥哥,没叫你!” 九哥儿说:“那是因为你起得比我早,我起来的时候珂儿对我笑了!” 听到哥哥们说起自己的名字,珂儿茫然地抬头。 绿卿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乖乖喝牛乳,别搭理他们,他们天天吵架,习惯就好。” 一开始她担心聿哥儿和九哥儿吵吵闹闹、你打我我打你,会影响感情。可时间一长,她就不担心了。 一是因为他俩吵架打架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打出血就好了。而是因为绿卿真的没那么多精力管,好多时候她都被吵得头疼,耳朵里一直嗡嗡嗡地响。 总之,她真的感受到了儿子多的坏处,这就更显得珂儿珍贵。 “别怕,哥哥们闹着玩的。” 珂儿舔一舔嘴唇上白白的一圈牛乳,乖巧点头:“好!” 她果真不去听两个哥哥在说什么,对着娘亲笑笑,软乎乎的小脸蛋带着薄红,看起来又嫩又软。 绿卿亲亲她:“乖宝宝,娘亲陪你玩一会儿小珠子,你给娘亲穿一串珠子好不好?” 没事儿的时候娘俩就喜欢折腾这些,有绿卿时时刻刻看着,也不怕珂儿误将珠子吞进肚子里。 可以做喜欢的事情,她更开心了,拉着娘亲的手晃一晃,蹦蹦跳跳地往榻上去。 知道她俩喜欢五颜六色的宝石,燕扶光搜罗了一大盒子。 把盒子摆在桌上,珂儿挑选她认为好看的颜色,一一递给绿卿,穿进绳子里。 绿卿一边陪珂儿,一边竖起耳朵听那哥俩争吵。 早就习以为常的澜哥儿选择远离战场,回到书房用功努力。 不明所以心大得不行的流哥儿还坐在他俩中间,晃着小脚捧着一张比他脸还大的饼哼哧哼哧地啃。 左边是他二哥,右边是他三哥,两个哥哥隔着他吵得很认真。 珂儿不在,话题对象成功转移到最近的人身上。 聿哥儿说:“流哥儿和我是最好的,他喜欢听我念书!” 九哥儿冷笑:“得了,是因为听你念书能睡得更快,他和我一样,不爱读书,我俩才是一路的!” 流哥儿仍旧啃他的大饼,唧唧好好吃,哥哥们好像在说我?说我什么呢?不重要不重要,把饼饼啃完填饱肚子最重要! 左边的二哥被激怒,声音更大了:“不喜欢读书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情吗?你觉得你和流哥儿是一路的,那谁不是和你一路的?说我还是说大哥哥?那我和大哥哥一路,他就不是你的哥哥!” 右边的三哥同样很生气:“大哥哥不是你一个人的!” “流哥儿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弟弟!” 他俩吵就吵,口水唾沫横飞,其中几滴不小心飞溅到了流哥儿的饼上。 他终于不再埋头啃大饼。 愣愣地对着沾了唾沫的大饼瞅了瞅,流哥儿很伤心。他虽然对吃的不挑剔,但也别这样? “娘亲——!”你快来给我做主啊!饼饼吃不下了! 绿卿听到流哥儿的呼喊,身形一顿,默念着:“听不到听不到……” “娘亲!!!” 流哥儿太难过了,继续扯着嗓子喊。 聿哥儿终于停下进宫,抽空关心一下他的亲弟弟:“怎么了?叫娘亲干什么?” 九哥儿以为他吃多了肚子疼,一把扯过他手中已经咽不下去的大饼,“都说了不能吃太多,别吃了!” 流哥儿左瞧瞧右看看,哇的一声嚎出来。 是他小时候那套,光打雷不下雨。 绿卿被迫来到乱七八糟的现场,她呼出一口气,沉声问:“怎么了?哭什么?” 流哥儿委屈巴巴地捧着饼,告状说:“他们,呸呸!” 吵就吵,往他吃的东西上面喷口水是什么道理?在这个问题面前,即使两个人是他很喜欢的哥哥,流哥儿也很难忍受。 绿卿哭笑不得,给流哥儿把小花脸擦干净,看着他啃了大半的饼,说:“吃饱了的,剩下这些不吃了,放心跟娘亲过去和姐姐玩。” 流哥儿对着手指,眼珠子转来转去不肯离开。 他的冤情还没有得到公正判决,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以后再威胁到他入口的食物怎么办? 绿卿看出来了,她把流哥儿推到聿哥儿面前说:“你不喜欢的事情就大胆说出来,只要不是无理取闹,就算是哥哥也不能随便欺负你。” 流哥儿瞬间有了底气,他挺起小胸膛,哼哼两声,狐假虎威地要求:“道歉!” 聿哥儿和九哥儿已经明白过来,他们伤害了流哥儿的大饼,间接伤害到了流哥儿。 在流哥儿的心里,食物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尤其是他手中的食物。 “对不起,哥哥们下次会注意的。” 流哥儿大度原谅他们,扭过身牵起绿卿的手,回应他俩之前的争论,“和,娘亲,最好!” 他也不明白哥哥们吵什么,或者说吵赢了能得到什么? 真是令人费解。 机灵的流哥儿不在这个修罗场站队,他是和娘亲一边的! 吵着吵着,饭桌上只剩下聿哥儿和九哥儿,兄弟姐妹们谁也不掺和进来。 他俩互相干瞪眼,嘴巴张张合合半晌没说出半句话。 燕扶光从门外进来,补刀说:“吵吵,家都给你们吵散。” 他也主持不了这个公道,于是去到榻上抱起珂儿。 “真好看,我们珂儿眼光真好!” 被夸得喜滋滋的珂儿脸颊红扑扑,她认认真真挑了一会儿,选出五颜六色的宝石,一颗颗按照顺序交给绿卿串起来,并交代:“给父王!” 绿卿迎着燕扶光喜滋滋的眼神,打趣他说:“这个颜色殿下喜欢吗?” “喜欢,珂儿挑的,珍珍串的,我当然喜欢。” 他是真喜欢,串好立马就带上了,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有人多看了几眼他手腕上与他有几分违和的手串,他还特意给人说明:“小公主和她娘亲给我串的。” 都这么说了,人家还能作什么反应? 无非讪笑着夸赞:“难怪那么好看!” 燕扶光暗爽,就是这么好看! 第363章 离开留下 不日燕扶光便会登基,府中大多数人选择离开,唯有少数几个找不到去处,选择留在府里养老。 陈清姿是一定会离开的,事先她就给绿卿说过。 绿卿的意思是让她等到来年开春天气好了再出发,没想到陈清姿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冰天雪地的,你去哪里路都不好走。”她来到邀月院时,陈清姿的行李都已经准备好了。 院子里不属于陈清姿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带走,陈家给她的陪嫁,府里给添置的物件,全部都摆在原处。 “早晚都要离开,我不想住在这里了。”陈清姿早就打算好了,“我先出去住在客栈里,等春天了再出发。放心,你想见我,这段时间随时都可以去找我。” 绿卿不再劝说,她或许理解陈清姿的心情,就像林淑娴和燕长风一样,恨不得立刻离开让他们深感束缚的地方。 她有孩子,有燕扶光,府里就相当于她的家。 可陈清姿不是,不仅不是,她还站在一旁亲眼见证了他们一家的幸福,这对她来说,一开始是残忍的。 “那你该收拾的东西全都收拾好了吗?”绿卿担心她在外面过得不好,把陈家所有给她陪嫁的商铺银票找出来,又从府上的置产里分了她一些,“别什么都不要,该是你的就拿着,亏欠你那么多年的时间,这些东西根本弥补不了。” 陈清姿自从进府,这个府上大事小事她基本都在操心,燕扶光也说过,陈清姿离开的时候会给她补偿。 一大摞银票和铺面地契,全部交给陈清姿。 “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也希望能经常见见你,你要经常给我写信。” 陈清姿好笑地捏捏绿卿的脸:“都当娘亲的人了,还爱掉眼泪?你担心什么,担心我出去一辈子都不回来见你了?你也知道我孤身一人,只有你一个妹妹,自然不会和你断了联系。” 她好笑地翻了翻绿卿给她的铺子,基本都是在京城,是真怕她不回来了。 “这些我都收下,我会把铺子经营好,挣很多很多银子给你用!” 绿卿搂住她:“姐姐真好!” 陈清姿隔天就要走,绿卿索性不回锦箨院,在邀月院住下了。 燕扶光回到院子,只看见澜哥儿耐心陪着珂儿和流哥儿玩耍,聿哥儿和九哥儿各自在软榻两侧生对方的闷气。 “你们娘亲呢?”他抄起珂儿问。 珂儿咯咯笑,扑腾着两条小短腿要下去。 澜哥儿抱住妹妹,回答父王:“去邀月院了,说是今晚不回来,让您带着弟弟妹妹睡。” 燕扶光知道陈清姿要离开了,绿卿肯定舍不得她。 “好,我知道了。” 坐到榻上,珂儿和流哥儿坐在他两条腿上,澜哥儿笑眯眯挪到他身后给他捏肩。 “好儿子。”燕扶光眯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悄声问澜哥儿,“那俩还没和好?” 澜哥儿说悄悄话:“没呢,早晨去学堂,桌子都分开了。” 黏糊起来的时候坐一张书桌都嫌远,这下好了,两个都恨不得自己坐到门外去。 没有必要就不会插手,燕扶光点点头,叫澜哥儿:“别管他们,自己会好。” 澜哥儿已经很有经验了,他该做什么做什么,对弟弟们闹别扭的事习以为常。 才说了两句话,流哥儿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喊:“饿了!” 燕扶光拍拍他的大腿,“穿鞋去用膳。” 流哥儿行动力在这个时候就没有掉过链子,自己不敢下榻就朝大哥哥伸出求救的双手,然后再亲亲人家的脸,哄人家给他穿鞋。 澜哥儿笑着给他干完活儿,想牵着他,流哥儿头也不回跑出去好远,直冲饭桌而去。 陈清姿先离开,后来断断续续有其他人离开。 屈冬儿和郭舒兰两个互相陪伴,她们选择就在府里,过逍遥闲散的日子。 “我们没家,就算出去也找不到去处,留在府里每天好吃好喝的,过得挺舒心的。” 屈冬儿说着,心里还想,燕扶光到时候一进宫,府里没有他,她们的心情只会更加顺畅,简直妙不可言。 “请你一定要给我们留下两个做饭好吃的厨子!” 这是她唯一的要求。 绿卿没有不答应的,“厨子全部都留下,你们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递消息,别担心,住在这里很安全。” 有人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有人喜欢安稳舒心的日子,二者只是个人的选择,没有任何高低贵贱之分。 屈冬儿原本还担心府里的主子离开,生活条件就会急转直下,没想到还有这么好的待遇! 她安心了,“侧妃你尽管去,我会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东西都守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随时回来!” 一想到今后可以留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不必再承受那么大的压力,她的心情就十分美妙。 后院的人,除了离开和留下,也有想跟着进宫的,但燕扶光早前就发话,掐灭了这些人的心思。 所以偌大的太子府,今后留下来的人很少,大多得不到进宫,就拿了好处离开。 屈冬儿和郭舒兰是例外。 她们既不想进宫又不想离开,只想在这个已经熟悉的地方混吃等死,安享晚年。 绿卿把她们安排好,门房那里来报,说是季夫人来了。 寄琴提醒:“应当是为了季侍妾来的。” 季明珠几乎在府中销声匿迹,自打被送去北面荒凉的院子囚禁,绿卿很少再听见她的名字。 而今府中该走的走该留的留,要不是今儿季夫人出现,她都快彻底把人给忘了。 “让她进来,我去见见她。” 季明珠的去向,或许就是季夫人的来意。 一路上,绿卿猜测,她这一趟是想把季明珠带回家,还是另有所图? 等在花厅的季夫人坐立不安,一见到绿卿就笑开了花,行礼问安一样不落。 寒暄两句后,绿卿询问她来意。 季夫人拧着手绢,小声试探:“不知可否让我见一见她?” 她已经许久没见过女儿,绿卿想了想没阻止,吩咐下人:“带季夫人去一趟。” 荒凉破败的院子里,瘦得没有人形的季明珠哈出一口白气,扯出一个笑。 第364章 先斩后奏 季夫人在没有见到季明珠之前,不敢轻易给她这个女儿做决定。 纵使季巡强硬要求她把女儿接回家,不许她留在府中或者要求进宫,季夫人也没有立马答应。 她心疼女儿,许多次做梦梦见女儿死在这荒凉的院子里,身边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 “明珠!”季夫人踏进如室外一样冰冷的屋子,望着侧躺在榻上没多少生气的季明珠,眼泪倏地掉下来。 “娘亲来了,娘亲来了……”她颤抖着双手抱住骨瘦嶙峋的人,喃喃着,“你爹爹让我来接你回家,明珠,你和娘亲回家好不好?” 燕扶光身份越来越高,季夫人一方面不甘心,一方面认清现实。 季明珠进不了宫,留在府里更是没有地位,还不如带她回家,他们夫妇俩还把她当掌上明珠。 可是季夫人心底隐隐有猜测,季明珠比她更不甘心。 她这个女儿她最清楚,不得目的誓不罢休,她在府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再让她看着那俩人琴瑟和鸣,她肯定受不了。但你让她放下从前的一切,自己活自己的,也好像不太现实。 沉寂那么长时间,季明珠想尽办法和季夫人联系,出了好多次主意,包括今年绿卿从西北回京路上,她都想让季夫人派人去刺杀。 季夫人不敢真正触怒季巡,没这么做。 “你爹爹不忍心看你在这里受苦,加上太子殿下松口可以放你们这些人出府,明珠,你听娘亲的,和娘亲回家,以后娘亲和爹爹再为你寻个好夫婿,你今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本来季夫人和季明珠一样仇视绿卿,可她背后的燕扶光,谁也惹不起。 季巡不止一次警告过她,不要试图挑战那位的底线,不然说不定整个季家也要被连累。 季夫人说了那么久,季明珠总算有点反应了。 她眼神木讷地看着面前的娘亲,嗓音干涩嘶哑:“那我这些年算什么?凭什么他说什么都没发生就真的没发生,我被他耽搁的这些年怎么算?还有那个贱人,凭什么她过得比我好?” 本以为时间会让季明珠想明白很多事情,但现在看来,好像事与愿违。 她的恨意一点没有减少,内心的不忿快要冲破躯体的束缚。 季夫人有些不敢认她了。 “那你想怎么做?” 她问这话的时候嗓音都在颤抖,生怕季明珠有什么异想天开的想法,葬送自己的姓名。 可季明珠却意外地说:“娘亲,我要回家。” 她也明白,燕扶光不可能带她进宫。那么与其留在府里等死,不如回家韬光养晦,她一定会等到报复那两个人的机会! 季夫人不知她内心的想法,单纯因为女儿要求回家欣喜过望:“这就对了!跟娘亲回家,娘亲和爹爹疼你!” 她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我这就去找魏侧妃说!我这就去找她!” 绿卿当然没有阻止,季明珠留在府里说实话她不是很放心,带进宫更不可能,能回到她自己的家里,有季夫人和季巡管着,再好不过。 今后她们就是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了,从前的恩怨纠葛可以告一段落了。 绿卿立马安排人:“去帮季侍妾收拾行李。” 季夫人带着人去帮忙,不一会儿就带着季明珠离开了。 燕扶光这里,他坚持不懈和那些臣子们对抗。 就算最后的结果达不到他的预期,他也要尽自己全部努力让这些人不好过。 韩修代表文官来提醒他:“殿下,三日后就是登基大典了。” 燕扶光提起朱笔,淡淡睨他一眼,“嗯”了一声,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真是心累,有这么一位脾气大的主子,他们下面的人日子不好过。 “魏侧妃……” 难不成这位真的不立魏侧妃为后就连皇帝也不当了? 一定不能这么做,韩修苦口婆心道:“殿下您要是为了魏侧妃着想,更要出席登基大典,否则世人不会怪罪在您身上,但一定会牵连魏侧妃。” 燕扶光这才抬眼看他。 “知道您对于立后之事颇有微词,但臣等愿意给您几年的时间,这期间不会再劝您立后。” 燕扶光执笔的手一顿,轻哼一声:“不立后但是要选妃?” 他最清楚这些老狐狸不过了,全是心眼。 韩修一噎:“选妃之事,在您孝期内也不会重提,您尽管放心。” 选妃立后,一切等孝期结束再说。 燕扶光又冷哼了一下,但意外的是他没再说什么。 韩修呼出一口气,擦擦额角冒出来的细汗,很有先见之明地问:“您要立魏侧妃为贵妃的话,封妃大典是不是要吩咐礼部着手准备了?” 好歹是贵妃,合宫上下目前就这么一位,碍于燕扶光的退步,他们下面的不介意把封妃大典办得隆重些。 韩修以为他们一等人已经足够善解人意了,没想到燕扶光还是个喜欢得寸进尺的主。 他语出惊人道:“封妃大典就在三天后,和登基大典一起。” 韩修当场石化:“……” 不是,这么大的消息,他现在才被告知? 怀着最后一点期冀,他小心翼翼询问:“您什么时候决定的?告知下面的官员了吗?此时准备的话来不及?殿下,要不算了……” 说再多也无用,这是燕扶光思来想去最后拍板决定的结果。 说实话,他并不很满意,不仅不满意封妃大典,还不满意韩修的反应。 “三日确实很赶,要不挪一挪,你们好好准备一场封后大典?” “这……” 两相对比,封妃大典和登基大典定在同一天貌似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燕扶光觑他一眼,嫌弃地打发:“下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之前已经吩咐过礼部了,你帮我去盯着,敢有一丝一毫的敷衍,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他最近脾气大得不得了,动不动对各位臣子脖子上的脑袋发出警告。 韩修躬身道:“是,臣领命,这就下去办。” 等他下去一问,才知道燕扶光背着他们所有人,已经把封妃大典安排妥当了。 根本没给他们说不的权利。 第365章 家世命运 燕扶光的要求很让人为难,有的人据说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整宿都没睡着。 梦笔斋里,韩修的好大儿韩良说:“我爹昨天可能被我娘亲骂了,没见他出来用晚膳。” 其实真实原因是他被燕扶光打得措手不及,没有吃饭的心情,提防着燕扶光在登基大典前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澜哥儿没见过他父王作气不吃饭的样子,倒是在聿哥儿和九哥儿身上经常看见,于是他发问:“你爹爹这么不经骂的吗?” 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呢?礼部侍郎韩大人不是朝中人人称赞的谦谦君子吗?难道说君子也会有幼稚的一面? 骠骑将军李宽的儿子李昭嚼着肉干不忘煽风点火:“就是就是,说两句又怎么了?我娘一般都是直接动手,懒得说我爹。” 他们家,一个比一个暴力,他娘亲打他爹爹,他爹爹就来打他。 受苦受难的都是他一个小孩子,有时候李昭不得不怀疑,他俩就是做戏,真实目的是揍孩子。 所以他这么给韩良说:“你可别中了他们的圈套!一顿不吃饿不坏,你多管闲事说不定遭殃的是你自己!” “昭哥儿的经验之谈。”澜哥儿翘起唇角,那抹小弧度与燕扶光极为相似,“不过韩大人与丽大人不一样,良哥儿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爹爹。” 至少关心一下老父亲,不会像昭哥儿一样挨打。 韩良若有所思地颔首,紧接着转动他聪明的脑袋瓜猜想:“或许是因为之前吵得很厉害的立后的事?” “立后?”梁化的爹爹是国子监祭酒,他爹爹虽然人在国子监,但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因此他也知道些关于朝廷上下议论纷纷的立后之事,“立后不就是太子想立澜哥儿的娘亲当皇后,但是大人们不允许嘛?” 韩良忽然很心虚地瞥了一眼澜哥儿,他想起来了,反对立后的人中,就有他爹爹。 几年兄弟情,迎来了第一个考验,他举起小手义正言辞地说:“澜哥儿,我不关心他了!他睡不着就睡不着,不吃饭就不吃饭,我不会管他的!” 他爹爹说过,因为澜哥儿娘亲的身份不适合当皇后,所以他必须和其他文官站在一起,反对立后。 韩良懵懵懂懂的,他或许不明白皇后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那人是好兄弟的娘亲,那个总是很温柔的魏侧妃常常给他们准备好吃的好喝的,精心招待他们,过年过节还有他们生辰,从没少过一次礼。 他爹爹让他在兄弟面前变得里外不是人。 李昭和梁化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李昭掰着手指头,余光瞥着韩良的表情,小声说:“你爹爹为什么不同意?他又不是皇上。” 梁化懂事些,他分析说:“因为从古至今,皇后都出自世家大族,不是澜哥儿的娘亲不好,是很多人他们要为自己的利益争取。” 朝廷内外,姻亲是很强韧的一条纽带,所以那么多皇帝后宫佳丽三千。 不只是因为好色,更多因为可以利用这些后宫的女人掣肘朝臣,平衡各方势力。 “澜哥儿的父王娘亲感情好,但是我爹爹说天家夫妻,感情不重要。” 梁化说得很有道理,韩良像找到了救星。 他着急解释:“就是这样!我爹爹不是不想帮助澜哥儿的父王和娘亲,是他不可以!” 他们仨着急得不行,澜哥儿一个个把他们摁住坐在椅子上。 “我明白的,我父王已经给我说过了,不怪你们更不怪你们的爹爹。” 即使娘亲不能当皇后,父王也说了,他不会立其他人为后,更不会有其他妃子。 他们一家七口,多一个不要,少一个不行。 澜哥儿不相信别人,他相信自己的父王和娘亲。 包括绿卿也给他说过,当不当皇后不影响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不要因为朝廷上的风浪有所波动。 “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因为这些事情怪罪你们呢?” 韩良狠狠松了口气,他下学回家的时候,韩修正好下值回来。 他什么都不说,坐在他爹爹对面,直勾勾盯着人看。 韩修挑一挑眉,吹吹茶汤,轻轻嘬一口,问他:“学傻了?” 韩良摇摇头,那倒不至于,他读书方面的成绩比不过梁化和澜哥儿,但总比李昭好一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孩子,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不会给自己很大的压力,不至于下死力气读书,把自己学傻。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 韩良鼓起脸,一本正经地说:“爹爹,家世不好的人一辈子就不能翻身了吗?我们今后的命运,难道都是家世决定的吗?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读书了?” 儿子七岁,居然就和他讨论起家世和命运的话题了? 韩修的重点是偏的:“当初太子殿下挑中你去和大公子读书真是祖上显灵,要是听你娘亲的,你现在恐怕只会在树底下数蚂蚁。” 韩良:“……请爹爹回答我的问题。” 韩修又让他重复一遍,这才拧眉问:“你听说了什么?” 韩良不再委婉,他道:“你们瞧不上澜哥儿娘亲的身世,但是又不敢得罪澜哥儿的父王。” 小孩儿看问题很多时候真的很一针见血,韩修这颗心啊,被他儿子说得快碎了。 “你们就是欺负人。”韩良耷拉着小肩膀,咕哝说,“澜哥儿的娘亲真的很好,我们在那里读书的每个人都很喜欢她,但是你们只看得见澜哥儿的父王。” “明明是两个人生的孩子,澜哥儿这么好,但好多人都说他像太子殿下才这么优秀,他们都不知道,澜哥儿其实和他娘亲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多,魏侧妃对澜哥儿无微不至却又不束缚他,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娘亲。” 韩修默然片刻,他承认,他们对女子存在天然的偏见。 但是这种偏见短时间是无法消除的,或许很久很久,偏见依然存在。 他摸着韩良的小脑袋说:“你也说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娘亲,但是良哥儿,合格的娘亲不等于合格的皇后,国家是更重要的。” 韩良抿着小嘴不说话,他不认为是这样。 第366章 登基封妃 燕扶光说起封妃大典的安排。 “我们一起,珍珍,有你在我身边,我心底总归更踏实一点。” 越往上走,身边剩下的人越少。权力欲望被满足,在乎的人却一个个远离,那样有什么意思? 他不想成为熙和帝那样的皇帝,周围没剩下一个真心的人。 未免太可悲,燕扶光不想让自己沦落到如此境地,他会承担起身为皇帝的责任,但不会因为任何条件,放弃他们的家。 “你放心,我们不会变,永远都不会。” 绿卿歪过身子,靠在他肩头,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殿下,你什么都不必怕,我们一直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能感受到他的忐忑,他害怕的不是当不好皇帝,而是怕当了皇帝后忽视家人,害怕某些东西在悄无声息之间默默变化。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 绿卿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她半真半假地看他一眼,说:“但是万一什么时候你不需要我了,我会离开。” 她不质疑他的真心,同时也承认感情的瞬息万变。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绿卿不会甘心困在那座牢笼,即使鱼死网破,她也一定会重获自由。 燕扶光捏住她的下巴,眼眸凌厉:“万不会有那一天,相信我。” “相信啊,怎么会不相信?”绿卿抱住他的手臂娇笑说,“我最相信的人就是殿下啊,你感受不到吗?” 自然感受得到,她看向他的眼睛里,一直全部是他。 燕扶光心落了一点,想到登基后就要住在皇宫,即将离开锦箨院,离开他们一家七口住了很久的家,他左右看了看,亲亲绿卿的额头问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早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了,现下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进宫后我们住在哪儿?”绿卿拨弄着他腰间玉佩上挂着的流苏,提议说,“澜哥儿年纪大了,再和我们一起住不合适,让他单独住?” 燕扶光也是这个意思,不止澜哥儿,还有聿哥儿和九哥儿,趁着这次搬家,他准备把这俩小家伙也从绿卿身边隔开。 “三兄弟的住处挨着,方便互相串门,珂儿和流哥儿先和你住一段时间,等他们大点也把他们挪走。” 他计划得很好,把小崽子们挪走,绿卿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日子就这样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到来。 登基大典这天,漫天飞雪洋洋洒洒而下。 燕扶光先祭祀了天地宗社,之后穿着象征皇权的礼服端坐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贺。 他就这样牵着绿卿一步步走上高位,殿内殿外所有朝臣跪地参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燕扶光将绿卿的手握得很紧。 一系列流程走下来,他很少将她松开,朝臣们看了欲言又止,却碍于燕扶光臭脾气不敢多言。 不仅如此,两个人站在上面,他们也不好只给燕扶光行礼。 于是韩修带头,朝臣们又拜:“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韩修特意观察了一下燕扶光的表情,果然这位主子脸色好很多。 拜完了皇上和贵妃,韩修宣读诏书,昭告天下。 如此,燕扶光的登基大典算是把流程走完了。 但是绿卿的封妃大典还没结束。 燕扶光亲自去祭告太庙,然后命人取来金册金宝金印放在大殿。 他亲手将其交与绿卿。 如此一通下来,一天都快结束了。 风雪交加天色很早就暗下来,沐浴更衣把厚重的礼服换下来,两个人才有时间坐在桌子前吃点东西填肚子。 绿卿住在朝阳宫,这里面积很大,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全是燕扶光按照她的喜好命人布置的。 他喂她吃了小半块糕点,擦去不小心沾到她唇上的碎屑,满眼喜意地看着她:“我每天都会回来,咱们还和在府里的时候一样,你要是嫌无聊了,就叫几个说得上话的进宫陪你说话,或者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绿卿对于住进皇宫没什么感觉,反正身边都是这么些人,今后这里也是他们的家。 “你去忙你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我要是无聊了会自己找乐子。” 绿卿低头喝了一口甜汤,抬头说:“我想请燕秋回京一趟,我之前答应她的。” “可以,你做主就是。” 孩子们没过来,今晚燕扶光只想和绿卿单独相处。 他看着窗外又厚又白的雪,感叹道:“我们一起过了几个年了?” “第八个。” 绿卿也没想到时间会过得这么快,八年时间,她从十八岁到了二十六岁,孩子生了五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人成了她的枕边人。 “燕照临。”望着浓浓夜色中显眼的白,她轻声开口,“以后我们每次过年都还要一起。” 一直到他们的头发变得和雪一样白。 燕扶光拥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嗓音低沉:“会的。去年那么危险,你都义无反顾去西北找我,我们每一次过年都没分开过,以后也不会。” 吱呀—— 宫人见两位主子用好了饭食,轻手轻脚收拾餐具离开,厚重的大门即使力道很轻也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发出一声轻响。 惆怅的思绪被拉回,燕扶光含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给你选‘明’这个封号吗?” 绿卿笑着不说话。 他轻笑出声:“你知道了,是不是?” 绿卿傲娇道:“好歹我也读过书了,我不能给阮夫子丢脸不是?” “啧,我还以为你得问问我呢。”他装作很遗憾,其实内心是很开心的,大概因为他想让她知道的她都明白? 绿卿笑倒在他怀里,“知道你的表字,再猜明字的含义又有何难?” 他表字照临,取自《尚书》:经天纬地曰文,照临四方曰明。 明,照也。 她不是皇后,却是他今生唯一的妻子。 燕扶光眼眸温柔地凝视着她,看她澄澈清亮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他道:“你我夫妻一体,息息相关。” 他已经不可能与她分离。 第367章 束缚与自由 白茫茫一片无限翻涌蔓延的草场上。 仁钦啃着刚煮好的羊肉对燕秋说:“大舅子好像登基了,但是你三嫂不是皇后。” “什么?”燕秋拿着一把小刀片肉,听了仁钦的话,她想带刀回京问罪。 看她拿刀那架势,仁钦不敢招惹,放下也羊肉夺过小刀,“我来我来,你喝点奶茶清醒清醒。” 燕秋皱着眉:“才几个月时间,就见异思迁了?”说着,她狠狠刮了一眼仁钦,“男人果然不是好东西!” 一想到绿卿跋山涉水来到西北,人因为燕扶光的死讯悲伤至极说不出话,她脑袋里就一阵阵冒火。 “孩子生了五个,皇后的位置便宜了别人?”越想越不忿,燕秋奶茶都喝不下去,“要不我回京把她悄悄带走?你找个老实人,让她以后就在这里生活,正好我很喜欢她。” 仁钦不爽,撂下刀子,“你喜欢她?还找什么男人,干脆你俩过就好了!” 最爱拈酸吃醋的男人,燕秋这会儿不乐意配合他,翻了个白眼说:“那多谢你成全?我们俩过就我们俩过,你别说,想想那日子还挺舒心的不是?” 仁钦气上头来反而冷静了,他冲着燕秋冷笑,打击他:“你没看出来吗?人家的一颗心全长在你三哥身上,你算什么?我就不信她乐意和你过!” “不关你的事!” 两口子吵着吵着差点把话题都带歪了,还好燕秋及时制止。 她伸出一只手抵在仁钦嘴边,瞪着眼睛:“别扯这些,既然三嫂不是皇后,那你给我说说皇后是谁?我倒是要看看他选的是多了不起的女人!” 枉她看好他们小两口,才多少时间,就不复从前了? 但是这肯定不是绿卿的错,她对燕扶光的情谊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看得明白。 仁钦推开她的手,大手在她后背给她顺气:“没没没,我没说完你着急什么?” 他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燕秋:“还好你俩都是女的,我很多时候都觉得你看她比看我顺眼多了。” 绿卿要是个男人,燕秋保证一脚蹬了他,另觅新欢。 不过挫败归挫败,该说清楚的还是要说清楚,免得造成误会。 “她确实不是皇后,但她是贵妃。”仁钦很多时候,尤其在燕秋面前,脑子时不时会抽一下。 就像现在,他一直没有切入正题,“我听苏渊说你们那里,当贵妃都好像已经很不得了了?证明这个女人很得男人的宠爱。” 燕秋一把推开他:“到底能不能说了?” “说说说说说。”他及时扯住作势要离开的燕秋,“我听说她确实不是皇后,只不过宫里也没有皇后,妃子都好像只有她一个。” 这就奇怪了,燕秋沉默半晌,问他:“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我就猜到你好奇!”仁钦得意洋洋地打了个响指,身后要是有尾巴的话一定翘到了天上,“我派人去打听了,据说是因为你三嫂出身不好,你们那里的迂腐书生们觉得配不上你三哥,想给他配个家世显赫的!” 一听说是这个原因,燕秋蔫儿了。 她都差点忘记了,绿卿出身不好,当宠妃的时候大家羡慕她身上的宠爱,可轮到皇后的位置,好些人肯定觉得她配不上。 仁钦扭曲着面庞,他很不理解:“当皇帝这么窝囊的吗?娶个媳妇都要下面的人同意?” 燕秋烦躁地回他:“不然呢?你真的以为当皇帝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下面那些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什么事不顺意了,他们就能在里面使劲搅和。” 有的人还不敢光明正大动他,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要经过深思熟虑,要是朝廷内乱,那真是把脸都丢尽了。 “那还不如我在草原上舒服!”仁钦又在后悔,“我就该把他留在这里的。” “留在这里干什么?大燕上下那么多土地百姓总得有人管,上一个皇帝管得不好,百姓们怨声载道,要是三哥再没有作为,大燕就等着亡国。” 她平时根本不表现出对家的留恋,导致仁钦以为燕秋全心全意扑在了草原上,他们自己的地盘上。 没想到她和苏渊一样。 “你们真奇怪,大燕的人对你们并不好,你们也早就离开了那里,结果回头说起那里的百姓,你们又希望他们过好日子。”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从小到大吃的用的,名义上是我父皇给的,但其实是百姓们供的。那里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家,我肯定会牵挂那里,但不是牵挂我父皇。” 仁钦表示了解:“行,我也明白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忽然,他话锋一转:“你还是没把这里当家,没把我当自家人,但是没关系,我等你什么时候真正属于这片草原,属于我。” 燕秋听得耳根子发红,她心里滋味难言,恼羞成怒拍一巴掌在他手臂上,发出一声脆响:“从哪儿学来的,油嘴滑舌!以后不许说这么肉麻的话!” 仁钦嘿嘿笑,心里甜滋滋的。 其实他知道燕秋心里有他,但还不够,这种程度还不够。 笑闹过后,燕秋正色:“我应该过段时间就可以回京城看看,你要随我去吗?” 仁钦疑惑:“过段时间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因为三嫂答应过我,等他们安定下来,就写信让我回京。”燕秋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幽深,“仁钦,我其实挺想回去看看的。” 她担心仁钦不让她回去,可仁钦出乎意料地说:“想去就去,我要是把你拴在这里,你会更怀念那里,不如让你去,不过去了之后还得跟我回来,以后想去的话我们再一起去。” 他居然还有这么通情达理的一面,燕秋惊喜:“那我先去准备了!”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仁钦摁住她:“现在冰天雪地的,肯定要开春了才能上路啊,你急什么?” 燕秋顿住,她恨不得时间立马到明年春天。 这次仁钦答应她回京,让她终于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人,而不是一个物件。 她想,即使去了京城,她还是愿意回到这里的。 第368章 懂事弟弟 入宫的前几天,绿卿确实有点无聊。 她溜达着来到上书房,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珂儿听着里面的读书声问:“娘亲,是哥哥们?” “对,哥哥们在读书。” 小姑娘竖起耳朵又听了一会儿,她好像很喜欢听读书的声音。 “娘亲!”她雀跃地踮踮小脚丫,“我长大,也要读书!” 跟大哥哥们一样,每天按时上下学,读书认字学习知识!她不要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糊涂虫! 绿卿捏捏她的小手,又晃了晃,笑问:“为什么想读书呀?” 珂儿一想到大哥哥面对父皇提问侃侃而谈的样子就很崇拜,她抿起嘴唇,捏起小拳头,十分认真地说:“腻害!” 她想成为大哥哥这样的人。 绿卿调侃:“那你三哥哥呢?他就不厉害了吗?” 燕扶光闲下来的时候会查问儿子们的功课,每次澜哥儿几乎都可以得到他父皇的赞赏,聿哥儿也不甘落后,各项功课完成得无可挑剔。 九哥儿相比之下就随意很多,他谁都不怕,既不怕讲课的夫子,又不怕燕扶光,在读书这件事上很是有些随心所欲。 喜欢的科目他学得认真,不喜欢的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大不了挨打,反正想让他认真学是不可能的。 珂儿蹙眉思索,她三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想了想,她眼睛一亮:“三哥哥,打架腻害!” 之前在程家的时候,就是三哥哥打的人! 现在父皇给他安排了武师傅,那小拳头晃出来,最调皮的流哥儿也要抖三抖。 绿卿失笑:“你回去夸夸你三哥哥,他肯定高兴。” 珂儿最听话,她重重点头,头上的绢花有些松了,跟着她的动作晃悠几下,更显可爱。 绿卿松开牵着孩子的手,蹲下为珂儿整理头发。 不料她一撒手,流哥儿就像个小牛犊似的跑进雪地里撒欢。 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贵妃娘娘恕罪,是奴才们没及时把积雪扫干净,娘娘恕罪!” “雪是草地里的,不怪你们,起来。” 流哥儿喜欢玩雪,背地里总是悄咪咪溜出去,寄琴和曼冬她们稍微看得松点,人就没了。 绿卿当然也担心过他的身体,怕他小小年纪受不得寒,会生病。 结果显然是她多虑了。 流哥儿的身子像是铁打的一样,就比如现在在雪地里滚了一圈,只要待会儿把身上的雪拍干净,湿掉的衣裳鞋袜换下来,他就能依旧生龙活虎、精力充沛。 这也是九哥儿喜欢带他在宫里到处跑的最大原因。 “好了,该起来了。”等了会儿,绿卿出声提醒滚得欢实的小家伙,“我们先回去吃点东西,待会儿你来接哥哥们下学。” 听到还可以出门,流哥儿心满意足地从雪地里出来。 他浑身上下沾着雪,脸蛋红扑扑的。 “啊啊啊啊——”玩疯了的流哥儿张开双臂要冲过来抱住珂儿,绿卿一把将他拎开。 脸皮很厚的小家伙嘿嘿笑着,“不冷!” “你不冷我们冷。”绿卿招呼人把他抱着,“赶紧回去换衣裳,要是着凉了,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和我们待在宫里,别想出门了!” 不能出门相当于剥夺了澜哥儿所有的快乐,他肯定是不干的。 “回!回!”流哥儿朝着一个小太监招手,笑眯眯的小太监稳稳把他抱在怀里。 带着姐弟俩出去溜一圈,绿卿竟然有点累。 流哥儿被带去换衣裳了,母女俩脱掉鞋躺在榻上。 珂儿眼睛一闭一闭的,绿卿不出声想让她睡一觉歇一歇。 流哥儿很快换了干净舒适的衣裳出来,他又来了。 “哈哈哈哈——”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丑样子,边跑边张开双手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他的笑声成功把珂儿惊醒,小姑娘睁开懵懵的双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流哥儿撅嘴香了一口在脸上。 她瞌睡被打扰,心里不舒坦,哼哼两声推开弟弟。 绿卿赶紧哄:“娘亲搂着睡,搂着睡。” 她把珂儿搂紧,流哥儿睁着无辜的双眼,对着手指站在榻边。 绿卿又不好怪他,轻声问:“要不要睡一觉?时辰还早,待会儿让寄琴姐姐叫你起来去接哥哥们。” “好。”流哥儿这会儿又很有眼色了,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绿卿拽他一把,他自己蹬掉鞋子,撅着屁股爬上来,再掀开被子躺在绿卿另一侧。 “娘亲——” 胖小子拖长了声音撒娇,绿卿不忍心搂一个不搂另一个。 她叹了口气,躺平伸出胳膊,一边搂一个。 “好了好了,都搂上,快睡。” 两个都舒坦了,乖巧地窝在娘亲怀里睡得很熟,可怜绿卿手都搂麻了,又不敢动一下。 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流哥儿是最先醒来的。 他很贴心不打扰娘亲和姐姐,自己悄悄朝门口候着的寄琴伸手要抱抱。 寄琴给他收拾好,他就准备出门接哥哥们下学了。 途中经过小桌子,上面的点心他一样不想放过,小胖手灵活又迅速:“这个!这个!这个!” 寄琴哭笑不得地制止:“够啦够啦!再多荷包装不下啦!” “再一个!” 最后薅了一颗蜜饯,美其名曰:“给三哥!” 寄琴只好夸他:“小皇子真有心,时辰快来不及了,咱们快些!” 乖巧胖乎的流哥儿等在上书房门口,里面断断续续走出几个夫子。 他学着哥哥们样子拱手行礼,奶声奶气地装乖:“夫子好!” 路过的夫子们年纪都不小,家中有子有孙,看见流哥儿的第一反应都是:“小皇子长得好啊!白白胖胖多结实!” 流哥儿现在还不是很懂这些词,他嘿嘿一笑,又说:“夫子,慢走!” 活像个店小二,对客人迎来送往。 等了等,夫子们离开后,上书房的学生挨个出来。 以前宫里男孩子少,熙和帝就取消了上书房。 现在燕扶光当了皇上,第一时间把上书房完善,让臣子们送他们孩子来上书房读书。 此举别的不说,挺能安抚人心的。 好多人要求都不高,毕竟熙和帝在前,燕扶光只需要超过他一点点就很让人满意了。 第369章 祝清嘉有孕 流哥儿接到哥哥们,第一时间送上慰问。 放在荷包里的糕点贡献出来,还要学着绿卿的语气问:“累不累?” 澜哥儿把手上的东西都交给宫人,他笑着摸上流哥儿的脸蛋:“不累啊,你冷不冷?不是说不要来接我们吗,怎么又来了?” 流哥儿说话有时候偶尔一两句有种老陈的可笑,他摆摆手,一本正经说:“又,没事!” 闲着没事来接你们还不乐意了? “我不是不让你来,怕你着凉!”澜哥儿搓搓手,把热乎的手心盖在弟弟脸上,“好了,回去,哥哥牵你。” 聿哥儿和九哥儿跟在后面,澜哥儿牵着流哥儿走在前面,快到朝阳宫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他们父皇。 人家都是高高兴兴地喊“父皇”,流哥儿上下将燕扶光打量一下,问:“这么早?” 这也是绿卿经常说的话,他全给记住了,一有机会就正儿八经地说出来。 燕扶光笑了一声,扛起这个肥团子:“你都去接哥哥们下学,为何不能去接我?” 肥团子被放在肩膀上,没什么不舒坦的地方,他动了动寻个姿势趴好,理直气壮说:“就不去!” 他随心所欲得很,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本人十分潇洒,倒是惹得燕扶光记挂。 父子几人吵吵闹闹显得很热闹,隔了好远绿卿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快去洗手用晚膳了,都饿了?” 珂儿提前洗好手坐在饭桌前,燕扶光先洗了手牵着绿卿坐到珂儿身边。 他歪歪脑袋,嗓音柔和地问:“想不想父皇?” 珂儿笑起来点了点头。 燕扶光心里跟吃了蜜似的,扭头对绿卿挤挤眼睛。 吃到一点甜头就高兴成这样?绿卿没眼看:“是是是,她整天就想你了。” 怎么说得这么无奈?燕扶光捏捏珂儿的小脸,说:“告诉娘亲,本来就很想父皇,对不对?” “嗯。”珂儿简单应付他一声,眼睛弯弯冲绿卿笑,“也想娘亲!” 这次说想就不是碍于情面了,绿卿相信珂儿是发自真心的。 感受到了明显的差距,再认真下去就没意思了。 燕扶光坐着身子,贴在绿卿耳边说:“我最想你。” 绿卿嗔他一眼,故意说:“珂儿想我就够了。” 燕扶光失笑:“她想你又不妨碍我想你,我才是最想你的人。” 什么想不想的!绿卿耳根红了,“每天都见面,殿下你太夸张了。” 她习惯叫他“殿下”,燕扶光也认这个称呼,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变,他们只是把家换了个地方,过着的依旧是他们幸福的日子。 十二月底,绿卿筹划着办一场除夕家宴,大家聚在一起喝点小酒,拉近拉近感情。 恒王府来信,祝清嘉诊出喜脉,绿卿更是高兴。 “准备准备,我去恒王府一趟。”她几乎立刻就决定要出宫一趟。 祝清嘉和母族关系很不好,她头一次怀孕,身边有亲近的人给她传授传授经验说不定会更加心安。 燕扶光不管束绿卿出行,他不准备把皇宫设成困住绿卿的牢笼,所以她进出都很随意。 马车一路来到恒王府,燕清淮都没想到绿卿会来这么快。 他迎出去:“皇嫂来了,快请进。” “嗯,我来看看清嘉。”边走,绿卿边问,“我见信上说一个多月了?诊脉的大夫怎么说,那些该注意的事项你们都清楚没?” “这些天她有点没精神,早上吐了一下我就请府医来诊脉了,府医说孩子很好,该交代的事也都给我们交代了。” 几句话的功夫到了祝清嘉的院子,她看见绿卿的时候小跑了几步。 燕清淮如临大敌:“慢点啊!” 祝清嘉被他吼得一愣,“我也没多快啊……” 接着,她提高音量:“府医说的我都急着呢,一时间忘记怀孕了,你急什么?” 燕清淮声音软下来:“我这不是担心你吗?” 祝清嘉拧起眉毛:“不要这样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我下次会注意的。” 两句话,夫妻俩差点吵起来。 燕清淮站了会儿,被祝清嘉赶出去。 绿卿扶着她坐下:“第一次当爹娘,互相体谅,少吵架动气,对孩子不好。” 祝清嘉发牢骚:“他这么紧张,我会觉得他不是紧张我,单纯紧张我肚子里的孩子。” 这涉及到两个人的感情问题,绿卿分析不了,但她说:“那你们好好商量嘛,有话好好说。” 祝清嘉叹气:“我们俩都不是会好好说话的人。” 一个呛一个,有时候谁都不肯让步。 绿卿等她心情好一点,交代她一些怀孕时候该注意的事情。 “……现在是冬天,你最好少出门,等雪化了安全点了再出去透透气就好。” 冬天路滑,万一摔一跤,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府医交代过不能吃的东西就别吃了,遇上喜欢的饭菜也不要多吃,补品那些也适量,孩子长得太大,生的时候你会很不容易……” 绿卿把她想到的都给祝清嘉写了下来,然后她问了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这胎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祝清嘉垂眸看了眼平坦的肚子,她不敢想象已经有一个孩子在里面了。 她思忖片刻,诚实道:“男女都可以。” 说完,她笑着对绿卿坦诚:“其实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希望我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因为我母族那边巴不得我在王府过得不好,我就很想让他们看见我过得有多顺心,让他们嫉妒我,却又得不到我给的好处。” “但是后来一想,我的孩子,不管男女,一样让我感到幸福,我不必特意向他们表现什么,过好我自己的日子更重要。” 绿卿笑看着她:“对,只要是我们自己的孩子,哪有不喜欢的呢?男女都一样,孩子性格不一样而已。” 就比如澜哥儿,他是男孩子,但也是贴心得很。 同样是男孩子的其他三个,尤其流哥儿,简直让绿卿头疼。 不过总的来说,即使头疼,她也觉得自己的孩子很可爱。 第370章 充盈国库 好消息相继传来。 恒王妃祝清嘉诊出喜脉,端王妃钟妍也有了喜。 一时间,双喜临门,压在皇室头顶上的阴霾终于散去。 燕扶光坐在书房里,桌上堆了厚厚几摞奏折。 年底了,各部统计今年的开支,总结各项用度,筹划国库里剩下的那点银子要如何支撑明年的开支。 “皇上,臣等为了国家着想,用度都是能减则减,但是国库确实没有银子了啊!” 户部叫苦:“咱们这几年打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仗,就属兵部开支最多,其余各部为了支持工部,都是能省则省,要不是实在没有银子,臣也不会在年前给皇上您算这些账啊!” 燕扶光拧眉思索,他知道户部的人说的没有假话。熙和帝在位期间,国库时常空虚,加上后面打仗,开支巨大,没银子不怪他们。 “陈家、赵家抄家的银子呢?” 户部尚书上前回话:“从这两家确实抄了点银子出来,但是臣记得皇上您说过,今年务必在年前把拖欠朝廷官员的俸禄都给发了。” “朕是这样说的,没错。” 就说西黎城,那里的官员几年没领到俸禄了,燕扶光登基后派人去把各地拖欠官员的俸禄做了统计,今年就把俸禄发下去,让他们也好过一个安稳的年,同时也算为他今后的事业做做铺垫。 “那些银子能把拖欠的俸禄都补上吗?” “臣等算过,全部补上之后,只余下不到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银子,那么大的国家和朝廷,做不了什么大事。 燕扶光捻着扳指,思忖片刻后道:“剩二百两就二百两,该补上的要给人补上,不能做了事却连生活都难以保障。” 想为大燕百姓创造更好的生活环境,只靠他一个人明显是不够的,朝廷通过科举选拔人才,他把这些人才收拢过来,更合理高效地调配,就能做成他想做的事。 “是,皇上英明,体恤下臣,臣等感激不尽!” 终于等到一个懂得下面人不易的主子了!大燕的天终于亮了! 就在大家欣喜燕扶光是个有人情味的君主时,他又给大家出难题了。 “但是国库不能一直这么空虚下去?”他一本正经地忽悠,“给宫里的开支没必要像从前那么多,左右朕只有五个孩子和一个贵妃,我们一家人的开支用度必然不会给国库造成负担。至于其他的,你们想想办法。” “别的不说,修河堤修路这些是不能省的,朝廷俸禄是要按时发的,你们说说,如何才能充盈国库?” 话音落下,大臣们窸窸窣窣交头接耳,现场应对燕扶光突如其来的考验。 “臣认为,想要充盈国库,可以再给百姓们加一层赋税,苦一苦百姓,渡过这个难关。” 燕扶光犀利的眼神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直直向开口的人望去。 韩修默默垂眼,他不信皇上不弄这人。 果然,燕扶光翘起嘴角,笑意未达眼底:“苦一苦百姓?” 现在百姓身上就压着很重的赋税,再加一层,百姓们都给逼死,他这个皇帝也不必当了,大燕的路就走到这里。 “王大人就是这么当官的?”燕扶光冷下脸,看起来十分可怖,“朕不想看着你这身肥肉,听你说这些话。” 那位王大人立刻汗流浃背,“臣……” 他来不及解释,燕扶光招招手,侍卫上来把人架住。 韩修心头一震,怎么回事,这句话虽然很过分,但是罪不至死? 他的老天爷啊,皇上您三思,要是因此把人杀了,暴君的帽子可就摘不下来了啊! “皇上!”身为深受信赖的左膀右臂,韩修壮着胆子大喊一声,试图制止燕扶光过于极端的行为。 岂料燕扶光淡淡看他一眼,竟然来个直接不搭理。 韩修害怕,又冲着李宽那根榆木疙瘩挤眼睛,想让他也劝劝人。 李宽毫无所觉,只当韩修眼睛不大好,想着待会儿下朝劝他先去太医院找太医治治眼疾。 燕扶光没心情看他俩来回挤眉弄眼,他沉声开口:“王大人不知百姓之苦,朕就给你个机会体察民情。” 他把这个王大人派去了最贫苦的县城当县令,并补充:“朕给你两年时间,若两年时间内毫无起色,你就不必回京了。” 让他想办法的时候不好好想,那么就亲自去体会体会喽。贬成一个小县令,还能少发点俸禄。 杀鸡儆猴,贬了一个王大人,剩下的人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把这些馊主意说出口。 场面一度陷入寂静,还是韩修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他道:“商人可作为一个突破口。” 自古以来,士农工商的等级没有变化,商人虽然有钱,但是身份地位最低。 若能给他们点好处,或许银子就来得顺利点了。 其实之前熙和帝在位期间,就有不少人提出这个办法,以缓解国库压力。 可熙和帝不想把商人的地位抬得太高,于是便没有这么做,而是把压力转移到了农民身上。 韩修再次提及,是因为他相信燕扶光和熙和帝不一样,他是个眼光独到、行事果断的君主,很有他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风范。 如他所料,燕扶光几乎没有过多犹豫就点了头,这证明在韩修提起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 不过,燕扶光补充了一条:“朕打算与北面部族通商,你们以为如何?” 大燕曾经来往各地的商路众多,天南海北大燕的商人无处不往,狠狠带动了大燕的经济。 后来由于战事频繁,商贸往来逐渐减少。 韩修脑子活泛,想到燕扶光回京带的那么多兵马,猜到他和现在日佳首领仁钦的关系不错。 他道:“只要双方协议达成,臣认为,与日佳等族通商,有益于推动商贸往来,再次达到百年前大燕的繁荣景象。” 韩修带了头,支持燕扶光决定的人纷纷表态,不支持的也大胆说出自己的看法。 只要是言之有理,燕扶光并不会听不进去,总的来说,此次书房议事还算顺利。 “事关国事,朕请各位大人下去以后认真思考,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朕说,也可以上奏疏,今日就到这里,散了。” 一行人等退出书房。 李宽三两步追上韩修,拍拍他的肩膀:“刚才你怎么了?堂堂侍郎大人,不要讳疾忌医啊!” 韩修走了几步,疑惑回头:“你说皇上当初看上你什么?” 就是根木头!难怪良哥儿回家说昭哥儿他爹爹经常被他娘亲打骂! 第371章 给感情降温 绿卿收到了燕秋的回信。 正好江觅荷进宫看她,两个人一起读了燕秋的信。 江觅荷很高兴:“她终于可以回来了!” 以前很为绿卿高兴,毕竟她过得幸福美满,真心没有被辜负。现在她更开心了,好姐妹的成功给她们的生活带来了便利,要不是有绿卿,燕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可以回来。 绿卿还在看信,唇边噙着浅笑:“嗯,说是和仁钦明年一开春就回来,问我们想要什么,她带回来。” 江觅荷和女儿燕筝儿躲在家里过日子,消息不太灵通了,她问:“仁钦?” 绿卿给她解释:“是日佳族的首领,人还不错,很喜欢燕秋。” “那里的男人一个个胡子拉碴又膀大腰圆的,燕秋娇小纤细,他可不就觉得新鲜吗?”江觅荷有些着急,听说燕秋第一任丈夫,也就是羿丰族死去的首领对她并不是很好,燕秋和亲过去,只是他很多女人中的一个。 她不知道仁钦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情况,若是的话,燕秋的日子也并不会因为一个妻妾成群的节男人而变得好过。 “他可有妻子?妾室呢,多不多?” 燕秋什么性子江觅荷知道,因为心底对这些不屑,她绝不会去争取男人的丁点宠爱。 她根本不适合和亲,但当初熙和帝点名让她去,她没有反抗的余地。 绿卿听她着急,明白她对燕秋的担忧,赶紧放下信封,一一为她解惑。 “听说燕秋是他第一个女人,至于妻子和妾室,我去草原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应当是没有的。” 江觅荷看着她:“男人的嘴能信?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绿卿一噎,想到给江觅荷留下阴影的燕羡之,她有点沉默。 但是,别的男人不可信,她家殿下是可以相信的。 “我家殿下说,仁钦憨憨傻傻的,不会说谎,而且虽然傻,但是心不坏。” “你家殿下说,你家殿下说!”江觅荷恨铁不成钢地戳戳绿卿的脑门,“我瞧你也有点傻!” 绿卿摸摸脸颊,疑惑地眨眨眼,不是在说燕秋吗,怎么又扯回她身上了? “看我干什么?”江觅荷秀眉一挑,教训她,“男人的话不是不可以信,但是不能一直信,你好好记住。燕秋和你还不大一样,她离得远,我们没法儿看在眼皮子底下,恨不得那个男人对她好一点,她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但是你不一样。”江觅荷因为自身的遭遇,不想再看见身边的女人被辜负,被伤害,她说,“你和我们在一处,有什么事情不要自己扛,我们一起解决,一起想办法。” 绿卿感动,但还是迷茫:“能有什么事?” 身份?但就从侧妃变成贵妃啊,称呼变了,住处变了,其余的没变啊! 说实话,她对当贵妃这事根本没有任何感触,不还是和当侧妃的时候差不多吗,唯一的区别就是想出门逛逛还麻烦一点。 江觅荷隐隐咬住后槽牙,捏捏她嫩呼呼的脸颊肉,贴近她耳边蛐蛐:“皇后的位置还空着呢,后宫那么多宫殿还空着呢,外面好多大臣家的女儿还盯着你家殿下呢,你能不能长点心?” 合着就她一个人在外面给她操心?结果就是一个皇上不急太监急? 那么多人对后宫各位虎视眈眈,宫里只住着她一个人,她是全部人的靶子! “管好你家殿下,别让他有机会沾花惹草,男人这种东西,别太给他脸,知道不?”江觅荷恨不得手把手教她了,“你就是太温柔又太相信他了,我不是让你整天疑神疑鬼,是让你有必要的时候多长几个心眼,不说让他付出粉身粹骨的代价,也要时时刻刻为自己留下余地。” 所以她才说,让绿卿遇见事情知会一声。她们人多,想想办法帮她脱离苦海,也不至于看着她被一直伤害。 江觅荷语重心长继续道:“他要是真的守着你过一辈子,那我敬他是个男人,万一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做到,你千万不要给他找任何借口,该走就走,那时候留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记你的情,相反还会相看两生厌。” 绿卿过得太甜蜜,江觅荷不是嫉妒她,是想偶尔儿给提醒她一下,免得她的脑子在这样的日子里渐渐糊涂,失去自己的判断。 她是好心,完全为绿卿着想,所以绿卿听进去了。 就像江觅荷说的,她不怀疑现在燕扶光的真心,但是后面那么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她害怕看见变心的燕照临,却又不能让自己变成完全离不开他,攀附他而活的脆弱花朵。 “姐姐,你能对我说这些,我很感激你。”她抿唇笑了笑,挽住江觅荷的胳膊,“你说的我都记在心里了。” 江觅荷看着她,确认她听进去了之后才松了口气。 她心情好了不少,给绿卿出主意:“你知道吗?男女相处不能一直腻歪,要适当冷一冷。” 绿卿一知半解:“也不是吵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冷一冷?” 她还真没听说过,怪新鲜的。 江觅荷这些天看了几大堆话本,学了不少知识,人也变得自信,“你信我,绝对不会错,你们的感情还会越来越好!” 绿卿愣愣的,不太敢相信,她委婉道:“可是他每天事情好多,我们见面的时间只有早晚……” 怎么办,有点舍不得冷他。 “每天见,还要怎么样?” “那我……试试?” 绿卿也觉得她和燕扶光太腻歪了,吃糖吃多了还会烂牙呢,像江觅荷说的这样降降温也好。 于是,忙活一整天的燕扶光回到朝阳宫,洗漱沐浴后来到床榻上,展开手臂想把身旁香香软软的人搂进怀里。 绿卿察觉后,往里侧滚了滚,离他远些,闭着眼睛装作很困的样子,还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贴过来,把被子给她掖好,安生躺下,“那睡。” 第一天他没有任何察觉。 渐渐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这显然不对劲。 他仰面躺在床上,身侧的人还是自己窝在里侧,他心中思绪万千。 越想鼻尖越酸涩,世上原来不止男人会变心,女人也会。 他该早点明白这个道理的…… 第372章 瞬息万变 绿卿其实没有彻底不和燕扶光说话,毕竟她只想暂时不那么腻歪,而不是厌弃了人家。 该说话的时候她依旧温声细语、关怀备至,唯独晚上睡觉不搭理人。 晨起,燕扶光看着面前的人轻轻柔柔交代他天冷多穿点衣裳,他不禁怀疑这几天晚上的冷淡究竟是不是他一个人的梦。 想着,他俯身向前,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静静等待她的反应。 燕扶光很难形容现在的感受,他很久没有那么紧张过,他害怕从绿卿的表情眼神中看出任何一点点抗拒和反感。 但是他等啊等,绿卿并没有讨厌他,反而笑了笑,继续给他整理的腰带。 她还没洗漱,及腰的长发随意铺散身后,披着件很家常的淡紫色外袍,纤细灵活的手指不断调整着腰带,一一给他挂上配饰。 看见这幕,燕扶光心底软成了一滩水。 终于,他克制不住,挪了半步上前,宽厚温暖的大掌扣住她的细腰。 “等下,还没好。”绿卿熟悉他的靠近,头也不抬拨弄了几下挂上去的玉佩,终于调整到让她满意的位置。 “这下好了。”她想后退欣赏欣赏,不料面前的人不松手,她动弹不了。 燕扶光垂头弯腰,鼻息喷在她的脖颈处,话音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他低声道:“珍珍,亲亲我。”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者说自己做错了什么,他需要从亲密的动作中求得一丝安全感。 绿卿不含糊,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她看似很干脆,可又没有理解到他的情绪。 燕扶光抿抿唇,眼眸完全放在绿卿身上,他要求:“再亲一次。” 这次绿卿没有那么干脆了,她仰起脸,疑惑:“嗯?” 早晨最是匆忙,他哪次不是急急的就要出门,今儿怎么了? 燕扶光心底七上八下,双眸凝视着她的红唇,重复说:“再亲亲我,珍珍。” 罢了,亲就亲,也不是什么大事。 绿卿天真地送上红唇,本想像上次那样蜻蜓点水,燕扶光却不同意了。 他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带着小心讨好又不容拒绝的强势吞噬她的呼吸,品尝她的甜美。 直到绿卿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才把人松开。 绿卿抿着红润的嘴唇,眸光湿漉漉看着他,“殿下,时辰不早了……” 还要用早膳去上朝,再耽搁下去,早膳的时间就没了。 “你去用膳,我去梳洗。” 燕扶光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我陪你。” 他想了想,一定是进宫后陪绿卿的时间少了,所以她对他的感情淡了。 国事重要,可她也一样重要,他不可能醉心国事,硬生生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 绿卿吃了一惊:“啊?” 随即,她很快说:“我梳洗而已,很快就好,你不用陪我啊。” ——她拒绝了他。 这是燕扶光脑海中唯一的想法。 他勉强扯扯嘴角,最后还是松开她的手腕:“好,那你去。” 绿卿点点头,推推他:“快点去用膳,待会儿没时间了,不用等我,待会儿我和孩子们一起。” ——好,现在都不想和他一起用膳了。 心情不好难免胃口也跟着不好,浅浅尝了几口,往常喜欢的吃食今日吃起来没滋没味。 他放下筷子,在方进宝的催促中坚持要去给还在上妆的绿卿道别。 “珍珍。” 绿卿听见声音,缓缓回头。 “怎么还没走?” 她看了眼角落里的沙漏,距离早朝只剩下不到一刻钟了。 燕扶光在心底叹了口气,对她说:“那我走了?” 绿卿要出宫去见一见林淑娴,忙着挑选合适的首饰,闻言飞快点头:“嗯嗯,你快去。” ——她没有一丁点舍不得他。 燕扶光心绪复杂,迈着沉重的步伐出了朝阳宫。 绿卿原本要去齐王府找林淑娴,却被林府的下人临时告知他们小姐回家了,让绿卿径直去林府。 “怎么了?”她隐隐感觉出有点不对劲。 寄琴放下车帘:“主子,先去看了齐王妃再说,兴许什么事都没发生呢?” 绿卿暂时稳住心神:“嗯,先去林府。” 等见到林淑娴,绿卿终于松了口气,她脸色看起来还算不错,不像是吵了架回娘家的样子。 但后面两人一坐下来,说起林淑娴的近况,她才知道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你们……”绿卿不知道怎么说,“怎么会呢?” 难捱的日子不是早已经过了吗?没有了陈妃,没有了赵若灵那些女人,为什么他们的感情反而还不如从前了呢? 林淑娴怅然道:“因为到现在,我们两个人的心里,早已千疮百孔。这些伤不是我们给对方的,但它又实打实地存在,无法彻底痊愈。” 她早就动过离开的心思,燕长风对陈妃的死看似淡然地接受,实则难以把自己从低谷拯救出来。 他们不是怪对方如何如何,而是那颗心早已不像从前纯粹。 所以,两人之间能说的话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相顾无言。 林淑娴提出分开,燕长风没有挽留。 “那……就这样了吗?”绿卿话音艰涩,很是为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唏嘘。 但林淑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放得下,她说:“你们是可惜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可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其实完全没必要的,没必要困在回忆里,每个人更应该重视当下。” “而且我也不后悔,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对我肯定也是真心的。只不过好像没有机会白头到老了,那就各自往后余生平安顺遂。” 林淑娴把她的东西都从齐王府搬回来了,她准备先过完年,然后两个人正式和离。 绿卿看着她,张张嘴好几次没说出话。 林淑娴叹叹气,搂住她:“我的好妹妹,别为我可惜。我虽然现在很难过,但好过两个人面对面互相折磨,以后日子还很长,你放心,我也能过得很好。” 这点绿卿倒是不怀疑,她想了想,既然林淑娴和燕长风他们自己做了决定,那么要怎么发展,就让他们自己选择。 感情就是这样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变了。 第373章 要和离了 绿卿被林淑娴留下,要她晚上陪着睡,两个人好说说话。 她现在这么伤心,绿卿肯定选择陪她,于是便派人回宫给燕扶光说了一声。 梁非带着这个消息来到书房,里面气氛不是很好。 他家主子今天异常恐怖,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后背发凉。 他猜想是因为国库空虚的事,但这急不来啊,先帝花了几十年时间败完的家产,短时间怎么可能补得回来嘛? 看来点,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啊! 贴心的梁非上了盏茶给燕扶光,劝他说:“主子,韩大人他们已经在想办法了,仁钦最多明年春天就会来京城与您商议通商往来的事,您不必太过忧心。” 燕扶光淡淡“嗯”一声,并不很想搭理他。 “还有件事,娘娘说她今晚不回来了,住在林府,要陪林小姐。” 燕扶光放下朱笔,问题接二连三地冒出来:“不回来了?林小姐是谁?今晚不回来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把梁非问懵了:“就不回来呗,娘娘亲口说的,下人也不敢乱传啊。至于林小姐,就是之前的齐王妃。娘娘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燕扶光抓到了重点:“什么叫‘之前的齐王妃’?” 这个梁非是清楚的,他道:“属下问过了,说是因为齐王殿下和齐王妃要和离,所以齐王妃回了娘家,娘娘也跟着去了林府。” 好了,燕扶光清楚问题的关键了。 他起身说:“去一趟齐王府。” 他倒是要看看,这燕长风怎么回事,自己的感情问题处理不好也就算了,还来牵连他?! 主仆俩急匆匆赶去齐王府。 府里没有女主人,男主人把自己关在书房终日不吃不喝,下人们各个愁眉苦脸。 燕扶光径直去到书房推开房门,屋里关着窗,燕长风坐在椅子上拿着本书呆呆地看,也不知道看见去没有。 他叫了人两声,没什么反应。 于是他坐下,梁非去开窗,下人忙着上茶。 燕扶光浅浅抿了口茶,看向燕长风:“听说你们要和离了?” 燕长风终于有点反应,他僵硬地把目光投向燕扶光,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笑话呗。” 燕扶光没给他面子,直问:“为什么要和离?你和别的女人有染,二嫂终于忍不下去了?” 燕长风木着脸说:“感情自然而然就淡了,淡了就过不下去了。” 什么鬼话! 燕扶光气笑了:“要真是你说的这样,你这副样子又做给谁看?” 光是看他死气沉沉的样子,就知道他对林淑娴不可能没有感情。 既然还有感情,为什么要闹和离?难道是在家养伤,养着养着把脑子养坏了? 屋里好半晌没人说话,过了很久很久,燕长风才说:“我发现她很早之前就想离开我了。” 燕扶光点点头,半点不意外:“你答应你母妃纳妾的时候她应该就想离开了,但还不是陪你渡过了那么多难熬的日子?” 他发现燕长风是真的矫情,所以跟他说话根本不想委婉,恨不得早点把他骂醒。 “……我觉得,她是想离开的,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能实现。”这是他选择放手的原因,纵使心中百般不舍,燕长风也做不到把一个已经不喜欢他的人困在身边。 他对林淑娴的感情从没有过动摇,但回过头去看,他对不起她的地方又太多。 这次受伤严重,他怕林淑娴是出于同情才一直陪在他身边,怕耽搁她今后的人生。 而且,他确实能感受到两个人感情的变化,这些变化绝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意味着他们两个人或许在某个不起眼的时刻,早就注定了要分开的结局。 燕扶光静静听他说完,评价一句:“你有你的尊严,她就没有吗?” “先违背誓言纳妾的人是你,你母妃的死可以怪我可以怪任何人,但就是怪不到她身上。”他不理解,很不理解,“人家对你一直不离不弃,有过想离开的想法只能证明她是一个有自尊的女人,你想怎样?” 接着,他不客气地点出燕长风真实的内心想法:“你就是对陈妃的死耿耿于怀,连带着对她也不像从前那般在乎。都要和离了,别再往人家身上扣帽子了,有点男人的样子。” 燕长风忽地红了眼眶,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我没有怪过任何人,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没有怪你们任何人!” “但是你在怪你自己。”燕扶光身为旁观者,自然看得比燕长风清楚,他道,“你以为你的情绪不会影响她吗?你们确实不适合在一起了,放不下过去的人是你,她要是在你身边,也会被迫跟你一直困在过去,和离对她来说确实是件好事。” 不仅燕长风和陈妃的感情复杂,林淑娴和陈妃的关系也很尴尬。 她没有任何义务分担燕长风对陈妃的各种复杂情感。 燕扶光本来还想拯救拯救他们这段感情的,但现在看来,真的没有必要。 “你今后想做什么?”他问燕长风。 看燕长风的样子,是不会回到朝堂了。 “我想到处走走……” 窗外大雪下得畅快,层层叠叠覆盖往日的回忆,他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就像他的心,好像有很多东西,又根本看不见。 燕扶光来这一趟一无所获,把燕长风骂了一顿,他徘徊在了林府门口。 梁非搓搓冻僵的手,哈了口白气:“主子,娘娘就在里面,不进去吗?” 燕扶光看了看,叹叹气:“算了,还是回宫。” 把人看得太紧,恐怕适得其反。 梁非属实看不懂。 马车又掉头往皇宫的方向。 燕扶光用余光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梁非,他忽然发问:“你觉得我和贵妃感情好吗?” 问的什么问题? 梁非斩钉截铁道:“当然好,世上第一好!” 燕扶光却没那么乐观,他惆怅道:“以前谁不说二哥和二嫂感情好?” 现在呢,都要和离了。 第374章 最喜欢谁 宫里少了一个绿卿,燕扶光却觉得到处都透着冷清。 他干脆连坐下休息一会儿都省去,拿起朱笔迅速进入状态,准备一口气把所有奏折全部批完。 梁非劝他理智:“主子,过会儿小皇子们就要下学了,您不回去陪着他们用膳?” 燕扶光没动弹没搭理,他陪不陪的不要紧,宫人不敢饿着他们,况且他现在没有心情,只想沉迷公务。 “这是娘娘交代的。”梁非耐心等了会儿,还是没得到回应,这次补上这么一句。 冷脸沉默的男人手腕顿了顿,紧接着总算开了他那张尊口:“知道了。” 不仅答应回去陪孩子们用膳,他还卡着澜哥儿哥仨下学的时辰去上书房接孩子。 他很久没去接孩子下学了,导致澜哥儿看见他的时候以为眼睛花了。 “父皇!”澜哥儿小跑上前,在燕扶光面前站定,仰头眼睛亮晶晶地说,“您怎么来了?” “来接你们啊。”燕扶光抬起手掌,轻轻碰了碰澜哥儿的脑袋,“弟弟们呢?” “弟弟们还在里面,我先出来等他们。” 父子俩简单说完,澜哥儿三个伴读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着胆子上前行礼问安。 燕扶光深色淡淡地叫起,问了几句他们学业上的事情,聿哥儿和九哥儿就嘻嘻哈哈地出来了。 “父皇!” 两个小家伙也是很惊喜,直直扑过来抱住燕扶光的腿,叽叽喳喳问他:“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 “今天不算太快忙,回去。” 他领着三个孩子离开,后面韩良搓搓脸叹叹气,惹得梁化和李昭一同望向他。 “你又是怎么了?”李昭从荷包里掏出块肉干嚼嚼填肚子,问他,“又不是你爹爹来接你,你难不成也跟着很激动?” 梁化熟练地掏着李昭的荷包,扒拉出一块糖果,他鼓起腮帮子说:“应该不是,谁激动的时候会叹气啊?” 韩良受不了他俩:“你们就没感觉澜哥儿的父皇心情不大好吗?” 肉干卡在牙缝里了,李昭龇牙咧嘴地用舌头剔牙,分心说:“没有?他看见澜哥儿的时候不是笑着的吗?” “这就证明出问题了。”韩良自顾自分析,“看见澜哥儿他们很高兴这正常,但是为什么看见我们仨尤其不高兴呢?”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看见他们仨不高兴,是看见他不高兴。 梁化听出他话中有话,拍他手臂一巴掌,催促:“有话就说,别耽搁我回家。” 韩良又叹一声:“我就感觉是因为我爹爹,皇上连带着看我也不顺眼。” 看他不顺眼?那真的不至于。 梁化跺跺脚搓搓手,嫌弃说:“你脑子一天天的能不能别那么喜欢多想?要是看你爹爹不顺眼,肯定早几把人打发走了?前阵子王大人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你担心个什么劲儿,你才七岁!让你爹担心去,他干出来的好事!” 李昭也劝韩良多想:“怎么都不至于和我们孩子过不去,就算过不去,咱们去找贵妃娘娘,三皇子说了,他们娘亲说的话很管用,皇上一定会听。” 这倒是个好办法! 韩良放下心来,踏踏实实回家了。 冒着风雪回家,他爹爹已经坐在暖暖的屋子里喝茶,身旁有他娘亲陪着。 韩良捧着一杯温水,小声告状:“娘亲,爹爹好像又惹皇上生气了。” 韩修不明所以:“我又怎么了?” 蓝氏把委屈巴巴的儿子叫到面前,捏捏他软软的小脸,“你就是太爱操心,他惹皇上生气,皇上打他板子,你怕什么?” 韩良往她怀里一靠,余光悄悄瞥向韩修,询问道:“可不可以不要再说澜哥儿娘亲的不好?” 他夹在中间真的会很为难,别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可以没心没肺。 “澜哥儿一家人和我们并没有区别,谁要是在您面前说娘亲的不好,您会开心吗?我会开心吗?” 韩修被质问住了,但他后面没敢再说了呀? 谁敢去拔老虎头上的毛?那不是找死吗? 但是儿子的话确实给他一点不一样的思考角度,他们这些人一直以为帝王道才是真正的无情道,修的是一个无情。可他们忘了,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权利享受家庭的美满幸福。 朝阳宫里。 珂儿和流哥儿听见声音赶紧从榻上爬下来迎接。 流哥儿飞奔向他三个哥哥,珂儿叫了一声“父皇”之后伸着脖子往后瞧。 燕扶光要抱她,她扭扭身躲开。 “娘亲呢?”可怜巴巴的小姑娘等了一天没等到亲爱的娘亲回来,她有点想哭。 燕扶光蹲下身哄:“娘亲明天回来,让珂儿好好在家等她。” 珂儿这才委屈兮兮地投入燕扶光怀抱。 他心底叹了叹气,抱着小姑娘坐到榻上,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哄她:“今天弟弟欺负你没有?吃了什么好吃的吗?父皇让人给你做了几件新衣裳,送来给你试了没有?” 珂儿坐在他腿上,掰着手指头一会回答问题:“弟弟不敢欺负我,没有好吃的,新衣裳要等娘亲回来看!” 她没有先穿,要等娘亲回来穿给娘亲看的。 珂儿很多神情和小动作像极了绿卿,明明心底不高兴却还是打起精神的这个样子更是像她娘亲。小嘴不自觉撅起,可你和她说话,她还是好声好气回答你,不随便发脾气。 燕扶光搂着她,耐心安慰:“娘亲也有自己的朋友,她要抽空和朋友见面,我们乖乖在家等她。” 珂儿最善解人意,她点头说:“等娘亲回来!不哭,乖乖的。” 燕扶光轻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宠溺道:“我们珂儿最好了,娘亲和父皇都很喜欢很喜欢你。” 珂儿没忍住翘起嘴角,她开心到摇脑袋,头上小巧可爱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晃悠了几下。 “娘亲,最——喜欢我!” 娘亲最喜欢她,她知道,她也最喜欢娘亲了。 父皇和哥哥弟弟们都比不上娘亲在她心里的地位。 第375章 要最喜欢我 绿卿和林淑娴聊了一晚,家里男人孩子全部抛在脑后。 翌日醒来,两个人眼睛都有些肿。 临走前,绿卿抓住林淑娴的手再三交代:“有想说的话自己别闷着,我一般都有时间,你让人进宫带句话,我就出来看你。” 进了宫,燕扶光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倒是少去了和别的女人纠缠的麻烦。 虽然现在前朝有不少人盯着她,将她视作勾引燕扶光的妖妃,但绿卿早已不会在意这些人的想法。 妖妃就妖妃,有什么可计较的呢?她只在乎她身边的人。 “闲着也不好,容易多想,你最好找点事情做做。” 林淑娴一一答应,亲自送她离开。 一日不见,绿卿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回到朝阳宫,珂儿就抑制不住激动地跑过来,蹦蹦跳跳拿出最大的热情迎接她。 绿卿觉得幸福极了,俯身搂住珂儿,叭叭在她左右两边脸颊狠狠亲了两口。 母女俩面对面笑嘻嘻看着对方,像很久没见面一样,你来我往地亲昵。 “娘亲~”珂儿捧着绿卿的脸,嘟着小嘴亲上来,一点不吝啬地表达想念,“好想你呀!” 绿卿快被她可爱哭了,当即就说:“那娘亲下次出门带你好不好?” 珂儿亮起眼睛:“好!非常好!” 她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因为怕给娘亲添麻烦就没说出来,没想到娘亲自己要带上她! 珂儿太开心了,她就知道娘亲最喜欢她啦! 绿卿也高兴,她没想到珂儿会这么想她。 母女俩手牵手进屋,绿卿坐到榻上才想起来问:“流哥儿呢?” 珂儿忽然严肃着脸说:“他闹,父皇带走了!” 早起流哥儿就不老实,哼哼唧唧一直往屋外看,想跟哥哥们上书房。 但他去了肯定会捣乱,燕扶光不许,就被他黏住,无奈带上小儿子上朝去了。 流哥儿当然没有被带进早朝的宫殿,他被燕扶光扔给了梁非。 梁非蹲在地上,戳戳小皇子胖嘟嘟的小手:“吃很多了,还是别吃了?” 听说还是从朝阳宫用了早膳过来的,结果又喝了两盏牛乳,吃了两个小包子,现在在啃糕点。 小孩子吃太多肯定不行,梁非深知这个道理,却又抢不过流哥儿。 被打扰进食的小家伙挪挪屁股背对梁非,过了会儿摸出一块糕点塞过来,意思好像在说:你也吃,少说话。 梁非接过,木然地放进嘴里。 燕扶光下朝后,流哥儿就哪儿也不去了。 他父皇要去书房处理公务,他也跟着要去。 方进宝因为他,命人在书房里到处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流哥儿不是往他父皇腿上挤,就是坐在他父皇脚边玩耍,总的还算和谐。 快到中午的时候,梁非得到消息,立刻在燕扶光耳旁说:“娘娘回宫了。” 靠在椅背上假寐的燕扶光忽地睁开眼睛,顾不得腿上的小儿子还在呼呼大睡,他抱起人就说:“拿条毯子来,回朝阳宫。” 用毯子把流哥儿裹好,擦擦他嘴角晶莹的口水,燕扶光带着流哥儿回了朝阳宫。 流哥儿睡得很熟,一路回去都没醒来。 正好燕扶光没时间安排他,顺手把他交给了寄琴:“带他下去睡觉,注意别冻着。” 他急匆匆进殿,绿卿和珂儿你靠着我我靠着你在聊天。 “宝宝你知道吗,外面好热闹的,等元宵节,我带你出宫。” “好!娘亲真好!最喜欢娘亲!” “娘亲也最喜欢你。” 他站了会儿,才出声说:“回来了。” 绿卿回头,扬起一抹笑:“嗯,你怎么也回来了?” 按照她观察,年底他就没有不忙的时候,怎么大中午的有时间回来? 燕扶光在她身边坐下,不在意身边珂儿的注视,握住绿卿的一只手说:“我想你了。” “……才一天。” 绿卿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又去捂住珂儿的耳朵,对燕扶光说:“不许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些话。” 正合燕扶光的意,他站起身说:“那我把珂儿抱去睡觉,到她午睡的时间了。” 珂儿:“……” 她满脸茫然地被抱走,不是说好今天中午娘亲要陪她睡觉的吗?父皇怎么不讲道理! 快速把珂儿抱回她的屋子,燕扶光立马回到绿卿身边。 看着他脱鞋上榻,绿卿疑惑:“不忙吗?” 他躺下,紧紧挨着她,喉结滚动两下,低声说:“我累了,想睡个午觉。” 身体再是铁打的,也经不住没日没夜的操劳。绿卿作为他的枕边人,自然最看得到他的辛苦。 她侧身面向他,掀开被子盖在他身上,哄孩子似的拍拍他后背:“那就睡一觉。” 燕扶光看了她一会儿,闭上眼睛埋进她怀里,闷闷地说:“我刚刚说想你,你没回应我。” 又是熟悉的味道,他有时候真的很像孩子,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显得很幼稚。绿卿想笑,但又实在想顺着他。 她低头在他脑门上亲了亲,说:“想你啊,怎么不想你呢?刚刚不是珂儿还在吗,让她看见这些不好。” 这个理由暂且说得过去,燕扶光放弃纠缠。 他是真的有点累,本来想趁机试探试探的,结果今天可以这么亲密地抱着她睡觉,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看着他熟睡时轻轻蹙着的眉,绿卿轻轻在他眉心亲了亲。 两个人相互依偎着睡去,燕扶光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迟钝。 绿卿紧贴着他睡得很熟,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的样子。 冬日处处都是寒风,他贪恋这份温暖,又陪着她躺了一会儿。 “不能不喜欢我……”他捏着绿卿的手指轻轻呢喃,眼神盛满温柔落在她身上,“要一直想我,最想我,最喜欢我。” 他身为一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内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坚强,至少在绿卿面前不是这样。 他也需要关爱和呵护,想要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他。 但他又不能无理取闹,无理取闹的男人是会被和离的,就像燕长风一样。 “珍珍,我不要和你分开……” 第376章 没心没肺 才睡了不到半个时辰,燕扶光自觉起来继续回到书房处理公务。 绿卿因为昨夜与林淑娴彻夜长谈缺觉,所以睡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才醒来。 澜哥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在偏殿玩耍,年底了,天又冷,他们最近只上半天课,只要绿卿在朝阳宫,他们几乎每天大半时辰都会留在这里,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流哥儿就是个人来疯,追着九哥儿边笑边跑,明明跑不过还兴致勃勃,一点不嫌累,不嫌无聊。 珂儿靠着澜哥儿,一遍遍问:“可以找娘亲了吗?” 每次澜哥儿都对她说:“父皇说娘亲困了,让她多睡会儿,珂儿乖乖的,娘亲醒了寄琴姐姐她们会来告诉你的,好不好?” 