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牢》 第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荒草萋萋,石阶长出片片青苔。糊纸的木窗只剩个架子,随风吱呀吱呀地摆,像是欢迎眼前这两位自远方而来的客人。门前的柱子显然看惯了风霜,布满大大小小的坑坑洞洞,几条裂缝更是夸张得从头到尾,让人不禁怀疑本就稀落的瓦顶下一刻会不会嘭的塌落。 一条黑底红纹的蜈蚣蓦地从柱子某个洞里钻出半个身子来,扬头示威,高傲地表演自己的家族绝学千手乱舞,见眼前两人貌似被吓住,满意地一头往下,眨眼的功夫,已经钻入草丛中不见踪影。 这屋子荒废了有些年头。 “师父,今晚真的,就只能在这里过夜吗?不痴有些害怕。”一身灰色僧衣却是留着短发的小沙弥睁大眼睛盯着蜈蚣消失的地方,生怕它又来个突然登场。 “不痴,你入寺院也有三年了,心,还是不能静如止水啊。”中年和尚倒是淡定,扬了扬手,感觉少了什么,是了,以往,这时候手里就有个木鱼槌。 小沙弥下意识地要捂脑袋,才发现师父他出门的时候没带那槌子,嘴上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教诲的是。”心里却想着,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动不动拿木鱼槌敲我头,那个是拿来敲头的吗,真是的。 “师父,为什么你总要用木鱼槌敲我脑袋呢?”这个问题问了不知多少遍。 “是不是很怀念?放心,这些天欠下的,回去一并补上。” ……我是这意思么,这无良师父,小沙弥撇撇嘴。 “不痴,历练心境的时候到了,你先去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危险,收拾一处干净的地方出来,为师我,就在屋外替你……嗯,护法,免得你分心。”中年和尚话说得脸不红也心不跳,颇有为徒弟着想的样子。 “师父,你又这样。” “好了,就这一次。” “哦。”虽然不相信什么就这一次,但小沙弥还是乖乖地进了屋子。他入寺院那会,其他师叔的徒弟都已经满额了,最后跟了这么个师父也是无奈,无良不说,还时不时坑徒儿一下。 从正堂,逛到后院,接着又到了厨房,晚上还要生火,没有木柴可不行。于是乎,小沙弥对着灶台肃然地念了句:阿弥陀佛,施主,助人为乐,善莫大焉,施舍些木柴于我,不痴诵经之余定为你祈福。 见灶台没有意见,小沙弥忙开心地收拾了一些受潮了的木柴。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并未发觉黑暗的灶肚中亮起来了一对蓝色的珠子,转瞬又消失不见。 不久,炊烟再回此地,十里孤村突然间有了丝生气,只是不见当初屋檐下追逐的三两孩童,还有笑看的大人。 “咦,师父,这次我没叫您您怎么就进来了?”小沙弥将烤好的馒头、土豆小心地放到一旁的钵中,捏捏耳朵,好烫。 “佛曰,不可说。”哎呀,真香啊,中年和尚一下子窜到钵前,伸手抓起两土豆。却是憋红脸差点叫出声,连忙扔下土豆,吹吹发红的手掌。 见徒弟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中年和尚咳嗽一声,忽一瞥一旁还未用完的柴火,一本正经地说道:“徒儿啊,你看这木柴上有些细碎的爪痕,爪痕附近的青苔明显少了,还有些菌菇的根残留着,看来这屋子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一定有妖,晚上得留点心啊。” 小沙弥一看,果真。 夜幕降临,小虫子们开始狂欢,你方唱罢我登场,一曲接着一曲,因为火光的缘故,这一片空地倒没有什么虫子敢靠近。 而小沙弥躺在一层干草上,头枕着双手,恍若未闻,只是双眼迷离,像是沉浸在回忆里。透过一处缺失瓦片的屋顶,望着,遥远的繁星点点。 依稀记得四岁那年夏夜,院子里,母亲指着同样是点点繁星的夜空,问怀中的我,逸儿,你知道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吗?我懵懂地摇摇头,不过不想母亲伤心,我伸出手一颗颗数。我从小被人嘲笑痴傻,三岁还不能行走不能言语,只会咿咿呀呀地对人笑。母亲便给我取了不痴这个小名。 说来也是凑巧,不痴不痴,连僧名都不用再取了。 而每次她喊我的时候,我都能感受到,这声呼唤里的柔情和祈盼,盼着我有一天可以回一句,娘亲。 可是,如今我已经不痴傻了,娘亲,你又在哪? 不痴想你和爹爹了…… “噼啪”,柴火中不时响起一声轻微的爆鸣。 夜深了,呼噜声开始响彻这间漏风的屋子,小沙弥早已习惯师父的呼噜,闭上眼就要入睡,一滴泪不觉划过脸颊。而小虫们仿佛纷纷被这声响震慑,一时惊为天人,于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屋里,倒也安静了几分,当然,前提是自动过滤了这呼噜声。 “呲啦……” “喵!” “啊!” 浅眠的小沙弥其实在听到呲啦声就已经准备好随时跳起捉住这偷食物的小贼。听到对方开始大肆咀嚼时,知道机会来了,自己这一下出其不意一定能惊得小贼噎住,免去一番手脚。 谁知,刚一扑过去,却是抓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手上也挨了一下。等等,尾巴? 借着炭火堆零星的火苗,黑暗中只见一双蓝色的眸子,似有羞恼之意,不过转瞬又成了哀求,喵喵地低声唤着。 小沙弥忽然心中一痛,他忘不了这种眼神,在那座城门口,他见过太多。 “嗯,好香……。”中年和尚翻了个身继续睡。 不忍心地松开手,“嗖”的一声,小贼窜了出去,只是在不远处回身又看向那破了个口的布袋子,目光闪烁。 小沙弥看着那双眸子,轻声道:“猫儿,偷是不对的,如果你真的饿,可以向我求取,虽然不多,但分你一些还是可以的。” “喵!” “嘘。”小沙弥指了指还在安睡的师父。 忽然有一种错觉,它好像听得懂自己的话,因为那一双蓝色眼睛随着小脑袋一上一下。 很有灵性的猫儿,小沙弥有些喜欢,轻声道:“嗯,不能给你太多,我还要留下一天半的口粮,不然师父会敲我脑袋的。”说着从布袋里取出些土豆和馒头,用一块布包好打上结放在了小猫面前。 小猫喵了一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小沙弥的手,蓝色的眸子里竟然有几分羞涩和感激。 手上一阵凉痒,小沙弥有些讶异,因为本来火辣辣的伤口不疼了。回过神时,小喵已经跑没了踪影。 “唉。”小沙弥叹了口气,本想着能不能收养这只小猫,不过看它似乎不愿,佛认为万物有其灵,凡事不能强迫。 一闭一睁眼,旭日东升,正是一日之计。清晨的空气清新,读书可静心凝神,练武可舒解煞气,至于赶路,则正是凉爽时候。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萋萋荒草中,渐远…… 一道灰色的身影窜上破屋的屋顶,正是昨夜行窃的小贼,一身灰色的皮毛黯淡无光,一双蓝色的眸子遥望远方。只见它舔了舔爪子,突然一个跃身落在了草丛中,嘴里叼着一条黑红色蜈蚣。此时蜈蚣的千手,早已僵硬不动。而小猫却是头一甩,蜈蚣在半空中还是死样,一落地却是千手齐舞,一窜而去。 留下猫儿咂巴咂巴小嘴,眼中人性化地显出几分嫌弃和怀念。 夏日午后,大大的太阳烤得地面有些扭曲,青翠的树木难得投下一路阴凉。一条黄泥路蜿蜒地伸向远方,而随着一队人纵马而过,石子跳动,尘土飞扬,惊得路旁的西瓜摊摊主赶忙从椅子上跳起,拿蒲扇护住已经切成两半的西瓜。 这路偏僻,生意有一茬没一茬的,要是再遭了灰,还怎么卖出去。 等马队远去,摊主朝着那个方向啐了一口:赶着送死啊这是。 过了有一会,两个和尚也到了这里,见路旁有一摊贩,中年和尚便上前问道:“这位施主,贫僧是风华寺的僧人,这位是我的徒弟,我们……。” 话还没完,已经被摊主挥扇打断,只见他一脸苦相:“唉,不瞒大师,这年头我也苦啊,战乱频繁的,我大儿子被拉去当兵战死的消息刚传回来,二儿子又被招去了,家里还有一个小女儿又到了进私塾的年纪,我实在是……” “施主你误会了,我师父他只是想问一下,红岩村是不是沿着这条路走,又还有多远。”小沙弥张开嘴说出这句话,感觉嗓子已经在冒烟了,而水囊里的水在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没了,这鬼天气。 “哦,哦,是这样啊,红岩村,对,一直往前走也就再有一个时辰的样子,嗯?你们确定是去红岩村?据说红岩村最近不太平啊,你们……”摊主有些诧异,怎么还专门有人是往危险的地方去,前面那一队人马,眼前又有两和尚,咦,另一个大和尚呢。 “其实我们就是去处理……施主,我代我师父向您道歉。”小沙弥突然快速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至少让摊主一时愣住,啥道歉,啥意思。 只见小和尚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身撒腿就跑,心里已经把自己的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光头。 摊主回过神来,暗道声不好,看了眼身后的木案,那切成两半的西瓜早已没了踪影,顿时明白过来。好啊,什么狗屁和尚,分明就是两小偷,一个吸引我注意力,一个偷西瓜。 就要抄起水果刀追上去,“咕噜”,一个西瓜从板车上滚了下来,然后长出了四肢,奔跑起来,惊得摊主张大了嘴,以为遇见西瓜妖了。 只见,那西瓜一头撞在了树上,顿时“鲜血骨肉”四溅,露出一只狼狈的小猫。 摊主定睛一看,好啊,你一个小猫咪都敢偷我东西了啊,看我不宰了你回去炖汤。 他也不想想,一只普通的小猫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西瓜里面,而西瓜表面却完好无损? 小猫回头看了眼那把阳光下闪着寒光的刀,撒腿就跑,只余一溜黄烟。摊主见追不上,悠悠叹了口气,回来瘫坐在椅子上,这啥世道啊,连猫都欺负人。 再说那师徒俩,当小沙弥快追上前面的师父,决定要指着师父后背脊梁骂一句:你个坑徒弟的。 却见到前面的师父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递给了自己半个西瓜,蓦地,居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 不管了,嗓子本来就像着火了一样,这一跑更难受,嘴里还有点黄沙,现在把西瓜还回去给那老板也讨不了好,先吃了先。 “呃”,半个西瓜吃不饱人,把肚子倒撑得鼓鼓的,小沙弥拍了拍肚子。 “呃,真爽啊,走,继续上路了,徒儿,你休息可以了没?我们争取晚饭前赶到红岩村,一路上净吃些馒头土豆,好久没吃青菜水果了,嗯,不痴,这件事就不要告诉方丈了。” “可以……好啊师父,你就在这等着我中圈套呢。” “哈哈。”中年和尚开怀地大步往前走,不时哼下曲儿。 “众笔者,嘲笑着我的贪得,藏美酒有甚者,谁却敢说自己放肆醉过?休怪我,这半生痴情煞多,活一遭,风流客、慕娇娥,但愿抱拥世间真绝色……” 约莫一个半时辰之后,一牌坊静静立在眼前,只见两列字铁划银钩:“拥山川民安物阜兴百业,捧星月人杰才冠庆千秋”。 端的是霸气,而两石头狮子雕工细致,金面银牙,玉含珠绯钻眼,更是威武不凡。一条青石砖铺成的路一直通达村内广场,这一切无不彰显着这村庄的繁华。确切讲,应该是曾经的繁华,现在的村子有些凋敝之感。村口不见一人,村里的道路除了三两只鸡在闲逛,丝毫没有生气。 中年和尚皱了皱眉,空气中好大一股血腥味。地上有新的马蹄印,多而不杂乱,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刚进村。土匪洗劫?如果是的话,那有这样素质的土匪就有些棘手了。 随即又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土匪,如果是土匪,村子多少有些反抗,街道地面应该凌乱不堪,至少血迹短时不好去除。还有那几只鸡,明显没有受过惊吓的样子。 “师父,那有一个老人,要不我们先去问问他一些情况。”这时旁边的小沙弥不痴开了口。 “哦,对对对。”中年和尚一拍光头,心道:念了几年经书,脑子都呆板了。还有这空气中该死的血腥味,空荡荡的街道,让我误以为村里人都死光了。 带着不痴走到老人面前,心中一惊,刚离得远还没什么感觉,这老头外似枯槁瘦不经风,内息倒是强于常人,莫不是隐世之辈?中年和尚当即有些恭敬道:“这位老施主,我俩是风华寺的和尚,接到你们村长的一桩请求,是来这里处理信中说的怪事的。” 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猜到了,我便是这个村的村长,要不,先去我屋里吃些斋饭,这一路也辛苦了。” “阿弥陀佛,受人所托,收人所赠,一路风尘倒有,辛苦谈不上,只是我想快点解决你们的麻烦,至于斋饭,等解决麻烦再回来吃,不也畅快。”中年和尚从老人的表情中已经觉察出了什么,难不成这任务要砸? 老人正待要再说什么,一个年轻人从一旁的屋中走了出来,一脸不开心地说道:“你这和尚口气倒是嚣张,既然已经收了些好处,怎么不骑马赶过来,走路?呵,想看我们死绝,你们来晚了,哪来回哪。” “城儿,不得无理。”老人斥责了一句,不过倒没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有些话自己不好说,毕竟是自己请来的人。 “爷爷,我看他们寺庙就是缺钱了,想着这里有钱赚才来的,作为一群和尚,一天到晚想着钱,怎么能有真本事,还这么自信地说解决完事情再吃饭,他俩不饿,我可等不起。” “你!”听到这里,小沙弥有些生气,明明是他们自己送信过来有求于方丈的,等师父和自己一路风尘到了这里,现在却反咬一口,再说寺里叔伯整天为钱财奔忙,还不是为了难民们。骑马?寺中哪里还有余钱买马匹。 中年和尚轻轻拍了拍小沙弥的肩,示意勿躁。对方来信之中言辞恳切,不似做伪,如今又急着送自己离开,想必事情要么已经解决,要么,已经有其他人接手,联想到路上匆匆错过的那队人马,心里了然。 毫不理会年轻人带着火药味的话语,直视村长的眼睛道:“老施主,前不久村里是不是来过一队人,武器精良,骑马,二十人上下,个个训练有素,左臂饰有‘鬼门’二字,并且,还是专门为了村中之事来的,如今要我们回去,也正是因为施主觉得他们更有把握处理信中之事,对否?” 老人越听越是心惊,如果这俩和尚不是路上恰巧碰到过那群人,那这猜测的能力就太可怕了。而年轻人则低下头不说话,转动的眼珠似乎在打着什么算盘,也许可以…… 一边是和自己师父有交情的风华寺,一边是和城主颇为暧昧的鬼门关,早知道当初只送一封信了,老人叹了口气,罢了,本来是想请这俩和尚好好吃一顿,休息一晚,送他俩离去,现在,也只好如实相告了,希望他俩能理解。 “是这样的,两位远道而来的师父,前不久的确来过一队自称‘鬼门关’的人,我年轻时候也在外闯荡过,风华及附近几座城,鬼门关算是比较大的一支势力了,没想到这一次的悬赏能得到‘鬼门关’的注意,所以,一听他们是来接悬赏的,我就在思考如何让即将到来的两位大师,放弃这个任务,因为我怕他们在知道我又请了两位大师帮忙后,会让他们误会是瞧不起他们,虽然,按说是你们先得知并接下的悬赏,但你们毕竟……”来得迟了,老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俩和尚风尘仆仆地赶来帮忙,到了却被告知已经没他们什么事了,换谁谁都不爽。 不过中年和尚倒是爽朗一笑:“毕竟是走路过来的,风华寺离这又远,只是这鬼门关好快的速度啊,算了,这事也不怪你们,斋饭呢?一路风餐,对青菜豆腐馋得紧啊。” “好,两位大师随我进屋。”老人也笑了,热情招呼,这大和尚是个明理的人,只是和尚的话也让他心中一动,‘这鬼门关好快的速度啊’,自己当时只送了两封信,一封信送去城主府,一封送去风华寺。风华寺在城主府和红岩村中间位置,来这里两天半的脚程。而鬼门关就远了,马不停蹄也要三天,再说城主府收到信,再被鬼门关得到消息,期间也要些时间,除非……鬼门关在我写信之前就得到了消息?这,老人的心忽然一凉。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残忍待我的。 席间,老人有意无意地谈起了红岩村的情况。 红岩村,本是一个偏远的穷村庄,东面山西面大河。二十多年前,一村民在河边捡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石头,握之感觉精神一振,于是大奇,跑去询问村里的行脚郎中红色石头是何物。 行脚郎中也算见多识广,一眼认出了这便是江湖人口中相传的补血圣品龙血石。那村民却大失所望,补血?还以为是什么宝物,没想到只是补血用的,家里孩子倒是天生贫血,这石头如何用呢? 郎中像是看出了那村民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道:别,这石头不说天下唯一,却也是稀罕之物,据说一条真龙死后被土掩埋,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全身血肉精华被石头吸收,经过千万年才能孕育出一条龙血石矿脉,听说过龙吗,听说过但你见过吗,真龙早已经绝种,所以龙血矿石是用一块少一块,以其为原料炼出的龙血丹,一粒便可让失血过多之人恢复状态,此为其补血补字之意,远非寻常补血药能比的。 郎中说着取出半支人参,换来村民手中那块龙血石,敲碎辨别其纯度…… “至于后来的事情,想必大师应该多少能够猜到。”老人见中年和尚已经停下了筷子,也不再多说,一怕对方不耐烦,又怕嘴快一不小心透露什么秘密。 小沙弥倒是不解,小鼻子还粘着一粒米,犹不自知,抬起头便问:“猜到什么?” 中年和尚看着自己徒弟这时不时的痴傻模样心里觉得真实,不似江湖中的人七句话,说三句,而这三句话两句半是假的,嘴上却叹道:“唉,想我一世聪明,怎么收了你这么一个小笨蛋为徒,后来的事情应该是这样,郎中发现龙血石品质意外的好,所以自那日后,郎中也经常没事去河边走走,因为龙血石往往是一个矿,而既然有龙血石在河边出现,那矿,想必就在河上游某处,至于更后来,那矿当然被开采出来,卖掉换成钱了,换来的钱该花花该存存,只是这么些年来怕是没少人打这个矿石的主意?居然都没成功。” 老人闻此,有些讪讪。 见对方不愿多说,自己也吃得饱了,中年和尚起身告辞:“阿弥陀佛,多谢老施主款待,徒儿,我们也该回去了。” “大师不留下过夜?现在天色已晚。”老人也站起身来问道。 “是啊,师父。” “不了,既然事已托他人,我们也不好再多做叨扰,况且寺庙中还有很多事要赶回去处理。” “既如此,城儿,快去准备些干粮、瓜果,送予两位师父路上吃。” “好的爷爷……大师稍等。” 老人坐回座时不经意瞥见桌底和尚遗落的一串佛珠,心中涌起一个想法。 和尚离去后,屋中面对面坐着爷孙俩,爷爷自和尚离开后便皱着眉头,似有心事。 年轻人提议道:“爷爷,这样,我跟过去看看,看看他们是真离开,还是……” “唔,也好,不过城儿,小心一些,那个中年和尚武功不错,如果被发现了,就说自己是去归还失物的。”老人将一串佛珠递了过去,叹了口气嘱咐道。 “知道的爷爷。”年轻人嘴上如是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哼,功夫不错,爷爷你是不知道,孙儿的功夫早已今非昔比。 星星像碎了一地的琉璃,缀满澄净的夜幕。夏日的晚风还留着些白天的余温,拂面而过,倒也舒服。只是一想到今晚又只能露宿,小沙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拍拍背上的布囊,好歹还有些瓜果慰藉一下自己。咦,软软暖暖的,这是什么果子? “好了,不痴,今晚就到这里。” “可是师父,这里虽然离河近,水源充足,但,一没有干柴可捡,二没有草铺床,都是些碎石头,躺着不舒服啊。” “不痴不痴,说你痴,你还笨上了,你以为我们是要在这里过夜?” “不然呢?”小沙弥心里嘀咕了一句,这里黑灯瞎火的,不睡觉还能干嘛。 “当然是因为这里黑灯瞎火,好摆脱身后人的追踪。”中年和尚的嗓门依然大,不过也不担心,那两人毕竟离得还远,这里又在河边,水声哗哗的。 小沙弥瞪大了眼睛,小心四顾轻声道:“师父,你是说有人跟踪我们。” 看着徒弟煞有介事地嗡嗡低语,中年和尚哈哈一笑,一把拽住小沙弥的手,只道了句:“捂住嘴。” 小沙弥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下一刻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就要惊叫出声,还好反应过来及时捂住了嘴巴。 只是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师父的背影有一丝崇拜,天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吗? 半晌,小沙弥感觉落地了,只是脑袋有些晕乎乎的,脚一软差点扑街。 不久后,果然有两黑衣人站在河边,不痴和他师父消失的地方附近,一脸懵逼,人跟丢了? “大哥,那俩和尚哪去了?” “你大哥我虽然比你聪明那么一点点,但我也不知道。” “要不我们看看足印?”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们是飞走的,你们在地上找足印怎能找得到。” “飞走的,怪不得,原来如此,不对,你是谁?” “你话有些多了。” 一个黑衣人刚回头看去便倒在了地上,月色下,脖间血喷如柱。 “啊,大哥!大侠饶命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全都告诉你。”另一个黑衣人见状,胆都跟吓破了似的,跪了下来,哀声讨饶。 “你能告诉我什么?” “只要大侠想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 “唔,那让我好好想想。” 哈哈,想个屁,小子,杀我大哥,去死。黑衣人嘴角翘起得意的弧度,抽刀起身,一个斜挑,冷寒的刀光闪过黑夜。 却是…… “你,怎么会是你小子……你的功夫居然……”黑衣人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指着前方,双目带着惊恐之色倒下。而他的刀落地时铿锵一声断成了两半,断口平齐。 是啊,以前宗里任人欺负的小子,居然轻而易举地杀了你们,我的两个好大哥。 看着地上这两具尸体,流淌的鲜血,年轻人摇摇头直呼可惜,眼中慢慢透露出几分怪怪的笑意,自语道:“秃驴,吃饱饱乖乖离开多好,非要掺和进来,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翌日清晨,河畔,碎石滩。 “师父,你教教我防身的功夫好不好?” “不行。” “那,教我……逃跑的轻功?” “不可。” “那,你当我什么师父,这个不行,那个不可。” “不痴。” “嗯?” “你能不能先把师父的胳膊放开,这一路被你摇的,快脱臼了!”中年和尚吼道。 小沙弥讪讪一笑,道:“师父,我们为什么一直往河上游走,这都摸着黑走了一晚上了。” “佛曰,不可说。” “哦。” 又行了良久,隐约可见一川瀑布从高处飞流直下,如龙入海,声势浩大。近了,大片碎石地中间有一清水潭,阳光下,雾起霞蒸,虹彩腰挂,三千珠玉,好不美丽,可谓令诗人哑语,画师驻笔。 “水有潜蛟,山有盘龙,水山相接,蛟化青龙,不错,此地可聚日精月华,怪不得会有龙血石矿。” “什么乱七八糟的师父,什么水啊山的。” “徒儿你不懂的,这是风水之术。” “就是那骗吃骗喝骗钱的骗术?” “……” “没想到还真能在这碰见你们,也不枉费我在这树丛里呆上这半个时辰了。” 话落,“唰唰唰”,树丛里跳出一队人,个个身穿漆黑甲胄,腰间别着一柄直刀,左臂更是刻着殷红的鬼门二字。而被手下簇拥的为首之人多了个黑色披风,风过飒飒,倒也威武,只是脸上那两撇妙不可言的胡子,随着嘴巴开合一挑一落,在中年和尚看来实在是有些,个性…… “阿弥陀佛,施主是鬼门关的?”中年和尚礼了个佛。 “没想到你这和尚还有点见识,我还以为和尚都是在深山老寺念经念到死呢。”八字胡脸上带着笑,说话却很不客气。 中年和尚也不恼,和气道:“哪里,施主说笑了,江湖上鬼门关如此威风,贫僧怎么会不知道呢。” “哦?那你既然知道,还敢杀我两个手下,是该说你狂呢,还是狂呢?”八字胡突然变脸厉声问道。 “杀你两个手下?”中年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莫名其妙,昨晚是有两个人跟着自己,可是,并没有交手啊,更谈不上杀了。 哼,给我装糊涂是,不见尸体不落泪?八字胡大手一挥,“抬上来。” “是!” 看着地上的两具面色苍白的尸体,中年和尚更糊涂了,这谁跟谁啊,要说他杀过鬼门关的人,的确不错,他当年也杀过那么十几个不开眼的,但,这么些年过去,怎么也成了骨架了,而看这两位的死状,明显不超过一天。咦,那人手上握的不正是徒儿的佛珠? 转头看向小沙弥。 小沙弥乍见到两个死人,不由吓得退了一步。 要说我这傻徒弟能杀人,我第一个不信,栽赃,哼,真是什么尿都往自己身上泼啊,要换做以前,哼哼,不过现在好歹是个吃斋念佛的和尚了,得给寺庙留点面子,于是辩道:“我自入寺庙做了和尚那天起,就不曾杀人犯戒,贫僧敢对佛祖起誓。” “呦呦呦,还对佛祖起誓呢,你个臭和尚,如果不是我刚好口渴在路旁那西瓜摊坐了一会,听了一会那瓜农的唠叨,看你这么虔诚的样子我还就信了,不过,哈哈,我记得和尚有条戒律,不得偷抢,既然能犯一条,那么出家人不打诳语都是屁话了!”一声大笑从远处响起,忽而近了。 “判官大人!”众鬼兵单膝跪地,齐声呼喊。 中年和尚脸色有些难看,看向来人,身材瘦小,面如马面,鼻子上还长着些麻子。身上一件红色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胸前一个狰狞鬼头,獠牙残血,倒是件宝铠。 “那么,你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信贫僧的话咯。”虽是问句,中年和尚却以陈述的语气说出,想来早已知道答案。 “哈哈,都说君子一言千金,你这和尚的话值几个臭铜钱?废话少说,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弟兄们,拔刀。” “唰唰唰”,烈日下,一把把刀闪耀着寒光。 一旁一直不语的小沙弥担忧地开了口:“师父……” “此事怕不能善了,不痴,一会我动手时,你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即便面对这么多人,中年和尚眼神里也有着淡淡的自信。 “可是师父您一个人……” “无妨,这些小啰啰我还没放在眼里,只是,也许要破一次杀戒了。” “那师父您小心,不过,师父放心,这次我不会给方丈打小报告的,而且,方丈也说过,佛有慈悲观音,也有怒目金刚。” “哈哈,怒目金刚,好,这佛不娘们,我喜欢!”中年和尚豪情顿生,两手一拍,僧衣顿时从腕处开始片片炸裂直至肩膀。他身材本就高大,这一刻,在不痴眼中,师父就是一头蛮牛,那双臂的肌肉疙瘩似储存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一刻,就连鬼兵都在低声嘀咕了, “不是” “这得有两米了。” “刚才也没感觉那和尚多高大啊。” “那么,你们谁先来,还是,一起上?”熊武捏捏拳头,淡淡说了句,好像对面是一群苍蝇,一只飞来是拍,一群飞来,也是拍。 “臭和尚,别以为长得高就了不起。”八字胡吼道。 “我还就了不起了。”熊武哈哈一笑。 “你……兄弟们,一起上。”八字胡下了命令,但无人敢动,猎过妖熊的人都知道,冲在最前的,伤得最重,唯有先慢慢把妖熊的力气磨没了。 这时左判官发话了,“一群废物,”看来得拿出点奖励了,肉痛啊,不过,等我拿下了这个矿,还不是要多少龙血丹就有多少,“这次谁出手,赏一颗龙血丹,谁受伤,再赏一颗龙血丹,至于受伤最重的,再赏三颗。” “天呢,一颗龙血丹可是一条命啊,拼了。”每个人心里大都这个想法,互望了一眼,都想抢先奔出。 “来的好!”熊武喝了句,却也不敢大意。毕竟还有一个貌似比较牛叉的人物在一旁虎视眈眈呢。 对于胆肥直扑身前的两个鬼兵,熊武躲都不带躲,直接伸手将当头劈来的两把直刀一抓,一拉,右脚踏前半步,双拳击出,“嘭!”两个鬼兵像熟透的虾弓着背迅速倒飞回去,空中两条血水还未下落。熊武收拳于腰侧,右脚脚尖一点地面,身子回旋左脚脚背破风扫出,背后偷袭的鬼兵眼睛还未来得及吓得闭上,脑袋便咯吱几声在脖子上快速转了几圈,无力垂下,生命最后,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和屁股。 熊武伸手再将左右拦腰砍来的刀一握,刀锋止,不能再进分毫,“嘣嘣”两声脆响,银光一闪,左右两个鬼兵捂着脖子满脸惊恐着后退最后不甘地倒下。 “哗啦”,这时,最初的两条凄红血水才溅落在地,没一会便渗入地下。 虽说左判官又带来了些人,手下加起来有四十多鬼兵,但这并意味着熊武要同时对上他们,进攻处,前后左右,顶多还有个上方,所以,他只要守住这五个方向,哪怕对面千军万马,只要还有力气,没什么可畏惧的。 不过对面的鬼兵们却害怕了,举着刀,围着熊武转,就是不进攻。 熊武一个瞪眼,他们便齐齐退后一步,心中呐喊:天呢,这速度和力量,还是人吗?上去多少都是死啊,虽然一颗龙血丹一条命,但那也是在还有一口气的情况下,要直接没命了,龙血丹顶个屁用。 再看地上那两个直瞪眼却动弹不得,脊椎碎裂的鬼兵,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救回来怕也…… 八字胡眉头一挑,还好刚才犹豫了一下,这和尚有点扎手啊。他默默看了眼左判官,这里也许只有大人出手,才能擒下这和尚。 谁料左判官却是头也不回地对着树林喊了句:“兄弟,既然来了,就别在那看戏了,你要知道,你还没资格做那燕雀!” “啪啪啪”,一个年轻人拍着手掌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笑着说:“我已经尽量屏住气息了,没想到,还是被判官大人发现了,哈哈,不过那又怎样。” 第二章 尘归尘土归土 年轻人突然笑容一收眼神一厉。 “是你!(是你?)”熊武和左判官齐齐惊呼出声。只不过一个语气惊讶多些,一个不敢相信罢了。 “是我,叶满城。”年轻人嘴角微扬,面对两双愈发不善的目光,不知哪来的自信。 熊武面有怒色,喝道:“想来也是你小子栽赃嫁祸于我师徒俩,你爷爷呢?怎么没一起出现。” “哦?我爷爷,那个老顽固,你找他干嘛,他目光短浅,不懂变通,在这里只会碍事。”叶满城淡淡说道,哪还有一点尊老之心。 “是你小子,你来干什么?判官大人在此,还不跪下行礼。”八字胡倒是一向没有眼色,走上前去就要教训叶满城一顿,自己的手下怎么就这么不开眼,要是让判官大人心生不满,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 “看来就你还不明白,废物废话也多。”七八丈的距离,叶满城三两步间却已经到了八字胡面前。 只见他伸出食指轻轻一划,片刻,八字胡感觉脖间一凉,双手抬起却触到喷射的热液,蓦地身子一轻眼前一黑,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扑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却很快从石缝中渗入地下,仿佛有个可怕的怪物在地下偷偷餐食着血液。 不过众人皆都惊异叶满城的手段,倒暂时没有人发觉此中怪事。 左判官看着自己的心腹倒下,眉头一挑,正要出手解决掉这个以下犯上的叛徒,目光对上叶满城嗜血的神情,那瘆人的笑意,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可怕的传说,对着众手下大喝一声:“不好,大家快离开这!” 中年和尚听到这声喊,也是心里一动。奔到躲在大石头后不时探头出来一脸茫然的小沙弥身旁,抓起徒弟的衣服,一抡一甩。 叶满城丝毫不带感情的话响起,冷冷地,这夏日都失去了温度。“晚了。”只见他手腕上割开的口子,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大地似是回应他,一道猩红色的光柱蓦地亮起,接着是千百道红光从石缝间窜出,在空中交织组合。 众人忘记了逃跑,也逃不走,抬着头,俱是一脸骇然,只见一个刻满符文的鲜红色圆盘笼罩了这不大的一片石滩,笼罩了自己这一队人,当然,也包括阵法中心的,叶满城。 “嘭!”“哎呦(喵~)”被熊武抡飞的不痴撞在了一面无形的墙上,落了下来。 混乱的鬼兵,无奈的熊武,愤怒的左判官,以及奸计得逞哈哈大笑的叶满城都没注意到这声轻微的猫叫,不过,即便注意到,这生死关头,谁又会在意呢? 烈日的光透过鲜红的圆盘照在叶满城的脸上,更显几分妖异。 他目视左判官,冷冷道:“你此刻是不是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将我的事公之于众,让那些自诩为正义之流的人将我灭杀?左判官大人,其实,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你逼我的,当初你发现我修炼的秘密,以此为要挟,让我替你办事,我认了,可你却得寸进尺,把我一时的忍让当做无能,逼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盗龙血石给你,甚至,甚至在我,在我外出为你办事的时候,把婉儿她,她,你,你这个畜牲!今日,我就让你血债血偿!” 说到婉儿这个名字,叶满城终于控制不住体内的暴戾气息。 叶满城浑身颤抖,双眼发红,面如厉鬼,目光扫过一个躲在角落的鬼兵。一招手,那个鬼兵便控制不住身体,恐惧地嚎叫着一路奔来,撞入他的魔爪中,不久,便成了一具干尸,被他扔在地上。 众鬼兵胆寒,一个个躲到左判官身后,寻求庇护。 左判官见此情景,也是被震慑住了,不过嘴上同样是冷冷地,回应道:“我是畜牲,那你算什么,吸食别人精血修炼,怪物?魔头?还是恶鬼?这个村里挖矿失踪的那些人,现在怕不是都已经成人干了,我很想看看你的村长爷爷要是知道他想探寻的真相,其实,根本就在身边,一切都是他的好孙子干的,会是个什么表情呢。” “死到临头,随你怎么说,反正这里没有人能活着出去,这秘密,永远会是秘密。”叶满城舔食着指甲上残留的点滴血液,露出享受的神色。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左判官运气于全身,以静待动,他摸不透叶满城到底修炼到了何境界,先出招显然不明智。 一时间,双方对峙着,场面倒是一下子静了下来。 “贫僧有一事不解,希望,施主能给我解个惑。”熊武刚才使出九成力道打在眼前的屏障上,本可碎石断木的拳法,屏障却纹丝不动,知道出去的希望有些渺茫,而这个阵法也奇特,不仅仅困人,还能慢慢吸收掉被困者的精气。 “哦?临死前,你个秃驴还有什么遗言,看在你只是多管闲事的份上,我给你提问的机会。”叶满城贪婪地享受着时间的流逝,一丝丝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他的身上。 秃驴?你全家都是秃驴。“……”,熊武问道,“我只是想不明白,龙血矿如此珍贵,觊觎的人怕不在少数,你们一个小小的村子是如何守住这个宝藏的?” 闻此,叶满城负手于背,目视飞瀑,颇有些追崇道:“就告诉你也无妨,此处龙血矿有一阵法守护,只有流着那人血脉的后人才能入阵开采龙血石,哦,对了,我呢,就是以阵法出现缺口为由骗,其实也不是骗,缺口的确有,是我故意打开的,哈哈,左判官这么贪心的人,怎么可能不来呢,你说是,左判官大人?” 左判官闻之不语,低下头,一手捂住胸口,似是被气得不轻。 熊武心道:怪不得,我一到村口便闻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原来是阵法出现了缺口,龙血石的血气散了出来,而离此地更远的鬼门关的人马,也赶在自己前面到了村中,根本不是来办信中之事,而是来抢夺龙血矿的。叶满城这小子,一见面就急着赶我和徒儿走,是怕打搅到了他复仇的一出好戏,只不过因为徒儿他不小心掉了佛珠,自己又好奇,被借了一次刀。好家伙,怎么感觉从收到那封信起,就走入了一个圈套。前后一思索,算是明了了个大概,看着眼前困住自己的阵法,想到还有一个什么守护阵法,喃喃:“这村子的水,很深啊,怪不得这么久以来,这龙血矿,能安然无恙,就不该带徒儿来趟这浑水。” 等等,徒儿呢,被自己扔哪去了? 叶满城感受着体内越来越磅礴的力量,双眼愈发邪魅,仰头大笑道:“快了,快了,你们都要成为我的一部分了,别都苦着一张脸啊,你们应该高兴才是,即将见证我无敌天下,哈哈哈哈。” 机会!左判官眼里闪过精光,趁你分心,要你命。 “鬼门若开,厉鬼成灾!” 捂住胸口的手挪开,宝铠之上,那精雕细琢的鬼之面如同活了过来,一对镂空的眼忽闪红光,长有獠牙的铜嘴一张,喷出猩红的血雾,瞬间幻化成手持刀、剑、斧、锤、弓等兵器的沙场厉鬼,嘶吼着挥舞着,一队冲向叶满城,一队冲向阵法屏障。 这才是真正的鬼兵!没有疼痛,无所畏惧,因为他们,在战场上早已死过一次。 此刻,仿佛有战鼓擂响,一队冲杀的鬼兵撞散了屏障,而左判官也紧随其后逃了出来。 而另一队,那一马当先的鬼兵偷袭成功,手中刀划过叶满城的脸,如果不是叶满城最后反应过来,怕是一刀就要被切开脑袋,只是,机会只有一次。 叶满城脸上出现一道横贯鼻梁的血线,配着一双红透的眼,更显狰狞,他狞笑一声,一指划开了当先的那个鬼兵,血雾崩散。“咻”,一个闪身又躲过血雾化成的冷箭。淡然伸出两指捏住左侧刺来的剑,只是还未得意,“嘭!”背后受了一锤。一个借力前滚,脱离巨锤的攻击范围,回身一腿,直接将鬼兵连锤带人踢爆,化成血雾。 这几个鬼兵攻击不强,但配合倒是默契,如同他们生前一样。 不过,仅仅片刻,散开的血雾又重新凝聚成鬼兵。 叶满城戾气上来,倒也不惧,只是又加上一个伺机而动的左判官,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他需要的是时间。 左判官心里暗暗叫苦,对方越战越厉害,而自己刚才发动这件鬼铠逃出阵法,付出了自己一部分的精气,又被阵法吸收了一部分力量。如果自己是全盛时期,再配合这件宝铠,还怕你? “喂,那个秃驴,找啥呢,还不帮一手?” 自己的手下还能站着的没剩几个,东倒西歪的,这个秃驴精力倒是还旺盛,只是他看不清眼前形势么,现在是找东西的时候? 与此同时,地下,不知多深处。 这是哪儿? 我这是在哪儿? 一片黑漆漆的。 我是死了吗? 地狱? 原来地狱就这个样子啊。 还是闭上眼睛好了,听说鬼都长得很可怕的。 “喵~” “天呢,不痴没做过坏事啊,怎么入了畜牲道了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喵~” 乱舞手臂的小沙弥睁开眼,眼前是一双蓝色的眸子,圆润得无可挑剔,眸中有一个奇怪的六角图案,亮银色的线条似在流动。美?不是,应是梦幻。 “喵~”小猫伸出前爪,指指前方,那里有一丝金光闪耀。 “你的意思是让我往前走?”小沙弥站起身,“砰”“呀,我的头。” “……”小猫竟似人般咧嘴笑了,当先一步一步婀娜地往前走。 这是一个不大的洞穴,小沙弥头上吃了一痛,揉着头,弯着腰,慢慢跟了上去。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才一会功夫,入眼的是一个巨大洞窟,弧形的顶,洞窟中央有一个圆形的高台,高台上一颗杨梅大小且圆润的珠子正悬在空中缓缓散发着金光,小沙弥有一种错觉,那些金光居然像水一样,荡开了圈圈涟漪,而光,不该是无形的吗? 走得更近些,那一道道光荡过小沙弥和小猫的身体。 小沙弥顿时感觉心神温暖,轻松,舒畅。 他不曾看到,他的身后,随着金光荡过有一股黑色的粘液溢出,缓缓消散。 洗髓,伐骨也。 越往前走,迎面的压力越是强盛,强到,前胸都快贴在了后背上。 小沙弥再不敢迈步子,生怕这一脚没有踩稳会被掀飞出去。 “小喵,我走不动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师父被那个什么阵法困住了,我们要回去救他。” “喵?” “我不笨,我知道,那珠子是个好东西,我也知道呆在这里很安全,但我感觉,越前进越难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不然师父会死的!” “喵!”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属老鼠的,挖洞的本领怎么这么强。” “……” “这样,我们先回去救师父,再来取这颗珠子如何?” “喵…喵。” “你是说,拿到这个珠子就……” “喵喵。” “可不许骗我,骗我没有毛毛。” “……喵。” 不痴知道这颗珠子能救师父后,咬着牙往前走,胸口似乎被一柄铁锤抡击,一下一下,力道越来越重,节奏越来越快。 “卖个破绽,就等你上钩了。”叶满城与锤子鬼兵硬拼了一招倒飞出去,心里却一笑,这个左判官老是派鬼兵骚扰,自己却搞偷袭,这次我就让你偷袭,哈哈。 左判官如期出现在叶满城倒飞而去的位置,脸上有着你还太嫩的笑意。双手执剑一个横扫,本来必中的一剑只是斩落几缕青丝。 不好!左判官低头一看,正看见叶满城仰起头的狞笑。扭身欲躲。 “迟了。”叶满城挥出一拳重重击打在左判官的腹部,连铠甲都陷进去四个凹痕,可见这一击力量之大。 “噗”,左判官口喷鲜血,倒飞出去,一众鬼兵随之雾散。 一柄剑插在地上,轻晃不止。 “怎么,这就不行了,我的判官大人,昂?”叶满城笑着,一步步靠近。 咬咬牙强撑着站了起来,左判官张嘴更是吐了口带块的血,含糊不清地说道:“咳咳,既然这样,你杀我心腹的事就不追究了,大家各走各的,告辞!” “想走?我可没打算放你走,今日的戏,才到一半,你人头落下那刻,才是落幕之时,唉,只是可惜你吐掉的那口血了,浪费啊。”叶满城眼中邪光一闪。 被这眼神一扫,左判官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寒毛乍立。 阵法中的鬼兵早就瘫倒一地昏迷不醒,或者已经死绝了也不一定。 四下寻着徒儿的熊武目光一瞥,像是看见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忽而浑身颤抖,额头青筋暴起,身上气势陡然飙升,忽而又归于低落,眼里浑然没有害怕,只有,两行泪,在这十年不沾咸露的脸庞,缓缓滚落。 “璐璐,十年了,你,在天堂还好吗?” “我好想你,熊武好想你。” …… “武哥哥,你知道吗,我听一位老先生说,每个人死了,灵魂都有归宿,有的罪孽深重会沉下地狱,心灵善良无垢的则会漂浮到天上,在离点点繁星最近的地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天堂,我的武哥哥呢,一定就是去天上享福的。” “璐璐一定也是去天堂的!” “我倒是想去,听说天堂很美的。” “哪有你美……” “武哥哥,你嘀咕什么呢?脸还红红的,是不是发烧了。” “没,没什么,只是天堂远吗?” …… “啊!不要过来。” “璐璐……,璐璐你在哪?你个混账,把脏手给我拿开!” “嘭!轰……” “它没伤到你?” “没。” “没伤到就好,璐璐,你先回家。”该死,一招,右手便使不上力了,眼前这家伙很棘手。 “可是武哥哥……” “听话,快走,打架,我什么时候输过。”虽然我打架时候很帅,但这次,璐璐,别回头看啊。 “嘭”“嘭”“嘭”“呲啦……” 还是人吗?这爪子,完全和刀一样了,不过敢动璐璐,不教训一下不像老子的风格,再来,怕你啊! “嘭!”“轰”,整座墙应声倒下。 “噗,咳咳,呕。”这完全是想下杀手啊。 在三丈外的一处墙角,璐璐探出个头来,见这一幕,差点喊出声,右手忙捂住了嘴,不想让武哥哥分心。 一地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散发着猩红的气息。 “呼,香啊,好久没闻到血味了,你看着挺大块头,没想到这么弱,你的血不好喝,但一定很多,所以,就拿你当开胃菜了……” 这像看待食物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她是我的女人,你这臭小子碰了她,我本来想给你个教训,看在你武力不输我的份上,就放过你了,咱们就此别过。” “哦?知道自己打不过,要逃了?” “是又如何?” “你要全力逃,我还真追不上你,不过,你的女人就……” “你个杂毛居然敢拿璐璐威胁老子!”心中一怒,“你惹毛我了!” “嘭嘭嘭……呲啦。” “啪嗒,啪嗒,啪嗒……” “何必呢,何必呢,哈哈,这滴落的鲜血,这动人的音乐,真是令人越来越兴奋啊,成为我的一部分。” “住手,你个怪物!” 璐璐……你怎么还没走,不要过来,逃,快逃啊!眼前这家伙,他根本不是人了。 …… “咕噜咕噜。” “呃,呃……” 左判官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面色渐渐灰败,干瘪,眼珠鼓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脖间血肉残破,筋管翻出。 叶满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像是怀念无上美味。只是殷红的唇,邪魅的眼,一声在这碎石滩渐传渐远的狞笑,更像只饱餐一顿的魔鬼。 山顶上,瀑布源头,一老人一少年,任风吹衣袖,静静伫立,好像一直站在那里,好像又是刚来,总之,从头到尾,他们没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却都能清晰地传到对方耳里,就好像瀑布的轰鸣声并不存在。 “你还不打算动手吗?” “是下不了手?也是,毕竟是你的亲孙子。” “但你应该知道的,是你的犹豫,造成了这相隔十年的两起悲剧。” “如果你早早听我的,烧掉那本书之后把这里的阵法也给毁了,什么龙血石矿,什么武道秘籍,通通让它永埋地底,不见天日,也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些事了。” “虽然那样,村子又会回到耕种打猎的清苦日子,但他们还都活着,村子还像以前那样热闹,而你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天伦之乐比起财富不更珍贵?可现在……”少年不再多说。 “我……我也不知道龙血矿的阵法里居然还藏着那个人的传承啊,我以为毁掉书就可以了,不,他不是人,那是个魔鬼!”老人嘴角停留一丝苦涩,一瞬间苍老了很多,本来挺直的背也垮了一些。 “早知如今唉……,当初,你若果断一些,彻底毁掉一切,带着你的村民,你的儿子孙子另建村庄,也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上天也可笑,你儿子因为一本书坠入魔道,你孙子也因为一个不该存在的传承变成魔鬼。” “赎罪……这是赎罪啊,让我们这些后人,赎他当年的罪孽啊。”老人一时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报应有偿,终躲不过。 少年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道:“唉,也许,那么我来,还是你来?” “我来,师父。”老人回答道。 “也好,由你亲手了解。” 碎石滩。 “这鲜血真是美味啊,可笑世人还苦求修炼之法,这一个人的精血抵得上苦练十年了,哈哈。”叶满城放肆大笑,他的修为又上了几个台阶,这座城,还有谁可挡他? 殊不知,山外有山…… 老者自山顶跳下,触地如燕雀落雪,不出一丝声音,语气带着些规劝和哀求:“城儿,收手。” “谁?!啊,爷爷,您怎么在这,您应该……”叶满城一下子止住笑声,像是被大人发现秘密的孩子,面对那双责问的目光,惶恐,不安,甚至快要歇斯底里。 “我是不是应该在睡觉,那点剂量的蒙汗药还迷不倒我,”老人叹息一声,“城儿,收手,我不想再染上一次亲人的血。” “你承认了,哈哈,你终于承认了!”叶满城从惶恐变为一脸狰狞,“虎毒尚不食子,你居然杀掉我的父亲,你的亲儿子,你好狠!本来我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只是怀疑,现在你既然亲口承认了,那么,是不是要和当初一样,再大义灭亲一次!昂?” “如果你不打算收手的话,是的。”说完,老人仿佛一下子被抽掉了精气神。 “现在我收手还来得及吗,爷爷?”叶满城血红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老人心里一阵痛苦,曾经围着自己膝下讨糖吃的孙儿,笑得天真灿烂的孙儿,如今却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救赎,还来得及吗?老人默然,只能苦涩回道:“爷爷不知道。”爷爷心中只是存着一丝希望罢了,我儿,孙儿,对不起,是我这个父亲,我这个爷爷害了你们。 “噗”,一阵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 叶满城看到血,整个人再次癫狂起来,“来不及的,哈哈,已经来不及了,血,血的味道!给我!” 叶满城“刷”的一声从原地消失,片刻已经到了老人面前,锋锐的指甲就要划过老人的喉咙。 “唉,看来还是要我出手才行,咦,不妨,再等等。”山顶上,少年伸出的手又默默放回了背后,聚起的真气又悄然散去。 “嘭!” “噗”,天空划开一道血水。 叶满城落地后更是退了几步,眼里闪过诧异,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你,你是怎么恢复力量的?” 熊武却是理都没理会,兀自双手握拳,仰天大嚎,状若癫狂,“呵呵,哈哈,怪我,怪我啊,璐璐,我的妻啊,当年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挡在我身前,该死的是我啊,是我,你死的模样好惨,呜呜,怪我,怪我还不够狠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不过看样子,你的血不错,我要了。”叶满城全身涌起血雾,片刻全身有了变化,先是嘴里长出了锋锐的獠牙,指甲变长变细,闪着红色的血光,手臂上有着一道道诡异的红色划痕。 “是你,对,就是你,璐璐,他还没死,那个怪物还没死,我,我……”熊武全身颤抖起来,脚下碎石跳动,“呃啊!” “呲啦”,熊武上身的僧衣片片碎裂,身材更显魁梧高大,如暴怒的雄狮仰天咆哮:“我,要,狠啊!” 声浪过处,树木瑟缩摇曳。 山顶站立的少年眼皮一跳,“若我没看错,这应该是体术中少见的透支术,还突破到了第三层了,有那么点意思,只是伤害有些大啊,对敌、对己都太狠了。” 熊武双腿弯曲,虬龙般的青筋暴起,骤然发力,而站立的地方,一股气浪向外激荡开,破空声响起,熊武瞬间到了叶满城的面前,硕大的右拳已然砸下。 势若攻城之锤! 叶满城才刚举起右手想要抵挡,胸口剧痛,低头一看,对方的拳头,已经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不过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双手握住那粗大的手臂,一用力,整个人从熊武的手臂上滑了出来,嘴角不变的一丝狞笑,“有点意思。” “我,讨厌你的,笑!”熊武咆哮一声,右脚一踏地面,提膝一撞,似炸裂的奔雷。 “咔咔”,叶满城双手交叠拍在那坚硬的膝盖上,整个人借力往后倒飞出去,尽管如此,两只手掌的骨骼也已经寸寸碎裂并随着臂骨一直裂上去。 “呃呃,好饿。”退到远处的叶满城垂着双手,因受到的伤痛而激发了魔鬼的血性,贪婪地看了一眼躺在那早已死亡的四十来个鬼兵。 一个纵身飞了过去。 老人刚想拦住自己的孙子,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后背的衣服被拉住了,“师父,为什么?” 少年淡淡道:“已死之人,给他又如何。” “只是师父,我怕……” “唉,那小子开了透支术,”少年称熊武小子,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让他发泄个痛快,不然残余下的力量,对他自己的身体伤害更大。” “知道了,师父。”老人应道。 “还记得十年前那个女孩背后的傻大个吗?你看他,像不像。” 想起那女孩死时的模样,老人心中一痛,悔恨之意涌起,“师父是说……” 少年叹道:“都是债啊。” 叶满城浮在四十来具尸体上空,一条条黑气交织着血气慢慢汇入他的口中,而尸体渐渐干瘪下去,转瞬成了枯骨。而更不可思议的是,他那胸前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不久,叶满城双臂一振,黑气激荡,狞笑一声,飞向熊武。 