对珂儿解释向来不会白费功夫,她听得懂,很多时候也愿意听话,不会胡搅蛮缠。 澜哥儿笑着戳戳她的小脸,夸道:“我们妹妹好乖啊。” 家里人谁都喜欢夸珂儿,夸她漂亮可爱、乖巧懂事,反正什么都能夸上一句。 珂儿虽说早已习惯,但耐不住脸皮薄,每次都会脸红。 紧等慢等终于等到寄琴的好消息,珂儿活蹦乱跳牵着寄琴的手去找娘亲贴贴,澜哥儿几个也跟着过去。 才一天不见,除了流哥儿以外的孩子们都想她了。 澜哥儿和聿哥儿说起上书房的趣事,九哥儿不见外地脑袋一歪,靠在绿卿腿上,悠哉悠哉地躺着晃悠他的小脚丫。 哥哥们说完就到他了,刚好他有一件开心的事要和娘亲分享。 “娘亲,捷哥儿给我写信了,说过了年他们一家就会搬到京城,他想和我一起读书。” 小朋友们的感情热烈又纯粹,当初在程家学堂一起经历过风雨,今后就算两人相隔甚远,也依旧挂念着对方。 绿卿很为九哥儿高兴:“等捷哥儿来了,你去和你父皇商量。” 九哥儿笑笑,抬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绿卿:“父皇一定会同意的!” 他的父皇这么好,不会不同意他这一点小小的要求。 大的小的都给她表达了思念,绿卿挨个摸摸他们,轮到流哥儿的时候她倏地收起手。 “你想娘亲没有?” 流哥儿诚实又干脆:“没有!” 他真的一点心虚都没有,理直气壮看着绿卿,眼底一片清澈。 绿卿笑开了花,说道:“想不想都可以,一天不见,咱们流哥儿开开心心的,娘亲看了也高兴。” 每个孩子性格不一样,她从不会去计较,更不会因为这些细微的不同区别对待。 流哥儿也跟着咧嘴笑,没心没肺的小样看起来更加可爱。 到了燕扶光往常回来的时辰,流哥儿闹着要去接他父皇。 聿哥儿和九哥儿不想动弹,只好由澜哥儿带着他出去。 燕扶光穿着大氅从书房出来,恰好澜哥儿和流哥儿到了门口。 他稍稍有些诧异:“怎么来了?” 流哥儿一把拉住他的大手,很理所当然地说:“接你啊。” 这不显而易见的吗,问这么多废话干嘛? 有人来接还不高兴? 他内心谴责了一下,紧接着拽拽燕扶光的手,强硬要求道:“抱我。” 走了一趟累得慌,本来都快坚持不住的,但他怎么舍得累着他的大哥哥呢? 燕扶光气笑了,用了点劲儿捏捏他的脸颊:“到底来接我还是折磨我?” 澜哥儿在一旁说好话:“弟弟走过来没让人抱的。” 这点燕扶光要是还不了解,那他就枉自当他们父皇了。 “他那是心疼你,也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现。”牢骚归牢骚,该抱的还是得抱,燕扶光弯腰抱起他的胖小子,又腾出一只手牵住澜哥儿,“走,回去了。” 一路上,流哥儿只把燕扶光当做解放双脚的工具,他被裹在大氅中,只露出一颗圆溜溜戴了小帽子的脑袋,眼睛一直往大哥哥的方向瞥,想找话题和人聊天。 燕扶光受不了他,垂眼睨他说:“不许说话,冷风灌进肚子里会生病,生病了你娘亲怪我怎么办?” 流哥儿幽怨地看他一眼,好像在说:哼,早知道就不来接你了! 小家伙歇下心思,扯了扯燕扶光的大氅把自己的小脖子围得严严实实,小嘴翘起很不开心的样子。 燕扶光扬了扬唇角,故意松松左臂,背靠他胸膛坐在他小臂的胖小子被吓了一跳,紧紧拽住大氅,圆滚滚的大眼睛睁得极大。 “啊——!”差点就掉地上去了,而且流哥儿能感觉出他父皇是故意的,于是他凶巴巴地质问,“你干嘛?!” 燕扶光淡淡回他:“你好像又重了。” 所以我不是故意的,是因为你太重了,我抱不稳。 流哥儿一瞬间偃旗息鼓,但他怎么可能承认呢? 他闷声想了想,这才警告燕扶光:“摔了我,娘亲,也怪你!” 脑子还可以,但这脾气真不大行,都快赶上九哥儿了。 只不过这小子比九哥儿好搞一点,他是真的没心没肺,再大的事情,很可能一转头就忘了。 刚才还凶巴巴的怪人家没把他抱好,走了几步就忘了这回事,大眼睛轱辘轱辘转来转去,小手也不紧紧扒着大氅了,像只活泼好动的小狗,恨不得能立马下地撒欢。 好不容易到了朝阳宫,燕扶光刚一撒手,人就没了。 见他站在原地似乎正在叹气,澜哥儿表示习以为常:“弟弟很皮实,不会有事的。” “地那么滑,跑快了肯定摔……” 他这边话音刚落,游廊拐角处就传来一声惨叫。 澜哥儿方才安慰燕扶光,现在他着急得不行,拔腿就要去救他的好弟弟。 燕扶光给他一把抓住,父子俩角度变换,他淡定道:“没事的,他经摔得很,别管他他起身拍拍灰就好了。” 流哥儿摔倒的前面几秒,他一动不动等待亲爱的哥哥上来安慰,或者勉为其难让他老父亲抱起来哄一哄,但等啊等,后面那俩人迟迟不见过来。 他龇牙咧嘴地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原地跺跺脚动动手,发现好像身体没摔坏,就乐乐呵呵继续往前跑。 第377章 讨要好处 来到最近让燕扶光深受煎熬的夜晚。 绿卿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但她又怕打扰燕扶光休息,所以前半程就安生躺着,后面听见他呼吸平稳后又躲到了最里侧。 这样就算翻来覆去也不会惊扰他睡觉了。 她睁着眼睛想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想越睡不着。 但其实睡不着的不止她一人,燕扶光虽然闭着眼睛,可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情。 他听见她挪去床里侧的声音,听见她小心翼翼翻身的声音,听见她偶尔一两声叹息…… 绿卿全然不知,她在想有关林淑娴的事,在思考有关感情变化的问题,她其实已经把江觅荷说的“冷一冷燕扶光”给暂时忘了。 可她忘了之后下意识的举动,仍旧牵扯着燕扶光的一颗心。 “珍珍。” 忽然间,本该熟睡的人发出声音,绿卿吓了一跳。 她翻身面朝他的方向,轻轻应了一声,而后问:“你还没睡着吗?” 燕扶光自觉靠过来一点点,“你不是也没睡?” 他把被子往绿卿那边扯了扯,自己后背都快盖不住了。 “怎么睡不着?”他轻声询问着。 绿卿有点热,她把手从被子里挣出来放凉,“我白天睡太久了,现在还不困。” 他继续问:“那你在想什么?我听见你叹气了。” 床帐内微弱的光亮下,他看见她露在外面的手,很想给她放回去,但却没有动作。 绿卿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她直直把脑子里在想的问题说了出来,“我在想和离的事。” 燕扶光怔住,他立刻哑声道:“为什么?” “啊?”他该不会还不知道林淑娴即将和燕长风和离的事,“我昨天去林府了,林姐姐说会和齐王在年后和离,殿下你没听说吗?” 哦,原来说的是燕长风和林淑娴啊。 燕扶光悬着的一颗心缓缓落下,但还没落到实处,仍旧在空中。 他学着绿卿翻身和她面对面,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她冰凉凉的手握住放进被子里。 “我昨天其实去看过二哥,怎么说呢,没失去的时候不懂得珍惜,等真正失去了,他才会明白更多事情。”他对绿卿说,“我们不必为了他们的选择感到难过,和离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燕长风和林淑娴过不下去,很大部分原因出在燕长风身上。 昨天他几乎一夜未眠,就在想这些事。 想来想去,他可以接受甚至劝说他人接受燕长风夫妻俩和离这件事,但他接受不了他和绿卿任何分开的可能。 “他们是因为感情淡了,所以才分开,这无可厚非,甚至我也支持。”说着,他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但是更多人的感情来得不容易,和离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提,生活中遇到小摩擦可以互相沟通解决,要珍惜彼此。” 绿卿还没领会到他真正的意图。 燕扶光继续强调:“两情相悦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事情,珍珍你说是不是?换做你,你不会为了一点小事和我分开?我脾气又不是不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说了,我一定会改的,对吗?” “可是他们分开不是因为小事啊。”绿卿皱着眉,“从齐王纳妾开始,林姐姐就没过过多少舒心的日子,虽然齐王和其他女人始终没有干系,但是陈妃没有放过她,府里的女人时不时找事,都是她一个人在解决。这些不是小事,已经把她的精神都消耗光了,怎么会是小事呢?” 燕扶光:“……我们不聊他们好不好?” 挺糟心的。 绿卿“哦”了一声,可能是出于同为女人的角度,她对燕扶光说话居然带了一丝攻击性:“是因为你和我的意见不同吗?你其实更偏向齐王那边?可能男人和女人认为的小事不一样,你们认为的小事在我们看来就是大事了。” 她淡淡说完这一长句话,就动动身子平躺,不再朝向燕扶光。 这个时候不能说别的,要让她真的把他和燕长风划归一类,今后他就完了。 “他活该!”燕扶光在被子底下摸索着抓住她的手,捏在手心讨好似的揉揉,“我昨天过去就给他骂了一顿,纯属矫情的,林淑娴要和离,我绝对支持,甚至可以亲自给他们写和离书。” 绿卿转过身,主动依偎进他的胸膛,语气隐隐有些骄傲:“我家殿下是世上难得的好男人。” 话说得燕扶光很是熨贴,他搂紧她,再次表明立场:“我们和燕长风他们不一样,你不要因为他们和离的事情对我们的感情有任何动摇。我那么喜欢你,离不开你,怎么会和别的坏男人一样欺负你?” 绿卿娇声笑着,“殿下你最好啦,我也不会和你分开呀,我也舍不得。” 她这会儿笑靥如花,那刚才和之前离他远远的人又是谁? 燕扶光恨恨地咬住她耳朵,低沉沙哑地疑问:“舍不得?你果真舍不得?” 这有什么好骗他的?绿卿不明白。 “你不信我。”她耸耸微翘的鼻尖,像只小动物一样可爱。 他立马心软:“我不是不信你,但是你别不理我啊。” 要知道这些天看着她离他远远的,他心里难受极了,只能把内心的煎熬转移到公务上,不然一停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绿卿懵懵的:“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她不是每天都和他说话,一样关心他吗? 心里腹诽着他最近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忽而想起她听江觅荷的建议,对他们感情降降温的决定。 刹那间,绿卿心虚得差点钻进被子里,躲开他的注视。 “我……我没有不理你?就是晚上一下子不想挨着人睡了……” 危机解除,燕扶光有了底气,他冷哼一声,把她揪出来狠狠亲了一口,贴在她耳朵边问:“我是人?” “……你不是?” 他失笑,扣住她的腰把人抱到自己身上,让她无处可逃。 “我是你的人,不想挨着我睡可以给我说,悄悄躲开,我多伤心你不知道吗?” 好像有点过分了? 绿卿埋头在他胸膛上,干脆认错:“我错了,我不该伤你的心,你别伤心了好不好?” 燕扶光紧紧环着她的腰身,将她往下压,与自己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好好哄哄我。”他命令道。 绿卿脸色爆红,他们好久没有亲密了,但对对方的身体还是无比熟悉。 “还在孝期……” 她只好拿这个理由婉拒。 岂料他铁了心为自己讨要好处,竟然不要脸地说:“有别的办法。” 第378章 双向奔赴 一番亲密后,燕扶光仍旧兴奋着。 心底那点不安始终盘旋着,他为了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不得不把怀里昏昏欲睡的绿卿叫醒。 “嗯?”绿卿眉头紧锁,她都好困了,还要做什么? “你之前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这个问题不问清楚他睡不着,现在想想都还委屈呢,“晚上睡觉不让抱,嫌弃我了?” 绿卿霎时清醒过来,她掩饰性地打着哈欠,不想出卖好朋友。 燕扶光再三追问,“说给我听听?你不是答应要好好和我交流吗?你说出来,我才好改正。” 他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必然不会让绿卿这么轻易含糊过去。 绿卿思来想去,支支吾吾地说:“我感觉我们两个人太黏糊了一点,想要有点距离,据说这样更能维持感情……” 她话才说完,燕扶光的眉毛就竖起来了:“谁告诉你的歪道理?” 究竟是谁看不惯他过好日子? 绿卿肯定不会报出江觅荷的名字,她说:“我自己想的。” 很显然因为这点“冷淡”,燕扶光这些天快郁闷死了,她自知理亏,赶紧搂住人胳膊撒娇:“但是我想错了,我其实很后悔,殿下,你罚我。” 确实很想教训她,他捏着她的鼻尖淡淡问:“怎么罚你?你说来听听?” “唔……”她靠在他胸前讨好地蹭蹭,语调异常温软,“殿下肯定舍得不狠狠罚我,那就轻轻罚一下?打手心,或者不让我吃饭?” “这是罚你吗?”他动动手指,摁在她的红唇上,哑声说,“我怎么觉得那是在罚我?” 他什么时候能舍得动手打她,不给她吃饭? 绿卿笑开了花,嘟唇亲亲他的手指,爱娇地看着他:“那我哄哄你好不好?我好好反思,下次再不这样了好不好?” 既然他很介意这事,那么她一定要趁现在好好把人哄舒心了,不能让他一想起这件事就伤心难过。 她也舍不得呢。 燕扶光早就被哄好了,但还能争取更多好处也是好事。 握在她腰上的大手动了动,捏一把软软的肉,又轻轻摩挲几下,暗示她:“哄。” 绿卿一巴掌拍在他胸前,气哼哼地咬一口他的下巴:“刚才的不算吗?我说的不是这样哄!” 脾气越来越大了,居然开始上手上嘴了。 燕扶光不仅不介意,反而十分沉醉,他轻笑出声,“你咬我下巴,明天要给人看见了。” “看见就看见!丢人的又不是我!” 她凶巴巴瞪着他,小模样和流哥儿很像,燕扶光看了爱不释手,亲亲蹭蹭摸摸全部来上一套。 “我说呢,咱们九哥儿和流哥儿脾气怎么这么大,原来是有出处的啊!” 她更气了,一口咬在他胸前,手还啪啪啪往他身上拍。 现在好了,说好的哄人,好像要调个位置。 “什么不好的都随我,你烦死了!” 她松开嘴巴,只见燕扶光胸前印着一圈小巧的牙印,周围还有湿漉漉的水渍。 她看不过去,默默抬手揪起他的衣裳擦了擦。 不哄了,她现在就想冷一冷他,让他自己睡去! 绿卿动作迅速地翻身,留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要是这个时候燕扶光还没眼力见儿的话,那他被冷也是活该。 他动弹几下,紧跟着上去搂住绿卿:“不是说你不好,我说你可爱,真的好可爱,我喜欢你对我发脾气。” 她对他发脾气这几下真的快把他心都给融化了。 柔情似水的绿卿他时常见到,这么娇蛮可爱的一面他十分珍惜。 这样的她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甜蜜,“我说错话了,应该是九哥儿和流哥儿随了你,所以才这么让我喜爱。” 他喜欢他的几个孩子,每一个都很喜欢,但每次从他们身上看见绿卿的影子,就会让他觉得满足愉快,当下那个时刻,他会更喜欢他们一分。 好在绿卿好哄,解释完这两句人就转过身来了。 她用纤长的手指戳着他的胸膛,微微鼓着脸:“别骗我。”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必须善解人意、温柔善良才会被人喜欢,今天他说他喜欢她的小脾气,她有些意外。 她知道他对她的感情绝对真实浓烈,可不那么好的一面,他也会喜欢吗? “我打你咬你没有很用力,我不喜欢你说那些话,要是疼了的话,我给你道歉。” 一瞬间的功夫,她又变回了水一样的人,好脾气到可以包容他的所有。 燕扶光要心疼死了,这么多年才会对他发点小脾气,还是害怕他轻易就不喜欢她? “是我先说那些话让你不开心的,你不用道歉。”他捧着她的脸,一下不够亲两下,语气轻柔地哄,“我家珍珍不会有错,你这么好,打我咬我我高兴还来不及。” 绿卿脸红,柔柔推他:“哪儿有人喜欢被人打的?” 不过说实话,燕扶光说的话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他本来认为绿卿的冷淡让他很委屈,目前看来,燕扶光感觉自己挺活该。 他身边最重要的人,他当成妻子的人,居然还不敢随意在他面前发脾气,害怕他随时会不要她。 “我喜欢,喜欢珍珍,你干什么我都喜欢。”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下下亲在她手心,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掌心,让她觉得痒痒的想躲开。 “不要亲了……” 她脸色涨红,又挣不过他。 右手一直被燕扶光握着,她不让亲,他就把她掌心贴在了自己脸上,告诉她:“可以打,让你不高兴了就打。” 绿卿拗不过他,但又略显无奈:“我也不能打你的脸啊!” 燕扶光喜笑颜开,眉眼间浮现出让人牙酸的得意:“我知道你舍不得打我的脸,那打其他地方也可以,总之,你不用憋着,想发脾气就发,尽管朝着我发,发了我再哄你,你别一个人生闷气。” 听太医说生闷气对人身子不好,他可不想绿卿生病。 “我又没有生闷气……”绿卿瞪他,直接反问,“不是你一个人生闷气吗?” 那他说不能憋着,是要打她出气? 燕扶光眨眨眼,没想到被她反过头教训了。 于是他脑袋里一转,话题又绕回来:“我生气你哄哄就好了,怎么可能冲着你发脾气?” 今晚的绿卿有些不饶人,她问:“那我不也一样喜欢你吗,我怎么就要冲你发脾气了?” 明明他们对对方的感情是一样的,她舍得对他发脾气,不就证明她的喜欢比他的少一点? 突如其来的胜负欲充斥着绿卿的脑袋,她绝不会比他的喜欢少! 然而燕扶光也是有点疯癫,他想也不想地说:“喜欢我就只许朝我一个人发脾气、使小性子。”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想一个人独有。 最后是绿卿沉默了,她没办法答应了他。 第379章 冷暖自知 昨晚争论一番,总算是把燕扶光纠结好几天的问题说清楚了。 他神清气爽地掀开床帘,穿戴洗漱后还要折身回到床前和人交代几句才肯离开。 恰好绿卿迷迷糊糊地醒来,手往身旁一摸,没摸到人。 “殿下?” “嗯,我在。”他撩开床帘,眼底含笑俯身看着她,“要现在起还是待会儿?” 这么累这么困这么冷,她毫不犹豫地选:“还要睡。” “那就再睡会儿。”他把被子往上扯一扯,正要离开,又被她叫住。 他开心坏了,黏黏糊糊凑上去用鼻尖蹭蹭她的脸颊,呢喃道:“舍不得我?” 绿卿艰难地睁开眼,往他下巴上一瞅,没看见牙印,她总算放心了。 “唔……没事,你走。” 他琢磨过来怎么回事,轻笑一声,揉揉她的耳朵轻声哄:“不会丢人的,睡。” 绿卿毫无心理负担地睡去,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危机解除的燕扶光可谓是满面春风,寒冬腊月的,他偶尔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渗得下面的朝臣后背冒冷汗。 下了朝,得到燕长风两口子即将和离消息的燕轻舟和燕清淮特意来找他问话。 兄弟三个坐在书房里,茶香袅袅,但好像说起这个话题,谁都没心思品茶。 燕轻舟和燕清淮他们沉浸在从前听见的那些传闻里,不知不觉间很容易把燕长风和林淑娴的感情神化。 燕轻舟:“青梅竹马的感情,怎么说和离就和离?太可惜了?” 燕扶光:“冷暖自知,或许你看到的一面,只是你想看见的一面罢了。” 燕清淮:“和离之后,二哥怎么办?看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分明对二嫂还有感情的。既然有感情,那就两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啊!” 燕扶光:“爱怎么办怎么办,总归饿不死他。对人家有感情又如何,他自己产生的感情,别人就得对他负责吗?” 燕轻舟、燕清淮:“……不是,怎么觉得三哥你好像有点针对二哥?” 燕扶光:“不是有点,也不是好像。” 他真的认为,燕长风有点毛病。拿不起又放不下,好像全天下就他的感情可贵一样。 “和离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他自己都点头答应了,咱们就别跟着掺和什么了。人总是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让他作,以后后悔再哭。” 那俩人瞬间就把劝说的念头摁下去了。 确实和燕扶光说的一样,人家夫妻俩的决定,他们外人还是不要插手了。 燕轻舟叹叹气起身:“那就随二哥去,他要是还喜欢二嫂,肯定会有所行动,轮不到我们着急。” 他还有公务在身,简单停留一会儿就离开了。 而燕清淮跟被黏在那椅子上似的,燕扶光朝他看了几眼,这人还不自觉点出去。 等了会儿,他干脆直接问:“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坐坐吗?”燕清淮差不多瘫在椅子上了,坐没坐相看起来像昨晚偷了一整晚的牛累到了,“三哥,三嫂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么无理取闹的吗?” 祝清嘉昨晚忽然想吃甜瓜,但大冬天的府里哪里还有? 燕清淮解释来解释去,人家就要吃,而且要立马吃到,他迫不得已出府到处去寻,才寻了个口感很像甜瓜的瓜回来给她解馋。 这怀孕以后,孩子不仅折腾祝清嘉,他也没被放过! “道理根本说不通,简直无理取闹……” 他累死了,几乎一夜没睡。 “三哥,我怎么记得你就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呢?” 燕扶光抿抿唇没说话。不是他没有狼狈的时候,是绿卿没有给他提过这些小要求,当时不觉得,现在燕清淮的行为在他看来更像炫耀。 他说:“怀孕生子承担风险的人不是你,做点小事就把你累到了?我看你离二哥的下场不远了。” 这是什么恶毒的诅咒…… 燕清淮瞬间没有牢骚了,他给自己鼓气:“对啊,你说得对啊,孩子是给我生的,我做点小事怎么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到的男人留着干嘛?想被和离吗,不想就积极点!” 自说自话,燕扶光在心底评价他:疯子。 “韩修他们商议的事情怎么样了,怎么还不来找我,你快去催催。” 祝清嘉使唤完了还没怎么歇气,接着被燕扶光使唤,燕清淮哀叹一声,还是站起身来,老老实实干活儿去。 朝阳宫。 绿卿起来的时候珂儿和流哥儿已经用过早膳了。 流哥儿缠着珂儿陪他玩小木马,珂儿残忍拒绝,他死皮赖脸地拽着人家不放。 “陪我嘛~姐姐~姐姐~” 哥哥们都去上学了,他一个人玩得不起劲,需要一个玩伴。 可人家珂儿不喜欢这个游戏啊,娘亲说了,不喜欢的就要拒绝。 她好好给流哥儿说:“我不喜欢,你寄几玩。” 流哥儿听不懂似的,纠缠着:“玩!好玩!” 珂儿没兴趣也没心情,推开他:“不要。” 流哥儿重重地哼哼两声,气鼓鼓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 “啊啊啊啊——不陪我!不陪我!” 绿卿被吵得头痛,出来看见他这样子更是上火。 她脾气一贯很好,不然燕扶光不会求着她发脾气,但现在被流哥儿刺激得快要忍不住了。 “起来,地上凉。” 好声好气说的话流哥儿充耳不闻,腿脚踢打地面,发出的声响很吵。 绿卿冷了脸:“谁教你这样耍赖的?姐姐不喜欢玩,拒绝你是她的权利,你赶紧起来,等哥哥们下学了再玩。” 可是哥哥们下学还要做功课,根本不能陪他玩!别欺负他没读过书,他看见过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不要嘛——” 绿卿坐下,静静看着他:“不起来没饭吃。” 流哥儿顿了顿,坐起身左右看看,寄琴和曼冬捂嘴偷笑,他发现没人站在他这边。 他气哼哼地说:“找父皇!” 父皇那里好多好吃的,又饿不着! 绿卿不理他:“父皇在做正事,没空搭理你,不许去打搅。” 没办法了,流哥儿扁扁嘴,泪水快要漫出眼眶。 绿卿拿起一块糖果:“这是什么呀?” 流哥儿看过来,小泪珠还坠在下巴上,就笑眯眯清脆响亮地回答:“糖!甜甜的!” 绿卿招招手,把糖喂进他嘴里,擦去他的眼泪:“以后不许这样,要求不被满足就在地上打滚,娘亲要打你了。” “嗯嗯!”吃着糖立马变乖的流哥儿趴在绿卿膝上,脚尖一下下点着地面,快乐得不得了,“错了!” 绿卿把珂儿也搂着,喂她吃糖,两个小家伙都笑眯眯倚着娘亲。 第380章 心病严重 得知燕长风意志消沉,燕扶光非要去看看他怎么样,是不是真的没救了。 但踏进齐王府,他发现燕长风比之前有了点生机。 至少看上去有点人样了,他在指点下人收拾东西。 燕扶光走进去:“你说要出去走走,决定好去哪里了吗?” 燕长风说:“就随便走走。” 他没说到底去哪儿,意思既像追求自由的闲云野鹤,又像随波逐流的落叶。 但燕扶光看了看,发觉他是属于后者。 因为燕长风的转变不是出于想开了,更像终于可以逃离后的解脱。 那是他一个人的解脱。 忽然,他从内心发出疑问:“你还回来吗?” 没想到真的问住了关键,燕长风抿唇不语。 他何止是不想回来,他甚至不想活着。 燕扶光气得想指着他破口大骂。 堂堂一国王爷,竟然连正常人的男子气概都没有! 遇到一点事情就想着死! 他就说嘛,怎么一下子感觉整个人通透了,原来是直接不想活了! 死了算什么?死了对谁有好处,就他一个人可以逃,其他所有人还一样面对苦难。 但也不是说要他做出什么功绩,大家只想他活着,好好活着,走出阴霾。 也是出于关心。 “那你说说,你死了能给你亏欠的人一点价值吗?”燕扶光直白地揭穿他,“你只是想逃避,你只是想解脱你一个人,你骨子里就是个自私的人。” 陈妃和林淑娴,任何一个人都不足以成为燕长风了结性命的原因。 比起死,他好好活着办差、造福百姓才更值得提倡,说不定还会为下辈子积福。 燕长风脸色苍白:“我没本事,父皇在位的时候都没能帮上他、帮上你什么,现在这副身子更是……” “我让你上战场了吗?你毫毛未损的时候都没让你上战场,我现在会推你上去给人当靶子?” 燕长风还是面露难色:“我……” 或许燕扶光说的一点没错,他只是想逃避。想逃离这里的一切,包括他朝夕相处的人们。 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已经没有勇气面对这里的人和事,每当走出王府的时候,他感觉背后有无数指指点点的声音,可他不敢回头。 陈妃的死他确实放不下,每晚午夜梦回,他梦见小时候被她抱在怀里的温暖,下一瞬间,就是他设计让陈妃入狱,最后她死于毒酒的惨状。 燕长风当然承认她是一个坏人,心狠恶毒这样的词语也与她后来的各种行径贴切。 可他私心里,不能丢掉她是她娘亲的事实。到了后来,他甚至认为,要不是他在陈妃逼迫他纳妾的时候态度不够坚定,或许后面的事情就通通不会发生。 “是我一个人的错,我不仅没有当好儿子,也没有当好丈夫,更没有当好大燕的王爷,我愧对所有人……” 燕长风双目无神,自言自语,跟走火入魔没什么两样。 他自己一个人胡乱琢磨,早已听不进他人的话,他封闭了自己,把他一个人关在牢笼里。 燕扶光一直知道他不仅身体出了问题,脑子也跟着出问题。 但他还是失策了,因为他没有想到燕长风的症状会这么严重。 比起骂燕长风脑子有病,他更关心他:“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绝对是病了,成天乱想走不出来也是一种病。 还记得熙和帝在世时,就经常伤春悲秋,时不时会忆往昔感动流泪。 虽说后来证实是陈妃下的药,但万一她丧心病狂到连燕长风都下药呢! 燕扶光盯着燕长风,越看越认为他不正常。 燕长风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他等着燕扶光把太医院几乎所有太医叫来,心情忐忑又期待,很希望得个什么治不好的病,一劳永逸。 “皇上,齐王殿下除了胸膛的伤没养好,又得了个忧思过虑的病。” 忧思过虑,消耗的是心神,那哪儿是开玩笑的? 燕扶光恨铁不成钢地瞪他:“这么厉害,养伤伤养不好,还得了其他病。” 他沉下心来,问太医:“怎么治?” “心病当然更多靠王爷自己了,微臣们只能开点调养的药方。” “那他出去走走会不会对病情恢复有益?” 太医犹犹豫豫:“……这……最好还是有人跟着,别去太远……” 去得远了,说不定人悄悄寻死,其他人从哪儿知道?又该如何把人带回来? 燕扶光也想到了,他警告般看一眼燕长风:“过完年之前,你就在府里好好待着,哪儿也别想去。” 燕长风神色淡淡,他答应得出乎意料的爽快。 可燕扶光万万不能放心的,他补充说:“我会派人来盯着你,直到你好了为止。” 期间他别想作死。 燕扶光回去就给绿卿讲了这件事,他被昭贵妃和熙和帝的死因弄出了阴影。 “他现在就和父皇驾崩前几个月状态一模一样。” 绿卿拍着他的后背说:“太医看过了,不是中毒情况就好很多,多半是他自己走不出来,你能提前发现是好事。” 但她也有一犹豫的事:“要告诉林姐姐吗?”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她不确定要不要转告一声。 可燕扶光不让她特意去说:“这不是他们和离的主要原因,告不告诉影响不了什么,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他也是给燕长风一点空间,照目前他的状态,和林淑娴捆在一起,暴露自己最阴暗的一面,或许不是他想要的。 绿卿同意他的说法:“那就交给缘分,他们自己的缘分说了算。” 该在一起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分开,不该在一起的,外人如何着急也于事无补。 “我先盯着他治病,治好了随便他。” 嘴硬心软是燕扶光的特质,尤其面对几个兄弟,他嘴上说着不关心他们死活,但真遇见什么事,总是忍不住为他们担心。 绿卿认证:“殿下,你是个好人。” 燕扶光却不买账:“我是怕以后被父皇埋怨。” 绿卿偷笑,他天不怕地不怕,才不是这个理由呢! 第381章 刺激疗法 腊月二十六以后,就是燕扶光休息的时间了。 早起陪绿卿用膳后,他想去看看燕长风。 流哥儿这个牛皮糖死死黏着他父皇,死活不撒手,无奈之下,燕扶光又只好把他带上。 绿卿怕他说话直来直去不懂事戳到燕长风痛处,加重他的病情,特意提前交代:“你乖乖的,能少说话就少说话,二伯伯病了,你别气他。” 她最了解流哥儿,也曾被他不止一次气得不轻。 燕扶光经她提醒,口头答应:“我会看好他的。” 但父子俩一转过头,燕扶光就对流哥儿说:“放心大胆地说,你二伯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像我整天被你折磨得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他带着流哥儿去闹一闹也好,给齐王府添点生机。 流哥儿机灵了,他咕噜咕噜转动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给燕扶光讲条件。 “糖!不给就,告诉娘亲!” 娘亲前脚让他乖巧听话,他都答应了,他这个父皇却转身就拆台,根本不听话! 要是不想让他给娘亲告状的话,最好识相点把糖糖主动交出来! 流哥儿强调:“要很多!很多!” 他夸张地比划着,小手伸到最长展开,贪心又可爱。 燕扶光反击:“吃那么多糖,你娘亲要是不打你我和你姓。” 流哥儿还没读书,轻易就被糊弄了,他改口说:“那少一点。” 才惹娘亲生气过,他还是识趣点,先避避风头。 燕扶光呼噜呼噜他的小脑袋,笑道:“终于看明白了哈,惹谁都不要惹你娘亲,不然我们谁都不会帮你。” 齐王府对流哥儿来说是个从未开发过的宝地,他恨不得一天的时间把府里上上下下都跑一遍证明他的实力。 燕扶光一把薅住他的领子:“你二伯你也没怎么见过,去让他见识见识一下你的恐怖。” 流哥儿被他拎着,双脚离地,快速扑腾。 “啊啊啊——放开我!”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声音出现在燕长风的书房外。 这凶巴巴、奶呼呼的声音听着不让人讨厌,反而会让人怪罪招惹他的那个大人。 燕长风动了动,从里面打开一个门缝,一个白乎乎的胖团子就从门缝里挤到他怀里,叫嚷着:“救救我!救救我!” 燕扶光不客气地在背后拍他小脑袋:“人都不叫,我还打你!” 流哥儿咋咋呼呼地叫着:“二伯!二伯!” 这么幼小可爱的生物,没人会不喜欢。 燕长风抱着他,避开燕扶光惹人嫌的手:“你欺负他干什么?” 燕扶光径自绕开他俩进屋坐下:“你把他放下,过会儿再看看你还忍不忍得住。” 燕长风不信邪,他看着流哥儿澄澈的眼睛:“乖孩子,你父皇天天编排你吗?可怜见儿的。” 流哥儿忙不迭点头,总算遇见一个给他说话的了。 他乖巧地讨好:“二伯伯好!我来看你!陪你玩!” 燕长风被哄得难得露出笑容,他毫无防备心地放下流哥儿:“好孩子去玩。” 流哥儿双脚沾地,精力立刻充沛,他尖叫着、没见过世面似的在燕长风书房里来回跑了两圈。 燕长风谴责地看一眼燕扶光:“他没去过你的书房?” 莫不是燕扶光平时只陪大的几个玩,忽视小的这个,或者觉得他小,什么都随便糊弄? 燕扶光被冤枉,直喊冤:“他就是这样大惊小怪的性子,你再等等。” 再等等就给你摧残得不成样子,那时候就不会嫌弃我对他不好了。 燕长风不信,他自顾自坐着,燕扶光和他说话他就回答,不说兄弟俩都闭着嘴。 流哥儿没人管束,四处撒野。 墨汁好好玩哦,沾在手掌上!这里印一个手印,那里也来一个! 还有好几把扇子?拿来作画,学哥哥们! …… 他哼哧哼哧十分卖力,燕扶光知道他没声音的时候多半在作妖,但他当不知道。 等燕长风一个回头,给他一个惊喜。 “哈哈哈哈!” 流哥儿快乐的笑声听起来十分悦耳。 燕长风含笑回眸,“这么高……” 这么高兴啊,玩什么呢? 玩我收藏的墨宝和珍藏的扇子呢!! 玩我熬夜半个月画出来的画呢! 玩我最喜欢的极品紫豪呢! 燕扶光知道他最喜欢摆弄笔墨纸砚,流哥儿糟蹋他的宝贝,他就想让他有点正常人的反应。 效果显着,他在燕长风眼里看见了心疼。 身为纵容孩子作妖的老父亲,燕扶光狠狠将儿子出卖,出卖得十分无情无义:“去,教训他!” 燕长风忍了忍:“你怎么不去?让我做坏人。” 他和这个小侄子正经见面就这么几次,再给人留下一个抠门爱计较的印象,这不是有损他英明吗? 燕长风紧紧闭了闭眼,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燕扶光不让他憋着:“去教训他,孩子这样会被惯坏的。” “我不去,你自己去。” 燕扶光索性坦诚:“我管不住他。” 要是管得住,他的书房也不至于被入侵。 还有他管不住的人?这倒是新鲜。 燕长风来了点兴趣,“那我试试。” 他一本正经来到流哥儿面前,态度强硬地摁住他作乱的两只小手:“这是玩的东西吗?” 流哥儿天不怕地不怕,“是啊!” 只要他玩得开心,什么不能玩? “我高兴嘛!”他说着,还用黑乎乎的手碰了碰燕长风的脸,“不气不气。”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流哥儿信手拈来,他嘟嘴亲亲燕长风:“父皇赔!二伯最好!” 哄好一个,还确定了赔偿的人选。 他什么代价都没付出,还得到了许多建立在燕长风心碎之上的快乐。 “这样是不对的。”燕长风也很有耐心,拉着他的手教育,“浪费东西是不对的,你父皇不管你,也是他不对。” 流哥儿听完了,只得到一个结论——“父皇不对!” 他嚷嚷着,胖手搂住燕长风,似模似样地安慰:“他不对,打他!” 打了他就别打我了哟! 燕长风失笑,无奈摇头:“你也是个小无赖。” 第382章 走霉运 糟蹋了东西,燕扶光开玩笑把流哥儿留下给燕长风使唤赎罪。 谁知道人家两个人都不愿意。 流哥儿倏地躲到燕扶光身后死死拽住他的衣袍,警告他:“娘亲,打你哦!” 他知道他是家里的小宝贝,珍贵着呢!别看平时大家都说他调皮捣蛋,实际个个都很爱护他! 要是他这个坏心眼的父皇真的把他留下,他一定会哭着回去给娘亲和哥哥姐姐们告状!让大家都不要和父皇玩了! 但他也不想想,他不愿意,人家燕长风就愿意吗? 这才多久,他的书房就不成样子了,还把流哥儿留下?呵,他是想死,但不想被气死。 明明窗外天光大亮,还没到下午,燕长风说:“时辰不早了。” 你们爷俩,一个都不许留,赶紧麻溜儿地走! 燕扶光瞥一眼他,故意把流哥儿往前推一推:“真不要留他陪陪你?” 燕长风无奈地看一眼同样满脸不愿的流哥儿,安慰他:“你放心,我不留你。”然后他对燕扶光说,“快走,我年后才出去,现在没有多余的想法。” 他就算死,也不会死在京城的。 燕扶光于是一把抱起流哥儿,“那就行,除夕家宴的话……” “我不去。” 邀请惨遭拒绝,燕扶光拧眉思忖,钟妍和祝清嘉都有孕在身,燕长风夫妻俩分道扬镳,珍珍准备的家宴恐怕要落空了。 但是没关系,他们一家人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行,不去就不去。”他很好说话,但嘱咐燕长风,“不过离开的时候总要和我打个招呼,悄悄离开的话挺没意思的。” 燕长风笑道:“你都要派人盯着我了,还要我告诉你?” 这怎么一样? “到底打不打招呼啊?” “行行行……” 出了齐王府,流哥儿就生燕扶光的气了。 扭着屁股背对燕扶光,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坏蛋!” “嗯?”孩子会骂人了怎么办?当然是教训一顿。 大手捏住小家伙的脸蛋,把他脸颊上的肉肉挤作一团,燕长风面色严肃,“谁是坏蛋?” “你!” 超级无敌洪亮的一声,把前面赶车的梁非都吓了一跳。 燕扶光又去捏他的小下巴:“不能骂人,你娘亲知道了要打你。” “哼!”流哥儿耷拉着眉眼,委屈巴巴地噘嘴,不一会儿居然掉下了几颗金豆豆。 他不爱计较,或者说脑子里记不住那么多事,所有不快乐的事几乎转瞬就忘,整天快乐得跟一条小狗似的。 燕扶光很少看见他哭。 “是因为父皇要把你留在二伯家?”想来只有这个原因了,“那父皇给你道歉好不好?不会把你给别人的,你是我和你娘亲的孩子啊。” 几个宝贝疙瘩,他和绿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会舍得给别人。 他回想刚才的一幕幕,确实发现自己不该这么说。 修长的手指抹去小儿子脸上的泪珠,他认真道:“父皇不该开这些玩笑,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大气的流哥儿当然立马就原谅了他。 他主动往燕扶光身边挪,自然无比地往父皇身上靠,舔一舔小嘴巴提醒:“糖呢?” 所有不愉快立刻翻篇,他还是快快乐乐的小皇子,坚信父皇和娘亲很爱很爱他。 燕扶光喂他吃糖,欣慰说:“你性子其实很好。” 流哥儿吃了糖,正美着呢,闻言小眉毛一挑,半点不谦虚地回:“当然!” 他就是哪里都好,他没有不好的地方! “要是你二伯像你一样就好了,心大点才能更快乐。” 燕扶光带着流哥儿回到朝阳宫,把燕长风不参加家宴的事告知绿卿。 原以为她会很可惜,没想到她好像早就想到了。 “四弟妹和五弟妹怀有身孕,不便奔波。”她接过他脱下的大氅,交给一旁的宫女,“咱们一家人过节也很好。” 他们这一大家子有七口人呢,你一句我一句都能聊上好久,根本不存在无趣的说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燕扶光趁着没人,俯身在绿卿脸上亲了一口,成功得到她一个嗔怪的眼刀,他美极了,牵着她往屋里走。 “是父皇喜欢除夕这种节日的时候热闹一点,到了我们这会儿,有机会就聚一聚,不必拘着时日,若不想聚不能聚,那就自己过自己的,一样很好。” 能让大家都顺心才是最重要的。 没必要把所有人都叫到一起,重要的节日,身边有重要的人在就足够了。 “好,都听殿下的!”绿卿挨着他坐下,悄声在他耳边问,“流哥儿没干坏事?他不老实,有没有管着点。” “不用管,他闹一闹对他二伯病情有帮助。” 那流哥儿大小肯定干了坏事,他就没有安安分分一整天的例子。 绿卿担心:“齐王现在的状态不好,流哥儿又挺能折腾,他不会生气?” “气了,但没有很气。” 这也是很苦恼的地方,太医说要让燕长风把心里的郁气发泄出来,但他好像只会憋着。 他分心想着燕长风,绿卿拧了一下他的手臂,轻哼一声扭头背对他,模样和马车上生气的流哥儿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了?” 燕扶光觉得今天他有点不走运,刚招惹完儿子把人哄好,才回来又把绿卿得罪了,关键他真的一头雾水。 绿卿气呼呼地说:“什么叫没有很气?你把流哥儿当工具就算了,还要他被怎么样?” 好好好,儿子是她亲生的。 “那我根本不会让流哥儿受委屈啊。”说着说着,燕扶光觉得自己更委屈才对。 好,绿卿暂时相信他。 她扭过头:“以后不要这样了,他万一当着你的面不好说,背后生闷气呢?不是加重他的病情?” 这个角度是燕扶光没想到的。 但仔细一琢磨,万一真的如绿卿所说呢? 燕长风比老乌龟都能憋,要是他等人一走,自己关在书房伤春悲秋呢? 他让梁非去齐王府盯着:“告诉齐王,流哥儿搞坏的东西我会赔给他,让他直接来我的库房里挑。” 燕长风得知以后哭笑不得,他让梁非给燕扶光带话。 “王爷说他不至于那么小气,侄子比那些东西在重要,让您过几天再带着大皇子几个去玩。” 燕扶光放心了。 第383章 好一辈子 快到除夕,宫里宫外一片喜气洋洋。 既然取消了除夕家宴,那么他们一家人就不需要准备那么多东西了。 但绿卿也没有空闲,因为她还忙着给朋友们送年礼。 燕扶光在朝阳宫陪了她一会儿,绕去上书房查看几个仍然在读书上进的孩子。 上书房里,最想放假的人是李昭和九哥儿。 差了几岁的俩人趴在一张桌子上唉声叹气,所谓感同身受,没有比他们更能体会对方心情的人了。 李昭掰着手指头算:“后天就是除夕了,我们真的只有除夕半天的假吗?” 按照一贯的规矩来说,是这样的。 除夕当天都还要来上书房上半天课,下午才能回家过节。 “我受不了了……”李昭痛苦道,“这暗无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说着,他戳戳趴在桌上一样没精打采的九哥儿,“三皇子,不如你去给你父皇求求情呗?” 九哥儿懒懒抬眼:“为什么要我去?你叫大哥去说。” 李昭撇撇嘴,手掌半掩在嘴边悄声说:“放不放假对大皇子来说根本没有差别,他不爱玩儿。”最重要的是,“三皇子你胆子大啊,听说你经常和皇上顶嘴,那肯定不会怕的。” 顶嘴?九哥儿不承认:“胆子大能顶嘴,你不如去找流哥儿。” 谁知道李昭还真听进去了,他竟然在思考要不要这么做。 “小皇子什么时候过来?我怎么觉得有几天没看见他了?” “父皇带出宫去玩了。”九哥儿皱皱眉,越想越待不住,他好羡慕流哥儿。 不行,这书他暂时读不下去了! 没有任何铺垫,九哥儿忽地起身就说:“我走了。” “啊?”李昭没敢想,“去哪儿?” 九哥儿的背影很是潇洒:“走了,回屋睡觉。” 到了年底,夫子们也不心软一下少布置一点功课,他昨晚为了完成功课很晚才睡,现在困得不行。 听起来有点离谱,李昭在原地呐呐:“真不怕啊?” 走得这么光明正大,好像上书房是他家似的…… 好,确实是他家的。 但真就这么走了?! 九哥儿大摇大摆正要跨出门槛,迎面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燕扶光幽幽睨着他抬起来的脚:“去哪儿?” 运气不好,被抓到了。 九哥儿在门口站定,回答说:“我好困,要回去睡觉。” 燕扶光很怀疑他听到的是什么,他转身问梁非:“什么时辰了?” 您才用过早膳没多久,能是什么时辰? 想归想,梁非不敢说出来,他正经回答:“回皇上,午时未到。” 燕扶光朝九哥儿走过来:“你说你要去干什么?” “睡觉。” 九哥儿小声咕哝:“您都放假了,我们还要读书,父皇,我好困……” 原来是不平衡了。 燕扶光抱起他,教训说:“能这么一声不吭就走吗?你没给夫子们打招呼?” 九哥儿靠在他肩膀上,“没有。” 随即,他的屁股被抽了一巴掌。 眼看着燕扶光要把他抱回去,九哥儿不干:“不回去,我没精力读书了。” “不读书那就放假。” 除夕才放半天假确实不近人情,改掉就是了。 九哥儿开心了,他歪着头看燕扶光:“真的?” 不必回应,他知道答案。 “父皇,你是个好父皇!”九哥儿直白地表达,双手抱住燕扶光的脖子,凑上小脸去贴了贴燕扶光。 李昭被当头砸下的馅饼砸晕了,真的可以立马收拾东西回家了? 他看向九哥儿的眼神里充满敬佩。 燕扶光给上书房所有人放了假,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 夫子们有的在背后窸窸窣窣:“皇上这样是不是太溺爱孩子了?” 李昭不小心听了一耳朵,他义正严辞地说:“学生不这么认为,劳逸结合方能事半功倍,夫子们也回家!” 他就认为皇上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唯一可惜的是和他没什么关系。 在家闹了好几天不想来上学,他爹爹揍他一顿把他扔上马车。人家爹爹呢?懂得设身处地为孩子着想,他羡慕死了好! “学生也要回家了,夫子们再见!” 没人不想放假,燕扶光父子几个离开后没一会儿,上书房的人几乎都走光了。 众人期待中,除夕到来。 睡了几天好觉,九哥儿精力充沛,一大早闹醒聿哥儿和澜哥儿,兄弟三个一起来到朝阳宫。 珂儿也被流哥儿吵醒,正睡眼惺忪地靠在娘亲怀里醒神。 燕扶光摁住动来动去的流哥儿帮他穿衣裳,实在摁不住的时候一个巴掌拍上去,圆滚滚的小屁股颤了颤,流哥儿能老实一会会儿了。 刚一穿好衣裳,流哥儿笑眯眯对燕扶光说:“新年快乐!” 好的,老父亲没脾气了,抱起胖儿子亲亲:“新年快乐。” 珂儿迷蒙着双眼,糯糯对绿卿也说了新年快乐,她如愿以偿得到了来自娘亲的亲亲。 澜哥儿哥仨一进来,燕扶光眼疾手快把流哥儿交出去,“带他去洗漱,看好他别玩水。” 他还要去哄女儿,想要女儿的祝贺和亲亲。 澜哥儿认命,牵着流哥儿去洗漱,盯着他一举一动,在流哥儿飞快把手伸进水盆搅和的前一秒,他眼疾手快制止了这一挨打行为。 “弟弟啊,新衣裳,你老实点儿。” 这也是燕扶光要他们中的一个人看着流哥儿洗漱的原因,宫女们根本制不住他,洗个脸他能把盆里的水玩得到处都是。 澜哥儿抓住他的小胖手,“新的一年希望你少挨打。” 真是美好又无用的祝福。 但好歹把人看住了,流哥揉揉肚子:“饿了!” 澜哥儿松了口气:“走,用膳。” 除夕这天,他们一家七口几乎时时刻刻都待在一起。 大家说着各自想说的话,玩玩闹闹一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等回过头来,早已天黑,再过一刻钟便是明年了。 榻上,孩子们挤在一侧呼呼大睡,横七竖八的睡姿很可爱。 另一侧,绿卿依偎在燕扶光怀里。 她对他说:“燕照临,现在的日子好好啊。” 好到她从前根本不敢奢想。 燕扶光捏着她的手:“以后会更好,我们在各自的身边,一天比一天更好。” 他们会好一辈子。 第384章 给贵妃请安 除夕和春节平平淡淡又充满幸福地过去。 正月里,京城有头有脸的女眷会被传召进宫面见皇后,宫里现在显然是没有皇后的。 大家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宫。 韩家,夫人蓝氏就在和丈夫商量此事。 “咱们良哥儿是大皇子的伴读,我本来就该去拜年请安的。”可韩修当初不是坚决反对皇上立贵妃为皇后吗,她身为他的妻子,要不要进宫多少要问他一句。 韩修受宠若惊:“你还听我的?” 给他好脸色还不习惯了是! 蓝氏正襟危坐,动作优雅闲适地整理了下裙摆,漂亮的眼睛斜斜看向丈夫:“我还不是和良哥儿一样?被你弄得里外不是人。” 同是伴读,别的两家早早就去给贵妃请安送礼了,他们家呢?因为韩修坚决抵制立贵妃为后,导致他们一家在朝中其他人家眼里成了谈资。 儿子是大皇子的伴读,大皇子是贵妃的儿子,贵妃若是皇后,大皇子的身份便没有多少悬念了,那他几个伴读不就水涨船高? 韩修的行为让很多人都感觉疑惑。 蓝氏理解他,理解他的坚持,但总不能彻底和贵妃划清界限?她没这个脸! “你说我到底去不去,去的话说些什么,送些什么?” 她没和贵妃接触过,不过听儿子回来说起,印象中贵妃就是位贤妻良母。 “你别说些我听不懂的,回答我!” 韩修抹了把脸,觑着蓝氏的脸色说:“当然去啊,我这就进宫面见皇上,咱们一起。” 不是当然去,是必须去。 整个后宫只有这么一位妃子,皇上每天从朝阳宫出来,到了时辰又回去,完全把那里当成了家。 他不敢轻视贵妃,毕竟还没活腻。 蓝氏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好,坐上马车进宫。 绿卿这两天已经接见了不少人,本来有些累的,但听说来人是澜哥儿伴读的娘亲,她还是让人进来。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蓝氏身后跟着韩良,母子俩进了殿内规矩行礼。 绿卿面上挂着浅笑,她示意寄琴:“快请夫人起来。” 蓝氏方一起身就赔罪:“本该早些来与娘娘请安的,妾身给耽搁了,还请娘娘赐罪。” “还早呢,不晚。”绿卿摸不准她进宫为了什么,澜哥儿三个半读的娘亲,她和蓝氏最陌生。 “赐座。” 宫女搬来一个圆凳,蓝氏轻轻坐下。 没有当娘亲的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她拉过韩良笑吟吟说:“除了给娘娘拜年请安,妾身来也是为了给娘娘道谢。” “妾身家里这个皮猴子不好管,他没被选为大皇子伴读的时候妾身真的每天头疼,直到每天跟在大皇子身边熏陶,德性也越发好了,这都是大皇子的功劳,也是娘娘您的功劳!” 绿卿当然不会厚脸皮的认下,吹捧孩子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来我往。 她道:“韩良本身就很好,有夫人和韩大人这样饱读诗书的人从小教育,比多数同龄孩子都懂事,夫人太谦虚了。” 韩良生性多思,他有些想法很成熟,澜哥儿回来给她说过不止一次,绿卿对他几个伴读了解很多。 蓝氏摆着手:“妾身说的都是真话,感谢您和皇上给良哥儿这个机会。” 大皇子的伴读,今后造化小不了。 刚开始韩修还不愿意让韩良去给侧妃的儿子当伴读,蓝氏却不认为有什么。 正妃进门多年无所出,后院那么多女人也没有一个生下孩子的,谁还是金大腿看不出来吗? 她诚心感激绿卿母子,感激燕扶光。 “韩良是澜哥儿的伙伴,他们要一起长大的,情分浅不了,就不说什么感谢的话了,希望今后孩子们遇见困难携手相助就好。” 蓝氏点头附和着:“是,您说得对。” 说了会儿话,珂儿跑进来靠在绿卿腿上撒娇。 蓝氏起身行礼:“妾身给小公主请安。” 绿卿捏捏珂儿的小手,示意她说话。 珂儿也就一本正经地对蓝氏说:“这位夫人请起,不必多礼。” 她的注意力不在外人身上,黏着绿卿撒娇:“娘亲,你说过要带我出去逛逛的,还记得吗?” “没忘记,娘亲记得,咱们晚上先选个好日子,好不好?” “好!” 蓝氏默默观察绿卿,发觉她真的从内而外的气质都十分温和,对孩子们说话轻声细语,没有一点点外面谣传的妖妃的锋芒和跋扈。 她从宫里出来,对韩修说:“你到底看贵妃哪里不顺眼?” 韩修:“……” 几乎满朝文武大臣都反对,为何只针对他一个人?他身为文官,统一站队而已。 “身份?”蓝氏笑了笑,她有直觉,“你信不信,皇上以后不会再按照你们的想法立后。” 贵妃虽名为贵妃,但实际就是皇上的妻,事实上的皇后。 韩修是信的,他跟着燕扶光也有点时间了,不可能连这点察觉都没有。 “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啊,夫人你找我算账没用。皇上身边就我们几个人,我反对还是赞成,对结果没有影响。但是我站在皇上的对立面,可以减少皇上的骂名。” 他也很难啊! 蓝氏甩甩手绢,优雅扭身:“什么都随你那张嘴说!我告诉你,今后为了儿子,你都不能得罪贵妃!” 别人看皇上年轻,妄想皇上松口选秀充盈后宫,依她看啊,与其抱希望于这等虚无缥缈的事,不如抱好贵妃的大腿,守好跟前儿摸得着的。 人家实打实生了五个孩子,又是皇上唯一的妃,就算有新人,短时间谁追得上? 韩修被教训了一顿,他咕哝说:“和贵妃打交道要辛苦夫人……” 蓝氏被他提醒了。 她懊恼道:“你不早点说!害得我现在又不敢太热情地凑上去!都是你的错!” 要不是韩修,她至于到了贵妃面前就心虚吗? 韩良站在门口听了会儿,他适时插话说:“娘亲,您终于能感受到我的尴尬了吗?” 他不仅不好面对贵妃,还不好面对小伙伴呢! 韩修:“……” 没错,他就是全天下最大的罪人。 第385章 不会甘心 进宫请安的人很多,绿卿有时候见有时候不见。 大多数时候她看心情,反正她在朝中大臣的眼中与妖妃无异,臣子家眷们对她的祝福也大多不真心,场面话来来回回说了无数次,她也有不耐烦的时候。 刚应付了几个人,绿卿才喝了点水,寄琴又来说:“主子,季夫人求见。” 季夫人?她能有什么事? 绿卿还是见了她。 季夫人精气神不错,打头走在前面,身后看起来还跟了个人。 绿卿打眼望去,那人身形消瘦,但那张脸的轮廓她不可能忘记。 “季夫人进宫请安就算了,还把季小姐带着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季夫人却以为她生气了。 “娘娘您别多想,明珠她待在家中哪里都没去未免憋得慌,得知妾身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她便提出一起来。”她做出很为难的样子,“要是您实在见不得她,妾身立刻让她回去……” “有什么见不得的?本宫看季小姐倒是比之前气色好了些,可见回到家中夫人和季大人用心照料了,本宫很是欣慰。” 季夫人扯扯嘴角,她带着季明珠进宫,其实另有说法,并不专门为了给绿卿添堵。 季明珠接回家后,她和季巡是想着要么养她一辈子,要么她愿意的话也可以嫁人。但季明珠跟中邪了一样,所有恨意并未消失,伴随着她脱离太子府那座牢笼,恨意更加猖狂。 她以为季明珠对燕扶光还没死心,想着带她进宫瞧瞧,亲眼看见残忍的事实才会刺激她清醒。 季明珠看着是冷静的,她站在季夫人身后盯着身着华服的绿卿,淡淡道:“多谢娘娘关心。” 绿卿面露微笑,“赐座。” 季明珠坐下后,忽视宫女呈上的茶水,突然问:“皇上什么时候大选?” 季夫人不是来给绿卿添堵的,可她是。 她在家中待不住,一想到害她沦落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的人好好当着她光鲜亮丽的贵妃,她就无法抑制内心的恶意。 “季小姐这么关心?” 绿卿没有被激怒,她和燕扶光之间,岂是一个季明珠就可以挑拨的? “是啊,关心贵妃娘娘,现在皇上的后宫只有你一人,今后可说不定了!” 季夫人很想把女儿的嘴捂住,早知道她贼心不死,就不带她进宫! “不劳季小姐操心。”绿卿淡淡敷衍她,扭头建议季夫人,“季小姐恨嫁的话,不如夫人和季大人赶紧给她安排一门婚事?如果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本宫也愿意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为季小姐挑一挑。” 季明珠脸色一变,季夫人赶紧扯住她,不让她再说话。 “多谢娘娘好意,妾身和老爷会好好为小女相看的。” 绿卿轻轻“嗯”一声,“今后进宫不必带上季小姐了,别耽搁了她选夫婿。” 季夫人母女没怎么坐,就被送客了。 回家路上,季夫人认真问季明珠:“你到底要做什么?” “娘亲!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季明珠情绪异常激动,额角青筋狰狞,“我不能放过她,我不能放过她!” “不放过她?你能做什么?”季夫人不是打击她,而是陈述事实,“她现在是贵妃,你是什么?明珠,你爹爹说了,安生一点还能有点平安日子过,要是还不死心,想动什么手脚,到时候季家会被你连累。” “你忍心我和你爹爹一把老骨头为你担心吗?” 季明珠无动于衷:“我不会再这么蠢了。” 说不失望是假的,季夫人也不知道自己好好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从前咱们都已经做了错事了,今后再不要犯了不行吗?” 她那时候也是糊涂,陪着季明珠闹,好在陈家和宁家在前面挡着,才没有查到她们母女身上来。 季夫人现在清醒了,就这么过好他们一家的日子,不插手任何事,就能平平淡淡过完一生。 可季明珠显然不这么想,她从荒凉的院子里熬出来,不是为了看着他们一家子幸福美满过日子的。 正月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 寄琴拿着信进来,高高兴兴地说:“主子,程家好些人都搬到京城了!” 以后京城更热闹了。 绿卿在给珂儿做漂亮的小裙子,她边听寄琴说话边继续穿针引线,闻言笑说:“几个孩子也有玩伴了,殿下还能和外祖父时不时见见面,真好!” 程家孩子多,男孩儿女孩儿都不缺,他们来了京城,没有好朋友的几个小可怜肯定会开心的。 还在上书房读书的九哥儿早些天就收到了程捷的来信,估摸着就是这两日到京城,他有些坐不住。 课堂上夫子朝他看了好几眼,下课后聿哥儿就提醒他:“父皇在正经读书这件事上可不好说话,除夕春节都过了,你不可能再求得到他给我们放假,老老实实上课,我听说父皇那里准备了一大根戒尺。” “戒尺?”九哥儿重复了一遍,“他好好的,准备戒尺干嘛?” 聿哥儿默默看着他,直白说:“我和大哥被打的机会很少,你说是给谁准备的?” 还不是为了约束不好管的九哥儿和流哥儿? 九哥儿哀叹一声,马上又很高兴地说:“捷哥儿要来了,他来了我总不会垫底?” 聿哥儿也不好评价,他揉揉鼻尖说:“五十步笑百步。” 万一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打呢?谁说得准? 在九哥儿心心念念中,程捷进宫了。 好久没见的两个小家伙激动地抱在一起,程捷哭了:“我还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这些天他每天都在担心这个问题,害怕九哥儿见的人多了,觉得他没意思,不和他玩了。 面对他的眼泪,九哥儿嫌弃撇嘴:“都见面了,哭什么?” 鼻鼻涕眼泪一起哗哗往下流的程捷说:“我想你嘛!不行吗?” 一旁的聿哥儿就奇怪了:“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有亲哥亲妹的吗?” 亲哥程宏,亲妹程璇眨巴着无辜的双眼,盯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 他们已经习惯了,亲哥亲妹算什么,程捷甚至对亲爹亲娘都没那么热情。 第386章 同归于尽 还记得陈清姿说过,过了年她就会离开京城。 绿卿算着时间,在她临行前去见她一面。 从府里出来后,陈清姿一直住在客栈里,酒楼茶馆到处都是她消遣时光的好地方,比之在府里的生活着实自由自在很多,她很满意。 今儿约了绿卿见面,她早早便来了酒楼。 “客官楼上雅间请!” 小二带着她往楼上走,有人在背后叫住陈清姿。 “是你?” 陈清姿回头一看,那不就是季明珠吗? “是我。”季明珠还是喜欢穿红色,一袭红得耀眼的衣裙很是夺目,可惜她已不复往日的容颜。 她抬脚往上走,来到陈清姿身边,“我们姐妹一场,好不容易遇见,聊几句。” 陈清姿可有可无地点头,她跟着季明珠进了雅间,两人面对面坐下。 “想聊什么?我待会儿还有事。” 季明珠看着她笑了笑:“你都不是陈侧妃了,陈家也没了,还能有什么事?” 说她家破人亡也不为过,搞不清楚为何陈清姿还能这么没心没肺? 她说话还是这个味道,陈清姿却不大爱听:“那又如何?我难道一无所有了吗,我不是还有我自己?” “你自己?”季明珠怪异地笑了一声,“谁害你沦落到这个地步的你不明白?不去报仇,成了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不觉得可悲?” “你找我就是说这些?那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她不认为自己现在过得不好,根本不认同季明珠所谓的报仇。她报什么仇?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季明珠针对的人是谁! “还有,你的苦难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吗?怪这个怪那个,有意思?” 季明珠一下子情绪爆发,接近嘶吼道:“就是她!是她害的我!也害了你!” “你疯了?”陈清姿不愿与一个疯子说话,她站起身,“怪她不如怪你自己脑子蠢,干了那么多坏事,你装什么无辜?” 季明珠猛地站起来,叫住即将夺门而出的陈清姿:“你等她是不是?我知道她要来,派人在路上等着了。” 这句话说得陈清姿后背发寒,她猛地回头,盯着季明珠一字一句问:“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季明珠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窗外阳光将她的脸分割成两边,一半隐匿在暗处,一半在阳光下显得阴狠恶毒,“当然是——杀了她。” 她哈哈大笑,胜券在握的模样看得陈清姿心惊肉跳。 陈清姿顾不得许多,推开门拔腿就跑。 而这边,绿卿坐在马车里,寄琴说:“要是小公主醒来知道您出宫没带她,或许会不高兴。” 想到可爱的女儿,绿卿眉眼舒展:“不会的,她知道我今天和陈姐姐有话要说,不会胡搅蛮缠,珂儿最贴心了。” 说着,马车狠狠颠簸了一下。 寄琴扶住绿卿,微恼道:“怎么赶车的?!” 车夫忙下车去观察情况,“您等奴才去瞧瞧!” 这时,一群蒙面人挥刀上前,与马车周围带着的侍卫拼杀在一起。 寄琴大骇,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蒙面人数量是侍卫的两倍。 “主子怎么办?人好多!” 绿卿也往外看了看,那些人正被侍卫拖着,她们现在不跑,待会儿更没有机会! “赶车走!” 马车出了点小问题,但大体上还能用。 绿卿坐到车辙上,拿起绳子挥动马鞭:“驾!” 马儿横冲直撞冲出一个出口,身后蒙面人见情形不对,立刻回神。 “追!不能让人跑了!快追!” 冲出这条冷清的街道,旁边就是热闹的集市。 蒙面人情急之下拿出弓箭,想远远地将绿卿射杀,寄琴猛然一瞥,惊起浑身冷汗。 她用力将绿卿往马车里一拽,堪堪躲过那根利箭。 不行,再这么下去马车会被射穿。 绿卿冒着危险,和寄琴前后从马车上跳下来,往人群里跑。 但是她们的速度甩不开后面追着的蒙面人,绿卿被一个蒙面人从后面扯住衣裳,一个手刀劈晕。 寄琴扑上去被一脚踹在心口,倒地不起。 陈清姿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 她只看见现场一片混乱,一问侍卫,就说绿卿已经被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你们没挡住,还不会派人跟着?!” 她气急了,“派人进宫去禀报了吗?” “已派人跟上去了但还没有消息,宫里这会儿应该也知道了……” 岂止是知道,燕扶光已经带着人出宫了。 他满身煞气,一路从宫里骑马出来,按照侍卫指的方向往前追查。 陈清姿看见他,就告诉他:“是季明珠!找不到人就去季府把人拿了,我就不信她真的不管她爹娘!” 燕扶光发话,让梁非去把季夫人和季巡都绑了。 他沉着脸,继续向前寻找绿卿的踪迹。 季明珠就躲在方才和陈清姿交谈的酒楼雅间里。 她没想跑,专门让人把打晕的绿卿带来,是为了亲眼看见她最憎恶的人去死。 绿卿被一盆凉水浇醒,一睁眼,就是季明珠畅快得意的面容。 她手脚都被绑着,嘴巴里也被塞着布。 “终于沦落到我手里了?”季明珠阴恻恻地笑着,长长的指甲慢慢划上绿卿的脸颊,“从一个小小的丫鬟,成了如今的贵妃,身边好几个孩子陪伴,你过得很快乐?” 绿卿挣扎了一下,双眼怒视季明珠。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季明珠猛地捏住绿卿的下巴,“你就该一辈子当丫鬟!” 绿卿看见她眼底的疯狂,决定不再刺激她。她静静保持一个动作,耳边是季明珠尖锐带着恨意的声音。 “你的出现,让我们后院所有女人的命运都变了,要不是你,我不会成这样,陈清姿也不会从府里出来,还有那些无辜的女人,她们不会被抛弃!” “是你!是你把他的心勾住,你就是妖怪!” “哈哈哈哈,你是妖怪,我要烧死你,我要烧死你!” 季明珠疯疯癫癫把酒坛子打开,将酒水浇到四周墙壁上,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点燃的火把。 她笑得眼泛泪花,蹲下扯开绿卿嘴里的布,“你怕死的?你舍不得荣华富贵,舍不得你的安生日子。” “那你舍得吗?舍得三番五次为保你四处奔波的父母?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这样好的父母,你真的不顾他们了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绿卿的心狂跳。 她余光一直落在火把上,确实如季明珠所说,她舍不得死。 第387章 是她的错 燕扶光把几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短短一个时辰,他好像失去了全部,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季巡和季夫人被带到他面前,他开口就问:“季明珠在哪里?” 问话的声音很低很沉,压抑着的是他即将控制不住的杀意。 季巡被抓的时候还在衙署当差,当然不知道,他催促季夫人赶紧把季明珠的下落告诉燕扶光。 季夫人被吓哭了,她摇着头说:“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今天一早就出门了,我真的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季明珠今天特意陪她用了顿早膳,然后就说要出府散散心。 季夫人就害怕她整天憋在家里胡思乱想,巴不得她能出去走走,换换心情,开开心心送她出了府。 “我、我该多问问她的,我该问问她要去哪里的……” 没有问出想要的,燕扶光握紧双拳,将刀刃抵在季巡脖子上。 季巡快吓死了,他说:“出事的地方可以再找找!” 依照他对这个女儿的了解,她做事一般不会很缜密,目的也很直接干脆。 既然季明珠是想要贵妃的命,一定不会用麻烦的手段把人带到隐秘的地方,但是她不亲眼看着她又不会甘心。 所以,很可能人还在那几条街的某个地方。 燕扶光立刻上马往回走,他忽然想起陈清姿说的话。 梁非这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陈小姐说她在酒楼遇见的季小姐,属下派人去找了,贵妃就在酒楼雅间!” 绿卿在酒楼雅间,季明珠想对她做什么?! 她不害怕被找到,不害怕行踪泄露,她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做她想做的事! “快!快随我过去!” 恐惧充斥着他的胸膛,但他感觉不到,只是勒住缰绳的手越来越紧,紧到快把缰绳勒进血肉中去。 酒楼雅间。 季明珠很明显因为绿卿一番话有所动摇。 她沉默下来,狰狞的面孔收起,想到一直捧着她、宠着她、包容她的父母,她确实很纠结。 绿卿见她动摇,再接再厉:“你闯了祸,季大人和季夫人没有一次袖手旁观。你在后院过得不好,季夫人多次拜托我让下人给你送东西,得知你可以回家,她欢欢喜喜过来,还怕你不愿意,非要先问问你的意见。” “还有你的父亲,他为何一直待在兵部侍郎的位置上不去?因为他用功劳一次次地在皇上面前保你,求皇上留下你的命,他做什么都愿意。” “季明珠,你生在一个好人家,就算不是谁的女人、谁的妃子,你的日子照样比非常多人过得好。” “不!不是,我可以过得更好,是你害了我!”季明珠痛苦地皱眉,她重重喘息了一下,泪水顺着脸颊倾泄而下,“要不是你出现,我可以过得更好,我父母也不会被我牵连……” 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爹爹和娘亲,她当初进王府,除了爱慕燕扶光,还有就是想让二老今后能享她的福。 可是这一切美好的畅想都被绿卿毁了,她夺了她的恩宠,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尊贵和命运! 是的,就是这样的! “你别想说话迷惑我!” 火焰跳跃,印在季明珠的瞳孔,她哈哈大笑:“去死!都去死!” 绿卿这才知道,季明珠自己也没想过活下去。 她想同归于尽。 “慢着!你爹娘现在肯定已经被控制了,你放火烧了我们,你一死倒是解脱了,他们呢?!” 她好像听见外面的马蹄声了,绿卿心中燃起希望,继续说:“你要是放开我,今日的事肯定不会牵连到你爹娘身上,难道你想看着他们年过半百还被流放边疆为奴为婢?” 季明珠又犹豫了,这时,她听见外面有人喊她。 “明珠!我是娘亲,你快下来,娘亲给你炖了你爱喝的汤,快和娘亲回家!” “明珠,我是爹爹啊,你别冲动好不好,爹爹求你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季明珠眼眶夺眶而出,她被恨意吞噬的心貌似又感受到了温度。 以往的一幕幕浮现在她眼前。少时骄纵任性不爱吃饭,娘亲亲自下厨炖汤哄她喂她一口口喝下去,每喝一口都会被夸;做了错事,爹爹从不会责骂她,只会想着如何解决她闯下的祸;爹爹和娘亲都是骄傲的人,他们为了自己,一次次给人赔罪…… 是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一直是她!不是别人! 是她不懂事、太贪婪、太自以为是,是她的错。 她不该停留在过去,有机会回家,她应该好好陪着爹爹和娘亲的,他们每次都说有她陪着吃饭都能多吃点。 她应该好好在家当她的季小姐的,她一直都是爹爹娘亲的掌上明珠啊! 是她害了自己,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脑袋里传来阵阵疼痛,季明珠痛苦蹲下。 绿卿小声提醒:“你爹娘在下面等你了,回家。” 回家?她是想回家,但又不能回去。 季明珠待疼痛过去,她起身把门打开,将绿卿拖出去放在走廊上。 随后,砰的一声,门再次关上,闩住。 没有她,爹爹和娘亲就不会被连累,她还是别回去了…… 火把一扔,火焰舔着舌头渐渐吞噬周遭的一切。 季明珠站在窗前,她推开窗户,看见跪在地上的爹娘,心脏猛地一颤,根本不敢继续看,猛地把窗又关上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就是我的错……” 她缩到角落里,满面泪痕,耀眼的火光渐渐向她靠近。 “我错了,我错了……” 看见酒楼二楼冒烟,燕扶光立刻抬脚往里。 他在楼梯中间抱起绿卿往外跑。 季巡和季夫人呆愣地问:“皇上,我们明珠呢?” 燕扶光蹙眉回头看了一眼,吩咐下去:“救火!” 季夫人颤颤巍巍起身,她进酒楼的时候,火势很大,整个二楼沉入火海。 “明珠!明珠!你快出来呀,娘亲带你回家!” 侍卫和季巡要拦她,根本拦不住。 季夫人一步步走上楼梯,但雅间早已被火围住,她进不去。 她就站在最接近季明珠的地方,一遍遍喊着:“娘亲带你回家,娘亲带你回家……” 熊熊烈火不断向她逼近,她坦然地看了一眼,忽然笑起来:“你不愿意和娘亲回家,那你想去哪里,娘亲陪你。娘亲就在你身边啊,你别怕。” 季明珠不知道,她不敢再看娘亲一眼,但她的娘亲可以随她去任何地方。 第388章 昏迷不醒 这场意外结束在一场大火中。 季明珠和季夫人母女俩干过的坏事随之被焚烧了个干净,季巡一夜之间生出满头白发,自请回老家养老,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燕扶光念在他多次立功的份儿上允了。 朝阳宫里,方进宝去回复御书房外跪着的季巡,燕扶光焦躁不安地在寝殿内踱步。 无他,只因绿卿迟迟未醒来。 蒙面人将她打晕带去酒楼,后面点火的时候季明珠甚至把她推出来,燕扶光又是第一时间把她救出,按说只会有点皮肉伤,为何就是醒不来? 太医们汗流浃背,他们陪葬天团也很不容易啊,宫里的贵人们总是不按书上说的生病,不是为难他们吗?! “到底诊出什么没有!”燕扶光厉声问。 一个个的,诊脉也诊了,就是不会说话。好歹说一句话让他安心啊,太医不适合沉默不语,他们一旦沉默,心跳加速的就是他! “回皇上,臣观贵妃脉象,一切正常……” 除了后脑勺和手脚处的一点皮外伤,其余真的没有任何异常。 “既然一切正常,为何醒不来?” “……容臣等再观察观察……” 燕扶光俯身握住绿卿的手,手心温热;再观察她的脸色,红润有起色;嘴唇也没有乌黑发紫,说明没中毒……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此时有个太医大胆猜测:“臣从前见过一个病人,脑袋不小心撞了一下,就陷入昏迷。” 他说话说半句,燕扶光不耐烦地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睡了些日子自己醒来了……” 其实也有一直醒不来的,可他不敢说。 那么顺利?燕扶光直觉里面有异常:“接着说。” “但是醒来后,此人失去了所有记忆。” 他话一说完,大家都盯着他看。 燕扶光一怔,问其他太医:“真的吗?” “回皇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臣等行医多年,多少见过几例,确有其事。”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贵妃若真的失忆了,皇上怎么办?瞧他珍视贵妃的模样,怕是接受不了的。 “你们确定贵妃的情况与之一致?”燕扶光握着绿卿的手问。 “臣等也只是猜测……” 好了,这群太医是会说废话的。 燕扶光沉下心:“那就等贵妃醒来再说,你们当务之急是让贵妃醒来。” 至于记不记得他,有什么要紧? 他们的回忆他记得,他们的孩子就在身边,还怕她不会重新喜欢上自己? 太医们没想到燕扶光这么想得开,纷纷愣了愣,然后手忙脚乱地商量药方。 他们以为绿卿昏迷,但其实床榻上的绿卿是有意识的。 她很想睁开眼睛,使尽浑身解数也是徒劳,耳边一道道声音都很清楚,她想醒来告诉燕扶光她没事,可就是不能如愿。 意识来回挣扎,绿卿疲惫地又睡去。 三天后,绿卿在清早幽幽转醒。 一直候在她身边的燕扶光立刻就发现了。 他惊喜的面孔出现在绿卿面前,“珍珍,你终于醒了!” 脑子还很迟钝,绿卿眨眨眼,目光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珠一动不动,好似在打量他。 燕扶光心底咯噔一下,嗓音颤抖道:“我是谁,你知道吗?” “嗯?”绿卿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她艰难地发出一声,“水……” 温热的水划过喉咙,她呼出一口气,指尖好像恢复了些力气。 推开杯子,她道:“多谢。” 多谢?! 燕扶光不动声色将杯子放回桌上,再次回到床边,“我是谁?” 绿卿小心翼翼觑他一眼,反客为主:“你是谁?” 她不记得了。 燕扶光脸不红心不跳为她答疑解惑:“我是你男人,是你丈夫,是你孩子的父亲,我们两情相悦,你心悦于我,我亦是。” 他们的感情又不是偷来的、抢来的,她不记得,那他就如实告诉她,这有何难? 太医们以为他面对失忆的贵妃会失落痛苦,属实是多虑了。 绿卿忍不住想翘起嘴角,她忙用咳嗽掩饰。 温暖宽厚的大掌轻轻拍上她的后背,“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说我心悦于你?”绿卿装模作样地捂住心口,疑惑道,“为何我看见你,心里没有感觉?你是不是仗着我不记得从前的事,故意编造骗我?” “看见我没感觉?”这好办啊,燕扶光干脆利落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一本正经问她,“有感觉了吗?” 她耳尖红透,骂他:“哪里来的登徒子!” 这般娇俏,燕扶光十分愉悦,他笑开怀,将绿卿抱入怀中,戳穿她拙劣的演技:“你才是骗我。” 还想多玩一玩的,没想到就被他识破了。 绿卿笑倒在他怀里:“你怎么看出来的?” 燕扶光暧昧地朝她吹了口气,低声说:“我亲你,你很期待。” 绝对是骗人的!绿卿捂住他嘴巴不让他胡诌。 闹了一阵,太医来了,燕扶光让开位置,让他们挨个给绿卿看诊。 太医们诊脉后狠狠松了口气,僵硬的脸上露出笑容:“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妃娘娘已痊愈,身体没有异常!” “嗯,下去。” 他连赏赐都不给太医,只因他认为,绿卿能醒来全靠她自己,这群庸医到了关键时刻,没一个中用的。 曼冬端了白粥过来,燕扶光接过要喂绿卿。 她一口口吃着他喂的白粥,一边对他说:“其实这几天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有意识的,你们说什么我能听见。” 燕扶光手一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说:“先养两天,我去请大师来给你看看。” 医术解释不了的问题,或许可以有其他解释。 纵使他一贯不信这些看似荒谬的事,但绿卿昏睡期间的无能为力实在令他心慌。 绿卿搂住他的胳膊,歪头看他:“殿下,你是不是被吓到了?” 早知道她醒来后就不该捉弄他。 “嗯,是吓到了。”在她凝视下,他大方承认。 绿卿当下很愧疚,忙抱住他哄:“不怕不怕,我没事的。” 他顺势把脸埋在她脖颈间,闷闷道:“还好你醒来了。” 她生死未卜的每一刻,他都深受煎熬。 第389章 暴君妖妃 绿卿的症状很吓人,陈清姿因为放心不下她,一直没有离开京城。 听说她醒来,陈清姿就请旨进宫探望。 “这事儿真有点悬,你还是听他的,让大师来给你好好瞧瞧。” 他们都这么说,绿卿只好答应。 但是还没等燕扶光把永福寺的大师请来,京城流言四起,称绿卿为妖妃,祸乱朝廷,独占后宫,老天爷看不过去,这才降难于她。 妖妃,这个名号自从她进了后宫就一直被人从后面贴在她背上。 曼冬愤懑不平地说起时,绿卿不以为意。 “主子!您半点出格的事情都没做过,为何他们偏偏要针对你?” 曼冬把怒气洒在前朝官员身上:“这些大人,满口圣人之言,却一直为难您一介女子,行为如何称得上是君子?” 绿卿撑着脑袋一一细数她认为的理由:“认为我配不上殿下,为了自家的利益,见不得后宫只有我一个人……” 还能为什么?她和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无非就是贵妃的身份碍了许多人的眼? 这些问题绿卿早就想开了,燕扶光都能为她抵挡前朝的压力,她又如何不能承受这点流言蜚语? 一辈子很长又很短,犯不着为无关紧要的人劳心费神。 绿卿一开始是这么想的,但等她仔细询问过曼冬前朝风向后,她沉默了一会儿。 御史台多次弹劾她狐媚惑主,独占君恩,民间有人给燕扶光冠上昏君的名号。 往事又被拿出来作为谈资,言称暴君、昏君与妖妃将会成为大燕的劫难。 “暴君、昏君?他们说的是殿下?” 绿卿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词如何与燕扶光联系上的。 曼冬也不太明白,她摇摇头,她也只是听说,至于缘由,想来也是没有多少道理可言的。 寄琴却说:“皇上登基以来,以雷霆手段解决了朝廷内不少啃食百姓血肉的世家大族,或许也是因此,引起了不满。” 她分析得很对,说到底还是因为燕扶光登基伤害了这些人的利益。 夜里,绿卿和燕扶光谈及此事。 燕扶光没有隐瞒:“确实如此,不过珍珍不必担心,我继承大统是无可争议的事,他们不满也好,四处造谣也好,改变不了任何东西。” 无可争议? 不,燕扶光当时登基是有许多争议的。 “殿下,齐王传位给你,当时朝中就有许多人抗议,您是顶着压力登基的。” 绿卿觉得可惜,要是燕扶光在熙和帝在位期间,正大光明从熙和帝手中接过皇位,或许现在会少去很多麻烦。 “他们不希望你当皇帝,可根本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绿卿眸光闪烁着坚定的光,她对燕扶光的自信是无法动摇的。 先帝五个儿子,她家殿下最是优秀,也是先帝亲自选为储君的人,没人比他更合适继承皇位! 燕扶光被她吹捧得心神荡漾,但他补充说:“争议不会停止,但是我有东西可以堵住他们的嘴。” “什么?” 绿卿不清楚其中的细节,熙和帝把给燕扶光的礼物交给澜哥儿保管,澜哥儿遵守承诺,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 那个锦盒早在澜哥儿从松江府回来就交给了燕扶光,只是燕扶光一直没拆开,可他清楚地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眼前浮现熙和帝的面庞,燕扶光情绪稍稍低落,他道:“父皇或许还是想着我的。” 当年带兵出京,熙和帝亲自到校场送他,没想到那是他们父子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他逃去草原避开陈妃等人的刺杀,熙和帝的死讯传来。 燕扶光被迫接受这个消息,他连熙和帝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澜哥儿说熙和帝给他留了礼物时,燕扶光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阵阵钝痛从心中传来,锦盒拿在手里,他明白熙和帝彻底消失了。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燕扶光没有拆开锦盒上的封条,他知道,这里面的东西是熙和帝留给他的保障,在他预感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他想到了他的儿子。 燕长风传位给他的时候,他没有把东西拿出来。 亲兄弟之间的事,拿出那道圣旨,不知又会有多少流言蜚语刺向燕长风。 他是顾念亲情的,陈妃和燕长风在他眼底,从来都不是一类人。那个时候,陈妃真面目揭露,圣旨一出,大家便会怀疑燕长风继位的内幕,必定群起而攻之。 按照燕长风多思多虑的性子,可能那时就不想活了。 “我不会把锦盒打开,这是父皇留给我唯一的念想。”燕长风笑着,忽然叹了口气,“都坐上皇位了,若是被这点恶言击倒,那我当什么皇帝?他们小看了我。” 他不会让绿卿受到伤害,也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绿卿眼冒星星:“殿下,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 她对他的崇拜令人愉悦,燕扶光浑身充满力气,回到书房几句话便处置了好几个背后散布谣言的小人杀鸡儆猴。 韩修:“……皇上,您还杀人呐……” 说你是暴君、昏君,你不仅不解释,还要坐实这个名号?! “杀不杀,他们该给朕泼的脏水一样会泼,何不如让朕杀了人,心里也畅快一点?” 他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迷惑了韩修,他差点就赞成了这个做法。 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您这样做不妥啊……” 燕扶光把问题抛回来:“那你说怎么做?” 怎么做?韩修回忆了一下,按照正常人以及多任皇帝的做法,面对质疑和恶意的时候,要以德服人,不是以暴制暴。 “德?对无德之人不必如此心慈手软,心里服不服不要紧,朕要他们不敢不服!” “去,把人抓了,不要浪费时间!” 西南和北部战事平息,东南沿海地区又起了争端。 国库空虚,军务要紧,他还得想办法从哪儿弄点银子来支持前线战事,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 韩修还是想为燕扶光的名声保驾护航:“也不必全杀了?那些不是很过分的,皇上您放他们一命?” 燕扶光看傻子一样看他:“朕又不是疯了,谁都杀,其余的人抓起来就行,关进大牢里吃吃苦。” 韩修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暴君暴得没那么彻底。 第390章 想办法 东南战事又起,国库拿不出银子,要前线将士如何作战? 任何流言蜚语在国事面前都不得不止步,大家对暴君妖妃的关注渐渐减少,朝廷上下气氛凝重。 “你们吵的吵闹的闹,银子有着落了吗?” 燕扶光拧紧眉头看着下面一群垂头不语的人,“北部族那边还来不了,先别指望他们。你们谁站出来说说,之前商量的事有个章程没有?” 他在朝堂上除了霸道些,脾气总体上还算好。 机灵点的人立马表明已经在准备了,已经从京中往各地发了急递,命各地相关官员尽快组织当地商人捐款。 燕扶光暂且相信他们:“是捐款不是抢劫,拿了人家的银子就要给人家好处,谁要是敢从中作梗,小心他的脑袋。” 贪污永远不会彻底断绝,但现在情势复杂,燕扶光容忍不了他们不合时宜的私心。 “是!臣遵旨!” 龙椅不是那么好坐的,难怪燕长风恨不得离皇宫远远的,燕扶光如是想。 “让你派人盯着齐王,他最近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梁非回道:“太医说王爷身体恢复得不错。” 至于心病嘛,怎么可能轻易好起来。 燕扶光白天问了一嘴,晚上他刚用完晚膳,燕长风就来找他道别了。 见他一副被打扰的模样,燕长风解释说:“听说你很忙,怕白天来打扰到你的正事。” 他已经对燕扶光没有任何助益,更不该耽搁他。 燕扶光坐下,端着茶碗看向燕长风:“明天就走?去哪里?” “我想往北去。” 至于去哪里,他也不知道。 “为什么想去北方?” 燕长风沉默了。他更喜欢江南秀丽的景色,以前和林淑娴在一起的时候,时常幻想他们远离京城,在江南某处小院里安稳过日子的场景。 可事到如今,京城对他来说是伤心地,曾经向往的江南又何尝不是呢? 就在他情绪陷入低潮时,燕扶光不知为何,说起朝廷的事。 “东南打起来了。” “嗯?”燕长风闻言蹙眉,“国库空虚,怕是难以支撑此战。” 他也浅浅当过皇帝,对熙和帝留下的烂摊子很有感触和了解。 “不如你去东南?那里天高海阔,对你的心病或许有所帮助。” 心太小的人就该多看看这些景色,燕扶光骗自己,他是为了燕长风病情着想,不是想利用他。 奈何燕长风只是想不开,人还没傻。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燕扶光:“我去了,只会给你帮倒忙?” 有希望? 燕扶光坐直身子,正色道:“不是要你上阵杀敌,去看看也好,我还不方便上阵,银子还没着落。” “你想亲自上阵?”这是燕长风没想到的。 “必要时候我就去。” 皇上御驾亲征不是稀奇事,可朝廷也缺不了他,燕扶光分身乏术。 燕长风这下没话说了,他想了想,点点头说:“那我去。” 燕扶光站起身,拍拍燕长风肩膀,动作潇洒:“常联系,帮我盯着点儿,有异常就写信。” 