近了,直接从口中吐出一团黑气,笼罩住熊武高大的身躯。 半空中的叶满城眼里邪光一闪,“血舞!”,那闪着血色光华的指甲像十把诡异的长刀,疯狂乱舞,只见一道道红色光华在黑雾中交错,“唰唰唰”。 “给我成碎肉!” 半晌,黑雾里亮起一双发红的眼睛,“够了!” 叶满城随着这声大喝早已退到远处,直觉告诉他,里面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怪物,即将破笼而出,却忘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个魔鬼。 黑雾一阵鼓荡,最后崩溃四散,熊武的身影出现,虽然胸膛臂膀刻满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伤痕累累的模样,但都是皮外伤,可见此刻他的皮肉已经坚韧到了怎样的程度。 熊武清楚自己时间快耗尽了,也不废话,纵身一跃便到了半空中。叶满城还没来得及躲闪,便被一下子抓住双腿抡了起来,最后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往天上抛去。 熊武落地,双脚再猛地在石上一蹬,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叶满城的上方。此时叶满城横着身子,上升之势未歇,肚子便遭受了一次重击,“嘭!嘭!嘭!”熊武倒立着,出拳每击打一下,叶满城的背后便鼓荡出一阵气浪,好一招力透纸背! 约莫击打了三十有余,熊武力竭,两人双双坠落,此时离地面不过一丈。 少年伸手由掌化爪,隔空一吸,熊武高大的身躯便像落叶一片缓缓飘来,轻轻落于地面。而叶满城却是直接深深砸进了地面,碎石飞扬。 老人走近一看,只见坑中鲜血淋漓,一大块肉团在黑雾中似乎还有生命一般在蠕动。老人心中一声叹息。 蓦地,空中飞来一朵金色火焰,坠于坑中,黑色雾气如冰雪遇阳,片刻消融,而肉团也转瞬成了飞灰。 道家法术,灭魔金焰。 “这东西生命顽强,必须这样才能彻底消灭,”少年吹灭食指上跳动的焰火,拍了拍手掌,“你速去毁坏阵法,等此间事一了,就跟我回……” 话还未讲完,毫无征兆的地动山摇,少年眼疾手快,一把拉着昏迷不醒的熊武,跃起,老人稍慢,不过也随在其后。 半空俯瞰,只见石滩以某处为中心向四周裂开,地下像有一只怪物一口吸干了潭水,“轰隆”声响起,瀑布断流,山体崩塌,一时间尘土飞扬。 “咳咳,小喵,你差点害死我了。” “喵喵~”声音里满是无辜。 “你也没说拿了那珠子,会这样啊。” “喵。” “好了,不怪你了,你救了我一次,又害了我一次,扯平了。” “……” “现在去救师父,只是……” 咳咳,这是在哪儿?山呢?瀑布呢?水潭呢? 待一切尘埃落定,灰头土脸的小沙弥肩上趴着一只同样灰头土脸的小猫,茫然四顾,不知身在何处。 “喵!”忽然小猫的小鼻子动了动,窜了出去,一会儿嘴里便叼回来一条肥嫩的鱼,鱼尾巴还在乱弹。 “阿弥陀佛,小喵,快放下,不可杀生。” “呜呜。” “你是说水潭就在那边?难道是刚才天崩地裂,水潭一下子干了?” “呜~” “反正要死?那也不能杀生。” “呜呜。” “好了好了,别当着我的面就行。” “呜!” 小猫一下子窜到远处,那里有好多鱼啊。 “这位小和尚,我想这个大块头是你的师父。”少年从天空漫步而下,就像有一个个台阶一样,好不潇洒,只是手里提着一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人,怎么看,怎么……诡异? “啊,师父,师父你这是怎么了,徒儿错了,徒儿不该一个人逃掉的,徒儿以后会变机灵懂事听话的,你醒醒好不好。”小沙弥蹲在熊武身边,看着那吓人的粼粼伤口,一把泪一把鼻涕,就差捶胸嚎啕了。 少年一头黑线,“他还没死。” “不对,大哥哥,坏人呢?”小沙弥抬头问道,难不成刚才天崩地裂把坏人都砸死了?有可能,看来小喵果然没有骗我啊,早知道事情处理起来这么简单,我一开始就该挖洞取那珠子。 大哥哥?我年纪可以当你爷爷了,按辈分,你家方丈还得叫我一声哥呢。 少年轻咳一声,道:“我是八卦山道家的如我真人,请代我向方丈问声好。” “八卦山?哦,我懂的,妇女口中经常说着的就是八卦。”小沙弥歪头一想道。 少年脸上不由一喜,“我们八卦山道家真的这么有名?!你是听谁说的?” “我师哥杨虎啊,他可是自称全天下妇女之友啊。”小沙弥提起师哥杨虎就一脸崇拜,不仅仅因为他救过自己,还因为他武功高强,像翻墙逃出寺庙那绝活,真是不带一丝声音的…… 少年有些无语,扶额道:“你个小屁孩知道妇女之友是什么意思吗?” 小沙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小手比划着道:“这个简单,你笨啊,妇女之友,之意为的,友为朋,连起来就是妇女们的好朋友呗。” “好朋友……呵呵。”少年嘴角一抽一抽的。 “对了,我师父怎么样了?”小沙弥回归正题,小脸严肃,一本正经地给师父又是把把脉,又是探探呼吸,翻翻眼皮的。瞧这动作好不庄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圣医的高徒呢,只是稍微会些医术的人会心里悲叹道:庸医啊,有这么把脉的吗! 这些动作是不痴学着寺里僧医为平民百姓看病的样子,模仿着使出来的,也不管像不像了,总之不能让这个大哥哥瞧扁了,不能给风华寺丢脸。 这时一旁站着不语的老人开口了,他怕他会一口气没憋住笑出来,这个小沙弥也奇怪,一言一行,能让人忘却悲伤事似的,“你师父已经被我师父暂时封住了睡穴,休息那么两到三天应该可以苏醒,只是透支术对己身心脉筋骨伤害很大,苏醒后需服药调理,短期内不可动武,额”,看着小沙弥傻呆呆的模样,摇摇头,“具体的,还是先回村子再说。” “哦。”不痴晕乎乎地,什么我师父你师父,什么透支术,什么什么的。 只知道回村子了。 呀,小喵呢,不是,被我丢在那了? 守在师父床前,小沙弥想起什么,拿手轻轻锤头,天呢,怎么可以这么笨啊。 算了,现在去找,它应该也不在那了,而且总不能带它回寺庙,小喵应该也有它的母亲,它出来玩,一路跟着我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它母亲也会担心,希望它还能记得回家的路。 五天后,也到了告辞的日子。 趁着熊武去收拾行李的功夫。小沙弥坐在堂前听老人讲起他的故事。一个想讲,一个愿听。 很久以前,村里便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我们的祖先是一位绝世高手,仙逝前给我们留下了富足百世的宝藏。 但这好几百年来,没人知道,宝藏是什么。直到有一天,就是那个村民在河边捡到了那龙血石,于是,一切开始发生变化,本来傍山临水的穷村庄没几年便富裕起来,虽然期间龙血矿有很多势力的觊觎,但因为每次外人进入矿洞,都会片刻化成灰飞,也就没人再敢打主意。后来我们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那阵法的存在。 十多年前,我机缘巧合地在矿洞中的一处石壁内发现了一本书,大喜。祖先难不成还留下什么修习之法? 我在道家学过几年道法。我一看,那算什么修习之术,以龙血石为引,每日蘸人之精血食之……这不是邪术吗? 于是我将那本书藏了起来,倒不是希望有一天能修习,毕竟祖先留下之物,万一哪天后辈出了了不得的人物,溯祖归根也是条线索,所以没有毁掉。 可我悔恨啊,本以为没人会找到。造化弄人,我儿子居然阴差阳错发现了那本书,默默修炼起来。 等我发现,为时已晚,但为了不酿成更大的罪过,我去道家请了我师父出山,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是我儿子,也就是那个魔头的对手。 说到这,还是要向你师父道歉。 后来,我师父如我真人,制服了那魔头,并向我询问了事情来由。 他叹道:你祖先其实是个更大的魔头,他留下的东西最好,能不留则不留。 而我为了永消后患,便将那本书彻彻底底地烧毁了,可没想到,我孙子在龙血矿守护法阵中居然也得到了传承,说是传承,不过害人之术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阵法中还存有修习之法。 现在好了,阵法被毁,龙血矿永埋地下,一切结束了。 有时候真想感叹自然之力的伟大,想不看见那些丑恶的东西,便直接掩盖,抹杀。 我已让村民另寻他处定居,反正钱应该够了,此间事了,我便回道门,专心修法。 而我这些年积累的这些钱财。现在,对我这没有挂念之人来说已是无用,就全部捐予佛门,算是赎罪。 “老爷爷,不痴知道离开至亲的痛苦,我和爹爹娘亲就走散了……但如果心存慈悲和感恩,天下可怜和可敬之人,谁不是亲人呢。” 夕阳,拉长了赶路人的影子。大和尚背着大包袱,小和尚背着小包袱。 “师父,您不是一出生就是和尚。” “屁话,谁一出生就是和尚?” “哦,额,我的意思是,师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故事……”熊武眼中有一丝伤感。 “其实师父不用说,我也明白的,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段不能为外人道的,故事。”小沙弥小小年纪对此倒颇有感触。 熊武有些缅怀:“那么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想啊。”小沙弥抬头回道。 看着这期待的眸子,中年和尚突然道:“其实我一出生就是和尚的,哈哈。”大笑一声便跑。 “师父你!”小沙弥背着行囊一颠一颠地在后边追。 “喵~”布袋口伸出一个小脑袋,轻轻地叫唤了一声,睡眼朦胧。 “呼呼。” “师父,不行了,我们停下来歇会儿。”小沙弥在后面喊道。 “我看你是馋了,”熊武回过身,一眼放光地看着小沙弥,“其实我也馋了,快,打开看看。” “哦。”小沙弥把布包从背上取下打开,里面是村长送的一些水果,路上解渴用的。 “小喵?!”小沙弥揉了揉眼,不敢相信,它什么时候到里面去的。 “我的果子,”熊武把布袋翻转过来倒了又倒,除了一只肚子圆润打着饱嗝的小灰猫外,只有几个果核孤零零地砸在小喵的身上,还弹了弹,“好你个死灰猫,几次三番偷我师徒俩食物,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当你佛爷我吃素的啊。” 说着挽起袖子。 “师父……”小沙弥弱弱地喊了一句。 熊武一瞪眼,“干啥,别跟我讲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心,我只是稍稍教训它一顿,不会出猫命的。” 小沙弥弱弱地说道:“不是,师父,我想说,我们本来就是吃素的。” 熊武一愣,忽然坏笑道:“好呀,徒儿你也拆我台,既然这样,嗯,那这灰猫一路要吃的食物就从你那份里扣了,饿,也是一种修行啊。” “啊,师父,你,”小沙弥看了眼正望着他楚楚可怜的小灰猫,心中不忍,“好师父,回去这一路它吃的那份,算我头上。” 第三章 城下往事 河水清清,自山谷流出,渐渐平缓,若低头,可见一条条小鱼成群地游荡。 河水浅浅,河中每隔一步有一块方形石头供人们过河,有调皮的小孩直接踩着水过河,有时不小心滑倒,弄得全身湿湿的,惹来父母笑骂。 两岸的坡上有一片片田,种着一片片果树,这个时节,正到了杨梅、桃子成熟的时候。 小孩们在树下捧着空空的竹篮子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父母,口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也有人持着竹竿打下一颗颗杨梅引得树下的小孩躲闪惊呼。 “呀,熊恶霸,还有痴哥哥回来了!” 这里的小孩曾共历患难,安定下来后经常在一起玩,对于这个选择入了佛门的小沙弥还是很熟悉的。那个熊恶霸则是因为经常龇牙咧嘴吓哭小孩而出名。 “师父……” “什么事?” “方丈说,事情办完了就尽快回去。” “哦,我只是有点渴去弄几个桃子吃吃。”好啊,熊恶霸?那我得对得起自己这个响当当的外号啊,来,小子们,是时候让你们见识一下恶之霸道了。 “唉,这个师父真是的,干嘛跟我们小孩子计较,小喵你说是不是?” “喵。” …… 自龙血矿之事后,不痴便再没有出远门过,每日念经礼佛敲木鱼,而他盘坐着的腿上总有一只小猫咪盘身咬着自己的尾巴睡得香甜。 夏日果香,秋时叶落,冬季飞雪。青山此时一派银装素裹,山间寺庙瓦顶也是层层叠叠的雪,小沙弥对着正酣睡的小喵的样子三下两下捏造了个睡美猫,拍拍手正得意,无奈被醒后的小喵一爪拍碎,太丑了…… 时光匆匆,冰雪消融,春发新芽。风华寺,小沙弥跟着师父在前面走,小喵在后面不紧不慢地散着步。 寺庙不算大,没有多久,两人一猫走进了一座新建的大殿。 快一年了,小喵有了很大的变化。 印有六芒星的蓝色双瞳,随着左摇右摆的小脑袋,泛着好奇之意。 它全身裹着纯白色的皮毛。 只有四个小掌上以及尾尖各覆着一小片粉色的绒毛,像冬雪里开出了梅花。四肢修长,步子时而懒散,时而优雅,却总不失灵动。 它,像是一位披着白色袄子,着一双粉色鞋子的少女,正用美丽的双眸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忽一见慈眉善目的观世音像,身子微曲,一个跃起,便稳稳停在莲华座之上,像是找到了窝,满意地喵了一声,便盘伏下来。 “小喵不可。”这一幕惊得小沙弥失声呼出。这可是佛像啊。 “咚”,“哎呀,师父。”不痴龇牙咧嘴摸了摸头,看着师父手里的木鱼槌,有些委屈。 “不痴,你还是这么不规矩,这里是能高声喧哗的地儿吗?” “可是师父,不痴不明白,为什么那天那位香客说要捐一座金身佛像的时候,你却那么激动地大声说好,那声音可比我……大多了。”看着师父又举起了木鱼槌,不痴的话渐渐弱了下去。 “你小子懂个鸟,我看你就是欠敲。” “咳咳,阿弥陀佛,真是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啊。”人未至,声先闻。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走进殿中,眉慈目善。步子沉稳平实却没有丝毫声音,气势敛而不发。 “师父(方丈)。”熊武还有小沙弥礼了个佛。 老和尚点了下头,瞥了一眼莲花座上的小猫咪,它也睁眼看来,眼里银光闪过,又眯起眼睛,乖乖地盘着身子好不慵懒。 而老和尚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然后看向小沙弥道: “不痴啊,万物皆有灵,人虽为灵之长,但比之妖,力有不足,比之魔,心有不坚;故先人开创修习之术、法,历史长河中逐渐演化为各教各派,为的,不外乎修己身,故达力无穷,修己心,故达心至坚;修佛者,无谓妖,无谓魔,既有佛缘,万恶之人,放下屠刀亦能成佛,不痴?” “方丈,不痴,好像明白了,”小沙弥突然有点欣喜道,“小喵既有佛缘,就让它在那莲华座上作窝,想必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可以原谅万恶之人,也不会因此小事怪罪它的。” 老和尚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看向那小白猫,眉间有一丝凝重,千年前的灾难难道会再次重演么?只是这一次,会以什么代价而结束,整整一域的生灵?罢了,佛曰:既不能阻,便顺其自然。 只是为了可能到来的浩劫,多一些力量是一些。 “咚咚咚”“哎呦,师父你…”小沙弥对这个不正经师父也是很无语的,动不动拿木鱼槌敲自己脑袋。很好听吗?我怎么不觉得敲木鱼的声音有什么好听的。 “不痴啊不痴,世人都说榆木脑袋,我只想有一天能用这木鱼槌敲你开窍哦,”熊武颇有些感怀之意,复又说道,“其实方丈他话里还有一层意思。” 看着徒弟不痴痴痴的目光,熊武微微叹了口气:“不痴,今年你也有十岁了,到了适合修炼的年纪,方丈是想问你是打算修心还是修体。” “修心修体,佛也分修心修体?”小沙弥挠挠头问。 “自然,佛中修体略有小成者,可一拳碎石,一掌裂地,而大成者,更可单手抓起千钧之石,背行千里而不喘气,至于圆满者……”熊武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第一次拿棒槌敲不痴脑袋都没这么不好意思。 “圆满者怎样?”小沙弥却是追问道。 “咚”,回答他的又是一声棒槌敲击声,“就先不告诉你了,免得你好高骛远,一事无成,”熊武注意到身旁方丈有些异样,以为他有什么要跟小沙弥讲,便告了声还有事,退出了观音殿。 “方丈,师父他老是欺负我,这样会被敲笨的。”小沙弥见师父一走,立马向老和尚告状,老和尚笑笑。小沙弥也痴,既然熊武敢在方丈面前还敲打他的脑袋,自然是方丈默许的…… 不过,他最敬重的人就是方丈。 有什么也绝对不会瞒着方丈。 所以他经常打师父的小报告。 熊武自然知道这事。 因为他每次回到寺院都会莫名其妙打喷嚏。 而方丈对不痴的小报告也是纵容的。 到底是个孩子。 他是个孤儿。 当年兵荒马乱,爹娘相继不知所踪,一个家只剩下了他。而他所在的城不久后更是被强大的外敌围困。年幼的他跟随着一群难民在一队士兵的拼死保护下冲出重围。 失去家园的他们开始流浪,一直流落到风华城城门口。 他们的食物在数天前已经耗尽,没有力气再继续前行,也不想再浪费本就不多的力气。只希望眼前的风华城不像前几个城池一般,对他们的遭遇视若无睹,冷漠无情。 只是令他们又一次绝望的是,当时的城门守卫长接到城主的命令:不许开城门,待难民自行离去,若放进一人,扣除所有城门守卫一年军饷,但有企图攻城者,杀无赦! 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平民只有当兵的才有点活路,每个人家里谁不是上有佝偻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若是一两月的军饷还好,至少一家子米汤配些野菜也就凑合过了,一年呢?虽然守卫兵的心是肉长的,但没人敢冒这个险。 显然城主的命令也是经过思虑的。 可是,城主错了吗?当权者也有他的无奈……如果城外站着的是一队士兵,哪怕是溃不成军的逃兵,他也会笑嘻嘻地出面招入麾下,因为战争,需要男人。 然而,外面多是些老弱妇孺,即便男人也是伤病残,即便上阵杀敌,得到的也许还填不上当初治疗的医药费。多养这一群缺乏劳动能力的人,意味着一大笔粮食资源的消耗。还会给本来就人心惶惶的城带来更不安定的因素。 城外一片,站着坐着衣着褴褛的人,他们身形消瘦,目中无神,或牵家带口,或独个呆在一旁,遥望城楼的眸中似有哀求,又有看透世情的悲凉。 他们曾一次次心怀希望,却也遭遇了一次次的视而不见,一座座高大的城门之上,一张张面无表情的面孔,甚至,下令放箭驱逐。 他们仓皇,他们哭喊,他们难以置信眼前发生的事,他们逃出了已沦为地狱的家园,却没想会倒在另一座城前,血流成河。 没人敢去收尸,当然,也有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迎接他的是呼啸的箭雨。 送死吗?不过是他的妻儿皆都倒在那了…… “呼”,倚靠着城门的伤兵惊醒,抹了下额头的冷汗。 “怎么了?”年长些的士兵关心问道。 “没什么,只是又做到那个梦了,”年轻士兵说道,“我们明天还走吗?” “看样子,还得往前走啊。” “往前,前面是哪,这已经是第七座城了,我们还有些力气走,可他们呢?”年轻士兵抬手指了指远处观望的难民,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他们这些残兵让同行的难民待在箭程之外。 而自己这行人,倚靠着城门,等,等门开,哪怕,不可能。 看着人群里妇人们那一双双悲凉的眼,孩子苍白消瘦的脸,倚靠城门休憩的残兵们恨不得挥刀自抹,一了百了。可是一想起城将破之际,红着眼答应那些赴死打开缺口的战友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妻儿的誓言,让这队年轻汉子,握着刀柄的手惨白发青。 一万将士啊,到头来只剩他们。 他们也想大嚎大哭,他们也想转身回去拼杀,死不过是头点地,誓言却要背负一辈子。 可他们知道,一旦他们垮了,放弃了,这群人真就,垮了,他们是难民唯一的依靠。原来,有时候背负承诺活下去,比赴死远要来得沉重的多。 “呼呼,哗哗”。 日落西山,夜幕将临,风起,城门口黄沙漫漫,似一曲悲歌,在人世间奏响。 难民们瑟缩在一起,互相安慰鼓励,说了不知几百遍的话。 这一夜,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熬不过去,也许,这样还好,若是做着梦走了,在梦里大吃一顿,也好过……一个伤兵闭上眼,不再去想,明天,或许还要启程。 突然,本寂静的城楼,亮起火光,星星点点,像是星辰,璀璨明媚。 “开城门!”一声嘹亮的嗓音未落,紧闭着的城门突然从中间向两边缓缓打开,只是不见城门之后一个士兵。 没有防备!机会?陷阱? 伤残的士兵们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他们以为在做梦,但他们知道不是梦。他们没有欢呼,反是暗暗地捏紧了手中的刀,这不合理的场景,万一是诱而围杀。 城门外的难民虽然一个个都醒了,但她们没有妄动,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惊魂的箭雨,所以……却偶能听到一句很坚定的话:兰儿,母亲没骗你,今晚就有饭吃了,再坚持会儿,别睡着了。 不过她们眼中更多的是戒备,城门处一旦有什么不对,她们会逃。 城楼之上,帘帐之内,烛火摇曳,两个人影,一局棋正在下。 “大师今日未穿僧衣,来见我,是不想让那僧衣沾了我们这些人的血腥之气么?” “是,也不是。” “啪”,黑子落。 “不过,大师果然料事如神,这一招是我输了。”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阿弥陀佛,施主,并非老衲料事如神,只是知道,人在绝望悲凉的心境下,突然看到希望,第一个反应会是喜悦,但如果他还有理智的话,多少会心生疑虑的,而他们一开始便离城门这么远,想必也是吃过亏,受过苦,像只受了惊吓的猫,不是吗?”一个老和尚回道。 “大师所言甚是,幸好他们没有一股脑冲进来,不然即便有大师拦着,这群人我也会杀得一干二净,这座城里不需要混乱。”城主冷冷道。 “阿弥陀佛,城主大人,既然贫僧赢了,那么告辞了,还望城主大人遵守约定,莫要为难。” “愿赌服输,我风某人带兵十余载,不是出尔反尔之辈,大师请便。” 老和尚礼了个佛,起身离开。 城门口。 伤残的士兵盯着城门内有些疑虑,门后,竟然没人守卫。那是进还是不进?这会不会是一个埋伏?可一想又摇摇头,连自己都觉得好笑,他们一行人,每个城都看做包袱,他们还有什么能让别人有所图的。 不过捏紧手中的刀总是没错了。正当他们犹豫不决,转身望了眼妇孺企盼的目光,就要咬咬牙决定进去试一试的时候。 一个光头老者从城门内一下子到了面前。 人怎么能这么快? 见鬼的,伤残士兵里有个人骂了句。他是这队士兵里的一个好手,不说一骑当十千,以一当十还是可以做到的,居然连对方怎么一下子到近前的都没看明白。 “什么鬼,怎么了杨虎哥?”一个年纪有些小,身子也不高大的士兵问道。 “没什么。”杨虎语气还算镇定,但微微抖动的刀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若这个人真是鬼,算了,哪怕他不是鬼,想要一下子收拾我们…… “哦。”年轻的士兵又转头看向老头,本来怎么也不应该轮到他说话,但看身边战友好些都不说话,冷得直发抖,他也只好站出来问道:“这位老人家,您是这座城的城主,还是?算了不管了,您就收留下我们,我们饿了好几天了。” 又怕对方不答应的样子,赶紧补了一句:“我们很能打的,而她们一个个都擅长女工。”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众士兵齐齐吸了口凉气,他们可都感觉到这光头老人若有若无的杀气了。 杨虎却是叹口气,做出了准备,不知道能不能在对方出手前挡那么一下。 “哦?你们很能打。”光头老人突然眉头一挑,杀气毫无保留地倾泻。 这下就连年轻士兵也感觉到不对了,吓得噔噔噔退了几步,风吹进铠甲,冷得一个激灵。 “这样,是这样的。”老头自顾自说道,声音不响,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的心里,哪怕风声呼啸,离城门近百丈的妇孺们也都清晰地听到了。 城楼之上,士兵簇拥的彪形汉子心中一惊,叹道:“这才是有真本事的人,寻常不张狂,细微之处方显山露水,爹也真是的,城内风华寺有这等高手,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大手一扬,头都不回地吩咐道:“明天捐赠些衣服被褥给风华寺,嗯,还有,吩咐下去,以后若是碰到那寺庙的和尚化斋,要以礼相待,不可为难。” “是,城主还有什么吩咐?”一旁的守卫长问道。 “没了,哦,对了,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难民要入城,就,”仿佛下了很大决心,“就交给风华寺处理,我们戎马一生,手上性命无数,如今多做些善事,也算,赎些罪孽。” “可是……”守卫长对城主可谓言听计从,但对这个命令却有些犹豫。因为对难民一概接收,粮食倒是不怕,这连年兵荒,好多田地都荒废着,人多了,生产粮食也快,但怕就怕难民里混进敌方的奸细,连年战火,百姓早已怨声载道,他们若再在暗处煽风点火,怕是城墙未破,城已经名存实亡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妨,只要大师还在这座城,城在矣。”说完,城主大笑而去,他觉得前半辈子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从父亲手中接过城主位子,一直以来,他自负城中武功最高者,一直不敢懈怠练武。因为他肩上背负着一座城,数十万子民的身家性命。一个将军往往是士兵的信仰所在,将军勇,则兵不熊。 现在好了,可以稍微放纵一下。虽然,大师总有成佛之日,但只要他还在,想必,不会忍心看屠城的悲剧发生。嗯,可以卸下兵甲好好回家吃顿饭,放自己几天假,教儿子练武,教幼女学语,享一享这不易的天伦。 再说城门口。 光头老人缓缓道:“是这样的,我们这座城不需要士兵,更不需要很能打的。” “您的意思是?”杨虎放松下来,看样子,对方是友非敌,他又偷偷打量了一眼老头的光头,眼里有些疑惑,和尚?不像啊,和尚不穿僧衣的吗。 可那年轻的一听就炸毛了,也不管什么杀意不杀意的,愣是站直身子仰起头对眼前这老头吼道,声音带着些尖细:“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了,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老不羞,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呢,我告诉你,没门!” “啪。” “你打我?”年轻士兵双眼发红,从小到大还没人舍得打他,也没人敢打。 虽然这下杨虎打得不重,算是听着声音响,力道却欠缺。但这意味着,他生气了。能不生气吗?身后一群妇孺的性命很可能随着年轻士兵的不走心的一句话而丢掉。虽然这年轻士兵是他最敬重的那位故人留下的,唯一一个尚存活于世的亲人…… 年轻士兵抬头迎着杨虎丝毫没有悔意反而带些责备的目光,更觉委屈,一下子心头酸楚,哽咽起来:“我不过是,不过是……她们都是那些随我杀出重围,为此不惜丢掉性命的士兵的老婆孩子,我想,她们也不会为了一口饭吃而糟践自己的,我也不许别人欺负她们,杨虎!我们不能因为怕死,而什么都不敢说,我就要说。” 年轻士兵越说越激动,又看向一旁看戏似的老头,吼了一句:“老不羞,看什么看。” “额,这位……,”老头摸了摸鼻梁,这一刻,杀气荡然无存,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他,此刻脸居然有些红了,这句老不羞骂的,“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城中风华寺的住持,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想法,我敢对佛祖起誓。” 这一句出来,杨虎心中一喜,这光头老者果然是个和尚。怪不得,武者大多寿命长久,鹤发童颜的。这老者明明武功高强,为什么偏偏是个光头,原来是个和尚,只是不穿僧衣总感觉怪怪的。 当即扔掉刀,双手合十,恭敬道:“原来是大师,那么还请收留我身后那群妇孺。” “求大师,收留下我们身后的家人。”众伤兵齐齐单膝跪地,这一跪铿锵有力。 而年轻士兵却是一惊,这个老头居然一眼看穿了自己的伪装。 自从一年前烽火燃起,自己便身着兵甲瞒着父亲偷偷加入军队,成了个小卒,一路凭着身先士卒与智谋做到将军。 一年的战乱,每每浴血而归,让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谁。直到城破前夕,一直是自己副手的杨虎找到了正在城楼上备战的自己。 “你父亲想让我带死士护送小姐逃出去,他希望,你能放下一切仇恨,好好地做个女儿家,该做的事。” “当然,城主大人怕你不同意,于是又下了一道命令,凌将军听令!” “今城破在即,纵观前事,贼寇每夺城必屠城以慑天下,然,战火之所及,士死不惜,妇孺何辜?故,命佑威将军凌雪放弃东门城守,同凌云卫卫队长杨虎领一万凌云卫队护送三千妇孺从东门杀出重围,届时,西城门大开,吾亦将出城与贼寇决一死战;望凌将军,竭尽所能,莫负吾望。” “还有,这是你爹写给你的家信,请务必贴身收好。” 或许是一年的军旅生涯让自己学会了服从父亲的命令;或许是一年的时间让自己对父亲有所疏远;或许是当年母亲的教诲:女人,任何时候不要成为男人的累赘。 自己居然没有去当面问问父亲,他,为什么不一起走。 直到自己带兵杀出重围后,一个人站在山顶,遥望那座那么熟悉的城被火光吞没的时候,才敢大声哭出来。 原来,自己还是个女孩,还是他的女儿。 …… “唉,这,都快起来,老衲也不多废话了,大家快进城,米汤、馒头这时应该已经备好了。”老和尚看了一眼正出神的年轻士兵,叹了口气,蓦然想起自己的孙女,若还在世,也该有这么大了。 城中拾掇出的一片空地,中央架着一人高的篝火,正熊熊燃烧着,热烈,而对于饥寒交迫的难民却刚好暖暖的。 空气中飘散着米汤无与伦比的香味,当然,对于这群饥肠辘辘的妇孺来说。 顾不上还滚烫的米汤,每个人就着馒头一口一口吞咽起来。哪怕是那些被砍一刀也不皱下眉的士兵此刻却像个孩子哭出声来,仅因为口中的一口饱实,沁甜,温暖。 更是悼念,他们那些偷偷将食物留给妇孺,自己吃树皮土石活活胀死的战友…… 难民群中,寺里的和尚正分发着腌制的咸菜,并记录每个难民的姓名性别年龄,以备后用。 在一处角落,老和尚和杨虎正在一旁商讨难民的安置方法,毕竟五六百号人,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从头到尾,一直是老和尚说,杨虎安静听,不时点下头,说些感激的话语。 士兵放下兵器,进入寺院做些打杂的活,伤的过重的就在寺院静养一段时间,根据恢复情况再做安排,这部分人由杨虎负责。 妇孺则暂时安置在一处离寺庙较近的废弃庄子里,虽然有些房子破败了,但稍微修葺一下,还是不错的,等寺庙出钱购置的织布机到位,荒田开垦出来,经过初期的不适应,慢慢地应该就可以自力更生了。 寺庙山脚还有十余亩果田,秋获之事便也交予她们,好歹先把这个冬天度过。 第四章 修炼的决心 这段故事大部分是不痴的亲身经历,小部分是听杨虎师哥说起的。 而不痴那年六岁,已经懂得了这个世道,一个人若没有武功,将寸步难行。只能在高大的城墙庇护下生活,像一只井中蛙,为安全,放弃了广阔的天地。 是啊,不被牢笼束缚,也就不被牢笼保护。 而一旦城破,生命就会体现出她原有的脆弱,悲剧又将一幕幕重演,或许此刻,在世界某处正上演着这样一场悲剧。 城破,妻离子散,孩童啼哭,血溅长街……这些,他看得太多太多。而他,不想自己成为一只木偶,被玄乎其玄的命运丝线摆弄。 所以他自安顿下来的第一天便下了一个决心,找个师父! 而隐约听士兵们谈起风华寺里有个老和尚,武功那是深不可测。 于是,六岁的他就去找方丈,请他收留下自己。 没想到,最后找到了这么一个师父…… 这四年来每天只是念念经,看看书,劈劈柴,挑挑水。也偶尔跟着师父出寺游历,处理大大小小的奇闻怪事,增长见识……其实说白了,就是化斋。 如今,终于等到这个消息,这个机会,当然要稍稍贪心一下。 “方丈,不痴两个都想修。”小沙弥不好意思地笑笑,但眼神却坚定异常。 方丈和蔼地笑道:“你师父师叔们都觉得你痴,我倒认为不痴真,心里有什么说什么。” 方丈又道:“只是欲速则不达,欲量则不满,前者是说,急于求成,则事往往不成,后者是指,贪多则会失去,导致原本期望的目标值都没做满。” 小沙弥若有所悟,“方丈,不痴好像懂了。” 方丈伸手摸了摸小不痴的头,笑道: “其实你也不必失望,修心者,专修心,修体者,兼修心,一个人要想突破自己身体的极限,期间的痛苦和汗水,没有坚定的毅力和心志是坚持不下去的,所以,你可以试着修体,只是,修体,你得有心理准备。” “方丈,不痴四年前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小沙弥伸手拍了拍胸脯,一脸坚定道。 方丈点点头,道:“好,那你晚饭过后就去找你师父,他是这方面的行家,等过段时间我可要看看你修炼的成果哦。” …… 房间里,熊武装出一脸诧异。 “你确定修体?” “怎么,不行吗师父?” “喵?” “不是不行,只是,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我怕一不小心把你练散架了。” “不会的,你放心,你徒儿我没那么脆弱!” “喵!” “哈哈,好!其实我早料到有这天了,所以……”熊武从枕头底下取出一张纸,递给了不痴。其实哪里是早料到,不过在不痴来找他前,方丈来过。 “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武功秘籍吗师父,就这张纸?我看师哥师叔修行都有一本书的。” “喵?喵。” “哦,那是修心的,一堆心法口诀,运气顺序啊啥巴拉巴拉一堆的,修体哪有这么麻烦,无非突破身体极限罢了。” “那,师父,你不要给我一张啊,你多给几张好不好~” “喵~” “不痴!修体讲究循序渐进,用力过度则钢折!” “哦,知道了,师父……”“喵…” …… 回到自己的房间,天已经暗了,不痴点了灯,坐在灯下看着那张纸,而小喵则坐在桌上,也好奇地低着头,不痴可能觉得小喵看不懂字,于是照纸轻轻念道: “第一项负石,从山脚小河背到大雄宝殿再背到小河,一柱香时间;第一次一斤,若在一柱香内,进行下一步,两斤,第三步四斤,第四步八斤……直到一千零二十四斤。 第二项跳跃(你不是想学轻功吗?偷偷告诉徒儿哦,这项学好了,轻功什么的,都是浮云),先尽全力摸高、跳远,在墙上、地上记录高度、距离,然后在腿上绑上沙袋,最初两只脚各半斤,然后各一斤,各两斤,各三斤,直到各绑十斤沙袋也能完成最初记录为止。 第三项击打,第一步,每日以拳击打树木,左右手各一百下,最后以一下击断树木为准。第二步,我想徒儿你也猜到了,没错,就是手绑沙袋,每日击打树木两百下,重量自己看着加,以一拳击断树木为止。 第四项,师父有事出游一年,一年后回来考核,哈哈。” 不痴念到最后一句,有些气愤,“师父他太不负责任了,这不是意味着我若半年内完成了这些,半年就没事干了?!小喵,你说师父是不是很不负责任?” “喵!”小猫舔了舔粉色的小掌。 “还有,其实我没有猜到。” “喵?” “我是不是很笨?” “喵……” 得到修习之法的小沙弥兴奋地睡不着觉,抱着张纸片,时不时辗转反侧,他恨不得马上就开始修炼,平静的生活突然有了目标。床头柜上的小喵倒是盘着身子睡得香甜,粉色的小鼻子一动一动的。 “你倒是好,我有时候很羡慕你,无忧无虑,偶尔抓抓蝴蝶,偶尔撒撒娇。” …… 一夜,就这么糊弄过去了,不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起来的时候精神还算不错。 山间小道,草露湿鞋,一丝初春的寒意。一个青衣小和尚,一只白色小猫,沿着小道飞奔直下,惊飞丛间树中一些早起寻食的鸟儿。 山脚河流旁,小沙弥把大雄宝殿里偷来的香插在地上点燃。 “小喵,乖乖的别乱跑,在这看着,别让香灭了。”小沙弥摸了下小喵光滑的毛。 “喵~”小喵慵懒地舔了舔脚丫。 这石头份量应该够一斤了,小沙弥从河边捡起一块石头颠了颠,随即手持着向山上奔去,没多久,已经在大雄宝殿对着佛像礼了个佛签个到。还未歇,又向山脚奔去。 “很轻松嘛,半柱香都没过。” 要换做其他人,遇到这情况,肯定直接跳过一些重量,直接来大的。但小沙弥却是一丝不苟地按着纸上写的来,是该说不懂灵活变通,还是认真对待呢? 春,正是收割草的季节,这些初春的草最是肥嫩,卖给官兵能赚些钱,填补家用。只要不伤害草的根,不久后又能收割一茬。 田中,一小丫头挽着裤脚,学着妈妈拿一把小镰刀割草,忽一发现什么好玩的事,于是问道:“娘亲,快看,那不是不痴小和尚吗,他在干嘛?” “应该是寺庙造房子缺少石料,只是让这么一个小孩子来搬石头也真是的。” 不久后, “娘亲娘亲,你看,他又把石头搬下来了,咦,又换了一块更大的。” “唉,这孩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戒,石料不合适还让他搬回来,这帮和尚……不过兰儿,你可要听话,不然也会被这样惩罚的。” “我知道了娘亲,小兰最听话的。” …… 于是渐渐地,对于不痴小和尚这一早上的行为,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是看向这孩子的眼神有些同情。唉,寺庙是故意为难人,怎么会每次石料都不合适呢。 有些小弟弟小妹妹看不痴哥哥这么辛苦,于是把自己心爱的果干贡献出来,放在小喵的身旁,这可幸福坏了小喵,偷偷地,这个舔舔,嗯,酸酸的,那个尝尝,喵~好吃。 小沙弥有些迷惑不解,每当他快要承受不住背上石头的重量,片刻却似乎浑身一暖,又有了无穷的力量一般。 待他以后学会静心内视,便会发现他的丹田悬着一颗金色的珠子,每当他力竭,双腿发软,就要跟着石头一块滚下山的时候,珠子便泛起金光,涟漪一般荡过他的筋脉骨骼皮肉。而珠子发出这一道光后,自身好像微不可察地小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力气好像一次比一次更大了些,但当他背到256斤的时候,已经不能在一柱香时间往返了,他没有失望,反倒有些兴奋,256,512,1024斤,任务就快达成了,如果一天一个突破!三天,再给他三天就够了! 他却不知道,往往抵达成功的最后三步,比前面九十七步加起来,还要困难。 地上有八柱香的香根,那么一算,也差不多快过了有两个时辰。 小沙弥放下背上的石头,兴奋地抱起小喵亲了又亲,情之所至,倒也…… 只是小喵却瞪大了一双眼,双手双脚乱扑腾,还好不痴亲的是小喵的额头,若是亲嘴,估计直接会被抓那么几下。 “娘亲,不痴哥哥疯了吗?” “没,我看他是高兴的,八成是寺里的和尚看他辛苦,不想为难他了。” “只是,哥哥他力气好大,那么一大块石头都……” “力气大有什么用,唉,顶多一个劳工的命,好好读书将来当官才是正经。” “哦。” …… 午饭的时候,不痴就着青菜土豆,吃下了四碗米饭,把烧火师叔给惊了一下,莫非是这小子开始长身体了?看来是时候给这小子开小灶了。 虽然肚子鼓鼓的,但不痴还是有点饥饿的感觉,不过考虑到胃的感受,也只能适可而止。 散步消食,午睡养神。 午后,阳光明媚,一座大殿中, “就这里了。” “喵~” 眼前这根柱子估摸着也有一丈半的样子。不痴舒展了一下筋骨,从几步外助跑起跳,本想摸柱子的,却是…… “欸欸欸”,“嘭”。 “哎呦。”不痴摔坐在地上,双手揉揉自己的屁股。忽然感觉鼻子发痒,两条血箭从鼻子里喷出。 “……” “喵喵喵……”小喵一下子躺倒在地左右打滚,显然笑坏了。 “额,我什么时候能跳这么高了?” 不痴赶紧找了个地方处理了一下,不雅观啊。 等回来的时候,不痴踌躇满志,只是鼻子里塞着两团纸有点煞风景,腿上绑着两简单做成的沙袋,随着不痴走路一晃一晃的。 “好了,看我的。”不痴再次助跑起跳,却是没掌握好力道,还没跳起多高,一个前扑已经贴在了地上。 “喵……” “看来不能急于求成啊,沙子弄得有些多。” 对于专注某件事的人来说,时间过得飞快。感觉才过了一会,夕阳就要西下。 厨房, “呀,山菇,春笋,师叔你真好。” “喵~” 不痴坐在桌子前,食欲大开,这两菜是少有的美味啊。 胖子和尚一捧肚子笑道:“这不是看你这一天很辛苦嘛,其实也不是我擅作主张,方丈他老人家也吩咐说这些日子让我给你改善改善伙食,你不知道,我亲自上山找的食材,累的我哟,不过做出来那香味,可把那些秃驴馋坏了。” “师叔,你忘了,你也是和尚啊。”小沙弥一边狂塞,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桌下的小喵也是在自己的小碗旁吃得欢。 “慢点吃,慢点,”胖和尚看自己做的菜很受欢迎,也开心,一颠肚子,“那怎么一样,这些还入不了我的眼,我入寺前是酒楼的掌勺,那时候食材叫一个丰富。” 小沙弥停下筷子抬头问:“那师叔你为什么入寺庙当和尚呢?” “唉,还不是,你看我这身材,就是被自己惯坏的,都说每一个好的厨师都是一位美食家,我又,嘿嘿嘴馋,隔三差五给自己做大餐,一次我大病一场,大夫说我身体过于肥胖导致脏腑压力过大,再这么下去活不久的,于是我就想着出家当和尚,每天劈劈柴烧烧火,粗茶淡饭的,也就能减下来,还别说,效果很好,除了肚子还有点大外,整个人瘦了很多。”胖和尚习惯性地又颠一下肚子。 “师叔,你这可能是怀了。” “嘿,你小子,好好吃饭。” 错觉吗?我怎么感觉不痴,有点机灵起来了。胖和尚看着出了厨房的不痴,心想。 林间,月挂枝头,风摇曳,树叶婆娑,此乃幽会之佳所。 只是一和尚一喵的到来破坏了这么好的意境。 “该练拳了,师父也没说多粗的树,就折中一下,让我看看……好,就你了。”不痴在一棵大树前站定。 这棵树是这片林子中比较粗又比较细的那种。碗口粗细,树皮皲裂,树干挺拔。 不痴捏捏拳头,摆好姿势,“嘿呀!”一声右拳击出,“喵!”一旁的小喵跟着加油助威。 “哎呦!” “喵?” 好疼啊,“呼呼”,不痴吹吹手上的伤口,只见原本细腻的手背翻起了几块破皮,流出一些血。 “不管了,现在不吃些苦,流些汗,以后也许会后悔。” “嘭,嘭嘭……嘭” 不痴不知道自己打了多久,又打了多少下,他那时恍若痴魔,心不在,只是一味地出拳收拳出拳。 此刻,回过神,他感觉拳头已然失去知觉,可当你以为拳头已经没了痛感的时候,一阵剧痛又突然袭来,从拳头直钻心扉。不痴差点叫出声,却是牙关紧咬,额头有几丝冷汗渗出,身体微微颤抖,慢慢弯下身子,忍着痛松拳成掌,轻轻抱起脚边正酣睡的小喵。 一步一步走了回去。 疼痛让人难以入睡,不痴只好闭眼假寐。半晌,疼痛消退,手上先是一阵清凉,后又渐次传来一阵阵温暖和酥痒,让不痴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天大亮,已过早饭时间。不痴坐在床沿,迷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怎么,一点伤口,一点乌青都没有?难道昨晚是梦中打的拳? “喵~” 小喵的呼唤打破了不痴的思考。 “饿了?是啊,都这个点了,乖乖呆在这啊,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不痴向厨房走去,幸运地发现胖和尚偷偷给自己开小灶。 不痴客客气气敲门开门,装作偶然撞见了胖和尚的行为。 又很幸运地分到了两碗面,一大一小。滚烫的嫩豆腐,鲜香的干蘑菇,翠绿的青菜,软绵的土豆……真是,天呢。以前怎么没发现胖师叔的厨艺这么好,不行,以后一定好好和他交流交流,也许我也能学到那么一两手。 “喵,喵喵。”小喵也是吃的稀里哗啦的,只是面条这东西,它又学不来人一口吸,只能挂在嘴上,吃也不是,吐也不是,急得直打转,很是可爱。 “好啦好啦,小馋猫。”不痴用自己的筷子将小喵那小碗里的面条夹碎,然后又自顾自吃起面来。 他却没注意到脚边的小喵眼里居然闪过一丝羞涩,看着自己的那一碗碎面,有些不知所措。 今日河边又是那熟悉的场景,只是不痴没有再点香,因为他对一柱香的时间长短已经有了些概念,而这第八次256斤的修炼显然又失败了。 他感觉自己到了一个瓶颈,卡住了,想挣脱又苦于没有捷径,所以他选择了最笨的那种,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多来几次不行,就再来几次,再来几次……直到行为止。 “师叔,你烧饭好好吃。” “好吃啊,那你想不想学。” “想。” “看你辛苦修炼的样子,免不了要出去闯荡,在外面哪能随身带锅啊铲的,我就教你居家旅行必备撩妹三十六烤技。” “好啊好啊,我虽然会烤些馒头土豆,但师叔的这个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那是相当厉害啊,你听我讲啊,这烤呢,是较原始的做法,但原始不代表落后,烤出来的食物,那种独特的炭火香味,是其他方式不具备的,那么用来烧的木材便很重要,一般果木烤出来的食物会香很多,但也有些气味会相冲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一棵棵倒下。 立春,夏至。 夏去,立秋。 秋去,冬至。 而冬已去,一年了,不痴长高了些许,青色的僧衣衬托着他流线形的身材。小喵则喜欢上了不痴的肩膀,它好像没怎么长大,只是毛更亮丽了,在阳光下流动着光华。 只是,师父,你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说好的一年,出家人不打诳语的。 第五章 口诀就是 这一天,不痴背着足有万斤的大石头,从山脚河边开始,一步步登上石阶。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汗水从不痴的额头流过眼角,酸涩地,再在下巴汇聚,“嘀嗒,嘀嗒……”,在石阶上溅起一缕尘灰。 “师父,我知道,你一定在某处看着我,我这一年来,很努力的,三个月我就完成了千斤的修炼,又过一个月,我完成了两千斤的,直到上个月,我完成了九千斤的,现在,我要完成这一万斤的,师父,这一年我很努力的,我还想学很多东西呢,你该不是觉得不痴愚钝,不教不痴了。” 蓦然,身体里的一颗珍珠大小的珠子散发出万道金光,涟漪一般荡过不痴全身每一处角落,随后,珠子沉寂下去,碎裂成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影,撒落,消失不见。 不痴早已习惯这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每一次突破,这种感觉都会出现,而每一次都比前一次要强烈,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他似心有所感,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远远看去,只见一块大石头好似成了精,长出了双腿,一步步走向山上的寺庙。 远处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 一个彪形大汉摸着胡渣道:“莫不是那石头老婆跟黄金矿石跑了,受了刺激,要入空门?好事啊!你想这么大一石头看门,突然动一下,开口说话,吓都能把找事的人吓个半死。” 一个瘦矮的村民本想讥笑一声,看了一眼那说话之人,于是转而笑道:“哈哈,这位壮士好想法,其实我也这么想的。” 突然一人指着那石头叫道:“快看,那大石头发疯了,突然奔跑起来,看来伤的不清啊。” “是啊,好快的速度!” 一人突然插话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我告诉你们,这石头呢,是一个小和尚背着走的。” “去去去,怎么可能,那么大石头,怎么也有万把斤,小和尚背着?你当我猪呢。” 我还就当你猪了,不过嘴上却说道:“不信啊,一柱香后你们再看看,这石头待会还会奔下山,自己跳到河里,然后你们就会发现,谁是猪了。” 被激的那人没说话,彪形大汉却笑着回道:“好,看就看,哈哈。”笑完,一个纵身向河对岸奔去,钻入树林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柱香了, “切~” “散了散了,猪的话怎么能信呢。” 那人红着脸,道:“等等啊,可能,被什么事耽搁了。” 他没错,一点错都没有,还真是被耽搁了。 大雄宝殿,一个彪形大汉正和方丈说着什么,两人眉目间都有一丝凝重,那大汉不是离开一年的熊武又是谁? “嘭!”不痴一如往常地放下石头,进入殿中,却是一眼看见了那壮汉,壮汉脸黑了很多,下巴上更是一抹胡渣,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痴欣喜地问道。 “刚刚不久。” “那为什么我没在路上看到你?”不痴又问。 “哦,没什么,不说这个,你的表现我看了,我很满意,”熊武将肩上的一根树枝拿下弹飞,“其他的,我想你肯定也超额完成了,我也不做考核了。” “那师父,我……”不痴一双眼放着光。 熊武叹口气道:“方丈说你这几天老念叨我怎么还没回来,本来还有点小感动,看来你是念叨我的修习之法呢。” “嘿嘿。”不痴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熊武突然一脸严肃地说道:“只是不痴,我的修习之法,很难,很痛苦,你,确定要学?” 不痴却是坚定道:“当然,难道还有什么修习之法是不痛苦的吗?” “好,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话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熊武还没开个头,已经被一声“喵”打断了。 “等等师父,你那个故事我好像给我小喵进过,好几遍了……” “喵~”小喵还点了点头。 “这样啊,好,故事是这样的,据考,从前有座山,山上有……” 小喵,“……” 不痴,“……” 方丈,阿弥陀佛,还是先溜为妙。 熊武颇有崇敬之情地说道:“这故事讲的就是,那妇女看到自己的孩子被‘从天而降’的石头压在底下,生死不明,突然全身爆发出超乎常人的力量,一把将大石头搬起掀翻,可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孩子,整个人便直接瘫软在地,后来人发现时,她筋脉寸断,骨骼破裂……” 不痴若有所思:“这难道就是潜能?” 熊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可以说是潜能,但又不是我们通常讲的潜能,她是一种透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一下子爆发出几十,甚至百倍于自身的力量,而普通意义上的潜能,哪有这效果。” 不痴沉思道:“获得的力量越大,代价也就越大,但如果我们可以控制获得的力量,就能将代价减小到可承受范围之内?” 熊武拍拍不痴肩膀道:“哈哈,一年不见,不痴不痴了,好,师父很高兴,没错,我今天要教你的就是,透支术,也可以称为预支术,把明天、后天、甚至半年内的力量预支过来,以救当前危难,而相应的,以后有段时间不能发出一丝力量,至于预支的天数还要看个人的体质,若强行超出自己的承受范围,那么时间一过,将和那母亲一样。” 不痴想了想说:“明白了,师父上次和那怪物打斗的时候想必就使用了透支术。” 熊武感叹道:“是啊,还好有高人相助,及时封住我的心脉,后又服用些药物,才能这么快恢复。” “那么我就把口诀写在纸上,记住,晚上睡觉的时候打开看,不准早啊!”熊武神神秘秘地找了张桌子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满意地点点头,小心地折好,递给了不痴。 不痴接过纸片,很好奇,却又忍住,什么口诀只有几个字?“为什么不能早点?那能晚点吗?” “废话真多,能晚点,自然最好。”熊武一脸高深地说道。 一个下午,不痴怀里揣着那张纸片,坐立不安,小喵也跟他一起,左走走,右走走,偶尔转转圈。 终于到了晚上,师父说睡觉前看,能晚点自然最好,但我实在是等不住了。 “小喵,你也是。” “喵~”小喵在床前柜台上,低头看着不痴手里的那张纸片。 “好,我就要打开看了,有些莫名的小激动啊。”不痴手都在抖。 一个折,两个折,三个折,四个……七个折之后,终于剩最后一个了,让我来看看,到底是…… …… …… …… …… “喵?”一旁的小喵看着石化了的不痴有些好奇纸上写的是什么,但它又不识字。 只听不痴痴呆一般念道: “口诀就是,没有口诀。” 