等燕长风慢慢悠悠走出皇宫,他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着了燕扶光的道了? 答应他要去东南帮忙盯着,这下他都不能轻易求死了,至少要等到战事结束,肩上的担子卸下。 ** 绿卿身体恢复后,正式去送陈清姿离开。 身边一个接一个离开,偌大的京城,又少了一个她熟悉的人。 “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去江南?我去看看那边的丝绸布料。” 她现在是好几个铺子的掌柜,大小是个老板,出门也是为了挣钱。 绿卿安心了,还回来就好。 马车就在前面,绿卿把给陈清姿准备的干粮和几件衣裳交给她:“你拿着,应该有你能用上的。” 陈清姿一把接过,扬起一脸笑:“知道你会准备,我直接没让人收拾!” 两人相视一笑。 见时辰不早了,绿卿朝她挥手:“你去,我等你回来和我说你的见闻,路上要小心。” 马蹄哒哒,天青色马车消失在绿卿视线中。 她心里空落落地回到朝阳宫。 流哥儿去上书房找哥哥们了,只剩珂儿在。 她知道娘亲今日出门去送别自己的好友,绿卿一回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抱着她哄:“没关系的,很快就回来。” 而且她会一直陪在娘亲身边呀。 绿卿亲了亲珂儿,叹息道:“我怎么这么好的福气,有这么懂得疼人的好孩子啊!” 珂儿摸着绿卿的肚子:“父皇说,那时候我和弟弟住在娘亲这里,娘亲好辛苦!” 绿卿弯唇轻笑:“再辛苦也值得,娘亲很喜欢你们呢。” 母女俩照例腻歪一会儿,绿卿又去忙她的事了。 后宫别看只有他们几个主子,开销却是不小,只因伺候人的宫女太监太多了。 按照燕扶光现在的穷样,养那么多人太费银子。 绿卿翻着账本,一声接一声叹气。 家不好管啊,何况是那么大一个家。 “我这些年的积蓄呢?先找出来。” 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但她另有用处。 “另外请各大臣家眷入宫,就说我想找来宫里热闹热闹。” 寄琴照办。 等各府夫人老夫人来到宫里,绿卿笑眯眯寒暄了几句,然后叹气说:“本宫这些日子忙着算账,脑袋里紧绷得厉害,又没人陪着说话,只好把各位夫人请来,咱们互相说说话,也好熟悉熟悉。” 贵妃想和她们说话熟悉?这可真是难得! 谁不知道,贵妃进宫后极少与她们打交道,大多数人连正月里也没见到她一面。 而今为何又要熟悉了? 绿卿以前在顺康侯府结识的王夫人心直口快:“娘娘那么客气,不防直说?” 绿卿还挺喜欢她的直接,她也不必绕那么多弯子。 “本宫这几天不是在算账吗?不算不知道,一算起来心惊肉跳。” “本宫原以为宫里每日开销就不小了,可皇上昨儿和本宫说,前线战事吃紧,算起来每日需要的银两是宫里好几倍……” “唉……算来算去,算得本宫和皇上都头疼……” 她撑着脑袋,眼睛不动声色观察她们的表情。 不是她哭穷,是因为真的很穷。 要是这些夫人们能多少支持点就好了。 第391章 赐婚圣旨 朝阳宫内一片寂静,大多数人都不说话。 不是她们听不出绿卿话里的意思,但这一向是家里老爷们的事。事关前线,虽说是贵妃领头,但没商量过,她们不好做出回应。 绿卿坐直身子,叹息说:“若不是没有办法,我是万万不会在各位夫人面前说这些的。说起来这是朝廷上的事,是男人们的事,可国家不不只是他们的,还是我们的,是我们儿女子孙的。” 程捷的娘亲丁氏也来了,她今天进宫前就做好心理准备,贵妃说什么她都附和支持,务必把这条大腿抱起来。 现在绿卿发话,要点银子帮助东南战事,她如何能退缩! 丁氏不顾其他人的看法,率先说:“娘娘所言极是,咱们女人也是大燕的一份子,尽自己所能帮助自己的国家,妾身以为再正当不过!” 绿卿赞许地看她一眼,丁氏美滋滋就准备掏银票。 王夫人从中又插了一嘴:“程二夫人说得有道理,可咱们到底一介女流,怕是凑不了那么多银子,也解决不了多大问题。” 绿卿看着她,忽然心念一动,问道:“没记错的话,贵府二小姐到了婚嫁的年纪?” 第一次遇见王夫人的时候,她家大女儿还没出嫁,和赵若灵存了一样想进府与绿卿当姐妹的心思,可王家比赵家有眼力见儿,王家见谋划不成,很快就给王大小姐寻个好人家嫁了。 再回头看赵若灵的下场,王家无不庆幸当时做出正确的选择。 二女儿的婚事,正是王夫人近来最忧心的事,绿卿乍一提起,她便来了兴趣交谈。 “娘娘消息灵通,但不知您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亲自出面给她二女儿在京城公子哥儿里寻个合适的? 要这样就太好了,让她出多少银子都行! 绿卿从她冒着幽光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意思,可她做不了媒人啊! 两个家族的结合,岂是她随便一指就说了算的?没出事还好,出了事她一定会成罪人。 她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不过还可以商量商量。 比方说——“王二小姐和谁家公子有了缘分,本宫定会送上祝福。” 她的祝福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燕扶光。 “本宫相信,皇上也很乐意促成。” 燕扶光促成,那就是圣旨赐婚了。 这个诱惑可真是太大了! 圣旨赐婚,对家族、对双方来说都是荣耀! 王夫人当即就心动了,她要是用银子求来赐婚圣旨,女儿不管嫁到谁家,都不怕被欺负! “娘娘的意思是妾身想的那样吗?” 激动的不止王夫人,其他家中有到婚配年纪的人也纷纷开口询问。 “或许是。”绿卿笑了笑:“本宫拿出诚意了,就看各位夫人什么想法。” 王夫人再次发言:“那万一一时半会儿没有缘分呢?” 绿卿故作惊讶:“你怕本宫和皇上不认账?不会的!你们为大燕立的功劳,本宫会命人好好记住,只要没成婚,就一直有效。” 花银子买赐婚圣旨,相当于买了实实在在的荣耀,这笔交易很划算。 下面窸窸窣窣议论起来,绿卿心落了下来。 她端起手边的茶水,浅浅抿一口,又说:“你们可以先回家想想,后日有意向的可以进宫表达你们的诚意。不愿意的本宫不强求,但机会难得,时间一过就错过了,以后可能就没有这样好的事了。” 不干强买强卖的事,就讲究一个你情我愿。 王夫人面色红润地起身说:“多谢娘娘!妾身回去想想!” 等这群人走了,绿卿呼出口气,又叫寄琴拿来算盘,嘴里喃喃道:“什么价格才合适呢……” 少了不够,太多她不好明着提,最好她们私下里商量一个合适的价格。 燕扶光从御书房回来,听她说起白日的事。 “殿下,这样做是可以的?” 他们俩人都是不喜欢按常理出牌的人,银子换赐婚圣旨,多么划算的买卖,燕扶光什么意见都没有。 一道赐婚圣旨就可以得到不少银子,他真想在大街上摆摊了。 “珍珍,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他在前朝喊得口干舌燥,那群大老爷们儿没一个吭声出银子,各个跟铁公鸡似的。 “还是你聪明,知晓从哪里入手才会成功。” 别小看这些女人,也别小看了这道赐婚圣旨。 绿卿小小得意了一下,但尾巴还没翘起来多久,就乖乖收到了身后。 她仔细分析一番说:“不能完全放开,咱们得设一个数量,超了就没机会。而且下旨前要调查双方背景,殿下你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不能蒙着眼睛让他们把你往陷阱里带……” “对,就这样!”绿卿叫来寄琴,“你去给今日进宫的夫人们带句话,就说皇上不大乐意,我一再求情,最后只肯下十道圣旨。” 物以稀为贵,太多了就不值钱。 燕扶光笑看着她,啧啧啧感叹说:“珍珍要是学做生意的话,一定很快上手。” 绿卿轻轻哼一声,唇边带笑,故意逗他:“等有机会,我做生意养你呀。” 说完她自己乐得不行,一想到燕扶光吃软饭的画面就好笑。 谁知他根本不觉得羞耻,反而受宠若惊地抬手给绿卿揉腿,巴巴问:“还有这么好的事!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洗衣做饭暖被窝!” “可以可以,希望贵妃娘娘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 捏着捏着,有人手不老实。 绿卿瞪他一眼:“不养登徒子。” 燕扶光还是不松手,反而捏了捏,“我感觉你好像瘦了,要炖点汤给你补补,养家糊口的顶梁柱呢,身体一定要很好!” 什么见鬼的借口,绿卿动动腿脚,还是挣不开。 “放开!” 燕扶光置若罔闻,打横抱起怀里娇小的人:“累了,我带你去休息。” 休息?你要不先看看现在什么时辰呢? 她被放到床上,紧接着床帘被他扯下,空间一下变得狭窄暧昧。 “他们今日功课有点多,要晚点才过来,小的两个出去玩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合着他都调查好了? 绿卿无奈放松,提醒他:“别太过分。” 燕扶光早已听不见了…… 第392章 筹银两 果不其然,寄琴将绿卿的话带去,大家瞬间慌了。 丁氏家里没有要婚嫁的女儿,但她自觉和绿卿关系比较近,所以凑到了人群中打探消息。 王夫人回家和她丈夫一商量,觉得机会难得,花点银子很值当。 她想按照绿卿给的时间,后天再带着银子进宫,半道传来的消息让她一瞬间慌了神。 “什么?!只有十个名额??” 丁氏站在一旁补充:“是的,十个名额,除了可以得到赐婚圣旨,娘娘说你们还是大燕的功臣。” 大燕功臣,皇上肯定看得顺眼,看得顺眼后会做什么?会提拔重用的呀! 再没有比这个买卖更划算的了! 儿女婚事的保障,丈夫更加光明的前程,这两样平时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识货的肯定不会任由机会白白错过! 丁氏继续叹气说:“可惜我家中儿女都还小,不然我定会求着我们老爷抓住这个机会!” 她话音一落,好些妇人跺跺脚,扭身往家里走:“等我去拿银票!” “哎哎哎,我也去我也去!” 呜呜泱泱一群人很快散开,丁氏看着胸有成竹的王夫人,提前恭喜她:“王夫人有先见之明,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那是!我的银票已经准备好了,明儿一早立刻就进宫,我看谁还能比我更快!” 第二天一早,王夫人来到朝阳宫求见。 绿卿原以为还得费些口舌,不成想她们倒是有气魄,几万两银票拿出来一点不含糊。 “夫人们先别急,婚姻大事不可儿戏,已经有心仪人选的,容本宫先了解了解。” 赐婚还包调查对方背景的?好负责啊! “劳娘娘费心,妾身等感激不尽!” 十个人的银票加起来有个八十万两左右,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可绿卿是满意的,她道:“家国大事面前,诸位夫人不吝啬钱财,本宫自然要为你们着想。” 丁氏跟着进宫来,她不求圣旨,也诚恳地拿出三万两银票。 “妾身深以为家国大事面前,任何人都不该袖手旁观,娘娘和皇上为了前线战事忧心劳神,妾身一家愿为娘娘和皇上分忧!” 其实绿卿不必说什么,她早就准备好了这笔银子。 不说他们的小家,程家这一大家子也凑了一笔银子,将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呈给燕扶光。 届时,一直不吭声的人怕会红了脸? 绿卿这边收了一笔银子,那边江觅荷还有林淑娴都叫她过去再给她一些银票。 燕扶光挑眉看她:“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人缘?他们都不叫我去府上取银票,恨不得离我远点。” 这话就夸张了,绿卿又不是不知道,“齐王走的时候给你留了银票,端王、恒王那边你不早就搜刮过了吗?” 至于他其他的朋友,绿卿就不了解了。 燕扶光换个姿势撑着下巴,他说:“总的来说,我的人缘是比不上你好。” 比不比得上有什么要紧,绿卿刮一下他的鼻梁说:“那我拿了银票,不还是交给你吗?大家做这些都是为了大燕,为了我们所有人。” 此话在理,燕扶光打起精神:“我去催一催,让他们从商人口袋里再掏点银子出来!” 两人分头行动,绿卿坐上马车出宫,先去找江觅荷。 江觅荷很大方,见了绿卿,先甩来二十万两银票,豪气地说:“拿去!不够我再想办法!” 她和燕羡之和离,不仅带回了她的嫁妆,还分了一半燕羡之的资产,很是阔绰。 绿卿不假客气,接过银票就夸:“姐姐真是好人,好多男的还没你大气!” 她说的是朝堂上那些只管喊着朝百姓增加赋税,但自己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近来燕扶光为了筹集军需银两急得上火,白天忙着处理公务以及对不作为的官员发火,到了晚上就拉着绿卿一顿吐槽。 她听得多了,对好些男人的印象越来越差。 江觅荷更是嗤之以鼻:“男人不过是多长了一团肉而已,你以为他们真的有多了不起?好多都虚伪极了,嘴上说的和实际做的根本不一样!” 满朝文武,遇到大事,真正站出来的有几个?什么文人风骨、君子气节,不过说说而已,当不得真! “就是就是,他们哪儿有姐姐好,都不必我开口,你就能想得到,陛下叫我好生谢谢你!” 拿了银票的绿卿化身小狗腿子,对着江觅荷哐哐哐夸奖,要不是碍于条件有限,她都想立马给江觅荷表演个节目聊表心意了。 江觅荷翘起嘴角,推开黏黏糊糊的绿卿:“行了,我知道你还要去林府,赶紧走!” 绿卿风风火火离开,又来到林淑娴这里。 她推来银票,对绿卿说:“我只拿得出十万两,你先拿去用。” “十万很多了,谢谢姐姐!”绿卿收起银票,凑近观察林淑娴的脸色,“近些日子还好吗?” “嗯,还好。”林淑娴勉强抬起的嘴角瞬间落下,她低落地问,“他走了?” 燕长风离开得悄无声息,除了燕扶光和身边几个知情人,其余并未告知。 林淑娴整日待在她的院子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她就是有直觉,他不在京城了。 绿卿一边留心她的神情,一边回答:“走了有几日了,往东南方向去的。” “东南?”林淑娴喃喃重复一遍,“我以为他会往北去……” 绿卿不知她为何会这么以为,但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不便多问。 燕长风离开,林淑娴仍旧困在院子里。 “你也出门散散心,就在附近走走也好,姐姐,该往前看了。” 十几年的感情,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绿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话说回来,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几年了,人要是一直困在从前,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她不知道燕长风选择离开代表什么,放得下或者放不下,他实实在在离开了林淑娴,甚至离开了她生活的地方。 他想断了俩人任何可能的交集。 第393章 破镜难重圆 林淑娴哭出声来。 纤细的脊背微微弯曲,瘦弱的肩膀颤抖着:“他走的时候,没有给我说,哪怕一句话也没有……” 她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么多年的厮守,换不来白头,还换不来他一点眷恋吗? 难道说,她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是她耽搁了他? 绿卿递去手帕,一言不发地拍着林淑娴后背。 感情之事,千变万化、纷繁复杂,她纵使一直在经历,可面对林淑娴的痛苦,也说不出任何有效的安慰的话。 哭过一场,林淑娴双眼红肿,可精神反而看起来好了不少。 “就这样,他或许以为留在京城会被我纠缠,走就走,我们都已经和离了,今后各自生活,没有干系了。” 这会是她因为他最后一次掉眼泪,从今往后,燕长风于她来说只是曾经一段记忆,她在未来会有自己的新生活。 林淑娴下定决心不再留恋过去,她开始踏出院子、府里,走到众人的视线中,在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里,她大大方方走自己的路,说自己的话。 撇去齐王妃的身份,撇去曾与她息息相关的燕长风,她一个人看见的风景,依旧很美好。 绿卿欣慰的同时为她感到开心。 燕扶光收到燕长风的来信,他在信的最后,问起了林淑娴的近况。 拿不准主意要不要告诉他,燕扶光就去问绿卿。 绿卿仰头看他一眼,问:“他问林姐姐什么事?” “就问她好不好,别的也没说。” 燕扶光恨铁不成钢:“他明明还惦记,为什么不直接一点?” 这个话题,绿卿一向不和燕扶光站在一边。 “明明都和离了,为何在信中提起人家,坏了人家名声怎么办?为什么不有分寸一点?” 燕扶光眨眨眼,好的,他明白了,他不能为燕长风说话,不然很可能就会步燕长风的后尘。 “是啊,我也觉得他没有分寸,那就不告诉他!” 绿卿重重哼一声:“算了,我去问问林姐姐的意思,看她怎么想。如果她愿意,你就给他回信;要是不想再听见他的名字,今后不许在她面前提起他!” 眼看林淑娴慢慢恢复到从前的状态,绿卿其实很不想去打破。 但她也想知道,林淑娴是不是真的在放下了。 万一两个人都还放不下,那么是不是还可以破镜重圆呢? 绿卿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去找林淑娴。 她正在书房里练字,平心静气、一气呵成,内心的杂乱喧嚣全部被摒弃在外,一同被拒绝的当然是燕长风几不可察的那点关心和在意。 “我不喜欢藕断丝连,既然分开,就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我不缺他这点关心。” 回头正视那段感情,美好与痛苦并存,林淑娴没有因为后来的折磨淡忘从前的快乐。 但是她再也不想回去了,无论人还是事,过去的就过去。 “我现在是还没有完全忘记他,可总有一天能彻底放下,我不会回头了。” 绿卿了解她的想法后,回去告诉燕扶光。 “没有破镜重圆的可能,让齐王好好照顾自己。” 燕扶光照实回信。 远在东南的燕长风收到回信,拆开看了后独自坐了一整晚。 之后,他不再问起林淑娴。 所有回忆在两人中间不断后退,直至他们只要不回头,就再也没有对方的身影出现在各自的视线中。 世上那么多人,有的兜兜转转还是你,有的从青梅竹马走到半路分道扬镳。 任何结果都不稀奇,唏嘘的是在感情里早已纠缠不清的因果。 方一入春,燕秋就迫不及待催促仁钦上路。 仁钦早知她想回家看看,没有故意拖延,很快安排好部族里的事情,想带苏渊一同去商议两国商贸往来一事。 “我不去。”苏渊拒绝得很彻底,他反问仁钦,“你见过哪个叛国的人还回去?” “那咋办?我又不懂他们那些东西,万一他们设了陷阱我都看不出来。” 仁钦还是有脑子的,没有因为相信燕扶光就把事关部族的大事全部交给对方,他更相信自己的人。 奈何苏渊实在说不动,他又不可能把人绑了去。 仁钦思来想去,发觉自己身边或许还有另一个人选。 燕秋见他鬼鬼祟祟在毡包外来回晃悠了好几次,早就不耐烦了,喊道:“你的行李自己来收拾!” 她想带回京城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仁钦帮不上忙不说,还把收拾行李的活儿交给她,燕秋忍到现在才发脾气,涵养已经很好了。 “来了来了!” 他根本不敢耽搁,快步走进毡包,乱七八糟的衣物胡乱团成一团塞进箱子。 燕秋看见了,懒得说他,反正皱巴巴的衣裳又不会穿在她身上。 “公主殿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三两下收拾好,仁钦贱兮兮凑近亲了一口燕秋。 “好好说话不行吗?!”燕秋给他推开。 她不喜欢仁钦叫她公主殿下,好像她是多么尊贵的人一样,实际不过是和亲的物件而已。 每次一听到他这么喊她,燕秋觉得讥讽。 “好好好,秋秋公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那么正经,燕秋便以为问题也会很正经,“你说。” 谁料仁钦问她:“假如我和你三哥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燕秋的沉默震耳欲聋,她忙得脚不沾地,仁钦还有心思胡闹! 她脾气暴躁地说:“谁都不救,都去死!” 一个不熟的哥,一个随时发癫的丈夫,有什么舍不得的? “好的,你选我我知道了!”仁钦才不管她的回答什么,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这次去商量我们双方通商的事情,你可得好好帮帮我,别让你三哥把我忽悠了,到时候我没钱,没钱你就得跟我一起喝西北风……” 他巴拉巴拉一大堆,燕秋听得脑瓜子都嗡嗡的。 末了,仁钦舔舔干干的嘴皮,认真望着她:“你要帮我,我们是一伙的。” 燕秋斜睨他一眼,眼尾上挑,看傻子一样:“你看我像喜欢喝西北风的样子吗?” 他们夫妻一体,不站在一边难道还要站在对立面吗? 真不愧别人说他是草原上的傻狗! 第394章 女子学院 上书房越来越热闹,京城有名有姓、有权有势人家的孩子,都有在上书房读书。 自打程家一大家子搬到京城,燕扶光更是大手一挥,程家的孩子只要愿意,就可以进宫读书。 但上书房全是男孩子,没有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绿卿看着特意进宫陪珂儿玩耍的几个程家小姑娘,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今日程家女眷进宫陪贵妃说话,带了自家女儿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们陪陪小公主。 珂儿两岁多一点,寻常不是和哥哥弟弟玩,就是由娘亲或者父皇陪着玩一点小游戏,她几乎没有同伴。 绿卿正是心疼她这点,所以很欢迎程家的小姑娘们。 程捷的亲妹妹程璇和珂儿是同一年出生的,月份大一些,两个小家伙刚一见面就被放在一个榻上挨着坐下。 程璇不像她哥哥这么人来疯,小姑娘有点腼腆,但又克制不住对这位郡主妹妹的好奇,频频向珂儿望去。 珂儿在松江府的时候还小,话都说不利索,所以那个时候她也没和程璇变得熟悉。 头一次面临交朋友,她有点不自在。 不过好歹是在她自己的地盘,小主人的样子要拿出来。 “姐姐。”娘亲提前给她说过,来的小姑娘基本都比她大,要记得叫姐姐,珂儿全都记住了,“你吃这个。”她把平时最爱的糕点分享给程璇,成功得到小姐姐一枚甜甜的笑容。 珂儿呼出一口气,稍微放轻松和程璇玩起桌上的玩具。 年纪更大些的程清、程莹、程希守在一旁陪妹妹们玩耍。 还有已经十岁,像个小淑女一样的程雅被母亲张氏带在身边陪绿卿说话。 她长得秀丽温婉,绿卿瞧了喜欢。 程家的女孩子也要去学堂读书,这是在松江府的时候她亲眼见过的,但就是不知进了京城,程家的学堂还开没开。 绿卿把程雅叫到跟前,微笑着问她:“今日入宫有没有耽搁你读书?” “娘娘言重了。”程雅抿嘴笑笑,她说,“祖父说过,进宫见见世面,比一直待在学堂和家里好。” 听她的意思,程家学堂还是开着的,不过可能只剩下女孩子们在里面读书了。 绿卿满眼笑意,她说:“外祖父高见,咱们女子也是要好好读书的,你们都要记住,不可轻视了读书的作用。” 程雅听进心里,点了点头。 经此一遭,绿卿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计划。 不知可不可行,她没有第一时间告知燕扶光,而是想到了林淑娴。 林淑娴的院子里,两人相对而坐。 “你想开设一个专门的女子学院?” “嗯,你觉得可以行吗?”绿卿眨巴着充满期盼的眼睛,念头一旦生出,很难消除,除非真正做到。 林淑娴气定神闲问:“为什么想到这个?” 缘由很多,绿卿坐正身子,一一道来。 “姐姐,你知道我的出身的?我前几年才开始读书,从前十几年里,勉强认识几个字。”回忆有苦有乐,她弯了弯唇角,“没读书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开始读书,脑袋也开始变得活泛了,面对许多事情,有了底气。” 没开始读书前,她每天就操心那些鸡毛蒜皮的事,生活完全围绕孩子和燕扶光展开。 绿卿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她害怕失去,所以想一直进步。 读书对她来说是最有效的办法,毕竟恩宠随时可以消失的,但学问不会。她在读书后内心变得坚定,明白更多道理,充实了自己。 所以,绿卿希望有条件的女子,可以有机会读书。 “还有就是我想让她们可以有更多交朋友的机会。” 读书在哪里都可以读,特别文臣们的女儿喜好读书的也很多,但大多困在自家学堂或者书房里,很少有机会可以和同龄人交流。 女子也是需要朋友的,绿卿一直深以为然。 “姐姐你想,一个女人,大多数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前面是十几年,一旦成婚生子,无数繁杂的琐事向你扑来,读书和朋友,可以让我们至少不变成一个深闺怨妇,把所有希望寄托于男人身上。” 她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林淑娴被她打动,调笑道:“而且这个关口,开设女子学院,还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是不是?” 要进学院读书,哪儿能不交学费呢? 绿卿哭笑不得,林淑娴不说,她根本没想到这点。 “那姐姐你觉得可行吗?” “还是先等等。”林淑娴给出建议,“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账,而且开设学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完成的事情,修建学堂、找合适的夫子、制定相应的规则制度……这些细节一样不可缺少。” 绿卿清醒了一点,她认为林淑娴说的很有道理:“好,那我再回去好好想想。” “我其实挺感兴趣的,不如我和你一起想?”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绿卿亮起眼睛:“那就有劳姐姐了,要是成了,你就是最大的功臣!” 她浑身全是干劲,而且没有因为繁琐的细节退缩,“我认为我们一定可以干成这件大事!” 绿卿带着未散尽的兴奋回到朝阳宫,燕扶光斜倚在软榻上,怀里黏着他暴躁撒娇的小儿子。 “父皇!我想要小马嘛~” 白日溜去上书房,不知听谁炫耀了一嘴,流哥儿就惦记上了。 这不,他父皇一回来,他就缠住了人。 “骑小马!我要骑小马!父皇~” 他抱着燕扶光的脑袋左摇右晃,晃得燕扶光快吐了。 而且燕扶光不明白,就这点小事值得他这么折磨他的老父亲?! 流哥儿还在霸道撒娇:“给我!给我嘛!父皇啊,我的好父皇!” 燕扶光实在受不住了,向后一仰,挣脱那双魔爪:“御马苑不是有吗……” 御马苑养了那么多马,大大小小、黑黑白白要什么样的基本上都有,你去选不就好了? 流哥儿耳朵一动,这娇白撒了! 燕扶光偏头护住立马就要爬下榻的流哥儿,正巧看见绿卿站在珠帘后。 流哥儿撒完娇,轮到他了,“珍珍啊,你可算回来了,看见这小子怎么折腾我的没?” 绿卿掩唇轻笑:“流哥儿撒娇可不容易,殿下你好福气!” 要不是听见了她的笑声,燕扶光都快信了。 第395章 大忙人 流哥儿吵着闹着要小马,隔天方进宝就带着他去御马苑挑选。 这下他就是有小马的人了! 去上书房的路上脚步轻快,唇角带笑,一看脑子里就想着如何给那些没有小马的人炫耀呢。 上书房没有像他年纪这般小的孩子,别人家两岁多点的孩子还在娘亲怀里撒娇呢,他倒好,完全把自己当成大孩子,偷摸着都要来这里,嘴上说着读书,实际上除了不闹人外,干的没有一件事有关读书。 也好在不哭闹搅乱课堂,所以一直没被夫子和其他学生们轰出去。 昨日眼馋人家有小马,他今儿就得到专属于自己的小马,流哥儿开开心心来到李昭面前,雀跃着告诉他:“我也有小马!” 没错,昨天炫耀的人是李昭。 他爹爹给了他一匹马,他开心得不知如何是好,想给身边的朋友分享,奈何梁化和韩良他俩对这些不感兴趣,想给澜哥儿炫耀呢,人家也不缺这匹马。 巴巴凑过来关心大哥哥中午吃什么的流哥儿就被李昭抓住,成为他炫耀的对象。 “我也有小马,父皇让我选!”流哥儿挺起小胸膛开心地说。 李昭看着他忽然叹一口气,韩良在一边咯咯咯地笑。 梁化和澜哥儿正在讨论夫子课上讲的内容,闻声抬头看了一眼:“良哥儿笑什么呢?” “笑他炫耀错了人!” 李昭苦笑道:“没错,我怎么想不通给小皇子炫耀?有什么可炫耀的?” 这对比起来太打击人了,想他为了从他爹爹手中得到一匹马付出了多少努力,明里暗里为他爹爹在娘亲面前顶了多少个锅,历经千辛万苦才把眼馋许久的马儿收入囊中。 结果呢,流哥儿昨天还羡慕他,今天一早就有了。 澜哥儿听懂了他的悲伤,抽空安慰说:“来之不易才会更加珍惜,别难过,等你和你的马培养好感情,往后就是我们羡慕你了。” 流哥儿还小,他这会儿开心有了小马,说不定转头遇见更新鲜的事儿就忘了。 李昭成功被安慰住,他心情舒畅多了,拍着流哥儿的小肩膀说:“等哥哥学会骑马了,骑给你看啊!” 流哥儿敷衍地点点头,继续他每天最重要的事。 他挤到澜哥儿跟前,扒拉着看不懂的书页。澜哥儿知道他不会捣乱,笑着顺手抱他在怀里。 “大哥哥,想吃什么?” 澜哥儿不知道流哥儿为什么执着于关心他们的一日三餐,因为上书房的食物每日都由御膳房准备,大家吃的几乎是一样的饭菜。 “有什么吃什么,都可以。”他这么回答流哥儿。 流哥儿下巴放在澜哥儿的胳膊上蹭了蹭,软乎乎的肉肉挤到一起,“我去找父皇,回来带糕点!” 他知道燕扶光待的地方少不了各种好吃的糕点,每次都要特意去薅一点回来投喂他的哥哥们。 澜哥儿好笑地捏一把手感极好的小脸蛋:“好啊,正好你去陪父皇用膳。” “嗯!等我回来!” 流哥儿一天的路线是:朝阳宫——上书房——御书房——上书房——朝阳宫。 他担负着陪燕扶光用午膳的责任,同时还想时时刻刻和哥哥们黏在一起,可以说除了睡觉,他在朝阳宫里待的时间很少。 可给他一天忙的,绿卿和珂儿寻常时候几乎都见不到他人。 习惯小儿子陪着一起用午膳的燕扶光等到了来人,宫人开始摆膳。 两个人三菜一汤,方进宝唠叨过许多次太简单,但父子俩吃起来都觉得很不错。 “什么菜?”洗了手还没上桌,流哥儿踮脚看了一眼。 燕扶光一把捞起他,放在椅子上,瞥一眼桌上说:“有你喜欢的肉丸子。” 实际上,流哥儿没有不喜欢的。 前面养了几个孩子,在吃饭问题上总会有自己的偏好,像澜哥儿就不大喜欢吃肉,聿哥儿不喜欢吃菜,九哥儿不喜欢黏糊糊的东西。 流哥儿却是个来者不拒的,他才是真正的有什么吃什么,完全不挑。 米饭盛在小碗里,燕扶光给他挟了两颗小丸子,又挟了一筷子青菜,他肉乎乎的小手举着勺子在碗里操作,喂了自己满满一大勺。 看他吃饭,燕扶光胃口都跟着变好。 午膳吃完,流哥儿特意在这里停留了一会儿。 他知道方进宝会给燕扶光上糕点,等着呢。 “陛下,这是娘娘宫里送来的糕点。” 食盒打开,三叠精致的糕点摆在桌上,燕扶光才拿了第一块,流哥儿的视线就一直追随着他。 “不是还有吗?你还有讲客气的时候?” 燕扶光好笑,转手把糕点喂到流哥儿嘴边:“只吃一块应当不碍事,回去别告诉你娘亲,不然我以后不给你吃了。” 流哥儿美滋滋地享用了一块甜甜的糕点,在看见燕扶光也吃了两块之后赶紧制止了他:“吃多,牙会坏!” 燕扶光也吃不下了,他靠在椅背上,呼噜一把流哥儿的小脑袋:“你拿,别铺垫了。” 反正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于流哥儿的套路和说辞,他早已熟悉。 流哥儿边把糕点往专门放食物的荷包里揣,边强调:“为你好。” 燕扶光伸出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少学人说话,老气横秋的。” 达到目的,流哥儿不再停留,临走时交代:“多喝水,多休息,晚上等你哦。” 燕扶光哭笑不得,流哥儿走远了,他都还在摇头叹息:“这一天天的,谁才是当孩子的啊……” 方进宝抑制不住他一颗很想夸赞的心:“您别说,每日小皇子过来一趟,奴才也觉得浑身轻松不少,有小皇子陪您用膳,您也不至于孤孤单单的。” “还真是。”燕扶光坐回书案后面,“看见他我心情都好上不少。” 吃饱喝足批了会儿奏折,一个好消息传来。 东南前线,首战告捷。 第396章 自由自在 前线暂时可以稳住了,韩修等人也从全国商人手中筹集到不少银子,足以供给军需。 燃眉之急解了,燕扶光才得以喘息。 燕长风给他寄来第二封信,说了一下他的近况。 他以为离开京城,离开熟悉的人,心里会轻松些。可现实好像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他给予自己的痛苦没有随着距离减轻,反而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燕扶光皱眉看完一封信,叫来梁非问话。 “带去的药有人看着他喝没?” “属下派去的人每天都盯着王爷喝药,一定喝了的。” 没真正面对死亡之前,燕长风以为死很简单。可当他看见战场上那么多人奋勇杀敌,以身殉国,他好像又不想死了。 燕扶光曾经说他懦弱没有男子汉的气概真是没说错,他身为王爷,锦衣玉食一辈子,居然没有对自己的国家做出什么贡献就想了结自己的性命。 看得多了,燕长风反而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去死。 他还得活下去,尽可能做些有意义的事,至于前程往事,困住就困住,走不出就走不出,反正人总是要死的,没有任何规矩要求一个人要放下所有往昔,才能离开这个世上。 燕长风很神奇地就这样在东南落脚,隔几日就给燕扶光写信汇报前线战况,或者有时唠叨几句闲话,倒显得他像个正常人了。 流哥儿还记得他的二伯,燕扶光看信的时候他就倚在他膝盖上,垫着小脚够着脖子要一起看。 “你认识几个字?”语气里很有嫌弃的意思。 流哥儿瞅一眼他父皇,不准备搭理他的冷嘲热讽,反正他总会读书识字的不是?这会儿不认识,不代表以后不认识。 “二伯在哪里?他问我了吗?” 俩人到底见过几次,多的不说,简单问候一句的交情是有的。 “嗯,他问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燕扶光垂眸打量他的小儿子,当真是圆滚滚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棱角。 他提笔沾饱墨汁,在回信上添上一句:流哥儿长成了一个小胖子,十分圆润。 “父皇,你写什么呢?” 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流哥儿拽了拽燕扶光的衣袖,好面子地说:“不许告诉二伯!” 他常和大孩子一起混,早就知道“胖”这个字不是夸人的话。 小孩子也有自尊心,他把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可以,别人多嘴就是不行。 “我看看!”拧着眉头,神情郑重的流哥儿像极了处理公务时的燕扶光。 他坚决扞卫自己的美名,不许任何人抹黑。 奈何翻来覆去研究好几遍,还是认不出信上的字。 燕扶光心里暗笑,正大光明忽悠他:“没说你长胖的事儿,我说你和以前一样,很可爱。” 流哥儿将信将疑,可最终还是输在不识字上,白白被燕扶光忽悠了。 离京城越近,燕秋越兴奋。 她展现出仁钦极少可以见到的活力四射的样子,给他介绍她的国家。 他看着神采飞扬的她,再次肯定做出的这个决定。 “我对你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燕秋听见身边的人问她。 她停下不停比划的手,好像早已熟悉时不时发癫的仁钦,很快跟上他的思路,熟稔道:“好!非常好!要是以后还可以让我回来,就更好!” 一路上,仁钦不止一次问过这个问题。具体多少次燕秋没有仔细算,但估摸着不下十次了。 她知道缘由,仁钦无非怕她到时候不跟他回去,或者怕她把一颗心留在家乡,无法融入草原的生活。 她不会给他保证什么,但她是有决心的。 仁钦是个值得相伴一生的人,燕秋不后悔和他在一起,自然不会抛弃他。 况且,她怀念的只是往日美好的回忆,实际上这座城,对许多人包括她来说更是束缚和牢笼,比起快乐,这座城给她造成的痛苦更多。 尝试过草原上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她发现自己的心愿意在那里停留。那里青草和牛羊,以及身边的人,对她充满意料之外的吸引力。 “仁钦,你还能让我回来吗?” 仁钦试探她,她也试探仁钦。 她要的自由,是完全的自由,不是退而求其次的自由。 仁钦被她的态度弄得心底不安,他不露声色,意有所指:“看你表现。” 燕秋从胸腔溢出一声冷笑:“那我也看你表现!” 要是表现得不好,她直接就逃了,逃去天涯海角,一个人岂不是更自由? “哎!”仁钦不满意拧眉看她,“还能这样的?你来之前不是说好要和我回去吗?” 他自己都态度不明确,凭什么要求她说到做到,燕秋还是回他一个冷笑,意思很明显了。 她骑着马往前走,离他远了点儿。 仁钦气笑了,追上去说:“那你可要做好准备,进了京城我就把你拴在我身边,你哪儿也别想去,见了人就马上跟我回家!” 两个人脾气都没有多好,这不,燕秋的马鞭子甩向了仁钦。 柔韧的马鞭被仁钦一把握住,但力道还是砸进他手心。 他再次唉声叹气起来,咕哝着:“你的心难不成真是石头做的?捂多久都不会热,我这什么命……” 他要是和她吵就好了,偏偏要装作很委屈的样子窸窸窣窣,还要故意让燕秋听见他在说什么,好心里升起愧疚。 “仁钦,我告诉你,你要是强力干涉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我讨厌你刚才的话,不管玩笑还是什么,我不是物件,你更栓不住我!” 她气冲冲撂下两句话,余光观察仁钦的反应。 仁钦见她冷脸,气势瞬间更弱。 他明知燕秋的忌讳,却还是要嘴贱。 “好,我不该说那些话,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认错干脆,原谅的人也很干脆。 燕秋高傲地睨他,递来一个水囊:“喝点水,瞧你嘴干的!” 仁钦乐开花,接过水囊咕嘟咕嘟灌水,眼睛却一直黏在燕秋唇上。 喝完水,他凑近燕秋,小声说:“现在不干了,你要不要……” 燕秋红着耳朵将他推远,却还是不防被仁钦趁机亲了一口。 第397章 燕秋回京 继续走大约五天,总算到了京城。 燕扶光派来的人接他们进宫,一路上,仁钦没兴趣关心周遭新鲜的景色,而是紧紧盯着燕秋。 走在长长的宫道上,两边红墙很高很高,高得让他觉得连吹过来的风也不那么像风了。 仁钦看见燕秋眼角湿润,他慌忙要伸手去给她擦眼泪。 “你这……” 他知道燕秋在皇宫的日子没那么好过,可她一直想回来,所以仁钦分不清燕秋的泪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感动。 “没事。”燕秋推开他的手,自己一把将泪水抹去,继续往前走。 来到燕扶光所在的宫殿,见面行礼后,燕秋就留下仁钦,她自己去朝阳宫找绿卿。 仁钦一直看着燕秋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这才有精力观察燕扶光殿内的摆设。 “也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到处金砖金瓦嘛!” 燕扶光不理会他的调侃,叫人上了茶,然后直接切入主题:“说好的两国通商,你有什么具体的条件没有?” “……啊?”仁钦目瞪口呆看着燕扶光,“我才来你家坐下,凳子还没坐热,能不能先别谈正事,有点主人家待客的样子?” 想当初他把燕扶光带回草原,可是各种妥当安置的,好吃好喝伺候着的,怎么他到了燕扶光的地盘,待遇就那么一般? 仁钦要闹了:“你不记得我们的感情了吗?才多久就淡了?” 燕扶光抚额:“我想先确保你没忘记大事,后面再好好安排人带你逛一逛京城。”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给自己捞好处呢?” 天地良心! 燕扶光提起来的一口气瞬间咽回去,好,虽然心里没有那么想,但是让人误会了,就是他不对。 “真不是,我怕你忘了,先问问你。此事事关两国百姓,不可轻易做决定,大家还要召集双方的人坐下一起好好商量才定下,不可能我们口头上几句话,就把事情确定了。” 仁钦对他的解释还算满意,哼哼两声不见外地说:“你先带我逛逛你的地盘,我倒是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值得燕秋留恋的!” 燕扶光放下手头上的事,领他出门。 仁钦话很多,叽叽喳喳像一只蜜蜂在燕扶光耳边吵闹,他想起仁钦和燕清淮臭味相投的交情,立刻让梁非出宫请燕清淮来陪一陪客人。 等了许久的人出现在面前,绿卿有点小激动。 她上前与燕秋拥抱了一下,热情地带着人进殿:“快!我今儿让小厨房做了糖葫芦,你尝尝!” 吃糖葫芦最应景的冬日,燕秋不在,绿卿却没忘记她这小小的心愿,说什么都要让她吃到。 燕秋笑了两声,在绿卿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好吃,酸酸甜甜的!” 她眯着眼睛笑,吃了两颗。 尝到了想念许久的糖葫芦,其实味道不如她记忆中的有滋味,裹在山楂上的并不只有糖,还有她的执念。 咬碎这层执念,入口酸酸的味道将她拉回现实。 燕秋放下剩下的糖葫芦,心底那些怅惘渐渐散了。 “三嫂,好久不见。” 绿卿笑着回她:“好久不见,妹妹,我们都比上次见面气色更好了。” 说到草原上的相遇,燕秋也忍不住笑。 “可不是吗,我们上次见面,一个比一个惨。” 一个失而复得但是开不了口说话,一个死了上任丈夫立马有了第二任丈夫,那时的她们都在低谷里,好在不见面的日子里,她们都努力从低谷里爬了出来。 两个人相视一笑。 早就在殿内等候的珂儿见娘亲和姑姑终于寒暄结束,她慢慢挪到燕秋身边,行礼问安一点不出错。 “珂儿给姑姑请安。” 燕秋惊喜地看看她,又看看绿卿:“这就是我的小侄女?” “是,我叫燕珂,是娘亲和父皇的女儿,是姑姑的侄女。”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笑容,十分认真在介绍自己。 燕秋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欢喜道:“珂儿你看看喜不喜欢这些宝石?我觉得都可好看了,所以装进盒子里带来给你!” 形状各异、五颜六色的宝石出现在珂儿眼前,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眼底浮现出惊喜,“姑姑太好了,珂儿最喜欢宝石了!”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燕秋算是送到点子上了。 姑侄俩都十分开心,不一会儿燕秋就把珂儿抱在腿上坐着了。 “我记得是五个孩子?我其他侄子呢?” 燕秋从前和燕扶光、绿卿都不熟悉,只远远打过几次照面,对几个孩子更是陌生,除了从别人口中得知太子殿下家的几个孩子多么漂亮聪慧外,其余什么都不了解。 “我给他们也带了礼物,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喜欢!” 这次回京,燕秋超出寻常的激动,以至于她几乎给所有认识的人都准备了礼物。 绿卿代孩子们谢过她,解释说:“其他四个孩子都在上书房。” 燕秋稍稍有些吃惊:“嗯?我记得珂儿有个双胎弟弟啊,那么小就去读书了吗?” 难不成是个神童? 想一想她三哥的本事,燕秋觉得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正当她准备好好夸上一夸的时候,珂儿告诉她:“父皇说,弟弟在上书房当御膳房总管!” 专管他几个哥哥每天的吃食,比绿卿和燕扶光这俩为人父母的还要操心。 燕秋笑得花枝乱颤。 而另一边正在上书房劝他大哥多吃点肉,劝他二哥多吃点菜,劝他三哥多喝点汤的流哥儿猛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李昭哈哈大笑,“小皇子,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哦!” 流哥儿用手帕擦擦嘴巴和鼻子,不理李昭,举着勺子给他三个不省心的哥哥挟菜。 “不要挑食!”他有模有样地舀了一勺,饭菜和肉一起送进嘴里,嚼碎咽下后又说,“好好吃饭,好好长大!” 澜哥儿摸一把他的小脑袋,听他的话吃了一块肉进嘴里,笑眯眯看着他。 “我家弟弟那么好,才不会有人说你坏话,一定是有人想你了!” 流哥儿眯着眼睛笑,深信不疑:“打三下,就是三个人,三个人,就是娘亲、父皇、姐姐!” 算了,看在他们这么想他的份儿上,今天下午就不在上书房了,回去陪陪他们! 第398章 谁是外人 流哥儿一路蹦跶着回来,还没踏进宫门就高喊:“我回来啦!” 所以,想他的人都出来迎接他! 流哥儿故意不进门,停在外面静静等待他热情的娘亲和姐姐一起扑上来对他诉说思念。 可等了会儿,怎么还没有动静?就算用他的小短腿从主殿过来,算着时间也该到了呀! 罢了罢了,他劳累些再提醒提醒。 “我回来啦!流哥儿回来啦!” 曼冬憋着笑蹲在他面前:“小皇子回来了呀,今儿怎么这么早呀?” 流哥儿抿着唇,抑制着欢喜装作无奈地说:“他们想我。” 曼冬不大明白,但她看着流哥儿一直在外面喊觉得很好笑。 “湘云公主回来了,娘娘和小公主在陪公主说话,您自己进去。” 这人是谁?流哥儿蹙起肉乎乎的眉毛,歪歪小脑袋,疑惑地看着曼冬。 “湘云公主您应该叫她姑姑,好了,奴婢领您进去!” 曼冬手心向上,等流哥儿把小手放上来给她牵着。 流哥儿嘟着嘴,没有配合曼冬,拔腿从她身边绕过就往殿内跑,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姑姑比他好在哪里,娘亲和姐姐都不出来迎接他! 燕秋此时正抱着珂儿笑得合不拢嘴,绿卿满眼含笑和她聊着草原上的事情,忽然间,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扑到绿卿腿上,二话不说趴上去,侧着脸用圆溜溜的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燕秋。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绿卿诧异了一下,而后推推流哥儿,“这是姑姑,快行礼。” 流哥儿站直,绷着小脸严肃认真地行礼,“姑姑好!” 他不笑的时候神情就很像燕扶光,燕秋瞅了一眼,表情不由自主跟着严肃起来,“快请起,不必客气。” 她对所有像她三哥的人都会紧绷,即使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绿卿看出来她的不自在,把流哥儿拉回身边揉一揉他的脸蛋,“这么正经干嘛,你平时又不是这样的性格,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在上书房调皮被夫子赶出来了?” “哼,才没有!”流哥儿一把抱住绿卿蹭蹭,奶声奶气地说,“娘亲想我,我就回来了!” “啊?”绿卿想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流哥儿小手比划着告诉她:“这样‘阿嚏——’就是有人想我,哥哥们说的。” “我‘阿嚏’了三下!”他竖起三根胖乎乎的手指,说一个人就往下弯一根,“娘亲,姐姐,父皇。” 燕秋看得笑开了花,笑声吸引流哥儿回头。 他眨巴眨巴眼睛,没觉得自己有说错的地方,于是问:“请问,笑什么?” “哈哈哈……”燕秋眼馋他身上的肉肉,搓搓手指在绿卿鼓励的眼神中捏了一把流哥儿的小手,笑眯眯告诉他:“打喷嚏不一定代表有人想你啊。” 流哥儿好奇:“还有什么?” “嗯……或许是说你坏话呢!” 流哥儿才不会轻易相信,他回头问绿卿:“娘亲,你想我吗?” 绿卿哪里会说不想,一说流哥儿肯定就要闹的,她点点头:“想啊,一直都想的。” 流哥儿轻哼一声,傲娇地抬起下巴看向燕秋,小表情好像在说:你别想骗我! “啧……”燕秋小声咕哝,“太聪明也不是好事。” 逗起来都不好玩了。 朝阳宫里欢声笑语,御花园里燕清淮和仁钦二人再次见面,当场就比划起来。 仁钦边进攻边笑话:“多日不见,你还是没点长进!” 燕清淮被压在下面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涨红了脸说:“你到底吃了多少,重得跟猪一样了!” “魁梧!我这叫魁梧,你懂什么,就你这小身板,我一压一个死!” “看我不打败你!” 燕清淮奋力翻身,很快又被仁钦压制。 燕扶光坐在旁边的亭子里,方进宝给他上了茶和糕点,他悠闲自在地看着这俩人表演,吹着微风,欣赏阳光下优雅绽放的花儿朵儿。 打了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 “不打了不打了,你根本打不过我!”仁钦边摆手边喘着气往亭子里走,一屁股坐下,牛嚼牡丹灌了几杯茶水。 燕清淮揉着被仁钦压得生疼的肋骨坐在燕扶光另一侧,不大好意思看他三哥的脸。近些日子他确实过得太闲散,每日几乎都有大半时间留在府里陪祝清嘉,倒是疏忽了锻炼。 总之,他丢脸了。 燕扶光没那么好的心放过他,调侃说:“怀孕的是你,还是五弟妹?你也跟着每日在府里养胎了?” 燕清淮臊红了脸,低头支支吾吾不说话。 仁钦这个时候又岔开话题:“他当爹了?!”他指着燕清淮,问的是燕扶光,“这小子这么好的运气?” “嗯,当爹了,自己还跟个孩子似的。” 燕扶光的揶揄何尝不是一种敲打?仁钦没听出来,但燕清淮听出来了。 他挠挠下巴,干咳一声,眼神飘忽:“我、我明日就恢复训练,一定练回来。” 他三哥说得一点不夸张,自己仔细回想,祝清嘉养胎这段时间吃什么,他也跟着吃什么,睡多久他也陪着,日子过得实在太松散。 男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不然早晚会被女人嫌弃。 这是燕清淮从前就悟出的道理,但他还是不小心忘记了。 仁钦拍着燕清淮的肩膀,煞有介事地点头:“确实该练练了,当爹更要练,不然你以后的孩子觉得其他孩子的爹更厉害,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他幻想着:“我要是有了孩子,我一定要成为他们最崇拜的男人!” 可惜,现在燕秋好像还不想给他生孩子,他还需要努力。 仁钦的语气忽然低落下来:“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有自己的孩子。” 此话一出,就连脑子迟钝的燕清淮都意识到了点不同寻常。 但他们都是站在燕秋这边的。 燕扶光说:“生不生孩子,要看燕秋愿不愿意,你要是敢勉强她……” 燕清淮说:“逼女人生孩子的男人不是男人,简直不是人!” 仁钦:“……” 他就不该指望这俩人给他出主意,人家是燕秋的娘家人! 他才是外人! 第399章 喜欢的地方 绿卿和燕秋见过面,她又带着燕秋去了将军府见江觅荷。 江觅荷欣喜若狂,拉着绿卿和燕秋进屋后把下人都打发了,再看屋子中间,摆着一桌丰盛的酒水饭菜。 “我等啊等,终于等到你们了!” “江姐姐等的是湘云公主!”绿卿玩笑说,“我与江姐姐常常见面,她应当是没那么想我的。” 燕秋眉开眼笑地配合她说:“哎呀,好酸啊,江姐姐快哄哄我三嫂!” “愿意哄她的人多了去了,轮不着我!”江觅荷手脚麻利地斟酒,瞅一眼绿卿说,“贵妃娘娘,您说是?” 绿卿粲然一笑,神采飞扬:“那当然!” “啧啧啧,你看她!”江觅荷抿了口酒,牙酸地向燕秋发牢骚,“你看她,世上还有几个比她幸福的人?这整日在我面前晃,看得我羡慕得不行!” 枕边人爱护珍重,孩子们尊重亲昵,不管身为妻子还是母亲,绿卿都幸福得很让人羡慕。 江觅荷说的,燕秋十分认可,她说:“就是!我三哥把三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你是不知道,在草原上的时候……” 她巴拉巴拉把燕扶光带着绿卿回草原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全都给江觅荷讲了一遍,绿卿无奈听着她们夸张的语调,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姐姐你是不知道,三嫂手上长了冻疮,我三哥每天捧着她的手上药,这就算了,那个眼神啊,看得我真是……” “我应当是知道的,她前段时间出了点事昏迷了几天,皇上日日夜夜守在她床边,恨不得替她受罪。” 江觅荷还想说,要不是有那么多迂腐古板的文臣武将阻挠,按照燕扶光对绿卿的感情,中宫之位她如何坐不得? 但事情已经过去,再拿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反而叫人为绿卿不平。 听着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调笑她,绿卿开始反击。 “妹妹就别笑话我了,我瞧仁钦对你也很不错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他什么都听你的,你说东他不会往西。” 燕秋汗颜,好像真是这样。仁钦虽傻,好在听话,她的脾气也在和他的相处中越来越暴躁,他居然适应良好,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还有江姐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过得有多潇洒!” 江觅荷现在的日子那叫一个无拘无束,爱干什么干什么,身边来来去去好几个美男子了。 “哎哎哎,我求你,少说几句,少说几句!”江觅荷脸红不已,刺激是一回事,当着姐妹们的面说这些,她多少会有点不好意思。 三人笑开,悦耳的声音传出去好远。 喝了点酒,又吃了点菜,江觅荷多看了几眼燕秋。 “嗯?”燕秋摸摸脸颊,难不成她脸上沾了脏东西? “秋秋啊,你过得好不好?”江觅荷方才高兴,多喝了点,现在有点醉了。 她自认为是几个人中的大姐姐,对几个妹妹操心多一些。 她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是自己人,你过得好不好都可以给我们说,过得好的话,我们为你高兴,过得不好,我们一起想办法,放心,不会有人笑话你。” 绿卿一同望向燕秋。但看燕秋的脸色和神情,日子或许是过得舒心的,但更多的绿卿也无从得知,江觅荷问一问也好。 燕秋放下筷子,身边的人关心她,她心底是说不出的感动。 自小活在冷漠的宫里,她得到的关心少之又少,一时间对这样的场合应对不了,她笑了两下,忙说:“当然很好,你们不都说了吗,仁钦对我很是言听计从……” 江觅荷打断她:“那草原呢,你喜欢那里吗,你在那里能习惯吗?” 燕秋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渐渐漾开笑意,她再认真不过地说:“我很喜欢那里。” 一开始肯定是不习惯的,但那里的青草牛羊和无拘无束的风,对她来说比冷冰冰的皇城有生命力,她喜欢那里。 “真的。”怕绿卿和江觅荷不相信,她解释说,“我在那里很开心,就算什么都不做,只要坐在外面吹吹风,心里都会放松很多,它不会让我像在宫里时时刻刻都要为活下去而小心翼翼,我很放松,我觉得那是我想生活的地方。” 她说得那么真诚,绿卿是相信的。 “我去草原的时候虽然那里被白雪覆盖,没有你说的绵延无际的碧绿,但那里确实是一个好地方,没有高高的城墙,一眼能看出去好远好远,心里就算有再多烦闷,也会在那里慢慢消散。” 不仅燕秋喜欢那里,绿卿也很喜欢。 皇宫虽然也很大,但不像西北那些地方广阔无垠。她住在宫里,但其实每次经过一道道紧闭的宫门,都会禁不住想象,这里面曾经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人,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皇宫里,别人生活过的痕迹很重,重到看见一道痕迹,都联想到曾经那些女人为了争宠做出的事。 绿卿喜欢身边的人,愿意陪在他身边,但她真的不喜欢皇宫。 “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地方,这很好。” 江觅荷笑着看了她俩几眼,而后继续问燕秋:“那仁钦呢?我听绿卿说他对你还不错,不错在哪些方面,你仔细说说。” 她像在考察,燕秋回答的时候不免严肃起来。 “嗯……我其实觉得他还是挺好的,比我第一任丈夫对我好。” 淖木不像仁钦把她看得很尊贵,而且她只是淖木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对他不算喜欢。 “仁钦不嫌弃我,让我很意外。” 她对仁钦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淖木口中除了运气好以外一无是处的日佳首领,没想到淖木一死,他直接给她表明心意,做出承诺。 那时候的燕秋很忐忑,她在淖木活着的叔伯兄弟们和仁钦之间赌了一把。 现在看来,好像是赌对了。 “但是我有点贪心,我想他更尊重我,不要把我看成他的附属品,限制我的自由。” 仁钦若能再放松一些对她的管束,燕秋就没有不满了。 她这么想着,忽然一顿。 反过来看,她如此希望仁钦能做到,是不是对他已经有点喜欢了呢? 第400章 两国通商 燕秋忙着和朋友们聊天说笑,仁钦则被燕扶光拉到书房里商议正事。 两国通商是头等大事,他来之前就和部族里的人商量过,此行务必把事情办妥再回去。 书房里,燕扶光叫来韩修以及户部等人一同商议,把他们提前拟定的条款先给仁钦看。 仁钦抱着胳膊,身后是他带来的自己人。 瞥见燕扶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玩笑说:“我把你当大舅哥,你应该不会背后算计我?那样很伤感情的!” “当然不会,我是那样的人吗?”燕扶光淡定从容地端起茶碗。 他们的合作一旦达成,将会造福两国百姓,俩人都是以非常大的决心在对待这件事。 虽然大家不免站在自己国家的角度争取更多利益,但大的方向上,绝对不会出现过分的问题,这点燕扶光还是很有良心的。 激烈地讨论一上午,仁钦了解了其中许多细节。 他还算满意:“等我们回去再聊聊,过几天回复你。” 燕扶光表现得很不着急:“当然可以。” 急也急不得,那么大的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他也不可能今天和仁钦签了契约,明天就可以拿到一大笔银子来修桥修路。 总的来说,一切都还要慢慢来。 正事商量完,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燕扶光忘记交代流哥儿今天不用过来陪他用午膳,所以当流哥儿出现在书房的时候,他干脆叫人去把澜哥儿几个也一起叫来。 流哥儿坐在椅子上,晃悠着他的小脚,眼睛时不时瞥向他人高马大穿着打扮与周围人都不一样的姑父。 仁钦对调皮可爱的小孩儿尤其喜欢,他拿出来一把没有开刃的匕首,递给流哥儿的同时要求道:“让我抱抱你。” 流哥儿很干脆地坐到他怀里,拿着匕首爱不释手。 “你几岁了?”仁钦捏着他身上紧实的肉肉,对燕扶光说,“这么结实,像草原上的孩子。” 燕扶光随口说:“爱吃而已。” 流哥儿听见了,幽怨地盯着自家父皇不说话。 “你爹这么说你,他嫌弃你。”仁钦见缝插针,“不如你跟我回去,我不嫌弃你,我教你骑马,教你射箭?” 这人想拐孩子! 流哥儿警惕地抱着匕首从他腿上往下滑,一溜烟跑到燕扶光身后。 燕扶光笑话仁钦:“别眼馋,你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话说得好听,仁钦冷笑一声说:“你前几天不还威胁我不能逼她给我生孩子吗?” 他算是看出来了,燕扶光忽悠起人来也很有本事。 明明燕秋还不愿意给他生孩子,明明他们兄弟几个都维护燕秋,现在还安慰他? 燕扶光深深地看了一眼仁钦,发出疑问:“你们草原上男女成婚生子,难不成都是逼出来的,就没有两情相悦?” 就他这般不懂得哄人的做派,哪个女人会喜欢,会心甘情愿给他生孩子? 他语重心长地对仁钦说:“你还是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燕秋不愿意给你生孩子。” 这句话深深打击到了仁钦,他一直以为女人给自家男人生孩子是很天经地义的事,怎么他们大燕的人就是和草原人不一样,都是夫妻了,生孩子还要求着人家? “难不成是我做错了?” 看似疑问,实则不知悔改。 燕扶光也懒得浪费口舌:“那随你啊,爱怎么样怎么样。” 反正又不是他没有孩子。 望着燕扶光怀里胖乎乎的小子,仁钦确实眼馋。 他一想,人家是有五个孩子的男人,说话的应当有道理。 转变了想法,语气自然恭敬很多:“三哥,怎么样才能让燕秋愿意给我生孩子?你不知道,我们草原上这个年纪还没孩子的男人经常被人笑话,我一出去很没有面子。” 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一直安慰自己孩子总会有的,可每次看见和他年纪相当的男人身边跟着几个可爱的小孩儿,仁钦总会羡慕。 燕扶光捏着流哥儿的下巴喂他喝水,闻言不带任何嘲笑,陈述事实般说:“比起要孩子,我觉得你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如何把燕秋留在你身边。” “她现在是你的妻子,但我们大燕的夫妻,过不下去可以和离。她是我妹妹,哪天真的不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一定会为她出面。” 仁钦感受到了威胁,他开始正视这个问题。 来的路上燕秋就曾试探过他,他没有正面回应,一直以为燕秋离不开逃不了,他这样把人困在身边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万一真的像燕扶光所说的那样,燕秋铁了心要离开他呢? 他那时候还把人困在身边吗?作为一个男人,需要用强硬的手段才能把心爱的人留在身边,那才是真的没面子。 “我可能有点明白了。” 仁钦用了午膳就去找燕秋。 燕秋正好从江觅荷那里回到住处,看见他回来,顺口问他说:“和三哥他们商议得顺利吗?” “还行。”仁钦在她身边坐下。 想到他大大咧咧的性子,她不是很放心,“该看的细节要看,不能退步的地方坚决不能松口,这是大事,你们越是感情好越要重视,否则将来大事办不成,还伤感情。” 她提醒得那么明显,仁钦一听就美滋滋的,“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燕秋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我就是随便说说,爱听不听,随便你!” “别啊!”仁钦得寸进尺,抬手搂住她的肩膀,“你三哥和他的那群臣子真的很狡猾,我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中计,刚好我把他们拟的契约条款带回来,你帮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燕秋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我一个女人,看什么看?” “你是我的女人啊,是草原的女主人,你不看谁看?难不成你不关心你的子民,不关心他们会不会吃亏?” 比起仁钦的女人,燕秋更喜欢草原女主人的称呼。 她翘起嘴角,摊开手故作勉强道:“那我勉为其难看看!” 她是为了草原上的人们,不是为了仁钦。 第401章 分一杯羹 仁钦和燕扶光的约定是两个人早在草原时就达成的共识。 他前脚带着燕秋和一众同伴去了大燕,后脚就有部族里的人去给别的部族显摆,导致燕扶光听梁非说有其他小部族进京求见商议两国通商之事时表情略微有些迷茫。 “什么?” “是益伦族,也是原北部族联盟中的一员,他们运气比较好,因为离得远,没有被仁钦划到自己的地盘里。” 益伦族的人走入大燕地盘的时候燕扶光就得到了消息,可那时候他们没说是来商议通商的事情啊! 他们地盘还挺大的,但只有南边一点草原,其余全是荒漠和雪山,一直以来比较贫瘠,北部族联盟决定大燕发动攻击的时候他们掺了一手,可手气好选去攻打镇守东北的燕清淮。 淖木等人在西北对燕扶光进攻,东北根本没打起来,益伦族的人什么都没捞到,干脆直接回家了。 仁钦瞧不上他们那块地,他们捂着一颗安稳的心好好在家过日子,但人是不甘平庸的。 听说仁钦此行来大燕有要事在身,他们三番五次去日佳族所在的草原打探消息,得知了仁钦和燕扶光的计划,也想分一杯羹。 益伦族来了首领和首领妹妹,以及少数一些人。 仁钦站在尤迁和尤银面前,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苍蝇,“跟在我后面来的?” 这和跟踪他有什么区别! 理解他生气的原因,尤迁赶紧解释:“不是,我们是在你离开后才决定来大燕拜见他们新任君主的。” 装,再装! “我们俩的生意还没做完,你们就在后面排队等着了?” 这就很像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功课被人抄了去一样,令仁钦心里很不爽。 尤迁自知理亏:“是我的错。”但他也是无奈之举,“仁钦大哥,你也知道我们部族生活艰苦,我们需要这个机会,请你谅解。” 长得浓眉大眼,轮廓深邃艳丽的尤银插话:“而且大燕皇帝不可能一直和你们交易,商人们走商的目的地不可能永远停在你们日佳的地盘,线路延长,他们可以交换更多货物,对我们沿途的部族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说得在理,仁钦多看了她几眼。 事实上,燕扶光身后的几个朝臣为何在细节条款中压制日佳,原因就是他们觉得只和日佳来往,走商一趟需要的成本很高,长此以往,商路上的商人不会增加,达不到持续发展的目的。 若是计划出一条合理的路线,联通线上的大小国,商路只会越来越热闹。 仁钦心底的那股气暂时压下去了,可他没表现出来,摊手说:“你们怎么想的,自己去和他们皇帝说。” 燕扶光对他们可没什么感情,坑起人来绝对不手软,他就等着在背后捂嘴笑。 三个人在宫门外遇见,你来我往说了几句,仁钦先行离开。 尤迁和尤银被宫人带进宫面见燕扶光。 见了这兄妹俩一面,燕扶光回到朝阳宫就和绿卿分享他更新的计划。 “韩修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只和仁钦做交易,能挣的不多,但要是可以串联更多像日佳、益伦这样的部族,对我们来说更有益。” 绿卿听他说完,仔细思考一下说:“若大家都不忙着打仗就好了。” 即使想按照脑海中想象的那般联通各国,可现实原因不得不考虑。 战火纷飞的时候,谁会分心来和别的国家通商往来呢?特别是那些小国家,在战场上受了伤,只想关起门来养伤,不想打开自己的大门。 “不过殿下,我们也不必看得太远,目前有哪些愿意的,咱们先试试,以后肯定会有安稳不打仗的iou,就当为以后做铺垫了。” 如果因为想太多而畏手畏脚,再大的报复也难有实现的一天。 某些时候,是需要一股冲动来推动行为的,或许将来回头看,会发现那股冲动多么重要。 燕扶光亲亲绿卿的额头,心底涌起阵阵涟漪。她的话说到了他心上,这事从他这里开始着手试验,到了下一辈、下下辈甚至更以后,一定会有实现的一天。 绿卿笑着说:“他们来得还挺及时。” 益伦族的人开了头,更多人看见通商的好处,想必会有更多想和大燕合作的人。 燕扶光轻笑出声:“仁钦还以为他们来抢生意,据说生了不小的气。结果他一盘算,发现益伦这地方对他造不成多大威胁,他自己就好了。” 绿卿也跟着笑,一双明亮的眼睛弯成月牙:“那他是不是催着你们签契约了?” 她猜得一点没错。 回到住处的仁钦背着手来回在房间里踱步,晃得燕秋心生烦躁。 “三哥和他们交易不会影响和你的交易,你急什么?” “我怎么不着急?就好比我去买羊,早就看中一只最肥的,偏偏也有人来买羊,我不得着急他抢了我的东西?” 燕秋就说:“那你就赶紧去把契约签了,定下来心里就安稳了。” 仁钦是这么想的,但他还要和部族里的人商量。 见他实在纠结,燕秋建议:“不如这样,你也去打听打听益伦族那边的消息。他们那里能拿出来的条件不多,我想知道他们想用什么来和我三哥谈,筹码是什么?” 她不信尤迁和尤银特意来一趟大燕,是为了从他们手中分碗汤喝。 仁钦听了她的话,派人去一通打听。 结果得知尤迁带着尤银来大燕,确实不止这件事,他想让尤银和大燕和亲,但目前没有确定的人选,所以没在燕扶光面前说和亲的事。 仁钦不觉得异常,小国和大国和亲,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寻求保护或者维护两边关系稳定的一种办法嘛。 燕秋靠在软榻上,手里话本写的就是异族公主进宫成为皇帝宠妃的故事。 她突然问仁钦:“她不会看上我三哥?” “我怎么知道?” “那你要是尤银呢?会不会看上我三哥?” “这……”仁钦一想,“会……” 看不上燕扶光的女人,应当很少。 第402章 尤迁尤银 虽然燕秋对尤银的来意保持怀疑,但当着尤银的面,她还是表现得比较和善的。 都是北面部族的人,一样想和大燕合作通商,所以两边人坐下来聚一聚,表面上既可以看得过去,又可以互相试探试探对方的态度。 尤银来自北面很寒冷的地方,性格却和那里的天气不一样,明艳大方得有种常年生活在阳光里养育出来的热烈。 她自来熟地和燕秋打招呼,坐在燕秋身边,询问燕秋关于京城和大燕的事情。 “嫂嫂是大燕的公主,一定对京城很熟悉,我来了这里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推荐我去游玩的地方?” 尤迁为了套关系喊仁钦大哥,她就跟着喊燕秋嫂嫂。 人说话还是礼貌的,燕秋不可能因为她无端的猜测给人脸色。 她客客气气地解释说:“我一直生活在皇宫里,很少出来,所以你的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了。” “嗯?”尤银诧异,而后睁大眼睛,“不能出来的吗?那岂不是相当于把人关着?” 从某些程度来说,她的话一点没错。 燕秋点点头,看得出来尤银不是喜欢被关着的人,她就顺势说:“这是规矩,不能随便出宫,不出意外的话,很多人一辈子都在宫里度过,外面的热闹其实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尤银被吓住了,她咂舌道:“我以为你们皇室的人生活得会更好……” 没想到连出门逛逛都很难做到。 “大多数人只是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背后各自有各自的苦楚。”燕秋这么说。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本人一直不觉得“公主”是多么尊贵的身份,实际她过得还不如外面寻寻常常的百姓幸福。人生前十几年,她每天看见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吃的食物换来换去就那几样,甚至玩的游戏也是从小玩到大的。 好奇皇宫的人进去,一开始会看花眼,认为那里面到处都好。只有在里面待久了的人才会感受到压抑,一天比一天压抑,一道道宫墙挡住的不止外界窥探的视线,还有一个人的自由和快乐。 燕秋望着尤银,笑说:“习惯无拘无束生活的人,不适合在里面生存。” 各种算计或许还不是逼你到绝路的因素,日渐消沉的心才是逼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了燕秋的话,尤银若有所思。 尤迁、尤银兄妹俩带着强大益伦族的美好希望走上的这条路。 来大燕的目的,其一是和大燕皇帝燕扶光商议两国通商一事,其二就是为了尤银的婚事。 目前来说,第一件事有了眉目,经过御书房见面商讨,他们心里有了点底气。 唯独这第二件事,还没有方向。 白天见过仁钦夫妻俩,晚上兄妹俩聚在一起商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尤迁看着妹妹:“你是怎么想的?” 来之前说好尤银用自己来为益伦族换取更大利益,但过去那么久的时间,他不确定一向想法多变的妹妹会不会改变主意。 按照尤迁的判断,他当然觉得自己妹妹能进宫当大燕皇帝的后妃是最好的结果。 那时候亲上加亲,双方关系更加紧密,一定会对他们本族有益。 “前两天你也和我进宫去见过他们的皇帝了,你感觉怎么样?” 两个问题尤银都没有回答,她反问:“选择权在我们手上吗?” “当然不。”尤迁答得干脆,“不过主动权可以在我们手上。” 自古英雄就没有不喜欢美人的,尤银是他们部族最漂亮的女人,征服这样的女人,对每一个男人来说都会很有成就感? 尤迁甚至有些自信:“你只要主动,就可以成为他的妃子。” 尤银看着兄长,没说话。 实际上,尤迁大多数时候绝对是一个很有头脑的领导者,眼光和决断都很少有出错的地方,但他在男女一事上,总是莫名其妙的自信。 尤迁以为尤银不说话是因为她对自己没信心,他就贴心地鼓励:“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你要是征服了他,你将多么厉害!妹妹,不能怕困难,努力表现你自己,没有男人会看不上你!” “哥哥,我其实对自己很自信,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太盲目。” 尤银首次表达自己的看法,尤迁听得很认真。 “是,我承认大燕的皇帝比我想象中英俊许多,我当然希望和这么强大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为了我自己,为了益伦族的族人,我也最好成为他的女人,为我们争取更多好处。”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啊,知道这里就够了啊! 尤迁睁着大大的眼睛,很想听听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尤银能说出多少个“但是”。 “但是,”重点来了,尤银遵从内心的直觉,“我认为成为大燕皇帝后妃的事,没有哥哥你说的那么简单。” 就这?尤迁问她:“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在犹豫?” 他自信飞扬,并不放在眼里。 尤银叹了口气,继续试图说服她盲目的兄长:“我打听了,后宫里只有一位贵妃,给皇帝生了五个孩子,据说感情很好。” 别的尤迁都没有听到,他只听到前面半句。 “一个贵妃,证明没有皇后,妹妹,时机很好啊,难不成你要等到大燕皇帝迎娶皇后再进宫吗?先进去分点恩宠不好吗?” 他似乎确信尤银可以顺利进宫成为燕扶光的妃子。 尤银从椅子上起身,绕着尤迁转了几圈,脚步略微带着几分急躁。 她心中并没有多少情情爱爱,她和尤迁的目的是一样的,为了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一直都愿意牺牲自己。 本来她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可以这样说,今天不是大燕年轻的新帝坐在这个位置上,而是从前五六十岁的熙和帝,她都愿意为了族人成为后宫一员。 所以尤银动摇了,为了益伦族,再难的事情她都可以努力,何况按照尤迁那么一分析,貌似真的有点道理,时机看起来还比较合适。 当然包括努力成为大燕皇帝的妃子这件事。 第403章 知己知彼 能留在大燕的时间没剩下多久,尤银要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 尤迁再次进宫面见燕扶光,她一同跟着进宫。 这次没能跟去御书房,她被宫人带去御花园逛的时候遇上了出来赏花的绿卿。 后宫里就一位明贵妃,尤银再次给身旁的宫女确认:“那是谁?” “是明贵妃。” 亭子里,尤银一边用余光看远处那一行人中最前面那个,一边继续问:“为何宫里没有其他妃子?” “这个奴婢不知道,不过自从皇上登基以来,身边就一直是贵妃娘娘陪着,从未见过其他人。” 到这里其实尤银有点想退缩,不过为了身后那么多族人,她硬着头皮往下问:“那从前呢?皇上还不是皇上的时候,身边也只有贵妃吗?” 她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宫女支支吾吾不说话,尤银心底升起一股希望,“不只是她,还有别人?” “……是。” 事实摆在面前,说瞎话也不行。 尤银来了兴致,她原本还想,要是燕扶光身边一直只有一个女人,那么足以证明他们真情可贵,她这时再插进去,虽然世俗上没什么,但心里总会过不去。 这下可好了,从前的事可以说明他对她的感情没有那么坚定,进宫后只留下一个人,或许事出有因。 “那为何进宫后身边就只剩下一个人?” 宫女苦着脸:“奴婢真的不清楚,请您别为难奴婢。” 她回不回答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因为尤银心中有了猜测。 孩子,肯定是因为孩子。 男人对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不是为了欢愉,就是为了孩子,还能有什么高尚的理由? 肯定是因为别的女人没有给他生下孩子,才被抛弃。世上美人那么多,享受都是次要的,当了皇帝,最主要的是拥有尽量多的皇位继承人。 在这个条件面前,能生的女人自然就占尽了优势。 尤银紧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她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主动朝另一侧的、众人口中的贵妃娘娘走去。 绿卿其实也注意到了另一侧有个眼生的人,不过她及时避开了,就是不想多余应付更多人。 谁想到那人追着她来了偏僻的角落里,故意来找她。 “明贵妃。”尤银行了个益伦族的礼,面带微笑看着绿卿。 她长得浓眉大眼,线条干脆利落,眉眼间带着英气,攻击性很强,尤其一双眼睛十分锐利,看一眼就知晓她不是普通女子的程度。 绿卿看见她的长相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同样回以微笑,招呼尤银坐下。 “尤银公主请坐。” 朝阳宫的宫女及时上茶。 尤银坐下后就有意无意观察绿卿,她有意和绿卿多待点时间了解她,所以自然开启了话题。 “听闻贵妃娘娘给大燕皇帝生了五个孩子,但是你看起来还好年轻,气色很好。” 先夸人总是不出错的,尤银等着绿卿的反应。 绿卿掩唇轻笑了声,嗓音柔和地回答她:“哪里哪里,我比尤银公主大上许多,青春年华早已过去。” 尤银看起来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她都已经是五个孩子的母亲了。 生孩子对身体的损害是从根本开始的,除了生孩子她又经历了些事,所以平时看起来绿卿身体确实不错,但才二十七岁的年纪,她偶尔也会感觉到力不从心。 “你们皇帝肯定很宠爱你,瞧你眉眼中没有愁绪,可见平时也过得十分舒心。” 这句话就带着试探的意味了,说出口后尤银一直观察着绿卿的反应。 可绿卿并不知道尤银心里的想法,她不知道尤银想成为她的姐妹。 她看向小道两旁争相开放的花朵,嗅着空气中的花香,浑身放松地说:“日子过得舒不舒心,其实是看自己。” 燕扶光纵然对她很好,这种好是一直存在的,可以成为她过得舒心的基础,不过更多过得好不好,绿卿认为是自己的功劳。 她要是再多愁善感一点,燕扶光每天陪她的时间那么少,那么他不在的时间里,她患得患失、疑神疑鬼,不见得日子就会过得平静幸福。 所以,怎么可以把功劳都算在他一个人头上呢? 尤银对绿卿的设想是一个全身心围绕孩子和燕扶光的女人,想象中她很柔弱、很听话、很温顺。她见过她父亲、哥哥的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不是这样,仿佛女人的天就是男人和孩子。。 所以尤银其实很为自己不甘于平凡的姿态感到骄傲。 她来到绿卿面前,想从她身上看见这些,以此增强她征服燕扶光的信心,唯独没有想到,绿卿会是从容的、放松的。 她的出现,甚至没有给绿卿带来一丝一毫危机感。 尤银心绪繁杂,不知不觉想得出神。 绿卿轻声道:“尤银公主习惯这茶吗?不喜欢的话我们宫里也有会煮奶茶的。” 她这才慢慢回神,端起面前的茶盏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唇角的弧度淡了下去:“茶很好,多谢关心,不用换了。” 两人在亭子里坐着,互相并不熟悉,绿卿想再坐一会儿就走。 那么好的景色,尤银后面也没说话,她很享受。 可她喝了两口茶,就听寄琴说:“主子,皇上来了。” 燕扶光和尤迁、仁钦等人在御书房商讨结束,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满意的条件,他一高兴就让御膳房准备了几桌宴席,大家临时一起吃顿饭。 尤迁当时就说尤银也进宫了,燕扶光不可能缺她一顿饭,便许可尤银一起用膳。 这时候又听方进宝说绿卿也在御花园,于是他就亲自来接人了,尤迁见状跟了上来。 “皇上。”外人面前,绿卿给他面子,起身屈膝就要行礼。 燕扶光又哪里会受她的礼,大步上前托着她的手臂扶起人,手自然下滑牵住她,然后旁若无人地带着她往回走。 “手怎么有点凉?” “还好。” 宽大的衣袖下,两只手紧紧相连,后面的人看得很清楚。 尤银更是看得认真。 高大的男人身边侧头看着他身侧娇小的女人,他放缓脚步自动配合她的步伐,让人感受到那股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他时不时就要看她,走几步路就已经看了好几眼了,注意力时刻在她身上,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可以确定他的嘴角弧度一定是上扬的,眼底一定是盛满欢喜的。 花团锦簇,微风徐徐,他们步伐一致,周身洋溢的幸福比阳光还耀眼。 第404章 就试一次 尤银出宫后变得很沉默。 尤迁兴致勃勃地与她讨论燕扶光和绿卿,他说:“他们皇帝现在只有一个贵妃,如果你能把握机会,那他身边另一个位置就是你的了!” 他只看见绿卿一个人坐在燕扶光身边,没看见俩人旁若无人的那层结界。 也有可能尤迁不是没发现他们独属于对方的默契,而是选择忽视,认为那没什么大不了。 尤银看向尤迁,很认真地对他说:“哥哥,是不是因为你身边从来都不止一个人,所以你不相信一个男人一生只忠诚于一个女人?” 本身尤迁就是花丛中的一只小蜜蜂,嗡嗡嗡一会儿在这里停留,一会儿在那里停留,看似无限乐趣,其实背后真情难见。 他早已习惯,也很想让尤银习惯,他劝说:“妹妹,男人就是这样的啊,几乎不会有例外,你信我。” 尤迁不承认花心的行为,“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你不要为了那点不合实际的想法,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最担心尤银时不时冒出来的异于常人的想法,他这个妹妹有时太过心高气傲,不愿意在男人面前弯下腰,可女人不都该如此吗?尤迁想不明白。 尤银说服不了他,最后妥协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回到住所,她还在回忆这半天发生的事情。 亲眼看见燕扶光和绿卿相处,她的信心骤减,相反很羡慕他们。 两个人眼中全是对方,与她看过的男女相处根本不一样。 尤银在动摇。 察觉这点后,尤迁又唠唠叨叨坐到她身边,话多得不像一个成熟的部族首领。 “你还没试过就退缩吗?”这招用的是激将法,“尤银你不是软弱的人,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是吗?” “当然不一样。”她目光坚定,“我一定能征服我想征服的男人。” 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委身男人,完全把自己交出去,一辈子相夫教子,她要的是征服男人的心。 尤银的野心显而易见。 尤迁再加把火:“既然要征服,那为何不去征服最难征服的男人呢,挑战一下?要是成功了,不就更能证明你的不一般吗?” 他决心能靠尤银就靠尤银去争取更多好处,为了部族,他舍得自己的妹妹。 但尤迁的决心也不简单,他不像熙和帝把苦难强加于柔弱的女子肩上。 他对尤银说:“我们都是为了族人,妹妹,你今天不想去努力,这个机会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到来。我不是一定要推你出去,若大燕皇帝好南风,由我为族人牺牲又有何不可?可惜了,他看起来不像。” 尤银表情复杂:“……你还是规矩点,要是被祖宗知道,说不过去……” 太离谱了,她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 “我们族人好多都吃不饱穿不暖,再不想想办法,益伦族或许就要消失在那片土地上。” 尤迁语气十分正经,而他说的也全是实话。 尤银不自觉咬住手指,她在摇摆:“但我没有信心能征服他,他看起来和你这样的男人不一样。” 被刺了一刀的尤迁幽幽望着她:“我是什么样的男人?他们不是有句话叫‘天下乌鸦一般黑’吗,男人也一样啊。” 他承认自己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可谁又比谁品行高贵?纵观他遇见的所有男人,洁身自好的才是异类。 尤银不听他忽悠,她对尤迁说:“眼睛,看眼睛就能知道。你平常看你的那些女人,和他们皇帝看贵妃的眼神不一样。” 一边是赤裸裸但也略显丑陋的欲望,一边是全心全意的欢喜,很好分辨。 “你像草地里的水坑,搅一搅就浑浊,他们像雪山上潺潺流下的雪水,干净纯洁。” 她这么认真地评价,一看就是说的真心话,尤迁更受伤了。 “我没那么不堪……” 尤银嗤笑一声,瞥他一眼:“起来出去,我要休息了。” 正事还没商量出个结果呢,尤迁不挪脚,下定决心一定把尤银忽悠去试试再说。 看出他的意图,尤银叹口气道:“我就试一次,他要是真的上钩了,证明确实天下男人一个样。万一不成功,你就答应我另想办法,你自己往他身边凑都不要再推我过去。” 她想起尤迁方才离经叛道的那句话,故意调侃说:“哥哥,你长得也不差,我要是不行,或许你可以另辟蹊径?” 尤迁讪讪笑:“再说再说……” 他真的和男人勾搭在一起,别管对方什么身份,他们地底下的祖宗肯定会用尽各种手段将他在族谱上除名。 虽然他很多无可奈何的时候确实是这么想的。 燕秋好不容易回京,加上后面还有尤迁、尤银兄妹俩作客,宫里就准备办一场晚宴欢迎他们。 尤银等的正是这个机会。 尤迁则特意出去给她打听燕扶光的喜好,进宫直白去问未免太不要脸,他想到了燕秋和仁钦。 来者意图不明,仁钦抱着手臂审视他。 “什么事?” 尤迁还有点小聪明:“后日晚宴想给他们皇帝送点礼,就是不知他什么喜好?这平时送礼呢,无非各种奇珍异宝和各色美人,大哥你说我送点什么好?” “谁是你大哥。”傲娇的仁钦不愿意和穷鬼扯上关系,而且他听别人说尤迁名声不太好,貌似有点不一般的癖好,他不爱和这种不正经的男人相处,怕不小心被惦记上。 “差不多一个地方来的,大哥你友好一点嘛。”尤迁又问了一次,“你可知他们皇帝喜欢什么?” “你有什么就送什么。”不是他瞧不上尤迁,益伦那块地他们北部族内部你争我抢的时候都没谁惦记上他们,实在一点威胁和好处都没有。 尤迁试探:“我们确实拿得出手的东西很少,不过益伦族的女子相貌长得好,依大哥看,我送美人进宫,会不会是个好办法?” 仁钦也是坏心眼,他想看燕扶光在晚宴上当着绿卿的面如何应对。 谁叫燕扶光平时过的都是好日子,也该尝点不一样的滋味了? 第405章 没有底线 燕秋得知仁钦怂恿尤迁往宫里送美人,她差点没把仁钦的耳朵揪下来。 “你安的什么心?!” 她就不明白了,仁钦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谁料仁钦先声夺人:“你为什么那么担心?是不是根本不相信你三哥,你不信他!”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他以为燕秋心中最好的男人代表就是燕扶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你怕他喜欢上其他女人,你认为他有可能喜欢上其他女人!” 一声更比一声高,燕秋反而被他吵得冷静了。 她干脆承认:“是啊,有点不信,不仅不信他,还不信所有男人。” 言外之意,仁钦也包括在内。 他马上就要和别的男人划清界限:“为什么不信我?!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和其他女人靠近过!” 被委屈的滋味很不好受,仁钦认为自己一颗真心天地可鉴,唯独被在意的人多次怀疑。 燕秋现在不想和他讲道理,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的美人计万一真的成功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仁钦又回过头来说:“我不是帮他,是害他啊,他怎么可能成功?” 身份像是对调了一样,仁钦看起来更像燕扶光的亲妹妹。 燕秋冷酷无情地说:“就像你说的,我不信他,年轻貌美的女人,谁看了都会心动?万一真的打破如今稳定的生活怎么办?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仁钦一张嘴说不清了,他很少感受到女人的难缠,今天可算好好见识了一次。 他手忙脚乱比划着解释:“尤迁来问我,我就故意这么说,好等他进宫被你三哥教训一顿,我看笑话!” “是吗?”燕秋眯起眸子,她也听到一些流言,“尤迁,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仁钦嫌弃地开口:“为了好处什么都豁得出去,没底线的一个人!” 看来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燕秋的思路转了个弯:“他那么没底线,万一另辟蹊径怎么办?” 仁钦大大的吃惊,下巴快掉地上:“啊?” 老天爷,你自己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说他没有底线吗,万一呢?”燕秋有点难为情,这都什么事啊,半路杀出来个荤素不忌的尤迁,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也增加了她的担忧。 仁钦重新认识燕秋新的一面,他从没想过,燕秋的想法会那么天马行空,没有任何道理和规律可言,任何想象过的场景,对她而言就极有可能在现实中发生。 虽然离谱,可他认识了燕秋不一样的地方。 “那不如我们在宫宴上好好观察?他要是很过分,我们就想办法扞卫你三哥的清白,怎么样?” 燕秋把他的调笑当真,“好,就这么办,他们兄妹俩都得盯着!” 宫宴安排在晚上,傍晚太阳落山,燕秋就坐在朝阳宫里了。 一同而来的还有尤迁硬塞给燕秋照看的尤银。 有个外人在,绿卿和燕秋说话都得多长个心眼。 “三嫂,几个孩子呢?” “男孩儿们都在他们父皇那里,珂儿还睡着,待会儿再去叫醒她。” “哦哦。”燕秋捧着茶盏,为了让尤银自己退缩,她绞尽脑汁故意夸张说,“我皇兄最近好忙的哈,但他好像还每天抽时间陪你,你们感情还是一样好,不不不,比上次去草原的时候更好了……” 语速很快,说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不妨碍尤银理解。 感情好,她或许明白燕秋的目的,可事到如今,她真的要试试,不可能退缩。 燕秋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气馁了一下,紧接着又打起精神:“朝阳宫都是你和皇兄布置的,我听江姐姐说特意按照你们在府里的院子布置的,我三哥对你真的好用心,你们一家人一直都在一起,好幸福!” 边说她边用余光观察尤银的表情,再次在心里骂了仁钦。都怪他走的时候没让部族里的人把嘴巴捂住,消息泄露出去,招来这对如狼似虎的兄妹。 绿卿不清楚燕秋为什么忽然说这些,不过她点点头承认:“他确实对我很好,我们过得很幸福,希望你和仁钦也是一样。” 尤银一直不说话,笑着听她们这边扯两句,那边扯两句,很是沉得住气。 另一边,仁钦也和尤迁一起去找燕扶光。 尤迁本着和妹夫拉近距离,再不济交个朋友的准则,整个人热情洋溢。 他笑起来的模样格外俊俏,而当他用这样一张俊脸不断和燕扶光搭话的时候,仁钦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燕秋的话。 另辟蹊径……另辟蹊径……另辟蹊径…… 这四个字不断在他脑海中环绕,再看尤迁对燕扶光热情似火的态度,他吸了口凉气。 幸好燕扶光没多大反应,从他时不时才浅浅回应的行为下不难看出他对尤迁没意思。 仁钦稍稍松了口气,他插话打断尤迁不断向燕扶光发射的一系列拍马屁的话:“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笑什么笑?” “嗯?”尤迁无辜眨眼,偏他还要问燕扶光,“陛下,笑都不可以吗?”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陛下~笑都不可以吗~ 仁钦默默学了一遍,差点吐出来,哪个正经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话的时候用这种语气! 他正气凛然地起身,隔开尤迁望向燕扶光的视线,催促燕扶光:“三哥,隔着一堵墙我都听见你家几个崽子吵架了,你真的不去管管吗?” 燕扶光见怪不怪地说:“他们只是偶尔说话的声音大了点。” 实际他只是不想管,吵架就吵架,打架就打架,几乎天天都要发生的事,已经没有了管的必要。 “不行!崽子们还小,你要好好管!” 他非要把燕扶光支走,再没眼力见的人都看出来了。 燕扶光以为他有话要和尤迁单独说,最终还是选择离开。 他一走,仁钦叉腰站在尤迁面前,居高临下地教育他:“身为一个男人,不能没有底线,想要什么要靠双手争取,你是男人,你是个男人啊!” “是啊,我是男人,怎么了?” 尤迁只承认他是男人,对于仁钦口中“想要什么要靠双手争取”他避而不谈。 有捷径的情况下,为什么不走捷径? 第406章 宫宴一舞 仁钦沉默良久,从心底发出疑问:“你不会来真的?” 他问的对象显然是尤迁,不过尤迁理解成了妹妹尤银。尤银为了这场宫宴关门练了好几天舞,当然是来真的了,还能有什么假? “嗯哼,大哥你不是建议我送美人吗,才多久你就忘记了?” 仁钦嘴角抽搐,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哪个男人把自己说成美人的?” “嗯?”尤迁比仁钦更疑惑,他摸摸自己的脸,对自己的美貌很清楚了解,“我难道长得不好看吗?” 他可是益伦第一美男啊,美男也是人,当然也就是美人。 仁钦受不了,一拳抵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后推了推,“离我远点。” 从尤迁身上就可以看出来,益伦族不断没落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太不踏实。 “我实话告诉你,送什么都比送美人好,真的,你相信我。”仁钦很心累,生怕今晚回去燕秋不让他进屋。 “我都准备好了,哥你别骗我啊!”尤迁不信,在他下定决心的情况下,他一般只会相信自己,“我准备的不是一般的美人,我很有信心!” 尤银跳舞,他看了都拍手叫好,不相信别的男人见这样的美人给自己表露心迹会无动于衷。 他属于不撞南墙不回头,仁钦不再劝他。 “随你随你都随你,可我还是提醒你,先做好失败的准备,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 燕扶光的形象在仁钦心中太过完美,他没看见燕扶光沉迷于任何世俗男人向往的东西,美人美酒以及金银财宝等。 他所了解的燕扶光有着对抗诱惑的坚决,他的内心比他的外表更坚硬难以攻破。 世上能称之为例外的,无非他的妻子和孩子。 仁钦和尤迁的交谈就这样结束,燕扶光在隔壁房间和流哥儿、澜哥儿排排坐,瞅着吵闹不断的那哥俩你一言我一语吵架。 他看得认真,且不打算掺和,抱着手津津有味地伴随叽叽喳喳的声音神游。此次通商的开始比他预想中顺利很多,如果接下来也这么顺利就好了;还有仁钦和尤迁,这俩人不知道靠不靠谱,不靠谱的话怎么教训他们呢;还有朝廷上那些只会打嘴仗的,他们又能忽悠多少商人参与进来…… 流哥儿坐在大哥哥和父皇中间,他黑黑的眼珠子不断来回转动,二哥哥和三哥哥吵架,他每一次都听得很认真,但至于他们为什么吵起来,他却一窍不通。 不就是说了两句小马的事情吗,怎么忽然就争论起谁的小马养得更好了? “呼——”累了的流哥儿垂下眼睛,两只小手使劲揉揉疲劳的眼睛。 燕扶光听见动静侧头看他,刚巧看见他用手揉眼睛,提醒说:“手脏。” “啊——”流哥儿拖长声音往燕扶光怀里靠,太吵了太累了,他很想逃出去。 燕扶光捏住他手感极好的下巴,捏捏再捏捏,唇边挑起一抹笑:“怎么了?别这样,早晚都得习惯的,毕竟他们很可能要吵一辈子。” 这就受不了,以后怎么办? 懵懵懂懂的流哥儿还不太明白燕扶光的意思,他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要在这里听哥哥们吵架,心里不痛快。 “哼哼,父皇我饿……” 就等他这句话了,燕扶光继几乎在流哥儿说完话的下一个瞬间就把他抱起,顺便招呼澜哥儿:“弟弟饿了,我们先去给他找点吃的。” 吵得正起劲的聿哥儿和九哥儿倏地停住,父皇,您要不要看看这屋子里摆着的几碟糕点呢,还不够弟弟吃吗? 如释重负的澜哥儿避开两个弟弟的视线,拽着流哥儿的衣裳跟上燕扶光的脚步:“走走走!” 习惯是一回事,受不住是另一回事,他需要暂时远离这俩时刻不消停的弟弟。 朝阳宫,燕秋想找个机会避开尤银给绿卿提提醒,可直到宫宴时辰快到了,她都没等到这个机会。 所以酒过三巡,尤迁特意把尤银推出来的时候,她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双眼紧紧盯着绿卿。 尤银穿着单薄的衣衫,立于大殿中央,双眼含情脉脉望向主位上坐的人,“尤银愿为陛下献上一舞。” 绿卿在燕扶光身旁毫无戒备地说:“尤银公主长得好看,身段也好,想必跳舞也是极美的。” 嗯?燕扶光侧目,他都嗅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了,为什么绿卿想不到? 绿卿迎着他的目光再次点头:“肯定很好看!” 她认为燕扶光方才那句话的意思是怀疑她的眼光。 这下燕扶光彻底没话说了,跳跳,就当哄他的珍珍开心,至于别的什么,别妄想。 尤银站在底下将他们的眉眼官司瞧了去,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优美的动作开始舞蹈。 乐曲活泼热烈,尤银翩翩起舞,仿佛一只花园里的蝴蝶飞到了大殿上,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绿卿兴致勃勃地拍手,不忘对燕扶光说:“殿下,你看,我没猜错!她跳得比我见过的都要好看!” 燕扶光看了几眼收回视线,听绿卿说喜欢,他眼底泛出笑意,“喜欢的话,让她私下给你多跳几次?” 跳个舞而已,想必为了族人什么都愿意做的尤银是愿意的。 不过绿卿说:“还是不要了。” 能亲眼见一次,已经足够。 燕扶光把她手边的酒杯拿远一点,“那随你。” 绿卿一双眼睛几乎长在尤银身上,在她为尤银极具感染力的舞蹈欢笑鼓掌时,乐曲倏地一停,琴声扬起仿佛湖面涟漪,一圈圈漾开,紧接着尤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 燕扶光身后的梁非浑身紧绷,手指扣在刀柄上,随时都准备护甲。 然尤银并不敢刺杀燕扶光,她随着越来越急促透着杀气的轻声舞剑,一招一式皆下足了功夫,也确实证明了她的不一般。 一舞毕,掌声四起,赞赏声不绝于耳。 尤银喘着气,面颊红润,香汗淋漓,她静静等待燕扶光的反应。 若他眼底有那么一丝感兴趣,那她便会使尽浑身解数缠上他,为他跳一辈子舞。 第407章 谁更适合 现场安静得过分,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尤银是为谁跳的舞。 大家纷纷闭上嘴,带着好奇悄悄望向主位上的君主。 绿卿后知后觉,原来尤银跳舞的目的是燕扶光呀。她淡了面上的笑,端坐在燕扶光身侧,目不斜视,既不看尤银也不看燕扶光。 她承认尤银很耀眼,她都不自觉被她吸引,可心底还是愿意相信燕扶光。 燕扶光在桌下牵起绿卿的手,淡声吩咐方进宝:“跳得不错,能让贵妃喜欢是你的本事,当赏。” 尤银抬起深邃的眼眸,他却早已移开目光。 些些不甘中夹杂着如释重负,她呼出一口气,抿唇牵起一抹笑:“多谢娘娘,多谢陛下!” 一旁的尤迁着急坏了,怎么就没戏呢,怎么可能没戏呢! 他想站起来多说两句,表明来意,仁钦将他摁住。 “你要是再纠缠,不止交易要黄,你的族人都要被你牵连,不信的话尽管去试。” 尤迁将信将疑,在此期间尤银潇洒离去,最好的时机错过。 宴会回到欢声笑语的氛围,大家推杯弄盏直到明月高悬才尽兴。 尤迁喝多了,他在马车里絮絮叨叨:“你都没有表明心迹,他又没拒绝你,再说了,拒绝一次两次会怎样,坚持下去一切皆有可能……” 他怪尤银不用心。 尤银一把推开车窗,揪着尤迁的衣领把他脑袋塞出去,让凉凉的夜风把他吹得清醒。 “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非要人家把我贬低一顿你才满意?只知道怪我,难怪仁钦大哥说你没有本事,你要是有本事自己去上啊!” 压抑已久的不满一时间找到出口,倾泻而出。 “尤迁,我要是男人,我就自己想尽办法帮助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把希望寄托于一个女人身上,推着别人往前的时候,你自己在原地享福,你真的有身为首领的担当吗?” 面具被揭开,尤迁恼羞成怒,“是你自己愿意的,没有谁强迫你!” 尤银深吸一口气。是,是她自愿为族人牺牲的,为了族人,她做什么都可以。 “可你也把这些话放在嘴边,实际上你又为此做了什么呢?” 气不过,尤银手上一个用力,差点把尤迁整个人从车窗扔出去,她道:“你把责任分在我的肩上,你喊着带大家过好日子,其实是你一个人在过好日子。吃喝玩乐样样不落,三妻四妾美人成群,你什么时候真的为族人努力过?” 就连这次打听到仁钦来大燕的消息,也是她的功劳。 “尤迁,我不比你差,但他们都说可惜我是个女人。” 尤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泛红,她不甘心,不甘心她为什么是个女人,需要靠征服男人才能实现抱负的人,其实没有她想象中厉害。 如果一个人真的厉害,那么她可以不靠任何人。 这个瞬间,尤银很想一把掐死尤迁,继承首领的位置。 可她知道,即使尤迁死了,首领的位置也轮不到她。 “啊!”尤银一个怒吼,狠狠一拳打在尤迁后背。 尤迁肚子卡在车窗,脑袋挂在外面被风吹得冰凉,猛地被尤银一拳揍上后背,他“哇”的一声吐出来。 身后尤银却还觉不够,骂他:“废物!” “是是是,我是废物,我是废物,你别推我,再推就掉下去了……” 尤迁脸皮厚得堪比城墙,死猪不怕开水烫被他体现得淋漓尽致。 尤银恨恨收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睨着他狼狈的模样,讥讽说:“你有本事怪我,不如直接爬人家的床,我倒是要看看你为了族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别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一点行动都没有。 尤迁装没听见,靠在车厢里咳嗽,控诉尤银:“你快把我弄死了,我们不是亲兄妹吗?” 尤银对他不再客气:“你死了对益伦族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我想族人们应该更愿意追随一位更愿意为他们着想的首领。” “呵。”尤迁听出来尤银的画外音了,他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污渍,不合时宜地展露出几分聪慧,“你是说你自己吗?” “是又如何?” 尤银扬着下巴,眼睛红彤彤的:“我除了不是男人,其余不比你差,骑马射箭从小比你还好,心里把族人放在第一位,我不怕为他们牺牲自己,我还有上进心,不会像你一样窝在家里任由大家受冻挨饿……尤迁,我不服!” 听了她的抱怨和不满,意料之外的,尤迁笑了一下,倾身想为尤银抹去眼泪。 “就这?至于吗你?” 这什么话?他轻而易举得到的一切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什么叫“至于吗”? 她躲开尤迁的手,一巴掌拍上去,更生气了:“我就是不服,你要怎么样?!” 尤迁被打了还笑嘻嘻的,他向后一靠,语气散漫:“我能怎么样喽,回去就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你呗。” 语调太不正经,尤银除非撞鬼才会信。 她气得不说话,唰的一下又把车窗打开,呼呼的冷风不断往车厢里灌,冷得尤迁颤颤巍巍起身就要去关。 好不容易关上,他一屁股坐在尤银身边,肩膀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真的,我其实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首领,那就这样说好了,回去就让你当。” 尤银僵住,她半信半疑侧眸看着尤迁:“你喝醉了。” 尤迁一个白眼送给她:“不是醉话,是真心话,早知道你想当首领,当初我就不接手了,就算什么不干都差点累死我,我不想操那么多心,操心太多会变丑。” 他摸一把脸颊,臭美道:“我可是益伦第一美人!” 尤银双手颤抖,怔怔凝视他:“真的?” 她没想到事情那么简单,不过谁知道尤迁他不乐意啊!她看他当上首领后每天都过得很滋润啊! 尤迁忽然正经:“当然是真的,我的妹妹,你该早点说的。” 他也很搞不明白,这种事为什么非要分个男女,谁乐意谁更有本事就谁上呗。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迫承担这个重任一辈子,没想到峰回路转,真是太开心了! 第408章 她的心愿 银白月光细细碎碎铺在路上,他们没乘轿辇,双手紧扣肩并肩走在宫道上。 燕扶光说了好几句话,绿卿回答很简短,让他忐忑不安。 他当然知晓绿卿对他的信任,不过女人有点小情绪很正常,他乐意让她发泄。 “珍珍,你说句话。”手指摁住她的掌心安抚似的揉一揉,“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绿卿笑着看他一眼,语气很很温柔:“没有啊。” 她不是不承认,只是真的没有不高兴。 只因她相信燕扶光,而且尤银也没有成功不是吗?看起来尤银不是非燕扶光不可的样子,绿卿就明白他身处这个位置,往后类似的情况只多不少,如果每次她都闹情绪,或许不等燕扶光发觉,自己就把自己气死了。 她一死,多少虎视眈眈的人蜂拥而上,那时候肯定会威胁到她几个孩子的安全。 从各个方面分析,闹情绪不是好办法,别因为他人影响自己的心态和生活才是最紧要的。 手指钻进他的指间,换成十指相扣的姿势。夜风微凉,她靠近燕扶光取暖,牵在一起的那只手快活地晃悠:“殿下,我没想过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我知道前朝那些大臣们反对你独宠我一个人,可我还是不想放手,我不会放手,他们想都别想!” 当不当皇后她早已没有执念,可燕扶光必须是她的。 “他们瞧不上我的出身,以后肯定会想尽办法塞人进宫,你坚定我便会更坚定。” 一路走来两人互相慰籍搀扶,感情一事上容不得外人插手,除非他们自己没能坚守。 她的话音回荡在耳边,燕扶光喉结滑动,语音沙哑:“好。” 在名分上,他亏欠她一辈子。 绿卿感受到身旁人的沉默,她心知肚明他的想法。 从前,她必须依靠孩子和位份在后院立足,可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这些就可以住进他心里。她明白朝臣们对他施加的压力,他们不心疼他,可她心疼他。 什么都没有对方重要,她握紧燕扶光的手:“殿下,我们好好过完这辈子,他们不承认没关系,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承认,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无论何时,她总是坚定支持他任何决定。 如今他也想问问:“珍珍,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和期待吗?你有没有想要我陪你做的事?” 绿卿望向一边宫墙下黑黑的影子,她踮踮脚,嗅嗅空中的味道, “殿下,我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四四方方的房子里。” 这里的影子都很无聊,空中的味道总是没有惊喜,能望出去的天空貌似永远是那一片。 她前半生被困宅院,后来追随他进宫,从一个精致的小院搬去另一个精致的宫殿,纵使不否认其中的幸福,可她一想到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座宫殿里流逝,心里总会很闷。 她羡慕燕秋,羡慕她像一只从笼中被放出的鸟儿,终于重获自由,可以尽情享受天地间的广阔无垠。 “那次去西北找你,去的路上心情麻木没来得及欣赏路上的风景,可殿下你知道吗,回来的途中虽然一直被人追杀,可我骑着马感受着耳畔匆匆略过的风,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我很喜欢那种感觉。” 她认真说着心里话,可没有期望燕扶光真的会放下一切陪她去过寻常人的生活。 他肩上的担子太重,放不下也不该放下。 很多话还没对他说,其实绿卿想过,如果一开始她和燕扶光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该有多好,她更适合过那样平平淡淡的日子。 可出于不想给他压力的缘故,她一直没有说出口。 现在也只是告诉他,关于她的不切实际的期望。 她没有强求他必须做到,笑笑对他补充说:“我其实也可以经常出宫去骑马,感觉也没多少差别。” “珍珍。”他语气略微郑重,“你等等我。” 没有急匆匆地答应,大燕现在的情况还很不稳定,他需要时间对百姓们做出交代,然后再卸下这身荣耀,专心做她的丈夫,完成她的心愿。 绿卿这就已经很开心了,她笑得灿烂,未来充满各种不确定,她还是很开心的样子:“殿下,你真好!” “我有什么好的?明明是你先做到了我希望你为我做到的事情。” “是什么?” “陪在我身边。” 他不敢想象,没有绿卿的日子会有多么孤独。 绿卿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胳膊,笑着把脸颊贴在他手臂上:“殿下,你的心愿挺简单的,我会努力做得更好!” 这场谈话后,燕扶光更加沉浸在公务中,而且他不只自己用功,下面的朝臣们被他带得有样学样,到了下值的时辰都不敢从椅子上起身,多少还得做点事儿才觉得心里没有负担。 尤其身边的几个人,韩修和李宽他们,被燕扶光压榨得回家向妻子不停诉苦。 韩修好不容易把商人们都忽悠到手,燕扶光又下达了新的任务,他感觉脑子要炸了。 “夫人啊,要不你明日给我告假?”韩修眼巴巴看着蓝氏,不忘把儿子拉出来,“上次良哥儿不想去上书房闹脾气,你都给他告假了,该轮到我了?” 再干下去韩家的顶梁柱要倒了。 连着一个月,正常下值的时辰他没有一次成功从衙署出来过,曾经尝试过偷溜,没到家半道就被燕扶光派人来带回去。 “我真是好苦!” 韩修一口气干掉一碗鸡汤,“陛下压榨我,喝鸡汤都补不好了,我想简单休息一下。” 他的诉求蓝氏听了没搭理,反而对他说:“上次良哥儿不是心情不好,是生病了我才给他告假的,就这你都啰嗦他好几天,怀疑他是为了逃避读书找的借口。” “现在,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让那个我帮你告假?韩大人,陛下给你发俸禄的,你端正态度好好当差,我是不会纵容你的。” 笑话,她儿子受苦的时候他嫌弃孩子太脆弱,连点读书的苦都吃不了。 现在轮到他吃苦了,那就多吃点,他多吃点,她的良哥儿就少吃点。 第409章 不需要他 东南战事持续,燕扶光把韩修从商人们手中忽悠到的银子送去前线。 燕长风站在沙滩上,眼前是旷阔不见边际的大海。 出来那么久,他黑了也糙了不少,气质比从前的温文尔雅多了几分凌厉。 “王爷,宫里的信!” 侍卫把信交给他,退向一边。 燕长风拆开信封,信上燕扶光给他说了和仁钦、尤迁合作的事,还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他笑了笑,眼尾牵出一道褶子,看起来沧桑不少。 信很短,燕扶光对兄弟不是多么体贴的性子,耐着性子把该说的事说了就没了。 读完这封信,他意犹未尽地又读了一遍。 将信收好后,他叫来一旁的侍卫,问他:“京城还有什么消息?” 他没说明问的具体是什么,可侍卫帮他打听了那么多次,早已明白他的意思。 “属下听说林小姐正在筹备女子学院。” “她满身才华,从前确实没有给她施展的地方,看来离开我,她的选择更多了。” 侍卫咂咂嘴没说话,您要这么想,小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分明挂念人家,次次都让人打听人家的消息,偏偏还要一遍遍说服自己。 他是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燕长风似乎看出侍卫眼中的意味,他故作释怀地笑笑:“是我对不起她,让人注意她那边的情况,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回来给我说。” “可林小姐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做这事啊,她和贵妃两个人商量开设女子学院,遇见什么情况,想来贵妃那里能解决,再不济皇上……” 侍卫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听在燕长风耳朵里就变成:关你什么事?帮忙都轮不上你! 他扯扯嘴角,苦涩笑笑:“是啊,已经与我无关了。” 不仅林淑娴与他没有干系,她的生活想必也不需要他插手。她有朋友有家人,遇见困难谁都能拉一把,他才是最无关紧要的那个人。 海浪一层层涌来,咸咸的海风往他脸上刮,天又黑又低,快下雨了。 绿卿和林淑娴开始做开设女子学院的事前准备。 女子学院建起来需要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户部是不会拨款的,还是得从其他途径想想办法。 俩人在林淑娴的院子里坐着,喝光一杯茶又续上一杯,聊得口干舌燥。 “姐姐你觉得还可以像上次那样找那些大臣夫人们想办法吗?” 绿卿是这样想的,来女子学院读书的肯定大多出自官宦之家,如果能从这些人身上筹集到银子,那么学院建设就会更顺利。 她提前试探过,好些夫人都愿意把女儿送来女子学院读书,不过其中原因好像就不太简单了。 但不管他们是不是冲着她这个贵妃来的,或者真的为了好好读书,为了体验女子学院的不同,绿卿都愿意接纳她们。 没有别的原因,缺钱而已。 林淑娴思忖片刻,她还是建议绿卿:“一口吃不成胖子,我们一步步来,女子学院只是个名称,学院不一定非要把阵势弄得多大。我们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少事,前期人数少些、地方简单些不要紧,要紧的是把名声传出去,真的做出效果让人看到。” 这样一来,就不需要很多银子了。 绿卿眼睛一亮,她真的太想成功,以至于走火入魔。 “我怎么就没想到!姐姐你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一点经验都没有,不该心急。” 推翻她原本的计划,许多与她初心相悖的流程就不需要了。 接下来她要认真选个合适的地址,再琢磨琢磨其中细节。 思绪理清,绿卿轻松不少,她又灌下一杯茶水,感慨道:“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太久没有好好动过脑子。” 以前住在宫外,后院那么些女人,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她也被锻炼出来。 进宫后她没有了从前的环境,不必勾心斗角,脑子都不好用了。 看来还是要找点事情做才能保持时刻清醒。 林淑娴点点绿卿的额头,笑说:“你没经验嘛,以后就好了。” 她是看得多了,所以对学院内部的模式比较清楚。绿卿不一样,她没有亲眼见过,不了解是正常的。 绿卿被安慰得不好意思,下定决心后面不要再这么心急。 这个话茬过去,林淑娴意外提起燕长风:“他上战场了吗?” 绿卿看着她迟疑点头:“是的,据说带领将士们几次击退敌人。” 她欲言又止,林淑娴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关心燕长风吗?可看起来又不像。 “他很闲?我发现我身边好像有他派来的人。”不是想念,完全是出于困扰,“我不喜欢这样,感觉他在监视我。可监视我做什么呢,我们俩早已没有关系。” 绿卿呐呐:“……真的是他派的人?” “嗯,我撞见一个还叫我王妃的,不是他派的人会是谁?” 林淑娴笑了笑,眼底却没有笑意:“大家都这个年纪了,和离后互不干扰是最基本的,不知道他怎么想?” 她明显不想直接和燕长风接触,绿卿貌似领会出她说这番话的用意。 “那我让我家殿下下次和他通信的时候提一提?” 林淑娴正是此意:“多谢妹妹。” 她已经学会放下,自己一个人把生活过得多姿多彩,往日的甜蜜和痛苦都被封存在记忆深处,她不想再拿出来回味了。 燕长风这个名字,像一道回声盘旋在空旷的山谷中,一圈一圈,音量渐小。 如今她可以完全忽视仅剩的余音,全心全意欣赏属于自己的风景。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试图打破她内心的宁静,她都不会再任由他继续下去。 “我们没可能了,再也没有。”她很坚定地对绿卿说。 绿卿在心里叹息一声,握住林淑娴的手,安抚似的拍拍她的手背:“没有他,你一样会很幸福。” 错过就是错过,不会有人一辈子在原地等你。 什么破镜重圆,不过是有人后悔而已,可同样的,不会有人一直等待你回头。 第410章 巾帼须眉 春风送暖,绿柳扶苏。 绿卿收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帖子,是尤银约她在宫外见面,为她宫宴上的行为解释和道歉。 曼冬对尤银印象不太好,她皱着鼻子,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主子,她能当这所有人都的面跳舞,足以证明她的野心。最后之所以没有成功,并非她想开退缩,而是皇上拒绝,所以奴婢认为此人不可深交。” 任何觊觎皇上的女人,曼冬都将视其为敌人,她不允许别人打破绿卿目前的幸福生活。 绿卿摁住暴躁的曼冬:“其实还好,她至少懂进退,而且信中说还请了湘云公主作陪,左右没什么事,我还是去看看。” 还请了湘云公主?那曼冬放心点了。 不过她还是提醒说:“那您可得小心了,别被她的表象迷惑!”曼冬唠唠叨叨把绿卿送出宫门,又马不停蹄回宫照看小公主。 马车上,绿卿在琢磨尤银的用意,她最好是死心了,不然她不会给她留任何情面。 酒楼里很安静,燕秋先一步来探查尤银的目的。 尤银大大方方对她绽开笑容,一张脸居然更明媚了,仿佛扫除了心底所有阴霾。 “尤银公主看起来心情很好。” “叫我尤银就好。”她动作优雅地起身行礼,语气诚恳,“我深知湘云公主因为贵妃的原因对我有几分意见,从前是尤银无礼冒犯,还请湘云公主见谅。” 前几天,她的心思人人皆知,再加上尤迁那个大嘴巴,仁钦和燕秋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看不起她。 换做之前尤银是不在乎的,可她此行回去极有可能成为益伦的首领,为了她的族人,与大燕公主、贵妃打好交道是她必须做的事情。 这其中更重要的是解除误会,扭转她们对她的印象。 燕秋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客气疏离道:“哪里哪里,尤银公主言重了,我对你没有意见。” 尚未确定她的用意,绝不会相信她的话。 许多人很擅长做表面功夫,赔礼道歉算什么,根本不在话下,但是转个身背后又捅刀子的动作依然十分流畅。 印象早已形成,不会被轻易扭转。 尤银明白她不该急于一时,便很有分寸地退到一边,就燕秋答应帮她在酒楼与绿卿见面诚恳道谢。 这个“谢”燕秋接了,她开玩笑般试探:“尤银公主怎么这般急着约见贵妃?竟然连下次进宫都等不了,想来是很重要的事?” 尤银不避讳:“是因为前几日宫宴上的事情,误会需要解开,不该不明不白的存在。” 她当着绿卿的面想横插一脚,出于她的角度,尤银不认为有错。可当她回过头去再审视当时的自己,除了那份失落和释然,她注意到了没人在意的绿卿的心情。 即将离开大燕,临走前她还是想把心里话告诉她,希望她没有因为自己心情变差。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绿卿就到了。 尤银迎上去,郑重行礼,绿卿让寄琴把她扶起来,坐到燕秋身边。 “贵妃娘娘,多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见尤银一面。” 她很客气,把姿态摆得很低,绿卿愣了愣。 接着,尤银毫无预兆地剖白:“我承认在宫宴上跳舞存了私心,可事实你们也看那见了,我太自不量力。其实那并非我本意,我和哥哥都是为了族人才来到大燕,我们想以各自的方式为族人努力,老天是公平的,所有想走捷径的人只会以失败告终,我就是这个下场。” 她把自己的尊严拉出来鞭笞了一遍,听得燕秋和绿卿很不自在。 “你别这样说,其实我看得出来,你的眼神里只有对成功的渴望,没有对他的渴望,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会答应来见你的原因。咱们今后恐怕不会再见,那么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必再提,也不必一直记在心上。” 绿卿说完,尤银爽朗地笑出声:“好,多谢娘娘宽容!” 说出来她自己心里轻松不少,顺便,她把好消息告诉绿卿:“我的哥哥答应我回去后把首领的位置交给我,今后我会成为益伦的首领,脚踏实地努力改善族人的生活,不会再把希望寄托于‘捷径’。” 绿卿又是错愕,什么时候还有这出了?好精彩的样子啊! 尤银的笑声清脆悦耳盘旋在屋里,“还有,娘娘说我们不会再见,我想应该不是,我们与大燕签订了契约,两边的商人可以来往,咱们说不定会一直再见!” 燕秋被尤银要当首领的消息砸晕了,她此时对尤银的观感复杂起来。不管羡慕还是佩服,所有情绪涌上头来,她说:“能当首领,你好厉害,而且我想你会成为一个很合格的首领。” 为了宫宴的舞蹈,她没日没夜练习,在大事上果决理智,识大体懂分寸。燕秋此时回过头想,尤银是不比尤迁差,只是因为她女人的身份,容易让人忽略她本身的优秀。 绿卿也鼓励她:“谁说女子不如男?有你这样的首领当族人榜样,我相信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尤银得到了极大满足,心里涌起无限力量,眼神越发坚定:“我一定会带领族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一日不行就两日,一年不行就两年,有生之年尤银将会为这一信念持续奋斗,永不退缩。 这次见面到了后来大家越来越融洽,眼看太阳快要落山,她们才从酒楼出来,各回各家。 燕秋稍微喝了点,回到住处被仁钦一把抱起,带回房间。 他咕哝着:“该回去了?你一回来,好像很忙很忙,今天见这个明天见那个,今天和这个吃饭,明天和那个喝茶,我要是再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是不是就要把我忘了?” 他迫切想带燕秋回到草原,可又心知燕秋难得回来一趟,下次不知何年何月,舍不得她日日压抑思乡之情。 燕秋嫌他吵,一巴掌呼过来,不满地嘟囔:“为什么我不能当首领……” 她喝醉了说胡话,仁钦没听清,等他再问,燕秋已经睡过去了。 第411章 世间珍宝 白天听到的那番话还在绿卿耳边回荡,她早早沐浴洗漱躺在床上,脑袋稍微有点晕乎乎的。 她现在和燕扶光相处自然到用不上下人伺候的程度,不舒服就躺着一个劲儿喊:“殿下,我脑袋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就要他摁。 燕扶光把自己洗干净后赶紧上床,自觉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指腹摁上她的脑袋。 “很难受?不如请太医来一趟?” “不要,都喝了醒酒汤的。”她拽住燕扶光手腕,把他的手打开,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讨好之意显而易见。 若请太医来一趟,她又要喝药,她不想喝药。 燕扶光刮一刮她小巧微翘的鼻梁,纵容道:“那松开我揉一揉。” “嗯。”绿卿放开手,浑身放松躺在他腿上,闭着眼睛享受他的照顾。 两个人早已习惯向对方分享,她唇边带笑说起尤银的事情。 “殿下你还不知道,尤迁回去后要把首领的位置让给尤银,让她当益伦族的首领!” 燕扶光眼中毫无波澜,尤迁还是尤银,对他来说没分别,不过他还是配合着惊讶反问:“当着?这样的事很少见。” 绿卿睁开眼睛,仰头看着他,严肃点头:“尤迁亲自许诺尤银的,而且他一开始并不想当首领,现在有愿意承担责任的尤银,他居然更开心!” “世上有上进的人,必然就有上进的人。如果尤迁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首领,把担子交给尤银也无妨。” 绿卿手指比划着说:“当然,尤银不比尤迁差,我从她眼中看见了决心,我相信她会说到做到。” 每个人梦想不一样,有的人想一辈子舒坦安逸,有的人一辈子都不惧挑战,无论哪一种都是个人选择,最好大家都走上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说了尤银的事,绿卿想起来林淑娴说的燕长风的举动。 “好了,不用摁了。”她坐起身,面对面看着燕扶光,歪着脑袋问他:“殿下,你和齐王通信的时候说了林姐姐交代的话没?” 真是令他跟着没面子,燕扶光揉着眉心叹息:“说了,放心,他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无论怎么想,他都琢磨不清楚燕长风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选择摆在眼前的时候他执意离开,过后又后悔,他活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果决坚定的时候吗? 和离前那么长的时间,他沉浸在失去母妃的痛楚中,忽略林淑娴的感受。那么现在呢?燕长风已经学会如何正确看待陈妃的死了吗,还是说他太贪心,既想要空间留给自己伤感,又想林淑娴心里一直记挂着他,可以一辈子等他回头? 太可笑了,燕扶光无奈边笑边摇头:“他的圣贤书不知道读去哪里了,等他回来我再好好问问他。” 绿卿捏着拳头,义愤填膺:“这样真的很没有担当,既然两个人没有关系,就该保持距离,万一有青年才俊对林姐姐有好感呢,人家看见他横插其中,心里怎么想,这不是害林姐姐吗?” 燕扶光一顿,悄声打听:“林淑娴身边有人了?” “我就那么一说,不过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没道理她一辈子不向前看。” 绿卿边说边盯着他,想看他的反应。 燕扶光好笑:“你怕我有意见?” 不然为什么紧盯他的每一个表情?想看出什么? 绿卿傲娇撇开眼睛,否认:“当然不是,虽然殿下你是皇帝了,可也没有权力管人家的感情啊,男女之事,是上天赐予的缘分,即使殿下你,也插手不得。” 所以,林淑娴要开启新的生活,没有人可以阻拦。 燕扶光不能,更别说燕长风。 “但是呢,话说回来,”她眼波一横,教训人似的,“殿下你没有权力管林姐姐的事,可你是齐王的弟弟,该好好管一管齐王,让他有点分寸和风度,既然选择放手,就不要回头纠缠,这样真的很不好看。” 燕扶光看得乐呵,顺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那我要是不管他,珍珍会怎么样?” 绿卿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来,轻盈优雅地往旁边一躺,背影冷漠绝情:“不管他就是纵容他,纵容他就证明认可他,认可他的话,你和他就是一路人。” 好没道理,他居然被燕长风牵连了! 燕扶光喊冤:“我是我,他是他,为何混为一谈?” 绿卿冷冷的声音从口中吐出:“你们是亲兄弟,寻常书信来往频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殿下总该听过?” 燕长风的行为打破了她对读书人一贯的印象,君子论迹不论心,他如何想的绿卿无从知晓,从他做的这些事来看,燕长风担不得“君子”的名号。 燕扶光叹出一口气,暗戳戳挪到绿卿身后,从后面抱住她。 低低的嗓音传至她耳畔:“我在信中给他说清楚了,今后也是时刻监督他约束自己,让他远离林淑娴。他是个男人,就应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所有后果,这件事上,我支持林淑娴开始她新的生活,任何人都不必因为对方的过错困住自己,该感到羞愧的是燕长风,不是她。” 一长句话说完,绿卿才愿意转过身看他。 “殿下,你不能和他学。”前有熙和帝和燕羡之,后有燕长风,燕家的男人貌似都有点毛病,绿卿生怕她自己被蒙蔽了双眼,赶紧睁眼好好瞧瞧面前的人。 “你不会见异思迁,也不会喜新厌旧的,对?” 人一闲下来就是会小作小闹一下,燕扶光很早就习惯了。 他带着非常多的耐心说:“没有那种可能,珍宝我已经有了,世间仅此一件而已,再也寻不到。” 绿卿心花怒放,娇娇地往上蹭要吻他。 燕扶光非常理所当然地接下这枚亲吻,又自然而然地抱紧她,不断加深。 他很清楚绿卿对他的意义,不仅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还想拥有她。 第412章 心之所向 尤迁和尤银从京城离开,仁钦和燕秋不日也将回到草原。 回来一个多月时间,燕秋过得乐不思蜀,眼看着即将离开这里的人们,心底生出许多愁绪。 仁钦瞧她不开心,面上虽然毫无痕迹,但心里在打鼓。 万一燕秋铁了心不和他回去呢?他怎么办? 打又打不过燕扶光,更舍不得对燕秋来硬的,到时要他亲眼看着她离开吗?未免太残忍。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他好歹是燕秋的枕边人,虽说没有完全的信心认为她已对自己死心塌地,可对燕秋还算了解。 她最是吃软不吃硬,心地又善良,想来他死皮赖脸地黏着她,会有效果? 燕秋这几日明显就感觉仁钦在她身边晃悠的时间变长了,许多时候她需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可他还是那么没有眼力见儿,一个劲凑上来,搞得她心烦意乱。 可每当她训斥的话到了嘴边,他就可怜兮兮地说对这里地吃食不习惯,要不就是水土不服身体不舒服,她才冒出来的火气又倏地熄灭。 仁钦没有故意编谎话骗她,他来大燕吃穿住行都不太习惯,瘦了一圈。虽说看起来比之从前更加有魅力,但身体是更重要的。 她耐着性子关心他,除非实在忍不住,不然不会丢下他一个人进宫躲着。 绿卿看着出现在朝阳宫的燕秋,诧异了下,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她要是再晚点起,就要闹笑话了。 燕秋抱起小小的珂儿,然后把寄琴手里的粥接过来,自告奋勇道:“来,姑姑喂你吃。” 她对珂儿很温柔耐心,但眉眼间细看还是看出几分难过。 一想到他们定下的离开的日子,绿卿什么都明白了。 还是舍不得从小长大的地方,舍不得朋友亲人。 她不刻意把话题往离别的方向引,招呼燕秋说:“你也跟着用些,那么早过来,肯定还没来得及用早膳。” 燕秋耷拉着眉眼:“三嫂不用管我,我没胃口。” 早膳过后,她的心情还是不见明朗,在屋子里闷着不是回事,绿卿又叫上她一行人往御花园去。 微风拂面,阳光温暖,亭子里坐着的人留恋地看着眼前的景色,然后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 “三嫂,此次离别,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了。” 离别往往伴随着忧伤,路途遥远,她此次离开,每一步都将离身后的人们越来越远。 到了草原,她就是一个人了,没有朋友和家人,也不知今后的日子会如何。 或许燕秋难过的原因也有对未来的担忧,她撑着下巴,苦恼道:“太远了,要是近些就好了,我们大家互相有什么事也能及时知晓。” 燕秋年纪不大,绿卿把她当亲妹妹看待。 听她语气中的不舍和难过,她也跟着不忍心。 温柔的掌心碰了碰她的头发,绿卿眼底含笑:“妹妹,你大胆一点,前面的日子会很好呢?” “仁钦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草原广袤无垠,你在那里会长出全新的翅膀,四处翱翔。人生无时无刻不在取舍,何况你回到草原并不意味着与我们这些人断了关系,距离固然会造成许多不便,但我们应该相信和期待今后每一次重逢,而这每一次重逢,我们都希望看见对方过得更好,你说是吗?” 她柔声细语的安抚彻底让燕秋的心静下来。 好像是这样没错,仁钦对她的尊重和爱护她看在眼里,今后想必还有机会可以回来。而那片草原,是她心之所向,她该学会真正的长大,享受当下的生活,对未来抱有美好期望。 她的悲伤和不安,除了分别,也来自对自己的怀疑。然而人最不该怀疑的是自己,如有疑问,不如先尽全力做了再说。 燕秋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三嫂,我知道了。” 源源不断的底气重新回到心中,燕秋重新回到小时候住过的宫殿,将那里的一草一木记在心里。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最重要的永远是当下,与其忧虑各种过去和将来,不如脚踏实地创造向往的生活。 燕秋有绿卿等人可以谈心,仁钦在京城几乎没有朋友,想来想去也只好进宫叨扰燕扶光了。 他倒是不客气,方进宝说燕扶光还在书房议事,他给自己安排去偏殿好吃好喝等着。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燕扶光才过来见他。 不等仁钦开口,他就直接问:“你和燕秋怎么了?” “可以啊!你居然都猜到了!”仁钦苦着一张脸,焦躁得快要抓狂,“她舍不得离开,万一真的不想和我回去……” 燕扶光干脆利落打断他:“燕秋不是这样的人,她的顾虑肯定在你这里。” 燕秋是和亲过去的,她不会打破长久以来的规则。固然舍不得这里的朋友,可燕扶光知晓她更喜欢草原上无拘无束的生活,那么问题来了,燕秋在担心什么? 他直言不讳道:“你拿出态度出来,她还能不安心跟着你回去?” 想要媳妇,总该动动脑子?怎么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 仁钦梗着脖子,眼神飘忽:“那、那我肯定会让她有机会再回来的啊,又不是把她拴住不让她回来。” 虽然在京城让他随时都会有燕秋不属于他的感觉,但燕秋坚持,他怎么会不答应?他有那么坏吗? 燕扶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和我说有什么用?” 一看仁钦就没有把定心丸给燕秋吃下,所以人家不相信他。 也是活该。 “我我……她进宫了。”仁钦不大好意思,他再回过头看,自己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啊,一直拖着让燕秋胡思乱想,才导致现在的局面。 燕扶光于是起身撵人:“那你就回去等着,催催催,催什么催,该说的时候不说,那你就好生等着。” 他忙得很,没时间在这里和仁钦东拉西扯。 也是奇怪了,身边好些个人都喜欢找他讨论感情的事情。 难不成是看他过得太幸福了吗?一定是的,他的幸福已经到了令别人羡慕的程度。 第413章 送别燕秋 仁钦紧等慢等,从天亮等到天黑,从皇宫等到住所,燕秋迟迟没回来。 “怎么回事?路上遇到危险了?”他焦躁不安地想着,提起刀就往外走。 燕秋在朝阳宫用了晚膳,坐着马车回来,刚下车就迎面碰上气势汹汹的仁钦。 她挑一挑眉,缓步走到他身旁,审视着他手上那把刀:“你又招惹谁了?这里不是你的地盘,随意杀人会被抓起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语气全然和今早不同,轻松欢快不少,仁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呐呐看向她:“你今天很开心?” 燕秋的情绪他一直有所感知,可由于心里那点自私的想法,他不知如何调节她的情绪。 然而他今天一整天不在她身边,她的心情显而易见变好了许多。 仁钦一方面欢喜,一方面自责。 他把刀扔给身后的人,牵住燕秋的手往里走,边走边告诉她:“你那么晚才回来,我以为你在路上遇到危险了。” “能有什么危险?”她不大自然的红了耳根,余光瞥见男人锋利硬朗的侧脸线条,对他的暖心举动其实很受用。 回到屋里,得知燕秋已经用过晚膳,仁钦只好一个人坐下捧起比他脸还大的一碗面快速填饱肚子,然后坐到燕秋对面,与她对视。 “干什么啊?”燕秋被他盯得后背发毛,一拳怼在他肩上。 “对不起,是我不好。” 毫无预兆的道歉冲进燕秋耳朵,她拧起眉头:“你又发什么疯了?” 下意识以为仁钦趁她不在闹出了幺蛾子。 可谁知仁钦说:“我郑重承诺,以后有机会就陪你回来,不会把你拘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我会尊重你,爱护你,陪伴你,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唯独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一大长串肉麻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燕秋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她受不了这些话,红着脸瞪仁钦:“我什么时候要离开你了?没事少看点话本子!” “我认真的,燕秋。”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没有任何嘻嘻哈哈打闹的意思,燕秋双手来回搅着,好半晌才说:“你认真的,我也是认真的。” 屋内烛火昏黄柔和,照得他们的眉眼温柔又动情。 仁钦一个激动,握住燕秋一双手,轮廓深邃的一张俊脸几乎与她紧贴,吐出的气息让她一颗心酥酥麻麻。 “你愿意和我回去,和我好好过日,对吗,是这个意思对吗?” 燕秋受不住他炽热的眼神,侧脸躲开,呼吸都乱了:“那你要一直对我很好!” “当然,你是我的人,我也是你的人,我就该对你好!” 仁钦爱极了她,薄唇轻轻在她侧脸印下一个吻,对他寻常粗犷不拘的样子简直两个极端。 “秋秋公主,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也会学着更好地喜欢你。” 往昔的匆匆一瞥,竟让他一直心动到如今,仁钦终于有得到燕秋的实感,他想欢呼,想骑上骏马出去跑一圈,告诉雪山、告诉草原、告诉成群结队的牛羊,他的心上人终于接纳他了! 燕秋回眸瞥他,唇边不自觉牵起浅笑,眸底点缀着草原上璀璨的星河,她回吻仁钦。 草原是她的心之所向,草原上的他也是。 五月中旬,绿卿和燕扶光在城门外送别燕秋。 怀抱下一次见面的欢喜,离别也变得没那么难以接受。 绿卿抓着燕秋的手一遍遍交代她路上注意安全,仁钦则被燕扶光叫到一旁。 “你也看到了,贵妃把燕秋当亲妹妹,你要是对她不好,贵妃会伤心,她伤心了,我就找你算账。” 仁钦忙不迭地应:“是是是。” 他哪儿敢啊,得罪燕秋就等于得罪贵妃,得罪贵妃就等于得罪燕扶光,同时还等于得罪下一任大燕君主。 再混不吝,他也有颜色的好不好? 而且,燕秋是他的心上人,他本来就该对她好。 他以为燕扶光想说的就是这些,“行了行了,我都知道,你就放心,我会把公主养得白白胖胖的!” 不想燕扶光还有话要说,“是你上赶着往燕秋面前凑的,别让我知道你辜负她。” 他很严肃地对仁钦说的,燕秋一个人远在草原,一旦被辜负,日子一定很难过。 这是提醒更是警告。 仁钦站直身子,看了燕秋一眼,正色道:“没有那一天,如果我辜负她,脑袋任你砍,砍下来当球踢都行。” 燕扶光抬起眼睛,凝视着他,点头道:“你自己说的。”他完全做得到。 眼看时辰不早,燕秋上了马车。 背后的人影越来越小,那座辉煌繁华的城池也越来越远,燕秋抑制不住地掉泪。 仁钦早知道她会哭,就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陪她。 耐心擦着她的眼泪,他说:“还会再见的,等我们下次回来,大家再好好聚聚。咱们回去把牛羊养得肥肥壮壮的,我再去猎些上好的皮毛,下次回来带给他们当礼物……” 他东扯一下西扯一下,燕秋渐渐的不哭了。 她平复情绪后哑着声音说:“下次带我们孩子回来见流哥儿他们,小家伙们肯定会玩得很好。” 像乌云密布的天空忽然出现彩虹,仁钦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欣喜万分,顺着燕秋的话往下说:“是啊,都是一家人,咱们的孩子要是出生,肯定要他回来认认亲戚的,兄弟姐妹们聚一聚,以后长大了感情更好!” 太好了!燕秋要和他生孩子了!他也要有自己的小崽子了!再也不用眼馋别人家的了! 仁钦激动得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他握住燕秋的手,用力到把她的手捏红,傻乎乎地说:“我们得快点赶回去,赶回去生孩子!” 路上绝对不行,万一燕秋真的怀孕了,她和肚子里的小崽不是就要受苦吗? 仁钦此时才觉得路途太远,时间太长。 燕秋看他撒癔症一般竟然就开始想孩子的名字,没忍住出声提醒他:“清醒一点,还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来,是男是女也不清楚,取名字还太早了!” “不早不早,我先琢磨着……”他恨自己识字不多,央求燕秋在路上有时间的时候教他识字。 就这样,仁钦变成了一个好学的人。 第414章 立储争论 热闹褪去,平淡的生活依然继续。 朝阳宫里,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用早膳。 澜哥儿、聿哥儿和九哥儿每天早上都要过来,到下午也要在这里用了晚膳才回去自己的住处。 绿卿挟了一个虾饺放进澜哥儿碗里,他抿唇冲绿卿笑笑,嘴巴张得很小地小口小口咬着。 聿哥儿和九哥儿自己不吃,两个人角度一致地偏头,灼热的视线就落在澜哥儿嘴巴上。 “唉……”吃着吃着,澜哥儿忽然叹气。 燕扶光在那哥俩脑袋上敲了敲,让他们别盯着澜哥儿:“你们早晚会有这一天,到时候自己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澜哥儿的门牙掉了,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现在话更少,也害羞得不敢大笑,这俩臭小子还不长点眼色! 绿卿拍拍大儿子的后背,帮腔说:“就是,而且这样看人家是不礼貌的,哥哥的牙齿很快就会长起来,你们的早晚也会掉!” 她护着澜哥儿呢,如一块美玉温润的孩子划过一阵暖流,身子往娘亲歪了歪,乖乖低头吃饺子。 流哥儿不明白什么叫换牙,他心疼大哥哥掉了牙齿不方便吃肉肉,勺子往自己嘴里喂一口肉粥,就要关心地看一眼澜哥儿,人小鬼大地对二哥哥和三哥哥说:“大哥已经很可怜了。”你们还这样的话,真的很没有人性! 珂儿跳下椅子,来到澜哥儿身后,抱住他蹭蹭,懂事地安慰说:“会好起来的。” 好了,这下衬得聿哥儿、九哥儿不关爱兄长了。 他俩自知理亏,用了早膳就一左一右跟着澜哥儿嘘寒问暖。 “大哥,小心有台阶。” “大哥,你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好像有点吹风,要不大哥你走我后面我给挡着点儿。” …… 澜哥儿满头黑线又不想开口说话,丢给他俩一个无奈的眼神,快步往前,眼不见为净。 缺失了门牙相当于缺失体面,澜哥儿变得高冷,轻易不开口说话,上书房的大家渐渐习惯。 燕扶光落后他们一点,因为要抓紧时间和珂儿培养培养感情,被女儿亲了两口浑身充满力气地离开朝阳宫,朝堂上那些个不安分的又开始了不让他好过的一天。 “陛下!臣等认为大燕不可不立太子啊!为了江山社稷,恳请您将立太子一事提上日程!” 他换个姿势,眼皮微微抬起,向下轻轻一瞥:“朕何时说过不立太子了?” 朝臣们大喜:“陛下英明!陛下英明!就是不知皇上属意哪位皇子殿下?” 这句话犹如砸在水面的一块石头,顷刻间泛起涟漪。 有支持澜哥儿的:“大皇子天资聪颖,上书房的夫子们对其赞赏有加,臣等也有所耳闻,是以微臣认为,大皇子可堪大任!” 还有支持聿哥儿的:“听闻二皇子也是好学不倦,臣等认为二皇子也可!” 当然也有支持九哥儿的:“三皇子能文能武,出类拔萃,臣等支持立三皇子为太子!” 没想到还有支持流哥儿的:“小皇子天真无邪,璞玉浑金,乃君子风范!” 除此之外,自然有许多不提倡立太子的,原因嘛,当然是:“陛下,臣等认为此时立储为时过早,中宫之位空悬,不论哪个皇子都是贵妃膝下的,恐怕不妥……” 好赖话全被他们说尽,燕扶光早就插不进嘴。 他索性就不管,端坐在龙椅上,将耳旁这些嗡嗡吵闹声自动屏蔽。 过了好一会儿,吵得意犹未尽的人们意识到帝王异常的沉默,大家后背一凉,绷紧皮子赶紧站好,再不吭声。 “朕觉得你们谁说的都有道理,怎么办?” 下面的人几乎没人相信他的话,觉得谁说的都有道理,意思就是谁的意见都不会听。 他们暂时保持沉默,只等下去后再好好商量一番。 燕扶光摁住眉心,讥讽他们:“先帝在世都不会这般管着朕,你们又是为何?” 管他的皇后之位给谁还不够,还要管太子的人选? “这皇位不如给你们轮流坐算了,朕给你们让位置。” 凉凉的语气带着压迫感,谁在这个时候敢附和啊,呼呼啦啦全都跪在地上,高呼:“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与其盯着这些,不如把你们心思放在正事上!身为朝臣,不关心国事百姓,把所有精力放在朕的身上,琢磨怎么到处拿好处,朕要你们何用!” 大毛病不敢,小毛病隔几天就要犯一次,燕扶光只好常常给他们紧皮子,训得大小官员全都不敢抬头。 下朝后,一堆人成群往外走。 年纪大的揣着手皱着眉,小胡子一翘一翘,小眼睛左右环视,压低声音说:“谁现在就要催陛下立储的?给老夫把人找出来!这中宫之位都还空着,他们忙什么?!” 这几个基本都出自世家大族,家里女儿、孙女还等着进宫呢,万一还没坚持到进宫,太子就被明贵妃收入囊中,那他们这些家族今后的盼头不就直接被砍了半截? 真是荒唐!哪些个蠢货那么急不可待! 韩修和李宽走在一起,俩人和燕扶光的关系那么近,早就被其他官员有意无意“孤立”了,只好互相抱团取暖。 李宽一根直肠子说话也直来直往,他不解道:“大皇子都快十岁了,就算陛下立后生下嫡子,也比大皇子小上个十几岁的,人家大皇子还有三个弟弟,这些小老儿怎么还不死心?” 韩修嫌他笨:“死心?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谁会死心?” 不仅对太子不死心,对皇后也不死心,一堆堆都在做着白日梦,梦想族中女子真的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 “可是他们不死心没用,依我看啊,太子就在这几个皇子中了,至于最后会是谁……” 李宽及时闭嘴,不过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认为大皇子燕观澜是毋庸置疑的太子人选。 他家那臭小子可真有福气,小小年纪就可以看见光明的未来了,比他老爹强上不少! 第415章 几家欢喜 前朝的风多少都会吹到上书房这个地方。 李昭回家莫名其妙得到他老爹赞赏的眼神,吓得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而后他再联系韩良和梁化说的话,差不多就猜出了缘由。 “嘿嘿嘿,我爹羡慕我!”他摇头晃脑实在开心。 梁化捂住他嘴巴,鬼鬼祟祟左右张望,提醒他:“可别拿出去显摆,皇上现在还没有下旨,这些也都是我们自己猜的,祸从口出,别给大皇子惹麻烦!” 韩良认可:“就是,管好你那张嘴,有这个时间,我劝你好好学习,别给大皇子丢脸。” 他俩家里是提醒过的,身为大皇子伴读,言行举止需得处处小心,因为他们不仅代表了自家的牌子,还代表了大皇子的脸面,大皇子的脸面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又是皇上的脸面、贵妃的脸面。 李昭其实也被提醒过,无奈他做不到,他爹打多少次,他在上书房每次考试的排名都是倒数。为了找回点面子,李宽特意在家里训练李昭,目的是想让他在武学方面长长脸,好在这个简单的梦想得以实现。 他神采飞扬地抽出腰间盘着的鞭子,“我才没给大皇子丢脸,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 他今后要做大皇子手下的大将军,骑着战马踏平敌人的土地,为大皇子和大燕的百姓战斗! 热血充斥大脑,李昭硬挺着听了两堂课。 再说聿哥儿和九哥儿,这哥俩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 许多有心人在他们耳边说:皇上要立大皇子为太子,你们怎么想? 说这话无非想引起他们兄弟间内讧,可聿哥儿和九哥儿怎么可能顺着他们的意思? 聿哥儿精神奕奕地拿着课本背书,被人打扰他先是笑笑说:“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吗?” 那人还要继续,他冷下脸:“背后妄议国事,你想怎么样,还是你的父亲、祖父想怎么样?” “我我、我不敢了,不敢了……” 人一溜烟跑远。 聿哥儿吐出一口气,拿起课本看向一旁睡眼惺忪的九哥儿。 “你听见刚才那人说什么没?” “嗯,”他被吵醒,本想发脾气的,谁知聿哥儿抢先一步,“怎么了?” 聿哥儿压低声音,贴在他耳朵边上说:“太子啊,你想不想当太子?” “疯了……”九哥儿趴在手臂上,侧脸一道红红的睡痕,他拧着眉心看向聿哥儿,“当太子就要当皇帝,当皇帝是什么好事吗?” 聿哥儿摸一摸那道红痕,吹吹让它快点消散,不忘继续和九哥儿的话题:“我也觉得不是好事。” “对啊,你瞧父皇,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天天受气,图什么啊?” 九哥儿就是不明白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要他说,这还不如没进宫的时候,至少自由啊! 现在一家人被关在鸟笼子里似的,看似不受风吹雨打,实际就是外面那群高喊为了江山社稷的老贼们的玩物。他们兄弟姐妹以及娘亲父皇,谁没被他们弹劾过? 最着名的立后一事,父皇被称为昏君,娘亲被称为妖妃;勤勉的大哥哥被弹劾野心勃勃,妄想储君之位;聿哥儿被弹劾小小年纪太过精明;九哥儿被弹劾上课睡觉不思进取;珂儿被弹劾骄奢无度,流哥儿被弹劾不守规矩…… 弹劾来弹劾去,他们一家人,没一个朝臣们看得顺眼的。 聿哥儿深有感悟:“就是!当皇上根本就不好!大哥哥也不要让他当太子了,能者多劳,父皇多干一点,当一辈子皇帝。”他虔诚地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求佛祖保佑父皇长命百岁,我活八十岁就够了!” 既然必须有人挑起担子,最好让他们父皇从一而终。 九哥儿眯起眼睛幸灾乐祸:“反正轮不上我!” 他夹在中间,性格火爆,谁想不开才会拥护他为太子? 大哥哥和二哥哥就不一样了,身上光芒太多,很惹人注目。 谁都没想到,不仅没有离间这三兄弟,小的两个对此反而避之不及。 晚上聿哥儿和九哥儿去澜哥儿房间缠着哥哥一起睡觉,聿哥儿告诉了澜哥儿这个悲伤的消息。 “大哥,你知不知道前面在争论立太子的事了?”他窸窸窣窣地说,“听说好些人都想推你。” 澜哥儿倒是不意外,他年纪上占了优势,第一个孩子,一向都比较被看好。 不过他很关注弟弟们的想法,“先不说父皇是不是这个意思,你们俩怎么想?” “怎么想?”聿哥儿同情地碰碰澜哥儿的胳膊,“你可怜死了,今后就要被关在皇宫里一辈子,每天起早贪黑。” 九哥儿则捂着嘴咯咯笑,像一只偷到食物的小老鼠:“还好不是我!” 澜哥儿浑身放松,幽幽叹气:“是啊,好可怜的。”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荣耀和责任都是需要传承的,他既然是父皇的孩子,理应为父皇分忧。 九哥儿笑够了,开始给他亲爱的大哥支招:“万一,万一大哥你真的当了太子,又成了皇帝,你就不能随随便便出宫了,但是呢,我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说来听听。”澜哥儿兴致满满。 九哥儿戳他:“你快点生孩子啊!生了就立他当太子,你就可以逍遥自在了!” 果真是好办法! 澜哥儿听进心里去了,他算着时间:“十八岁成婚,十九岁生孩子,孩子养大到十八岁,我还不到四十岁,身子骨应当还可以。” 日子瞬间有盼头了! 还不等他开心,九哥儿定定看着他:“你这样想的话,会不会父皇也这样想?” 笑容僵住,“不会?” 嘴上说着不会,澜哥儿在心里默默地算他离十八岁还有多远。 嗯,不远了,还有十来年的时间。 聿哥儿瞧他大哥郁闷下去,赶紧安慰他说:“不会那么早,父皇也不是十八岁登基的啊,你别给九哥儿忽悠了。” 澜哥儿这才轻松些许。 太子的人选几乎没有疑虑,他知道父皇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期望和高要求是为了什么。 可他也不想一辈子待在皇宫啊! 第416章 征合二年 时间一晃而过,四季变换更替,一眨眼到了征合二年的年底。 这将会是一个异常热闹的春节,因为燕扶光守孝马上就要结束,所以合宫上下张灯结彩。 绿卿早早就开始准备除夕宫宴,届时燕轻舟和燕清淮会带着他们的王妃和孩子进宫一同庆贺新年的到来。 “殿下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绿卿看着软榻上的燕扶光,还有他怀里挤来挤去的胖孩子,笑容渐渐从眼底浮现,“就这么开心呀?是不是因为平时父皇没有时间陪你们玩?” 一年到头燕扶光可以休息的时间就那么多,平时孩子们和他见面的时间也有但没那么多,因为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好玩是流哥儿的天性,别看他整天围着哥哥们转其实心里很喜欢父皇,很想父皇陪自己玩耍。 “再来再来!”他咋咋呼呼地挥舞着小胳膊,小脸兴奋得红彤彤的,不顾自身重量,一心想要父皇再一次把自己举高高。 珂儿窝在燕扶光怀里,她笑得眼睛弯弯,维护父皇:“弟弟乖一点,让父皇先休息休息,你已经太胖了,抱你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流哥儿对姐姐一向敢怒不敢言,他强压住兴奋,乖乖坐到一边,像是消耗了许多精力似的,张嘴就说:“娘亲我饿了!给我一点东西吃好不好?” 绿卿看着胖乎乎的流哥儿,想劝他少吃一点,可是面对孩子渴望的眼神说不出拒绝的话。然而早膳时间刚过,再给孩子多吃一点恐怕会胖成小猪崽,她糊弄地端来一杯牛乳,“喝喝,喝了就不饿了,喝了还可以长高高!” 小猪崽来者不拒,吨吨吨喝光了所有牛乳。 看着身旁可爱的儿女,燕扶光想起了两个弟弟的孩子。 “这次让老四和老五带着他们的儿女进宫,大家一起过年热闹,我会提前给孩子们准备好礼物。” 他们的孩子都一岁多了,要是更小的话,燕扶光不会这么说。 绿卿把他的话告诉钟妍和祝清嘉,她们都很乐意。 祝清嘉生了个女儿,现在已经一岁出头了,性格随了她,很是活泼可爱。 绿卿去王府特意见她们母女俩,还带上珂儿一起。 珂儿四岁,祝清嘉的女儿小环儿一岁,漂亮可爱的两个小丫头坐在一起,绿卿和祝清嘉笑得很开心。 “小环儿不闹人?我看她就感觉她乖巧!”绿卿握住小环儿的手,软软嫩嫩的小手还带着小窝窝,她爱不释手地揉了揉,小丫头笑得口水都流下来了,果真是脾气很好的样子。 “妹妹。”珂儿贴了贴妹妹,教她,“叫姐姐!” “姐~”发音不是很清晰,可大致是对的。 小姑娘很聪明,才一岁多一点就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着实把珂儿惊喜了一下。 “娘亲!妹妹真的叫我了!” 玉雪可爱的珂儿热情抱住小姑娘,好可惜她自己没有妹妹只有一个臭弟弟。 祝清嘉乐乐呵呵地看着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她就是喜欢女儿,生下小姑娘简直完全是得偿所愿,才不是外人猜测的强颜欢笑。 当自己拥有了自己的女儿,她才能体会到有些人说的,为了她可以摘天上的星星。什么都想给她。 绿卿欣慰的看着一切,她说:“不止你高兴,我听殿下说你们王爷也很开心,经常在他面前去炫耀!” 这是燕扶光自己亲口说的,他说自己如今这个五弟是越来越欠揍了,炫耀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明明他也是有乖巧可爱的女儿的好不好? 祝清嘉明晃晃的嫌弃:“皇上羡慕他什么啊?羡慕他太过自信?” 她实在想不明白自家那个为什么那么疯疯癫癫,生个女儿跟打了个胜仗什么似的,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虽说她自己也高兴,但远远达不到燕清淮近似发疯的程度。 还有燕轻舟家的,人家生了个儿子,比他们女儿晚上差不多一个月,燕清淮每天都去人家跟前炫耀,说他没有生女儿的命,气得燕轻舟差点当街打他。 “真该让四哥打死他的,谁家的孩子都是宝,他真不会说话!” 绿卿忍俊不禁:“头一次当爹可以理解。” 就算是燕扶光,当年有第一个孩子澜哥儿的时候,他也没有能维持一如既往的沉稳,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可内心的激动已经从浑身上下每个细微动作表现出来了。 祝清嘉噗嗤一笑,嗔怪道:“四哥也不像他一样!” 她说着埋怨的话,可流露出来的表情却带着幸福。 祝清嘉心里想着,要是早点知道生个女儿就可以把他制服,那么她早就生了。现在燕清淮对她是呵护有加,生怕亏待了他女儿的娘亲,也是为今后求她多生几个孩子做铺垫。 看她笑容那么甜蜜,绿卿就知道她现在过得非常非常好。 她调侃:“你们还想生几个孩子?生一个感情都那么好了,越生越多岂不是越感情越来越好?” 现在的人都巴不得多生几个孩子,人丁兴旺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所以一般也会劝别人多生几个。 “不过生孩子你受罪,还是看情况来,不必强求太多。”这是她身为过来人的忠告。 祝清嘉大大方方回应:“对,身体允许的话,我们想生个四五个,像你们一家子一样热闹!” 而且乖巧可爱的女儿也给了她很大的信心,“最好后面的几个也和我家小环儿一样!”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温柔的看着软榻上玩乐的小姑娘。 俩人顺着女儿的话题聊到了婚嫁,这就不得不想到江觅荷生的燕筝儿。 她今年都十四岁了,据说京城好几个人家都等着她及笄,好第一时间上门求娶。 别人不清楚江觅荷的脾气,绿卿是知道的,“江姐姐肯定不会轻易把筝儿嫁出去,那些盯着她家荣华富贵的人也可以歇歇心思了。” 江觅荷在成婚后就吃了不少苦,她说过燕筝儿嫁不嫁人不重要,不嫁人她也能养他女儿一辈子,嫁人的话最好就嫁她的心上人,一生一世对她好。 总之就是宁缺毋滥。 “我想江姐姐不是那么随意的人,她对女儿的爱护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祝清嘉笑眯眯转了话题,“还有一件好事我要告诉你。” 绿卿好奇:“什么?” 祝清嘉抑制不住激动在她耳边说:“我那天出门,看见江姐姐身边有一个男人!” 两人看起来郎才女貌很是般配,遇到熟人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可又带有一丝暧昧,看到她当场就在心里尖叫。 第417章 大家庭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江觅荷父亲去世后她一直带着女儿生活,现在女儿慢慢长大,也该尽情的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绿卿为她感到高兴,同时又非常想知道到底是哪个男人有本事入她的法眼。 于是便问祝清嘉:“你见过那个男人的话认不认识他呢?” 祝清嘉说:“没仔细瞧,不过看样子也不是普通寻常人家。” 她和江觅荷熟悉是熟悉的,但也没到无话不说的程度,当时也就不好意思盯着看! 绿卿抓心挠肝:“我也好想遇见一次啊,可惜我不常出来,最近年关宫里又忙得很。”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说了。 没想到绿卿没时间去找江觅荷,江觅荷倒是有时间进宫。 “姐姐怎么来了?” 江觅荷一屁股坐下,不客气地说:“我不能来吗?你都好久没有出去看我了,咱们是不是感情淡了?” 面对江觅荷开玩笑似的质问,绿卿赶忙赔罪:“是我不好,本想抽空去见姐姐的,奈何这些琐碎事实在太多!” 江觅荷这才被顺好毛:“行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次就原谅你。”她清了清嗓子,换个更端庄的坐姿,“我来是有件事想知会你一声。” “什么?姐姐请讲。” 绿卿在心里猜测着,该不会是要讲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她们果真是好姐妹,有了心上人就要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真是令她好感动! 然而江觅荷要讲的并不是这件事,她提醒绿卿:“你可能没有多少安生日子过了,别怪我没有让你过一个安心的年,我只是想让你提前做好准备。据说最多等到二月份,不少官员会联合起来上奏,让皇上立后。而这个人选,我听到一些风声,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是谁,姐姐尽管告诉我。” 京城里的高门世家那么多,她一时之间真的猜不到是哪位女子脱颖而出。 江觅荷不绕弯子,“现在民间已经流传温阁老的孙女有凤命,酒楼、茶楼、戏园子这些地方都已经传开了,肯定是想趁着你们不防备的时候先把声势造出来,然后一旦到了明年,马上催促选秀立后。” “姐姐从哪里知道的?” 没想到简单的一个问题倒像是把江觅荷问住了,她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话。 绿卿狐疑:“不能说吗?” 江觅荷不自在地看了她几眼,最后破罐子破摔道:“同温阁老小儿子在那里知道的。” 看着她红润的面颊、闪躲的神色,绿卿有所领悟。 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根本没有八卦重要,她两眼放光:“你们……” 不等她把话说完,江觅荷就打断她:“是你想的那样!” “哇!”绿卿惊叹。 江觅荷恼羞成怒,戳了戳绿卿的额头:“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我在外面给你着急,第一时间进宫打小报告,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她和温然的感情才刚刚确定,就无意间被身边好些人撞见,让她怎么不害臊? 说着说着江觅荷就要起身离开,绿卿一把拉住她:“姐姐先别走啊,再和我仔细聊聊!” “聊什么聊!”江觅荷原处跺跺脚,脸颊又飞上几缕红霞,“大过年的你忙我也忙,说了这事我就要回去了,咱们改日再聊!” 说完,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朝阳宫。 绿卿在背后哈哈大笑,根本看不出来被温阁老孙女困扰住的样子。 宫外的事到底还是传入了燕扶光的耳朵里,他命人去把那些谣言压下,又给了温阁老等人一些警告,把那些贪心的老家伙吓得连过年都过得不安生。 温然是温阁老最不成器的流哥儿,外人都不大认识他。 作为背后告密的人,看见他老爹吃瘪被训,他背地里躲起来偷笑。 温阁老日防夜防没防住家贼,派人到处去搜寻告密的小人,却没想到那人就在自家的宅院中逍遥自在,还好意思摊着手到他面前来讨要银钱。 “你个不上进的,整天就知道要钱要钱要钱,也不知道和你大哥好好学学!你看看清楚,你爹我不是造银子的!” 咆哮一阵,黑着脸但还是把银子丢给了温然,“要不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我一定好好教训你!” 临到老才得这么一个嫡子,大的孙子没比温然小几岁,虽然小儿子不成器了些,但到底是疼爱的。 温然掂量掂量银票的厚度,冷嘶一声,压低声音在温阁老身旁问:“爹,你确定这些银子来路干净哈?” 温阁老眼皮一跳,气糊涂了,竟然把装了最多银票的荷包扔到了温然手里,这和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给老子还回来!” 他伸手要去抢,奈何年纪摆在那里,抢不过年轻人,让温然一溜烟跑远了。 “孽障!这个孽障!” 冰天雪地里,温阁老气得脑袋直冒热气,好似要当场飞升。 待冷静下来,他回想起燕扶光的警告,浑身被风吹得一颤,“罢了罢了,大过年的,什么事都等到过了年再说……” 除夕家宴,钟妍的儿子和祝清嘉的女儿裹在小被子里放在软榻上,几个哥哥姐姐围着他们议论个不停。 聿哥儿指着襁褓里的胖小子说:“这不就和我们家的小猪崽一样一样的吗?瞧这小胳膊小腿的全是肉肉!” 九哥儿跟着看了几眼煞有介事地说:“果真如此,他俩看着倒像是亲兄弟!” 流哥儿委屈巴巴蹲在地上:“我只是饿得快,我也没有办法嘛,娘亲说长高了就好了,你们别笑话我!” 他年纪虽然小但自尊心还是有的。 实际上流哥儿虽然胖但是并不难看,他白白胖胖、软软乎乎,脸上又经常戴着笑,看起来就是个喜人的小家伙,跟观音座下的小童子似的。 燕扶光立刻维护起他的小儿子来了,抱起流哥儿安慰说:“能吃是福,我家流哥儿是有福气的孩子!” 他时不时笼络一下人心,就让流哥儿更喜欢他了,抱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一阵,黏黏糊糊地说:“父皇你是最好的父皇,我以后每天中午都陪你用膳,我不理哥哥们了,他们嫌弃我!” 这小子别的不说,吃饭是真香啊!看他吃饭身边坐着的人都可以多吃一点,燕扶光对他陪吃的功能十分满意,更加用力气地哄:“不管别人怎么样父皇是绝对不会嫌弃你的。” 流哥儿信了他的邪,一直歪缠在他身上不下地。 一个时辰过去,燕扶光就叫嚷着胳膊受不了了:“我看流哥儿你还是真的少吃一些……” 流哥儿被伤透了心,扭身投入绿卿的怀抱,这下是除了娘亲谁都不搭理了。 第418章 立后选秀 果不其然,开年第一件事情就是催促燕扶光立后,以及开春选秀。 不过这时,温阁老美美地退到后面,由其他人站出来向燕扶光进言。 “皇上!国不可一日无后啊!臣等恳请陛下早些立后,广开六宫为皇室绵延血脉!” 燕扶光眼神阴翳,他瞥向看起来事不关己的温阁老,“这是你们所有人的意思,还是某些人的意思?朕听说宫外已经有不少人推举温阁老的孙女为后,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话说的直白,相当于明摆着说:我认为这是一个阴谋,而你们一个个都是幕后黑手,尤其温家,其心可诛! 朝臣们吓得跪地求情:“绝对没有这样的事情,恳请陛下明察!臣等都是为了大燕!万不会有私心,如有偶然,不关臣等的事啊!” “呵,不关你们的事?难不成是朕让他们这么说的?” 简直一派胡言,如果不是他们还能有谁?他们哪个在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燕扶光沉沉开口:“温阁老你来说一说,关不关你的事?” 温阁老心里暗叹一口气,真是造孽啊,不知道是哪个兔崽子事先透露了他们的计划,让他现在被陛下揪出来当着群臣的面训斥,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陛下,关于民间谣传老臣略有耳闻,不过老臣认为此为危言耸听,一定有人刻意为之,陛下万不可轻信,其余大人们也万不可轻信!” 他算是看出来了,经此一事陛下已经对他们温家有所怨言,如果此时一味冒进,相当于在老虎的屁股上拔毛。 总的来说,他还没活够。 “臣没有第一时间抑制谣言的散播,惊扰陛下,是臣的错,恳请陛下责罚!” 六十几岁的老人跪在大殿中央,又是百官之首,自然有相当多的人为他求情。 一时间,乌泱泱跪下去一大片。 燕扶光任由他们全都跪着,他说:“关于立后之事,朕不是没有过退让,只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朕的底线。” 他不会如了他们的意,当初他想立自己心爱的人为后,他们万般阻挠、散布谣言、弹劾他,甚至弹劾绿卿,他们实在可恶! 燕扶光很明显生了不小的气,气势汹汹从龙椅上起身,“爱跪你们便都跪着,没有朕的许可不许起来!” 说着离开了大殿。 大殿寂静了好半晌,才有人试探着和韩修说:“韩大人,皇上……” “皇上生气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好生跪着,等皇上什么时候消气我们才起来。” 他才不会代表他们所有人去给皇上求情,除非他真的活够了,迫不及待在这个当口往枪口上撞。 “唉……” 一阵叹息迅速在大殿中散开。 此时有人又动了脑筋:“皇上这里说不通,不如我们去向贵妃进言?皇上不听我们的话难道还会不听贵妃的话吗?” 有些糊涂的当真信了他的鬼话:“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韩修听着听着冷笑了一声,真的是有人活够了!那就等着瞧! 一日,绿卿去给在御书房忙碌的燕扶光送小厨房熬的鸡汤,刚好遇见几个大臣在。 她发觉那些人好像看了她,不过她没有在意。 燕扶光不想他们当着绿卿的面提出无理要求,于是打发他们先下去。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在奏折上写清楚给朕。” “是!” 出了御书房,这些人其实没离开,等在外面。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老夫我一定要说服贵妃,让她帮着劝劝陛下!” 绿卿此时尚且还不知道她即将面对的事情,亲眼看着燕扶光把鸡汤喝完,又见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朝堂上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忙不完,殿下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手指摁上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燕扶光靠在椅背上,享受的闭起眼睛,诉苦说:“这群老家伙不好缠,一天天的全部都来气我,不知道之前父皇是怎么对付他们的!” 绿卿想了想,熙和帝可能给自己找乐子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大臣们打扰到他的心情,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乐乐,只要是他不想听的话就一句也听不进去,完全把大臣们的话当成耳旁风。 