后来,妙颜每次被不痴欺负,都会拿出这件让不痴又恨、又囧的事情,大有告之天下的态势。 “那谁谁谁,你知道吗?我猜你不知道的,不痴当年啊……” 一夜无话,不痴躺在床上双眼望着房梁,心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从最初的气愤,到平静,再到若有所悟。 “对了,那个救子的母亲不是也不懂什么口诀吗?那又是什么原因使她触发了那个预支术的呢?” …… “孩子的生死?” “是了,生死和至情!这种突然提升实力的方法就是没有口诀可以用的,生死瞬间的至情?想来师父那个时候也是因为某一种至情。” “至情?亲情,爱情,友情……” …… 早上,熊武刚想来一个突然转身离去,却见不痴已经发现了自己,不由抬头望天,“不痴,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哈哈。” 不痴却是径直走到熊武面前不远停住,鞠了一躬,“师父,我想明白了。” “明白了?哦,原来你明白了,那就好,唉,这种事,没有经历过就不能体会其中滋味,师父觉得你是时候出去走走游历游历,以前都是跟在我身边,而且又在城内,现在以你的能力,只要稍低调点,哪不能去!”熊武语中有些不舍。 “徒儿也是这么想的,其实,我就是来道别的,师父保重。”不痴又鞠了一躬。 熊武这才发现不痴背上的小行囊,一只小喵正露出头来,“方丈那边?” “不痴已经告知了。” “多久?” “佛说,随缘。” “此去人心叵测,杀生难免,好在你本就带发修行,不算得佛门中人,有时候,该狠,就得狠,明白吗?” “不痴明白,以十倍恶报恶,以十分善待善,智也。” 熊武摇摇头,这小子,怎么一年不见不仅武功厉害了,就连脑袋都这么聪明了,唉,以后怕是没机会拿木鱼槌敲他脑袋咯。 不痴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师父,方丈送了我一件宝贝,你是不是应该……” “滚!” “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喝凉水……” “喵,喵,喵……” “嘿,翅膀硬了,站住别跑!看我不逮住你,敲上个一百下。” …… “喂,干什么的,这里闲杂人等不可靠近!”一个外表凶悍的年轻士兵拦住了走到城门前准备出城的不痴。 “喵?” “这位大哥,我想出城。” “出城?哪家的少年,不知道城外多危险?快回家去。”一个老兵走上前来俯身劝道。 “看来,坐稳了小喵。”不痴温柔地说道。 “喵。”小喵点了下头,把小脑袋贴在不痴的背上。 “快离开,不然把你抓抓抓……”年轻士兵睁大了眼。 只见少年右脚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如同燕子飞了起来。 不痴在空中三两个跨步,人已经越过城墙,稳稳地停在城外地上,回首望了一眼城门上那古朴的两个大字,眼中些许不舍。 风华,等我回来…… 小小和尚,背着小小行囊,出了城墙,天阔地广,不知前路何方。 先去哪? 要不先回故里看看?兴许父母回去了也不一定呢。 不知那儿,五年了,如今,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不痴望着某个方向有些出神,“小喵,怎么办,我好像有目标了,迫不及待了,可是又怕,怕见到的只是一片废墟。” “喵~” “对,迟早要见的,迟早,小喵,坐稳了。”不痴紧了紧行囊的结,快步奔跑起来。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待惯笼子的鸟,猛一被放出笼子,有些犹豫,不过既然向往天空,那就该振翅才是。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大地上流窜着一道黄沙,忽而一个大转弯,忽而来个“s”形,但总的方向至始至终不变,凌云城。 难民走了好些天的路,他一个多时辰便到了。连绵的城墙,已不是离开时的宏伟,好几处倒塌,好几处有火烧的痕迹。高大的两扇城门早已不见,估计被砸碎当柴烧了…… “凌云”两个大字也已模糊,像是被人故意抹去。大抵是敌军损失惨重,城破后以此泄愤。 “喵~”小喵从布袋口伸出头来靠在不痴的肩膀上,头顶有一撮黄沙,眼中有些委屈。 “抱歉了,来,让我给你吹吹。”不痴边用手理顺小喵的毛,边“呼呼”地吹气,惹得小喵眯起眼睛享受。 第六章 凌云废墟 “走,我们进去看看。”不痴拍拍小喵的脑袋。 “喵。” 小喵眯起眼睛一脸享受。 五年了,这次回来,不知道是好是坏。踏过城门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眼前的景象,像是黑白与其它色彩的揉杂,一幅大师随性的画作,却透露着作画时内心的寂寥。画顶是蓝的天,往下涂抹黑的炭,点缀白的枯骨,最底又是大笔一挥绿的荒草,相互挤着长满了街道。 出城大道两边的房屋只剩个黑色的架子,依稀可辨认那断成两截的是大梁,那斜靠着的是楼梯,那是…… 一具白色的枯骨背上插着一把锈了的长刀,静静趴在楼梯上,长刀的刀尖穿透了楼梯的木板。 “杀啊!” “嘭!”持刀的士兵破开房门,房主人正要逃到二楼,嘴里惶恐喊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士兵不屑地撇了下嘴,手中长刀扔出,“噗嗤”,血花绽放,长刀从房主人后背插进,余力更是将其活活钉在了自家木梯上。 春秋几载,皮肉腐朽,只剩眼前枯骨。 不痴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便向城中央赶去,他的家在那,或者说,曾经的家,虽然知道父母亲在城破前就不知所踪,他还是想去看看。 街道上,荒草下,不时会踩到一具枯骨,“咯吱”,不痴退开,轻轻道声歉,绕过他们,继续往前。 凌云城比起风华城要小上很多,但人口却是相差不多。主要是风华城境内有一大片山区,很多村庄分散得极开,离城区很远,就像红岩村。而不痴所在的风华寺也在山区,确切说是城区和山区的交界处。 前方已经不能再步行了,枯骨多了起来,一片一片的,甚至垒成一座小山。一个个都穿着盔甲,虽然盔甲锈迹斑斑伤痕累累,不过从制式看,曾有两队士兵在此激烈地厮杀。 “战士们,随我冲锋!” 紧握着插入青石板的半截旗杆,那依然昂扬挺立的将军骨,尽管红色的盔甲上插满了漆黑的羽箭,手中长剑依然指着前方。不痴望着那犹闪寒光的剑尖,心中凛然。 默默鞠了一躬。 “投降,你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回头看看,你的兵,全倒下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坚持什么?我的退路?咳咳,我从没想过,我手中的剑,亦不知你在说些什么,别废话,有本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既然如此不识相,留你也无用,上,了结他。” …… 凌城主!我阿佑不辱使命……这最后的防线,还在。 “大人,这还有一个活着的,看样子,还是个将军。” “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乱箭处死!” 咻咻咻!漆黑的箭雨落下。 “哈哈!噗,咳咳,他们已经出城去了,你们追不上了,哈哈,追不上……” 风萧萧兮枯骨犹立,荒草深深兮藏旌旗。重围亦不惧强敌,逆战可身当千骑。 高歌甘弃生赴死,将军剑指、无当披靡! 一幕幕仿佛就在昨日,不痴右脚轻踏地面,跃到房顶,踩着残余的瓦片继续赶路。 这一路,死寂,偶尔惊起的几只秃鹫,鸣叫着的也不是生命,而是死亡。 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还有秃鹫,难不成把此地当做了家? 近了,不痴心里一紧。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自己生活多年的家,毫无例外的残败,毫无例外的荒草深深,心里还是一阵怅然悲痛。 一块“云府”的牌匾被烈火熏烤过,但金黄的大字仍体现出它当初的威严。娘亲说过这块牌匾使用的是特殊的木料,又被一种奇特的药水浸泡过,水火不侵。 云不痴在门外站立良久,终究还是没有进去。既已知结果,何苦再去求索,不过,平添伤感罢了。 蓦地, 地面开始轻微震颤,碎石子跳动,“嘚嘚嘚嘚”。 云不痴明白有人来了,而且是一大队骑兵,只是他们来这死城做什么? 财宝?城破的这几年早不知被多少波流寇洗劫一空; 人命?这座死城除了今日到访的自己,哪里还有活人。 他闪身进入一处房屋,在阴暗处贴着墙隐藏自己,而离他不过一尺,一具骷髅,坐在地上,一双空洞洞的眼好像正直直地盯着他看。 “吁。” “下马。”为首的鬼面男阴阳怪气地转头命令道。 “哗啦”,一队人侧身下马,个个是黑衣黑袍黑面罩,看起来颇为阴森。 这装束,若说不是来偷鸡摸狗,哪也差不多了。 只听鬼面男说道:“这次任务关系重大,不得有失,你们按着我路上吩咐的方位站好,虽然这鬼地方应该没有其他活人,但我不想我施法的时候被打扰到,明白吗?” “是!百鬼大人。” 这队黑衣人齐喊了一句,便散开各自找到位子,背对鬼面男站好,手握剑把,目盯前方,一个个小心提防。 只见鬼面男满意地点点头,取出袖子里的一个木盒。 木盒为方形,红色的盒子上有一个个黑色的字,字很奇怪,云不痴不认得,但每个字都流露出古朴之意。 “驭人为下,驭鬼无上!”吟诵时,鬼面男手捧盒子肃穆地站立,只见盒子上那些黑字随着鬼面男的吟唱仿佛流动起来。 “咔”盒子自动打开,露出一颗黑漆漆的珠子,龙眼大小。随着盒子打开,一股股黑气向外四溢,而珠子也在慢慢减小。 黑气如同一条条饥饿的狼,飞窜出去,四处寻找食物。 云不痴发觉有两条黑气在空中一个盘旋,突然一个卡顿向自己这边疾速射来,他好像感受到了那两条黑气的喜悦。 是的没错,正是喜悦。 他想躲,只是他此刻动弹不得,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夺去了他的身体。 只见一道黑气钻进一旁骷髅的脑袋,另一道就要往云不痴的脑袋钻。 就在黑气将要破开云不痴额头的皮肉时,突然,一道金光亮起,黑气像遇到天敌,一个旋转就要逃走,却是被金光一扫,如冰雪消融。 而云不痴本人只是感觉额头一暖,瞬间大脑清明。之前他在那盒子打开之际,就感觉灵魂陷入了黑暗,动弹不得。 然而不等云不痴思考是怎么回事,“嘎吱”,一阵令人牙痒痒的摩擦声响起。 云不痴转头看向声音来源,毕竟还是初出闯荡的孩子,哪怕心性坚韧异常,此刻也是全身寒毛乍立。 只见那本来坐着的骷髅,蓦然动了动手,转了转头颅,一对空洞的眼眶里亮起两猩红的光珠。见云不痴看他,他也转头直直地盯着云不痴看。 天!真有鬼啊。 云不痴心里差点崩溃,但还是强忍着尖叫的冲动,举手讪讪地打了个招呼,“啊,你好啊,我就是在这呆会,马上就走,马上,呵呵……” “咯吱咯吱”,街道上响起同样的,令人牙痒痒的摩擦的声音,这种声音让人心里一阵发酸。见到是什么东西后,又一阵发怵。 一具具骷髅从地上站起,从房屋内走出,在街道上汇聚,身披宽大的铠甲,手执锈蚀的刀或剑,更有的可能觉得手上不拿点什么不爽,直接把自己的肋骨掰一段下来握在手中。 “咯吱咯吱”,身旁的骷髅仿佛听到了归队的号角,也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云不痴刚要舒口气,那一脚已迈出门的骷髅突然又回头看来,一双猩红的眼里居然流露出讥讽、残忍的目光! “喵!”就连云不痴行囊里的小喵都吓得叫唤了一声。 哆哆嗦嗦地又把头埋进布袋中,管他外面洪水滔天,布袋里是最安全的。 “咯吱咯吱”,骷髅又回身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云不痴不知道它从哪里变魔术一样弄出来的,只是知道,既然不能避免的话。 “你吓到,我的猫了!”云不痴吼了一句为自己壮胆,一脚直直踹出。 “嘭!”这下,骷髅彻底地出了房门,而且还是自腰处断成两截倒飞出去的。 切,也没什么可怕的。 云不痴拍拍手,走出房门,既然躲不掉,那就干……却是傻了眼,被一群高高矮矮,手拿兵器的骷髅盯着那是什么感觉? 云不痴只觉头皮发麻,全身如被电击过。 没多久,骷髅半圆形的包围圈从中间分开,走来一队人,不是那队黑衣人又是谁。 当先的鬼面男上下打量了一下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少年,开口道:“小家伙,不错,有两下子,胆子也不错,换一般小孩早吓尿了,虽然我很欣赏你,但你毁坏了我的玩具,你们小孩子应该比我清楚,如果有人毁坏了你心爱的玩具,恐怕……” 这场面也只是震撼一时罢了,现在又见到一些人类,那些人都敢站在这骷髅兵中间,我有什么不敢面对的! 云不痴挺身回呛道:“你说的对,不过你的玩具,吓到我的猫了!我最爱最亲的就是我的猫了,你应该比我明白,如果有人故意吓你媳妇,恐怕……” 虽然举例有些不恰当,也合适了,云不痴心想,呛我呢,哼,指不定谁呛谁。 却不知小喵听到这话一脸迷糊状地在布袋里犯痴。 “你……好,很好,本来还想给你留条活路的,既然这样,鬼兵们,让主人我看看你们的本事!”鬼面男说完又从缺口退了出去。 鬼兵又合成包围,眼中齐齐闪过戏谑之色。 云不痴本不想与死人计较,只是忽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不算和尚的小和尚,是啊,和尚的任务不就是斩妖除魔吗?要是让这些东西出城去,那岂不是一场灾祸……这一刻,他像变了一个人,小脸严肃。 “阿弥陀佛,施主们,既已身死,何必再贪恋人世,为祸人间呢!” 云不痴双手合十,缓缓念道。 回答他的却是飞来的刀、剑、肋骨、半截手臂、大腿骨、砖头……五花八门。 不道德啊,动手不先说一声。 还有,那个大高个,你咋把身边小骷髅的头给拧下来扔过来了,你们不是一伙的么? 既然施主们如此执迷不悟,那就让不痴小和尚我,度你们回无间地狱。 云不痴双手负在身后,左脚脚尖点地,右腿突然提膝,霎那间,出招百下,或弹或踹或扫或撩,只见一道道右腿虚影,片刻,所有武器回到各自主人身上,或刺或撞或砍或劈。 “咯吱,啪……”倒地声伴随骨头散架声接连响起。 一时间尘土骨灰飞扬。 云不痴漫步走出,掸掸衣服,不过如此嘛。 瞥见一道寒光袭来,云不痴惊觉,猛一侧身。却还是被劈断了包袱的结。 “喵!”布袋掉在了地上,小喵却是心有余悸地趴在云不痴的肩上。 “没事。”“喵~” 云不痴看着面前的这个高大的身影,铠甲上插满羽箭的身影,感叹道:“不想生前与敌人血战的将军,死后竟然能做出偷袭的事来。” “你不用废话的,他听不见,也听不懂,他只听从我的命令,我让他往东,他,不会往西,他,已经不是他了。”鬼面男从一旁突然出现,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戏,面罩后的嘴角有一丝得意。 生前再强大,死后,也不过是任意被操纵的傀儡。 云不痴若有所悟道:“我想也是,这么猥琐的偷袭招数怎么可能是一个百战身死的将军想出的呢。” 鬼面男踱步说道:“小子,我承认你很会说,手上也很有功夫,但是,你要知道,你得罪的是驭鬼宗!不怕告诉你,我在驭鬼宗有些地位,今天,你乖乖束手就擒,跟我回去,还有一条活路!” 驭鬼宗?云不痴眉头一挑,嗤笑道:“回去被你们的鬼首炼制成活人傀儡?这难道也是一条活路,还不如死了愉快。” “你,你怎么知道?”鬼面男心里一惊,鬼首不出世已有二十来年,眼前这小子怎么看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为什么会知道鬼首的无上魔功,等等,少年,难不成是他?! 当即小心询问道:“莫非前辈是八卦山道门的如我真人?” 云不痴想了想,道:“如我真人?好熟悉的名字,我不是,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去地狱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一个闪身掠过将军骨,右脚对着鬼面男就是一拦腰横扫。 却是猛得一收,空中一个翻身,倒退回去。 原来枯骨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鬼面男的面前,竖剑在侧。 若这一脚扫出…… 鬼面男看着少年吃瘪,得意地笑道,“哈哈,怕了,我是不怎么会武功,你的想法也很好,擒贼先擒王,但是你大概不知道,这枯骨傀儡,只要我心念一动,那速度,啧啧啧。” “怕是有伤害?”云不痴刚才踢的力道太足,收得又太迅速,一口气没连上来,胸有些闷,趁机调理。 “小子你套我话?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超出傀儡原有的力量和速度,轻则骨头错位,重则骨裂,其实人也是这样;只是他们又感觉不到疼痛,所以大部分情况下,为了能快点击败对手,我们都会……”鬼面男看着身前这枯骨将军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就像一个士兵看着手里的刀剑,这也许就是士兵和刀客剑侠的区别。 云不痴有些了然,又有些气愤,诘问道:“这么对待死去的人,你们难道没有一丝愧疚?” 鬼面男讥讽地说道:“愧疚?什么东西,能当饭吃?我今天怎么了,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话,上,干掉他!” 枯骨将军提剑向云不痴奔来,剑尖如切豆腐在地面划出浅痕。 不在乎是么?云不痴垂下眼帘,两肩忍不住气愤地颤抖,他想起逃亡那天为了给身后妇孺杀出一条生路,而义无反顾冲向千倍百倍于自己的敌寇的士兵们,他们是真正的英雄,英雄,即便死了也不该,不该受此侮辱! 启唇淡淡道:“其实,我绕过他,不是打不过他,只是不想他生前已是伤痕累累,死后,尸骨也不得完整。” 抬起头,一双眸子,清冷地,直透鬼面男的心,让鬼面男蓦地感觉身体一冷。 “但或许,若他有灵,也不希望自己死后的这具尸骨,再受人驱使,做些他不愿的事。” 所以,就让我送你这一程。 既然你喜欢用剑,那我陪你。 云不痴一脚踏地,一把锈剑腾空而起,右手一握,横在身前。 大风起兮,荒草伏。叶落归根兮,余我枯骨。盼得来人兮,何夕?驻足,埋我黄土。 “现在,到你了。” 鬼面男已经看呆了,眼前的少年虽然一点都不懂剑法。但每一剑都能恰好拦住枯骨将军进攻的剑。整个场面就像两个彼此熟悉的人一攻一防对练,根本不像一决生死啊。 约莫一百多招,少年侧身立剑拍斜枯骨将军劈下的剑,转手提剑一个横刺,破开红色的头盔,锈剑没入枯骨将军太阳穴处。 猩红的目光闪了闪,终究暗淡下去,无力倒下。 “现在,到你了。” “那个,您放过我,我身上有些银两,就送予少年你啊不,大侠做盘缠如何?”鬼面男弯腰求饶,他的手下早就跑得没影了,只有他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他想的是,一旦自己有想跑的意图,以这少年的功夫肯定毫不犹豫越过傀儡,将自己格杀,还不如求饶,也许这少年心一软…… 第七章 美貌与丑陋并存 凌云城外,少年手里有一黑色钱袋,抛起接住,抛起接住……突然顿下脚步,向肩上的小猫问道:“小喵,你说我这样做,是对还是不对?” “喵。” “不对?为什么?” “喵喵。” “我可没有答应过他收了他给的盘缠就放过他啊。” “……” “喂喂,别这么一副鄙视的表情啊,我现在放过他,万一他后面再害人,我不就是帮凶了?” “……喵。” “是,是这个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们得在天黑前找个地方落脚,顺便买些好吃的。” “喵~” “听,是不是有人呼救?”正在荒芜之地飞奔赶路的云不痴停下,侧耳闭目。师父说过,关闭用不上的感官,能让另一个感官更敏锐。 “喵。” “是那个方向,走。”云不痴侧转了个身,往声音来处飞奔。没想到,这出来没多久,就碰到求救的人,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奔行了一里左右。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华丽,容貌美艳的女子。 她腰以下的躯干已经陷进流沙漩涡之中。 一双芊芊细手艰难地抓着边上的荒草,而荒草的根都露出了半截,下一刻就要断掉似的。 眼看她就要彻底被流沙吞没。 “小公子,救救我,我快撑不住了。”女子见人来,婉转哀求。 “好,等我数到三,就把手给我,”云不痴站在流沙区域外,俯身前探,右手伸出,“一,二,三。” 美艳女子松开荒草,双手立马抓住云不痴的手,紧紧地,想要嵌进去一般。 “谢谢小公子。”婉转的声音,配着额头的香汗,女子此刻更显媚意。 云不痴腰部正要发力将女子缓缓拽出,却忽然发觉了什么,“扑通,扑通”,这个声音,并不是在她心脏该在的位置,而是地下!糟糕,右臂一振,甩开美艳女子的双手,脚尖一点沙地疯狂退后。 “小公子,你这是为何,不救小女子了?你若救了我,小女子可以伺候公子一晚。”美艳女子眼神楚楚。 若是一般修士,即便觉得事情不对,被一香汗淋漓的美艳女子如此诱惑,多半也失去了之前的理智。 而才十一岁的云不痴对美色还没有欲望,淡淡道:“你是什么怪物,不用欺我了,现身。”说着,戒备地又退了些距离。 “哎呀,居然,被识破了,”娇羞的声音,下一秒变得尖锐可怕,“那又如何,今天,我吃定你了!” 沙子躁动,一庞然大物从流沙之地窜出。 一口能吞下整头水牛的夸张大嘴,布满黄色的锯齿,齿间还能看到隔夜甚至好久前的碎骨肉末,而黏黏的口水一条条坠挂着,长长脖子之下的身体像没壳的乌龟,粗糙,褶皱。 沙地饵妖,完美地诠释了何为丑。 而先前所见的美艳女子不过是它额头触角的诱饵。 当它四脚齐动,一路流着口水奔向云不痴,小喵吓得又钻回了布囊中。 没有武器,没有把握,可不能把命丢在这。云不痴如此一想,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你个丑妖兽,居然利用别人的善良,真是可恶,等我……” “噗。” 感觉到有一口散发恶臭的浓痰从身后袭来,云不痴右跨一步躲开。 被浓痰盖住的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云不痴眼皮一跳,这妖兽的痰都这么厉害,这要是沾上了,还不得皮穿肉烂啊? “公子逃什么啊,小女子好伤心哦。”见到嘴边的食物又跑远了,沙地饵妖头上的触角作怪似地撒起娇来。 “等我找到趁手的武器,便回来断了你的饵废了你的嘴。”云不痴头也不回,目前的自己并非它的对手,不跑还回去送人头不成,我又不傻。 早知道,在凌云城就该捡一把剑防身,失策了。 “小女子这么可爱又漂亮,”妩媚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寒冷,“你说这话真是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大嘴一张,又喷吐出十来道散发恶臭的口水。 云不痴听声辨位左闪,右躲,弯身,扭腰。一刻不歇地狂奔。 糟糕,是人类领地。在后面紧追不舍的沙地饵妖突然停了下来,早上为了吃到可口的人肉,特意选了离人城近一些的地方,没想到这也让猎物有机会逃了,不过,走着瞧。沙地饵妖大嘴一张咬开地面,头朝下钻了下去,瞬间没了踪影。 “终于看到城墙了。” 可没管身后那妖怪不追了就减速,云不痴反而提速飞奔,在两扇城门就要完全闭合的一刹那,从缝隙中穿了过去。 还带过一片黄沙。 “咳咳”,怎么今天风这么大,城门内的两列守卫面面相觑,只见对面人脸上都粘着沙子。 互相嘲笑起来。 突然一个威严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 “好了,安静,都打起精神,已到城闭时间,不能放任何人出去,也别放人进来。” “是,守卫长大人!” 守卫长扶着栏杆遥望城外,刚才是我看错了吗?那个掐准时间进来的小子,身后竟追着一头沙地饵妖?猎人口中最忌惮的妖兽之一,几乎不曾失手。 城外黄土漫漫,妖吼忽起,城内,杨柳依依,人影绰绰,灯火辉煌。 城墙,让人们能够安居乐业,不受妖兽侵扰。 同样地,这辈子,绝大多数人,就只待在自己的城中,从出生到死,都没有领略过城外或者,其他城的风景。 夜都这么热闹,想来这座城规模不小。还好在寺里着重修炼了速度和力量,不然还真难逃脱那丑八怪妖兽的魔口。云不痴走了好一会,等融入了人群,才舒口气。 有光,有人语,总是让人如此安心。 “客官,瞧您,风尘仆仆的样子,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客栈小二热情地迎接道。他没有因为对方是小少年而瞧不起,这年头,少爷小姐出来游历的多了去了,还不是嫌呆在宅子里无聊,又不敢出城去看看,只好在城内到处游玩找乐子。 “跑了好久,还真饿了,先上些饭菜,你这都有什么好吃的,有肉吗,有酒吗?”云不痴在寺庙待了五年,一点油水都没碰过,现在是特别想破一下戒。记得师哥杨虎的一句话说得好,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何况,自己本就带发修行,需破戒时终须破,莫守陈规,闻肉哭。 “这个吃肉喝酒,客官可是来对地方了,我们客店有猪牛羊鸡鸭鱼肉,不知道您是要哪种肉,煎炸炒煮炖焖,又是哪道菜?酒是烈些的,还是柔和些的?我不是吹,只要是城里有的酒,我们店……” “等等,我知道了,你看着上,不过鱼肉是一定要的,刺少的那种。”云不痴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 “客官,有些多了,不,是多太多了。”小二心道:果然,不知是哪家的少爷,出手这么阔绰,随身又带只猫宠,那猫小巧可爱,也不是凡品啊。 云不痴对于钱财倒没什么概念,只记得一两黄金可以兑十两白银或十贯(一万文)铜钱,而两文可以买个包子,于是道:“那再给我准备一间上房,两天,剩下的赏你了。” “那可谢谢公子了。”小二高兴地接过钱去准备了。 第八章 五宝阁 邻桌, 一赤膊大汉,一脚踩着地面,一脚踩在凳子上,对着另外三人问道:“你们准备够钱了吗?下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五宝阁拍卖会了。” “准备了,我六年前就在准备了,唉,说来不怕你仨笑话,三年前我就是因为钱不够,连门都不让进啊。”一个光头汉子回道。 “我说那次怎么没有看到你呢,你提前说啊,我们几个凑一凑,不就有你的份了。” “是啊,你这可见外了。” “五宝阁,五宝阁,都有哪五宝?”云不痴喝了口茶,好奇地问道。 “小子,你是外来的,五宝指的当然是丹,书,器,人,还有最为神秘的,秘密!”一个戴着半副面具的人回答道,秘密,就和他另半张脸一样。 “人?”云不痴眉头一挑,其他的好理解,丹药,书籍,器具,秘密。这个人又是几个意思。 “哈哈,看来你人小,心不小啊,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跟我是同道中人,我就说五宝中,人是最好的,你们还不信。”一个玉面郎君笑着摇摇纸扇,颇有儒雅之风,只是眼中不时流露的邪光,已经暴露了本性。 “四弟,”赤膊汉子捏碎花生皮往嘴里一抛,“女人不过是些红粉骷髅,对于我们武者来说,丹药,修习之术,武器都不可缺,而秘密更藏着机缘巧合。” 云不痴问道:“秘密有什么特别的?” 小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好了菜,说道:“公子,如果您真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不过光准入门费就是不菲,五宝阁担心去的人太多,所以明确规定,身上钱财少于五万两的,都不给进的,当然,是五万两白银。” 听到这话,云不痴一惊,虽然知道自己钱袋里的钱挺多,但和五万两一比,真的跟没有一样。 摇摇头,一个月,就算自己拼了命干活也来不及了,还是乖乖吃饭,睡个好觉,养足精神,等明日天亮,再寻去处。 …… 小喵今天吃得很饱,已经早早盘身睡下,不时伸出舌头舔舔,看来是做什么好梦了。 云不痴躺在床上,烛灯摇曳,看着桌上的钱袋,想到今天遇见的驭鬼宗,方丈临行前叮嘱的话涌上心头: “在远古时期,强大的妖魔横行这方天地,弱小的人类不过是被圈养的食物;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持续了很久直到一个的诞生,他引领人类奋起反抗;那时候人类团结异常,为了自由前赴后继,用身躯堆出了庇护弱者的城墙。 人类与妖魔的斗争持续了数十万年,期间涌现出不少力挽狂澜的人物。 而驭鬼宗创始人便是这么一位惊天动地的奇才。只是光芒愈盛,被关注的自然愈多。妖族联合魔族兴百万妖魔之兵,围困人类一城之地,当时其与爱妻恰在城中。本来以他的能力,携手妻子尚能冲出重围,只是不愿背负一个弃城中数万民众不顾的骂名。其妻在守城之战中不幸战死,而他悲痛不已,守妻亡魂的那几天时间,创出还魂回魄(现被后人曲解为锁魂囚魄之术,一个自愿,一个强迫)之法,将其妻的魂魄稳固在体内,使已死之人得以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生命。后来他将此法用于守城之战中,以已死之人创造出一批批悍不畏死的士兵,扭转了整个战局。 只是如宝刀落入恶人手。 数万年后,庞大的妖魔族群一夜间销声匿迹,人类开始为争夺地盘频动刀兵,自相残杀。而那人的后人更是不顾祖训,残忍地用活人来祭炼傀儡。慢慢地,发展成了如今的驭鬼宗。驭人为下,驭鬼无上,唉,着实有违天和。 其宗内有百鬼,千鬼,万鬼,鬼王,鬼首等别。百鬼可炼五年之残魄,千鬼四年,万鬼三年,鬼王两年,鬼首一年之内皆可炼。越是完整的魂魄,炼出的鬼物就越是厉害。据传,鬼首以活人炼制的傀儡可以施展出其生前十倍百倍的力量。 以你目前的实力,如果遇到驭鬼宗,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他们的报应终会来的,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 方丈他唯独提醒我小心驭鬼宗,想来驭鬼宗的势力庞大。百鬼就可驭百只鬼物,万鬼就是一万只,那鬼王鬼首岂不是…… 而且,凌云城城破恰好五年,就有百鬼来收取鬼物,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城外并没有尸骨,这很不应该,当时,凌云城城主应该是出城决战的。那么或许…… 一夜小眠,雄鸡啼鸣。 小二敲了敲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客官,这是给您准备的早餐。” 云不痴正在洗脸,“好谢谢,放这,你们还送早餐的啊,真好。” “不是的,只是客官给的赏钱有些多,我不做什么事,过意不去。”小二放下托盘,站在一旁等待吩咐。 云不痴擦了擦手,拿起一个包子,“嗯,你可以走了,对了,你知道这哪儿比较好玩么?” “比较好玩的地方……有的有的,这里出去,沿着街一直走,看见惠丰包子铺,左拐就看见了,来凤楼,不是我吹,那个地方最适合您这种公子哥去了。”小二一脸我懂的表情。 “嗯,谢谢了。” “客官太客气了,那我先退下了,客官有什么吩咐随时摇铃。”小二退下,并带上了房门。 “喵~” 小喵跳上桌子一口咬住包子,却是脑袋都没那么大。 “饿了,这个包子有些大,来,我喂你。”云不痴把皮撕碎喂进小喵的嘴里。 “来,瞧一瞧看一看喽,早上刚收的蔬菜,还水灵嘞。” “小朋友,来一串,你看这冰糖葫芦多红艳啊,只要两文,酸甜可口。” “地道的烤地瓜,不地道不要钱诶。” “喵~” “怎么了?”云不痴随着小喵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木架子上挂着一条条红绸,红绸的末端是一块块各种形状的玉,晶莹剔透,也不知是真是假,美倒是美。 “老板,这个怎么卖?”云不痴随手选了一块玉,把玩起来。 “小公子,你可真有眼光,这玉呢,选用了上好的胚料,大师雕刻成的,任意一块,一两银子。” “哪儿的胚料,又是哪位大师?”云不痴摸了摸玉,温润尚可,胚料中等,略有杂色,玉上图案,每一根线条都恰好将杂色串联起来,倒是掩去了几分瑕疵,更有一处,将杂色与纹路结合,犹如神来之笔。可见师傅雕工深厚,即便用的中等胚料,也是尽心雕琢。这种人物雕琢的玉佩,居然随便就在这大街上卖,而且每一块价格都是一两,真是蒙尘。若是…… 卖玉阿姨倒是误会了,以为少年是见过世面,来拆台的,于是说道:“半两,小本买卖,还请小公子嘴上留情。” “罢了,就这块,不用找了。” 卖玉阿姨还没见少年怎么动作,二两银子已经到了手里。再抬头看时,少年也已经走远了。 掂量着沉甸甸的二两银子,她怀疑那少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不过进水了好啊,巴不得这街上的人脑子全都进水,半两不要非给二两,天下竟有这好事。 “二两,倒是赚了,小喵?”云不痴伸手将肩上的小喵拿下来放在左手臂上,右手将红绸系在小喵的脖子上。 红绸白玉配粉足白猫,倒是美得紧。 “喵~” 小喵小爪拨弄了下脖间的玉佩,很是喜欢,开心地拿小脑袋蹭了蹭云不痴的脖子。 “痒,好了,别闹了,已经到了惠丰包子铺,那再左拐就到了。” 来凤楼,是这里了。 第九章 红线的一端 牌匾是红色的大字蓝色的底,有一个绣球挂在上面,两条粉色的绸子绕过门前的柱子在左右各自垂下。 门口站着俩穿着稍显暴露的女子,手指捻着条粉色的丝巾招揽客人,见有一少年过来,站在那瞅着自己,立马迎了上去,白天生意不好,甭管高矮胖瘦老还幼,往里拉就对了。不来找女的,也可以听听曲儿,看看舞,喝喝酒。 “小公子,面生得紧啊,第一次来。”两女子一左一右挽住云不痴的手臂,娇笑道,粉色的丝巾在云不痴面前一挥。 “阿…阿嚏”,云不痴摸摸鼻子,这味道,虽不说是庸脂俗粉,但也非清雅上品。 “是第一次来,听说这里有好玩的,所以来看看,还有,两位姐姐,能不能先松开你们的手?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不会无缘无故走的。”云不痴有些不舒服,他才十一岁,身形体貌因为修炼的缘故虽有寻常十四岁少年的样子,但心底还是个孩子。 “公子哪里话,不过既然小公子不喜欢姐姐,那给你找个小妹妹好了,雏哦。”两女子搂着云不痴进了大门,一股更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混杂着酒味,让人乍一闻有些晕乎。 厅内,一张张圆桌子围着中央的高台呈扇形摆放,位置上已经坐着好些人。 高台上,此刻正有一曼妙女子轻纱蒙面,翩翩起舞,不时对台下众人抛个媚眼,引来一阵阵夸张地嚎叫。 “老兄,你看到没,她刚才对我抛媚眼,刚才对我抛媚眼啊!” “屁,明明是对我,是,晓依姑娘?” “去去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晓依会看得上你俩歪瓜和裂枣?” 高台上的女子并未作答,自顾自纤手柔柔地舞着,细腰缓缓扭着,眼中却是笑意莹莹,显然对台下看客的反应很是得意。 而高台后则有左中右三条楼梯通向二层,二层的栏杆上也倚着些人,或左拥右抱,或上下其手地在观赏着舞蹈。 大概是把怀中人当做了高台上那曼妙的舞女。 此地红颜如水,自是不缺弄水的文人骚客。 有一书生模样,着一青衫之人,眼睛迷离,脚步踉跄下了楼来,醉道:“风情难解入愁眸,小聚怒色在眉头;题联一对换壶酒,人事不知方可休。” “方可休……” 大抵是酒劲上了头,或是一个没踩稳,青衫书生从楼梯上“当当当当”滚了下来。 就刚好,滚在晓依的身后,趴着,睡了过去。 这下舞蹈停了,众看客恨不得上去抽那书生两巴掌。 “公子,那个……” “哦,”云不痴回过神来,见身旁站了一个银发插花的老妪,想起什么,随手抛出十两银子,“这个应该够了。” “这,这,够了够了,公子真大方啊,小翠,还不把小嫣带出来见客,贵客啊,莫要再惹恼了。”老鸨收起十两银子摆动着老腰肢离开了,十两啊,不知道哪家的公子,出手可真阔绰。小嫣丫头,你若讨这公子喜欢,可就发达咯,嘻嘻。 “喵。” “你不喜欢这里?”云不痴一个人占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的果子、干果已经被新换上来一些。 他剥开一个水煮花生,取出花生仁塞到了小喵的嘴里。 小喵在桌子上踱着猫步转着圈,也许是不喜欢这里的氛围,又跳回云不痴的怀里躺好。 “小公子,这位就是笑嫣姑娘了,小嫣,快叫公子。” “公,公子。” 声音稍显稚嫩,但不掩其清脆,让人一听就能静下心的那种。 云不痴从小喵身上收回视线,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来岁模样的少女正怯生生地站在那,低着头,双手玩着衣角。 一头黑发学着大人盘起一个鼓包,斜插着一根玉簪。 可以看出少女打扮的不用心,其他女子是恨不得把发饰能插的插上,耳饰戴上,抹个淡淡腮红,再点个绛唇,完美! 看她的样子有些清瘦。 十三四岁,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会狠心把女儿卖到这种地方。云不痴微微垂眸,让外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此时叫小翠的姑娘已经离开了,留下圆桌旁两小孩,少年坐着,少女站着。 “坐。”少年笑笑。 “哦。”少女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坐了下来,和少年隔着一个位子。 要是换做别人早生气了,老子来这里是花钱找乐子的,不是看你绷着一张臭脸的。 少年看出了少女防备疏离之意。他还未进门就已经醒悟过来小二口中所说的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虎师哥曾经说过,迎春楼的姑娘靓,惜花阁的花酒香。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被一下子勾住了双臂,说过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只好坐会儿,看看舞,听听曲儿,如果可以,搜肠刮肚作首诗词,当当文人雅客也不错。 “吃点?”少年将一盘桂花糕推到了少女面前。他早就注意到少女刚才,眼睛时不时往桂花糕上看。却是没注意到怀里的小喵居然哼了一声,蹬腿踹了一下他的手臂。 “谢谢。”少女伸手拿了一块糕点,袖下露出一小截手臂。 皮肤白皙,如一截小玉藕,只是掌上有几个茧,想来少女经常干些杂活。也是啊,这种地方,至少得会一种赚钱方法才行。 “怎么不吃了?渴了?”云不痴没等少女回答,又将茶壶推了过去。 看少女不理会,云不痴自顾自说道:“反正是付过钱的,不吃可惜了,我一人一猫的,又吃不了这么多。” “喵?!” 小喵听到这句话,一下子跳到桌面上,自己给自己叼了好些干果堆在一旁。只是盯着果壳无法下嘴,转着圈,摇摇尾巴,一脸郁闷。 “你的猫倒是可爱。”少女看着小猫的行为笑了下。 云不痴觉得气氛缓和了不少,便逗道:“你笑得也很可爱。” 果然少女的脸红了一下,吃着花生不说话。 “小喵过来。”云不痴招了招手。 小喵扭头故意不看他,伸爪一个猫刨,将桌上的干果往云不痴那儿扫去。 少女笑道:“你不给它剥壳,它生气了,给它剥一点。” “应该是了,这些年来还是头一次。”云不痴看着小喵有些发呆,小喵自从灰色毛褪成白毛后,就不再长大了,最近好像又变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就不见了。 正感叹着,云不痴突然注意到什么,心道:好相似的雕工,难道出自同一人之手? 不会那么巧,问问也无妨。 “你脖子上戴的,嗯,那小红木牌可以给我看看吗?” “这个?对我很重要。”少女摇摇头。 云不痴又试探地问:“你……爹送你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可能觉得声音有些大,少女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看来没有猜错,云不痴笑了笑:“我能说我是猜的吗?” 看少女不说话,显然不信,云不痴只好撒谎道:“其实,我和你爹是朋友,忘年交的那种,嗯,你看我小喵脖子上戴的那块玉,就是出自你父亲之手,可惜,我已经好久没看见他了,他是不是躲起来了?” 少女这才仔细看了看小猫脖间的那块玉,刀痕走向,力道变化,的的确确是父亲他雕的,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喜,“你,你真的,认识我爹?” 云不痴反问道:“你和我说,他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没困难,女儿怎么会在青楼,看她对父亲送的东西很珍视,显然父女关系很好。联系到本来完全可以放在店中售卖的玉佩,却在街上贱卖,那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故事大抵就能出来了。 只是这演戏好难啊。 不过为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那个想法,成不成都得试一试。 也算是,善意的谎言。 帮助自己,同样帮助这对暂时落难的父女。 “嗯,既然你是我父亲的朋友,那我就告诉你好了,如果可以,我想请您帮帮他,”少女不知不觉用上了敬词,虽然眼前这少年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但辈分来讲,是没错的,“事情是这样的,我家家境本也算殷实,我父亲是玉石刻的大师,虽然不敢说技艺无双,但也有自己的一手绝活,平常也爱买些玉石收藏把玩。” “一次收到玉家商铺的邀请,去鉴赏一批新到的玉器,你知道的,像书画、玉器什么的一经行内的大师鉴定过,给个好的评价,那价值将翻上几番,而大师也能从中获取一些辛苦费,还能见识见识其他人的技艺。” “我父亲欣然前往,只是去了一看,那桌子上的玉器,雕工堪称一绝,只是用的玉石质地很差,实在是太差了,他把这个一说,没想到玉家商铺的掌柜一下子气恼了,说这些都是上好的玉石胚料雕成的,说我父亲什么也不懂,徒有玉刻大师之名,我父亲就这样和他,起了争执。” 云不痴眉头一皱,突然插话道:“然后不小心打碎了那些桌子上的玉石?” 心里却想:这个把戏,如果是我的话,光这样怎么够,要想弄到无懈可击的话,这时应该再来几个刚好到来的,客人。 “您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这时候刚好来了一位客人,身后还有两个也是玉器行业的大师,那客人一看地上的碎玉器,惊呼一声,一个快步走了过去,拿起碎玉器悲叹。” “我父亲还没诧异这么差的玉石都有人喜欢,一瞥,瞬间惊呆了,刚才质地明明很差的玉石,居然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上等质地了。” “父亲他本也以为是一个骗局,再仔细看了看,雕工都出自一人手,形状拼合起来也是刚刚看过的样子,说明确实是之前那批玉石。” 云不痴淡淡道:“接下来就该谈谈如何赔偿了,只是上等质地的玉石,雕工又出自大师之手,我想即便你家有些钱,估计还是赔不起的。” “嗯。”少女眉间凝着淡淡的忧愁,自己也是因为家里赔不起那么多钱,被玉家商铺强行地当做抵押物,卖到了青楼,而家里的房子地契也没了。父亲也逃去了外婆家,只是,姨妈因为父亲害死娘亲的事,一直不给父亲好脸色,也不知道,父亲他现在怎么样了。 这十有八九是个骗局,还是一早就设计好的骗局,只是还有一些疑点。云不痴疑问道:“你父亲就没有看清楚玉器碎后的形状,只是凭雕工和玉器完好前的样子判断?” “怎么了?父亲好像说过,他不小心打碎玉器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掌柜挡住视线了,后来又来了人,也就没再注意,你是说?”笑嫣不笨,一下子反应过来,随后又摇摇头,“即便是个骗局又能怎样,事情都已经发生一个多月了,有什么证据,也都销毁了。” “有些证据可以销毁,但有些不能。” “什么?” “心里的鬼。” 第十章 一个模糊的想法 笑嫣说的地方就是这了。 云不痴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一女子的声音,“谁啊?” “吱呀”门开了。 “是你?!”“是玉有问题吗?是你自己给的二两银子的,不是我骗你的。”早上卖玉的那阿姨已经站在了门口。 “我是来找笑嫣她父亲的。” “小嫣她爹?你找他有什么事?等等,你怎么……”卖玉阿姨有些疑惑,这小子是怎么认识小嫣的。 “总之不是坏事。” “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跟我来。” 这是一个农村的小院落,院子里有三只悠闲的小鸡,见了生人也不惊不叫,自顾自地追逐,好像不啄几下对方的屁股便不罢休。 “霞儿,是有客人了吗?” “娘,来找那人的。” “那人那人,他是你姐夫。” “知道了,知道了,是来找姐夫的。”姐姐都没了,还姐夫,以前就该反对姐姐嫁给那人,看着文文静静的一个人,也不知怎么就招惹了仇家,唉,想起姐姐命苦,她的孩子命更苦,什么时候才能赚够钱,赎小嫣回来。 想到这,年轻阿姨不咸不淡地说道:“就那间屋子了,整天鼓捣些石头。”说完便离开忙自己的事去了。 “谢了。” 门开着,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壶,凳子上正坐着一个中年人,面目消瘦,下巴处是乱糟糟的胡渣,他正聚精会神地雕刻着石头,确实是石头,不是玉。 见有人来,抬起头。 只见一双眼布满血丝。云不痴自来熟地拉开凳子坐下,正对中年人,指指桌上完成一半的石雕,好奇道:“怎么不雕玉了,改雕普通石头了?” “没了,没了,玉料没了。”中年男人很苦恼,双手狠狠拉拽头发。玉料没了,拿什么赚钱,石头雕得再好,又值几个钱,蕙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女儿啊。 中年人沉浸在自责和回忆中,鼻子就要一酸,想起还有外人,怕失了礼数,问道:“你是?” “帮你的,和求你帮个忙的人。”云不痴右手食指缓缓敲着桌面,就像一个老板,对面坐着一个工人,我开价了,你干不干给句话就成。 “哦,看你年纪不大,说话挺有趣的,”中年人又执起刻刀,“不过我现在不想帮人,也帮不起人,你走,别耽误我时间,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怎么还不走,要我送你?” 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呢,云不痴见中年人又要沉浸在他那雕刻之中,急道:“等等,我能让你失去的一切回来。” 中年人右手一顿,左手的石头顿时两半,看上去来了些兴趣,问道:“什么意思?” 云不痴眉头一挑,好家伙,笑嫣这父亲看着没有丁点武者的气息,手上劲道却是十足,就这心神不稳的一下,一块石头就被刻刀弄成两半了,可不敢再磨叽,忙道:“你的事,你女儿已经告诉我了。” “小嫣?小嫣,她还好吗?” “在那种地方,能好吗?” 不想这句话又让对面这大男人差点哭了出来,拿手狠锤桌面。 “我,我没用,蕙兰,我真没用,当年保护不了你,现在又保护不了我们的女儿。” 云不痴抚额,这人怎么这么脆弱,还是大人,一脸要哭的样子,不过他的遭遇还真的是有些让人……同情?或许,更多的是愤慨。 那玉家商铺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黑的,为了几个钱,把别人一家子弄成这样。房子没了,女儿卖到青楼了,这人执雕刀的手都有些抖了,想来给小喵买的那块玉佩,雕工还能更上一层的。当即也坚定了自己心里的那个想法,一个可以快速赚钱的方法。 云不痴取下背后的布包,打开来,当先跳出小喵,它在包里可憋坏了。摸了摸小喵,让它安静下来,随即又拿出两块拳头大的玉石,一块质地上乘,一块质地下等,纹理倒是相似。 “我要你现在开始雕这两块玉石,明天早上我来取,随你雕成什么,只有一个要求,一模一样,”云不痴沉吟了一会,“当然,这要求有些高,但至少要达到让人粗一看看不出雕工的差别,我想这对你应该不难,这个不算我要你帮的忙,因为你雕这个,就是帮你自己,当然,为了让你有些动力,这里是五两银子,我想,足够让你出手了。” 知道你缺钱,五两银子,不怕你不答应。 果然,中年人抢过那银子,一脸坚定道:“明天,时间够了,我要开始雕了,你走。” 还真是一工作狂。 云不痴带着小喵离开了。 回青楼的路上, “你是不是不明白我做的一切。”云不痴伸手挠挠小喵的下巴,以前经常见效的手法,今天却是失灵了。 “喵。”小喵趴在少年肩上,尾巴无力地垂着,心情有些不佳,它感觉,它失宠了。 少年的目光,被其他东西吸引,停留在它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少。 “怎么,不开心的样子,其实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从玉石下手,赚够下个月的五宝阁入场资格,但单单玉石还不够,要加上一个雕刻大师才行。” “这也是我在给你买玉佩的时候突然一闪而过的念头,雕工如此绝佳的玉佩,居然在大街上卖,玉质倒是一般,那么可以想这个雕刻的人,处境窘迫,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我在他落魄的时候帮了他,他也会尽心帮我。” “还有,今天也是巧,在青楼遇见了笑嫣姑娘,看见她脖子上那块红木牌,一个人的雕工就和一个人写的字一样,有其特点,于是,就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 云不痴转而又感叹道:“只是我现在,好像不单单是为了那所谓的入场资格,还有,帮朋友一把的感觉,小喵你懂吗?朋友。 “喵~”听了这些,小喵的心情似乎好了起来,尾巴在少年的脖子上乱扫。 “哈哈,小喵,痒,别挠了。” 青楼,此刻却发生着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只见一张桌子已经翻倒,果子、干果、糕点散了一地,白瓷茶壶也碎成了好几片。 “老鸨,我不管那公子是谁,又给了多少银两,我只知道,现在,立刻马上让玉笑嫣出来陪我,不然,信不信我拆了你的青楼。”一光头大汉对着已经吓坏的老鸨吼道。 老鸨苦笑道:“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位大爷,这样我青楼的信誉往哪放啊,那位公子他……” 大汉回头问道:“哈哈,青楼的信誉,四弟,你知道青楼还有信誉这东西吗,我以为青楼只有一群卖身求财的姑娘呢。” 这一句话,让一旁的风尘女子,一直笑脸迎客的姑娘们,心里生起苦意,羞愧地低下头。的确,正如汉子说得一样,她们想要赚钱,搔首弄姿地吸引客人,不就是…… 一个看似温文儒雅的人淡定地坐在那,打开扇子轻扇两下,和煦地笑道:“二哥,你这句话可不对。” “的确不对。”众人向说话的人看去,不是玉笑嫣又是谁? 她本来躲在楼梯后的,实在是因为忍不住。她第一次要接客时,甩了个脸色给那个客人,客人很气恼,但老鸨并没有怎么教训她,只是向客人道了歉,说是新来的,不懂事。罚她做一段时间的杂活。 她在这儿呆的日子不长也不短。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看过一些大姐姐蒙在被子里偷偷哭泣,也看过一些大姐姐把赚的钱存着,等多了就一次性寄回家去,也听过一些大姐姐的故事…… 见一众人都看着自己,玉笑嫣并没有任何怯意,仍是用她动听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她们也是一群可怜人,进入这里,谁不是由于生活的苦难;有的是从小被人贩子拐骗,有的是被赌鬼父亲卖了,有的从小就是孤儿,有的是家里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只好把吃饭的机会让给弟弟妹妹,她们赚的钱或许很不干净,但她们的心很干净,她们没有谁杀过人犯过法,也没有谁抢过钱当过贼,我倒要问问你这个丑八怪光头佬,凭什么侮辱她们。” “说得对,笑嫣小姐,我代我二哥向你道歉。”玉面郎君自认为迷人地笑了笑,平常,哪家的少女不为他的春风一笑而倾倒。 可是玉笑嫣并不买账,一丘之貉罢了,也只有那少年的笑才算真诚善意,只是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她想到这里有些羞涩,哎呀,自己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他来。 “四弟,她好像因为你笑了,”光头汉子走到玉面郎君身旁,“二哥这个梯子,踩得还舒服?” “谢了二哥,今天我请。”