就像养孩子,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们。 她建议道:“殿下你可以多学学先帝。” 燕扶光醍醐灌顶:“父皇还是有两下子的。” 别看熙和帝处理朝政的能力一般,但是他对付下臣们的手段很有效果啊!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巴,说起话来吵得耳朵嗡嗡嗡的,这时候就该学学熙和帝,把耳朵捂起来过清静的日子随便他们怎么吵吵,吵完了大家再好好商量也不是不行。 安抚好他的情绪,绿卿离开御书房,她还要和林淑娴商议一下女子学院的事情。 但是走没多远,碰见了几位大臣。 他们看似温和有礼地上前行礼:“臣等参见贵妃娘娘!” 绿卿面带微笑实则内心充满疑惑:“几位大人请起,不知你们几位在这里特意等待本宫所为何事?” 她知道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她在书房里耽搁了那么久,早该离开的人却还在这里。 这些人说起他们的来意:“贵妃娘娘可曾听闻前朝发生的事情?” 绿卿不搭腔,说她没有听说。 这就尴尬了,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有些不知所措。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有人硬着头皮站上前来:“娘娘应当知晓,国母的重要性,陛下已经快要而立之年,可中宫之位仍旧空着,实在说不过去。” 还有人帮腔:“是啊,除了皇后,依我看后宫也该进些人了。” 自古以来,就没有后宫空着的说法,所以他们不避讳在绿卿面前提起。 绿卿听而不闻:“这些话大人们应该去对皇上说,既然事关国事,那本宫一介女子如何干政?” 看她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有的人就急了:“而今皇上的后宫里只有贵妃娘娘一人,您理应承担起责任,督促陛下绵延龙脉!” 绿卿明白了,不只要自己劝燕扶光立后,还要她亲自负责组织选秀,为自己多选一些好姐妹,让燕扶光多生些孩子。 她笑容明媚,端得个事不关己:“此事应当是皇后的责任,不是本宫的责任,各位大臣找错人了,你们另请高明。” 一边嫌弃她一边又有求于她,是开玩笑吗? 她又不是傻的。 第419章 成功扼杀 林淑娴听说大臣们向绿卿提出他们无理的要求。 她带着怒火道:“把你当软柿子捏吗?你家殿下怎么说的,纵容他们这样欺负你?” “没有没有,我刚巧遇到他们,我家殿下还不知道呢。” 而且她也没有受伤,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已,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就是了,谈不上生气。 “那肯定是在我家殿下那里碰壁了所以才会想到来找我,可是我又没有答应他们,该气的人不是我是他们!” “别管他们,一群糟老头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们自己家里见不得多光彩,还管到你们头上了!” 别看这些文臣风度翩翩,背地里玩得可花了,秦楼楚馆经常出入不说,家中也是乱七八糟,宠妾灭妻的事情他们做得多了,也不见他们对正室多么尊重。 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非要找绿卿的麻烦,这让林淑娴很看不惯。 “我猜或许是因为年前我家殿下把他们的计划打乱了,所以现在他们心里着急呗,说服不了我家殿下,也说服不了我。” 就像她自己所说的,她只是贵妃,贤良大度,帮助夫君开枝散叶这些事不是她的责任,该是皇后的责任才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必多管闲事,自己惹来一身骚呢? 这些大臣不过是想用一贯对女子的教条束缚来约束她,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 绿卿和林淑娴继续讨论女子学院的建设,御书房里燕扶光知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他让方进宝出宫一趟把已经回到家的几个人重新叫回来,以恶意怂恿贵妃干涉国事罪名关进大牢。 温阁老坐在家中,得知这一噩耗,吓得赶紧催促老伴给孙女尽早挑一个合适的人家嫁了算了,皇后之位不是他们可以肖想的。 和心上人见过面的温然回到家中,吊儿郎当抱着胳膊凑到他老父亲跟前,瞪大了眼睛:“谁又惹您老人家生气了啊?不会是我?可是我这些天都老老实实的!” 他确实很老实,自从和江觅荷好上之后,言行举止端庄不少,温阁老已经很久没有训斥他了。 “去去去,给老夫滚到一边去!”挥开这个苍蝇般的糟心儿子,他老人家似是无奈地说,“你是傲玉的小叔,多帮她留意着点京城里的好人家!”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头子居然想通了,他不是一直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吗? 温然腹诽,还好老头子不是女的,要不然皇后之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侄女,老头子自己肯定亲自冲锋陷阵! 他从江觅河那里知道,皇上与贵妃情比金坚,谁要是想插足基本上没戏,而且皇上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先拿孝期说事,后宫又一直不进新人,甚至没有人听说皇上和哪个宫女下人走得近。这不明摆着认定明贵妃一人了吗?其他人不长眼睛? 所以呢他就委婉地帮了一下家里,虽然当时场面确实比较混乱,皇上训斥一通差点给他老爹吓死,可现在看来,结果不是很好吗? 丢脸归丢脸,可命保住了,脑子也通透了啊! 对于温阁老的小要求,他很爽快地就答应:“我留意着!就说嘛,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干什么非要嫁给一个快要三十岁的老男人!” 他居然说当今陛下是老男人!温阁老的眼睛再一次鼓起来:“孽障!你再给老子胡言乱语一句试试!” 温然自知理亏,轻轻扇了扇自己的嘴:“好好好是我说错了,陛下英姿勃发,岂是寻常男子可与之相比的?是我不识好歹!” 温格老重重地哼了一声,暂且放过这个逆子,“傲玉婚事你要注意,自己也老大不小了,不成家想干什么?还说陛下年近而立,你不也是吗,可人家陛下样样拿得出手,皇子个个优秀,公主玉雪可爱,你有什么,还好意思说!天天在大街上晃荡,真给老夫丢脸!” 被训了一个头昏脑胀,温然顶嘴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找着?我找着了!” 他那么骄傲,像个大公鸡似的。 温阁老怀疑:“正经人家还有看得上你的?说出来老夫长长见识,到底是谁家的女子如此不长眼!” 然而脑袋已经清醒的温然听出了他话里的陷阱,他往后猛地一跳,两手交叉放于胸前,是一个非常显眼的拒绝姿态:“别想套我的话!” 温阁老再次进攻:“你藏着掖着,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人对不对?你特意说谎话来骗我和你娘,真是逆子!” 他对自己的儿子一向不会盲目的自信,温然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一张嘴格外会哄人说好话以外,其余再没有别的优点。 碍于对自家儿子的认知,他甚至没有脸面给家有待嫁女的同僚介绍温然。 而今温然已经二十七岁,还是没个着落,简直没有一点成熟男人该有的气质。他曾经怀疑儿子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夜里辗转反侧许多次,温阁老才渐渐把自己说服。 他语重心长地对温然说:“如果真的找到了合适的,可以带回家来看看,我也不要求你找的那个人和我们门当户对,看得过去就行。” 这话温柔就听不下去了,“爹,你不应该想着人家配不上我,而是该想一想我到底配不配得上人家!” 江觅荷什么都有根本就不缺他家这一点,什么门当户对,他们家从寒门爬上来,到如今不过两代人在京城立足,和人家正儿八经的将门世家有得比吗? 当了几天阁老,他老爹都有点拎不清了。 温阁老倒是很惊讶:“比咱们家条件还好?”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温然好几眼,“你该不会是在说梦话?真的有人看得上你?” 温柔不欲多解释,散漫地迈着步子往自己院子走,对身后各种质疑他的老父亲说:“爹,在你眼里我都是什么都不好的。” 温阁老不说话,沉默地看着他远去。 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忽略小儿子了,可是他两个儿子,目前看来只有大儿子可以撑起门楣,小儿子温然又整天不干正事。 “他的意思是老夫做错了?可老夫有什么错,谁叫他那么晚才生出来,偏偏还不成器……” 温阁老的自言自语没有传到温然耳朵里,他躲进院子,叹了叹气。 兄长光芒太甚,他再如何都夺不走父亲更多的关注。 好在他的好姐姐喜欢他。 第420章 做喜欢的事 立后一事成为了朝廷上争论的主要焦点,立不立后立、立谁为后、什么时候立后,大家对这几个问题看法不一。 不过不管他们说什么燕扶光的回答都是:除非立贵妃为后,否则谁都别想成为他的皇后。 他一点都不近人情,面对逐渐抓狂的大臣们依旧淡定自若,甚至看到有人想一头撞死在大殿的柱子上以死相逼,他也无动于衷。 “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们真是让朕长眼了!每天那么闲没事干的话不如朕多给你们指派一点差事,省得你们拿了俸禄不干好事!” 吵吵闹闹的殿内忽然安静下来,脑袋贴在柱子上没能鼓起勇气撞死的那人也灰溜溜回到队伍中。 温阁老现在已经变得聪明了,他揣着手一言不发,但是面上严肃的表情还是可以看得出他对整个国家的担忧。 只要不说话皇上就不能怪罪他,只要摆出这副面孔同僚们都会以为他和他们统一战线,左右两边勉强应付应付就算了,何必较真。 奈何燕扶光就是不让他好过,非要当着众人点他的名字:“温阁老怎么不说话?” 他不是一贯主张立后吗?而且胆敢往自己孙女身上安一个凤命的八字,怎么这个时候学会闭上嘴巴了。 “臣无话可说……” 温阁老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实际上也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立后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但他现在根本不敢把事往自己身上揽,家中的孙女因为之前的谣传根本没有人敢娶她,老婆子现在还和他闹呢,他上哪里说理去? “既然温阁老都学会闭嘴了,其他人不明白道理还不会有样学样吗?” 铁了心要把其他人的嘴巴堵住,他不留余地,“立后一事,朕从来不会改变心意!” 许多内心蠢蠢欲动的官员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一场不愉快的早朝就这么散了。 回到家中孙女温傲玉来给他请安,才情样貌什么都好的温傲玉不明白为什么祖父又不让自己进宫了,而且她听说他们还要立刻把她嫁出去,为什么? “祖父,您费尽心力把我培养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进宫为我们温家光宗耀祖吗,现在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心高气傲、自视甚高,普通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亲爹亲娘又经常在她耳边说让她进宫,这样一来,她兄长和弟弟的前途就更光明了。 许多人都说她的祖父乃当朝首辅,而她自己的身份和品行都可以担起一国之母的重任。 她不明白为什么做了那么久的准备却轻易放弃,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 “祖父不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亲自见一见皇上,万一皇上看得上我呢?” 温阁老看着她叹了一声又一声的气:“都是祖父不好,祖父不应该这么教你,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可以。” 他把一切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是从来没有想过能不能有一个合适的机会。 是他对当今皇上的了解太浅薄,以为他和先帝一样甚至和其他祖宗一样,没想到当今皇帝如此与众不同。 不说皇帝,就是寻常男子也少有做到一辈子只忠诚于一个女人的。 莫名的他有点佩服这样的男人。 “傲玉,听祖父的,不该想的就别想了。” 然而这个忠告并没有被少女听进心中,家人从小灌输的想法让她现在还以为能进宫为后,以后帮衬兄弟是她能力的体现,是她该引以为豪的事情。 表面上答应了温阁老但背地里温傲玉怅然若失。 ** 女子学院在绿卿和林淑娴的携手共进下进入到紧密的筹备阶段。 两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绿卿很多时候早早就从宫里出来,天快要黑了才回宫。 燕扶光知道她忙,但是这么忙真的超乎他预料。 “你们准备建一个多大的学院?准备收多少学生?” “嗯……我们只准备收十个学生。” 燕扶光不相信耳朵里听到的:“十个学生而已。怎么就这么忙了?” 这样看来需要建的学院也不会有多大啊,那为什么绿卿整天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呢? 她解释说:“万事开头难,我们都是第一次,不太熟练,等以后多半就会好了。” 这件事今年务必要做成。已经不能再拖了。 燕扶光看着她放在一旁的图纸,赞叹说:“看起来挺不错的,开学那天要不要我去帮你镇场子?” 绿卿回绝了他:“不要,我们是女子学院,有我和林姐姐就够了,殿下你不要去掺和。” 没想到身为皇上还会有被嫌弃的一天,燕扶光失笑:“好,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说。” 这就说到点子上了,绿卿很高兴他有这个自觉。 她摊开手:“别说虚的,殿下不如给点银子来得实在。” 学院的筹建已经开始了,她们从学生家里得到了一笔钱,加上手里有的勉强够用,但谁还没有个意外呢? 手里有银子心里才不慌。 燕扶光也不是说虚的,他从自己的私库里抽出一沓银票交给绿卿。 她开心极了夸奖如天花乱坠:“殿下你是世上最好的殿下!我怎么那么幸运啊,殿下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燕扶光苦涩一笑她哪里是喜欢他,她明明更喜欢银票,夸他的同时眼睛根本没有从银票上挪开,这让他好生心酸。 “殿下,我们都在做喜欢的事情,这样真好!” 读书对她来说几乎可以称为执念,虽然现在能力有限,但总算开始了她一直想做的事情,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好高兴。 燕扶光上前抱住她:“不仅可以做喜欢的事情,而且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确实很好。” 所以即使朝堂上有许多许多的烦恼,每当回到她身边所有的烦恼忽然就消散了。 看绿卿能做她喜欢做的事,他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第421章 醍醐灌顶 温傲玉从温阁老求到了温然,她真的很想见皇上一面,想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配不上他,不然的话,她绝对不会死心。 “笑话,你还问你哪里配不上?这是简简单单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吗?” 温然觉得都怪老头子,把他好好的侄女养得心高气傲的,居然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 “那位是皇上,是天子,你真当自己是凤凰啊!” 温傲玉脸都气红了:“小叔你胳膊肘往外拐!哪儿有这么说我的,我要是真的梦想成真,咱们一大家子的日子不也跟着好过吗?” 不然她费劲学那么多干什么?嫁个好人家,对家族有所助益,一直以来是温傲玉铭记心中的原则。 然而温然听她这么说,倏地拉下脸:“谁教你的?你读那么多书,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谁那么没脑子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温傲玉吓了一跳,她呐呐道:“……祖父,还有我爹……” 温然不仅不收回方才的话,反而骂得更加变本加厉:“都是些蠢货!他们自己怎么不嫁?!眼前的生活已经满意不了了,所以千般万般作死吗?!” 他平常虽然离经叛道了些,但脾气是好的,温傲玉被吓了一跳。 她和温然虽然是叔侄,但温然只比她大个十来岁,所以温傲玉和温然关系很好,也很听他的话。 俩人明面上一个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一个是阁老不成器的小儿子。 背地里他们是经常携手对抗家族恶势力的好伙伴,尤其在对付温傲玉亲爹,温然亲哥这件事上达成过前所未有的和谐。 一听温然说她爹蠢笨,温傲玉第一反应不是反驳,而是问:“小叔何出此言?” “你爹想把你送进宫,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为了家族……” “你祖父都是首辅了,还要怎么样?心那么大,当初先帝传位的时候他怎么不去争一争?” 温傲玉被他顶得哑口无言,“那你觉得他是为了什么?” 温然看着她:“你告诉我,你喜欢别人说你学那么多东西,是为了嫁人吗?除了嫁人,你的学识和见识难道全无用武之地吗?” “还有,咱们温家的荣耀什么时候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了?你弟弟和兄长,他们干什么吃的?” 温傲玉脑子乱七八糟的,但理智告诉她,她的小叔不会害她。 “那……那我不进宫了……” 温然如释重负,可算是清醒了,他直言:“你回去告诉你爹,有这做梦的功夫不如自己努力,想要什么自己争取,让你一个小姑娘给它们父子几个往前开路是什么意思?还是不是男人了?” 温傲玉仿佛拨开眼前云雾,她捏紧拳头,“小叔你说得对,我不进宫!” 温阁老没想到前脚才来求自己创造机会让她和皇上见面的孙女忽然改变主意,不过改就改,温家不去淌这趟浑水了。 及时解决一大隐患的温然跑到江觅荷面前邀功,他绘声绘色地说:“姐姐,要不是我把老头子拦住,事情肯定就糟糕了!” 江觅荷斜倚在湖心亭的围栏上,她一边懒懒散散地往里面丢鱼食,一边说:“你不也是为了你们温家吗,出了事你一家子谁也跑不了,按照皇上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抄家流放根本不足为奇。” 好的,邀功不成反被恐吓。 温然慢慢悠悠挪到她身边,手指伸去她手心里拿鱼食,玩儿似的一颗颗把鱼食扔进湖里,“还好姐姐先提醒了我。” 江觅荷这才拿正眼看他:“那你要怎么感谢我?” 她用手指勾住他的下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在温然即将贴上她的时候又用掌心把他的唇隔开,笑说:“请我吃顿饭就好了。” 被拿捏住的温然乖乖应好,与温阁老面前的逆子简直判若两人。 绿卿没想到,她和温傲玉就这么遇上了。 起因是她去提前预定入学名额的学生家里和林淑娴一起探访她们对学院的想法,结果就在这户人家见到了温傲玉。 十来岁的秦慧欣给长姐和长姐好朋友说:“姐姐和傲玉姐姐你们继续,贵妃娘娘和林夫子来找我,我先失陪。” 秦惠芸立刻起身:“妹妹不必挪地方,我和傲玉去我院子里聊,你和贵妃娘娘还有林夫子在这里说。” 学院的规划已经传出去,林淑娴是学院的夫子之一,也是绿卿她们用来吸引人的条件之一,基于此,好些人称呼林淑娴不再为“林小姐”,而是“林夫子”。 温傲玉盯着绿卿看,她祖父都被皇上训斥了,按道理说贵妃不该不知道京城前些日子关于她的流言。 可为什么贵妃看她就像看个陌生人,眼底毫无波澜呢? 她动作优雅地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请起。”绿卿脑袋里全是学院的事情,眼前的人她其实根本没认出来。 林淑娴倒是多看了温傲玉几眼,拐着弯提醒绿卿:“好巧,温小姐也在。” 姓温,绿卿接收到了林淑娴想让她接收的信息。 她浅浅一笑,对面前的女孩儿没有半点恶意,“听闻温小姐才学过人,我们准备设一个女子学院,不知温小姐可否指点一二?” 温傲玉愣住,事情的发展是她没有预料过的。 然而绿卿是真的想向她请教,她想的是,温傲玉能成为新一代京城才女,必定有过人之处,这样的人若是可以给她一点意见,说不定会带来不一样的效果。 她诚恳得令人奇怪,怀着忐忑的心情,温傲玉和秦家两姐妹陪着绿卿和林淑娴聊了一个下午,越说到后面大家越激情满满。 回到家中,温傲玉还在回味白天的谈话。 她一个人激动得找不到可以分享的人,于是便一路跑去了温然的院子。 “小叔小叔,我给你说件事!我今天给贵妃要设立的女子学院提了好几个建议呢,她好像都很认可!” 温然被吵得睡不着,他打开门,满头黑线:“这有什么好激动的?她给你赏赐金银珠宝了?” “也有,不过我最高兴的是从中悟出了一个道理!” “一口气说完。” “我发现世上有的是比嫁人更有趣的事!” 温然轻笑出声:“也不能这么说,等你真正遇上你的有缘人,你会发现其实感情一事还是很有意思的,不过切记不可因为男人丢下你自己。” 温傲玉懵懵懂懂,现在的她还不太能明白这些道理。 “行了,回去睡觉,年纪到了该懂的自然就懂了。” 第422章 学院建成 温傲玉放下心结,温阁老更是轻松愉快。 当书房里许多同僚为立后一事再次吵得乌烟瘴气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徜徉在雨后山涧,只有那么清新怡人了。 对皇后之位虎视眈眈的并非温家一家,张、谭、顾等家族早就背地里做了计划,等到燕扶光松口的时候,他们马上抓住机会。 奈何机会渺茫,希望很小。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和明以为温阁老没有死心,他气冲冲地发完言后捋着胡子说:“阁老,立后一事迫在眉睫,您老再去好好劝劝皇上,事成之后少不了阁老好处!” “好处?老夫年前被皇上训得连门都不敢出,不敢要这种好处了。” 他第一次摊开来说,惊得张和明下意识提高音量:“什么?温阁老什么意思?” 旁边几人附和:“是啊,阁老这话什么意思?没有您的支持和带领,我们这些小喽啰如何说服皇上,大燕江山的未来怎么办,就这么……” 他们想说:就这么流落在贵妃生下的孩子手中? 温阁老黑下脸:“龙脉可是你我可以随随便便议论的?尽管说去,皇上的耳目遍布全国,到时你们出了事,别大惊小怪!” 他一直不赞成皇上立贵妃为后,不代表他蔑视贵妃的出身,人家出身再如何,孩子不也给皇上生下五个吗?四个皇子一个公主,就算皇上的后宫今后有变,贵妃的地位都是无可撼动的! 这帮人着急得罪人,就不想想今后的日子了? “是我们一时失言……不过阁老,你倒是说句话啊,立后的事……” 温阁老苍老的面庞抬起,看着眼前几个同僚,他叹气说:“老夫自然想说服陛下赶紧立后,充盈后宫,平衡前朝,不过你们也知道,老夫差点被皇上厌恶,你们就算是为了老夫着想,容老夫先别去皇上面前讨嫌了!” 温家退出后位角逐,对其他人来说是大好的事情,他说:“各位身怀本事,尽心尽力地去做,想来能够得偿所愿,老夫就先不掺和了。” 他表明态度,其余人不着急吵架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电光火石间,一股隐隐的硝烟味弥漫在温阁老的书房。 皇后这个位置,就好像一大块肥肉吊在众人视线中,大家克制不住地去观察、试探,即使知道要伸手去够这块肥肉肯定会面临巨大的挑战和危险,但实在太过诱人,以至于抵抗不住诱惑。 温阁老悠哉悠哉揣着手送走一个个同僚。 在他舒了口气正要喝杯茶水时,温然神出鬼没出现在书房里。 “老爹,你没被他们又忽悠了?” 温阁老瞪他一眼:“没事玩你的泥巴去!” 温然一屁股坐下,他不客气地把温阁老手边的茶水送到自己嘴边,三两下喝了个干净,抿抿唇回味一下说:“你把好茶叶藏起来了?分我点。” “没了,喝完了。” “啧,小气!”温然想跷二郎腿,老头子眼神越发凌厉,他不得不端坐好,“这些狡猾的狐狸绝对忽悠你呢,想想年前那事,为什么偏偏你一个人被皇上训斥,他们毫发未伤?一定是圈套!” “我知道,谁会掉进一个坑里两次?” “你知道就好,不过除了他们,你是不是更应该防备我大哥?”温然唇边带着冷笑,眼神也凉凉的,“你说他哪儿哪儿都好,可这么完美的人,为什么要卖女求荣?” 话说得忒难听,温阁老蹙眉:“他是你哥!” “呵,你就护着他,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温渊说什么你都轻信,傲玉这事,如果不是他当初开口,你也不会想着掺和进去。” 温阁老一言不发,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大儿子其实没有他一直以为的那么完美。 “我不会再由着他们两口子利用傲玉。” 温然这才放过他耳朵,伸伸懒腰踏出书房。 六月,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绿卿和林淑娴站在刚建成的京城女子学院前相视一笑。 学院坐落在京城的南边,为了方便以后大展宏图,学院面积不小,处处雅致清静,是个修身养性、读书品茶的好地方。 “终于好了!” 里面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们亲眼盯着种下的,每天两头来回跑,看见学院建成想象中的样子,绿卿和林淑娴都非常高兴。 活动活动手脚,林淑娴拍拍还沉浸在兴奋中的绿卿:“那我们挑个好日子就开学!”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绿卿当然一口答应下来,她迫不及待想看见学院真正投入使用。 林淑娴开玩笑:“不如你也来当夫子?” “姐姐,我不行的!”绿卿坚定地拒绝了。 她只是想创造一个更适合女子读书的地方,本身对当夫子没有兴趣。 “那你当院长。”林淑娴二话不说就敲定了,“我给其他夫子都是这么介绍你的,夫子不想当,院长你得当。” 于是乎,绿卿稀里糊涂跨过夫子,当上了院长。 珂儿窝在她怀里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娘亲,我以后可以去你们学院里读书吗?” 绿卿刮一刮她的小鼻子:“当然可以啊!” 一旁啃小饼的流哥儿搭话:“当然可以啊,娘亲是院长呢!” “你知道院长是什么?” 流哥儿睁大眼睛看着娘亲:“当然,就是管人的!你说了算!” 这么理解好像也没错。 珂儿问他:“那你要不要去娘亲的学院读书?” “姐姐,那是女子学院,我们男孩儿有读书的地方!”吃完一个饼,肚子暂时不饿了,流哥儿擦擦嘴跳下椅子,边往外跑边敷衍珂儿,“你自己好好去读,我也要去了!” 满了四岁,流哥儿和珂儿都在开蒙,不过现在流哥儿已经可以去上书房找小伙伴一起读书玩耍,珂儿只能和程家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姐妹一起。 本来绿卿计划一开始学院只收十个学生,专心把她们带出来让大家看见成效,但后来和林淑娴一合计,干脆把年纪小的、愿意来学院读书的这些女孩儿都收了,从小慢慢教。 绿卿摸着珂儿的脸,“再等一等就好了,娘亲带你去读书,咱们读书的地方更好玩儿,才不羡慕他们呢!” 珂儿甜滋滋地笑,十分捧场:“嗯!” 第423章 选好日子 御书房里。 燕扶光叫了钦天监的人来,监正卫台恭敬立于中央,实则心底有点点雀跃。 他都面圣了,是不是证明皇上即将有大动作,朝臣们的愿望终于可以实现,所以叫他看个好日子不日便立后? 然不等他高兴多久,燕扶光就把任务吩咐下来:“京城女子学院乃大燕第一个女子学院,朕甚是看重和期待,叫你来是让你选个开学的好日子。” 卫台弯下去的腰瞬间僵了,但他不敢不听话,更不敢胡乱进言:“是,皇上。” “还有。” 就在他即将告退之际,燕扶光再次叫住他。 “皇上请讲。” 燕扶光眼神深邃,嗓音低沉:“再选个好日子,朕要立太子。” 嚯!立太子! 卫台心底一震,这可是天大的事啊! 他忙不迭地应:“是,臣一定把事情办好!” “此时不能泄露,否则……” 朝臣吵着要他立后,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他不仅不会如他们的愿,还会超出他们意料,提前就把太子定了。 燕扶光还不想让他们知晓,只等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吓。 卫台自然无有不应。 快步走出御书房,走廊拐角处撞见大皇子,卫台眼睛亮了一下。 “微臣给殿下请安。” “大人请起。” 今天流哥儿在宫里陪娘亲和妹妹,父皇中午一个人用膳很孤独,澜哥儿便代替流哥儿过来。 他如今快十岁,脸庞依旧青涩,可眉眼间的气质从容华贵,隐隐约约看得出不暴躁时的燕扶光的影子。 大燕满朝文武,对这个大皇子的夸赞和认可是一致的,能文能武样样优秀,无疑是优秀的继承人。 卫台想到书房里燕扶光的吩咐,他面带笑容退到一旁让澜哥儿先过。 澜哥儿略微颔首,脚步沉稳朝着御书房去。 进门后把门关上,澜哥儿接过宫人手上的食盒,“父皇,娘亲送来的汤,我在路上遇见的。” 燕扶光闻言起身,走到铜盆前把手洗干净,“你娘亲今儿不忙吗?” “听说早晨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来了。” 多半还带了好吃的,不然流哥儿在宫里怎么待得住。 饭桌上,父子俩时不时交谈一两声。 燕扶光说:“我已经让人去选日子了,立你当太子怎么样?” 澜哥儿握着勺子喝汤,他顿了顿,然后自然回应:“好啊,我会尽力当好的,父皇放心。” “我们澜哥儿当太子,我没有不放心的。” 父子俩像讨论生活里的小事一样,很快就达成了共识,谁也没有大惊小怪。 流哥儿没去上书房的原因澜哥儿猜到了。 他今天起晚了,又忙着骗吃骗喝呢,哪里有时间去管哥哥们。 绿卿从宫外买了最近很受追捧的烧饼,还买了新鲜出炉的玉露糕、金花团饼和桃花酥,流哥儿闻着味儿就离不开朝阳宫了。 “娘亲!我想你了!” 和绿卿在宫门口遇见,他小鼻子一嗅,笑容从嘴角飞扬到太阳穴,脚步也忽然调转往回,胖乎乎的小手牵住绿卿,欢快地晃悠着,“娘亲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呀,我正要去找你呢!” 满口鬼话! 绿卿没有揭穿他:“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呀,我只是想你!” 这是他难得嘴甜的时候,绿卿享受着小马屁精的甜言蜜语。 “我一大早起来,娘亲就不见了,因为想你我都没吃饱。” 暗示到了吃的,绿卿依旧不接茬,她说:“没事没事,一顿没吃饱没事,中午你和父皇一起吃就好了。” 流哥儿眼神默默往身后寄琴拎着的食盒上瞥,看来为了这些好吃的,他一定做出取舍了。 “我今天不去陪父皇了,我陪娘亲!我陪娘亲好不好?” “那好……” 绿卿把食物一样样放在桌上,不客气的流哥儿自己都已经找位置坐好了。 他摩拳擦掌:“娘亲,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呀!” 绿卿提醒他:“你都用过早膳了,少吃点。” “嗯,好!” 话是他那张小嘴巴说的,烧饼糕点也是那张小嘴巴吃的。 到了最后,小肚子滚圆,他还舔着嘴说:“真好吃,下次娘亲还给我买回来好不好?” 连吃带骗,绿卿拒绝了:“你再吃那么多,就再也不买给你吃了。” “别啊!”流哥儿伸出一只手试图挽留他绝情的娘亲,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肚子,确实有点鼓。 “我去散步消食!” 为了能多吃,多活动活动他也愿意。 绕着朝阳宫来来回回跑了好久,托着疲累的双腿摊在椅子上,吨吨吨又喝下一大碗牛乳。 下午,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完,他果然待不住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燕扶光平时回来的时间,他自告奋勇:“娘亲,我去接父皇!” 他经常这么做,绿卿已经习惯了,她搂着珂儿问:“你呢,要不要去?” 珂儿想了想,“我和弟弟去。” 姐弟俩手牵手去接燕扶光。 “父皇!” 才到门口,流哥儿就咋咋呼呼的,里面坐着的燕扶光看了眼沙漏,确实到时辰了。 只听见流哥儿的声音,没想到珂儿也来了。 只见燕扶光的眼底流露出的笑意更深,他洗手抱起珂儿,温声问:“珂儿怎么来了?” “接父皇。”她笑的时候晃了晃脑袋,小珍珠做成的流苏晃来晃去,燕扶光笑着帮她捋了捋。 地面上还有个胖小子蹦蹦跳跳,“还有我,抱我抱我!” 对自己的体重从来没有清晰的认知,燕扶光只好弯腰用另一只胳膊把他抱起。 流哥儿一上来,珂儿被挤得紧紧搂住燕扶光的脖子生怕掉下去。 两只手上的重量悬殊很大,燕扶光边往外走边说:“今天是不是又吃好吃的了?” “嘿嘿……”流哥儿小胖脸放在燕扶光肩膀上,回避这个话题。 “给父皇留了。”乖巧的珂儿趴在父皇耳边说,“给哥哥们也留了,我们没吃完。” 耳朵竖起来的流哥儿立马问:“我可以再分一点吗?” 珂儿很有原则地回绝:“不行,每个人都有份,吃了就没有了。” 流哥儿遗憾地“哦”一声,咕哝道:“可是那么好吃……” 儿子和女儿真的不一样,儿子只记得自己吃,女儿想着他。 这瞬间,燕扶光很想把左手上的小胖墩放下来。 第424章 学堂生活 珂儿和程璇、程莹、程希、程清还有程雅一起在宫里接受嬷嬷们和夫子们的教导。 燕扶光专门把明月宫划给她们当学堂,各项设施比起上书房来说还要好上不少。 程雅是大姐姐,今年十三岁,在她的带领下,几个小姐妹之间感情越来越好。 因为年龄的原因,年纪稍微大点的姐姐对两个妹妹就很照顾。 家里给买了好看的首饰,进宫读书的时候都不忘给珂儿带一件。 “妹妹你瞧这个簪子你喜不喜欢?” 她们把把首饰盒子放在珂儿桌上,珂儿一一谢过,乖巧表示都很喜欢。 当姐姐的心里舒坦了。 程璇坐在珂儿后面,她比珂儿大几个月,也是这里面的小妹妹。 她昨晚得了好些漂亮的珍珠,知道珂儿喜欢摆弄小珠子,一颗不留全给珂儿带来。 小姑娘长了张圆脸蛋,撅着小嘴发牢骚:“我二哥给我骗了几颗去!他真讨厌!” 她口中的二哥就是九哥儿的忠实拥护者——程捷。 珂儿在别人眼里是妹妹,但到了程璇面前,她更像姐姐。 小手碰碰程璇的小脸,轻声哄她:“他骗你我叫我三哥让他还给你,别伤心。” 方才还闷闷不乐的小姑娘笑成了一朵花,她二哥在家里称王称霸,三皇子专门治他。 “珂儿你让你三哥打他一顿!” “不能哦,我们只能把珍珠要回来,打他的话就是我们不对了,到时候娘亲要罚我们的。” “哦,那好。” 珂儿拍拍她失落的小脑袋,安慰说:“乖乖的,我会给你把珍珠要回来!” 她说到做到,下学第一件事不是回朝阳宫,而是去九哥儿的住处等人。 天黑得晚,她几个哥哥们每天下学都要回到住处做会儿功课才会去朝阳宫,她直接找过来。 九哥儿下午和他们蹴鞠玩得太兴奋,这会儿就懒洋洋的。他瘫坐在宽大的椅子里,修长笔直的两条腿散漫自在地搭在书桌上,本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儿,书房的门开了。 “什么事?”不耐烦地隆起眉头,以为是小太监阿厉。 阿厉轻声提醒:“主子,是小公主。” 九哥儿掀开眼皮,瞅一眼珂儿,一动不动:“你三哥我好累,暂时揍不动流哥儿。” 珂儿小手扒在书桌上,对她三哥不规矩的举动很习以为常,她摆着脑袋:“不是流哥儿,是程捷哥哥。” “他怎么招惹你了?”腿终于从桌子上放下,眉头拧得更紧。 珂儿一口气说完:“他拿了璇儿的珍珠。” 九哥儿的脸莫名其妙黑了。他很想知道程捷脑袋里装的是什么,就说今天早上他颠颠的不知从哪儿搞来几颗个头大又圆润的珍珠,非要他找人镶在他的弓箭上,说这样好看! 谁家好人的弓箭上镶珍珠啊,还有,谁家好人会去哄骗亲妹妹的珍珠啊! “……哥哥知道了,你放心,明天我就让他还回去。” 事情办妥,珂儿正要道别离开,九哥儿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和我一起做功课,不会的我教你。” 珂儿犹豫着不动:“……不了,我可以去找大哥哥。三哥,你把自己的做了就可以了,不必操心我。” 九哥儿满头黑线,摁住她:“不行,你先来找我的,必须和我一起。” 无奈的珂儿最后选择坐在她三哥对面,她开蒙以来就很有澜哥儿和聿哥儿的风范,一旦面前摆着书本,就会很快沉浸进去。 当她认认真真看书默读时,九哥儿还撑着下巴拿着毛笔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三哥,认真点。” 板着张小脸提醒他,像上书房那些蓄着胡须的夫子一样。 九哥儿悻悻坐好,吐出一口气,终于开始动笔。 等晚膳时辰快到,兄妹俩纷纷停下各自的事情。 九哥儿帮珂儿把东西收拾好,牵住她一只手:“走,我饿了。” 出门就遇上澜哥儿和聿哥儿,两人队伍变成四人队伍。 再走没几步,一个胖小孩儿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看着他们。 “娘亲派我来接你们!” 澜哥儿招招手,他像小牛一样冲过来。 细长如玉的手指捏住弟弟脸颊上的软肉,澜哥儿爱不释手地捏了几下,“辛苦我们家弟弟了,走。” 五个孩子回到朝阳宫,燕扶光和绿卿已经洗好手等着了。 珂儿一进来就抱住绿卿,绿卿给她洗手的时候她分享今天白天发生的故事。 燕扶光看了看,大的三个儿子不需要他帮忙,小儿子一个劲往哥哥们跟前凑也根本不管他,他左看右看,回到珂儿身边,执意从绿卿手中分了珂儿另一只小手。 “父皇给你洗。” 珂儿疑惑地看看他,没打击老父亲的热情,继续讲她和程璇的故事。 直到两只手洗得香喷喷、白嫩嫩,珂儿又被燕扶光抱着去到餐桌旁。 燕扶光左右两边坐着珂儿和绿卿,绿卿身边坐的是澜哥儿,九哥儿和聿哥儿把流哥儿夹在中间。 “好饿好饿。”还没吃,流哥儿就揉着肚子叫唤。 他今天也蹴鞠了,小小圆圆的一个在球场上跑得飞快,摔了还是被砸都笑呵呵的。 聿哥儿没参加,光是看他和九哥儿跑来跑去都为他们感觉累。 “来,吃肉丸子!” 流哥儿拿碗去接,接到后埋头苦吃。 和他一样消耗许多精力的九哥儿刚才喊饿,到了饭桌上,他这个不想吃,那个不想吃。 流哥儿还要分心照顾他三哥,荤的素的全给他挟两筷子,“吃,吃完我再给你挟!” 他忙得很,嘱咐完九哥儿又要继续啃骨头。 九哥儿看着他,忽然有了胃口,细嚼慢咽把碗里的饭菜吃完就再也不肯吃了。 绿卿担忧地看着他:“多吃点啊,你还练武呢,那么瘦怎么行?” 燕扶光哄着珂儿喝汤,闻言紧接着说:“你娘亲说得是,梁非没告诉你吗,太瘦了都没等和人交手,一阵风就把你吹走。” 澜哥儿瞥一眼身旁的弟弟:“还是得让太医看看,喝点药调养一下,说不定胃口就有了。” 九哥儿:“……我再吃点就是了。” 第425章 一报还一报 此时程捷家里也在吃晚饭。 他们一家五口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因为程峻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 背后那么一大座靠山,谁都得卖他一个面子,想不挣钱都难,只不过程峻一直把握着合适的度,并不会刻意消耗燕扶光的名声,真心做到一个有良心的商人。 丁氏经常给他们说:“能进宫读书是皇上和贵妃给你们的恩赐,切记不可招惹是非,皇子们和小公主遇见什么事,你们要第一时间帮忙。” 大儿子程宏在丁氏说话的时候一直用“就是他!就是他”的眼神看向弟弟程捷。 他知晓娘亲和爹爹的用心良苦,也感恩皇上和贵妃,所以在上书房一直安安分分、规规矩矩,从来不惹是生非。 程捷就不一样了,他很有自己的一套歪道理:他和九哥儿那么要好,他的就是九哥儿的,那么九哥儿家的上书房他也可以当成自己的家,在自己家里随心所欲些有什么错吗?当然没有! 程璇哼哧哼哧吃饭的同时不忘告状:“我的珍珠是要送给珂儿的,二哥哥骗了最好的几颗去,他不还我!” 程峻和丁氏夫妻俩同步望向程捷,甚至连说出的话都一模一样:“你小子又找死是不是?” 程捷埋头扒饭的动作顿住,他理直气壮地说:“我才没有,要是我真的做了不对的事,你们还能好生生坐在这儿吃饭吗,皇上不找你们算账吗,怎么管孩子的!” 夫妻俩被他噎住,程璇气呼呼拍桌子:“那我的珍珠呢!我要送给珂儿的,我最好的朋友!” 程捷脸皮非常厚:“我也是拿去送我最好的朋友!” 九哥儿不是说他的弓箭太单调了吗,加上这些珍珠,就会变得更好看,可他拿给九哥儿,九哥儿嫌弃娘们唧唧的。真是可惜了,他得再想办法劝劝九哥儿,他想着。 “可那是爹爹给我的,是我的!你骗了去!” “什么叫骗?小姑娘家家的不要血口喷人。” 他几大口把饭吃完,一溜烟跑走了。 程峻一口气憋在心口,饭都吃不下:“我们家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臭小子!” 程宏和程璇眨巴着眼睛看向他们的爹爹,学舌道:“是啊,怎么会这样呢?” 丁氏有口难言,毕竟她也管不住。 程璇扯一扯她爹爹的袖子:“好爹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哥哥拿了我的珍珠!” 程峻脑袋大,哄着她说:“爹爹下次再给你带好不好?” 真失望!程璇冷哼一声,滑下椅子。 爹娘指望不上,那她自己来。 夜里,鬼鬼祟祟的程璇溜进程捷的院子,目标明确地往他书房去。她知道那里面有她二哥最喜欢的一把匕首,专门拿了个架子放着,平常爱惜得每天擦个百十来遍的。 程璇轻手轻脚推开门,熟门熟路成功拿到了匕首。 她要拿去送给珂儿! “嘻嘻……” 夜黑风高,书房的门很快又合上,程捷做了个噩梦,睡得很不踏实。 程捷每天赖床,非要等实在来不及了才肯起身,所以他根本没发觉书房里的宝贝不见了,因为他是直接从卧房狂奔到马车上的。 踩在迟到的边缘到了上书房,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就开始喘气,每天一跑,身体越发好了。 气还没喘匀,九哥儿走过来敲敲他的桌子:“你昨天拿的珍珠呢?” 程捷眼睛一亮:“觉得好看了?” “才不是!我妹都告到我这里了,你这珍珠哪儿来的?”九哥儿嫌弃,“从你妹手里骗的,还拿来给我,你不嫌丢人,我拿着都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小丫头片子有好几盒,老头子忒偏心她!” “拿来还给她,不然我妹那里我说不过去。” 程捷再不愿意也会听九哥儿的话,倒腾几下把珍珠找出来,在九哥儿面前晃了晃:“行,我回去就还她。” 明月宫里,程璇献宝似的捧着还未开刃的漂亮匕首放在珂儿面前,“呐,送你!” 珂儿很谨慎地问:“你哪里来的?危不危险?” “不危险,好看?”程璇咯咯咯笑着,悄悄告诉珂儿,“我从我二哥书房偷的,他太可恶了,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啊?那我不能要啊。” 程捷的心爱之物,她拿了,万一后面程捷闹呢?这不是不好吗? 程璇听她不要,手上的匕首就没那么漂亮吸引人了,她啪一下把匕首丢进书箱里,随意道:“那我还是拿着,他什么时候还我珍珠,我什么时候还他匕首。” 珂儿点点头,这算是双重保障,要是她三哥说话不管用,程捷还是不把珍珠还给璇儿的话,璇儿也有筹码和程捷谈判。 两个小姑娘头对头窸窸窣窣说小话,珂儿发出邀请:“今天下学我们去御花园玩一玩?那里有几只小猫,可爱极了!然后晚上你就住在宫里,我们两个睡!” 程璇一点没犹豫,直接答应了。 她俩感情好,时不时一起睡觉很正常,绿卿派人去给丁氏说一声就好了。 姐妹俩愉快确定今天的行程,下午下学回到家的程捷快疯了。 家里里里外外被他找了几遍,看不着他心爱匕首的影子。 丁氏灵光一闪:“昨儿夜里,你妹妹去没去你院子?” 程宏抱着胳膊思考:“娘亲说得很有道理,你骗了璇儿的珍珠,她偷你的匕首,俩人旗鼓相当……” “程璇!程璇呢!还我匕首!” 程捷站在原地咆哮。 丁氏火气上头,骂他:“你当哥哥没做好榜样,她不跟着学吗?你要是提前把珍珠还给她,还有今天这事?!” 程捷燃起的火被浇熄。 丁氏气鼓鼓转身:“程璇这臭丫头,回来我肯定叫她好看!在家里都做些小偷小摸的动作,谁教她的!” “一个个都不给我省心,你们和你们爹一模一样,全都看不得我日子好过,非要找事……” 程宏和程捷兄弟俩不敢说话了,两个人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待丁氏发泄完怒火离去,程捷咬着牙说:“她最好把我的匕首毫发未伤带回来!” 程宏看他笑话:“有因必有果,你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吗?珍珠拿去送三皇子,匕首拿去送小公主,谁比谁强呢,我的好弟弟。” 真好笑,真有意思,日子真有滋味! 吵闹,越吵越闹他越有乐子! 第426章 冤种程捷 程璇全然忘记匕首的事情,白天和珂儿在御花园招猫逗狗玩了个尽兴,晚上两个小姑娘睡在一起说悄悄话。 她们都是家里唯一的女儿,年纪又小,所以家里很是宠爱。 程璇没有别的苦恼,唯独她二哥。 “珂儿,我真想和你换哥哥,我二哥讨厌死了!” 从小就爱欺负她,在她还小不知道压岁钱可以干什么的时候,程捷每年都想尽办法给她骗了去。 还是她稍微长大点,知晓银子可以买东西,才严防死守护住那点压岁钱。 “你的哥哥就不会像我二哥一样!”她撅着嘴往珂儿肩膀上拱了拱,俩人贴得更近。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人啊。”珂儿歪歪脑袋,靠着程璇的头,“你羡慕我?可是我大哥、二哥会给我专门布置功课守着我做的,我三哥打人可疼了,流哥儿更是吵闹……”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烦恼,程璇站在她的角度,以为珂儿的哥哥们比她的更好。 但其实珂儿也很喜欢程捷身上的那股活力,喜欢程宏时不时的搞笑。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很有趣的人,只是不一样而已。璇儿你不必羡慕我,你自己的日子也很好啊。” 程璇一想,真就像珂儿说的,她每天都快快乐乐,家里人都很好,她的生活也丰富多彩,只不过偶尔有点小插曲罢了。 总的来说,她二哥不捉弄她,她就很满足了。 “对,他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不怕他!” 珂儿笑弯了眼睛,夸她:“你真厉害!” 她自己和程璇情况不一样,哥哥们不会随便捉弄她,弟弟时不时讨打她就去找三哥告状,她也很乐在其中。 绿卿躺在床上,她笑着说:“珂儿她们肯定还没睡,这俩小丫头凑一起话很多,不知道她们明日起不起得来。” 沐浴过来的燕扶光躺下,伸展胳膊揽住她:“肯定起得来,珂儿守时,不会让自己迟到。” 他对女儿很了解,且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等小事上。 “珍珍……” 他这么一喊,绿卿就知道他要做什么。 半推半就间,俩人火热交缠。 第二天一早,珂儿和程璇顶着一双肿肿的眼睛去明月宫上学。 程璇迷迷糊糊地从书箱里把书拿出来,中途手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她这才反应过来匕首还在自己这里。 瞌睡醒了一半,“珂儿,我昨天忘了这事,待会儿我二哥不会杀进来?” 按照程捷的性格和他对这把匕首的重视来说,十分有可能。 慌乱了一小会儿,程璇马上说服自己:“是他先骗我的珍珠,我没有错,他没有道理找我麻烦!” 一边稳住自己,一边忍不住小小声絮叨:“万一他真的找过来,我把匕首还给他就是,只希望他顾虑一点兄妹之情,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揍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坐立不安一早上,到了中午程捷果然就过来了。 程璇正在吃饭,忽然间听到一阵嘈杂,然后后背升起一点凉意。 她慢慢吞吞转身,程捷果然站在她身后。 气势!气势很重要! 程璇鼓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凶巴巴地先开口:“找我有事吗?” 她表现得一点不怵,在看见程捷身边的九哥儿时,心态更是稳住了。 反正不是她先犯错,就算偷了他的匕首不对,也要程捷先把珍珠还给她,她再把匕首还回去。 珂儿帮忙缓和气氛,她给程捷和九哥儿打了招呼,招呼俩人一起坐下:“和我们吃顿饭吗?” 程捷冷着脸坐下,然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程璇。 程璇不甘示弱瞪回去。 这兄妹俩就开始了幼稚的游戏——看谁先眨眼谁就输。 另一对兄妹则没有那么幼稚,他们仿佛感觉不到身边人在做什么,只管埋头吃饭。 最终,程捷败下阵来。 他把从程璇那儿骗的几颗珍珠放在桌上,“这是还你的,你该把我的匕首还给我了?” 程璇把珍珠收下,强硬要求:“你还需要给我道个歉。” 她可不是任人摆弄的小傻妞,这事分明是程捷不对在先,他还回来也是情理之中。 程捷深吸一口气,认命般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程璇也很好说话,她从书箱里把匕首拿出来,亲自还给程捷,大大方方道:“偷你的匕首也是我不对,不过下次你再这样我还偷!” 惹不起惹不起,她身后有小公主撑腰,小公主后面还有九哥儿。 他们谁都向着她! 程捷幽怨的看向身旁坐着只顾吃饭的九哥儿,第一次对最好的朋友产生不满。吃吃吃,就知道吃,平常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吃饭那么利索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到了妹妹们面前就变得懂事沉稳,合着专门针对他一个人是? “我不吃,我先回去了。” 他有点难过,根本没心情吃饭。 九哥儿当然有所察觉,他放下筷子追上程捷。 “你又怎么了?” 竟然问他又怎么了?又?那么不耐烦吗? 程捷低声控诉他:“你偏心。” 九哥儿莫名其妙:“那是我亲妹妹,还有你自己的亲妹妹,两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你和她们计较什么?” 一长句话说出来,程捷没反应他自己倒是说生气了。 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小气干嘛?! 生气的九哥儿像是被九头牛拉着往前走一样,脚步飞快,眨眼就要消失在程捷视线中。 他这时才后悔莫及,拔腿就跑:“我错了我错了你快回来!” “我再也不这样了!你等等我!” 就不该发这些邪火!瞧瞧瞧瞧,他一下子把所有人得罪了个遍,简直里外不是人! 妹妹那边才低三下四道了歉,这边又要伏低作小去哄九哥儿。 忙得程捷简直满头大汗。 “是我不对,是我气量小,我不该和妹妹们计较,以后会让着她们,不会再这样了!” 九哥儿趴在桌上,他就小声在一旁认错。 良久,才得到一点回应:“还有呢?” 程捷脑子转得飞快:“我不该生你的气。” “哼。”九哥儿坐直身子,觑他一眼,“程捷,你太幼稚了,和妹妹们都能生气。” “啊对对对,是我的幼稚。” 您要是不幼稚,又和我生什么气? 大哥别说二哥。 第427章 学渣流哥儿 流哥儿还不满五岁,原本燕扶光计划等他六岁再搬出去自己住,没想到这小子羡慕哥哥们可以住一起,非要吵着搬过去,兄弟四个做邻居。 御书房里,爷俩对峙。 燕扶光给他讲道理:“你还太小了,晚上都还会尿床,自己一个人住,万一出点事,你让我和你娘亲怎么办?” 一向都是小鹰离不开老鹰,他倒好翅膀都还没长硬就想飞走了。 “谁家小孩像你一样,不黏娘亲也不黏爹爹,专门黏哥哥?” 流哥儿翘起嘴:“我和哥哥们住,不还是每天早晚要回去看望娘亲的吗?又不是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我只是想和哥哥们住一起而已。” “你能照顾好自己吗?”燕扶光隐隐有松口的趋势,不然还能有什么办法,把他捆住吗? 流哥儿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那么多宫人,会把我照顾好的,我一个人睡觉害怕,就挨个找哥哥们一起睡。” 他小算盘打得很响亮,燕扶光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父皇说什么也没用,你去。” 要等他一个人在外面吃点苦头,才会想起来爹娘的好。 流哥儿只顾着兴奋,他根本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会有什么困难,哥哥们都过得很好,他为什么不能? 澜哥儿也听说流哥儿的计划,他特意找到燕扶光:“父皇,我会把弟弟照看好的。” “少管他,让他自己试试。” 偶尔都还会尿床的臭小子嚷嚷着独立,那就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把自己管好。 朝阳宫里,绿卿和珂儿坐在一起,看着忙进忙出的流哥儿。 “娘亲,弟弟要走了吗?” “嗯,珂儿呢,你想什么时候搬走?” “我要陪娘亲,还不想搬走。” 绿卿揉着她的小脑袋,早就想开了,孩子们迟早会有自己的生活,她从现在就开始习惯。 流哥儿忙忙碌碌,看不出一点对这里的留恋。 绿卿坐在他的屋子里,看他翻箱倒柜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来来回回许多次,悄悄打量绿卿的表情。 最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说:“娘亲,我每天都会回来的,你放心。” “走走走,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反正宫里就这么大,孩子们每天都会回来,她实在想他们的话也可以去看他们。 这一点小事真的没有什么触动。 流哥儿欢欢喜喜地搬去了御花园东侧的重华宫,和几个哥哥们住一起。 头一天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觉,结果第二天一早就差点起不来。等他紧赶慢赶到朝阳宫用早膳,大家伙儿都用好了各自离开,他一把抓了个饼边走边啃,哼哧哼哧往上书房去。 流哥儿自己认定的事就绝对不会后悔,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渐渐的,他时间上的把握就很精准了,因为活动范围的增加,圆滚滚的身子渐渐开始抽条,小胖墩这个形容词已经不适合他了。 他很喜欢和九哥儿待在一起,要是九哥儿允许的话,他还想每天和九哥儿一起睡觉。 但时间一长问题就出来了,这俩不爱读书的凑一起会变得更不爱读书。 上书房旬考结束,澜哥儿越来越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回事,他开始每天下学就揪着流哥儿去他那里监督他写功课,聿哥儿则负责九哥儿的学习。 某日,兄弟四个在澜哥儿的书房就旬考一事展开讨论。 澜哥儿神情严肃,手指点着两个弟弟的成绩单:“九哥儿下降了,流哥儿也下降了,你们自己说说问题出在哪里?” 流哥儿对着手指:“有些我听不懂嘛,听不懂就算了……” 他不知从哪儿学来的坏习惯,从一开始读书就秉持着“能学就学,学不会就算”的态度,根本不觉得学不好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虽然心态很好,但真的令人头痛。 “你不好好学以后出宫去买喜欢的吃食会被人忽悠,不读书脑子就会变笨,你愿意当笨蛋吗?” 继澜哥儿的说教后,聿哥儿直接威胁:“不好好学不给饭吃。” 九哥儿不爱学,成绩好歹还在乙等徘徊,好几项他擅长的学科到了甲等;流哥儿这撒欢小狗,每天快乐是快乐,可一眼望去,全是丁等。 要知道,成绩也就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啊! 从夫子手里拿到他成绩单的时候,澜哥儿和聿哥儿眼前一黑。 他自己倒是大大方方,还好意思往夫子跟前凑。 “现在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澜哥儿表情非常严肃,看向流哥儿,“夫子让你给父皇带句话,你自己去说。” 流哥儿终于感到几分忐忑:“什么话?” “你们父子说让父皇有时间去上书房坐坐,他有话对父皇说。” 流哥儿立刻坐立不安,他莫名其妙对这种事情感到恐惧。 “一定要父皇亲自去吗?” “也不是。” 流哥儿眼中燃起希望:“可以不去?”尾音略微上扬,显然十分期待幻想被证实的那刻。 澜哥儿略带同情地说:“父皇没时间的话,可以请娘亲去。” 父皇在他们心中当然很有威严,可更不敢惹娘亲生气。这么说,单独让父皇生气还好,一旦惹娘亲生气,相当于同时得罪爹娘。 而且娘亲宠爱他们,绝对不会溺爱他们,朝阳宫摆着的戒尺是专门定制的,据说打人的时候会防止力道反震。 他们五个,最有希望感受戒尺威严的,无非就九哥儿和流哥儿了。 然而这次,九哥儿比起流哥儿那是逊色很多,他面带惋惜地说:“小弟啊,全是丁等,你好自为之。” 流哥儿欲哭无泪,他绞尽脑汁想办法,说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哥,都说长兄如父,不然你代替父皇帮我去找夫子谈话……” 他没想到后果会那么严重,要是早知道的话,怎么样都会挣扎一下。 澜哥儿无奈叹息:“弟弟,你有点良心,别拖哥哥下水。” 流哥儿捂住痛苦的小脸,生无可恋。 同样生无可恋的,还有日理万机、掌管一国之事的皇上和身为京城女子学院院长的贵妃。 夫子留了一手,算是对流哥儿的又一个考验,考验小皇子到底诚不诚实,所以他把成绩单直接送到了皇上和贵妃手上,并发出诚挚邀请。 “殿下你有空的?” “唔……我好像最近有点忙……不然珍珍你……” “什么?林姐姐让我再去确定一下开学当天的流程?我先走一步!” 第428章 给他教训(2章合并) 人生第一次拥有如此复杂的心境,燕扶光不知该对流哥儿说什么,感谢他让他在父亲这个角色中有不一样的体验?还是说责备他在学业上的狂放不羁? 看着面前郁郁寡欢的小儿子,他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你究竟是没学,还是学了但是学不会?” 别看这个问题似乎很简单,可其中大有讲究。 纯粹没学证明不是脑子的问题,若学了可是最终没学会,门门都是丁等的成绩,那他更需要为流哥儿担忧。 他表情异常严肃,看起来不像寻常那个很好说话的父皇,流哥儿两只小手不自觉搅在一起,眼神不敢直视。 燕扶光加重语气:“回答我。” 现场气氛很凝重,其余闲杂人等全都退出书房,留下流哥儿独自面对威风凛凛的燕扶光。 他声音虽然低,可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到流哥儿耳朵里,甚至四个守在走廊上的孩子听了都胆战心惊。 流哥儿斟酌了好久,深呼吸几下给足自己回答的勇气:“我……我没学……” 他不觉得读书是很重要的事情,别人读书是为了考取功名或者挣更多金银财宝,而这些他并不缺。 一直到今天之前,流哥儿一直认为随心所欲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可似乎哥哥们和父皇并不认同他的想法。 燕扶光眼睛落在他忐忑不安来回抠弄的两只小手上:“为什么不学?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他想早点去上书房正式入学,私下里求了燕扶光好几次,保证当了学生后会乖巧听话,好好读书。 “流哥儿,你答应父皇的事情没有做到,那么我就要收回对你的承诺。从明日起,你不用再去上书房。” 流哥儿着急了:“父皇我这次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真的会好好学的!” 然而燕扶光没有收回他说过的话,即使流哥儿快要哭出来他也没有心软。 “你还小没人管确实不行,那就从明日起,我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干什么你干什么。” 让他好好体会体会现在的生活来之不易,如果其他孩子都和他一样不思进取、满足现状,国家灭亡不过朝夕之间的事。他还太小不了解建立一个国家的血腥沉重,也不知道管理一个国家需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 流哥儿蔫儿哒哒的,可他不敢不答应,垂着脑袋小声啜泣,肩膀一颤一颤的,但却始终不敢抬头看燕扶光一眼。 因为他从父皇、娘亲以及哥哥姐姐们的态度里看出来,大家对他的失望。 燕扶光从书桌后起身,经过他时提醒:“快要用晚膳了,把眼泪擦干。” 流哥儿双手掩面,小脸埋在手心里自己悄咪咪哭了会儿,这才揉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从书房出来。 饭桌上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绿卿对燕扶光说:“明日去上书房找夫子谈话的时候叫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孩子是两个人一起生的,她多了解一下流哥儿在上书房的情况,对后面纠正他也会更容易。 听到这句话,流哥儿稍稍抬头,余光还没瞥清绿卿的表情,又倏地收回。 饭后,绿卿宣布对流哥儿的惩罚:“之前说过每日两块糕点是你表现好的奖励,现在我要收回,你有意见吗?” “没有……”流哥儿弱弱地回答。 “好了,那就回去休息。” 没被打没被骂,全心全意的从朝阳宫里出来,可流哥儿心里空落落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条从朝阳宫到重华宫的路那么无聊,之前的时候在月光下追着影子踩就足够他乐乐呵呵回到住处然后美美入睡。 今儿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宫人提的灯笼不够亮堂,他的步子也没有往日欢快。 等回到寝殿,六神无主地沐浴洗漱好,到了床上却毫无睡意。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床帐内响起小兽般可怜压抑的哭声。 “呜呜呜……” 伺候他的宫人被打了招呼,悄悄溜去澜哥儿那边。 早有预料的澜哥儿很快就过来了,他身上的衣裳穿得好好的,是还没有躺下的样子,应该一直在等流哥儿这边的消息。 “哭了?”边问边敲门,“流哥儿,你今天要我陪你睡吗?” 床上的流哥儿身躯猛地一震,本想拒绝,可来人不是二哥也不是三哥,是最包容他们的大哥。 他有些忍不住:“可、可以吗?你明日还要读书……” “当然可以,那我进来了?” 澜哥儿推开门进去,流哥儿躲在被子里把眼泪鼻涕都蹭干净,试图不让自己那么丢脸的一面出现在人前。 “……重新换一床被褥,好吗?” 弟弟可怜邋遢的小模样其实还是很可爱,但他真的躺不下去啊。 “好!”流哥儿扭头吼一嗓子,宫人三两下就换好了干净的被褥。 “大哥,你睡里面。”他自觉让出位置,因为他睡姿不好怕把人美心善的大哥踹下床去。 兄弟俩躺下,流哥儿不用招呼,自己就会往澜哥儿怀里钻,寻求安全感。 “哥哥,我惹父皇和娘亲生气了,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有想过这件事。” 所以他现在好后悔,更绝望的是后悔没用,所有的一切后果都是他亲自造成的,夫子们也并没有刻意为难他,全是他咎由自取。 “你是说读书吗?” “嗯!因为我发现我没有读书的时候一样什么都有,可今天父皇提醒我了,我目前有的这些是父皇和娘亲给我的,将来他们要是不在了,我又一无是处,那时候还活不活得下去呢?” 澜哥儿汗颜:他这弟弟的脑子真的很神奇,要么一点都想不到,要么一想就想非常长远的事情。他不知该不该欣慰,毕竟孩子终于有一点开始长大的迹象了。 “倒也不至于活不下去,你还有几个哥哥,我们不会看着你上街讨饭。不过话说回来,靠别人永远没有靠自己踏实,你害怕父皇和娘亲会有不在的一天,我们也害怕有些时候顾不上你,那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流哥儿的泪水又开始哗啦啦往下掉。 他说:“我知道错了……” “唉……”澜哥儿搂住他,顾不得衣衫被他的泪水浸湿,“那你就好好听父皇的话,父皇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争取早日改过自新,回到学堂。” 流哥儿犯了大忌,人家九哥儿也不爱读书,却都没有他放肆。 澜哥儿作势拧住他的小耳朵:“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他算是明白一个道理:快乐不是随心所欲,任何人只要太过放纵,就会沦为他一样的下场,多时候只看得见眼前的一时欢喜。 “大哥,等我请父皇原谅我了,你帮我讲讲课?” 他之前都没有好好听过,每次敷衍了事,以为交上去的功课瞒住了夫子,却不知考试就会让他原形毕露。 “到时候再说。” 澜哥儿这次也不敢保证父皇有多生气,万一他很生气很生气,流哥儿是不可能被轻易放过的。 兄弟俩后半夜才闭上眼睛睡觉,流哥儿感觉他才睡着就被叫起来了。 人还迷糊着:“……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儿。” “小主子,昨日皇上吩咐过……” 话才说半句,流哥儿被吓醒了。 他着急忙慌地坐起来,一把薅起衣裳就往身上套,同时嘴里还嚷嚷着:“快点快点!不能迟到了!迟到父皇会收拾我的……” 屋子里兵荒马乱像打仗一样,流哥儿喘着粗气跑到的朝阳宫。 其他人都快吃好了,他不敢磨蹭,简单吃了两个小包子,就跟在燕扶光身后出门了。 不敢出声问他父皇问题,他特意落后几步,窸窸窣窣问方进宝:“方公公,这是要去上早朝吗?” “对呢,皇上登基后勤于朝政,把每五日一次的早朝改为了每三日一次,忙的时候还会调整为每日一次。”他顿了顿,手指点了点还没完全透亮的天空,“许多大人住在比较远的地方,每日得提早一个时辰左右从家里出发来参与早朝。” “还要提前一个时辰?!” 流哥儿很惊讶,他比那些大人们还要晚起那么久却依旧感到困倦,而且他只是偶尔起得那么早,父皇和大人们是如何坚持的? 看透他的想法,方进宝解释说:“都是为了百姓啊……” “那早朝结束之后要做些什么呢?” 他每天就是中午和下午去御书房找燕扶光,那时刚巧是休息的时间,所以流哥儿对燕扶光的辛劳感受并不深刻。 “时时刻刻都不得空吗?” 那还有没有时间去上书房找夫子谈话了? 方进宝笑容慈爱:“小皇子的事也是大事啊,陛下和娘娘一定会抽出时间的!” 流哥儿死心了,该来的总会来,无论如何躲避不了。 一老一小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不知不觉落在了后面,前面已经领先他们好大一截的燕扶光回过头来:“别问了,你都会和我一起经历的。” 流哥儿心里叫苦,迈着两条小短腿赶紧跟上。 早朝时,燕扶光让流哥儿站在他身边,也没吩咐他要做些什么,流哥儿就睁着两只眼睛看、竖起两只耳朵听。 “皇上,臣等恳请陛下立后!” “臣恳请皇上立太子!” “皇上!户部今年划给兵部的开支不够,东南前线战事不停,边境又有骚动,几百两银子不足以支持兵部调集粮食、安抚将士……” “你胡言乱语!当初商量的时候六部主事都在,又不是我们户部自个儿决定的,现在背着我们在皇上面前哭喊,竟然还有脸提东南和边境的战事,你好毒的心,一字一句都在致我们于不忠不义的境地!” “兵部主事是新上任的,年轻不懂事,被你们几个老匹夫忽悠,今儿老夫我就是要在皇上面前为我们兵部讨回公道!” 吵着吵着,几个老家伙唾沫星子横飞,就差杵到对方脸上去了。 大殿之中吵闹非凡,燕扶光习以为常,流哥儿目瞪口呆。 难道他平常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大臣都是假的吗?一个个仙风道骨,一开口就透露出读过很多书的气质,然而到了朝堂上竟然这般生猛?! 平常夫子们上课的时候总说上书房是整个皇宫最吵闹的地方,这里丝毫不逊色好? 早朝结束,流哥儿耳朵里像塞了好几只小蜜蜂,一直嗡嗡嗡的。 燕扶光领着他去御书房,父子俩面对面坐在宽大的书桌前。 啪—— 一本奏折飞过来,流哥儿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燕扶光却说:“看过之后提出你的建议,用笔誊抄纸上给我检查。” 他抿着唇,“看完这本就好了吗?” 燕扶光递给他一个“你在想什么美事”的眼神,下巴点了点书桌两侧,“这些全部都要看完。” 流哥儿深吸一口气:“这得到什么时候……” 他嘟囔着,又不敢不照做。 一整个早上,流哥儿几乎没有从椅子上起身过,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饭的时间,他感觉屁股都坐痛了。 然而问题的关键是:父皇布置给他的任务他貌似完不成了,不仅好多字不认识,费尽心力把那些字认出来,连在一起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早上耳朵里的嗡嗡嗡的蜜蜂声音倒是没了,流哥儿感觉是蜜蜂们在他脑子里筑巢,撑挤得他脑袋疼。 简单吃过饭,喝盏茶休息的时间,方进宝进来传话:“皇上,韩大人等求见。” 燕扶光茶没喝完,御书房又来了一批人。 流哥儿一直站在燕扶光身边,他们在商议什么事他听到了可是又理解不了,对于他来说十分枯燥乏味。 好不容易把人盼走,他狗腿地赶紧给燕扶光端茶倒水:“父皇辛苦了,喝杯茶润润嗓子。” 燕扶光喝了口茶,抽空搭理他一下:“听懂多少?” “几乎没听懂。”他不敢逞强,实话实说。 燕扶光又问:“你觉得这些大人们怎么样?” “嗯?他们都很厉害啊,感觉他们懂好多东西。” “因为他们基本都是寒窗苦读十几甚至二十几年才走入官场的,进了官场以后,更是不能懈怠,每一个决策几乎都与千千万万的百姓相干,出不得差错。你可以去问问,有几个大人辛苦一天回家是不看书、不写字、不作文章、不思考的?” “流哥儿,读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么没用。” 第429章 帝妃被谈话 下午快要下学的时候,燕扶光和绿卿在上书房门口集合。 流哥儿心情忐忑地安慰他俩:“路夫子人挺好的,应该不会骂你们。” 燕扶光腹诽:人确实挺好的,你考那么差人家都没生气。 绿卿深吸一口气,缓缓露出僵硬的笑容:“多谢你的安慰。”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她自己在夫子指导下读书时都没有经历过如此严峻的形势,一想到待会儿夫子可能要说的话,绿卿心里打鼓。 “殿下,你小时候淘气到先帝也被夫子叫去谈话的地步过吗?” “那不至于。”他意有所指,“我还没那么厉害。” 流哥儿挺起胸膛,十分有担当的模样:“我和你们一起进去,夫子要骂人的话只管骂我好了,一人做事一人当!” 是他没有好好读书,是他没有好好对待考试,一切后果都是他自己导致的,与任何人无关。 燕扶光敲了一下他脑门:“懂不懂连坐,你以为我们逃得掉?” 说罢,他安慰身旁看起来很紧张的绿卿:“正常谈话而已,都是为了孩子,咱们进去好好听听。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从澜哥儿他们四个身上可以看出,问题不是出在你身上。” 流哥儿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父皇什么意思?说他和哥哥姐姐们比起来不像同一个娘生的? 他想生气但回过头来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 独自郁闷之际,他父皇和娘亲已经走进了路夫子的小书房。 流哥儿赶紧在门口站好,他想做出一点忏悔的样子,让夫子看见他改过自新的决心。 “小皇子先去别的地方玩。” 说完,路夫子轻轻把门关上。 年轻的皇帝和贵妃坐在小小的书房里,收起各自的威严气势,此时的他们与寻常父母并无两样。 路夫子面带微笑看向他俩:“陛下和娘娘爱子心切,微臣实在钦佩。” 他也曾给许多大户人家的孩子当夫子,可每每想与学生的父母商讨一下关于学生的事,很少有谁的父母会同时到场。 他没想到这次会那么顺利,昨日递的消息,今日两个大忙人就丢下手边所有事情来了上书房。 燕扶光微微颔首:“朕也很感激陆夫子对小皇子的关心。” 稍微寒暄一两句,路夫子就切入正题。 他说起流哥儿在上书房平日的表现:“小皇子性格活泼开朗很受上书房学生的欢迎,不过上课时经常出神,梅梅一到下课就异常活泼,微臣也很苦恼如何帮助小皇子……” 绿卿心里有些尴尬,流哥儿就是这样,对不喜欢的事可以做到完全听不到看不到。 他之所以出神一定是因为心里不想读书。 这显然不是夫子一个人就可以帮助到他的。 她抬抬胳膊,悄悄撞撞燕扶光,示意他说话。 燕扶光会意,对路夫子说:“此事朕会想办法。” “那就太好了。”路夫子如实没有想到他会那么好说话。 既然这样,他的胆子就可以大一点了:“还有,微臣发现小皇子完全把上书房当成玩乐的场所,不仅自己玩得开心,还会帮助其他学生在这里获得快乐。” 他说话有点委婉,燕扶光和绿卿却听出话里的意思。 ——自从流哥儿正儿八经在上书房读书,和他一届的学生们都变得更加难管了。 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绿卿默默擦去额角的汗,“本宫回去会好好给他说明白。” “如此甚好!” 路夫子已经很满足了,他说:“几位皇子皆是聪明伶俐之人,皇上和娘娘又如此心开目明,想必小皇子也很快会步入读书的正轨。” 他确实对节流哥儿依旧抱有不小的期待,不只他还有上书房其他夫子都认为有大皇子珠玉在前,小皇子也不会逊色多少。 绿卿和燕扶光在上书房待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流哥儿在门外也等了一个时辰。 回朝阳宫路上,他抓心挠肝想知道路夫子对父皇和娘亲说了什么,每次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想也知道没什么好话,必定把他在上书房的所作所为全都如实相告了。 仔细回忆回忆,他在上书房做过哪些坏事呢? 好像也没有啊!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说很喜欢他,好几个经常做了功课要给他看,有的还想替他做功课,可他每次都拒绝了的啊! 绿卿故意不给他说,让他好好反省反省,不然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 一家人心系流哥儿,珂儿关心弟弟,但是最关心娘亲。 一看见绿卿,她上前去牵住她的手,以为绿卿被夫子教训了,忙不迭安慰说:“没事没事,以后娘亲去和我们夫子谈话,我一定会表现很好很好!” 燕扶光在背后不识趣地追问:“那父皇呢?” 女儿只关心珍珍,不关心他的死活? 珂儿确实没想到他,她说:“父皇是男的,就负责男孩儿们在的上书房,我和娘亲是女子学院的!” 燕扶光没想过这种事情还要分男女,不过按照珂儿这么说,听起来倒是很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看着一旁心虚对手指的流哥儿,他打起精神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 流哥儿听见,紧跟了一句:“会好起来的!” 珂儿划分男女阵营后,他心中燃起了斗志,不说比过哥哥姐姐们,也不要让父皇每次都在夫子面前抬不起头? 流哥儿自以为态度变得端正,隔天就请求燕扶光让他回到上书房继续读书。 果不其然,他被一口回绝了。 “父皇,我保证会好好读书的,我再不一心只想着玩了!”流哥儿保证道。 燕扶光不理睬:“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说话不算话,才一天就想回去读书了,有那么好的事? 流哥儿问:“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去读书?” “等什么时候我觉得可以就放你回去,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且等着。” 然后,流哥儿照旧被他每天走到哪里带到哪里,从早到晚很少有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 一段时间下来,流哥儿叫苦不迭,他已经好久没有放肆玩乐了,往日的快乐早已远去。 第430章 连环效应 有流哥儿的事迹时时刻刻提醒,九哥儿最近在学业上勤勉不少。 聿哥儿异常努力认真的侧脸,开玩笑说:“你也怕父皇因为你被夫子叫来谈话?” “废话!”九哥儿不大文雅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流哥儿年纪还小不知道脸面的重要性,等他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人丢什么都可以就是不可以丢脸!” “呵呵,说得你以前好像很争气似的。”聿哥儿不给面子地拆台。 九哥儿的成绩说不上太差但也说不上很好,每次都在中间,并没有很突出。 “那也没有很丢脸不是吗?而且我怎么知道夫子会来这招,这是从前都没有的。” “所以呢?你下定决心好好读书了?” “当然,我要让流哥儿知道咱们父皇和娘亲没有一点问题,除非出问题的是他自己。” 九哥儿貌似真的很认真,上课坐得笔直端正,下课一有时间就捧着书,实在读不下去这些之乎者也时,就换成兵书解解乏。 一个月过去,效果显着。 旬考成绩下来,得甲等的科目数量大幅度增加,最差的也是个乙等。 澜哥儿和聿哥儿对他刮目相看,程捷却疯了。 “你怎么背着我努力?!咱俩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夏天太阳大,他经常跑出去玩晒得黑乎乎的,此刻一张口说话,唯独一口牙白得晃眼。 九哥儿嫌弃地推开他:“我当你面学,你不是以为我假装的吗?我还要怎么告诉你?” “呜呜呜,你不能这样啊,我回家又要挨骂了!” 他本来成绩就比九哥儿还差,每次他娘亲都要念叨,现在好了,差距越来越大,回家去他娘亲肯定要说让他不要平日里带坏九哥儿! 假兮兮地哭着,脑袋就想往九哥儿身上靠。 毫无意外得到了一句:“滚!” 程捷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表演:“你现在成绩那么好该不会瞧不上我了?到底是我配不上你了……” 知道他在作妖,九哥儿冷漠无情道:“是,你就是不配。” “我——”程捷一口气堵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他睁大眼睛,“你说的不是真话,对不对?” 太打击人了!九哥儿说话真的太打击人了! 九哥儿欣赏够了他拙劣的表演:“别演了,有这个时间多看看。” 程捷瞬间变回正常的样子,他自言自语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要做的不是拉他下来而是尽力追上他,对的就是这样,程捷你可以做到!” 成功给自己洗脑,他翻开崭新的书本,看了没几眼,不得不求助:“九哥儿九哥儿,你帮我看看这什么意思?夫子真的讲过吗?” 九哥儿视线探过去,仅仅一眼就收回了,他无可奈何地摇头叹息:“开学第一课就讲了,你娘亲真是好脾气,忍得住只骂你不打你。” 他就没那么多耐心了,教程捷的时候拳头一直捏紧,超过三遍不会,暴力惩罚一次。 不得不说,能完全拿捏程捷的人,目前除了九哥儿找不出另一个。 他被恐吓到回了家竟然有看书的迹象,而不是像从前那样,敷衍了事把功课画完就作罢。 程璇大吃一惊,跑到程宏那里蛐蛐:“大哥,你说二哥是不是中邪了,我要不要告诉娘亲和爹爹,请个大师来给他看看?” 程宏捧着本封面是《论语》的书看得津津有味,傍晚热潮渐褪,树下燃着驱蚊香,他坐在摇椅上闲散悠然地翻过一页,轻哼一声,见怪不怪地说:“三皇子这次考得很好,他自卑了呗。” 程璇蹲在摇椅旁边,手搭在扶手上,十分感兴趣:“三皇子终于受不了他,不要他了?” 她也不知道她二哥是怎么勾搭上三皇子的,或者换句话说,她实在不明白三皇子看上她二哥什么了。 “应该不至于不要他。”程宏又翻开新的一页,脸上笑容灿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程璇说话,“他这是想使点劲儿努力赶上三皇子呢,要我说啊他这点精神还是很可贵的,你可以多学着点儿,总不能小公主样样精通,然而她旁边地你就像个傻子一样只知道傻笑?” “大哥!你说什么?!”程璇深受刺激,她趁程宏不注意一把夺了他手里的书,还没看就大声嚷嚷,“这根本就不是正经书!我要告诉娘亲!” 程宏从摇椅上迅速起身,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不傻你不傻!快把书还给我!” 程璇把书藏在身后,扬起鼻孔看人:“哼!谁是家里的大笨蛋?” “当然是程捷啊!这还用问吗?” “那谁是家里最聪明的人?” “当然是你啊,我的好妹妹,这根本没有疑问!” 程璇把书扔给他:“你就使劲看,眼睛给你看坏!” 程宏就喜欢看不那么正经的书,白天看晚上看,熄灯了还要躲在床上看,早就被丁氏抓住好几次,给他没收了好几本,结果他就是死性不改,零花钱全用去买杂书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多多少少要买点好吃的好玩的大家一起分享。身为大哥,程宏十分好意思,没钱了不是问妹妹要就是问弟弟要,每次开口都十分自然。 程璇事先警告他:“我这个月的钱没剩多少了,没钱不许来找我!” “你骗人,我昨天看见你给小公主买好吃的,兜里还剩好多钱呢!” “那也是我的你不许想!不然我告诉娘亲!” “行,我去问程捷要就是了,他反正每天跟着三皇子混吃混喝,拿钱也没用。” 不知道他怎么把给弟弟要钱说得那么理所应当的。 程璇忽然有点同情她二哥。 闹够了,她要回自己的院子时,程宏一惊一乍地叫住她,表情语气充满讨好:“好妹妹,你还是分点银子给大哥用用,你二哥最近因为读书的事经常被三皇子揍,我感觉他情绪不稳定,有点不敢向他开口,怕他把怒气转移到我身上,那就糟糕了!” 程璇嘴角抽搐,珂儿说每个哥哥都很好,只是好的地方不一样。 她现在很想问,这俩哥到底哪里是好的?她死活看不出来! 别人家的妹妹被当成宝贝宠,她的哥哥把她当大冤种。 真是受够了! 第431章 学院开学 当流哥儿还迟迟不知何时才可以回到上书房读书时,京城女子学院就要开学了。 在明月宫读书的几个小姑娘即将转到新的学院里读书,她们个个都又兴奋又激动。 得知明日就可以去上学,珂儿一整天心情都很好。 流哥儿满身疲惫地被燕扶光从御书房扛回来,有气无力地祝贺姐姐:“祝姐姐在女子学院里继续努力读书,学业进步!” 说完他用幽怨的小眼神看向燕扶光,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还只是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啊,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磨练,流哥儿觉得自己至少长大了十岁! 别以为这是好事!要是再来这么一个多月,就不会只长十岁,而是几十岁了! 明明还没有长大却感觉自己已经老了,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父皇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 燕扶光不说话,不说话就是不松口的意思。 流哥儿心力交瘁,把希望寄托于娘亲身上:“娘亲,不如让我去你们学院读?我保证不捣乱,一定会好好读书,和同窗们友好相处。” 他从没有这么想读书过,内心的渴求从眼睛里溢出来。 绿卿捏住他的小耳朵揉一揉,态度非常好地拒绝他:“不可以哦,我们只收女学生。” “唉……” 流哥儿想回到一个多月前,难道还没考试的时候,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会认真对待,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燕扶光有他的节奏,他说时机未到,没有谁质疑他。 流哥儿背地里绞尽脑汁想办法,直接求父皇没有用,不知道找几个帮手会不会好一点?一家七口,要是有一半以上的人站在他这边,下次谈判的时候会不会成功的机会更大? 他首先找的就是绿卿,他虽然年纪小,但清楚的明白家里谁说话最管用。 晚膳后,他磨磨蹭蹭着不走,等了好久才等到单独和绿卿说话的机会。 “娘亲,你可以帮我给父皇说说好话吗?我真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再不会那样了,如果再犯我就是小狗!” 孩子是真着急了,绿卿捧着他日渐消瘦的小脸,怜爱道:“那好,娘亲去帮你说一说,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哦。” 有人愿意帮他就很好了,流哥儿不敢要求更多:“多谢娘亲!” 把想做的事情做了,流哥儿回重华宫的脚步都松快些许。 路过澜哥儿的住所,他蹦蹦跳跳地进去求助,“大哥你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先说来听听。” “我想回上书房读书了,我不想和父皇上朝批奏折还有听大人们吵架,我真的好累。” 他眼巴巴看着澜哥儿:“你难道不想我每天陪你们一起上学吗?” “你想让我帮你去给父皇求情?” “嗯!可以吗?” “我试试。” 流哥儿高兴得快要跳起来,他转身又去聿哥儿和九哥儿那里,把同样的话术说一遍,三个哥哥鼎力相助。 忙活一晚上,快要睡着之前他又忽然想,明天还得去请姐姐帮忙,父皇除了听娘亲的话还很听姐姐的话,他把所有人都争取到了自己这边阵营,想来父皇会松口的? 心中抱着期待,流哥儿进入梦乡。 京城女子学院正式开学。 学院招收三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女学生,不论出身。 至于学院里的夫子,皆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女,比如教绿卿读书的阮夫子,还有才女温傲玉,医女江水儿…… 学院功能不止读书学习,绿卿想让这里的学生学会更多技能,比如医理、插花、下棋、算账、管家……能想到的,学院几乎都设定了相应科目,开学当天绿卿当着来围观的众人面前一直讲解,吸引了更多学生。 “当初我们只想收十个人,现在大大小小加一起都上百了!还好咱们地方够大,不然都容不下那么多人。” 林淑娴又疲惫又充实,下午学生们都回家了,她和绿卿坐同一辆马车回家。 绿卿嗓子都快哑了,昨天开学说了许多许多话,今天也一直没闲着,“我好高兴,咱们一定能把学生们教好!” “那当然,你把温傲玉请了过来,就有不少大臣家中的女孩儿跟过来,还有宫中的江医女来授课,那些个夫人都想把女儿送来咱们学院呢。”林淑娴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骄傲。 绿卿一张脸红扑扑的,眼睛非常亮。她就知道,只要实打实把好处都摆出来,有分辨能力的人一定会看出来她们学院不是打着旗号笼络权贵或者自私挣钱的地方,她们真真正正想给女孩子们教一些实用的东西。 珂儿趴在绿卿膝盖上,小姑娘加累了一天,眼睛都快合上了。 听到她林姨说的话,她使劲撑开眼皮,补充说:“我们同学们说回家去要让她们娘亲给生个妹妹,带着妹妹一起来上学。” 学院讲究劳逸结合,没有要求学生们一整天都待在学堂里读书写字,年纪小的这些会有夫子特意带着她们玩耍,过程中小姑娘们可以交到好朋友,大家都过得非常开心。 林淑娴爱怜地摸摸她小脑门,捋开粘在额头上的碎发,“我们珂儿玩得高不高兴?” “高兴!林姨,明日你要给我们上课吗?” “是啊,我明天要去给你们上课,你期待吗?” “非常非常期待!” 小姑娘嘴甜,长得玉雪可爱,哄得林淑娴恨不得把她抱回家。 下了马车,她站在旁边挥手:“我到了,你们也快回去休息,明天见!” 珂儿推开车窗朝她挥手:“明天见!” 从林府到回宫还有一段路,母女俩本来还想互相靠着眯一会儿的,谁知马车才驶入宫门,赶车的曼冬就看见了燕扶光。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父皇!” 燕扶光笑着抱住热情的珂儿,然后回答绿卿的话:“来接你们。” 他今天事情处理完时辰挺早,回朝阳宫的话一个人都不在,于是便守在这儿来了。 第432章 重新回归 哥哥姐姐们都有学上有书读,唯独流哥儿要像个大人一样生活。 为了让父皇看见他的决心,他悄悄把千字文背下来,然后在娘亲和哥哥姐姐们的帮助下,勇敢地站到父皇面前讲条件。 “父皇我把书背下来了,你要不要考一考我?要是我真的全部都背对了,你让我回去读书好不好?” 绿卿帮他说话:“殿下,我瞧流哥儿很真诚,你要不要给他一个机会?” 澜哥儿他们也纷纷劝说:“父皇就给弟弟一个机会,他看起来已经改过自新了。” 你一言我一语,流哥儿听得好生感动。 他不知道这是一场由他们特意联合起来演给他看的戏。 在流哥儿眼里,娘亲和哥哥姐姐们好说歹说才让父皇松口。 燕扶光装作被吵得头疼的样子:“那你就背一遍让我看看你的诚心。” 流哥儿欣喜若狂,然后笔直站好,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大家都屏气凝神看着他,发出一点声响怕影响他,直到最后一句“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话音落下,绿卿带头鼓掌。 “哇!真的一个字也没错!”澜哥儿用夸张的语气说。 “比我当时背得还好。”聿哥儿用认可的语气说。 “看来你在读书上还是有点天赋的。”九哥儿对他竖起大拇指。 “弟弟本来就很聪明!”珂儿拍拍他的小脑袋以示肯定。 听着大家的表扬称赞,流哥儿极力压住上翘的嘴角,忐忑又紧张地看向燕扶光:“父皇觉得呢?” 燕扶光故意保持沉默,他就乐意逗孩子。 流哥儿越等越着急,本来心中有九成把握,现在直接降到了五成。 “父皇我……” 眼瞧着流哥儿都快急哭了,他才慢慢悠悠开口:“可以先回去一个月试试看。” 流哥儿呆呆的:“什么意思?” 绿卿帮忙解释:“意思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在这期间表现不错,那就继续留在上书房读书,若是……” 流哥儿听明白了,他匆匆打断:“请父皇和娘亲放心,我一定会珍惜这个机会的!” 终于能回到上书房了!终于可以当回小孩子了!这个机会他必须牢牢抓住! 压在心口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晚膳时流哥儿胃口都跟着变好,接连吃了三碗饭,晚上回到住处翻来覆去睡不着,鬼鬼祟祟溜到旁边九哥那里。 “三哥三哥!三哥你睡了吗?” 他扒着门缝朝里边喊,好半晌从里面打开,九哥儿黑着脸看他:“睡着了被你吵醒,是不是皮痒了?” “嘿嘿,那你不还是起来了吗?”他说话边往里挤,很自然地就要往床上爬。 九哥儿转到桌边喝了点水,然后抱着手臂站在床边看他,“你沐浴了吗?” “当然,香香的,不信你闻!”说着就扯开衣领,露出白白的脖子。 九哥儿一巴掌呼在他手上,把人往里推:“有话就说,说完早点睡。” 深知弟弟的脾气秉性,好事坏事只要心里有事,他一定自己睡不着,非要临时逮一个冤大头唠叨够把精力耗光才睡。 由于九哥儿紧挨着流哥儿的住所,所以他被害次数最多,是名副其实的冤种哥哥。 “我终于又可以回去读书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像一年一样长,现在在路上看见那些大人我心里都害怕,他们的话实在是太多了,比我还要多,而且说话声音又很大,每次早朝下来我都感觉自己快聋了,还有他们说话总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听得我脑袋大……” 装了满肚子怨念,今天非要全倒给九哥儿。 九哥儿打着哈欠听,在他停下来的时候还必须说点什么表示他在听。 “他们都是这样的,拐着弯说废话。” “你还嫌吵?父皇听的时间比你多多了。” “你确实长进了,居然连着说了两个成语。” 流哥儿知道他在听,说得越发起劲:“我现在觉得御书房就是个倒胃口的地方,在那里我已经不能全心全意吃饭了,睁眼闭眼都是奏折的味道,多吃几口饭就想吐,三哥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什么病?” “不能当皇上的病。” 九哥儿沉默了,他虽然没经历过,但也得了这病。 “皇爷爷不喜欢父皇吗?”流哥儿思来想去不明白,当皇帝这么苦的差事落在他们父皇头上,是皇爷爷看他不顺眼? 他对熙和帝没什么印象,对从前的事也不了解,但九哥儿记得。 他翻身轻轻拍了拍流哥儿的小嘴:“别胡说,皇爷爷很喜欢父皇,所以把江山交给父皇,父皇有本事有能力自然当得好皇帝,我们觉得不是好事,是因为我们要么太懒要么没那个出息。” “你瞧瞧大哥,他和我们就不一样,能当皇帝的,哪里会是咱俩这种懒骨头?” 流哥儿被说服了,他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样哎,大哥就不怕苦不怕累。” “嗯,所以你别担心,当皇帝轮不上咱,安心睡。” 他展开胳膊,把流哥儿抱得结结实实,腿也跟着搭上流哥儿,接着就闭上了眼睛。 流哥儿不敢乱动,很快也睡着了。 第二天,重新回到上书房。 好久不见,小伙伴们很想念他,课间时间大家看猴子似的来围观流哥儿。 “哇!是活的小皇子哎!” “真的回来啦!我爹爹说小皇子经常在早朝的时候站着打瞌睡!” “哇好厉害,不愧是小皇子!” …… 流哥儿自诩脸皮厚,可这场面谁来了能招架得住? 他溜去澜哥儿他们学堂躲清静,以为这里的学生年纪大点就不会那么一惊一乍的。 没想到才遇到李昭,他就被打趣。 “哟呵,这不是小皇子吗?我爹回家说你是练武的奇才,站着睡得笔直笔直的,定力不是一般好,他老人家想收你为徒,你要不要给个面子?” 流哥儿白他一眼:“幼稚!” 李昭哈哈大笑:“你这回在朝堂上可算是出名了,我爹回家天天说你的事情,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关心呢!” 那哪儿是关心,那是好不容易找到点乐子,每天就靠流哥儿制造的笑料放松心情,以更轻松愉悦的状态当差。 李宽还说了,真舍不得小皇子回去读书,这让他以后上朝走神的时候看哪里?让他如何能独自面对铁血无情的皇上?让他如何渡过当差时的煎熬? 第433章 各不相同 女子学院逐渐步入正轨,流哥儿也如愿以偿回到学堂读书,一家人各有各的忙。 燕扶光每天睁眼闭眼都是朝堂上的事,关于群臣呼吁的立后一事他不理不睬,自己倒是把立太子的一应事宜全都敲定了下来。 今日早朝,他好心知会下面吵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 “朕已决意立大皇子为太子,尔等可有话要说?” 众大臣:“……” 据说礼部那边许久之前就在准备了,现在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一点呢? 还是说,您或许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的意见,那又为何多此一举呢? 没人说话,燕扶光微笑颔首:“如此,那便定了。” 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他一向这么认为。 立澜哥儿为太子,是任何人都认可的决定,他们除了攻击绿卿的出身不够高之外,从澜哥儿身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大臣们没有异议,燕扶光便吩咐下去:“韩修,由你主持祭祀。” 韩修站出来,沉稳道:“是,臣遵旨!” 接着朝廷上下忙着此事,先把别的事情放在一边。 祭祀结束后,八月初六当天,燕扶光在长定殿宣布册立大皇子燕观澜为太子,温阁老代为宣读诏书,授予太子玺印、绶带。 至此,澜哥儿成为大燕太子。 小小少年面孔青涩稚嫩,但眼神无比坚定,他一定会对得起父皇和百姓。 当了太子后除了称呼上的变化,其余与从前并无区别。 他照旧在上书房读书,只是夫子们会专门给他上些不太一样的课,每日父皇会抽出时间亲自教导他。 一天十二个时辰,澜哥儿的安排很满,常常这件事才做完,下一件事又开始。 绿卿从学院回来,刚好孩子们还没过来,她就去了一趟他们的住所。 澜哥儿的住处最安静,小太监清念迎过来:“奴才见过贵妃娘娘。” “起来,澜哥儿在干什么?” “回娘娘,殿下还在温书。” 还在温书?这孩子是真的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清念赶紧在书房门口小声说一句:“殿下,娘娘过来了。” 澜哥儿从书本上抬起眼睛,他笑着起身,扶绿卿坐下。 “我们待会儿就要去朝阳宫用晚膳,娘亲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你弟弟们说你最近快钻到书里去了,我特意来看看。” 澜哥儿汗颜,解释说:“都是该学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该做的做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不贪玩,对什么东西都生不起强烈的欲望。 不过弟弟们的关心他感受到了。 绿卿心疼地摸摸他瘦了一圈的小脸,“你太瘦了,要注意身体,就算不想和弟弟们疯玩,至少也要给自己留点休息的时间,放空一下也是好的。” 孩子不用功不是好事,太用功也不是好事。 当娘亲的总是忍不住对他们的关心。 澜哥儿听话,他牵住绿卿的手:“那好,今天就先不看书了,我陪娘亲去弟弟们那里走一走。” 他们兄弟四个的住处紧紧挨着,最两边是他和流哥儿,中间是聿哥儿和九哥儿。 从他这里过去,最先到的是聿哥儿的地盘。 这小子最懂劳逸结合,他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对许多课文可以做到过目不忘,读书对他来说完全不是负担。他每天下学就关起门,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用功,其实他是关起门来招猫逗狗。 毛茸茸的生物对他很有吸引力,御花园那几只猫全都被他哄骗过来,养在跟前像亲生的一样。 绿卿和澜哥儿进去,看见他抱着一只橘色胖猫躺在榻上,二郎腿翘着,小手在小猫身上一把接一把呼噜。 “阿福,你怎么瘦了,抱起来没有以前那么舒服了……” 怀里一只,左右两边各一只,脑袋上还盘着一只。 绿卿咳嗽两声,故意弄出点声响。 聿哥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抱着猫呆呆地问:“娘亲?” 绿卿坐到榻上,看着他身旁几只小猫,倒是都干干净净的,应当下人收拾过。 她问:“它们不咬人不挠人?” 聿哥儿像维护自己孩子的老父亲,极力推销:“不咬也不挠,可乖了!” 绿卿尝试着抱起一只黑白色的小胖猫,小猫在她手上很温顺,她转手把小猫放到澜哥儿怀里。 “你也试试,这太舒服了。” 聿哥儿及时介绍:“这只叫阿花。” 澜哥儿和阿花对视一眼,手指自动在它油光水滑的毛毛上来回滑动,果真很舒服,不仅柔软还带点温度,手感极好。 娘仨撸了会儿猫,商量着悄悄去九哥儿那里看看他在干嘛。 悄咪咪摸过去,阿厉一脸尴尬:“三皇子在睡觉……” 一天这里睡那里睡,哪儿他都能睡,完全睡不够。 绿卿轻手轻脚进屋,果真看见九哥儿肚子上搭了个被角,睡得正熟。 她又出来,小声吩咐阿厉:“看着时辰,别让他一直睡不吃饭。” “奴才知道,殿下睡前吩咐过奴才,让奴才记得叫殿下起来去朝阳宫用膳。” 这就好,睡就睡,万一他今天真累了呢? 从九哥儿这里出来,最后就是流哥儿。 他被教训一顿,学会下学第一件事要先做功课。 绿卿进去的时候从书房窗户看见他认真的小脸,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下,决定不去打扰他。 “娘亲,弟弟是真的变了,夫子们都夸他进步很大,我看他的功课也都完成得很好。” 澜哥儿特意去问过路夫子,他对流哥儿很关注,给的反馈还是很不错的。 “但我看他有点太紧绷了,这样是不是也不太好?” 流哥儿一下子转变这么大,家里人一是欣慰二是担忧,怕他两头走极端,成为一个小书呆子。 聿哥儿听澜哥儿说完,轻笑出声:“大哥,其实我看流哥儿这样挺好,他在上书房一样和小伙伴们打打闹闹,但是该认真的时候学会了认真,他紧绷是因为父皇说的一个月期限,过了就好了。” 他下课会特意去流哥儿他们那边转悠,不止一次看见流哥儿在人群中间哈哈大笑,活泼快乐得很呢! 第434章 好友见面 为期一个月的考核,以当月旬考为判定标准。 如果夫子反映流哥儿上课认真,功课完成得很好,燕扶光也不会非要他考前几名才肯让他如愿。 临近旬考,流哥儿每天都不怎么嘻嘻哈哈了,经常去找澜哥儿和聿哥儿,让他们提前考考他,自己好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澜哥儿一番考察后得出结论:“应该可以考到中间偏上,或许会更好,不用担心。” 流哥儿只是不学,不是脑子笨,他的小脑筋动起来比谁都快。 认真对待一件事,晚上会收获意料之外的惊喜。 考试时,流哥儿脑袋异常灵活,背书流畅,书面考也完成得十分顺利。 他出来后对澜哥儿说:“大哥,我感觉我这次考得会很好。” 澜哥儿点头,一脸理所当然:“那是,你不可能考不好。” 九哥儿站在一旁,嘴里含着块糖:“一般觉得考得好,往往考得差,这是我之前的经验,弟弟你好好参考一下。” 他是过来人了,考了那么多次试,自己的感觉往往与最后的成绩相反。 流哥儿一下被打击到了,他蔫儿下来。 澜哥儿给九哥儿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哄哄。 九哥儿摸摸鼻子,确实不该这么打击亲弟弟,他又按照经验说:“不过那是没把握时的说法,我们好好学了,心里就有底,提前差不多就知晓成绩,你感觉考得好,那一定考得好。” 流哥儿重新挺起胸膛,他坚定地说:“我相信自己!我真的考得好!” 他的自信心像是永远不会枯竭一样,转眼谁都动摇不了他。 澜哥儿很是欣慰。 等到成绩下来,大家才知道他不是吹嘘,这次考试进步了非常多,每一科都尽力做到最好,成绩原来的全是丁等,这次大多是甲等和乙等。 他骄傲地站在燕扶光面前:“父皇,我通过考验了吗?” “通过,恭喜你。” 流哥儿高兴得跳起来,他认为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帮助他支持他的结果。 “谢谢父皇!谢谢娘亲!谢谢哥哥姐姐们!” 天气渐渐变冷。 十月,陈清姿从南边回来,特意来学院找绿卿。 她今年过完年就出门的,现在才回来。 “你这弄得很好嘛,魏院长!”她调侃道。 “谢谢陈掌柜当初的支持,没有你的银子,学院建不成如今的模样。” 陈清姿沉迷挣钱,走南闯北不在话下,人看着瘦了不少也黑了点,但精神面貌极好。 绿卿做什么,她都会用银子表示支持。 俩人坐下,陈清姿说起她此次在南边的遭遇。 “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 “谁?” “齐王啊!我去海边看货,一个黑乎乎的男人走过来,以为是强盗,差点动手,结果他是齐王!” 燕长风自从离开,就没有回过京城,绿卿只偶尔从燕扶光那里知道他一点消息。 据说他在军中不打算离开了,要在那里守着一方百姓的安宁,抵御敌寇。 绿卿问:“他怎么样?” “与从前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很像皇上从西北刚回京城那阵。”身上带着煞气,一张脸凝了冰霜一般,不过燕长风比较没有生气,给人一种他随时准备死亡的感觉。 陈清姿品了一下,摇头晃脑地说:“哀莫大于心死,我猜他应该是这种情况。对了,他还问我你们学院的事情。” 绿卿了然,燕长风恐怕问的不是学院,他更想知道林淑娴的情况。 但是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林淑娴早已学会向前看,她们身边的人都不建议她回头,而她自己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该放下的终究会放下,一时半会儿放不下,难不成一辈子都放不下吗? 若这样的话,当初为什么分开? 她俩互相看了一眼,陈清姿轻啧一声,轻拍桌子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绿卿附和她:“姐姐说得对!” 陈清姿给她说个开心的事儿,“我给你说,我在路上遇到个男人,挺有意思。” 此话一开口,绿卿嗅着味道就追问:“你们在一起了?” “说得那么正式干什么?大家互相排解寂寞,不必太认真。”她不打算再成为谁的妻子,尝试过一个人生活,发现没什么大不了,她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绿卿理解并且选择尊重,“人活一世,开心最重要。” 陈清姿看着她,笑说:“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开心。” 她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是人生中最大的意外和最美好的收获。 没有经历那些事,她不会成长为现在的样子,不会拥有现在的一切。 两个人在学院里聊了一下午,分别时陈清姿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记得来找我玩,我不想进宫。” 绿卿爽快答应。 今天绿卿格外想念她的朋友们,挨个数了一遍,到燕秋的时候她还可惜:“妹妹去年才生了孩子,短时间内应当是不能随便回来了,不知道下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燕秋去年生了个男孩儿,孩子还很小,肯定走不开。 燕扶光想起仁钦那封跨越千山万水特意送来的信,被他高兴得快要发癫的语气逗笑,他说:“等孩子大点他们就回来。” 不过他猜,仁钦肯定会追着燕秋多生几个,他早就盼着和燕秋生一窝孩子了。 “孩子们长得很快的,一眨眼就长大了。”绿卿轻轻感叹一句,“就像筝儿,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六岁,现在都十五岁了,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对江姐姐很是体贴关心。” 江觅荷和温然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燕筝儿知道后不仅不反感,还祝福江觅荷。 这让好多当娘亲的羡慕。 别说来自女儿的祝福了,有相同经历的女人,大多连自己亲人的理解都得不到,好像和离过的女人必须为谁守贞洁一样,将女人的一生束缚得死死的。 所以即使燕筝儿已经及笄,江觅荷一直没有提起她的婚事。 燕扶光静静听着,他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你知道吗,他们不仅催我立后,连筝儿都在催,催我给她赐婚,这群老家伙,吃饱了没事干,想抢媒婆的活儿。” 所以他一个都不理,自家那些个歪瓜裂枣,还想配他侄女,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什么? 绿卿点头如捣蒜:“就是!筝儿亲娘都让她自己决定,他们着什么急!殿下你做得好,以后咱们珂儿也要给她选择的权利。” 没想到燕扶光一下冷脸,“不给,她不嫁,男人没有几个是好东西。” 从筝儿身上联想到珂儿,更生气了! 不行,明日早朝必须骂几个人撒撒气! 第435章 时光飞逝 四年眨眼过去,时光流转向前。 征合七年十月,红叶似火,秋阳温柔。 朝阳宫里,绿卿翘首以盼。 寄琴匆匆进来,她询问道:“可有消息了?是不是快到了?” “是!湘云公主最多三天后就能到!” 燕秋和仁钦带着儿女回京,说是要在京城过了年,明年开春再回去。 他们隔了五年再次回来,绿卿既高兴又激动。 “派人去城门外守着,他们到了就马上去学院找我。” 这三天过得很慢,江觅荷也很想燕秋,她每天都来学院逛逛,想着燕秋一到,她就和绿卿去接她。 等啊等,三天后的下午,绿卿与江觅荷匆忙赶去城门外。 燕秋脸色红润,身形丰腴,她远远地看见两个人,按捺不住地从马车上下来。 “三嫂!江姐姐!你们来接我吗?” 江觅荷一把抱上去,“不然还为了什么?当我们闲着没事做啊?” “那我太幸福了!”燕秋松开她,又去抱抱绿卿,“三嫂,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学院太忙?” “一开始比较忙,现在好多了。欢迎你回来。” 她们仨说完话,仁钦才抱着两个孩子下来。 “三嫂,江小姐。” 绿卿和江觅荷礼貌地对他微笑点头,眼睛粘在他怀里的两个小家伙身上。 “恩和,诺敏,这是三舅母和江姨。” 两个孩子软乎乎地开口:“舅母,江姨。” “好了,仁钦你自己做一辆马车,我带着孩子们和三嫂、江姐姐一起。” 仁钦被迅速抛弃,绿卿帮忙抱着诺敏上了前面那辆马车。 马车宽大,两个孩子紧紧挨着娘亲坐好,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悄悄左右来回打量。 绿卿软下语调,试探着握住诺敏的小手,“长得真好看,你叫诺敏是吗?” 燕秋一直教孩子们说家乡话,他们听得懂。 小姑娘乖乖点头,稚声稚气地解释说:“是碧玉的意思。” “好乖的宝宝。”绿卿心快化了,小声和她商量,“舅母抱抱你好不好?” 诺敏回头看了眼燕秋,然后伸出两条小胳膊,绿卿一把把她捞进怀里。 她和哥哥恩和轮廓随了仁钦,很深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又像极了燕秋,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绿卿爱不释手。 燕秋瞧了,笑出声来:“三嫂你那么眼馋,是因为珂儿长大了,不能随随便便这么抱着了?” 绿卿无奈道:“是啊,马上九岁了,像个大人一样,都不怎么跟我撒娇了。” 江觅荷开玩笑:“你别急,儿子女儿长大了,你可以抱孙子孙女,太子现在十四岁,再过几年就可以成婚了。” 绿卿被她逗笑,“是啊,再过几年,我就是当奶奶了,一眨眼都一把年纪了,平时不觉得,还以为自己和年轻时候一样呢。” 实际上,她的孩子们慢慢长大,她也在慢慢变老。 “可能是平日都待在学院里,学生们一个个都活泼可爱,让我认不清自己的年纪。” 江觅荷笑她:“你长得多年轻,现在也才三十多岁,哪里就一把年纪了?而且我还听说皇上为了学院一个教音律的夫子吃醋,你们两口子和小年轻有什么区别?” 绿卿被闹了个大红脸。不就是因为学院一时找不到教音律的女夫子,所以找了个男夫子吗,然后那几天她恰好很忙,每日很晚才回宫,某天燕扶光突发奇想来接她,看见她和那个夫子在商谈课程方面的事情,这人回去就吃闷醋了。 不知道怎么传进江觅荷耳朵里的。 她带着埋怨和疑惑看了眼江觅荷。 江觅荷掩唇偷笑,“我听林淑娴说的!” 说来也奇怪,江觅荷和林淑娴俩人当妯娌的时候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俩人极少往来。现在大家没有关系了,江觅荷又喜欢来学院逛,一来二去她们两个居然变成了好朋友,闲暇时都可以约着一起聊天说话了。 绿卿佯装生气:“林姐姐真是的,怎么什么都说出去!” 她反正是不好意思,不知道燕扶光会不会好意思,男人年纪越大越幼稚,这是她从未想过的。 带着燕秋一家四口回到宫里,澜哥儿和弟弟妹妹们提前在门口站成一排,欢迎他们远道而来的姑姑、姑父还有弟弟妹妹。 恩和自动和流哥儿熟悉起来,诺敏和珂儿姐妹俩挨在一起也很和谐。 至于燕扶光和仁钦,这俩见了面一定会互相攻击的。 燕扶光嫌弃地瞥一眼仁钦的胡子,“看起来好老啊,你儿子叫你爹的时候,会不会有人以为你其实是他爷爷。” 仁钦愣了愣,草原上的男人到了年纪都会蓄胡须,“是是是,我不像你,像个小白脸。” 绿卿完全不管他俩,招呼燕秋和孩子们进去。 燕秋才坐下,马上站起来说:“把我给三嫂带的东西拿来。” 她这么着急,绿卿也跟着好奇,“是什么?” 仁钦走进来,大大咧咧说:“一棵树苗,我们从白鹤城出来,路过西风关,听那里的人们说每年西风关的梨花开得都很漂亮,燕秋就非要挖一棵给你带来。” “是,我问过了,这个时间是适合移栽的。” 绿卿喜欢这个特别的礼物,她觉得燕秋懂她。 以后看见这棵树,她就会联想到西风关漫山遍野的梨花,想到那里自由的风,还有高远辽阔的天空。 “谢谢妹妹,你有心了,我让宫人种在院子里。” 送礼送到对方心坎上,燕秋也高兴。 宴会在晚上,专门为他们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仁钦嚷嚷着还是回来过年热闹,他说以后有机会也要回来过年。 燕扶光无比赞同,他忽然想到远在东南的燕长风,下令给梁非:“去把他捉回来过年。” 梁非:“……您是不是喝多了?” 前几年也不是没试过,哪次燕长风答应了? 难不成这次真的要把他打晕了装进麻袋里扛回来? 燕扶光觑他一眼:“没用。” 他潇洒挥笔,写了洋洋洒洒一封信,威逼利诱加上温情打动,就看燕长风吃哪套了。 “去,把信送出去,让他今年回来过年。” 第436章 征合七年除夕 燕秋和仁钦丢开孩子痛快地玩乐了两个月,很快就是新年了。 恩和、诺敏已经和哥哥姐姐们打成一片,就像他们爹娘不管他们一样,他们平常也不会多过问几句爹娘去哪里了。 流哥儿已经长成九岁的小少年,但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玩儿。 他带着恩和去看他养的几匹马,恩和才五岁就已经被仁钦训练出来,他骑在马上,半点不见害怕。 流哥儿给他鼓掌:“不愧是草原上的小王子!” 恩和腼腆一笑,他说:“我爹爹说了,草原上的男人不能不会骑马。” 仁钦见不得儿子像小姑娘,各种危险的活动都悄悄背着燕秋带他去做,励志把儿子养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流哥儿靠在围栏边上,对高高坐在马上的恩和说:“除了骑马,你平时还学什么?读书吗?读得怎么样??” 恩和面上的笑散去,他鼓起脸,小声发牢骚:“哥哥你可真讨厌。”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读书好,至于三天两头被娘亲收拾吗? 流哥儿终于体会到问出这句话时的趣味,他哈哈大笑,让宫人再牵一匹马来。 恩和看他也上了马,自信飞扬地提出比试:“读书不行我骑马行,哥哥要和我比一比吗?” “来呀!谁怕谁!” 跑马场上少年笑声明朗,好不快活。 朝阳宫书房里,绿卿静静看书,燕扶光掀开门帘带着一股冷风进来。 她温柔恬静的模样让他挪不开眼,把大氅脱去站在火盆前散了散寒意,他故意挤到她身边。 绿卿想装看不见他,无奈坚持不了一会儿就破功。 她笑眼弯弯,书本合上拍在他胳膊上,“你干什么?” 椅子一个人坐着够宽,两个人却挤了点。 燕扶光顺势把书拿走放开,他抱起绿卿,让她坐在他腿上,“我在想今年不如把咱们想请的人都请进宫一起过除夕?燕秋和仁钦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难得聚齐那么多人。” 绿卿往他胸膛一靠,认真想了想,和他确认:“你要让林姐姐和齐王碰面?” 那该是什么样的修罗场啊! 正常人应该不会这么安排? 燕扶光一顿,“我没想到这个,不过各自请一遍,看看他们答不答应。” 再见面却是不一样的身份,场面不知会发展成什么样,不过该碰面就是会碰面,刻意躲避也总会在某一天遇见。 对他们外人来说不是大事,就是不知道他们自己会不会答应。 绿卿睨他一眼,“我以为你是故意的。” 故意要刺激燕长风。 燕扶光嗤笑一声:“我还没那么无聊。” 只是他好几年没见燕长风了,不知道他二哥现在是什么模样。 让他回来一直不回来,问就是说走不开,此番去信,现在也没回他。 没回就代表没拒绝,没拒绝就是有可能,有可能说明他会回来。 绿卿听了他毫无逻辑可言的推测,沉默好半晌才道:“殿下,你好有自信哦。” 她想嘲笑燕扶光的没有来源的自信,结果除夕当天,燕长风冒雪回到了阔别几年的京城。 和陈清姿描述的模样差不多,高高瘦瘦还黑,面上难见任何表情,一双眼睛像潭深水,漆黑不见波澜。 燕扶光绕着他转了几圈,“不错,精练不少。” 燕长风静静喝茶,轻轻“嗯”一声,就当回应了。 等到澜哥儿和弟弟妹妹们来给他行礼,他给每人送个礼物。 流哥儿崇拜地看着他:“二伯,我在京城都听说你的事迹了,你好厉害!” 燕长风还记得他糟蹋自己书房的事,扯了扯嘴角,像许久没用过的工具,笨拙艰涩,他似乎觉察出这样子很难看,索性恢复到冷脸的样子,温声问流哥儿:“你读书怎么样?” 此时的流哥儿终于在有人问这句话的时候骄傲地挺起胸膛了,他说:“很不错!二伯你要不要考考我?” 燕长风眼神倏然黯淡,他轻叹说:“不了,书本上的东西我都忘了。” 可父皇明明说二伯是他们兄弟中读书最好的啊!流哥儿不解,但长了几岁的他眼力见儿也见长,他不再追问。 一整个白天都没下雪,临到天黑,漫天飞雪洋洋洒洒旋转飘落。 红梅尽数绽放,阵阵冷香伴随风雪到处装饰除夕夜的皇宫。 燕扶光打着伞,绿卿站在他身边,俩人肩并肩走在雪地里。 “殿下,十五年了。” 她的手搭在他手臂上,一步步走得很稳当。 伞向她那边倾斜,他重复一遍说:“十五年了。” 时间怎会过得这般快,十几载光阴转瞬即逝,往事历历在目,许多都像昨日才发生的。 他很庆幸,十几年过去,她还在他身边。 脚下的雪吱吱作响,燕扶光握紧她的手,温柔地恳求:“以后每一个十五年,你都要陪着我。” 绿卿感受到他的情谊,其实他们甜言蜜语说过不少,但这句话还是听得她心头发麻。 她飞快地眨眨眼逼退眼眶的湿意,很煞风景地说:“我都三十三岁了,还能有几个十五年?” “那就每时每刻。”再黏糊的话都说给她听了,再多一句又何妨,“你不在我身边,我一定不行的。” 绿卿反问:“我真的那么重要啊?” 问完她自己就笑了,对别人或许不重要,但对燕扶光,她知道她很重要。 “殿下,其实你对我也很重要,没有你我也过不下去,我们都好好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至于下一世……” 关于下一世她有点贪心,她想更体面、更开心地遇见他。 “下一世我们还会在一起,你在哪里我都去寻你。” 绿卿彻底被这句话弄哭,她胡乱蹭着眼泪,埋怨他:“那么冷的天,我哭得脸疼……” 他停住,边笑边把她抱在胸前,温柔擦去她的泪珠,珍爱无比地轻吻她额头:“那就不说了,咱们进去,晚宴要开始了。” 征合七年的除夕最热闹,大家从天南地北赶回来。 暖融融的殿内灯火明亮,欢声笑语阵阵盘旋在大殿中,闻声而来的片片雪花卧在屋顶。 酒过三巡,所有爱恨情仇、恩怨是非早已被抛在脑后,大家为欢聚而欢乐。 ——正文完。 第437章 番外 扶光少时1 熙和二十一年六月十六,昭妃诞下三皇子,帝大悦,晋其为昭贵妃。 明华宫内,一名面容憔悴却难掩姝色的女子抱着怀中长开不少的孩子,与身旁一身明黄色龙袍的帝王分享她初为人母的喜悦。 “陛下,你瞧,我们孩子长得多可爱!” 小小的孩子或许是听见了娘亲熟悉的声音,他软乎乎哼唧了一下,昭贵妃更是欣喜,满脸温柔地碰了碰他的脸。 “陛下,你喜欢我给你生的孩子吗?” 三十多岁的熙和帝称得上英俊,他接过昭贵妃怀中的小儿,动作轻柔熟练地抱在怀里,“鸢儿历尽千辛万苦为朕生的儿子,朕当然喜欢。” “那陛下有没有为我们孩子想好名字?” “名字嘛,朕早就开始想了,待会儿拿来给鸢儿你……”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太监就进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大皇子身子不适,吵着闹着要见您。” 熙和帝一顿,满眼焦急:“大皇子如何了?请太医了吗?” “已经请了,就是大皇子想您在身边陪着,正哭闹呢……” 这次他再也坐不住,把孩子递给昭贵妃,正要解释,昭贵妃就说:“陛下您赶紧去。” “鸢儿你好生休养,朕过几日再来看你和孩子。” 熙和帝不做他想,飞快走了。 明华宫大丫鬟春雨走上前来,“娘娘您别伤心,皇上他……” 昭贵妃露出一抹苦笑:“我不伤心,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要细算的话,数都数不过来。” 她是熙和十八年进宫的,进宫时皇后膝下的大皇子已经三岁。 自从熙和帝表露出对她不同寻常的宠爱,徐皇后就常常以大皇子为由将皇上半道截走。 她用大皇子当借口,偏偏无人能指责她半分。 主仆俩接二来三叹气时,昭贵妃怀中的小儿眉头一皱,扯着嗓子就开嚎: “哇哇哇——” 她再顾不得其他,忙唤奶娘和嬷嬷进来。 过了好几日,大皇子才病好,熙和帝也才有空来明华宫看望他们娘俩。 昭贵妃年仅二十一,受了委屈不能说,甫一看见他便红了眼睛。 熙和帝坐在她身旁搂住她,用他给儿子取的名字哄她开心。 一笔一划写在她手心,末了他邀功般问:“鸢儿以为如何?” “扶光?日光的意思!” 她喜欢这个充满朝气与希望的名字,转身就把之前的所有不愉快都忘了。 一眨眼五年过去,三皇子燕扶光已经长成一副让人又爱又恨的样子。 他模样俊俏,只要愿意,一张小嘴能把人哄得开心的找不着北,明华宫上上下下的人都喜欢极了他。 不过他太调皮,一个不注意就调皮捣蛋,脾气上来了还敢和熙和帝顶嘴,全天下能镇得住他的只有他的母妃。 这天他又在和熙和帝吵嘴。 小嘴叭叭叭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父皇你是不是说过要来看我,为何我等你却一直等不到,他们说你去大哥那里了,可明明是我先让你来看我的!” 小扶光理直气壮,面孔沉下来和面前比他高大很多的父皇争辩。 熙和帝对他脾气很好,从来不说重话,气极了就去前朝找大臣撒气,他纵容小扶光和他吵嘴,并且把它当成父子俩独有的亲昵。 而且这事确实是他不对,他讪讪一笑,解释道:“大哥这不又生病了吗,父皇得去看看他啊!” 小扶光根本不给谁面子,他大喊:“可是这都多少次了!为何每次父皇要来看我的时候大哥都会生病,昨日我们在御花园玩的时候他分明好好的!” 谁说小孩子不懂事的,他们分明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昭贵妃这几年也明白熙和帝的对徐皇后母子的偏向,不过她没有立场指责他,只是心里的失望越积越多。 她沉下脸,在熙和帝开口前呵斥小扶光:“谁教你这么父皇说话的?去角落里站半个时辰。” 熙和帝有点尴尬,劝阻道:“不怪他,是朕没有说到做到。” 昭贵妃却说:“大皇子每次生病都是要陛下陪着的,这是合宫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容不得他胡闹。” 话中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熙和帝不是没有听出来。 他喜欢这个儿子,他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不像大皇子和二皇子,见了他战战兢兢,不够亲近。 但大皇子是他和徐皇后的嫡子,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他必须对他多一点关注。 可是一看见角落里背影委屈愤懑的小扶光,他止不住心软:“鸢儿,要不还是算了?” “陛下您别管他,罚站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没有生下儿子之前,昭贵妃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现在她愿意承认,人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站满了半个时辰,刚好到用晚膳的时辰。 小扶光还生着气,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熙和帝喊:“快过来陪父皇吃饭了,今天有好多你爱吃的菜。” 他半点不动弹。 直到昭贵妃发话:“不吃饭是想饿出病来让母妃心疼吗?” 吵架的时候没哭,被罚站的时候也没哭,这会儿不知为何眼泪嗒嗒往下掉。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昭贵妃温柔唤他:“快过来坐娘亲身边。” 他小步小步挪过去,捂着小脸一下扑到昭贵妃怀里,委屈哭泣。 昭贵妃温声哄他,喂他喝水。 熙和帝像个外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想着小扶光被罚的前因后果,以为自己让他委屈哭了,站过来也跟着昭贵妃一起哄。 手搭上儿子的肩膀就被甩开,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和第三次呢? 小扶光在母妃怀里来回蹭,根本不想搭理身后的父皇。 他哭并不是因为父皇失信,只是他说的明明在理,可母妃却罚了他。 再没有人比昭贵妃更了解她儿子,她对熙和帝说:“陛下您坐下用膳。” 接着她抱着小扶光去擦脸洗手,再抱回来放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把碗筷往他手中塞。 小小一个人,哭得鼻子眼睛红红的,娘亲挟什么菜他就吃什么菜,一眨眼乖巧得不像话。 熙和帝看呆了,这么好哄的吗? 他这边还思索着如何让儿子心情好一点,那边小扶光吃了满嘴油光,昭贵妃给他擦嘴的时候他像个小猫用肉肉的脸颊蹭蹭母妃的手,满眼依恋。 第438章 番外 扶光少时2 隔天一早,昨日发生的事小扶光完全忘记。 熙和帝从明华宫离开后,他便像根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昭贵妃身后,扰得她心烦。 “母妃,您就让我出去玩!” 他前天逃课去御花园玩,恰好碰上大皇子也在,不长眼的宫人传话时含糊其词,让徐皇后以为是小扶光带坏了大皇子。 徐皇后当晚就派人来训话,昭贵妃气不过,找去凤仪宫,当面戳穿大皇子的谎话,让徐皇后母子落了个没脸。 不过她和她的孩子照旧没等来一句道歉,徐皇后揪着小扶光逃课的事,罚他闭门思过三天,大皇子一视同仁。 “你被罚了,难道不记得了吗?” 小扶光没记起来,他有无数个挨罚的理由,一时没有头绪是很正常的。 昭贵妃蹲下,捏一把他的小脸:“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谁让你逃课的?” 还恰好和大皇子逃到了一处去,也不知道躲着那对母子一点! 小扶光这时才想起来,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抱住昭贵妃的手,改口道:“那我今日就好好陪陪母妃!” 昭贵妃温柔一笑,在小孩儿以为她会轻拿轻放的时候说:“罚你写大字一百张。” “……母妃您说多少?” “一百。” 他好好在学堂里上课,三日的功课加起来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啊! 心里话写在了脸上,昭贵妃笑话他:“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小扶光只好认罚。 他每天不是挨罚,就是在挨罚的路上。 和母妃的恩怨可以转身就翻篇,和别人可不行! 三日的闭门思过结束,他收拾东西来到熙和帝为他们三兄弟临时安排的学堂上课。 大皇子比他大六岁,二皇子比他大三岁,所以三个人上课的内容和夫子都不一样,熙和帝此举不过是把他们硬凑到一起读书罢了。 他以为这样下来兄弟间会更和睦,其实间接给三个本来就性格不太相合的孩子无端制造出产生更多摩擦的机会。 尤其是小扶光和大皇子。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何况他们的恩怨并非一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 远远地瞥见前面大皇子壮实的背影,小扶光用鼻子发出一声:“哼!” 大皇子转过身来,看见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我先去的御花园,你为何后面要跟着去!” 害得他逃课被发现,狠狠在屋里关了三天。 他也不想,一对一教学,逃课的事迟早会曝光。 反正他从小耳濡目染,只管把所有过错往昭贵妃母子身上推。 小扶光不肯让步,气势汹汹迈着大步往前走,路过大皇子的时候说:“御花园是你一个人的吗?写你的名字了吗?” 大皇子气得发抖:“站住!你还没有给我行礼!” 小扶光停下,敷衍地行个礼就跑了。 这个呆子!都快迟到了还在这叭叭叭! 大皇子经过身边小太监的提醒,意识到为何小扶光会跑得这么快。 小扶光在前面边跑边笑,有人要迟到啦! 学堂里就三个皇子,小扶光不喜欢这里。 大皇子忒讨厌,他不喜欢;二皇子一心只有读书,他也不喜欢。 “唉……” 小太监听见他的叹息,赔着笑问:“三皇子您这是怎么了?” “无聊啊!” 小太监一时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可不能再让这小祖宗在学堂里闯祸,他忙哄说:“要找乐子也不急于一时啊,等待会儿下学了,您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 是这个道理! 小扶光打起精神,计划下午的行程。 思来想去,他能去的地方也不多,要是乱跑,又得被母妃罚。 “还是去找父皇好了……” 父皇还欠他一个说法呢,正好可以去讨要点好处! 结果下了学,大皇子叫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父皇!你又要做什么!” “我、我也要去!” 小扶光气了:“是我先说要去的!” 大皇子用他早上的话气他:“父皇是你一个人的吗?他脸上写了你名字吗?” 小扶光气得跺脚。 他这就去写一个! 大皇子在后面得意洋洋的笑,他要追上去看笑话,顺便把呆愣愣的二皇子拉上。 熙和帝最擅长当甩手掌柜,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朕花那么多银子养那么多官员,是为了让他们吃闲饭的? 还真不是,他是为了让自己吃闲饭。 每天基本上到下午他就没什么事了,摸鱼、偷懒、四处闲逛,总之不干正事,所以小扶光根本不怕他的到来会打扰他父皇的公务。 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呢,他三儿子就咋咋呼呼闯进来。 “父皇!快快快!” 熙和帝坐起身,实在不解:“干什么?” “笔呢笔呢,快快快!” 虽然不了解,但可不能急坏孩子啊,他让太监取了毛笔来。 小扶光握住笔,扯着熙和帝的龙袍:“蹲下蹲下!” 熙和帝照做。 然后他脸上就传来一阵凉意,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只见他三儿子神情专注,一阵涂涂抹抹之后高兴地跳起来。 “好啦好啦!是我的啦!” 追着他过来的大皇子和二皇子看着眼前的一幕都惊呆了。 他还真敢! 熙和帝身边的太监赶忙把门关上,维护皇帝的尊严。 小扶光扬着下巴,哼笑一声,挑衅地看着大皇子:“现在呢?” 大皇子伸出胖乎乎的手指,细看还有些颤抖,他指着小扶光:“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 熙和帝头痛不已,问小扶光:“这又是为何?” 他把逃课去御花园的事情从头到尾说出来,天真无辜地问熙和帝:“难道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吗?一件东西写了谁的名字就是谁的。” 熙和帝幽幽叹气,可他不是东西啊! 哦不,他不是物件啊! “胡闹!”轻轻斥责一句,他叫全都躲去外面的太监进来给他洗脸。 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专门叮嘱大皇子:“弟弟只是开玩笑,此事不能与你母后说起。” 大皇子迟钝点头:“…… 哦好。” 小扶光丝滑地爬到熙和帝刚才躺着的摇椅上,晃晃悠悠好不快活,好似根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第439章 番外 扶光少时3 在熙和帝这里胡闹了一通,徐皇后那里有熙和帝吩咐大皇子瞒着,但小扶光身边的人却是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昭贵妃。 毫无疑问,某人又要被收拾了。 他似乎有预感,生拉活拽把熙和帝带去了明华宫,祈祷他父皇能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意料之外的,昭贵妃看起来很平静。 她好声好气地对熙和帝说:“陛下臣妾知道你喜欢这小子,但也不能如此纵容他啊!要是让旁人看见了,说他调皮捣蛋都是轻的,万一指责您溺爱孩子呢?” 小扶光自打回来就安安静静站在他父皇身边,低眉顺眼扮乖巧。 熙和帝手掌放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对昭贵妃说:“放心,朕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到处乱说。” 孩子不就是在他脸上写了几个字吗?洗一洗就好了嘛。再者说,扶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从来都不想太过约束于他。 天真童趣又不失机灵可爱,这孩子是哪儿哪儿的合他的心,让他不忍心斥责。 昭贵妃无奈叹气:“他最会顺着杆子往上爬,总之臣妾认为您最好还是不要太放纵他。” 帝王宠爱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等哪天看你不顺眼了,从前做过的大大小小事情都会被拿出来说事。 她怕她的儿子也会经历这些。 所以,在小扶光以为危机已经解除,美美睡了一觉醒来送走他父皇后,昭贵妃就开始了对他的教育。 纤长的手指往日不是用来绣花就是用来握笔,如今这漂亮的手却拧住某人的一只小耳朵。 “你昨天做了什么?给我如实招来!” “啊——疼疼疼,母妃我疼!” “你还知道疼?什么时候教过你如此无礼!” 说他无理都还是轻的,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若是被有心人传到某些人那里,他们母子在宫中的生活将会更加水深火热。 小扶光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委屈地红着眼眶说:“都说父皇是我们全部人的父皇,可我怎么觉得他只是大哥一个人的父皇?我要他好好当我的父皇!” 大皇子那边一有点风吹草动,熙和帝总是会第一时间赶去,为此不知多少次失信于小扶光。 他可记仇了,大事小事都记在心里,今天又被大皇子一通刺激,脑袋一热就拿起笔在熙和帝脸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母妃!我觉得我没有做错!” 他忍住泪水,有理有据的和昭贵妃争辩。 昭贵妃则异常沉默。 曾经的她何尝不是这么觉得的呢?她自己就算了,怀着美好的憧憬进宫却不得不面对现实,这只能算她自己当初选错了路。 可她的儿子也是熙和帝的儿子,为什么做不到一视同仁? 是她的原因吗? 小扶光独自嚷嚷许久,都没听见母妃开口说话,他渐渐闭上嘴,耷拉着眉眼妥协说:“好我错了。” 昭贵妃被他的态度气笑了:“你错哪儿了?” “母妃认为我错那我就错了。” 再争论下去只会让母妃更难受,比起这一点其他都显得没有意义了。 纵使小扶光很想吸引父皇的目光,可对他来说母妃才是最重要的人。 这句话很让昭贵妃心软,她松开手揉揉那只被揪得红彤彤的小耳朵,弯腰抱着他进了房间。 等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俩人,昭贵妃捧着他的小脸亲一亲:“母妃有你这样的好孩子真是有福气。” 不过该讲的道理要和他讲清楚,她这么爱惜她来之不易的孩子,当然希望他更平安顺利的在深宫中活下去。 “扶光,你听母妃给你说。” “您说!” “父皇确实也是你的父皇,不过大皇子却是皇后的儿子。” 小扶光听不懂其中的深意。 昭贵妃看着他叹气,“皇上和皇后夫妻情深,大皇子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从小受到的关注就更多一点。” 可小扶光问她:“他们都说父皇很宠爱母妃,对母妃很好,我们和他们难道不一样吗?” 反正他听后宫上下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昭贵妃怅然许久,她缓缓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何止别人说啊,她从前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 熙和帝南巡期间微服游玩遇上昭贵妃,他花了些心思哄她开心,让她以为他对她情根深种,所以在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后,她不顾家里反抗跟随他入了宫。 所以他会真的做到像他承诺的那样保护她、爱护她,所以她给他生孩子,对他百般理解宽容。 熙和帝后宫美女如云,她一进宫就是妃位,那时当真风头无两。 可渐渐的,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熙和帝的孩子也越来越多,她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多少特别之处。 奈何早已回不到从前,她眼睁睁认清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许多个数不清的痛苦夜晚熬过去,她现在只想好好护着儿子长大。 看着儿子澄澈天真的双眼,她哄他说:“父皇对娘亲也很好啊,而且父皇很喜欢你,对不对?” 小扶光不大认可,他绷着脸不说话。 昭贵妃捏一捏他的脸:“你知道父皇喜欢你就够了,咱们不和别人比,而且你私下和父皇怎么亲近都可以,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胡闹了。” 小扶光眨眨眼,出人意料地说:“就像上次一样吗?” 昭贵妃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是不是像上次一样,我逃课去御花园,母妃也因为我被皇后娘娘罚了。” 他知道的,徐皇后不喜欢他和母妃。 他还知道,大皇子每次借口生病叫父皇过去,其实是徐皇后的意思,是她不想让父皇来看他们娘俩。 “母妃,我这次在父皇脸上写字,要是被皇后知道,我们要挨罚对不对?” 他能想到这点,昭贵妃既欣慰又心疼。 她不该让她的扶光受委屈,可目前来说,避其锋芒才能更顺利地活下去。 纵使昭贵妃没说话,小扶光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说:“那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他不想母妃因为他在徐皇后面前头垂得更低。 父皇不帮着他们娘俩,他纵容他胡闹,可徐皇后每次找麻烦,总看不到他帮个忙。 所以,父皇的宠爱是假的。 第440章 番外 扶光少时4 从此之后,扶光懂事很多。 当着别人的面,他对熙和帝恭恭敬敬挑不出错处;可私下里还是和从前差不多,该顶嘴的时候顶嘴,该表达不满的时候表达不满。 他很懂得拿捏熙和帝。 昭贵妃不止一次夸他聪明,扶光每次都得意洋洋,却每次都不忘抱着她的胳膊说:“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只有母妃。” 他已经懂得,把熙和帝哄好,才能获得更多好处。 熙和帝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明白也不明白,总之不愿去纠结。 他只想快点长大好保护母妃。 可到了熙和三十年时,昭贵妃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差。 他已经九岁,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此时满眼担忧,守在昭贵妃床边惴惴不安。 太医们一次次过来,母妃喝下去许多许多药,可病情不见好转也不见加重。 他一直记挂着母妃,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学堂还是从前那样,不过这些年里他又多了两个弟弟。 扶光对谁都不太热络,他们也因为昭贵妃的原因,很少主动和扶光说话。 扶光不在乎,他按部就班地读书练武,闲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陪伴昭贵妃。 大皇子是太子,这几年扶光见了他大多都绕路走,可他不知为何总是针对扶光。 “三弟你瞧这是什么?” 扶光轻轻一瞥,就看出那块玉佩的来头——熙和帝贴身佩戴多年的玉佩。 他不觉得奇怪,大皇子得到的还少了吗?一块玉佩而已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大皇子只想刺激扶光,他晃悠着玉佩骄傲地说:“这是父皇送我的!他说只有我才配得上这块玉佩!” 扶光反应平淡:“哦。” 上次他收熙和帝礼物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话,说最喜欢他,想把最好的给他。 说着玩的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喂!难道你就不想要吗?” 大皇子不明白为什么扶光不生气,明明每次听说父皇赏赐扶光时他都会嫉妒得发脾气,为什么扶光不生气? 他想看到他生气。 “不过你想要父皇肯定也不会给你,因为我才是太子。” 经过徐皇后每日耳提面命,大皇子深知“太子”这个身份的重要性。 他母后说,这种荣耀是别人想要也得不到的,他是熙和帝的所有孩子中最重要的一个。 其实大皇子对这一点经常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在他看来父皇无论如何都更喜欢扶光,但他不会想着处处与扶光比较,想刺激扶光生气。 “父皇给我的才是最好的,你那些加起来也比不上我这块玉佩!”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扶光记挂母妃,没有吵架的兴致。 大皇子却被他的态度狠狠羞辱,他扬起玉佩使劲砸向扶光。 扶光黑着脸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下一瞬拳头就毫不犹豫地挥了上来。 “啊!快来人!” 大皇子被一群撂翻在地。 扶光很快在太监的阻拦下收手,他站在大皇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脸冷得吓人:“太子,这是你自找的,你认还是不认?” 在场那么多人,都看清是大皇子先出手,而且他砸的还是熙和帝赐给他的玉佩,无论如何他都没理在先。 大皇子一面后悔不该冲动,一面不甘心被扶光当众下脸。 他坐在地上捂着脸哎哟哎哟叫唤,摆明了想耍无赖。 扶光抬脚就要离开,大皇子叫住他:“你打了我还想去哪里?!” 二皇子上前去拉住扶光,暗示他:“三弟想做什么也把事情先扯清楚再去。” 不然回过头有人造谣生事那就麻烦了。 “我就是要去找父皇来主持公道,如果父皇也说我有错,那我认罚。” 听到这里,大皇子着急忙慌去寻那块玉佩,五皇子比扶光小两岁,人却傻乎乎的。 他捡起几块碎片,全塞到大皇子手中:“大哥你要把它拼起来吗?” 看起来难度不小哦。 大皇子嘴角抽搐,脸上被扶光揍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不一会儿熙和帝被请来,他当着扶光的面指着大皇子训斥:“你多大的年纪了,还像孩子一般和弟弟胡闹?!” 扶光扯扯嘴角,嘲讽的弧度和昭贵妃如出一辙:“大哥今年已经满十五了?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哪里让大哥不顺眼,才多次针对于我?父皇,儿子请求您帮我给大哥问问清楚。” 熙和帝气大皇子不争气,下令让他禁足一个月。 此时在这里就算了了,不想徐皇后看见大皇子脸上的伤时,又去找了熙和帝麻烦。 她说熙和帝偏心扶光,说扶光不敬兄长,要求扶光一起受罚。 昭贵妃拖着病体去凤仪宫找帝后说理。 她抹着眼泪坐在徐皇后下首,言语中尽是委曲:“臣妾也想知道扶光哪里惹了太子不快,让太子用玉佩砸他。扶光是比不得太子身份尊贵,但好歹也是皇子,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玩意儿,太子为何要如此侮辱他?” 徐皇后正要说话,又被昭贵妃堵回去:“皇后娘娘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朝着臣妾来就好,扶光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心疼他!” 她儿子今天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当母妃的万万没有让他一味忍让的道理! 昭贵妃说完又满眼泪花地望向熙和帝:“陛下您是亲自过去看过的,扶光哪里做的不好您也一并罚了他就是,但臣妾求您别让他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徐皇后怒气冲冲,昭贵妃是个狐狸精,她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上,太子纵然……” 正要给大皇子说情,看见熙和帝下去给昭贵妃递手绢,她一口气堵在心里,咽不下去又提不起来。 熙和帝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都舍不得。 不过大皇子今日太过荒唐! “太子年长扶光六岁,早已不是孩子,皇后一味纵容,将来如何成事?” 徐皇后没想到熙和帝这次不站在她这边。 她看着昭贵妃,恨得牙痒痒。 第440章 番外 扶光少时4 从此之后,扶光懂事很多。 当着别人的面,他对熙和帝恭恭敬敬挑不出错处;可私下里还是和从前差不多,该顶嘴的时候顶嘴,该表达不满的时候表达不满。 他很懂得拿捏熙和帝。 昭贵妃不止一次夸他聪明,扶光每次都得意洋洋,却每次都不忘抱着她的胳膊说:“世上我最喜欢的人只有母妃。” 他已经懂得,把熙和帝哄好,才能获得更多好处。 熙和帝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明白也不明白,总之不愿去纠结。 他只想快点长大好保护母妃。 可到了熙和三十年时,昭贵妃不知为何身体越来越差。 他已经九岁,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杨,此时满眼担忧,守在昭贵妃床边惴惴不安。 太医们一次次过来,母妃喝下去许多许多药,可病情不见好转也不见加重。 他一直记挂着母妃,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学堂还是从前那样,不过这些年里他又多了两个弟弟。 扶光对谁都不太热络,他们也因为昭贵妃的原因,很少主动和扶光说话。 扶光不在乎,他按部就班地读书练武,闲下来的时间全部用来陪伴昭贵妃。 大皇子是太子,这几年扶光见了他大多都绕路走,可他不知为何总是针对扶光。 “三弟你瞧这是什么?” 扶光轻轻一瞥,就看出那块玉佩的来头——熙和帝贴身佩戴多年的玉佩。 他不觉得奇怪,大皇子得到的还少了吗?一块玉佩而已有什么值得稀奇的? 大皇子只想刺激扶光,他晃悠着玉佩骄傲地说:“这是父皇送我的!他说只有我才配得上这块玉佩!” 扶光反应平淡:“哦。” 上次他收熙和帝礼物的时候也听过类似的话,说最喜欢他,想把最好的给他。 说着玩的而已,何必放在心上? “喂!难道你就不想要吗?” 大皇子不明白为什么扶光不生气,明明每次听说父皇赏赐扶光时他都会嫉妒得发脾气,为什么扶光不生气? 他想看到他生气。 “不过你想要父皇肯定也不会给你,因为我才是太子。” 经过徐皇后每日耳提面命,大皇子深知“太子”这个身份的重要性。 他母后说,这种荣耀是别人想要也得不到的,他是熙和帝的所有孩子中最重要的一个。 其实大皇子对这一点经常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在他看来父皇无论如何都更喜欢扶光,但他不会想着处处与扶光比较,想刺激扶光生气。 “父皇给我的才是最好的,你那些加起来也比不上我这块玉佩!”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扶光记挂母妃,没有吵架的兴致。 大皇子却被他的态度狠狠羞辱,他扬起玉佩使劲砸向扶光。 扶光黑着脸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下一瞬拳头就毫不犹豫地挥了上来。 “啊!快来人!” 大皇子被一群撂翻在地。 扶光很快在太监的阻拦下收手,他站在大皇子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张脸冷得吓人:“太子,这是你自找的,你认还是不认?” 在场那么多人,都看清是大皇子先出手,而且他砸的还是熙和帝赐给他的玉佩,无论如何他都没理在先。 大皇子一面后悔不该冲动,一面不甘心被扶光当众下脸。 他坐在地上捂着脸哎哟哎哟叫唤,摆明了想耍无赖。 扶光抬脚就要离开,大皇子叫住他:“你打了我还想去哪里?!” 二皇子上前去拉住扶光,暗示他:“三弟想做什么也把事情先扯清楚再去。” 不然回过头有人造谣生事那就麻烦了。 “我就是要去找父皇来主持公道,如果父皇也说我有错,那我认罚。” 听到这里,大皇子着急忙慌去寻那块玉佩,五皇子比扶光小两岁,人却傻乎乎的。 他捡起几块碎片,全塞到大皇子手中:“大哥你要把它拼起来吗?” 看起来难度不小哦。 大皇子嘴角抽搐,脸上被扶光揍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不一会儿熙和帝被请来,他当着扶光的面指着大皇子训斥:“你多大的年纪了,还像孩子一般和弟弟胡闹?!” 扶光扯扯嘴角,嘲讽的弧度和昭贵妃如出一辙:“大哥今年已经满十五了?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哪里让大哥不顺眼,才多次针对于我?父皇,儿子请求您帮我给大哥问问清楚。” 熙和帝气大皇子不争气,下令让他禁足一个月。 此时在这里就算了了,不想徐皇后看见大皇子脸上的伤时,又去找了熙和帝麻烦。 她说熙和帝偏心扶光,说扶光不敬兄长,要求扶光一起受罚。 昭贵妃拖着病体去凤仪宫找帝后说理。 她抹着眼泪坐在徐皇后下首,言语中尽是委曲:“臣妾也想知道扶光哪里惹了太子不快,让太子用玉佩砸他。扶光是比不得太子身份尊贵,但好歹也是皇子,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玩意儿,太子为何要如此侮辱他?” 徐皇后正要说话,又被昭贵妃堵回去:“皇后娘娘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朝着臣妾来就好,扶光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臣妾心疼他!” 她儿子今天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当母妃的万万没有让他一味忍让的道理! 昭贵妃说完又满眼泪花地望向熙和帝:“陛下您是亲自过去看过的,扶光哪里做的不好您也一并罚了他就是,但臣妾求您别让他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徐皇后怒气冲冲,昭贵妃是个狐狸精,她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上,太子纵然……” 正要给大皇子说情,看见熙和帝下去给昭贵妃递手绢,她一口气堵在心里,咽不下去又提不起来。 熙和帝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个都舍不得。 不过大皇子今日太过荒唐! “太子年长扶光六岁,早已不是孩子,皇后一味纵容,将来如何成事?” 徐皇后没想到熙和帝这次不站在她这边。 她看着昭贵妃,恨得牙痒痒。 第441章 番外 扶光少时5 明华宫和凤仪宫从来都是站在对立面。 徐皇后和昭贵妃不和,大皇子也与扶光不合,现在更是了。 恩恩怨怨说起来复杂却也简单。 昭贵妃母子太得熙和帝宠爱,徐皇后从一开始看不惯昭贵妃,到后来连带恨上扶光。 这母子俩在她看来都是狐狸精。 自从昭贵妃入宫,熙和帝每月去明华宫的次数最多。 要不是她还生了个大皇子,恐怕熙和帝连凤仪宫的门朝哪边开的都全然忘记了。 帝后再次陷入争吵。 徐皇后:“皇上当初说过只会把昭贵妃当成寻常的妃嫔对待,可臣妾认为您心中早已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对那个女人宠爱有加,让她给他生了儿子,让她当贵妃,这是一个皇上对寻常妃子该有的态度吗?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想顺顺利利把那个女人接进宫。 越想徐皇后越生气。 “皇上,从始至终都只有臣妾一人陪伴在您左右,那些难熬的日子成为过去,可您不能忘记臣妾对您的情意!” 她的父亲在熙和帝登基这件事上做出了最大的贡献,徐皇后不允许熙和帝忘记他们徐家的恩情。要不是她还有她的父亲,熙和帝这把龙椅能坐得如此稳当吗? 然熙和帝却被激起怒意:“贵妃给朕生了儿子,他们一个是朕的女人一个是朕的孩子,朕不该关心他们吗?” 他有时候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还是只是一件寻常的物件,不然的话为何徐皇后三番五次妄图控制他,摆弄他。 是,他承认徐皇后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妻子,他感激她曾经对他的帮助,可他也是人也会累。 昭贵妃母子是无辜的,她为何要一直揪着不放? “此事是大皇子不讲理,皇后若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教导教导大皇子,他身为兄长,年纪那么大了,做出那么不懂事的举动,若是被前朝那些个老家伙知道,他们会不会质疑朕当初选择的太子其实不堪大用?!”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徐皇后当头一击,她慢慢清醒过来。 当她站在更理智的态度看待这件事情,就会发现大皇子确实如熙和帝所说,没有气度也没有脑子。 徐皇后沉默片刻,她说:“这还不是因为皇上平时抽不抽空来教导太子吗?” 反正错不可能在她。 熙和帝无奈:“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徐皇后没有说话,很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她还是认为熙和帝太过偏心明华宫那对母子,反而对他们的孩子关注太少。而且这之中还有一件让徐皇后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当初昭贵妃生下三皇子,那时大皇子已经六岁,她不止一次提过立太子的事,原本熙和帝答应得好好的,却在三皇子出生后模糊了态度,一直拖着。 徐皇后知道,比起大皇子,熙和帝其实更喜欢三皇子。 她怕她儿子到手的太子之位飞走,于是赶紧让徐家在朝堂上联合大臣们给熙和帝施压,这才让大皇子在他七岁的时候成为了太子。 熙和帝不知她心中的想法,他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错。立大皇子为太子是顺应徐氏一族的心意,但更喜欢哪个孩子,是他自己说了算。 如果身为一个皇帝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将会变得多么可笑。 他看着徐皇后:“大皇子为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皇后难道不反思反思吗?” 夫妻之间相互指责,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这次争吵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 昭贵妃回到宫里,扶光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意外的,昭贵妃没有责罚他,而是把他叫到跟前。 “母妃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怎么样,他到底砸到你哪里没有?快过来给母妃看看。” 皇后的儿子是宝,她的儿子又不是草,哪有呆呆站着让人欺负的道理? 她第一个不答应! 扶光一愣,心里划过一阵暖流,他倒了杯温水放到昭贵妃手边:“母妃我很好,没有受伤,您放心。” 昭贵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变得懂事许多,今天要不是大皇子犯贱在先,他也不会如此冲动。 “母妃你怎么样?皇后娘娘为难您没有?父皇帮您说话了吗?” “不用谁给我说话,今天这事又不是咱们做错了,为什么说得我们要祈求谁的原谅似的?” 说完她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扶光神情焦急:“太医院那帮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二个隔三差五就来给您诊脉,为何却见不到一点成效?” 个个都说是小病,可都病了多久了? 一群庸医! 他把昭贵妃扶到榻上,丫鬟端进来刚熬好的汤药。 扶光亲自喂昭贵妃喝药,“母妃您感觉怎么样?不如儿子去宫外再给您找个中用的大夫!” 昭贵妃制止了他:“小病而已犯不到如此兴师动众。” 扶光听了她的话,可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的吊着。 等啊等,他以为会等来徐皇后的责罚,却不料先等来的是熙和帝的宣召。 熙和帝对扶光感到愧疚,他说:“复合已经给你大哥禁足了,今天的事是他不对,扶光你受委屈了,想要什么尽管说父皇都满足你。” 他总是这样,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弥补。 扶光没有傻乎乎的拒绝,他对熙和帝说:“儿子也想要玉佩。” 喜欢的不在乎他的胡闹,笑呵呵地说:“可以!尽管去父皇的库房里挑,看中多少就拿多少,全都给你也行!” 扶光当真不客气地去挑了。 重不重要不在乎,有没有特殊意义也不在乎,料子好、样式好的全部收入囊中。 熙和帝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先前与徐皇后争吵的怒气渐渐消散。 他想留下扶光陪他说几句话,扶光拿了玉佩就想走。 “母妃身子不适,儿子要去陪着,先行告退。” 他就这么潇洒地走了,留下熙和帝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扶光和贵妃确实受了不少委屈,是他对不起他们。 不过很多事情他也无可奈何。 第441章 番外 扶光少时5 明华宫和凤仪宫从来都是站在对立面。 徐皇后和昭贵妃不和,大皇子也与扶光不合,现在更是了。 恩恩怨怨说起来复杂却也简单。 昭贵妃母子太得熙和帝宠爱,徐皇后从一开始看不惯昭贵妃,到后来连带恨上扶光。 这母子俩在她看来都是狐狸精。 自从昭贵妃入宫,熙和帝每月去明华宫的次数最多。 要不是她还生了个大皇子,恐怕熙和帝连凤仪宫的门朝哪边开的都全然忘记了。 帝后再次陷入争吵。 徐皇后:“皇上当初说过只会把昭贵妃当成寻常的妃嫔对待,可臣妾认为您心中早已不是这么想的了!” 他对那个女人宠爱有加,让她给他生了儿子,让她当贵妃,这是一个皇上对寻常妃子该有的态度吗? 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是骗她的,这么说只是因为他想顺顺利利把那个女人接进宫。 越想徐皇后越生气。 “皇上,从始至终都只有臣妾一人陪伴在您左右,那些难熬的日子成为过去,可您不能忘记臣妾对您的情意!” 她的父亲在熙和帝登基这件事上做出了最大的贡献,徐皇后不允许熙和帝忘记他们徐家的恩情。要不是她还有她的父亲,熙和帝这把龙椅能坐得如此稳当吗? 然熙和帝却被激起怒意:“贵妃给朕生了儿子,他们一个是朕的女人一个是朕的孩子,朕不该关心他们吗?” 他有时候搞不懂自己到底是天下最尊贵的人,还是只是一件寻常的物件,不然的话为何徐皇后三番五次妄图控制他,摆弄他。 是,他承认徐皇后是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妻子,他感激她曾经对他的帮助,可他也是人也会累。 昭贵妃母子是无辜的,她为何要一直揪着不放? “此事是大皇子不讲理,皇后若是有这个时间不如好好教导教导大皇子,他身为兄长,年纪那么大了,做出那么不懂事的举动,若是被前朝那些个老家伙知道,他们会不会质疑朕当初选择的太子其实不堪大用?!”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徐皇后当头一击,她慢慢清醒过来。 当她站在更理智的态度看待这件事情,就会发现大皇子确实如熙和帝所说,没有气度也没有脑子。 徐皇后沉默片刻,她说:“这还不是因为皇上平时抽不抽空来教导太子吗?” 反正错不可能在她。 熙和帝无奈:“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徐皇后没有说话,很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她还是认为熙和帝太过偏心明华宫那对母子,反而对他们的孩子关注太少。而且这之中还有一件让徐皇后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当初昭贵妃生下三皇子,那时大皇子已经六岁,她不止一次提过立太子的事,原本熙和帝答应得好好的,却在三皇子出生后模糊了态度,一直拖着。 徐皇后知道,比起大皇子,熙和帝其实更喜欢三皇子。 她怕她儿子到手的太子之位飞走,于是赶紧让徐家在朝堂上联合大臣们给熙和帝施压,这才让大皇子在他七岁的时候成为了太子。 熙和帝不知她心中的想法,他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做错。立大皇子为太子是顺应徐氏一族的心意,但更喜欢哪个孩子,是他自己说了算。 如果身为一个皇帝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将会变得多么可笑。 他看着徐皇后:“大皇子为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皇后难道不反思反思吗?” 夫妻之间相互指责,两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这次争吵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 昭贵妃回到宫里,扶光已经做好了挨罚的准备 意外的,昭贵妃没有责罚他,而是把他叫到跟前。 “母妃知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怎么样,他到底砸到你哪里没有?快过来给母妃看看。” 皇后的儿子是宝,她的儿子又不是草,哪有呆呆站着让人欺负的道理? 她第一个不答应! 扶光一愣,心里划过一阵暖流,他倒了杯温水放到昭贵妃手边:“母妃我很好,没有受伤,您放心。” 昭贵妃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变得懂事许多,今天要不是大皇子犯贱在先,他也不会如此冲动。 “母妃你怎么样?皇后娘娘为难您没有?父皇帮您说话了吗?” “不用谁给我说话,今天这事又不是咱们做错了,为什么说得我们要祈求谁的原谅似的?” 说完她捂着胸口咳嗽两声。 扶光神情焦急:“太医院那帮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二个隔三差五就来给您诊脉,为何却见不到一点成效?” 个个都说是小病,可都病了多久了? 一群庸医! 他把昭贵妃扶到榻上,丫鬟端进来刚熬好的汤药。 扶光亲自喂昭贵妃喝药,“母妃您感觉怎么样?不如儿子去宫外再给您找个中用的大夫!” 昭贵妃制止了他:“小病而已犯不到如此兴师动众。” 扶光听了她的话,可一颗心仍旧七上八下的吊着。 等啊等,他以为会等来徐皇后的责罚,却不料先等来的是熙和帝的宣召。 熙和帝对扶光感到愧疚,他说:“复合已经给你大哥禁足了,今天的事是他不对,扶光你受委屈了,想要什么尽管说父皇都满足你。” 他总是这样,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弥补。 扶光没有傻乎乎的拒绝,他对熙和帝说:“儿子也想要玉佩。” 喜欢的不在乎他的胡闹,笑呵呵地说:“可以!尽管去父皇的库房里挑,看中多少就拿多少,全都给你也行!” 扶光当真不客气地去挑了。 重不重要不在乎,有没有特殊意义也不在乎,料子好、样式好的全部收入囊中。 熙和帝一颗心落到了实处,先前与徐皇后争吵的怒气渐渐消散。 他想留下扶光陪他说几句话,扶光拿了玉佩就想走。 “母妃身子不适,儿子要去陪着,先行告退。” 他就这么潇洒地走了,留下熙和帝心里不是滋味。 他的扶光和贵妃确实受了不少委屈,是他对不起他们。 不过很多事情他也无可奈何。 第442章 番外 扶光少时6 昭贵妃与徐皇后的矛盾再次升级。 两人经常因为宫中的事情你来我往的交手,后宫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扶光沉下心来用功读书练武,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就算大皇子当了太子又如何,他哪里都比大皇子强! 大皇子感受到来自扶光的压力,他也咬着牙用功,不过成效甚微。 在绝对实力面前,无能狂怒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在一次次比较中,大皇子的平庸渐渐成为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熙和帝看不见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他认为这是兄弟间积极的较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有人确实比不过,那就证明他真的略逊一筹,大皇子在读书习武上就是比不过扶光。 他当着许多的人的面夸奖过扶光,不觉得这一举动为年纪还小的扶光会招来多大隐患。 只有昭贵妃从始至终真真切切地为扶光着想。 不过昭贵妃从来都不想让他刻意收敛锋芒,她的儿子又不像大皇子那个蠢货,为什么一定要低人一等呢? 要是输给实力相当的对手那还好,说给大皇子这样的人、输给徐皇后这样的人,不但不能证明他们母子的实力,反而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更蠢的蠢货。 “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心里少一点顾忌,母妃会为你去争取。” 从这时开始,昭贵妃就已经不甘心让她的儿子屈居别人的儿子之下了。 扶光感动于母妃的保护和信任,他越发用功,成为了熙和帝心中最骄傲的皇子。 不过上天似乎没有一味地偏帮他。 很快,昭贵妃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变得多愁善感,经常情不自禁地流泪,等问起她的时候她却说不出来为什么流泪。 一次昏迷后,扶光日夜难安,他守在昭贵妃床前等她醒来。 熙和帝、徐皇后等人前来看望。 “妹妹这是怎么了?皇上您赶紧让太医来瞧瞧啊!” “朕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来过了,不过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连太医都看不出来?妹妹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这可怎么办啊!” 熙和帝看着双目紧闭、面容憔悴的昭贵妃,小声咕哝说:“该不会是被皇后你气坏了身子?” 毕竟这俩人天天打擂台,风声早已传进他耳朵里了。 而且昭贵妃一向柔弱,不像皇后那么精力旺盛,和各个妃嫔吵完还有精神和他这个皇帝吵。 徐皇后佯装生气:“皇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扶光听着他俩说话觉得烦躁,他想让他们出去,这时昭贵妃却醒过来了。 “母妃!”他激动地握住昭贵妃的手。 昭贵妃慢慢睁开双眼,勉强笑了笑对他说:“母妃没事,你别担心。” 熙和帝看她醒来,舒了口气,对徐皇后说:“或许真的没什么大问题,朕再让太医来瞧瞧,多喝几副药就能好了。” 徐皇后勾起唇角,瞥一眼脸色苍白的昭贵妃,“那就再好不过了,皇后皇上您安排就是。” 此时昭贵妃才看见他俩。 “陛下,皇后娘娘……” 熙和帝坐到床沿:“你好好养病,每日按时喝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昭贵妃点点头:“臣妾知晓,多谢陛下关心。” 徐皇后站在熙和帝身后,笑容端庄:“妹妹忽然病倒着实让本宫好生担忧,现在你总算醒过来了,本宫也算放弃了。” 昭贵妃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病人需要静养,徐皇后和熙和帝待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然而这次生病让昭贵妃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趁着身体勉强可以支撑的时候,她用尽各种办法教扶光如何更加小心地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去。 