玉面郎君得意地笑笑。 “这样也算不亏了。”光头汉子大笑道。 “那是自然,怎么能让二哥吃亏。” 见少女还是在那发呆,玉面郎君忍不住催问道:“笑嫣小姐?” 玉笑嫣回过神,表情转瞬冷淡,淡淡道:“既然你们已经道歉了,我还有事,失陪。” 这冷淡的话语和眼神,玉面郎君已经察觉不对,难不成,那笑不是对自己的?他好歹阅过百花,那笑,分明是面对心上人才有的,哼,在青楼还想着这些呢,该说你会幻想呢,还是傻,你,我今天要定了,等着待会求饶。 “离开,去哪?今天留在这陪我,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玉面郎君已经彻底撕下伪装,嘴角一抹轻浮的笑,“当然,留下来的话,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自己选,哈哈。” 玉笑嫣毕竟还是个少女,听到这话和肆无忌惮的笑声有些害怕和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刚刚温文儒雅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快就变得面目狰狞。只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那么相信,哪怕下一刻天真的塌了,也不用怕。 “天塌了,我顶着,走。” 玉笑嫣听话地转身就走。 “给脸不要脸。”玉面郎君哪受得了这刺激,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一收纸扇,向玉笑嫣奔去,右手前伸,就要搭在玉笑嫣的背上。 “啪!” 云不痴出手一把握住玉面郎君的那只爪,上下一折,再一个前推,玉面郎君便已嚎叫着倒退回去,他感觉自己的手臂脱臼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手腕也已经断了,只是疼痛还没传到,手臂就接着脱臼。 “你你你,嗷嗷疼疼死我了。”玉面郎君倒退了好几步,被反应过来的光头汉子接住。 他也认出来这个少年就是昨天在客栈询问五宝阁的那位,本以为只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没想到,居然还是个高手,从他刚才露的那一手来看,虽然有些偷袭的意味,但也不逊色于自己了。 他不知道这还是云不痴没有杀心,不然,那一瞬间就不只是这么简单的断手腕,胳膊脱臼了。 “小嫣是我的朋友,你敢拿你的脏手碰,我断你一手,如果你不记教训再敢骚扰,就不是断手那么简单了。”说完伸手抓来白瓷小酒杯,“嘭,嗞嗞”,几下揉捏,松开手,白灰落下。 “哼,走着瞧,我们黑山四怪不是好惹的!”光头汉子阴冷着脸掺玉面郎君离开。 云不痴没理会这威胁,转身看向已经看呆的笑嫣。 笑着问道:“怎么,我是不是很帅?” 肩头的小喵翻了个白眼,“喵……” “好了,你父亲我见过了,除了精神有些不好,没病没伤的,我回来,是带你走的。” “带,带我走?”玉笑嫣误会了,以为……脸上泛起红晕。 “不然呢,如果你在这出了事,就像刚刚,如果不是我及时回来,我可不敢想象,你父亲会不会操刀把我雕了。” 带是要带走,不过为了不影响那位雕刻大师此刻的工作,还是先不要让父女俩见面了。 “阿姨,如果我要带笑嫣走,需要给你多少钱?”云不痴看向老鸨。 老鸨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个公子哥更不能招惹啊,于是忙应声道:“一百两,不过这是小嫣卖进来的价格,小嫣在这也做了挺久的杂活,公子想要带走的话,八十,啊不,五十两就够了。” 云不痴知道笑嫣在这吃住,做活是理所应当的。当即打开钱袋,除了几块碎银,就剩金锭子了,十个,也刚好了。 第十一章 萌芽 街上,人来人往。 摸着袋子里的碎银子,云不痴有些苦恼,看来得找个赚钱的法子。在寺庙里钱财没概念,出了寺庙跟着师父化斋也没怎么用钱,现在发现,没钱寸步难行啊。吃饭要钱,住店要钱,连问个路没钱都不行。 “我们这是去哪?”玉笑嫣紧紧跟在少年身后,就怕跟丢了。 十四岁的少女,脸已经出落的几分标致,身材也有些突显出来了。 引得路人不时回头,暗叹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少年俊、少女倩,只是出行也不带护卫,也不怕遇到坏人。穿的倒也普通,不过,那只宠物小猫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却不知道他们眼中的公子正为钱财苦恼。听到笑嫣问他,那婉转的声音,云不痴也不想钱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回头道:“当然是去客栈,还能去哪?” “客,客,客栈……”笑嫣低下头,脸上染上红晕,不是,一定不是的,但又希望……哎呀,你是怎么了,玉笑嫣。 都说,少女的眉间凝愁或浅含羞意,是最能打动少年心的,果然没错,哪怕是念了几年经的小和尚不痴,那一瞬,也失神了。 唉,经白念了…… 回到客栈,已经差不多是晚饭时间。 小二见到少年,立马迎了出来,再一看少年身旁的人,哎呀,不愧是有钱的公子哥,去了一趟青楼就带回来这么一俏生生的少女,真是我见犹怜。 “公子,回来啦,是要吃饭,还是回房休息呢,如果休息,要不要我给你打桶热水?”小二笑眯眯地问道。 “吃饭,上些招牌菜,对了,昨天那个红烧鲤鱼不错,也上一盘。”云不痴一把将碎银子掏出扔给了小二。 小二接过,笑眯眯地退下了,虽然是碎银子,但加起来也有一两的样子。 上好了菜,小二就要离开,被云不痴叫住,问道:“这里有哪个地方能快速赚钱吗?” “赚钱?”你还会缺钱,不过可能是比较婉转的说法也不一定,小二一想,有了,不就是赌场吗,符合快速、赚钱啊,于是道:“有的,不远的……” 进了房间,玉笑嫣有些不安,又有些紧张,如果,待会他提出那要求,自己是拒绝还是…… “不好意思,我身上的钱不多了,也就没再帮你开个房间,不过你放心,今晚我不睡觉。”云不痴看出玉笑嫣心里的想法,觉得自己还是赶紧溜才好。 “不睡觉……那你,你,我,我们干嘛?”玉笑嫣脸红到了脖子根,晶莹的耳垂也泛起红色。本就佳人,此刻娇羞楚楚。 云不痴见此,只觉得心一颤,生起一种萌动。不行,得静心,我还小,我还小,我还小……“额,不是我们,是你在这安心地睡着,我有事出去,今晚可能就不回来了。” “啊?哦,是这样啊。”玉笑嫣的心里却是有一丝丝淡淡的,失落? “喵?” 云不痴将肩上的小猫拿下来放进了笑嫣的怀里,“小喵,你在这陪她。” “喵?喵,喵!”小喵蹬腿挣扎。 还是头一次反应如此剧烈。 “它,是不是不喜欢我?”玉笑嫣抬起头看着云不痴,眼里有些慌张。她发现自己似乎有些喜欢上少年了,而少年和这猫的感情想来是很好的,吃饭的时候他还用自己的筷子喂小猫。 如果这猫不喜欢我,那他会不会……也变得讨厌我。 云不痴笑了笑示意没事,摸了摸小喵的头,轻声道:“听话,不睡觉长不大的。”自动忽略了自己也才是十一岁的少年。 “喵。”小喵扭过头并不领情。 “一颗糖莲子。” 小喵小巧的耳朵一动。 “好了,十颗。” “喵~” 第十二章 一个赌徒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我要开了,”一身黄色衣服的汉子右手按着一钟形木罩子在桌子后喊道,见没有人再下注,一把打开骰盅,“四五六大!” “唉,又输了。” “哈哈,我买大了,我买大了。” 两家欢喜八家愁。 晚上这里正是热闹的时候,结束了白天的生计,总有些人想着晚饭后来消遣消遣,输点小钱,或者,赢点小钱。 这个赌场是露天的,院子挺大,四周摆着一盆盆鲜艳的花,院子上方的绳索挂着一盏盏七彩的灯,高矮胖瘦狂拽横……各模各样的人在院中四处走动,各有各的“战场”,也是喧闹异常。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花香。 蓦地,花香变得浓了些。 一个年轻女子径直走到少年身旁,身上正是有那种淡淡的花香,“这位小公子,新来的。” “嗯,我是来赚钱的。”云不痴点点头,骰盅,骰子,压大小,莫非这里就是杨虎师哥常说的,即便十赌九输,也要下它一注的,赌场?那小二还真是……再次曲解了我的意思,我是真的打算赚些钱啊。 “公子可真风趣,来这里的多是为了娱乐,赚钱?倒是难啊,你没听过,十赌九输?”年轻女子掩嘴轻笑,弯弯的黛眉,扑闪的大眼睛,似有一缕秋波,而嘴角下两个浅浅梨涡,更是别有一番美,是谓、妩媚。 云不痴一阵失神,如果说小嫣的美是清纯可人,那么眼前女子算得上妩媚动人。 “咯咯。”年轻女子看少年发呆,笑得更欢了。 回过神,云不痴脸颊微红,被调戏了居然,却也很快镇定下来,回以微笑道:“的确,十赌九输,我呢,就是那九输之外,能不能先介绍一下,这里都有什么好玩又赚钱快的,老板?” “老板?什么意思?”年轻女子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很确定这少年是第一次来,不过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是这个赌场的老板,难不成,是有人告诉他这赌场有个美丽老板,他才慕名而来的,呵呵这个小滑头。 不过接下来却是让她对少年的分析能力讶然了。 云不痴环顾四周说道:“首先,这里的女人,很少,或者说,没有,除了你,当然这不算什么,只能说明你不是女人,额,我的意思是,不是寻常女人;其次,走进这里,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应该是墙边摆放的那些花散发出来的,而你身上的香味却也是这个,不难看出,你是这个赌场的人,还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可以决定赌场用什么花作装饰。”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姐姐,你都没注意你背后那些穿黄衣服的手下看你的眼神?尊敬中带着仰慕,仰慕中又带着畏惧,我实在想不出,除了老板这个身份,你还能是谁?” 年轻女子眼珠一转,一指轻点少年的鼻尖,浅笑道:“错了,也可能是老板娘啊。” 云不痴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不能够,我要是老板的话,肯定不会舍得这么美的婆娘出来招摇,对着别的男人笑而无动于衷。” 让你调戏我。 年轻女子听到这话,终于收起笑意,板着脸道:“你小子倒是有趣,只是既然开了我的玩笑,那么请走,这里不欢迎你。” 云不痴却是看穿了一切,戳穿道:“是怕我赚你太多钱。” “你不知道天妒英才,太聪明的小孩,死的快?”年轻女子面露凶狠,只是这凶狠,都带点妩媚。 云不痴摸摸下巴,笑道:“你生气起来也这么好看,不知道太美的女子也死的快?” “谁说的?” “自古红颜多薄命啊!”云不痴装模作样叹口气。 “你你,你,”年轻女子自小有着强烈不服输的性格,既然说不过你,那,“敢不敢和我赌几局?” “老板相邀,自当奉陪。” …… 赌场外挂起了休业的牌子。 已经在赌场内的赌徒却不想走,赌场老板出手啊,早听闻这个赌场的老板颜值赌术都是一绝,无缘只见颜值不见赌术,今天难得一见,仔细看看,不求学得一手,只求回去能和兄弟朋友吹嘘吹嘘。 只是为什么她面前的那人不是我,若是我,便是输的倾家荡产,能博得美人一笑,也是心甘情愿啊。 院子中央摆起一张圆桌,两人面对面坐着。女子浅笑,少年怡然。 年轻女子当先开口:“赌什么?你是客,你定,免得说我以主欺客。” “赌什么无所谓,我只关心赌注。”云不痴嘴含笑意。赌,无非手疾,眼快,耳灵,加以心术和运气。 年轻女子双臂支起,肘尖点在桌面,十指相扣,身体稍前倾,浅笑,吐气幽兰,语带媚意:“年纪还小,口气倒大,只是不知道,小公子你能拿出什么赌注来呢?” 十一岁的云不痴也是忍不住鼻子一痒,想打喷嚏,还好忍住,心道:这个女人很可怕,若是换做一般人,哪怕最后要赢了,也不忍她伤心而故意放水。 只是你碰到了少年我, 我可不一般啊, 且不说我才十一岁, 更重要的是我很穷! 腰包里一个能响的子都没有的那种。 所以啊…… “值钱的东西我倒没有,不过,我可以拿我未来二十年的自由来赌,如何?”若不是怕吓到你,我直接说一百年了。 年轻女子却是一脸玩味地道:“我要你的二十年自由做什么,童养夫吗?” 云不痴一脸黑线,这女的,还真什么话都敢说。自己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可以当你的打手,我想赌场这地方没有武功高强的人压场子,不行?” “这么说,你很能打?”年轻女子上下打量少年,眼里分明不信。 云不痴却是不回答,只是示意众人注意他的右手。 只见他本来贴在桌面上的手掌,抬起,落下,再抬起,就像一个普通的动作。 只是, 桌子上出现了一个手掌印。 云不痴挺满意众人的表情,再用手指轻轻一点,掌印范围内的木头化成碎屑,留下一个上下通透手掌形状的洞,与他的右手分毫不差。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见状,走到年轻女子身侧,弯腰轻语道:“这少年不简单,换做我,只能一巴掌把这张实木桌子打散架,而他轻描淡写的一掌,却已经把木板打成了碎屑,更夸张的是,”说到这里,黑衣男子露出不可思议之色,“他的力道控制得堪称完美,掌印内的木头成了碎屑,边上的却是一点不受影响。” “哦?你比他差多少?”年轻女子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明白的样子。 黑衣男子嘴角一丝苦笑,但也诚实地说道:“差,很多。” 黑衣男子是父亲给自己安排的护卫中身手算中上等的,能被他这么夸赞,实力不凡,关键是眼前这家伙才多大?就算比起那个地方的少年郎们也不逊色。年轻女子点点头,抬手示意黑衣男子退到一旁,对着云不痴说道:“看来你的自由还是很值钱的,这样,一年算一千两,二十年算两万两好了。” 云不痴心里一喜,脸上也是笑容灿烂,如此一来,便完成了近一半的目标,“可以,那我们快开始。” 黑衣男子在一旁臊得满脸通红,他一年的酬金就是一千两,这个比他厉害好多的少年也拿一千两,小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欺骗小朋友。 “既然你如此性急,那么,我们就玩个有趣的,”年轻女子浅浅一笑,打了个响指,“把我仓库里的石头都拿出来。” 石头?笑容突然凝固,云不痴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第十三章 赌石 桌子已经撤掉,十个壮汉子一个个双手抬着一块大石头“哐哐”放在了地上。 云不痴一脸茫然,不解道:“这些是?” “这些是我从一个玉石矿主手中买来的玉石原石,里面藏着玉,只是品质、大小有差异。”年轻女子看着地上的石头缓缓说道,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哈哈,你个自作聪明的小笨蛋,你要不露武功,我还和你比比骰子什么的。你一露,我俩同是修武之人,听力眼力相差无几,比到明天去?于是你家小姐我灵机一动嘿……只是这样一来就全凭运气了。 掩饰内心的慌乱,云不痴淡淡道:“那个矿主倒是会做生意。”心里补了一句,你更会做。 想我智者千虑,早知道就说自己只比骰子。 事已如此,也只好问道:“怎么个比法?你我各挑五块,然后开出玉石,比比谁的价值大?” 年轻女子点点头,向云不痴走了几步,近到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诱惑道:“对,怎么你怕了,若你现在认输的话,打个对折,只要十年哦,而且姐姐我这十年里,嗯……你懂?”说着说着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若是不清楚她的性格和内心的想法,肯定就要被迷的找不到北了。 比如围观的那群人,他们都想上去一把推开少年,自己站在那位置,一改从前地痞流氓,彬彬有礼、故作文雅地微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再能有一把扇子就完美了。 只是一想到少年的功夫,一个个攥紧拳头,心里呐喊:我看好你,不要答应她啊,少年! 云不痴没有让他们失望,很自然地退开一步,口中道:“那么你想过没有,是以最高价值的一块玉石定胜负,还是总的价值?” 年轻女子难得沉思起来,片刻后道:“你定。” “那就,以总的价值来。” “好。” 选石是最关键的一步,因为,石头选定,基本已经分出胜负了,只需要静静等待玉石被打磨出来就好。 所以,两人围着十块石头转,很是小心谨慎。 云不痴心里叹口气,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只是不知道今天运势如何,早知道来之前应该找人算一卦,这么大一块石头,谁知道里面的玉是大是小?毕竟没有透视眼。 透视眼? 等等,我好像有办法了。 按捺下喜悦的心情,脸上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询问道:“可以用手摸摸石头?” 年轻女子翻个好看的白眼,“不然呢?” “那就好。”云不痴蹲下来,两只手各贴在石头一侧,闭上眼睛,暗暗运气。 围观的人, “他在干嘛?” “不知道。” 一个人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会不会是在给石头把脉?” “你以为是郎中给你媳妇把把有没有喜脉?” 那个人嘀咕道:“可不就是,玉不就是石头怀孕了。” …… 半晌, “好了,我就选这这这五块。”云不痴伸出手指点了五块石头。 正当壮汉们想要将少年选定的五块石头分出来时,年轻女子抬头制止,眼珠一转,愤愤然道:“不公平,你怎么可以一下子选出自己的五块,那我不就没机会选了,只能拿剩下的?” “……”云不痴一想,是这个理,自己一时心急了,问道:“那你说怎么好?” “你那儿分我两块,我这儿还你两块,怎么样?” 云不痴颇为无奈地应道:“好。” 本来已经百分百赢的,没想到,只怪自己还是不够小心。 两人身边各堆着五块石头,一位资深的玉石大师已经在一旁恭候,也不知道这年轻女子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一位玉石界的大师连夜过来,还不带一点脾气的。 “好了,这样,一人开一块,记录玉石价值。”玉石鉴赏大师吩咐两学徒道。 开玉石是需要些时间的,不过,没人舍得离开,只是夜已渐渐深了。 年轻女子那边最先开的是从少年这换来的那块,而少年这边开的,也是从对方那换来的。 众人都睁大眼睛,唯有少年已经知道结果。 果然,鉴赏大师比较了两块玉石,说道:“这两块品质相差不大,而从大小来看,姬小姐的,更值钱,根据玉石行情,差值大概是七十两到八十两,取中,姬小姐胜七十五两。” 年轻女子心里一喜,没换错,难不成他真有挑选玉石原石的技巧?那可真是宝啊,年轻,脑袋聪明,武功又好,要是又有这个能力,那真是……来钱不要太快。 “第二块,少年胜出二十两,总计负五十五两。” “第三块,少年胜出十二两,总计负四十三两。” “第四块,少年胜出四十两,总计负三两。” 围观的人沸腾了,天呢,这少年的运气也忒好,连开三块一下子把差额掰了回来。 他们不知道,但云不痴心里清楚,那最后一块石头是从年轻女子那换来的,正如第一块开出的玉石一样,里面的玉石也小得很!所以,除非有奇迹,否则,这二十年自由被自己输了。 年轻女子已经眉目含笑了,走到云不痴身前,玉手纤纤,搭上他的肩,吐气幽兰,缓缓说道:“弟弟是怎么了,为何不开心,我说的话还算数哦,这二十年里,姐姐我可以一直陪你……”心里想:这种修炼下去必有一番作为的人物怎么能不好好把握住,二十年怎么够?如果真有所作为,等以后你爱上我,我俩订婚,我要把你绑在我的船上一百年,共渡这尘世浮华。 温暖的气息轻抚脖子,丝丝酥麻。 云不痴有些认命地叹道,这样也不错了,当个保镖打打架,修为也能上去,只是二十年是不是有些长,还好自己当时没有说一百年,以后和这女的改善改善关系,看能不能提前放自己离开。 既然放下心事,云不痴也微笑起来,右手伸到年轻女子的下巴位置,轻轻向上托起。 本来只是想逗逗这位姬小姐的,不成想,看着女子白里透红的姣好面容,如丝媚眼,薄薄红唇,闻着近在咫尺的女子香,心里怦然一动,不由自已地就要吻上去。 终究还是停了下来,摇摇头按捺下心中的想法,开口道: “对不起,你很美,我冲动了。” “第五块,如我所料的,你那块从我这换去的石头,开出了价值远超之前的玉石。” 还没等姬小姐回味过来他为什么要说这话。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 “天呢,这是,翡翠?!玉中极品啊。” “而且看其并无一点杂色,表面流动着翠绿的光泽,更是翡翠中的上品。” 鉴赏大师也是惊叹一声:“虽然才鹅蛋大小,但已经价值不菲了,那么,第五块,少年胜出,总的来说,这位小公子也是赢得毫无悬念。” 姬小姐呆了一呆,突然对着云不痴诘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在耍我是不是,你看我笑话呢,我……” “呜呜……”居然一下子哭了起来。 十八年了,她还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委屈。 她一直是父亲的掌上明珠,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喜欢赌,也有天赋,父亲一听,女儿好不容易有一个爱好,做父亲的怎么也要大力支持,那就开一家赌场。什么?城内不许开赌场?谁规定的,哗啦啦一箱箱金砖送去了城主府。这也是她的赌场为什么敢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因此生意也是格外的好,哪个赌客愿意赌博时遇到巡城队临时抽查? 她家不缺钱,她不是因为要付给少年的两万两而心疼。 她只是感觉自己被骗了,被耍了,而眼前这家伙一直在看自己笑话,自己偏偏还对他心存一丝好感。被自己喜欢的人欺骗,总是更难受一点。 而且,自己输了,他不就要离开了? 自己可能以后再也碰不到这么优质的潜力股了。 几种情绪之下,呜呜地哭了出来。 黑衣男子突然转身对那些黄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吼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客人请出去,我们休业了!” 对着鉴赏大师和他带来的两位学徒却是恭敬道:“胡大师,有劳了,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小小谢意,还望收下,今天的事,也请不要乱说。” “那是自然,只是你家小姐她?” “没事的,哭哭就好了,我送送您?” …… 云不痴也是无奈,自己也没想到对方说哭就哭,看着挺成熟、说话也挺开的人啊,现在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耸耸肩道:“姬小姐,我并不知道最后一块会开出翡翠。” “那,那为什么你选的五块石头都开出了大的玉石?你怎么解释。”姬小姐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更显楚楚。 云不痴挠挠头回道:“这个,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在赌,我这么想,虽然眼睛不能看到石头里面,但只要对自己的真气控制得好,就相当于有一双透视眼,玉石的质地要比普通石头纯净许多,我就在石头一侧输入真气,在另一侧接收真气,根据通过的畅快程度,来判断内部玉石大小,但也只能判断大小,像翡翠什么是感受不出来的,等等,姬小姐,最后一块是你要和我交换的,也就是说,如果一开始你不选择交换,即便我挑的五块都比你大,凭这翡翠,你也毫无疑问是赢家。” 这,我,好像是这样哦。姬小姐眸子闪动,怎么可能会承认是自己的错,于是把重点放在……“你脑袋怎么长的,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法子,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哦,我还想通过这个发家致富呢。” “好,好,你不哭了就行了。” “你是要走了吗?” “你没给我钱,我去哪。” “真想一辈子欠你这笔钱,”姬小姐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两颗钻石,慢慢递了过去。 云不痴接过那两颗璀璨的钻石,钻石上还有余温,看着年轻女子泪眼朦胧,不舍的样子,微笑道:“佛说过,有缘自会再相见。” 姬小姐问道:“这个世界真有佛吗?” 云不痴也不知道有没有佛,只是出家人最喜欢的就是莫测高深,思索一番回答道:“信则有,无也有,不信则无,有也无。” “你不会是个小和尚,说话一套一套的,不对,那些呆头呆脑只知道念经的和尚可比你差远了,我相信我俩是有缘的,只是下次见面,能不能不要再离开?”姬小姐脸色微红。 云不痴转身离去,三两步已在院门口。 声音传来:“这位姬小姐,想来你是喜欢赌的,只是现在下注有些早了,等再过几年,也许,你就会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一个过客,曾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哼!”也许石子落水只会荡开片刻的涟漪,但想让我忘掉你,做梦。姬小姐望着空荡荡的院门咬牙切齿。 …… 第十四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清晨,阳光从窗外照进。 脸上,暖暖的感觉,好久没有这么慵懒了。玉笑嫣睁开眼睛,她早醒了,只是还想躺会,在青楼的那些日子,每天都要早起劈柴、做饭。 玉笑嫣从床上坐起,伸个懒腰,眼角瞥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的云不痴,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而那只小猫则靠着他的肩酣眠。 有时候还挺羡慕它的。玉笑嫣悄悄地穿好衣服,正下床。 “喵~” “你醒了?”云不痴睁开眼睛。 “嗯。”