给他调教可靠忠心的人,教他辨别容易隐藏在周边的毒药,让他学会如何更好地收放自己的脾气…… 扶光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学,因为他每天能和母妃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或者换句话来说,是母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昭贵妃也一样。 两年过去,到了熙和三十二年的一天。 这天昭贵妃面容红润,气色很好。 她一早就派人去叫扶光过来陪她用早膳。 母子俩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坐在一起过了,因为昭贵妃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卧病在床。 扶光强忍心中的悲伤和难过,他今天准备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母妃身边。 昭贵妃也是这么想的,旁的人她谁都不见,只想要自己儿子陪着。 一整个早上,她笑眯眯地谈起扶光聪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大大小小她全记在心里。 到了下午,她已经没有力气独自坐着了。 扶光抱着她,她流下两行清泪:“孩子,今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母妃……” “你听我说,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我儿子那么厉害,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我在天上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扶光说不好。 昭贵妃笑了起来,她抬起手碰了碰儿子的脸:“真好,我的孩子长得像我,性格脾气也像我,母妃不希望你成为你父皇那样的人。” 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她讨厌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她哭了:“我后悔了,当初要不是我非要进宫,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死亡并不可怕,她怕的是她的儿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宫里生活会不会被人欺负。 “扶光,母妃后悔进宫但是不后悔生下你,你要好好生活,保护好自己。” 她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淡,扶光哭得脸颊湿润,他一声声的喊着:“母妃……母妃……” 昭贵妃在他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熙和帝此时才匆匆赶来。 他惊愕不已,心痛不已:“贵妃……” “出去,母妃不想见到任何人。” 扶光冷冷开口,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父皇也不是天下的君主,只是一个讨人厌的陌生人。 昭贵妃去世,扶光年仅十一岁。 他知晓母妃的死另有隐情,三番五次恳求熙和帝查明真相,熙和帝每次都满口答应,可却屡次让他失望。 他意识到这件事必须自己来才行。 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需要锻炼。 于是他向熙和帝请求进入军营去到遥远的西北。 熙和帝第一次拒绝了他。 “你才十一岁,贵妃又……总之朕不可能让你现在就去西北。” 扶光等啊等,等到他十四岁,这一次不管熙和帝答不答应,他都要离开这座牢笼飞往荒凉但却充满力量的沙漠。 他将在那里汲取能量、迅速成长,他一定会在羽翼丰满后为母妃讨回公道。 第442章 番外 扶光少时6 昭贵妃与徐皇后的矛盾再次升级。 两人经常因为宫中的事情你来我往的交手,后宫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热闹看得起劲。 扶光沉下心来用功读书练武,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就算大皇子当了太子又如何,他哪里都比大皇子强! 大皇子感受到来自扶光的压力,他也咬着牙用功,不过成效甚微。 在绝对实力面前,无能狂怒是没有意义的,因此在一次次比较中,大皇子的平庸渐渐成为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熙和帝看不见平静湖面下的波涛汹涌,他认为这是兄弟间积极的较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有人确实比不过,那就证明他真的略逊一筹,大皇子在读书习武上就是比不过扶光。 他当着许多的人的面夸奖过扶光,不觉得这一举动为年纪还小的扶光会招来多大隐患。 只有昭贵妃从始至终真真切切地为扶光着想。 不过昭贵妃从来都不想让他刻意收敛锋芒,她的儿子又不像大皇子那个蠢货,为什么一定要低人一等呢? 要是输给实力相当的对手那还好,说给大皇子这样的人、输给徐皇后这样的人,不但不能证明他们母子的实力,反而会让人觉得他们是更蠢的蠢货。 “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心里少一点顾忌,母妃会为你去争取。” 从这时开始,昭贵妃就已经不甘心让她的儿子屈居别人的儿子之下了。 扶光感动于母妃的保护和信任,他越发用功,成为了熙和帝心中最骄傲的皇子。 不过上天似乎没有一味地偏帮他。 很快,昭贵妃的状态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她变得多愁善感,经常情不自禁地流泪,等问起她的时候她却说不出来为什么流泪。 一次昏迷后,扶光日夜难安,他守在昭贵妃床前等她醒来。 熙和帝、徐皇后等人前来看望。 “妹妹这是怎么了?皇上您赶紧让太医来瞧瞧啊!” “朕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来过了,不过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连太医都看不出来?妹妹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这可怎么办啊!” 熙和帝看着双目紧闭、面容憔悴的昭贵妃,小声咕哝说:“该不会是被皇后你气坏了身子?” 毕竟这俩人天天打擂台,风声早已传进他耳朵里了。 而且昭贵妃一向柔弱,不像皇后那么精力旺盛,和各个妃嫔吵完还有精神和他这个皇帝吵。 徐皇后佯装生气:“皇上!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扶光听着他俩说话觉得烦躁,他想让他们出去,这时昭贵妃却醒过来了。 “母妃!”他激动地握住昭贵妃的手。 昭贵妃慢慢睁开双眼,勉强笑了笑对他说:“母妃没事,你别担心。” 熙和帝看她醒来,舒了口气,对徐皇后说:“或许真的没什么大问题,朕再让太医来瞧瞧,多喝几副药就能好了。” 徐皇后勾起唇角,瞥一眼脸色苍白的昭贵妃,“那就再好不过了,皇后皇上您安排就是。” 此时昭贵妃才看见他俩。 “陛下,皇后娘娘……” 熙和帝坐到床沿:“你好好养病,每日按时喝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昭贵妃点点头:“臣妾知晓,多谢陛下关心。” 徐皇后站在熙和帝身后,笑容端庄:“妹妹忽然病倒着实让本宫好生担忧,现在你总算醒过来了,本宫也算放弃了。” 昭贵妃淡淡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病人需要静养,徐皇后和熙和帝待了一会儿后就离开了。 然而这次生病让昭贵妃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趁着身体勉强可以支撑的时候,她用尽各种办法教扶光如何更加小心地在这深宫之中存活下去。 给他调教可靠忠心的人,教他辨别容易隐藏在周边的毒药,让他学会如何更好地收放自己的脾气…… 扶光很认真很认真地在学,因为他每天能和母妃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或者换句话来说,是母妃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昭贵妃也一样。 两年过去,到了熙和三十二年的一天。 这天昭贵妃面容红润,气色很好。 她一早就派人去叫扶光过来陪她用早膳。 母子俩已经很久没有在早上坐在一起过了,因为昭贵妃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卧病在床。 扶光强忍心中的悲伤和难过,他今天准备哪里都不去就待在母妃身边。 昭贵妃也是这么想的,旁的人她谁都不见,只想要自己儿子陪着。 一整个早上,她笑眯眯地谈起扶光聪出生到现在发生的每一件事,大大小小她全记在心里。 到了下午,她已经没有力气独自坐着了。 扶光抱着她,她流下两行清泪:“孩子,今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了。” “母妃……” “你听我说,不要害怕。没什么好怕的,我儿子那么厉害,你一定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我在天上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扶光说不好。 昭贵妃笑了起来,她抬起手碰了碰儿子的脸:“真好,我的孩子长得像我,性格脾气也像我,母妃不希望你成为你父皇那样的人。” 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她讨厌这样的人。 说着说着她哭了:“我后悔了,当初要不是我非要进宫,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死亡并不可怕,她怕的是她的儿子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宫里生活会不会被人欺负。 “扶光,母妃后悔进宫但是不后悔生下你,你要好好生活,保护好自己。” 她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淡,扶光哭得脸颊湿润,他一声声的喊着:“母妃……母妃……” 昭贵妃在他怀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熙和帝此时才匆匆赶来。 他惊愕不已,心痛不已:“贵妃……” “出去,母妃不想见到任何人。” 扶光冷冷开口,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父皇也不是天下的君主,只是一个讨人厌的陌生人。 昭贵妃去世,扶光年仅十一岁。 他知晓母妃的死另有隐情,三番五次恳求熙和帝查明真相,熙和帝每次都满口答应,可却屡次让他失望。 他意识到这件事必须自己来才行。 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他需要锻炼。 于是他向熙和帝请求进入军营去到遥远的西北。 熙和帝第一次拒绝了他。 “你才十一岁,贵妃又……总之朕不可能让你现在就去西北。” 扶光等啊等,等到他十四岁,这一次不管熙和帝答不答应,他都要离开这座牢笼飞往荒凉但却充满力量的沙漠。 他将在那里汲取能量、迅速成长,他一定会在羽翼丰满后为母妃讨回公道。 第443章 番外 燕长风X林淑娴 林淑贤是林大人和林夫人的老来女,也是独女。 她出生后受尽父母宠爱,身边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对待。 熙和二十四年,一场宫宴,她和燕长风第一次遇见。 林夫人带她进宫参加宴会,在现场遇见了好多年纪相当的小姑娘,大家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央求各自娘亲让她们出去玩。 林淑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平日里孤单,遇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总会想要去参与。 玩着玩着,到了即将入席的时辰,她躲在假山后等人来找她,不想等了好久还是不见人找来。 等她出去一看,小伙伴们大多走了个干净。 她左右张望没看见身边伺候的丫鬟,只看见一个小男孩儿。 她看他孤零零一个人,率先散发善意,“你也被落下了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去找人?”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问他:“你想去哪里?找谁?” “找我娘亲呀。” 今日公里有宴会,小男孩又问她:“你父亲是谁?” 她说:“是礼部侍郎林大人。” 小男孩儿看了看她:“你跟上我,我带你去找。” 等他把林淑娴顺顺利利带到林大人和林夫人面前,林淑贤才知道他就是二皇子。 林淑贤对他印象很好,回到家还和爹娘唠叨他是个好人。 林大人说:“不只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很勤劳很用功的好孩子。” 林家书香世家,读书好的孩子总会让林大人无意间多注意几分。此时大皇子九岁、二皇子六岁、三皇子三岁,虽然有年龄差距,但在读书的天分上,二皇子领先其余两人一头。 他趁机教导女儿:“你也要和二皇子学习,好好读书呀。” 小小的林淑娴脑袋点得飞快,口齿清晰:“会的!” 第二次见面是两年后。 林淑贤现在已经八岁,她是令林大人和林夫人骄傲的小才女,不过一向勤奋的才女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完成了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她带着丫鬟溜出了府。 本想在集市上随便逛逛找点乐子,却迎面碰上一个有些面熟的人。 她看见二皇子站在一个比他矮一些的小男孩身后苦口婆心的劝说:“三弟我们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去了?若还不回去父皇会担心的,妃娘娘也会生气到时候……” 三弟?那前面点的就是三皇子了? 只听三皇子不耐烦地说:“二哥,出都出来了,左右回去都要挨罚,何不现在让我玩个痛快呢?就别唠叨了,咱们再去前面瞧瞧,我看那儿好像有个新鲜的玩意儿!” 二皇子只好无奈的举着两根啃了两口的糖葫芦跟着他往前挤。 快要过年了,集市上很热闹,人头攒动。 林淑娴光顾着看了,没个防备,头发被什么东西粘住,扯得她头皮一痛。 一瞧,不正是二皇子手中的糖葫芦干的好事吗? “啊?这这这……” 很显然二皇子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拉住前面的三皇子,示意他别再往前走,先把手头上这件尴尬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路上全是人,二皇子一边赔罪一边扶着林淑贤钻到了路边,好不容易找了一小块空处,他小心翼翼把糖葫芦从人家姑娘的头发上解开,满脸歉疚:“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林淑贤站在原地任他动作,她大方道:“没关系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解开之后,二皇子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他让三皇子和林淑娴站在原处等他,他自己则挤进人群中,买了盏兔子灯送给她。 “这是赔礼,还望姑娘收下。” 林淑娴收下了。 再后来林大人成为二皇子的夫子,林淑娴和燕长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互相表明心意,到该成婚的年纪,熙和帝赐婚下来,二人顺顺利利成为夫妻。 回想起从前,就连林淑贤自己也不得不感叹:“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走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就算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时的激动和欣喜仍旧历历在目。” 他们在熙和三十八年成婚,婚后感情很好,甚至连架也不怎么吵。 林淑娴坚信那个时候的燕长风很爱她,因为在她婚后多年生不出孩子时,他没有对她怀有任何埋怨,他安慰她、理解她,心疼她,他站在她这边,一次次主动抗住陈妃的压力。 那时,他们都很想手牵手和对方过完一辈子。 但是之前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在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之前,她想象不到平静的表象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汹涌的波涛。 她和燕长风就像那平静无波的湖面,而陈妃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入湖中,将往日的平静击碎。 陈妃隐藏多年的野心逐渐暴露,她不仅自己要去争取,还要逼着燕长风和她一起。 而这其中,逼迫燕长风纳妾生子,就是她的第一步。 林淑娴明白陈妃在燕长风心中的地位,陈妃家世不显、容貌在后宫之中只算中等之姿,她不得熙和帝喜爱。 母子俩相互依偎取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林淑娴爱屋及乌,她从嫁给燕长风后,对陈妃就一直很孝顺贴心。 因此在陈妃埋怨她不能为燕长风诞下一儿半女时,她并没有责怪她,更多是自责和内疚。 可她没想到陈妃会有用性命威胁燕长风纳妾的一天。 当听到燕长风答应陈妃纳妾时,她的一颗心像被撕碎了一般。 可她偏偏不能大闹,因为这么多年没有生出一个孩子的是她,因为在任何问题面前燕长风都要选择陈妃。 他们母子俩多可怜啊,一个忧心儿子子嗣,一个娶妻回家却没有孩子。 都是她的错,是她一个人的错。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淑娴十分消沉。 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纵使燕长风没有碰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夫妻之间无可奈何地渐行渐远。 她重视这段感情,曾经非常积极地想过办法打破僵持的局面,她舍不得燕长风。 经过努力,看到了一点效果,林淑娴那个时候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再一次高估了自己。 陈妃死了,燕长风算计她,总算把皇位还了回去。 林淑娴天真地以为没了陈妃她和燕长风的感情会更加顺利。 她陪伴在他身边,亲眼看见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 她惶恐不安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在陈妃的死这件事里,她从来没有掺和,燕长风就算要迁怒也迁怒不到她身上。 可她偏偏无形中成为了罪人。 她看着燕长风日渐消沉,可他已经很明显地把她拒绝在外。 林淑娴后来才想到,他们不是这时候才离心的,或许早在燕长风答应陈妃纳妾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的她急于修补俩人感情的破洞,没发现真正努力的,可能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是她一厢情愿了。 她从王府搬了出来,征合元年俩人和离。 和离后,当然也有过一蹶不振的日子,但好在身边有朋友开解,她又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幸运从那块沼泽中渐渐抽身。 七年过去,她身边重新有了伴侣。 他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也并非出身高门大户,只是国子监一个教音律的夫子,在她们女子学院忙不过来时,他也会被叫来给学生们上课。 比起燕长风他当然不够耀眼,不过现在在林淑娴心中,他也根本不需要被拿去和燕长风相比。 因为,那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燕长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林淑娴分开的一天。 但这一天确确实实到来了,而且还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看着变得空旷的屋子,他满心怅然,脑海中一会儿是她巧笑嫣然的画面,一会儿是她悲伤哭泣的背影。 此时的他感觉唯有身躯还活着,而灵魂早已抽离。 时间的流逝和黑白交替他已经感觉不到了,每天浑浑噩噩。 与其说他对母妃的死耿耿于怀,不如说是他不知该如何拯救懦弱的自己。 看着她在他身边变得越来越痛苦煎熬,燕长风很难堪,他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一面清楚地知道陈妃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一面却情不自亲想起年幼时的种种。 他怕林淑娴会认为他是个品行低劣的坏人,因为他做不到真正冷静地接受陈妃的死。 其实追根究底,他也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其中重要的一环。 要是他在得知陈妃目的的第一时间选择制止,做出有效的制止行为,会不会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所以说,他的卑劣从一开始就显现人前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燕长风更加痛苦不堪。 他日夜难安,很想用死亡结束这一切。 但最后的最后,在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又被燕扶光拉了一把。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总之他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了。 之后便到了东南沿海。 从前他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到了战场上,看见淋漓的血肉,残酷的战争,他逼着自己面对。 烈日把他灼烧得更加粗糙,海风一阵阵抚过他时常隆起的眉心,偶尔蹲下洗手的时候会看见自己的脸,他总是会一阵恍惚。 他想从现在这个燕长风的脸上渐渐忘记从前那个燕长风的丑陋面目。 不仅想忘记从前的自己,还想忘了她。 不过林淑娴就像这海面上照常升起落下的太阳,偶然一瞥,又会心悸。 林淑娴离开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后悔,往昔就像一场梦,一场难得的美梦。 他躲在海边许多年,梦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耳边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征合七年,刚好燕扶光写信让他回京过年,他有点记不清她的模样,选择答应赴约。 磨蹭了许久,腊月底他才出发,越往北越冷。 京城的雪一如既往的厚实,除夕当天他抵达京城。 离她很近了,说不定某个街角拐弯处就会遇见她。 他一路屏息凝神,眼睛从每个过路人脸上扫过。 或许缘分真的散尽了,一直到宫门前,他都没有遇见她。 这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可之后得知她也会参加除夕宴时,他还是没忍住失态了。 茶水洒到虎口处,打湿了手。 私下只有他们兄弟俩的时候,燕扶光瞥他一眼,提前告诉他:“我听说她身边好像有人了,你待会儿……” “我不会打扰她。” 只是刚被烫到的手倏地变凉,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燕扶光的奚落他听得断断续续,什么“已经和离了”“人家的自由”“体面点”…… 他在心里想,是的他们已经和离了,她又那么好,值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只是回京过个年,过完年还是照常出去,他如今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对的,不能去打扰她。 除夕宴很热闹,他也假装很开心,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的酒。 余光里,她笑容明媚,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无忧无虑、自在开心。 没有他的日子她确实过得很好。 宴会闹到很晚才结束,他起身的时候晃了晃,燕扶光要留他宿在宫里。 他摆手拒绝:“我回王府看看。” “急什么?难不成你明天就走了,什么时候看不行?” 看到她过得很好, 他不想留在这里影响她的心情,“嗯,我明天就走。” 燕扶光差点揍他,“疯了!” 燕长风没管他的呵斥,极力稳住步伐,一晃一晃地走出了皇宫。 宫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他不受控制地望过去。 酒喝多了点,他看见一个人很像她,站在马车前,被马车上跳下来的男子用大氅裹住。 是她吗?他眯着眼睛,视线终于清晰。 是她。 霎时间,他耳清目明。 他看见她扬起的侧脸,唇边带着浅笑。 他听见那人对她说:“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就连驶过的痕迹也很快被大雪掩埋。 他笑了一声,嘴里喃喃:“夫人……” 她是别人的夫人,不是他的妻子了。 第443章 番外 燕长风X林淑娴 林淑贤是林大人和林夫人的老来女,也是独女。 她出生后受尽父母宠爱,身边所有人都把她捧在手心里对待。 熙和二十四年,一场宫宴,她和燕长风第一次遇见。 林夫人带她进宫参加宴会,在现场遇见了好多年纪相当的小姑娘,大家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央求各自娘亲让她们出去玩。 林淑娴家里就她一个孩子,平日里孤单,遇到如此热闹的场面总会想要去参与。 玩着玩着,到了即将入席的时辰,她躲在假山后等人来找她,不想等了好久还是不见人找来。 等她出去一看,小伙伴们大多走了个干净。 她左右张望没看见身边伺候的丫鬟,只看见一个小男孩儿。 她看他孤零零一个人,率先散发善意,“你也被落下了吗?要不要我们一起去找人?”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问他:“你想去哪里?找谁?” “找我娘亲呀。” 今日公里有宴会,小男孩又问她:“你父亲是谁?” 她说:“是礼部侍郎林大人。” 小男孩儿看了看她:“你跟上我,我带你去找。” 等他把林淑娴顺顺利利带到林大人和林夫人面前,林淑贤才知道他就是二皇子。 林淑贤对他印象很好,回到家还和爹娘唠叨他是个好人。 林大人说:“不只是个好孩子,还是个很勤劳很用功的好孩子。” 林家书香世家,读书好的孩子总会让林大人无意间多注意几分。此时大皇子九岁、二皇子六岁、三皇子三岁,虽然有年龄差距,但在读书的天分上,二皇子领先其余两人一头。 他趁机教导女儿:“你也要和二皇子学习,好好读书呀。” 小小的林淑娴脑袋点得飞快,口齿清晰:“会的!” 第二次见面是两年后。 林淑贤现在已经八岁,她是令林大人和林夫人骄傲的小才女,不过一向勤奋的才女也有想偷懒的时候。 完成了夫子布置下来的功课,她带着丫鬟溜出了府。 本想在集市上随便逛逛找点乐子,却迎面碰上一个有些面熟的人。 她看见二皇子站在一个比他矮一些的小男孩身后苦口婆心的劝说:“三弟我们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该回去了?若还不回去父皇会担心的,妃娘娘也会生气到时候……” 三弟?那前面点的就是三皇子了? 只听三皇子不耐烦地说:“二哥,出都出来了,左右回去都要挨罚,何不现在让我玩个痛快呢?就别唠叨了,咱们再去前面瞧瞧,我看那儿好像有个新鲜的玩意儿!” 二皇子只好无奈的举着两根啃了两口的糖葫芦跟着他往前挤。 快要过年了,集市上很热闹,人头攒动。 林淑娴光顾着看了,没个防备,头发被什么东西粘住,扯得她头皮一痛。 一瞧,不正是二皇子手中的糖葫芦干的好事吗? “啊?这这这……” 很显然二皇子也发现了这一点,赶紧拉住前面的三皇子,示意他别再往前走,先把手头上这件尴尬的事情处理好再说。 路上全是人,二皇子一边赔罪一边扶着林淑贤钻到了路边,好不容易找了一小块空处,他小心翼翼把糖葫芦从人家姑娘的头发上解开,满脸歉疚:“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林淑贤站在原地任他动作,她大方道:“没关系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解开之后,二皇子还是觉得过意不去,他让三皇子和林淑娴站在原处等他,他自己则挤进人群中,买了盏兔子灯送给她。 “这是赔礼,还望姑娘收下。” 林淑娴收下了。 再后来林大人成为二皇子的夫子,林淑娴和燕长风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 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互相表明心意,到该成婚的年纪,熙和帝赐婚下来,二人顺顺利利成为夫妻。 回想起从前,就连林淑贤自己也不得不感叹:“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我们走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就算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当时的激动和欣喜仍旧历历在目。” 他们在熙和三十八年成婚,婚后感情很好,甚至连架也不怎么吵。 林淑娴坚信那个时候的燕长风很爱她,因为在她婚后多年生不出孩子时,他没有对她怀有任何埋怨,他安慰她、理解她,心疼她,他站在她这边,一次次主动抗住陈妃的压力。 那时,他们都很想手牵手和对方过完一辈子。 但是之前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在没有经历过这一切之前,她想象不到平静的表象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汹涌的波涛。 她和燕长风就像那平静无波的湖面,而陈妃犹如一块巨石狠狠砸入湖中,将往日的平静击碎。 陈妃隐藏多年的野心逐渐暴露,她不仅自己要去争取,还要逼着燕长风和她一起。 而这其中,逼迫燕长风纳妾生子,就是她的第一步。 林淑娴明白陈妃在燕长风心中的地位,陈妃家世不显、容貌在后宫之中只算中等之姿,她不得熙和帝喜爱。 母子俩相互依偎取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日子。 林淑娴爱屋及乌,她从嫁给燕长风后,对陈妃就一直很孝顺贴心。 因此在陈妃埋怨她不能为燕长风诞下一儿半女时,她并没有责怪她,更多是自责和内疚。 可她没想到陈妃会有用性命威胁燕长风纳妾的一天。 当听到燕长风答应陈妃纳妾时,她的一颗心像被撕碎了一般。 可她偏偏不能大闹,因为这么多年没有生出一个孩子的是她,因为在任何问题面前燕长风都要选择陈妃。 他们母子俩多可怜啊,一个忧心儿子子嗣,一个娶妻回家却没有孩子。 都是她的错,是她一个人的错。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淑娴十分消沉。 府里的女人越来越多,纵使燕长风没有碰她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但夫妻之间无可奈何地渐行渐远。 她重视这段感情,曾经非常积极地想过办法打破僵持的局面,她舍不得燕长风。 经过努力,看到了一点效果,林淑娴那个时候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她再一次高估了自己。 陈妃死了,燕长风算计她,总算把皇位还了回去。 林淑娴天真地以为没了陈妃她和燕长风的感情会更加顺利。 她陪伴在他身边,亲眼看见他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压抑。 她惶恐不安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在陈妃的死这件事里,她从来没有掺和,燕长风就算要迁怒也迁怒不到她身上。 可她偏偏无形中成为了罪人。 她看着燕长风日渐消沉,可他已经很明显地把她拒绝在外。 林淑娴后来才想到,他们不是这时候才离心的,或许早在燕长风答应陈妃纳妾的时候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的她急于修补俩人感情的破洞,没发现真正努力的,可能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是她一厢情愿了。 她从王府搬了出来,征合元年俩人和离。 和离后,当然也有过一蹶不振的日子,但好在身边有朋友开解,她又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幸运从那块沼泽中渐渐抽身。 七年过去,她身边重新有了伴侣。 他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也并非出身高门大户,只是国子监一个教音律的夫子,在她们女子学院忙不过来时,他也会被叫来给学生们上课。 比起燕长风他当然不够耀眼,不过现在在林淑娴心中,他也根本不需要被拿去和燕长风相比。 因为,那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了。 燕长风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和林淑娴分开的一天。 但这一天确确实实到来了,而且还是他率先提出来的。 看着变得空旷的屋子,他满心怅然,脑海中一会儿是她巧笑嫣然的画面,一会儿是她悲伤哭泣的背影。 此时的他感觉唯有身躯还活着,而灵魂早已抽离。 时间的流逝和黑白交替他已经感觉不到了,每天浑浑噩噩。 与其说他对母妃的死耿耿于怀,不如说是他不知该如何拯救懦弱的自己。 看着她在他身边变得越来越痛苦煎熬,燕长风很难堪,他无法掌控自己的情绪,一面清楚地知道陈妃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一面却情不自亲想起年幼时的种种。 他怕林淑娴会认为他是个品行低劣的坏人,因为他做不到真正冷静地接受陈妃的死。 其实追根究底,他也是造成这种局面的其中重要的一环。 要是他在得知陈妃目的的第一时间选择制止,做出有效的制止行为,会不会之后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所以说,他的卑劣从一开始就显现人前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的燕长风更加痛苦不堪。 他日夜难安,很想用死亡结束这一切。 但最后的最后,在他已经下定决心的时候,又被燕扶光拉了一把。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运,总之他苟延残喘的活下来了。 之后便到了东南沿海。 从前他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到了战场上,看见淋漓的血肉,残酷的战争,他逼着自己面对。 烈日把他灼烧得更加粗糙,海风一阵阵抚过他时常隆起的眉心,偶尔蹲下洗手的时候会看见自己的脸,他总是会一阵恍惚。 他想从现在这个燕长风的脸上渐渐忘记从前那个燕长风的丑陋面目。 不仅想忘记从前的自己,还想忘了她。 不过林淑娴就像这海面上照常升起落下的太阳,偶然一瞥,又会心悸。 林淑娴离开后的每时每刻他都在后悔,往昔就像一场梦,一场难得的美梦。 他躲在海边许多年,梦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耳边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征合七年,刚好燕扶光写信让他回京过年,他有点记不清她的模样,选择答应赴约。 磨蹭了许久,腊月底他才出发,越往北越冷。 京城的雪一如既往的厚实,除夕当天他抵达京城。 离她很近了,说不定某个街角拐弯处就会遇见她。 他一路屏息凝神,眼睛从每个过路人脸上扫过。 或许缘分真的散尽了,一直到宫门前,他都没有遇见她。 这说不上是好事还是坏事,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可之后得知她也会参加除夕宴时,他还是没忍住失态了。 茶水洒到虎口处,打湿了手。 私下只有他们兄弟俩的时候,燕扶光瞥他一眼,提前告诉他:“我听说她身边好像有人了,你待会儿……” “我不会打扰她。” 只是刚被烫到的手倏地变凉,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燕扶光的奚落他听得断断续续,什么“已经和离了”“人家的自由”“体面点”…… 他在心里想,是的他们已经和离了,她又那么好,值得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他只是回京过个年,过完年还是照常出去,他如今也有自己的生活了。 对的,不能去打扰她。 除夕宴很热闹,他也假装很开心,一杯接着一杯灌自己的酒。 余光里,她笑容明媚,仿佛回到了十几岁的年纪,无忧无虑、自在开心。 没有他的日子她确实过得很好。 宴会闹到很晚才结束,他起身的时候晃了晃,燕扶光要留他宿在宫里。 他摆手拒绝:“我回王府看看。” “急什么?难不成你明天就走了,什么时候看不行?” 看到她过得很好, 他不想留在这里影响她的心情,“嗯,我明天就走。” 燕扶光差点揍他,“疯了!” 燕长风没管他的呵斥,极力稳住步伐,一晃一晃地走出了皇宫。 宫门前停着几辆马车,他不受控制地望过去。 酒喝多了点,他看见一个人很像她,站在马车前,被马车上跳下来的男子用大氅裹住。 是她吗?他眯着眼睛,视线终于清晰。 是她。 霎时间,他耳清目明。 他看见她扬起的侧脸,唇边带着浅笑。 他听见那人对她说:“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马车很快就离开了,就连驶过的痕迹也很快被大雪掩埋。 他笑了一声,嘴里喃喃:“夫人……” 她是别人的夫人,不是他的妻子了。 第444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1 燕观澜,生于熙和四十一年九月初九。 他的出身对娘亲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了他,娘亲在后院才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不过他也很幸运有这么好的娘亲,一辈子温暖他,支持他。 他在娘亲和父皇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到了征合三年,年仅十岁的他被立为太子,身担重任。 燕观澜是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从小就沉静稳重,当了太子后,他没有洋洋得意,反而更加刻苦用功。 有时候看见他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李昭就会说:“殿下,你已经是太子了,那么努力干什么?” 他听他爹说过,先帝立的太子,根本没有那么用功。 “反正这江山迟早都会是你的,该享受的时候还是享受享受。” 就像他一样,知道他爹反正就他一个儿子,李家今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只想好好享受人生,毕竟下辈子说不定就投不上那么好的胎了。 燕观澜敷衍道:“嗯嗯,知道了。” 梁化将李昭推到一边去,“你个惑乱人心的,离殿下远一点!”情况又不一样好不好,别人当个太子那是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如今的太子殿下底下的弟弟妹妹可都是亲的,再不努努力,养得起那么多弟弟妹妹吗?说出去得多丢人啊! 他叭叭叭计算:“二皇子爱读书,专门喜欢收藏那些孤本,一般人家养不起?还有三皇子,喜爱骏马和各种兵器,万一将来三皇子带兵打仗,你想让殿下守着空虚的国库断了支援弟弟的粮草吗?再说小公主,女孩儿就是要富养,各种首饰珠宝给她,今后才不会随随便便被男人哄走。最后是小皇子……” 说得还算有道理,李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小皇子怎么费钱了?” 憋了半天,梁化瞥一眼格外护短的太子殿下,小声说:“小皇子那么能吃……” 李昭和韩良哈哈大笑,尤其是李昭,笑得弯腰抱起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燕观澜斜他一眼,本想反驳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十分在理。 梁化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说:“所以啊,昭哥儿你不能随随便便动摇军心,咱们殿下的任务重着呢!” 燕观澜听了他们的说笑,他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虽然压力是有,不过他更多感到幸福。 他的弟弟妹妹是世上最好的,以后多看顾他们一点也是他身为兄长该做的。 不过这么不要命的作息安排确实让很多人看不过,贵妃娘娘发话,让他跟几个小伴读出宫去走一走,不管他去哪里干什么,只要放松心情平安归来就好。 听到这句话,李昭高兴疯了。 “我听他们说郊外有处山庄很好玩……” 他兴致勃勃的建议被打断,韩良说:“不行,殿下的安全重要,我们就在城内逛一逛,或者去谁家里坐一坐,殿下你觉得呢?” 燕观澜确实不想走远,他怕娘亲会担心。 “嗯,就按照良哥儿说的做。” 四人可以一整天不上课,他们在同窗无比羡慕的眼神中走出教室。 李昭站在上书房门口,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终于被放出来了!终于又看见外面的阳光了!” 梁化后面推他一把:“你一进去就瞎了不成?太阳那么大,明明你自个儿的桌子上也能照进来些!” “那怎么一样!”李昭理直气壮地说,“一踏进那个门槛,我的心里就充满了阴霾!” 燕观澜和韩良已经走到前面了,梁化扯他一下:“阴霾个鬼,你睡觉打呼噜打得像敲鼓一样!别说了快走了!” 那个小少年齐齐出了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们赶紧往马车上爬。 “快快快,出发了!时间不等人,争取多玩一会儿再回去!” 燕观澜以为他或许会是四个人中最没有见识的那个,不想到了集市上,其他三个也和他差不多。 李昭拽也拽不住非要买竹蜻蜓,韩良在无语:“都是三岁孩子玩的玩具了,你十岁了还凑什么热闹?” “不是怪我爹!小时候我玩竹蜻蜓不小心飞去他碗里,顺便被揍了一顿,之后我便再也没玩过了。”所以再次看见这小玩意儿,他就忍不住。 燕观澜问了价钱,丢过去几个铜板:“好了拿着。” 李昭喜滋滋地拿上竹蜻蜓,说话不过脑子:“殿下,你要是我爹就好了。” 他观察过了,别看皇上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是一副要让倒霉蛋抄家流放的嘴脸,但他能养出太子殿下这样的儿子,说明私下里皇上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可怕。 都说爹是儿子的榜样,那他就可以推测出来,太子的许多言行举止多半是从皇上身上学来的。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他们家的男子都会是好父亲。 “当你家儿子好幸福啊!”他由衷地感叹。 燕观澜嘴角抽搐,嫌弃地远离他:“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还有,你这动不动就给自己认爹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若实在改不了的话不介意我告诉李将军?” 梁化在后面嘬着糖说:“刚好,咱们待会儿可以去李府拜访一下。” 李昭哀嚎:“是不是兄弟了?怎么都这么害我!我爹那铁砂掌下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去别家去别家!” 他连竹蜻蜓都不搓了,生怕在外面干的好事传到李宽耳朵里,严重的话他可是会被吊起来打的! “你们爹爹是文官,又是读书人,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在我爹手底下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他怕待会儿真的要去他家告状,赶紧指着梁化说,“去梁府,梁祭酒脾气好!” 一说完三个人都盯着他,李昭被盯得毛骨悚然:“怎、怎么了?不方便?家里闹矛盾了?化哥儿你今后要跟爹爹还是跟娘亲一起生活?” 燕观澜受不了他,“你知道梁祭酒平日最喜欢干什么的?我们倒是没问题,你看看你自己呢?” 李昭顿时反应过来,讪讪道:“那还是算了……” 他才想起来,梁祭酒虽然脾气好,但有个一看见孩子就逮住人家问功课的毛病啊! 不去了不去梁府了。 他开动他的小脑筋,用十分欢快的语气说:“那就让我们一起去良哥儿家做客!” 不想韩良又拒绝了他。 “你又怎么不方便啊?”据他所知,韩大人脾气比不上梁化爹爹好,不过比他爹要强上许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今天也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确实有点不方便……”韩良有点羞于说起他爹娘的幼稚行为,“我娘昨晚和我爹拌嘴回娘家去了,按照我一贯的经验,今天我爹下值就该去求我娘回家,到时候场面或许会比较混乱,咱们小孩子在有点不太好。” 他这么一说,李昭把心思歇下了。 燕观澜笑着摸摸他的笨脑袋:“昭哥儿,还是去你家。” 太子殿下发话他哪儿敢不从,李昭悻悻道:“……那还告状吗?” “告状?谁说要告状了?我们不是兄弟吗?” 某人狠狠松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对嘛!我就说你们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梁化在背后捂着嘴偷笑,兄弟不就是拿来坑的吗?待会儿看他的! 在大街上来来回回逛了几遍仍旧乐不思蜀,快要离开时燕观澜手上也提了不少东西,最多问就知道他肯定是送给弟弟妹妹们的。 李昭眼红病犯了,他忽然又改了想法:“我觉得能当殿下的弟弟妹妹也是极好的。” 梁化嗤笑一声:“我要是殿下,对着你这张欠揍的脸,一定是当不了好哥哥的。” 别看其他几个皇子公主个个都很有个性,但他们每个人到了太子殿下面前都是乖巧的。 就拿最不服管教的三皇子来说,前一秒钟他还看见这祖宗摆着张臭脸恨不得把上书房全给拆了,下一秒太子出现这祖宗就能笑得乖巧漂亮,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有时候他都想过,不仅是太子殿下心软护短,几个皇子公主也挺值得被兄长关爱。 至于李昭嘛,他还是适合李将军那样的宠爱。 一群人准备去李府拜访,燕观澜出宫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晓。 李府的下人们只见过韩良和梁化,没见过燕观澜,所以李昭带着他一路溜去他爹常在的后院跑马场,李宽隔着老远就中气十足地吼:“你个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子看你又皮痒痒了是!” 李昭这会儿比窦娥还冤,他不甘落后地跟着吼:“爹你骂我干啥!我又干啥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今天规规矩矩,敢保证一点坏事没做。 李宽骑着马,远远看见儿子身边有人,他以为是韩良和梁化,于是也没立刻停下来。 他哈哈一笑,对委屈巴巴的李昭说:“我这不是骂习惯了吗!反正你早晚都要挨骂,老子多骂你一句又怎么了?身上少块肉了?” 在他们家,骂都还算轻的,李昭忽然想开了。 “行!您老人家骂开心了就行!”说着他想让老爹先从马上下来,毕竟太子殿下来了,再是武将也不能不懂礼数不是? 燕观澜却拦住他:“无碍,让李将军尽兴了再说,我是晚辈,特意来拜访,不好坏了将军的兴致。” 李昭身为小主人,他点点头就安排说:“那殿下你要不要也骑马跑一圈?我们家这儿还挺宽敞,马也养得好,我每日下学了都会先来这里。” 先来挨顿骂或者挨顿打,然后骑两圈过过瘾,再骂骂咧咧去做功课。 燕观澜被带动,他骑上一匹马,回头对小伙伴们说:“你们也来,我们一起跑几圈。” 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尽兴,四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笑容明媚灿烂,从李宽身边跑过的时候马蹄扬起一阵灰尘。 “咳咳咳……”他没看清人脸,虎着脸又要骂,“死小子,你——” 李昭坏心眼儿地堵住他:“爹,你猜我和哪几个骑马呢?” 李宽眉头一跳,眯眼瞧去,他儿子在后面,怎么前面还有三个人? 很快李昭就给他解惑了。 “今儿贵妃娘娘让我们带着太子殿下出来玩儿呢!殿下想来拜访您,带了些礼物上门,您一见面就——” “别说了!” 李宽欲哭无泪,他自己说了什么他知道,反正除了骂人,没有一句正常的话。 完了完了,明日早朝被抄家流放的该不会就是他了? 他等在围栏外,看见燕观澜一下马就行礼赔罪:“见过太子殿下,微臣言行无状,冲撞殿下……” 燕观澜上前把他扶起,笑道:“将军请起,晚辈一时兴起上门拜访,失礼了。” 他态度温和自然,没有把李宽当成下臣,只当他是好友的父亲。 李宽瞬间心定了,他笑着招呼燕观澜,不忘狠狠瞪几眼他那不着调的儿子。 太子要来,这臭小子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把人往家里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李宽执意要留他们几人用晚膳,推辞不过,燕观澜只好应下。 他绞尽脑汁想话题:“李昭不着调,平日里肯定做了许多荒唐事,太子殿下不必看在谁的面子上轻饶他。” 李昭满脸麻木:“……”真是亲爹。 燕观澜温和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与昭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虽然性格跳脱了些,但一颗赤子之心难得,母妃让我对朋友要宽容友爱。” 李昭终于找回点场子,他舒了口气,对他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太子殿下给他撑腰,他不信他今天还要挨打! 李宽咬了咬后槽牙,今天不打,那明天呢,后天呢?迟早他要给这小子的屁股揍开花! “是,太子殿下仁厚,娘娘慈悲,但这小子惯不得,该打还是要打。” 对此燕观澜就微笑点头不说话了,是得打,不打李昭会上天的,这道理他明白。 李昭把脑袋埋得很低,他这辈子还有数不清的打要挨,他都懂,但能少一次算一次,全当是赚的了! 韩良和梁化经常来李府找李昭玩,他们和李宽也很熟悉。 梁化心黑,想搞事情。 他咳嗽一声,笑眯眯对李宽说:“伯父,您真是好父亲,昭哥儿说打是亲骂是爱,您打他就证明您看重他,他可高兴了呢!” 李昭倏地抬头,眼神差点把梁化杀死,这狗东西,又搞他! 李宽哼笑一声,睨了眼李昭,清清嗓子说:“原来他那么喜欢被打,那我今后可得要好好成全他!” 李昭都快裂开了,还要怎么成全,那就问还要怎么成全?! “爹,有这个功夫,不如您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 大家一起分担风险,说不定还有比他更淘气的呢?就像三皇子和小皇子那样? 第444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1 燕观澜,生于熙和四十一年九月初九。 他的出身对娘亲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有了他,娘亲在后院才算是有了立足之地。 不过他也很幸运有这么好的娘亲,一辈子温暖他,支持他。 他在娘亲和父皇的呵护下慢慢长大,到了征合三年,年仅十岁的他被立为太子,身担重任。 燕观澜是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从小就沉静稳重,当了太子后,他没有洋洋得意,反而更加刻苦用功。 有时候看见他不给自己一点喘息的时间,李昭就会说:“殿下,你已经是太子了,那么努力干什么?” 他听他爹说过,先帝立的太子,根本没有那么用功。 “反正这江山迟早都会是你的,该享受的时候还是享受享受。” 就像他一样,知道他爹反正就他一个儿子,李家今后是他一个人的天下,他只想好好享受人生,毕竟下辈子说不定就投不上那么好的胎了。 燕观澜敷衍道:“嗯嗯,知道了。” 梁化将李昭推到一边去,“你个惑乱人心的,离殿下远一点!”情况又不一样好不好,别人当个太子那是争得头破血流,他们如今的太子殿下底下的弟弟妹妹可都是亲的,再不努努力,养得起那么多弟弟妹妹吗?说出去得多丢人啊! 他叭叭叭计算:“二皇子爱读书,专门喜欢收藏那些孤本,一般人家养不起?还有三皇子,喜爱骏马和各种兵器,万一将来三皇子带兵打仗,你想让殿下守着空虚的国库断了支援弟弟的粮草吗?再说小公主,女孩儿就是要富养,各种首饰珠宝给她,今后才不会随随便便被男人哄走。最后是小皇子……” 说得还算有道理,李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小皇子怎么费钱了?” 憋了半天,梁化瞥一眼格外护短的太子殿下,小声说:“小皇子那么能吃……” 李昭和韩良哈哈大笑,尤其是李昭,笑得弯腰抱起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燕观澜斜他一眼,本想反驳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十分在理。 梁化暗自松了口气,继续说:“所以啊,昭哥儿你不能随随便便动摇军心,咱们殿下的任务重着呢!” 燕观澜听了他们的说笑,他自己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虽然压力是有,不过他更多感到幸福。 他的弟弟妹妹是世上最好的,以后多看顾他们一点也是他身为兄长该做的。 不过这么不要命的作息安排确实让很多人看不过,贵妃娘娘发话,让他跟几个小伴读出宫去走一走,不管他去哪里干什么,只要放松心情平安归来就好。 听到这句话,李昭高兴疯了。 “我听他们说郊外有处山庄很好玩……” 他兴致勃勃的建议被打断,韩良说:“不行,殿下的安全重要,我们就在城内逛一逛,或者去谁家里坐一坐,殿下你觉得呢?” 燕观澜确实不想走远,他怕娘亲会担心。 “嗯,就按照良哥儿说的做。” 四人可以一整天不上课,他们在同窗无比羡慕的眼神中走出教室。 李昭站在上书房门口,双手叉腰仰天大笑:“哈哈哈!我终于被放出来了!终于又看见外面的阳光了!” 梁化后面推他一把:“你一进去就瞎了不成?太阳那么大,明明你自个儿的桌子上也能照进来些!” “那怎么一样!”李昭理直气壮地说,“一踏进那个门槛,我的心里就充满了阴霾!” 燕观澜和韩良已经走到前面了,梁化扯他一下:“阴霾个鬼,你睡觉打呼噜打得像敲鼓一样!别说了快走了!” 那个小少年齐齐出了宫,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们赶紧往马车上爬。 “快快快,出发了!时间不等人,争取多玩一会儿再回去!” 燕观澜以为他或许会是四个人中最没有见识的那个,不想到了集市上,其他三个也和他差不多。 李昭拽也拽不住非要买竹蜻蜓,韩良在无语:“都是三岁孩子玩的玩具了,你十岁了还凑什么热闹?” “不是怪我爹!小时候我玩竹蜻蜓不小心飞去他碗里,顺便被揍了一顿,之后我便再也没玩过了。”所以再次看见这小玩意儿,他就忍不住。 燕观澜问了价钱,丢过去几个铜板:“好了拿着。” 李昭喜滋滋地拿上竹蜻蜓,说话不过脑子:“殿下,你要是我爹就好了。” 他观察过了,别看皇上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是一副要让倒霉蛋抄家流放的嘴脸,但他能养出太子殿下这样的儿子,说明私下里皇上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可怕。 都说爹是儿子的榜样,那他就可以推测出来,太子的许多言行举止多半是从皇上身上学来的。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他们家的男子都会是好父亲。 “当你家儿子好幸福啊!”他由衷地感叹。 燕观澜嘴角抽搐,嫌弃地远离他:“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还有,你这动不动就给自己认爹的习惯能不能改一改,若实在改不了的话不介意我告诉李将军?” 梁化在后面嘬着糖说:“刚好,咱们待会儿可以去李府拜访一下。” 李昭哀嚎:“是不是兄弟了?怎么都这么害我!我爹那铁砂掌下来可是会要人命的!去别家去别家!” 他连竹蜻蜓都不搓了,生怕在外面干的好事传到李宽耳朵里,严重的话他可是会被吊起来打的! “你们爹爹是文官,又是读书人,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在我爹手底下过的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他怕待会儿真的要去他家告状,赶紧指着梁化说,“去梁府,梁祭酒脾气好!” 一说完三个人都盯着他,李昭被盯得毛骨悚然:“怎、怎么了?不方便?家里闹矛盾了?化哥儿你今后要跟爹爹还是跟娘亲一起生活?” 燕观澜受不了他,“你知道梁祭酒平日最喜欢干什么的?我们倒是没问题,你看看你自己呢?” 李昭顿时反应过来,讪讪道:“那还是算了……” 他才想起来,梁祭酒虽然脾气好,但有个一看见孩子就逮住人家问功课的毛病啊! 不去了不去梁府了。 他开动他的小脑筋,用十分欢快的语气说:“那就让我们一起去良哥儿家做客!” 不想韩良又拒绝了他。 “你又怎么不方便啊?”据他所知,韩大人脾气比不上梁化爹爹好,不过比他爹要强上许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今天也算是明白这个道理了。 “确实有点不方便……”韩良有点羞于说起他爹娘的幼稚行为,“我娘昨晚和我爹拌嘴回娘家去了,按照我一贯的经验,今天我爹下值就该去求我娘回家,到时候场面或许会比较混乱,咱们小孩子在有点不太好。” 他这么一说,李昭把心思歇下了。 燕观澜笑着摸摸他的笨脑袋:“昭哥儿,还是去你家。” 太子殿下发话他哪儿敢不从,李昭悻悻道:“……那还告状吗?” “告状?谁说要告状了?我们不是兄弟吗?” 某人狠狠松了一口气,笑容重新回到他脸上:“对嘛!我就说你们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梁化在背后捂着嘴偷笑,兄弟不就是拿来坑的吗?待会儿看他的! 在大街上来来回回逛了几遍仍旧乐不思蜀,快要离开时燕观澜手上也提了不少东西,最多问就知道他肯定是送给弟弟妹妹们的。 李昭眼红病犯了,他忽然又改了想法:“我觉得能当殿下的弟弟妹妹也是极好的。” 梁化嗤笑一声:“我要是殿下,对着你这张欠揍的脸,一定是当不了好哥哥的。” 别看其他几个皇子公主个个都很有个性,但他们每个人到了太子殿下面前都是乖巧的。 就拿最不服管教的三皇子来说,前一秒钟他还看见这祖宗摆着张臭脸恨不得把上书房全给拆了,下一秒太子出现这祖宗就能笑得乖巧漂亮,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有时候他都想过,不仅是太子殿下心软护短,几个皇子公主也挺值得被兄长关爱。 至于李昭嘛,他还是适合李将军那样的宠爱。 一群人准备去李府拜访,燕观澜出宫除了他们几个没人知晓。 李府的下人们只见过韩良和梁化,没见过燕观澜,所以李昭带着他一路溜去他爹常在的后院跑马场,李宽隔着老远就中气十足地吼:“你个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老子看你又皮痒痒了是!” 李昭这会儿比窦娥还冤,他不甘落后地跟着吼:“爹你骂我干啥!我又干啥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今天规规矩矩,敢保证一点坏事没做。 李宽骑着马,远远看见儿子身边有人,他以为是韩良和梁化,于是也没立刻停下来。 他哈哈一笑,对委屈巴巴的李昭说:“我这不是骂习惯了吗!反正你早晚都要挨骂,老子多骂你一句又怎么了?身上少块肉了?” 在他们家,骂都还算轻的,李昭忽然想开了。 “行!您老人家骂开心了就行!”说着他想让老爹先从马上下来,毕竟太子殿下来了,再是武将也不能不懂礼数不是? 燕观澜却拦住他:“无碍,让李将军尽兴了再说,我是晚辈,特意来拜访,不好坏了将军的兴致。” 李昭身为小主人,他点点头就安排说:“那殿下你要不要也骑马跑一圈?我们家这儿还挺宽敞,马也养得好,我每日下学了都会先来这里。” 先来挨顿骂或者挨顿打,然后骑两圈过过瘾,再骂骂咧咧去做功课。 燕观澜被带动,他骑上一匹马,回头对小伙伴们说:“你们也来,我们一起跑几圈。” 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尽兴,四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笑容明媚灿烂,从李宽身边跑过的时候马蹄扬起一阵灰尘。 “咳咳咳……”他没看清人脸,虎着脸又要骂,“死小子,你——” 李昭坏心眼儿地堵住他:“爹,你猜我和哪几个骑马呢?” 李宽眉头一跳,眯眼瞧去,他儿子在后面,怎么前面还有三个人? 很快李昭就给他解惑了。 “今儿贵妃娘娘让我们带着太子殿下出来玩儿呢!殿下想来拜访您,带了些礼物上门,您一见面就——” “别说了!” 李宽欲哭无泪,他自己说了什么他知道,反正除了骂人,没有一句正常的话。 完了完了,明日早朝被抄家流放的该不会就是他了? 他等在围栏外,看见燕观澜一下马就行礼赔罪:“见过太子殿下,微臣言行无状,冲撞殿下……” 燕观澜上前把他扶起,笑道:“将军请起,晚辈一时兴起上门拜访,失礼了。” 他态度温和自然,没有把李宽当成下臣,只当他是好友的父亲。 李宽瞬间心定了,他笑着招呼燕观澜,不忘狠狠瞪几眼他那不着调的儿子。 太子要来,这臭小子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把人往家里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李宽执意要留他们几人用晚膳,推辞不过,燕观澜只好应下。 他绞尽脑汁想话题:“李昭不着调,平日里肯定做了许多荒唐事,太子殿下不必看在谁的面子上轻饶他。” 李昭满脸麻木:“……”真是亲爹。 燕观澜温和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与昭哥儿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他虽然性格跳脱了些,但一颗赤子之心难得,母妃让我对朋友要宽容友爱。” 李昭终于找回点场子,他舒了口气,对他爹露出一抹挑衅的笑。 太子殿下给他撑腰,他不信他今天还要挨打! 李宽咬了咬后槽牙,今天不打,那明天呢,后天呢?迟早他要给这小子的屁股揍开花! “是,太子殿下仁厚,娘娘慈悲,但这小子惯不得,该打还是要打。” 对此燕观澜就微笑点头不说话了,是得打,不打李昭会上天的,这道理他明白。 李昭把脑袋埋得很低,他这辈子还有数不清的打要挨,他都懂,但能少一次算一次,全当是赚的了! 韩良和梁化经常来李府找李昭玩,他们和李宽也很熟悉。 梁化心黑,想搞事情。 他咳嗽一声,笑眯眯对李宽说:“伯父,您真是好父亲,昭哥儿说打是亲骂是爱,您打他就证明您看重他,他可高兴了呢!” 李昭倏地抬头,眼神差点把梁化杀死,这狗东西,又搞他! 李宽哼笑一声,睨了眼李昭,清清嗓子说:“原来他那么喜欢被打,那我今后可得要好好成全他!” 李昭都快裂开了,还要怎么成全,那就问还要怎么成全?! “爹,有这个功夫,不如您给我生几个弟弟妹妹……” 大家一起分担风险,说不定还有比他更淘气的呢?就像三皇子和小皇子那样? 第445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2 从宫外玩一趟回来,他确实心中松快不少。 以往的任务本来对他来说就不算重,现在更是不在话下。 燕扶光欣慰儿子的抗压能力,不止一次对他说:“别听那些心黑的拿你和燕羡之比,我不是你皇爷爷,你也不是他。” 他养的儿子,一定要像他,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拿他儿子和燕羡之这等蠢人相比的,其心可诛! “储君的身份是荣耀,更是父皇和多数大臣对你的信任,做就要做好,对自己要求高一点不是坏事。” 燕观澜把这些话深刻地印在心中,他排除杂念,认真学习。 可偌大的上书房,还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找死的。 家中父母或许本来就有异心,专门想挑拨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 他在上书房表现出的脾气性格一向很好,这就难免让某些人认为他是软柿子。 课间休息照例去弟弟们的教室走几圈观察情况,路过回廊转角,就听见人窸窸窣窣地说:“我看大皇子成了太子,下面的几个皇子也并没有对他变得尊重……” “尊重什么尊重?三皇子那天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那位是坏哥哥吗?” “我想也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比大皇子小三岁,多少有点不甘心是正常的……” 燕观澜挑一挑眉,脚下步履不停,路过俩人的时候还是那副温和的面孔挂在脸上。 那俩和他二弟、三弟一个教室的小子吓得冷汗冒出来:“太子殿下!我我们……” 他笑得十分和善,让人可以轻易放松警惕:“快上课了,赶紧回去上课。” “是!是!” 跑远几步,那俩人拍着胸口喘气,笑道:“你之前还不敢……我就说,太子脾气好,从不当着人的面发脾气!” “我现在不怕了!呼——回去等着奖励哈哈!” 按照家里老爹的吩咐做了,奖励一定不会少。 他们不知道,燕观澜记住了他俩的脸,回去就吩咐清念:“下去查清楚。” 清念微微弯腰:“是,殿下。” 隔天,两个人家中的情况就调查清楚了。 “呵,我以为背后有大鱼呢。”原来只是几个不起眼的小喽啰,都没能在朝堂上引起他父皇的注意,所以想在上书房掀起风浪?他们真是想多了。 燕观澜把调查来的信息搁置一遍,清念还没摸准他的态度,于是便问:“殿下,您想如何处置?” “这样的人不能留,别带坏我弟弟。” 又一次课间休息,他去找聿哥儿和九哥儿。 九哥儿肠胃不好,昨晚睡前就不怎么舒服,原以为他今早不来上课,谁想他非要来,他不放心得去看看。 下课后的教室吵吵闹闹,远远的他瞧见九哥儿趴在桌上,旁边站着聿哥儿。 聿哥儿看见哥哥,叫了一声,燕观澜点点头,又去看另一个弟弟:“九哥儿怎么样?” “说是好点了,但我看着还是没精神,脸还有点白。” 聿哥儿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九哥儿的额头,叹了口气,“让他回去休息不去,不知犯什么倔!” 九哥儿听见他们说话,把埋着的小脸露出来,气呼呼地解释:“我不来的话,程捷这次旬考就要站到我头上去了!” 他总是这样,丢什么都不可能丢面子,旬考要强,说话也是。明明没什么力气,非要扯着嗓子。 燕观澜拍拍他的小脸,哄着人说:“不舒服就回去,哥哥过后帮你补回来。” 九哥儿这就乖很多了,他鼓着一张异常精致的小脸,说话声音轻了许多:“大哥我没事,感觉好很多了。” 拿他没办法,燕观澜捏一把他的脸颊肉,恨恨道:“晚点更难受怎么办?” 不是他小题大做,是这个弟弟小时候差点溺水,伤了身子,家里哪个不把他看得紧一些? “到时候再说……”反正他来都来了,中途回去没有意义。 说了几句话,燕观澜特意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果不其然那俩望着这边。 他笑着地对那俩人点头。 九哥儿不满地戳他的手,凶巴巴质问:“大哥你冲谁笑呢?” 他敛了笑意,不在意道:“没谁,我先回去了,你别拿身体开玩笑,什么都没你的身体重要。” 九哥儿怏怏道:“知道了……” 他这身板还得练,多吃了两口冰过的瓜就这样了,太弱了! 燕观澜走出教室没多久,有两个下人装扮的人弓着腰又进来。 方才还往这边看的两个人面露惊慌,连告假都来不及就离开了上书房。 过个两天,朝廷里两个不大起眼的官员全家进了大牢。 清念嘴边噙着笑,他面容清秀气质温润,不像太监,更像个读书人。 “公公来了,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守门人纳闷,太子身边的人怎么来了天牢? 清念塞过去一个荷包,“里边关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同窗,殿下说不能失礼,让我来瞧瞧。” 守门人收了荷包,笑得谄媚:“您请进!” 清念一路来到一处牢房前,两家人关在一起,正好省事了。 看清他的面目,两家人很疑惑。 清念缓缓一笑,说明来意:“听闻二位公子及家人入了大牢,殿下特意命我来给两位小公子带句话。” 莫名的恐慌忽然升起,“什、什么话?” 清念笑着压低声音,他说:“殿下说,舌头管不好,干脆就不要了。” 那两个被关进来后一直叫嚷的小子被吓得捂住嘴,钻进娘亲怀里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明明来带话的人是清念这个太监,但他们心中就是能浮现出太子殿下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他说话的时候照旧温和,语气就像劝他们赶紧回教室上课那样,但是一转身,那层面具就掉下去! “呜呜呜呜……娘亲我害怕……都是爹爹让我……” “对!都怪你爹,老老实实当差不行,非要——” “怎么就怪我?我又去怪谁!” 牢房里吵开了,清念转身出去,他特意嘱咐:“好好‘照顾’着。” 回到燕观澜的书房,他做完了功课在练字。 清念上前研墨,轻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嗯。” 燕观澜心无旁骛,一个铁画银钩的“善”字跃然纸上。 第445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2 从宫外玩一趟回来,他确实心中松快不少。 以往的任务本来对他来说就不算重,现在更是不在话下。 燕扶光欣慰儿子的抗压能力,不止一次对他说:“别听那些心黑的拿你和燕羡之比,我不是你皇爷爷,你也不是他。” 他养的儿子,一定要像他,以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拿他儿子和燕羡之这等蠢人相比的,其心可诛! “储君的身份是荣耀,更是父皇和多数大臣对你的信任,做就要做好,对自己要求高一点不是坏事。” 燕观澜把这些话深刻地印在心中,他排除杂念,认真学习。 可偌大的上书房,还是总会有那么几个找死的。 家中父母或许本来就有异心,专门想挑拨他们兄弟几个的感情。 他在上书房表现出的脾气性格一向很好,这就难免让某些人认为他是软柿子。 课间休息照例去弟弟们的教室走几圈观察情况,路过回廊转角,就听见人窸窸窣窣地说:“我看大皇子成了太子,下面的几个皇子也并没有对他变得尊重……” “尊重什么尊重?三皇子那天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那位是坏哥哥吗?” “我想也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只比大皇子小三岁,多少有点不甘心是正常的……” 燕观澜挑一挑眉,脚下步履不停,路过俩人的时候还是那副温和的面孔挂在脸上。 那俩和他二弟、三弟一个教室的小子吓得冷汗冒出来:“太子殿下!我我们……” 他笑得十分和善,让人可以轻易放松警惕:“快上课了,赶紧回去上课。” “是!是!” 跑远几步,那俩人拍着胸口喘气,笑道:“你之前还不敢……我就说,太子脾气好,从不当着人的面发脾气!” “我现在不怕了!呼——回去等着奖励哈哈!” 按照家里老爹的吩咐做了,奖励一定不会少。 他们不知道,燕观澜记住了他俩的脸,回去就吩咐清念:“下去查清楚。” 清念微微弯腰:“是,殿下。” 隔天,两个人家中的情况就调查清楚了。 “呵,我以为背后有大鱼呢。”原来只是几个不起眼的小喽啰,都没能在朝堂上引起他父皇的注意,所以想在上书房掀起风浪?他们真是想多了。 燕观澜把调查来的信息搁置一遍,清念还没摸准他的态度,于是便问:“殿下,您想如何处置?” “这样的人不能留,别带坏我弟弟。” 又一次课间休息,他去找聿哥儿和九哥儿。 九哥儿肠胃不好,昨晚睡前就不怎么舒服,原以为他今早不来上课,谁想他非要来,他不放心得去看看。 下课后的教室吵吵闹闹,远远的他瞧见九哥儿趴在桌上,旁边站着聿哥儿。 聿哥儿看见哥哥,叫了一声,燕观澜点点头,又去看另一个弟弟:“九哥儿怎么样?” “说是好点了,但我看着还是没精神,脸还有点白。” 聿哥儿很自然地伸手去摸九哥儿的额头,叹了口气,“让他回去休息不去,不知犯什么倔!” 九哥儿听见他们说话,把埋着的小脸露出来,气呼呼地解释:“我不来的话,程捷这次旬考就要站到我头上去了!” 他总是这样,丢什么都不可能丢面子,旬考要强,说话也是。明明没什么力气,非要扯着嗓子。 燕观澜拍拍他的小脸,哄着人说:“不舒服就回去,哥哥过后帮你补回来。” 九哥儿这就乖很多了,他鼓着一张异常精致的小脸,说话声音轻了许多:“大哥我没事,感觉好很多了。” 拿他没办法,燕观澜捏一把他的脸颊肉,恨恨道:“晚点更难受怎么办?” 不是他小题大做,是这个弟弟小时候差点溺水,伤了身子,家里哪个不把他看得紧一些? “到时候再说……”反正他来都来了,中途回去没有意义。 说了几句话,燕观澜特意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果不其然那俩望着这边。 他笑着地对那俩人点头。 九哥儿不满地戳他的手,凶巴巴质问:“大哥你冲谁笑呢?” 他敛了笑意,不在意道:“没谁,我先回去了,你别拿身体开玩笑,什么都没你的身体重要。” 九哥儿怏怏道:“知道了……” 他这身板还得练,多吃了两口冰过的瓜就这样了,太弱了! 燕观澜走出教室没多久,有两个下人装扮的人弓着腰又进来。 方才还往这边看的两个人面露惊慌,连告假都来不及就离开了上书房。 过个两天,朝廷里两个不大起眼的官员全家进了大牢。 清念嘴边噙着笑,他面容清秀气质温润,不像太监,更像个读书人。 “公公来了,不知公公前来所为何事?”守门人纳闷,太子身边的人怎么来了天牢? 清念塞过去一个荷包,“里边关着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同窗,殿下说不能失礼,让我来瞧瞧。” 守门人收了荷包,笑得谄媚:“您请进!” 清念一路来到一处牢房前,两家人关在一起,正好省事了。 看清他的面目,两家人很疑惑。 清念缓缓一笑,说明来意:“听闻二位公子及家人入了大牢,殿下特意命我来给两位小公子带句话。” 莫名的恐慌忽然升起,“什、什么话?” 清念笑着压低声音,他说:“殿下说,舌头管不好,干脆就不要了。” 那两个被关进来后一直叫嚷的小子被吓得捂住嘴,钻进娘亲怀里瑟瑟发抖。 不知为何,明明来带话的人是清念这个太监,但他们心中就是能浮现出太子殿下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他说话的时候照旧温和,语气就像劝他们赶紧回教室上课那样,但是一转身,那层面具就掉下去! “呜呜呜呜……娘亲我害怕……都是爹爹让我……” “对!都怪你爹,老老实实当差不行,非要——” “怎么就怪我?我又去怪谁!” 牢房里吵开了,清念转身出去,他特意嘱咐:“好好‘照顾’着。” 回到燕观澜的书房,他做完了功课在练字。 清念上前研墨,轻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嗯。” 燕观澜心无旁骛,一个铁画银钩的“善”字跃然纸上。 第446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3 解决了有可能带坏弟弟的隐患们,燕观澜心中愉悦不少,就连李昭约他改天去城郊庄上骑马他都没拒绝。 韩良和梁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殿下身边带足了侍卫就行,不出危险就行。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个差错,那可不得了! 燕观澜看出他俩的心思,扬起一边眉毛说:“我三弟求了父皇出城玩,他已经答应了,正好我三弟要去骑马。” 所以护卫什么的不用他们操心。 梁化笑着鼓掌:“那就太好了!我也很期待和几个小殿下玩耍!殿下能带上我们真是太好了!” 可以完全放心、正大光明地玩耍,那可不就是太好了吗? 而且宫里小殿下出行,各种安排一定是最好的,他们跟着去完全就是享福! 期待的日子到来,燕观澜带着他三个弟弟出了宫,妹妹燕珂和她的小姐妹有安排了,不掺和他们的活动。 空间很大的马车里,聿哥儿和流哥儿扒着窗户往外看。 九哥儿枕在他大哥燕观澜的腿上呼呼大睡,起得太早他没精神,马车才起步没多远就睡着了。 到了热闹的集市,外面人声嘈杂,九哥儿幽幽转醒。 他动动脚,使唤脚边坐着的流哥儿:“水。” 流哥儿倒了水来,送到他手里。 燕观澜拍一拍他,“起来喝,会呛住。” 咕嘟咕嘟喝下半杯水,他坐起身,懒懒散散地靠在弟弟身上,“看什么呢?” 流哥儿乖巧地让他抱着,不乖巧也不成啊,他三哥刚醒来这阵谁都不敢招惹。 “看人。” 没意思,九哥儿撇撇嘴,问燕观澜:“还有多久才到?” “很快了。”知道他很急,所以燕观澜提前给李昭他们打过招呼,别迟到,不然就不在城门外等他们了。 好在李昭他们很清楚九哥儿的脾气,提前等着了,大家一聚齐,马上朝着城郊的一处皇庄行进。 庄子很漂亮很大,现在是秋天,瓜果也都成熟了,对吃最感兴趣的流哥儿一下马车就去田间地头寻新鲜玩意儿。 燕观澜让几个人跟着他,就和其余人去旁的地方逛了。 说好来骑马,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很快就让人牵马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流哥儿都叫嚷着让等等他。 七个人,七匹马,会骑的自己骑,不会的有专门牵马的人。 李昭又想比赛,九哥儿跃跃欲试,他委婉道:“我们比三皇子大几岁,赢了胜之不武啊……” 他没说的是,七岁的三皇子看起来和五岁的小皇子差不多高,长度比不过就算了,宽度还少那么多。 和九哥儿比,不知道的以为他欺负小孩儿呢! 九哥儿眉毛一拧,小马鞭一扬:“废话别那么多,赢了再说!” 李昭为难地看向燕观澜。 燕观澜点点头:“就我们五个比。” 聿哥儿和流哥儿还不太会骑马,九哥儿却是每日都在练的,所以不见得他会输,李昭或许轻敌了。 “那好……”李昭勉勉强强答应了,没想到一起冲出去后,韩良和梁化不一会儿就被甩到身后,紧跟着他的是燕观澜和他没看得起的三皇子。 嚯!这三皇子还有点功夫的嘛! 通体黑色的骏马飞驰在他身侧,马背上的九哥儿神色冷静,嘴唇紧抿,乍一看过来的眼神十分锐利。 只见他忽然对李昭勾了下唇,马鞭扬起落下,干净利落地跑到了前面…… 不仅如此,原本落后一点的燕观澜趁机追上李昭,和他弟弟一样的德行,冲他一笑,然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咳咳……” 扬起的灰尘差点没把他呛死。 得知比赛结果的梁化哈哈大笑,不给兄弟留面子,“丢人了!李昭丢人了!大家快来看喽!” 韩良也奚落他:“让你轻敌,读书比不过就算了,自诩擅长的骑马也……唉……” 他俩一唱一和,李昭蹲在地上捂脸,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要不是他走神,应该不至于那么惨…… 勇夺第一的九哥儿路过他身边,手里抛着流哥儿投喂的小香瓜,“李公子,胜之不武了吗?” 李昭清清嗓子,红着脸说:“没没没……”胜都没胜,他不敢再飘了。 燕观澜笑着走过来,弯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之意溢于言表。 李昭又被无形中刺激了一下,他扯着嗓子哀嚎:“爹啊——我对不起你啊——!” 你儿子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不理会后面发疯的李昭,燕观澜又带着其他人去钓鱼。 池塘边摆了几张椅子,大家边说话边等着鱼儿上钩。 他看见流哥儿在吃葡糖,学着九哥儿动动嘴皮子使唤:“小弟,葡萄。” “哦,来了。”弟弟就是食物链最底端,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谁比流哥儿更懂这个道理。 他鱼都不钓了,专门搬个小板凳坐在他三个哥哥身边,刚摘了颗又圆又大的葡萄正要送进嘴里,不是大哥要吃就是三哥要吃,要么就是二哥也要吃。 旁边的梁化跟着学,使唤李昭也十分顺嘴,不过方式上略有不同:“你给我吃葡萄,我就不把你丢的脸告诉伯父。” 李昭忍了忍,在差点掀翻果盘的前一秒收敛住了脾气,任劳任怨地把葡萄丢进了梁化大张的嘴里。 韩良怎么会不凑这个热闹呢,他笑眯眯的,张着嘴啊了一声,示意李昭自己懂事点。 钓鱼这件事,有时候或许讲究个缘分? 他们坐了一个时辰,没有谁钓上来一条鱼。 燕观澜左右瞧瞧,九哥儿又睡着了。 聿哥儿看起来耐心好脾气好,实际他一脚踹了水桶,叫嚷着:“叫人取渔网来,我今天就不信了!” 燕观澜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双胎兄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其实脾气秉性还是有相似地方的。 只是一个暴在表面,一个暴在内里。 李昭支持他:“就是!咱下水捞,不信捞不起来!今儿非得吃到自己逮的鱼!” 话音刚落,聿哥儿脱下鞋子,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九哥儿被这声响吓醒,黑着脸就要骂人,燕观澜赶紧捂住他的嘴。 “我们捞鱼,你在上面捡好不好?” 九哥儿脸色有所缓和,不过还是发牢骚:“腥死了。” “那你让小弟捡,你负责计数,看我们谁捞得最多。” 九哥儿和流哥儿不下水,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纪太小。 其余人全都跳进水里扑腾,嘻嘻哈哈打闹。 阳光正好,少年明媚。 第446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3 解决了有可能带坏弟弟的隐患们,燕观澜心中愉悦不少,就连李昭约他改天去城郊庄上骑马他都没拒绝。 韩良和梁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安慰自己说:没事没事,殿下身边带足了侍卫就行,不出危险就行。 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有个差错,那可不得了! 燕观澜看出他俩的心思,扬起一边眉毛说:“我三弟求了父皇出城玩,他已经答应了,正好我三弟要去骑马。” 所以护卫什么的不用他们操心。 梁化笑着鼓掌:“那就太好了!我也很期待和几个小殿下玩耍!殿下能带上我们真是太好了!” 可以完全放心、正大光明地玩耍,那可不就是太好了吗? 而且宫里小殿下出行,各种安排一定是最好的,他们跟着去完全就是享福! 期待的日子到来,燕观澜带着他三个弟弟出了宫,妹妹燕珂和她的小姐妹有安排了,不掺和他们的活动。 空间很大的马车里,聿哥儿和流哥儿扒着窗户往外看。 九哥儿枕在他大哥燕观澜的腿上呼呼大睡,起得太早他没精神,马车才起步没多远就睡着了。 到了热闹的集市,外面人声嘈杂,九哥儿幽幽转醒。 他动动脚,使唤脚边坐着的流哥儿:“水。” 流哥儿倒了水来,送到他手里。 燕观澜拍一拍他,“起来喝,会呛住。” 咕嘟咕嘟喝下半杯水,他坐起身,懒懒散散地靠在弟弟身上,“看什么呢?” 流哥儿乖巧地让他抱着,不乖巧也不成啊,他三哥刚醒来这阵谁都不敢招惹。 “看人。” 没意思,九哥儿撇撇嘴,问燕观澜:“还有多久才到?” “很快了。”知道他很急,所以燕观澜提前给李昭他们打过招呼,别迟到,不然就不在城门外等他们了。 好在李昭他们很清楚九哥儿的脾气,提前等着了,大家一聚齐,马上朝着城郊的一处皇庄行进。 庄子很漂亮很大,现在是秋天,瓜果也都成熟了,对吃最感兴趣的流哥儿一下马车就去田间地头寻新鲜玩意儿。 燕观澜让几个人跟着他,就和其余人去旁的地方逛了。 说好来骑马,别的东西都不感兴趣,很快就让人牵马来。 听到这边的动静,流哥儿都叫嚷着让等等他。 七个人,七匹马,会骑的自己骑,不会的有专门牵马的人。 李昭又想比赛,九哥儿跃跃欲试,他委婉道:“我们比三皇子大几岁,赢了胜之不武啊……” 他没说的是,七岁的三皇子看起来和五岁的小皇子差不多高,长度比不过就算了,宽度还少那么多。 和九哥儿比,不知道的以为他欺负小孩儿呢! 九哥儿眉毛一拧,小马鞭一扬:“废话别那么多,赢了再说!” 李昭为难地看向燕观澜。 燕观澜点点头:“就我们五个比。” 聿哥儿和流哥儿还不太会骑马,九哥儿却是每日都在练的,所以不见得他会输,李昭或许轻敌了。 “那好……”李昭勉勉强强答应了,没想到一起冲出去后,韩良和梁化不一会儿就被甩到身后,紧跟着他的是燕观澜和他没看得起的三皇子。 嚯!这三皇子还有点功夫的嘛! 通体黑色的骏马飞驰在他身侧,马背上的九哥儿神色冷静,嘴唇紧抿,乍一看过来的眼神十分锐利。 只见他忽然对李昭勾了下唇,马鞭扬起落下,干净利落地跑到了前面…… 不仅如此,原本落后一点的燕观澜趁机追上李昭,和他弟弟一样的德行,冲他一笑,然后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咳咳……” 扬起的灰尘差点没把他呛死。 得知比赛结果的梁化哈哈大笑,不给兄弟留面子,“丢人了!李昭丢人了!大家快来看喽!” 韩良也奚落他:“让你轻敌,读书比不过就算了,自诩擅长的骑马也……唉……” 他俩一唱一和,李昭蹲在地上捂脸,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要不是他走神,应该不至于那么惨…… 勇夺第一的九哥儿路过他身边,手里抛着流哥儿投喂的小香瓜,“李公子,胜之不武了吗?” 李昭清清嗓子,红着脸说:“没没没……”胜都没胜,他不敢再飘了。 燕观澜笑着走过来,弯腰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之意溢于言表。 李昭又被无形中刺激了一下,他扯着嗓子哀嚎:“爹啊——我对不起你啊——!” 你儿子丢人丢到外面来了! 不理会后面发疯的李昭,燕观澜又带着其他人去钓鱼。 池塘边摆了几张椅子,大家边说话边等着鱼儿上钩。 他看见流哥儿在吃葡糖,学着九哥儿动动嘴皮子使唤:“小弟,葡萄。” “哦,来了。”弟弟就是食物链最底端,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谁比流哥儿更懂这个道理。 他鱼都不钓了,专门搬个小板凳坐在他三个哥哥身边,刚摘了颗又圆又大的葡萄正要送进嘴里,不是大哥要吃就是三哥要吃,要么就是二哥也要吃。 旁边的梁化跟着学,使唤李昭也十分顺嘴,不过方式上略有不同:“你给我吃葡萄,我就不把你丢的脸告诉伯父。” 李昭忍了忍,在差点掀翻果盘的前一秒收敛住了脾气,任劳任怨地把葡萄丢进了梁化大张的嘴里。 韩良怎么会不凑这个热闹呢,他笑眯眯的,张着嘴啊了一声,示意李昭自己懂事点。 钓鱼这件事,有时候或许讲究个缘分? 他们坐了一个时辰,没有谁钓上来一条鱼。 燕观澜左右瞧瞧,九哥儿又睡着了。 聿哥儿看起来耐心好脾气好,实际他一脚踹了水桶,叫嚷着:“叫人取渔网来,我今天就不信了!” 燕观澜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双胎兄弟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其实脾气秉性还是有相似地方的。 只是一个暴在表面,一个暴在内里。 李昭支持他:“就是!咱下水捞,不信捞不起来!今儿非得吃到自己逮的鱼!” 话音刚落,聿哥儿脱下鞋子,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九哥儿被这声响吓醒,黑着脸就要骂人,燕观澜赶紧捂住他的嘴。 “我们捞鱼,你在上面捡好不好?” 九哥儿脸色有所缓和,不过还是发牢骚:“腥死了。” “那你让小弟捡,你负责计数,看我们谁捞得最多。” 九哥儿和流哥儿不下水,一个身体不好一个年纪太小。 其余人全都跳进水里扑腾,嘻嘻哈哈打闹。 阳光正好,少年明媚。 第447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4 十五岁,一个极其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 四人组中,李昭看起来憨憨傻傻但却是第一个“成熟”的人。 没错,他们私下里都是这样认为的,一个男孩儿,必须先有喜欢的人才能一步步成长为男人。 他们都没想到这第一名让李昭抢了先。 兄弟几个实在好奇,下学后一窝蜂去了燕观澜的住处,关上门来准备对他严刑逼供。 梁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气凛然道:“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他就说这小子最近很不对劲,往常上课经常看见他打瞌睡,最近上课不打瞌睡,下课也不到处疯玩,经常坐在位置上一个人傻笑。 也是他最先发现这反常的情况,将其告知其他两人。 李昭不明所以:“我又不是犯人我招什么?” 韩良冷笑一声:“呵,你还装傻?” 燕观澜配合他们,冷着脸说:“不说的话我只好让人上刑了。” 他们三个虎视眈眈,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李昭围在中间。 李昭嗓音都颤抖了:“不是,三位哥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燕观澜凝视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句话太有压迫感,在李昭脑海中引起了一阵风暴。 打架?也不算,他只是去凑了个热闹,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散了。 打碎了他娘亲的一套宝贝茶具?那也不是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而且他都做好善后工作了,一时之间应当没人能发现。 旬考成绩太差?也不应该啊,他就这个实力,身边的人不早就习惯了吗? 那还能是什么…… 燕观澜见他实在想不到,便好心提醒一句:“叶小姐是谁?” 李昭愣了愣,一张小麦色的脸忽然红透了,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儿:“你们怎么知道?” 他这才惦记上人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任何人分享,怎么就暴露了呢? 梁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还能怎么知道,这小子午休的时候说梦话了,刚好被他听到,再结合近些日子他的表现,傻子才猜不出来好? 李昭面红耳赤,哼哧哼哧好半天才说:“叶小姐那当然就是叶小姐啊,还能是谁?” “可以啊你,都会拿这些废话来搪塞我们了!”梁化拉了把椅子凑到他身边,坏笑道,“你肯定对人家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不好好说给我们听的话我就去告诉伯父!” 燕观澜端起手边的茶盏,心情很好的饮了一口茶:“说说,看你这样子多半还成不了,不如说出来大家帮你出出主意?” 这句话倒是中听,李昭嫌弃地甩开梁化搭在他肩上的手,两个面面对燕观澜:“殿下,那你让他们保证不许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那不毁了人家的名声吗?他虽然鲁莽了些,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混账事。 燕观澜眼睛一扫,梁化和韩良主动表态:“放心,坑谁也不会坑兄弟。” 李昭又扭捏了一下,然后边傻笑边说:“我说的叶小姐其实是叶家三小姐,那天我去街上闲逛,她被小偷摸了包,我帮她把荷包追回来了,嘿嘿嘿……” 其余人聚精会神等待着他的下文,“然后呢?” 李昭收敛了一点,“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呀。” 连燕观澜也忍不住问:“就没了?你就这样对人家产生了好感?” 谁知李昭回答得理直气壮:“对啊,她长得那么好看!” 燕观澜和韩良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评价。 梁化倒是挺感兴趣:“到底是有多好看?你见了面一面就忘不掉。” “咳咳……”李昭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容貌这种东西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听得梁化想打他,“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就在这里搞单相思,整天跟个傻子似的!” “那又怎么了!至少我有了喜欢的人!” 这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燕观澜听了会儿,还不如做功课有意思,他道:“散了,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下换李昭不乐意了,“急什么啊?你们不是说要帮我出出主意吗?我这还等着呢!” 虽然其他三个也没有任何经验,但这不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凑合凑合也能用! “我这几天天天下学了都去街上逛,就是没有再遇见她,你们说我要怎么才能和她见面啊?” 不见面光靠想象是成不了任何事的,李昭还算看得清局面。 到底还是兄弟,其他人也停止对他的嘲笑,绞尽脑汁为他想办法。 梁化是个超级直接的人:“她及笄了没?要是及笄了,你就让你娘上门去提亲呗,虽然你现在也才十五岁,但可以先把亲事先定下来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 韩良不同意:“我觉得还是先要有点感情基础比较好。” 李昭认同:“我就是这样想的,她说不定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这样贸然上门提亲,直接被拒绝了怎么办?” 他在这点上还算有自己的想法。 燕观澜想了想,对他说:“她就没个兄弟什么的?你不好直接和姑娘家打交道,没说不能和男孩儿玩。” 叶家在京城也不是小门小户,家中一定不会只有女孩儿,这也相当于曲线救国了。 李昭瞬间被点醒,他蹭一下站起来:“还得是你啊殿下!你这个建议好,我马上回家打听打听!” 在这件事上李昭非常积极,没过几天他就和叶家三小姐的哥哥称兄道弟了。 叶新忽然和太子身边的人走近,他自己都有点不知所措。 前几天他还是个勤于学业的普通人家的公子,眨个眼的功夫就能和太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 李昭热情地招呼他:“快吃啊,今天的蹴鞠比赛你和我们一组!” 叶新下意识朝燕观澜望去。 他没动几下筷子,淡淡“嗯”了声,表示同意。 叶新有点点激动,他忙不迭点头:“好!” 浑然不知这里面藏得有阴谋。 第447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4 十五岁,一个极其容易春心萌动的年纪。 四人组中,李昭看起来憨憨傻傻但却是第一个“成熟”的人。 没错,他们私下里都是这样认为的,一个男孩儿,必须先有喜欢的人才能一步步成长为男人。 他们都没想到这第一名让李昭抢了先。 兄弟几个实在好奇,下学后一窝蜂去了燕观澜的住处,关上门来准备对他严刑逼供。 梁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正气凛然道:“还不快快如实招来!” 他就说这小子最近很不对劲,往常上课经常看见他打瞌睡,最近上课不打瞌睡,下课也不到处疯玩,经常坐在位置上一个人傻笑。 也是他最先发现这反常的情况,将其告知其他两人。 李昭不明所以:“我又不是犯人我招什么?” 韩良冷笑一声:“呵,你还装傻?” 燕观澜配合他们,冷着脸说:“不说的话我只好让人上刑了。” 他们三个虎视眈眈,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李昭围在中间。 李昭嗓音都颤抖了:“不是,三位哥我到底犯什么事儿了?” 燕观澜凝视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句话太有压迫感,在李昭脑海中引起了一阵风暴。 打架?也不算,他只是去凑了个热闹,还没来得及动手人就散了。 打碎了他娘亲的一套宝贝茶具?那也不是家里发生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而且他都做好善后工作了,一时之间应当没人能发现。 旬考成绩太差?也不应该啊,他就这个实力,身边的人不早就习惯了吗? 那还能是什么…… 燕观澜见他实在想不到,便好心提醒一句:“叶小姐是谁?” 李昭愣了愣,一张小麦色的脸忽然红透了,扭扭捏捏像个小媳妇儿:“你们怎么知道?” 他这才惦记上人家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和任何人分享,怎么就暴露了呢? 梁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还能怎么知道,这小子午休的时候说梦话了,刚好被他听到,再结合近些日子他的表现,傻子才猜不出来好? 李昭面红耳赤,哼哧哼哧好半天才说:“叶小姐那当然就是叶小姐啊,还能是谁?” “可以啊你,都会拿这些废话来搪塞我们了!”梁化拉了把椅子凑到他身边,坏笑道,“你肯定对人家有这样那样的心思,不好好说给我们听的话我就去告诉伯父!” 燕观澜端起手边的茶盏,心情很好的饮了一口茶:“说说,看你这样子多半还成不了,不如说出来大家帮你出出主意?” 这句话倒是中听,李昭嫌弃地甩开梁化搭在他肩上的手,两个面面对燕观澜:“殿下,那你让他们保证不许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一旦说出去,那不毁了人家的名声吗?他虽然鲁莽了些,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混账事。 燕观澜眼睛一扫,梁化和韩良主动表态:“放心,坑谁也不会坑兄弟。” 李昭又扭捏了一下,然后边傻笑边说:“我说的叶小姐其实是叶家三小姐,那天我去街上闲逛,她被小偷摸了包,我帮她把荷包追回来了,嘿嘿嘿……” 其余人聚精会神等待着他的下文,“然后呢?” 李昭收敛了一点,“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呀。” 连燕观澜也忍不住问:“就没了?你就这样对人家产生了好感?” 谁知李昭回答得理直气壮:“对啊,她长得那么好看!” 燕观澜和韩良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评价。 梁化倒是挺感兴趣:“到底是有多好看?你见了面一面就忘不掉。” “咳咳……”李昭清清嗓子,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说,“容貌这种东西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看的人,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听得梁化想打他,“你才见了人家一面就在这里搞单相思,整天跟个傻子似的!” “那又怎么了!至少我有了喜欢的人!” 这就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燕观澜听了会儿,还不如做功课有意思,他道:“散了,别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 这下换李昭不乐意了,“急什么啊?你们不是说要帮我出出主意吗?我这还等着呢!” 虽然其他三个也没有任何经验,但这不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吗?凑合凑合也能用! “我这几天天天下学了都去街上逛,就是没有再遇见她,你们说我要怎么才能和她见面啊?” 不见面光靠想象是成不了任何事的,李昭还算看得清局面。 到底还是兄弟,其他人也停止对他的嘲笑,绞尽脑汁为他想办法。 梁化是个超级直接的人:“她及笄了没?要是及笄了,你就让你娘上门去提亲呗,虽然你现在也才十五岁,但可以先把亲事先定下来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以来不都这样吗? 韩良不同意:“我觉得还是先要有点感情基础比较好。” 李昭认同:“我就是这样想的,她说不定现在都不知道我是谁,这样贸然上门提亲,直接被拒绝了怎么办?” 他在这点上还算有自己的想法。 燕观澜想了想,对他说:“她就没个兄弟什么的?你不好直接和姑娘家打交道,没说不能和男孩儿玩。” 叶家在京城也不是小门小户,家中一定不会只有女孩儿,这也相当于曲线救国了。 李昭瞬间被点醒,他蹭一下站起来:“还得是你啊殿下!你这个建议好,我马上回家打听打听!” 在这件事上李昭非常积极,没过几天他就和叶家三小姐的哥哥称兄道弟了。 叶新忽然和太子身边的人走近,他自己都有点不知所措。 前几天他还是个勤于学业的普通人家的公子,眨个眼的功夫就能和太子在一个桌上吃饭了。 李昭热情地招呼他:“快吃啊,今天的蹴鞠比赛你和我们一组!” 叶新下意识朝燕观澜望去。 他没动几下筷子,淡淡“嗯”了声,表示同意。 叶新有点点激动,他忙不迭点头:“好!” 浑然不知这里面藏得有阴谋。 第448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5 李昭成功接近叶新,再“无意间”与叶家三小姐又见了一面。 第二天他回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她认出我了!她认得我是那天帮她的人!”李昭夸张地捂着胸口,“她怎么那么好,完了我更忘不掉她了!” 大家都为他高兴,梁化这个专门喜欢和他对着干的都说:“可以啊昭哥儿!你真的很有前途!” 敢想敢做的李昭确实比许多人都要勇敢,相信他的这份心早晚会打动叶家三小姐。 燕观澜还提醒他:“有没有让你娘亲去打听打听她家给她定的有婚事没有?” 如果人家早就有婚约在身,李昭就不好插进去了。 而且这种事李昭不好亲自问叶新,有点心眼的人仔细一想就会明白李昭的用意,得知有人惦记自家妹妹,当哥哥的大多都不会开心? 他拍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忘记给我娘说一声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怕他娘亲笑话他,所以一直没讲。 被燕观澜这么一提醒,他瞬间觉得不说不行了。 于是,风风火火的李昭赶紧赶回家中,没头没尾的就对李夫人说:“娘你想不想要个儿媳妇?” 李夫人一巴掌甩过来:“混小子不学好!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李昭被揍得跳脚,“娘我都十六岁了!我不是六岁我是十六岁!” 他这么一说,李夫人悻悻住手,好像是这样的哈。 她眯着眼睛看向李昭:“你看上了谁?” 李昭红着脸说:“叶家三小姐,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婚事,娘你要不要帮我去打听打听?” 叶家?李夫人凝神细想,京城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叶家,家世不显但听说家风挺好的? 他们家娶媳妇不看门楣,看对眼就是了,不讲究那么多。 李昭主动请她帮忙询问,李夫人当面答应下来,晚间和李宽蛐蛐他们儿子。 “毛才刚长齐,就想娶媳妇了,你说说,是不是随了你!” 李宽心情大好,笑声隔了老远传到李昭院子里,渗得他裹紧了被子。 “想娶媳妇是正常的,夫人你就帮那混小子去问问,如果合适,不如给俩小的定下来,等大点再成婚也可以。” 李夫人风风火火的就去问了,结果还真巧了,叶家三小姐去年及笄,还没有定亲事。 她这一问,叶家就嗅到了信息,双方心领神会,坐下来商量。 两家人对对方都很满意,叶家夫人回去也问了叶家三小姐的意见,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成了。 李昭摇身一变,居然就有未婚妻了。 燕观澜把这事说给绿卿听,想让娘亲听个乐子,没想到他娘亲听了之后看着他,认真发问:“那你呢?有没有看上哪家小姐?娘亲也可以帮你去问一问的。” 饭桌上坐满了一家七口,六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全都盯着他。 “娘亲……”他无奈笑道,“你别开我的玩笑了。” 他上哪儿去看上哪家小姐啊?他根本都还没想过这件事。 一旁的聿哥儿咯咯笑个不停,“大哥都十六岁了,可以适当的上心了,我也很想知道未来的大嫂是什么样的。” 燕观澜还经不起开这样的玩笑,弟弟一说完他耳朵就红了。 绿卿见状不让小的几个继续打趣他,但是在用了晚膳后把燕观澜留下来谈话了。 燕观澜和父皇、娘亲面对面坐着,俩人旁若无人地交谈。 父皇说:“十六岁确实不小,人家好姑娘一及笄就有媒人上门,咱们可不能落后太多。” 娘亲说:“那也得要他自己喜欢不是?不能我们看上谁就让他娶谁?” 父皇:“那当然,我不可能让我儿子吃这种苦。” 娘亲:“那他每天也不出去走走,怎么认识结交小姑娘呢?” 父皇:“这事怪我,你放心我以后每天留出点时间给他。” 燕观澜坐了会儿,喝了半杯茶就被打发走了,在之后他每天就有了点空闲时间。 他热心的弟弟们也开始为了他的婚事操心。 他们虽然不是媒婆,手里掌握的信息有限,但是他们有不少同窗呀! 这家打听一下那家打听一下,谁家有姐姐妹妹,一问就问出来了。 做事严谨的聿哥儿整理了一个名单,认认真真给他哥哥分析。 “李家大小姐,据说长得很漂亮,脾气也很好,和大哥你一样大,我觉得这个可以……” “钱家二小姐,长相是没得说的,还有一个优点是很会挣钱,他们家好多生意都是她在打理。” “孙家大小姐,长得也很漂亮就是身子骨不太好,不过咱们家养得起,大哥你要是看得上这也不是问题。” …… 他接连介绍了十几个,口水都说干了,九哥儿把茶水递给他,翻开他的名单又浏览一遍。 “聿哥儿,你查到的这些都是真的?” 他大哥还是很重要的,别为了婚事急匆匆做决定,到时候被骗了怎么办? “保真!谁要是敢说谎我就去他家里找麻烦!” 聿哥儿把茶杯放下,眼含期待地看着燕观澜:“大哥你有心动的没?” 燕观澜只觉得荒唐,他拧了拧眉头,“你们以后想当媒婆?” 九哥儿拿着名单撅嘴:“还不能关心你了?” 燕观澜语气软下来:“这是讲究缘分的,就像父皇和娘亲一样,哪是你们现在在这里简单念几个名字我就可以选一个人长相厮守的?” 他羡慕父皇和娘亲的感情,所以不排斥娶妻生子。 但也要他真正找到那个让他愿意付出真心对待的人再说? 念名字不行,九哥儿敲着桌面思忖片刻后说:“不如直接让父皇给你选太子妃算了。” 把一个个真实的人叫到眼前,应当就可以了? 聿哥儿也赞同他的办法:“我认为可行,你得先认识人家,才能知道什么长相、什么性格更合你的心意。”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选太子妃的消息一传出去,要是大哥谁也看不上那就不好收场了。不如让娘亲或者妹妹以她们谁的名义举办一次赏花宴,正好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九哥儿亮着眼睛,亲自给聿哥儿倒了杯茶:“聪明!就这么办!” 他俩倒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商量好了,然后就跑去朝阳宫告知绿卿。 燕观澜在后面一脸凌乱:“……” 到底谁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 而且他有预感,娘亲会同意聿哥儿的建议。 第448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5 李昭成功接近叶新,再“无意间”与叶家三小姐又见了一面。 第二天他回味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她认出我了!她认得我是那天帮她的人!”李昭夸张地捂着胸口,“她怎么那么好,完了我更忘不掉她了!” 大家都为他高兴,梁化这个专门喜欢和他对着干的都说:“可以啊昭哥儿!你真的很有前途!” 敢想敢做的李昭确实比许多人都要勇敢,相信他的这份心早晚会打动叶家三小姐。 燕观澜还提醒他:“有没有让你娘亲去打听打听她家给她定的有婚事没有?” 如果人家早就有婚约在身,李昭就不好插进去了。 而且这种事李昭不好亲自问叶新,有点心眼的人仔细一想就会明白李昭的用意,得知有人惦记自家妹妹,当哥哥的大多都不会开心? 他拍一拍脑门,懊恼道:“我忘记给我娘说一声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怕他娘亲笑话他,所以一直没讲。 被燕观澜这么一提醒,他瞬间觉得不说不行了。 于是,风风火火的李昭赶紧赶回家中,没头没尾的就对李夫人说:“娘你想不想要个儿媳妇?” 李夫人一巴掌甩过来:“混小子不学好!老娘今天打不死你!” 李昭被揍得跳脚,“娘我都十六岁了!我不是六岁我是十六岁!” 他这么一说,李夫人悻悻住手,好像是这样的哈。 她眯着眼睛看向李昭:“你看上了谁?” 李昭红着脸说:“叶家三小姐,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婚事,娘你要不要帮我去打听打听?” 叶家?李夫人凝神细想,京城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叶家,家世不显但听说家风挺好的? 他们家娶媳妇不看门楣,看对眼就是了,不讲究那么多。 李昭主动请她帮忙询问,李夫人当面答应下来,晚间和李宽蛐蛐他们儿子。 “毛才刚长齐,就想娶媳妇了,你说说,是不是随了你!” 李宽心情大好,笑声隔了老远传到李昭院子里,渗得他裹紧了被子。 “想娶媳妇是正常的,夫人你就帮那混小子去问问,如果合适,不如给俩小的定下来,等大点再成婚也可以。” 李夫人风风火火的就去问了,结果还真巧了,叶家三小姐去年及笄,还没有定亲事。 她这一问,叶家就嗅到了信息,双方心领神会,坐下来商量。 两家人对对方都很满意,叶家夫人回去也问了叶家三小姐的意见,没想到事情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成了。 李昭摇身一变,居然就有未婚妻了。 燕观澜把这事说给绿卿听,想让娘亲听个乐子,没想到他娘亲听了之后看着他,认真发问:“那你呢?有没有看上哪家小姐?娘亲也可以帮你去问一问的。” 饭桌上坐满了一家七口,六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全都盯着他。 “娘亲……”他无奈笑道,“你别开我的玩笑了。” 他上哪儿去看上哪家小姐啊?他根本都还没想过这件事。 一旁的聿哥儿咯咯笑个不停,“大哥都十六岁了,可以适当的上心了,我也很想知道未来的大嫂是什么样的。” 燕观澜还经不起开这样的玩笑,弟弟一说完他耳朵就红了。 绿卿见状不让小的几个继续打趣他,但是在用了晚膳后把燕观澜留下来谈话了。 燕观澜和父皇、娘亲面对面坐着,俩人旁若无人地交谈。 父皇说:“十六岁确实不小,人家好姑娘一及笄就有媒人上门,咱们可不能落后太多。” 娘亲说:“那也得要他自己喜欢不是?不能我们看上谁就让他娶谁?” 父皇:“那当然,我不可能让我儿子吃这种苦。” 娘亲:“那他每天也不出去走走,怎么认识结交小姑娘呢?” 父皇:“这事怪我,你放心我以后每天留出点时间给他。” 燕观澜坐了会儿,喝了半杯茶就被打发走了,在之后他每天就有了点空闲时间。 他热心的弟弟们也开始为了他的婚事操心。 他们虽然不是媒婆,手里掌握的信息有限,但是他们有不少同窗呀! 这家打听一下那家打听一下,谁家有姐姐妹妹,一问就问出来了。 做事严谨的聿哥儿整理了一个名单,认认真真给他哥哥分析。 “李家大小姐,据说长得很漂亮,脾气也很好,和大哥你一样大,我觉得这个可以……” “钱家二小姐,长相是没得说的,还有一个优点是很会挣钱,他们家好多生意都是她在打理。” “孙家大小姐,长得也很漂亮就是身子骨不太好,不过咱们家养得起,大哥你要是看得上这也不是问题。” …… 他接连介绍了十几个,口水都说干了,九哥儿把茶水递给他,翻开他的名单又浏览一遍。 “聿哥儿,你查到的这些都是真的?” 他大哥还是很重要的,别为了婚事急匆匆做决定,到时候被骗了怎么办? “保真!谁要是敢说谎我就去他家里找麻烦!” 聿哥儿把茶杯放下,眼含期待地看着燕观澜:“大哥你有心动的没?” 燕观澜只觉得荒唐,他拧了拧眉头,“你们以后想当媒婆?” 九哥儿拿着名单撅嘴:“还不能关心你了?” 燕观澜语气软下来:“这是讲究缘分的,就像父皇和娘亲一样,哪是你们现在在这里简单念几个名字我就可以选一个人长相厮守的?” 他羡慕父皇和娘亲的感情,所以不排斥娶妻生子。 但也要他真正找到那个让他愿意付出真心对待的人再说? 念名字不行,九哥儿敲着桌面思忖片刻后说:“不如直接让父皇给你选太子妃算了。” 把一个个真实的人叫到眼前,应当就可以了? 聿哥儿也赞同他的办法:“我认为可行,你得先认识人家,才能知道什么长相、什么性格更合你的心意。”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倒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选太子妃的消息一传出去,要是大哥谁也看不上那就不好收场了。不如让娘亲或者妹妹以她们谁的名义举办一次赏花宴,正好御花园的花都开了。” 九哥儿亮着眼睛,亲自给聿哥儿倒了杯茶:“聪明!就这么办!” 他俩倒是你一言我一语的把事情商量好了,然后就跑去朝阳宫告知绿卿。 燕观澜在后面一脸凌乱:“……” 到底谁问过他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 而且他有预感,娘亲会同意聿哥儿的建议。 第449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6 “赏花宴?” 绿卿瞅着眼前这俩臭小子,表情狐疑:“你们又想作什么妖?”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几天他俩还缠着燕扶光非要出宫,但最后没得逞。 她可不会一味纵容孩子,坚决不在燕扶光教育他们的时候拖后腿:“好好的办什么赏花宴?我忙着呢!” 学院的事不少,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来和朋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等回了宫还要把心思放在对她久久不陪伴在身边的燕扶光身上。 所以,一时之间真没那么多精力陪着他们胡闹。 聿哥儿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为了大哥呢?” 这就更奇怪了,“你们大哥有那个赏花的闲情逸致吗?” 也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诋毁自家孩子,澜哥儿怎么会关注花园里的花好不好看呢?他只关心每日的功课完成没有,父皇交给他任务做好没有,弟弟妹妹们淘气没有…… 他的心思不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上…… 等等,风花雪月? 是啊!澜哥儿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他十六岁了! 她眼睛一亮:“是你们大哥哥亲自说的?” 九哥儿老老实实回答:“是我们自己想到的,不过已经给大哥说了,他很愿意。” 反正没反对就意味着同意,是这个道理? “娘亲,赏花宴不是为了我们玩乐,是为了大哥!” 经过他俩一提醒,绿卿心里有数了。 想必澜哥儿不会那么迫切,多半是由于招架不住弟弟们的热情。 不过多见见人总是好的,缘分的前提也要合适的机遇啊! 她一口同意下来,还给聿哥儿和九哥儿道歉:“你们好心给哥哥想办法,是娘亲误会你们了。” “没事没事,娘亲你尽管去准备!” 对他们来说,这根本也算不得委屈。 燕观澜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随他们去了,偶尔面对父皇和娘亲揶揄的眼神脸红一下,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反抗和期待。 总之,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寻常事情对待。 毕竟缘分可遇不可求,他保持期待就好,不必非要给自己定下什么目标。 赏花宴的帖子一张张送出去,朝中女眷们个个面带喜意,那高兴劲儿比过年还喜庆,燕观澜身边三个小伙伴嗅到了空气中不一般的味道。 李昭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叶三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他每天都得瑟得像个大公鸡。 一听说赏花宴的事情,就跑来怂恿燕观澜:“照我说是该选个太子妃了,先成家后立业,古人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也这么觉得!” 燕观澜淡定解释:“只是个寻常的赏花宴而已,没说是选太子妃,你不要胡乱造谣。” “嘿嘿嘿,我懂我懂!” 打着赏花宴的旗号把京城所有适龄的大家小姐都叫进宫来看一看,然后看上谁就选谁! 燕观澜知道他没懂,不过他懒得解释。 他和娘亲说好了,到时候出去露个面,他一个男子总不好主动与女子交谈?而且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着急。 梁化倒是一眼就瞧出燕观澜的想法,他嘻嘻笑着:“殿下不选太子妃没关系,贵妃娘娘的赏花宴也不会白办,咱们这些亲事还没着落的可都等着呢!” 是的,绿卿的赏花宴不是专门为她儿子一个人办的,她隐晦地让有意给儿女定亲的人家凑在一起,不说直接就定下来,好歹先让双方对对方有个初步的了解。 再者说,专门让燕观澜一个人露面太打眼了。 绿卿是这么想的,她儿子的缘分要是来不了,能为别人促成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啊! 梁化的娘亲已经在家里跃跃欲试了,只等着当天带上儿子一起进宫。 除了梁化,韩良阿里似乎也有想法。 韩夫人蓝氏没明说,但她让韩良陪她一起去赏花宴,目的可想而知。 燕观澜笑出声来:“我不着急,你们谁的婚事要是成了,也是好事一件。” 韩良忙跟着说:“我也不着急,我没有昭哥儿和化哥儿急!” 看看他爹在家里都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有点不是很期待。 李昭用过来人的口吻说:“还是有个贴心的人好啊,天冷天热关心你,而且我发现我订婚之后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梁化对成家最感兴趣,他眼巴巴地问:“什么好处?” “订了婚我好歹是个男人了,我爹娘不会再随随便便打我了。” 虽然每天免不了几句骂,但比起以往的经历,他对现状感到满足,而且非常期待成婚后的日子。 为了他在媳妇面前的颜面,他爹娘说不定连骂都不会再骂他,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吗? 梁化一听,轻啧一声没趣地撇嘴:“还以为有什么好处……” 他本身在家里不挨打不挨骂,所以无法理解李昭。 燕观澜好笑地看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那么着急你的婚事干什么?” 李昭着急是有原因的,一来人家有了心上人,二来是为了正大光明不挨打。 那梁化是为了什么着急? 韩良戳戳梁化的胳膊肘,调笑道:“你是不是像昭哥儿一样有心上人了?” “没有!”梁化一口否决,然后在三双充满好奇的视线中哀叹一声,不得不说实话,“我是为了不娶我的小表妹……” 这理由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荒唐,燕观澜发问:“不想娶就不娶,谁还会逼你不成?” 梁化家中父母应当不会如此顽固。 “我爹娘不会逼我,但我姨母就不一定了。” 他有个打小生下来就身子骨不太好的小表妹,从小时候起,姨母就经常当着他的面说要把小表妹嫁给他,梁化那时候年纪小,他没当真,他父母也没当真,但那姨母貌似当真了。 据说她已经带着刚及笄的小表妹从家中出发,不日便会到达京城。 到时候多少会闹出点腥风血雨,梁化就想着要是合适的话,不如先把他婚事定下来,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燕观澜皱着眉,因为父皇和娘亲感情很好,让他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充满美好的期待,所以对于梁化这个略显匆忙的决定,他认为不妥当。 “不想娶表妹就想个办法回绝了,我认为你在感情上的决定或许可以更加谨慎一点。” 梁化哀叹一声:“我是真不想娶我表妹,我发现身边和表亲成婚的,生孩子总会不大顺利。” 但姨母那势头也太猛了,直接就是冲着他来的。 燕观澜让他安心:“你着急什么?怕你爹娘拿你的婚事当儿戏?” 据他所知,梁家夫妇不是这样的人。 “其中有些内情……我娘亲小时时候就欠了姨母一个大恩情,我怕……” 他怕梁夫人松口。 “你们就没有好好沟通过这个问题?”在燕观澜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他和父母不存在沟通上的障碍,大家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这是对对方的信任,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梁化他看起来活泼开朗,但在和父母的相处过程中却是有些紧绷和距离感的。 总认为那是对他有恩的父母,他们说什么话他都应该听,即使有些时候自己心中并不认可。 所以听说他姨母要来京城,他一个人就陷入到了兵荒马乱的境地,也没有问清楚梁大人和梁夫人的看法。 不过燕观澜点了他一下之后,他心里好受多了。 “那不然我今天回家先问问我爹娘?” 平常再聪明的一个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燕观澜点点头:“去,好好说。” 等到赏花宴那天再见梁化,他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闲散自在坐在一旁的凉亭里,忙着逗流哥儿说话。 李昭那家伙趁机去找叶三小姐了,韩良还没来,他一个人无聊。 “小皇子,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办赏花宴吗?”他经常和燕观澜混在一起,虽说这样说有点托大的嫌疑,但他真的下意识把流哥儿当成自家弟弟,时不时就想逗他一下。 流哥儿揪起一颗葡萄嚼嚼,咽下去之后说:“知道啊,娘亲专门给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制造相亲机会。” 他说得一本正经,连个笑都没有,偏偏语气又是如此平淡,寻常人说起这个话题难免有点害羞,他倒是坦坦荡荡。 梁化:“这你都懂?” 流哥儿用一个很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我都十一岁了,这是什么很高深的问题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找个喜欢的人成婚生子难道不是每个人的基本需求?” 说着,他又想起三哥燕九安的话,补充一句说:“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成婚的。” 这看得是真通透啊!梁化感觉自己被上了一课。 他很喜欢流哥儿的性子,哄着他说:“等天气冷一些和我们出去玩怎么样?咱们去泡汤泉?听说你箭法不错,还可以顺道去打打猎。” 流哥儿又吃了一颗葡萄,远远的看见他几个哥哥过来,他含糊道:“再说。” 燕观澜今天穿着一身竹青色绣云纹的袍子,打扮不起眼,可周身矜贵的气度让人无法忽略。 身后燕聿安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面如冠玉,而他又常常带笑,乍一看去就像个仙人一样。 而最后面的燕九安,黑色和红色交织映衬的骑装干净利落,但那张脸臭着谁也不敢靠近。 梁化撇撇嘴,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眼红归眼红,他还是礼数周全地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 “坐。”燕观澜坐下,顺手捏一把流哥儿的脸,“我还到处找你,原来你早就跑过来了。” “唔,姐姐让我过来帮忙。” 反正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燕观澜拍拍他的肩膀,赞赏道:“不错,是个好孩子。” 流哥儿:“……大哥你也只比我大五岁而已。” “大多少都是哥哥。” 梁化坐在他身边,瞥了眼九哥儿,低声询问:“殿下,三皇子又怎么了?”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纯粹出于八卦,而是不想没头没脑不长眼睛的撞到九哥儿的枪口上去。 那家伙!三皇子发起怒来方圆几米寸草不生! 燕观澜回答他:“被我揪来不高兴了。” 虽说赏花宴是九哥儿和聿哥儿提议的,但九哥儿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按照他的话来说有这到处说瞎话的功夫不如去骑骑马更令人开心痛快。 但燕观澜怎么可能放过他呢?这不直接就去马背上把人薅下来了。 梁化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怎么穿的是骑装……” 流哥儿嗅觉敏锐,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嗅到危险的到来。 下意识挂上笑脸,整盘葡萄推到九哥儿那边,“三哥吃葡萄吗?我给你剥。” 九哥儿冷酷无情道:“不吃。” 还是燕观澜把葡萄接过去,剥了一颗:“那大哥给你剥你吃不吃?” 怕他弟气坏了身子,他决定还是先服个软。 九哥儿气顺了,语气温和些,但还是说:“不吃。” 无奈,燕观澜收回手,正要把葡萄送回自己嘴里,看见他亲爱的小弟张嘴等着。 “吃你。”将葡萄塞给流哥儿,拿起手帕擦擦手。 再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到场,燕观澜带上弟弟们去招呼男性宾客,绿卿被许多夫人围着推销她们家的女儿。 “这是妾身不成器的小闺女,比不得公主灵巧聪慧,但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快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妾身家这侄女性格脾气很好,不信您可以带在身边好好瞧瞧!” “还有妾身家的……” 绿卿感受到了来自大家的热情,她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那么受欢迎,而功臣就是她大儿子。 等到宴会开始,她立刻就让燕观澜来露面了。 燕观澜在各位夫人小姐的注视下表现优秀,眼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在他娘亲和弟弟们期待的眼神中无奈摇头,这才被放走。 燕扶光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来晚了些,正巧遇见他大儿子偷偷溜走。 他半道上把人截住,“去哪儿?” “父皇,我回去看书……” 他还没开窍,也没遇到对的人,燕扶光不为难他,“行,去,不着急。” 等缘分到了,不用谁多劝,他自己就会着急起来。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第449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6 “赏花宴?” 绿卿瞅着眼前这俩臭小子,表情狐疑:“你们又想作什么妖?” 别以为她不知道,前几天他俩还缠着燕扶光非要出宫,但最后没得逞。 她可不会一味纵容孩子,坚决不在燕扶光教育他们的时候拖后腿:“好好的办什么赏花宴?我忙着呢!” 学院的事不少,每天还要抽出时间来和朋友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等回了宫还要把心思放在对她久久不陪伴在身边的燕扶光身上。 所以,一时之间真没那么多精力陪着他们胡闹。 聿哥儿眨着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为了大哥呢?” 这就更奇怪了,“你们大哥有那个赏花的闲情逸致吗?” 也不是她这个当娘的诋毁自家孩子,澜哥儿怎么会关注花园里的花好不好看呢?他只关心每日的功课完成没有,父皇交给他任务做好没有,弟弟妹妹们淘气没有…… 他的心思不在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上…… 等等,风花雪月? 是啊!澜哥儿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他十六岁了! 她眼睛一亮:“是你们大哥哥亲自说的?” 九哥儿老老实实回答:“是我们自己想到的,不过已经给大哥说了,他很愿意。” 反正没反对就意味着同意,是这个道理? “娘亲,赏花宴不是为了我们玩乐,是为了大哥!” 经过他俩一提醒,绿卿心里有数了。 想必澜哥儿不会那么迫切,多半是由于招架不住弟弟们的热情。 不过多见见人总是好的,缘分的前提也要合适的机遇啊! 她一口同意下来,还给聿哥儿和九哥儿道歉:“你们好心给哥哥想办法,是娘亲误会你们了。” “没事没事,娘亲你尽管去准备!” 对他们来说,这根本也算不得委屈。 燕观澜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随他们去了,偶尔面对父皇和娘亲揶揄的眼神脸红一下,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反抗和期待。 总之,他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寻常事情对待。 毕竟缘分可遇不可求,他保持期待就好,不必非要给自己定下什么目标。 赏花宴的帖子一张张送出去,朝中女眷们个个面带喜意,那高兴劲儿比过年还喜庆,燕观澜身边三个小伙伴嗅到了空气中不一般的味道。 李昭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和叶三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他每天都得瑟得像个大公鸡。 一听说赏花宴的事情,就跑来怂恿燕观澜:“照我说是该选个太子妃了,先成家后立业,古人们都是这么说的,我也这么觉得!” 燕观澜淡定解释:“只是个寻常的赏花宴而已,没说是选太子妃,你不要胡乱造谣。” “嘿嘿嘿,我懂我懂!” 打着赏花宴的旗号把京城所有适龄的大家小姐都叫进宫来看一看,然后看上谁就选谁! 燕观澜知道他没懂,不过他懒得解释。 他和娘亲说好了,到时候出去露个面,他一个男子总不好主动与女子交谈?而且说实话,他是真的不着急。 梁化倒是一眼就瞧出燕观澜的想法,他嘻嘻笑着:“殿下不选太子妃没关系,贵妃娘娘的赏花宴也不会白办,咱们这些亲事还没着落的可都等着呢!” 是的,绿卿的赏花宴不是专门为她儿子一个人办的,她隐晦地让有意给儿女定亲的人家凑在一起,不说直接就定下来,好歹先让双方对对方有个初步的了解。 再者说,专门让燕观澜一个人露面太打眼了。 绿卿是这么想的,她儿子的缘分要是来不了,能为别人促成一段姻缘也是好事啊! 梁化的娘亲已经在家里跃跃欲试了,只等着当天带上儿子一起进宫。 除了梁化,韩良阿里似乎也有想法。 韩夫人蓝氏没明说,但她让韩良陪她一起去赏花宴,目的可想而知。 燕观澜笑出声来:“我不着急,你们谁的婚事要是成了,也是好事一件。” 韩良忙跟着说:“我也不着急,我没有昭哥儿和化哥儿急!” 看看他爹在家里都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有点不是很期待。 李昭用过来人的口吻说:“还是有个贴心的人好啊,天冷天热关心你,而且我发现我订婚之后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 梁化对成家最感兴趣,他眼巴巴地问:“什么好处?” “订了婚我好歹是个男人了,我爹娘不会再随随便便打我了。” 虽然每天免不了几句骂,但比起以往的经历,他对现状感到满足,而且非常期待成婚后的日子。 为了他在媳妇面前的颜面,他爹娘说不定连骂都不会再骂他,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好的事情吗? 梁化一听,轻啧一声没趣地撇嘴:“还以为有什么好处……” 他本身在家里不挨打不挨骂,所以无法理解李昭。 燕观澜好笑地看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那你那么着急你的婚事干什么?” 李昭着急是有原因的,一来人家有了心上人,二来是为了正大光明不挨打。 那梁化是为了什么着急? 韩良戳戳梁化的胳膊肘,调笑道:“你是不是像昭哥儿一样有心上人了?” “没有!”梁化一口否决,然后在三双充满好奇的视线中哀叹一声,不得不说实话,“我是为了不娶我的小表妹……” 这理由听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荒唐,燕观澜发问:“不想娶就不娶,谁还会逼你不成?” 梁化家中父母应当不会如此顽固。 “我爹娘不会逼我,但我姨母就不一定了。” 他有个打小生下来就身子骨不太好的小表妹,从小时候起,姨母就经常当着他的面说要把小表妹嫁给他,梁化那时候年纪小,他没当真,他父母也没当真,但那姨母貌似当真了。 据说她已经带着刚及笄的小表妹从家中出发,不日便会到达京城。 到时候多少会闹出点腥风血雨,梁化就想着要是合适的话,不如先把他婚事定下来,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燕观澜皱着眉,因为父皇和娘亲感情很好,让他对夫妻之间的感情充满美好的期待,所以对于梁化这个略显匆忙的决定,他认为不妥当。 “不想娶表妹就想个办法回绝了,我认为你在感情上的决定或许可以更加谨慎一点。” 梁化哀叹一声:“我是真不想娶我表妹,我发现身边和表亲成婚的,生孩子总会不大顺利。” 但姨母那势头也太猛了,直接就是冲着他来的。 燕观澜让他安心:“你着急什么?怕你爹娘拿你的婚事当儿戏?” 据他所知,梁家夫妇不是这样的人。 “其中有些内情……我娘亲小时时候就欠了姨母一个大恩情,我怕……” 他怕梁夫人松口。 “你们就没有好好沟通过这个问题?”在燕观澜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他和父母不存在沟通上的障碍,大家有什么话就直说,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这是对对方的信任,也可以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梁化他看起来活泼开朗,但在和父母的相处过程中却是有些紧绷和距离感的。 总认为那是对他有恩的父母,他们说什么话他都应该听,即使有些时候自己心中并不认可。 所以听说他姨母要来京城,他一个人就陷入到了兵荒马乱的境地,也没有问清楚梁大人和梁夫人的看法。 不过燕观澜点了他一下之后,他心里好受多了。 “那不然我今天回家先问问我爹娘?” 平常再聪明的一个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燕观澜点点头:“去,好好说。” 等到赏花宴那天再见梁化,他整个人看起来轻松不少,闲散自在坐在一旁的凉亭里,忙着逗流哥儿说话。 李昭那家伙趁机去找叶三小姐了,韩良还没来,他一个人无聊。 “小皇子,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办赏花宴吗?”他经常和燕观澜混在一起,虽说这样说有点托大的嫌疑,但他真的下意识把流哥儿当成自家弟弟,时不时就想逗他一下。 流哥儿揪起一颗葡萄嚼嚼,咽下去之后说:“知道啊,娘亲专门给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制造相亲机会。” 他说得一本正经,连个笑都没有,偏偏语气又是如此平淡,寻常人说起这个话题难免有点害羞,他倒是坦坦荡荡。 梁化:“这你都懂?” 流哥儿用一个很复杂的表情看着他:“我都十一岁了,这是什么很高深的问题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找个喜欢的人成婚生子难道不是每个人的基本需求?” 说着,他又想起三哥燕九安的话,补充一句说:“当然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必须成婚的。” 这看得是真通透啊!梁化感觉自己被上了一课。 他很喜欢流哥儿的性子,哄着他说:“等天气冷一些和我们出去玩怎么样?咱们去泡汤泉?听说你箭法不错,还可以顺道去打打猎。” 流哥儿又吃了一颗葡萄,远远的看见他几个哥哥过来,他含糊道:“再说。” 燕观澜今天穿着一身竹青色绣云纹的袍子,打扮不起眼,可周身矜贵的气度让人无法忽略。 身后燕聿安月白色的衣裳衬得他面如冠玉,而他又常常带笑,乍一看去就像个仙人一样。 而最后面的燕九安,黑色和红色交织映衬的骑装干净利落,但那张脸臭着谁也不敢靠近。 梁化撇撇嘴,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眼红归眼红,他还是礼数周全地起身行礼:“太子殿下,二皇子,三皇子。” “坐。”燕观澜坐下,顺手捏一把流哥儿的脸,“我还到处找你,原来你早就跑过来了。” “唔,姐姐让我过来帮忙。” 反正他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燕观澜拍拍他的肩膀,赞赏道:“不错,是个好孩子。” 流哥儿:“……大哥你也只比我大五岁而已。” “大多少都是哥哥。” 梁化坐在他身边,瞥了眼九哥儿,低声询问:“殿下,三皇子又怎么了?” 他问这个问题并不纯粹出于八卦,而是不想没头没脑不长眼睛的撞到九哥儿的枪口上去。 那家伙!三皇子发起怒来方圆几米寸草不生! 燕观澜回答他:“被我揪来不高兴了。” 虽说赏花宴是九哥儿和聿哥儿提议的,但九哥儿并不喜欢这种场合,按照他的话来说有这到处说瞎话的功夫不如去骑骑马更令人开心痛快。 但燕观澜怎么可能放过他呢?这不直接就去马背上把人薅下来了。 梁化恍然大悟:“我就说嘛,怎么穿的是骑装……” 流哥儿嗅觉敏锐,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嗅到危险的到来。 下意识挂上笑脸,整盘葡萄推到九哥儿那边,“三哥吃葡萄吗?我给你剥。” 九哥儿冷酷无情道:“不吃。” 还是燕观澜把葡萄接过去,剥了一颗:“那大哥给你剥你吃不吃?” 怕他弟气坏了身子,他决定还是先服个软。 九哥儿气顺了,语气温和些,但还是说:“不吃。” 无奈,燕观澜收回手,正要把葡萄送回自己嘴里,看见他亲爱的小弟张嘴等着。 “吃你。”将葡萄塞给流哥儿,拿起手帕擦擦手。 再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到场,燕观澜带上弟弟们去招呼男性宾客,绿卿被许多夫人围着推销她们家的女儿。 “这是妾身不成器的小闺女,比不得公主灵巧聪慧,但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快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娘娘,妾身家这侄女性格脾气很好,不信您可以带在身边好好瞧瞧!” “还有妾身家的……” 绿卿感受到了来自大家的热情,她感觉这是自己第一次那么受欢迎,而功臣就是她大儿子。 等到宴会开始,她立刻就让燕观澜来露面了。 燕观澜在各位夫人小姐的注视下表现优秀,眼不红心不跳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在他娘亲和弟弟们期待的眼神中无奈摇头,这才被放走。 燕扶光有重要的公务要处理,来晚了些,正巧遇见他大儿子偷偷溜走。 他半道上把人截住,“去哪儿?” “父皇,我回去看书……” 他还没开窍,也没遇到对的人,燕扶光不为难他,“行,去,不着急。” 等缘分到了,不用谁多劝,他自己就会着急起来。 这是过来人的经验。 第450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7 赏花宴没能达到聿哥儿和九哥儿心中的预想,这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情。 尤其聿哥儿,他十分遗憾且不解:“怎么就没成呢?那么多人,大哥你真就看谁都不顺眼?” “说什么呢?”燕观澜实在无奈,一个脑瓜崩崩在聿哥儿脑门上,“好好读你的书玩你的猫狗,别管大人的事。” 聿哥儿郁闷地捂着脑门:“难不成大哥你不喜欢京城的女子?那不如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他对什么事都要求做到最好,这事本就从他牵头,到头来没成,总感觉心里一直计划着。 不过他再放不下,他也不能绑着他大哥再去相亲? 燕观澜好笑地望着他:“着什么急?你就比我小三岁,我没相中,你以后自己给自己安排不就是了?” 原本一句打趣的话,聿哥儿却当了真。 他郑重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样一来,他心中确实好受很多。 也是,根本不用着急,早晚会轮到他。 燕观澜见他终于想通,心里松了口气。没敢当着弟弟的面吐槽,但他真的觉得聿哥儿很有当媒婆的潜质,而且还是一做起来就会名声大噪的那种,毕竟他真的很用心。 他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和从前一样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年过去,他又长了一岁,已经十七了。 燕扶光处理朝政的时候几乎都把他带在身边,他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整个人成长了很多。 “澜哥儿,父皇觉得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燕观澜猛然惊醒,很警惕地说:“父皇我才十七岁!” 他生怕燕扶光丢下整个朝堂给他,然后独自带着娘亲出去逍遥自在。 然而燕扶光假装听不懂:“是啊都十七岁了,也是个大人了。” 才当了十年皇帝他就累够了,恨不得澜哥儿早点接替他成为大燕新一任皇帝,而他呢,就美滋滋当闲散富贵的太上皇好了。 燕观澜咳嗽一声,软下声音:“父皇,不行的,您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没底,而且我确实还小,朝中老臣们都还不信任我。” 其实燕扶光只是说说笑,现在朝局还不够稳,偶尔他还要御驾亲征,怎么舍得把这么重的担子现在就交给孩子。 不过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把一切交到澜哥儿手上,燕扶光语重心长道:“你要努力啊!” 燕观澜正色道:“是,父皇!” “好了,今天没你什么事了,西北回来个我以前的熟人,约了他说说话,你先回去。” 燕观澜退下了,他对父皇口中的“熟人”很感兴趣。 过了两天,就让清念去打听:“那日父皇见的人是谁?” “回殿下,是云大人,据说他一直待在边境,皇上曾经在西北与他并肩作战过,后来回京也是和云大人里应外合,进了白鹤城。” 燕观澜点点头,看来父皇和这个云大人的交情确实不浅。 又过去几日,他在朝阳宫遇见云夫人带着几个女儿进宫给绿卿请安。 当时没注意,后来在妹妹燕珂口中得知:“云家大姐姐好厉害!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准头都快赶上三哥了!” 她头一次见这么明媚又不一般的女子,回家了就说个不停。 就连绿卿也说:“确实不错,待人接物也大大方方,我瞧着就挺喜欢。” 娘俩只是随便说说,没有任何深意,但燕观澜下次见到云艺的时候却下意识关注她。 秋日围猎,男女都可上马,赢了的还有彩头。 他和身边几个人骑着马往树林里去,一旁云艺打头带着一队女子紧随其后。 “见过几位殿下!”马背上不方便行礼,她笑容灿烂不失礼节地打了招呼。 燕观澜微微颔首,李昭兴致勃勃:“你们也要去打猎啊?!” “是啊!李公子想说什么?” “那个……注意安全。” 云艺笑了一声,“多谢关心不过别小瞧了我们!” 说着,她骑马往前去,背后背着弯弓。 过后李昭还在嘀咕:“她们真能打到猎物?” 燕观澜皱眉看他:“为何瞧不起女子?” 燕扶光当了皇帝之后,每年秋猎都会允许女子上场,女子队的战绩并不比男子队的战绩差很多,是以他不太喜欢听到李昭口中这些话。 “啊?我不是那意思!”李昭有点着急地解释,“云大小姐的实力我听说过,人家从小就长在边境,天天骑马射箭,正儿八经比起来我说不定还不如人家!我今天是看她后面跟着的那些小姐都是花架子,怕给她拖后腿!” 毕竟刚才皇上许诺赢的一队有好处,他以为云大小姐是冲着彩头去的。 燕观澜面色和缓了些:“打猎不止为了打猎,什么结果都不重要。” 不止他这么想,云艺也对身后那些新交的朋友说:“今天玩的高兴就行,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全看运气!” 她不是好强的性子,纵使皇上许诺的彩头或许非常有份量,但她新结交的这些朋友一看就不会打猎,何必为难她们呢?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大家心里就松了口气,“行!就听你的!” 气氛变得轻松愉悦,难得聚在一起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们刚才看见太子殿下没有?他好英俊呀,而且我听我爹爹说太子殿下非常优秀,不知他什么时候才选太子妃……” “哈哈!你这是春心萌动了?” “去你的!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向往美好的人和事又怎么了?” “是是是,满大京城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现在哪个姑娘不做当上太子妃的梦?” 十七岁的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呀,私下里说其他哪个姑娘不脸红? 云艺新来的,对燕观澜不了解,只略微听过几次他的传闻。只说这位太子殿下人品贵重,相貌英俊,是满朝文武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 今日一瞥,是不是好的储君她看不出来,人品贵不贵重她也瞧不出,唯独这相貌英俊,当真诚不欺我! 第450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7 赏花宴没能达到聿哥儿和九哥儿心中的预想,这是一件令人非常遗憾的事情。 尤其聿哥儿,他十分遗憾且不解:“怎么就没成呢?那么多人,大哥你真就看谁都不顺眼?” “说什么呢?”燕观澜实在无奈,一个脑瓜崩崩在聿哥儿脑门上,“好好读你的书玩你的猫狗,别管大人的事。” 聿哥儿郁闷地捂着脑门:“难不成大哥你不喜欢京城的女子?那不如我再帮你打听打听……” 他对什么事都要求做到最好,这事本就从他牵头,到头来没成,总感觉心里一直计划着。 不过他再放不下,他也不能绑着他大哥再去相亲? 燕观澜好笑地望着他:“着什么急?你就比我小三岁,我没相中,你以后自己给自己安排不就是了?” 原本一句打趣的话,聿哥儿却当了真。 他郑重点头:“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样一来,他心中确实好受很多。 也是,根本不用着急,早晚会轮到他。 燕观澜见他终于想通,心里松了口气。没敢当着弟弟的面吐槽,但他真的觉得聿哥儿很有当媒婆的潜质,而且还是一做起来就会名声大噪的那种,毕竟他真的很用心。 他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和从前一样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年过去,他又长了一岁,已经十七了。 燕扶光处理朝政的时候几乎都把他带在身边,他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整个人成长了很多。 “澜哥儿,父皇觉得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燕观澜猛然惊醒,很警惕地说:“父皇我才十七岁!” 他生怕燕扶光丢下整个朝堂给他,然后独自带着娘亲出去逍遥自在。 然而燕扶光假装听不懂:“是啊都十七岁了,也是个大人了。” 才当了十年皇帝他就累够了,恨不得澜哥儿早点接替他成为大燕新一任皇帝,而他呢,就美滋滋当闲散富贵的太上皇好了。 燕观澜咳嗽一声,软下声音:“父皇,不行的,您不在我身边我心里没底,而且我确实还小,朝中老臣们都还不信任我。” 其实燕扶光只是说说笑,现在朝局还不够稳,偶尔他还要御驾亲征,怎么舍得把这么重的担子现在就交给孩子。 不过说来说去,最后还是要把一切交到澜哥儿手上,燕扶光语重心长道:“你要努力啊!” 燕观澜正色道:“是,父皇!” “好了,今天没你什么事了,西北回来个我以前的熟人,约了他说说话,你先回去。” 燕观澜退下了,他对父皇口中的“熟人”很感兴趣。 过了两天,就让清念去打听:“那日父皇见的人是谁?” “回殿下,是云大人,据说他一直待在边境,皇上曾经在西北与他并肩作战过,后来回京也是和云大人里应外合,进了白鹤城。” 燕观澜点点头,看来父皇和这个云大人的交情确实不浅。 又过去几日,他在朝阳宫遇见云夫人带着几个女儿进宫给绿卿请安。 当时没注意,后来在妹妹燕珂口中得知:“云家大姐姐好厉害!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准头都快赶上三哥了!” 她头一次见这么明媚又不一般的女子,回家了就说个不停。 就连绿卿也说:“确实不错,待人接物也大大方方,我瞧着就挺喜欢。” 娘俩只是随便说说,没有任何深意,但燕观澜下次见到云艺的时候却下意识关注她。 秋日围猎,男女都可上马,赢了的还有彩头。 他和身边几个人骑着马往树林里去,一旁云艺打头带着一队女子紧随其后。 “见过几位殿下!”马背上不方便行礼,她笑容灿烂不失礼节地打了招呼。 燕观澜微微颔首,李昭兴致勃勃:“你们也要去打猎啊?!” “是啊!李公子想说什么?” “那个……注意安全。” 云艺笑了一声,“多谢关心不过别小瞧了我们!” 说着,她骑马往前去,背后背着弯弓。 过后李昭还在嘀咕:“她们真能打到猎物?” 燕观澜皱眉看他:“为何瞧不起女子?” 燕扶光当了皇帝之后,每年秋猎都会允许女子上场,女子队的战绩并不比男子队的战绩差很多,是以他不太喜欢听到李昭口中这些话。 “啊?我不是那意思!”李昭有点着急地解释,“云大小姐的实力我听说过,人家从小就长在边境,天天骑马射箭,正儿八经比起来我说不定还不如人家!我今天是看她后面跟着的那些小姐都是花架子,怕给她拖后腿!” 毕竟刚才皇上许诺赢的一队有好处,他以为云大小姐是冲着彩头去的。 燕观澜面色和缓了些:“打猎不止为了打猎,什么结果都不重要。” 不止他这么想,云艺也对身后那些新交的朋友说:“今天玩的高兴就行,至于能不能打到猎物全看运气!” 她不是好强的性子,纵使皇上许诺的彩头或许非常有份量,但她新结交的这些朋友一看就不会打猎,何必为难她们呢? 果不其然,她一说完大家心里就松了口气,“行!就听你的!” 气氛变得轻松愉悦,难得聚在一起的小姑娘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们刚才看见太子殿下没有?他好英俊呀,而且我听我爹爹说太子殿下非常优秀,不知他什么时候才选太子妃……” “哈哈!你这是春心萌动了?” “去你的!人人都有爱美之心,向往美好的人和事又怎么了?” “是是是,满大京城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现在哪个姑娘不做当上太子妃的梦?” 十七岁的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呀,私下里说其他哪个姑娘不脸红? 云艺新来的,对燕观澜不了解,只略微听过几次他的传闻。只说这位太子殿下人品贵重,相貌英俊,是满朝文武心中储君的不二人选。 今日一瞥,是不是好的储君她看不出来,人品贵不贵重她也瞧不出,唯独这相貌英俊,当真诚不欺我! 第451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8 大家出来都是为了放松心情的,所以都没有尽全力去打猎。 骑着马欣赏欣赏风景再唠唠嗑,打猎的事自有感兴趣的人去做。 在林子里逛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又遇见云艺她们。 李昭看见她们打到的一头梅花鹿,惊讶道:“嚯!你们可真厉害!运气也不错!我这溜达半天了连只兔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是云艺厉害!这头鹿是她打到的!她可厉害了,唰唰就射箭出去,我们当时都没发现有头鹿呢!” 李昭再次感叹:“佩服佩服!” 燕观澜抬起眼睛,果然看见一头没了动静的梅花鹿,他说:“看来父皇的彩头云小姐可以拿到了,恭喜。” 云艺心情十分不错,这意外之喜让她笑得眼睛都弯了:“多谢殿下!” 晚上比白天还热闹,燕扶光不拘着下面的人,让他们只管尽兴。 男男女女只要聊得来的大家都围成一个圈坐着,中间燃起了篝火,面前还摆着香喷喷的烤肉。 云艺果然拿到了彩头,她打到的那一头梅花鹿也被烤了。 叶三小姐和云艺她们在一边吃烤鹿肉,李昭这个不要脸的跑过去混吃混喝。 云艺看不下去,大方把肉分了一半给他,说:“你带回去给大家分分,反正我们这里也吃不完那么多肉。” “多谢多谢!” 他带了许多烤鹿肉回来,燕观澜尝了几片,觉得味道很好,礼尚往来让李昭送了几坛果子酒过去。 “来来来!这是太子殿下的回礼,酸酸甜甜的不醉人,就着烤肉吃可好了!” 云艺往旁边那群人里瞧了瞧,一打眼就看见燕观澜挺直的背,再尝了口酒,味道很不错。 小姑娘们喝着酒,笑得跟一朵朵花似的,压低声音交谈。 “我宣布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 “味道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酒是谁让送过来的是?” “嘻嘻嘻,你敢说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不敢不敢,实不相瞒,我不喝我都知道这酒是世上最好的酒!” 她们不带贪婪和私利开玩笑,眼底也没有多少野心,听见的人只会跟着笑,不会责怪她们。 云艺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拎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美人配美酒,当真快哉! 寒冬如约而至。 绿卿从学院回宫的途中马车忽然出了点问题,云艺正好路过,她邀请绿卿上车。 “娘娘您请。” 早就听说过贵妃娘娘为女子学院作出的一系列贡献,她心中敬佩不已。 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呆在皇宫里当贵妃,却为了让更多女子有读书的机会而每天两头奔波,云艺看在眼里,更是记在心里。 她是一个不甘心当一个寻常女人的人,她不反抗成婚生子,却也不想承认流连后宅。 如果可以她想像贵妃娘娘一样,有可靠忠诚的伴侣,有乖巧可爱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项属于她的事业。 她今年十六岁,父母之所以急着回京多少也是为了她的婚事。 不过云艺不想按照什么门当户对的说法嫁给一大家子,往后半生全都无私把自己奉献出去。 看到贵妃,她心生羡慕。 绿卿不知她心中所想,坐上马车后感激道:“多谢云小姐,不然再耽搁一会儿时辰就晚了,他们等我会等得着急。” “不碍事,我也是正好路过。不过娘娘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宫?” “学院中有个学生才七岁,说是家中父母不让她继续读书了,我去她家了解一下情况,这才耽搁了时间。” 学院一开始确实资金困难,但发展到现在,学费上的要求已经很宽松了,对于家境贫苦的学生,还有各种特殊条件保护她们。 今天这个学生,是因为家里生了弟弟,家里的资产有了继承人,所以不准备让她读书了。 绿卿心里很不是滋味,劝了又劝。 云艺听后也是唏嘘:“可怜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绿卿转而问她:“你那么多年没回来,京城还待得习惯吗?” “习惯的,不管是西北还是京城,我都待得很好,一家人一起,走到哪里都是家。” 绿卿喜欢她的性格,想起之前云夫人托付她的事情,她便问了:“那身边的其他人呢,感觉怎么样?” 云艺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绿卿为什么这么问。 “是我娘亲?她……” 她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见到娘亲会和贵妃娘娘说她的这些琐事。 绿卿怕她误会云夫人,解释说:“云夫人是想着我对京城的这些人家更了解嘛,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女,大多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而她,那么多年走过来,大家仿佛不止把她看成贵妃,还把她当作了一棵姻缘树。 拿不准主意的夫人总喜欢找她问问意见,而只要绿卿能够帮的都会尽量帮她们。 由她简介促成的小夫妻,没有十对也有八对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你娘亲沟通,女子在嫁人这件事上还是要有自己的见解,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之后后悔了怎么办?” 绿卿的心态就是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些夫人有样学样,现在在儿女婚事上也不那么着急了。 大家都变得小心谨慎,何尝不是在尽最大努力保障年轻人的幸福? 云艺红着脸:“是,多谢娘娘指教,我回去和我娘亲好好说说。” 她娘亲倒是问过她,不过她怕说了也没用,所以差不多一直闭着嘴。 听了贵妃这番话,她想着或许可以好好和娘亲交流交流。 她确实不想随随便便嫁人,如果可以,她很想找到一个让她喜欢的人,然后两个人欢欢喜喜在一起。 若是实在等不到这缘分,那也要认认真真对待,尽量选择一个互相合适的人。 云艺把绿卿送进宫,她折身回到家,直接去找了云夫人。 “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想你过得好。成婚这事确实急不得,娘亲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对照着找。” 云艺想了想,眼前竟然闪过太子那张脸。 她吓了一跳,猛地摇摇头,对云夫人说:“合眼缘的,至少要合眼缘。” 至于太子妃什么的,她不敢奢想。 还是怪太子过分英俊了,她这只是正常女子的反应而已,换谁都不可能忘记他的长相! 对的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第451章 番外 温文尔雅燕观澜8 大家出来都是为了放松心情的,所以都没有尽全力去打猎。 骑着马欣赏欣赏风景再唠唠嗑,打猎的事自有感兴趣的人去做。 在林子里逛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又遇见云艺她们。 李昭看见她们打到的一头梅花鹿,惊讶道:“嚯!你们可真厉害!运气也不错!我这溜达半天了连只兔子的影子都没看见!” “是云艺厉害!这头鹿是她打到的!她可厉害了,唰唰就射箭出去,我们当时都没发现有头鹿呢!” 李昭再次感叹:“佩服佩服!” 燕观澜抬起眼睛,果然看见一头没了动静的梅花鹿,他说:“看来父皇的彩头云小姐可以拿到了,恭喜。” 云艺心情十分不错,这意外之喜让她笑得眼睛都弯了:“多谢殿下!” 晚上比白天还热闹,燕扶光不拘着下面的人,让他们只管尽兴。 男男女女只要聊得来的大家都围成一个圈坐着,中间燃起了篝火,面前还摆着香喷喷的烤肉。 云艺果然拿到了彩头,她打到的那一头梅花鹿也被烤了。 叶三小姐和云艺她们在一边吃烤鹿肉,李昭这个不要脸的跑过去混吃混喝。 云艺看不下去,大方把肉分了一半给他,说:“你带回去给大家分分,反正我们这里也吃不完那么多肉。” “多谢多谢!” 他带了许多烤鹿肉回来,燕观澜尝了几片,觉得味道很好,礼尚往来让李昭送了几坛果子酒过去。 “来来来!这是太子殿下的回礼,酸酸甜甜的不醉人,就着烤肉吃可好了!” 云艺往旁边那群人里瞧了瞧,一打眼就看见燕观澜挺直的背,再尝了口酒,味道很不错。 小姑娘们喝着酒,笑得跟一朵朵花似的,压低声音交谈。 “我宣布这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酒!” “味道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酒是谁让送过来的是?” “嘻嘻嘻,你敢说你不是这样认为的?” “不敢不敢,实不相瞒,我不喝我都知道这酒是世上最好的酒!” 她们不带贪婪和私利开玩笑,眼底也没有多少野心,听见的人只会跟着笑,不会责怪她们。 云艺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拎起酒壶又倒了一杯。 美人配美酒,当真快哉! 寒冬如约而至。 绿卿从学院回宫的途中马车忽然出了点问题,云艺正好路过,她邀请绿卿上车。 “娘娘您请。” 早就听说过贵妃娘娘为女子学院作出的一系列贡献,她心中敬佩不已。 明明可以锦衣玉食的呆在皇宫里当贵妃,却为了让更多女子有读书的机会而每天两头奔波,云艺看在眼里,更是记在心里。 她是一个不甘心当一个寻常女人的人,她不反抗成婚生子,却也不想承认流连后宅。 如果可以她想像贵妃娘娘一样,有可靠忠诚的伴侣,有乖巧可爱的孩子,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项属于她的事业。 她今年十六岁,父母之所以急着回京多少也是为了她的婚事。 不过云艺不想按照什么门当户对的说法嫁给一大家子,往后半生全都无私把自己奉献出去。 看到贵妃,她心生羡慕。 绿卿不知她心中所想,坐上马车后感激道:“多谢云小姐,不然再耽搁一会儿时辰就晚了,他们等我会等得着急。” “不碍事,我也是正好路过。不过娘娘今日为何这么晚才回宫?” “学院中有个学生才七岁,说是家中父母不让她继续读书了,我去她家了解一下情况,这才耽搁了时间。” 学院一开始确实资金困难,但发展到现在,学费上的要求已经很宽松了,对于家境贫苦的学生,还有各种特殊条件保护她们。 今天这个学生,是因为家里生了弟弟,家里的资产有了继承人,所以不准备让她读书了。 绿卿心里很不是滋味,劝了又劝。 云艺听后也是唏嘘:“可怜了……”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绿卿转而问她:“你那么多年没回来,京城还待得习惯吗?” “习惯的,不管是西北还是京城,我都待得很好,一家人一起,走到哪里都是家。” 绿卿喜欢她的性格,想起之前云夫人托付她的事情,她便问了:“那身边的其他人呢,感觉怎么样?” 云艺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绿卿为什么这么问。 “是我娘亲?她……” 她从脖子红到了耳朵根,见到娘亲会和贵妃娘娘说她的这些琐事。 绿卿怕她误会云夫人,解释说:“云夫人是想着我对京城的这些人家更了解嘛,何况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们这个年纪的男女,大多都在为这件事发愁。” 而她,那么多年走过来,大家仿佛不止把她看成贵妃,还把她当作了一棵姻缘树。 拿不准主意的夫人总喜欢找她问问意见,而只要绿卿能够帮的都会尽量帮她们。 由她简介促成的小夫妻,没有十对也有八对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你娘亲沟通,女子在嫁人这件事上还是要有自己的见解,随随便便就做了决定之后后悔了怎么办?” 绿卿的心态就是急不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些夫人有样学样,现在在儿女婚事上也不那么着急了。 大家都变得小心谨慎,何尝不是在尽最大努力保障年轻人的幸福? 云艺红着脸:“是,多谢娘娘指教,我回去和我娘亲好好说说。” 她娘亲倒是问过她,不过她怕说了也没用,所以差不多一直闭着嘴。 听了贵妃这番话,她想着或许可以好好和娘亲交流交流。 她确实不想随随便便嫁人,如果可以,她很想找到一个让她喜欢的人,然后两个人欢欢喜喜在一起。 若是实在等不到这缘分,那也要认认真真对待,尽量选择一个互相合适的人。 云艺把绿卿送进宫,她折身回到家,直接去找了云夫人。 “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想你过得好。成婚这事确实急不得,娘亲也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对照着找。” 云艺想了想,眼前竟然闪过太子那张脸。 她吓了一跳,猛地摇摇头,对云夫人说:“合眼缘的,至少要合眼缘。” 至于太子妃什么的,她不敢奢想。 还是怪太子过分英俊了,她这只是正常女子的反应而已,换谁都不可能忘记他的长相! 对的对的,一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