玉笑嫣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走到桌前,她以为是自己吵醒了他。 “你今天,要不要和我去看一场戏?”云不痴站起身,轻轻将睡眼朦胧的小喵抱在怀里,对着笑嫣问道。 “看戏?好。”玉笑嫣心想,这算不算约会,只是看唱戏是不是有些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做的事。 云不痴走到床前柜子边,一把抓起包袱背在身后,正要走,回头道:“你有什么要收拾的吗,我们今晚就不用睡这了。” 玉笑嫣摇摇头,“没有,我们走。”从青楼出来,一身换洗的衣服没带,倒是方便,说走就走。 “公子,慢走啊,觉得服务周到,下次一定再来住啊。”小二站在客栈门口对着少年少女的背影喊道。 …… “玉家商铺?”玉笑嫣不解地看向云不痴,来这干嘛?她对这里可没有好感。 云不痴将小喵放进她的怀里,微笑道:“不用多说,看戏就好。” “欢迎,公子小姐里边请。”玉家商铺倒是做得挺大,门口还站着迎客的。 “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他方便吗?”云不痴一脸焦急地问道。 “掌柜他老人家挺忙的,如果不是重要的事……”迎客的童子回道。 云不痴拍拍胸脯,挤眉弄眼,一脸神秘道:“很重要,他肯定会感兴趣的。” 这动作这表情看得一旁的玉笑嫣浅浅一笑,这戏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好,容我去禀报一声,公子小姐先进来等。”童子将云不痴和玉笑嫣请进门,然后转身上了二楼。 二楼,一间装修华丽的包厢。 “什么事?不是吩咐过今天我有贵客,不许打扰吗?”掌柜瞪了那童子一眼。 童子颤颤巍巍,但还是说道:“那客人说,掌柜您肯定会感兴趣的。” “哦?胡掌柜,我还倒想去见识见识连你都感兴趣的东西。”一旁一身素衣的先生笑着说道。 “既然商兄都这么说了,那就去看看。”胡掌柜伸手做个请的姿势。 “掌柜,就是那客人说他有您感兴趣的东西。”童子伸手道。 胡掌柜上下打量那坐着的少年少女,面生得很,一抬手,“好,你下去。” “是。”童子转身离开。 “二位客人,我是这家商铺的掌柜,就是你说有我感兴趣的东西?”胡掌柜走了过去,当先讲道。 云不痴站了起来,欣喜万分,满脸激动,“你,你就是掌柜的,那感情好,你看看这块玉,这块玉如果不是我要和小嫣她结婚,手头有些紧,是断然不会拿出来卖的。” 结婚?明知他是在演戏,可玉笑嫣的脸还是红的发烫。 胡掌柜接过玉,看了会,脸皮一抽,雕工精细有屁用,没见识的乡下人,把这种下等货当做宝物。 可不能让商兄看见,不然该误会我品味不行了,赶紧藏到怀里。 云不痴像怕掌柜不还他一样,高声喊道:“诶诶诶,掌柜的,你干嘛,还我啊,你要可以,但我们商讨一下价钱,你不能直接抢?” “我直接抢?我,”胡掌柜看着大厅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指指点点,商兄又在身后不远,当即心里一怒,猛地一掷,“嘭!” “破东西还拿出来丢人现眼,该滚滚,我正在和一大客户谈生意!浪费我时间。” 云不痴心里一喜:哦,有贵客?真是天惩恶人,而且这一摔漂亮啊,省去了我的戏份。 一个俯身抱住那堆碎玉块,悲痛欲绝,不一会又站起身吼道:“不要以为你是掌柜的就了不起,就随便摔别人的宝贝!也许它对家财万贯的你来说不值钱,但对我和小嫣而言,它是一场风光的婚礼。” 围观的客人, “就是啊,怎么可以这样?” “你不知道,胡扒皮呀,在玉石界名声就不太好,要不是他哥哥的关系,早就……” “对对对,你们还记得玉石雕刻师玉海,他好像就是在这家店身败名裂的。” “你是说那事有隐情?” “嘘,我只是猜测。” …… “我,你个小屁孩,还结婚,我让你结。”胡掌柜又往碎玉块上面狠踩了几脚,大不了,赔你几两银子就是,但这火,我今天发定了,老天也拦不住。 “你?!有眼不识美玉,这么好的玉器,居然说破东西,摔了还踩几脚。”云不痴涨红了脸,想要冲上去打掌柜一顿。 胡掌柜怒极反笑,伸手一指,“大家过来看看,这是好玉?好个……嘎?”屁字没出。 玉刻虽然碎了,也蒙了些灰,但不掩其白皙光华,凝脂一般,通透不见杂色,当真是玉中的上等品质。 掌柜心里一惊,冷汗差点下来,一块上等品质的玉石没什么,一块雕刻上佳的玉石也没什么,但一块雕艺极品而且玉石质地又好的玉刻就价值连城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又不是赔不起,重要的是“不识货”的称号是戴定了,想当初,玉海就是被自己这样弄得身败名裂的。 这场景怎么这么相似?! 这时,本来还在掌柜身后的商五不耐烦了,你个胡掌柜,老是挡我视线是几个意思,一步上前往地上看去,一脸诧异,“嗯?这玉质这雕工,胡掌柜,这就是你口中的破东西?那这个世上,不破的东西就不多了,”商五一拂袖就要离开,补充道,“我也算知道了,你的确不适合当我五宝阁的玉石鉴赏师。” “不是,不是这样的,商大管事,你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胡掌柜又看向这闹事的少年,眼里痛恨地,伸手一指,“对,一定是你这小子设计陷害我的,说,你和我有什么仇?” “没仇。”云不痴一改之前激动的样子,整了整衣装,淡淡道。 拳头攥紧,胡掌柜愤怒地咆哮道:“没仇,没仇你还害我?!” 云不痴眉头一挑,目光与胡掌柜对上,毫不畏惧,冷然道:“哦?没仇就不能害你了,那玉海叔叔呢,你和他有仇?” 胡掌柜心里一惊,难不成这小子和玉海有关系? 我和他是没仇,不过谁让他挡了我的道。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一个多月前,五宝阁的玉石鉴赏师过世,他们要重新从玉石界有名的玉雕师傅中高薪聘请。从哥哥那得到的消息已经初步决定是玉海那货,自己为了抢过来这个难得攀上五宝阁进而飞黄腾达的机会,不惜摔破自己珍藏多年的玉刻,设计陷害玉海。这样一来他们就要重新审核了。 与眼前发生的何其相似。 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不然就不只是破破钱财了,胡掌柜挺直腰板道:“玉海?小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难道不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云不痴说着又摇了摇头,“算了,看你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我就帮你定上一副好了。” 云不痴一个闪身出了店铺。 正当看客们热闹地讨论着是什么样的棺材时,只见少年带了一个人回来。 胡掌柜一惊,“是你?”知道事情再瞒不住了,脸上直冒冷汗。 这人,爱好玉石刻的人即便没见过,也大都听过他的大名,吴双,他是玉雕界的一朵奇葩,他没有自己的绝活,但他最擅长的就是模仿另一个人的雕刻手法。 此刻他的样子有些萎靡,没理会颤抖着的胡掌柜,自顾自说道:“大家可能没见过我,但应该都听过我的名字,我是吴双。” 围观的客人窃窃私语,来玉家商铺买玉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位玉刻名家。 “吴双?居然是他。” “复制手吴双。” “我好像懂了什么,玉海大师那件事……” “对,我是吴双,以模仿他人手法为乐,一天胡掌柜来找我,让我仿造一批玉刻,他名声不太好,我以为他是要造假,虽然有些不乐意,不过看过那批玉刻之后,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啊,我就像看到宝贝一样,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没想到,几天后听到了玉海前辈出事的消息,发现自己居然无意中成了胡扒皮的帮凶;当听到玉海前辈的女儿都被卖到青楼抵债的时候,我,我这一个月来,觉都睡不好,也想过站出来说出胡扒皮的阴谋,可是事情盖棺定论了,又怕……没人信,”吴双说着又看向玉笑嫣,“对不起,玉小姐,我向你和你父亲道歉。” 事到如此,一旁的胡掌柜已经完全呆掉了,“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颓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个,没事,这一切都是那人的错,吴双大哥你也不用歉疚什么。”玉笑嫣安慰道,这个吴双曾经找过自己父亲,讨要几件玉刻模仿,可以说痴心于雕刻技巧的模仿,心地倒不坏。 这就是他说的,心里的鬼?玉笑嫣看着云不痴的背影,春心萌动,他为什么要这么帮我,难不成,他对自己也有好感? …… 第十五章 父女相见 “大叔我又来看你了,你的雕工真的是……好,我先出去一下。”云不痴见屋中的中年人直盯盯地看着自己身后,识趣地退出了房门,父女俩好久不见,是要好好说说话。 小院里。 小喵看到两只黄毛小鸡,很兴奋,一个跃身从云不痴肩头落到了地面,追着小鸡跑。 云不痴坐在石凳上,思绪早已不知去哪了。方丈说过,城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但也充满机遇。在山林荒原甚至湖泊里生存着各种妖兽,人类建造城墙就是为了抵御它们的侵犯,只是为什么自己几次在城外赶路也就遇到一只比较厉害的妖兽,而那种可以冲毁人城的大族群,根本没有踪迹。 难不成是几座城之间的荒地已经被清剿过了? 这几日在城里的生活太过安逸,不利于修炼,看来还是要出城闯荡,去远一点的地方。 那么一路上的食宿就成了个问题。 算了,先等拍卖会结束再说。 “这位小公子,一切我都听嫣儿说了,多谢了,”玉海拉过女儿的手,“我这个做父亲的,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儿,实在惭愧,小公子你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聪明智慧,所以我认真地想了想,今天起,我就把嫣儿交给你了,她母亲走的早,希望你不要让我女儿受气啊。” “爹。”玉笑嫣红着脸看了云不痴一眼,随即低下了头,摆弄衣角。 这……算什么?云不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闲事不好管,跟女人有关的闲事更不能管,我只是把你女儿当朋友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你帮我赚钱,只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些伤人?想了想,站起身说道:“叔叔,这事还早,我和笑嫣姑娘都还年轻,而且,我不久后就要远游历练,你知道的,这个世道,没些本领是不行的。” 大叔,这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不能在这座城呆多久,走了回不回来都不一定,还是不要把你女儿交给我了。 “这样啊,”玉海有些不舍,但还是点点头道,“对,少年郎是该志在四方,嫣儿她从小没怎么吃过苦,不过你不要嫌她累赘,路上有个女的照顾,总是好的,虽然可能见不到女儿穿婚衣的那天,但如果能带个胖小子回来见见我这父亲,我也是可以的。” 说着说着玉海眼里一酸,就要哭出来,孩子她娘走的早,如今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也要跟着别人出去闯荡了,做父亲的,真的心里不舍。 “爹~”玉笑嫣脸更红了,胖小子…… 云不痴挂起一头黑线,胖小子?你家小公子我也才没多大,大叔你一下子想偏就算了,还偏到了几年后,这样真的好么? 算了算了,到时候悄悄走掉好了。 岔开话题,云不痴说道:“玉叔叔,既然我帮你的事情已经做到,那么接下来就该你帮我了。” “都是一家人了,什么帮不帮的,说,什么事?”玉海越看这少年心里越是喜欢,听女儿说了这少年的故事,可以看出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遇事冷静,有头脑,这样的女婿可不多啊,女儿跟着他,自己也放心。 一家人了,云不痴嘴角不自觉地一抽,但很快掩饰起来,微笑道:“是这样的,我想参加下个月的五宝阁拍卖会,只是目前身边还缺三万两。” 玉海打断云不痴的话,“等等,五宝阁拍卖会我知晓,不是一般的人能进的,光入场资格就要五万两,而在竞拍中,区区五万两也竞不到太好的物品,再等等,你,你已经有两万两了?!” “是的。”云不痴从怀里取出两颗钻石。钻石是菱形的,打磨出数十个面,在阳光下闪着光辉。 钻石,因其数量稀少,坚硬不易损坏,又极富观赏性的特点,被城与城之间默契地定为最高等货币。而为了不扰乱市场交易,钻石矿都被城主秘密控制着,每年定量打磨发行一批钻石货币给富贾,换来金银,当然比例可能要略低于一万比一,富贾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曾经有人认为这样不好,城主如果贪心,拼命发行钻石货币,那么……但是,懂的人却嗤笑道,如果城主他不想干了,估计会这么做,因为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市场崩溃、混乱,最后民不聊生,也许反了他这个城主也说不定,所以,只要城主还有点脑子,都不会这么干的。 而且据说每座城虽然各自为政,城主拥有最大权力,但暗地里却有一双手在控制着一切。 “别别,财不露白,你以后也是要出去闯荡的人了,你这样我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虽然说是不放心,但任谁都看得出玉海的喜悦。他这动作说明没把自己这个岳父当外人啊。 不过玉海又迷惑了,“可是我能帮你什么,我可拿不出三万两。” 云不痴收起钻石贴身放好,“我只是想请玉叔叔帮我雕一块玉,能卖个三万两就好。” 玉海心里一惊,这小子胃口也太大了,“玉刻卖出万两的不是没有,那都是一些稀世的古玉刻,不仅出自名家之手,玉本身的质地也是上佳,很有收藏价值,而且,一般情况下,也没有谁能一下子出万两买块玉。” “这个玉叔叔不用担心,我是打算在五宝阁拍卖会的时候寄卖,想来花的起钱的人会有很多。”云不痴笑笑道。 玉海说道:“这样的话,我对自己的雕刻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我的绝活也很特殊,当初复制手吴双来,也是无能为力,不过,那玉料的问题你打算怎么解决?” “这个就要请教玉叔叔了,不知道哪里的玉矿质地比较好。” “玉矿我倒是知道一处很好的,只是,唉,你能不能先听我讲个故事。”玉海想到那个地方,心里有些抑郁,不吐不快。 看着大叔又要哭出来的神情,云不痴摇摇头阻止道:“不了,玉叔叔,只有一个月了,赶路还要花些时间,我想即刻出发。” “也是,那个地方有些远,”玉海看向女儿,“嫣儿,你也跟他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母亲的墓在哪里吗?” “啊?爹,你是说……”玉笑嫣玉手轻掩小嘴。 “嗯,我就不陪你们一起了,嫣儿,你去收拾些要带的,我趁这点时间和他说说话,这点时间总要耽误的,不介意?” 云不痴点点头,应道:“好的,玉叔叔。” 第十六章 出发白玉镇 翠林古道,一架马车缓缓行着。清风飒飒,不时有叶子飘下,空中打个旋,轻轻落在马车篷顶,马背,还有赶车人的斗笠上。 少年嘴里叼着一根草,一手执着鞭子,一手握着一个葫芦水壶,靠坐着,笠檐垂下,好像睡着了一般。 “喵~” 有情况,“哎呦”,少年手上被挠了一爪,好在是修炼之人,只有几条红印,看着小喵那埋怨的眼神,脸上有些讪讪。刚一惊醒,不小心拍了小喵的屁股一下。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作为老虎师父的猫自然更是…… “不在里面呆着,怎么出来了?”云不痴笑着问道。 “喵~”小喵的小爪指了指肚子。 “饿了?也是,出发的时候干粮带的不多,以为驾着马车会快一些,没想到这路这么难走,”云不痴又转头向帘后问道,“笑嫣,你饿了没,我打算再往前看看,有没有湖泊小河什么的,抓些鱼。” “喵!”听到鱼,小喵一下子兴奋起来。 “我不饿,云哥哥。”玉笑嫣细腻婉转的声音从帘后传出。 这丫头,总是说些违心的话,“反正也要到饭点了,坐稳些,驾!”云不痴一抖鞭子。 “啪!” 马像屁股着了火一样慢跑起来。 这里的路很久没修理了,坑坑洼洼的,马车一快,就特别颠簸。玉笑嫣坐在马车里,紧紧抓着扶手。 转过一个弯,又往前行了些许,终于看到一座长了青苔的石桥。 “吁。”云不痴勒缰绳。 马车在石桥前停了下来,云不痴跳到地上,牵着马走到路一边,将马绳系在树上。 “笑嫣,你下来么?我们捉鱼去。”云不痴问道。 “好,等会。”玉笑嫣拨开帘子,跳了下来,久坐腿麻,一个没站稳。 “没事。”咦,这么细腻滑嫩?云不痴不自觉地捏捏笑嫣的小手。 玉笑嫣脸有些发红,不过没抽回来,“脚有些麻,所以。” “这样,那你就在这休息会,我去抓鱼,”云不痴伸手抱起小喵放进笑嫣的怀里,“让它陪你,有事叫我。” “喵?” “好了,多给你抓几条。”云不痴摸摸小喵的脑袋。 挽起裤脚,双手一撑石桥扶手,人已经稳稳落在了小溪里。 溪水清澈,铺着一块块圆润的鹅卵石,水漫到他膝盖的位置,水里的鱼被这不速之客一惊,四散逃去。 云不痴不急,半晌没有动作,静静地站了一会,果然鱼儿又慢慢聚集在一起,路过他的脚。 双手齐动,入水,出水,一抛。溪边的石头上已经蹦跳着六七条鱼了。 鱼群受惊散去,云不痴抬头,只见笑嫣抱着小喵站在桥上正看着他笑,见他望过来,脸一红,一把举起小喵挡住了脸。 “喵~” 天渐渐暗了,溪边的空地上架起了火堆,飘着炭火与烤鱼的香气。 “噼里啪啦”,火光映着玉笑嫣的脸,红红的,暖暖的,“真香。” 云不痴有些不满意地叹道:“可惜没有带盐巴。” “喵~”小喵点点头,表示认同。 …… “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能到了。”云不痴扶着玉笑嫣上了马车。 “嗯。” …… 阳光从林叶间投下片片碎影,云不痴微闭着的眼突然一睁。 “嘚嘚嘚嘚……” 密集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渐渐近了。 马车里的玉笑嫣好奇地掀开左侧的小窗帘子,只见一男子策马而过也正好侧头看来。 “吁。”当先的男子一勒缰绳,横着骏马把路挡了,后面跟着的随从也一个个勒马,面向马车围成一个圈,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做什么。 云不痴只好停下马车,看看对方是什么意思。 “车里坐的是哪家的姑娘,又是去哪啊?”领头的男子问道。 面目俊逸,一袭青衫,腰悬长剑,又骑一匹白色骏马,端的是风流倜傥。 见马车里的姑娘没做声,他微笑着介绍自己道:“我叫燕青山,做玉矿石买卖的燕家知道吗?” 我家在这一片可是很有威望的,哪个女子听到我燕青山的名字不是马上笑脸相迎,搔首弄姿。 只是这马车里的姑娘还是不出声。 看见少爷有些不耐了,手下领悟过来,这是看上马车里的姑娘了,开口对着马车叫喊道:“姑娘你几个意思啊?让我们少……” 玉笑嫣坐在马车里憋红了脸,她明白过来自己那一探头的功夫被对方看上了。对方人多势众的,自己是不是给云哥哥添麻烦了,自己是出去还是不出去呢。 “呸。”云不痴将嘴里的草根吐掉,头也没抬,淡淡道:“你们又是几个意思,挡我们去路,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么?” 这车夫够冲啊,真是欠揍,一个大汉一握刀柄,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砍落的架势,“死马夫,我家少爷看上马车里的小姐了,识相地赶紧滚蛋,还能讨点银两。” 听到这话,玉笑嫣急了,出声道:“云哥哥,要不我们马车不要了,走路去。” 燕青山心里一动,刚只是一瞥,见少女眉目清秀,眼含柔波,惹人爱怜,才起了相识之意,没想到她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只是为什么对一个马夫叫的这么亲切,难不成是私奔出来的少男少女,有可能,当即心生一计。 “这位少年,想必你还不知道我燕家,燕家在这一片可以说手段通天,所以,你想要荣华富贵什么的,开口,我都可以满足你。” 此为诱惑之计,让少男少女感情破裂,自己好趁虚而入,想我要外貌有外貌,要身世有身世,有什么比不上这个连马夫都当的穷少年。 “哦?有条件。”云不痴低着头,斗笠斜下,没人看到他脸上的戏谑表情。 燕青山心里应道那是当然,嘴上却说,“只要你和马车里的姑娘去我家做上一段时间的客人就好,让我好好尽尽地主之谊。” “就这么简单?”云不痴眉头一挑,心里有几番思量,燕家既然做玉矿石生意,而且听他口气还做的很大,那么想来自己要去的那个玉矿从他身上入手更快捷,只是自己可以装作贪慕虚荣的样子演演戏,怎么能让笑嫣跟着我受委屈,哪怕演戏也不行。 “对,就这么简单。”燕青山微微一笑,哼,等你到了我那,还不是任我怎样就怎样,找个机会把你打发出去,那位姑娘若是从我还好,不从我,我强来又如何,等你回来一看,我不信你会为了一个破鞋,而放弃已经到手的富贵。 这把戏,屡试不爽。 云不痴心中有了决定,便也没什么兴趣和对方磨蹭下去,微笑道:“只是还不够简单,我喜欢更简单一点的方式。” “哦?说说看。”燕青山一喜,难不成直接把姑娘让给我,那真是太好了,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滚!” 愣了下,燕青山的俊脸瞬间变成青色,额头青筋直跳,奶奶的,耍我,“还愣着干嘛,上啊,给我往死里打。” “可是少爷,打死了……”一个手下提醒道,会有官司的。 “打个半残,然后扔在这,饿死了,也不算我们的,”燕青山又提醒道,“别伤到那女的。” “好嘞,兄弟们上。”健壮的随从一个个翻身下马,手握刀剑狞笑着,围了上来。 云不痴抬起头,眼里寒光一闪,这等作恶多端的人,杀了,佛祖也不会怪罪,只是,唉。 缓缓摘下斗笠往天上一抛,众人一看,这少年长得清秀,眉目坚毅,长大后……只是没有长大后了。他已经被少爷判了死刑。 等等…… 只见少年一个健步冲来,又慢慢走回去接住斗笠,拍拍上面的枝叶,戴在头上。 怎么可以这么快。 在燕青山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手下一个个不甘地倒在了地上。 “你,你,你杀了他们。”燕青山心里的恐惧难以言表,握着剑柄的手颤抖不停,鬼吗? “没,不过正如他们要对我做的那样,如果你不做些什么,估计饿个那么两三天,也快了。”说完,云不痴不再搭理他。 要不是怕笑嫣看到血和死人心里会不舒服,我那斗笠就不是往天上抛了。 只是人倒了一地,马车就不好走了。 “笑嫣,下车。” “哦,好,好。”玉笑嫣一直掀着帘子一角偷偷地看,看到云不痴看过来,脸色微红,听话地下了马车,静静等在一旁。 云不痴将马和车分开,双手一撑马背,整个人便跨坐在马上。小喵也灵动地从玉笑嫣的怀里窜到了他的肩上。 “手给我。” “好。”玉笑嫣将手伸过去,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从手上传来,还未惊呼出声,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抱住我,别摔了。” “哦,哦,好。” “驾!” 风声呼啸,一路迷迷糊糊,少女的脸贴着少年坚实的后背微微发烫。其实,也挺感谢那些坏人的。 …… 第十七章 一家剪裁 “踢踏踢踏”,青石板发出轻响,欢迎自远方而来的朋友。 白玉镇,以出产优质白玉而闻名。这里由原来的几个玉矿群,延伸出一条盛极至今的产业链,开矿、采玉、玉石打磨、玉石雕刻以及玉石销售、采购,旅游食宿等。而最近兴起的一项活动,赌玉,更是吸引了一大批赌客、玉石大师慕名而来。 不过,因为几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较大规模的土匪抢烧事件,所以入镇的必经之路上设置有三道岗哨,而镇口的大道旁更是建了一座兵营,规模不大。真正的守卫部队驻守在镇中心,这样无论哪处受到土匪骚扰,都能快速派兵到达平定贼寇。 “什么人?下马接受检查。”威武的身姿,沉稳的步伐,一双眼暗藏锋锐,这种人怎么也不像是普通的守卫。 “我们是来游山玩水的。”云不痴跳下马,扶着玉笑嫣下来,这里守卫倒是森严,一路遇到三个岗哨不说,镇门口还设有关卡。 另一个守卫说道:“何威,只是来镇里游玩的公子小姐,何必这么认真?” “认真有错吗?你不知道那些土匪有多可怕,他们,”何威提到土匪稍稍有些失态,又看向少年少女,“你们从哪里来又去哪里?” 玉笑嫣看向云不痴。 别人不客气,自己也不能顺着,云不痴想了想回答道:“我们自远方来,到前方去。”守卫大哥,这就一条去白玉镇的路,我们还能去哪? 玉笑嫣扑哧一笑。 “别跟我绕圈子,告诉你,不管你是哪家的少爷,如果不把哪里来,哪里去,去干嘛说清楚,今天你就别想过这条路了。”何威瞪着眼,身上有一股凌然气势放出,一般的人在他面前站都站不稳。本来他也不是见人就拦的,只是他最近心情很糟。 奇怪的是眼前的两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云不痴回头对笑嫣笑道:“想不想看一次空中飞人?” 玉笑嫣一脸问号:“什么?” 下一秒却是一下子张大了小嘴。 “就是这样。”云不痴慢慢伸出右手抓住何威的腰带,一把提起扔向了路旁的草丛。 何威也是好手,一个空翻,稳稳落在草丛中,一脸诧异。这少年的动作明明很慢,为何自己被抓住腰带的时候就是反应不过来。 呆呆看着少年一手牵着马,一手牵着少女向白玉镇牌坊走去,声音传来,“认真没错,你恨土匪也没错,不过不要乱把气撒在别人身上,这样容易得罪人,遇到脾气不好的,小命难保。” “何威,没事,”另一个守卫走过来,看了眼少年少女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这谁家的公子哥如此厉害,提个百八十斤的人跟提小猫小狗一样轻松,“早跟你说过了,不要疑神疑鬼的,你忘了,一个月前,你不由分说把一个光头刀疤汉子当土匪,结果人家是燕家的供奉,你从守卫长贬成了副的,十天前……现在你已经是个小守卫了,就安分点,那公子说得对,你这样只能死的快。” 从白玉镇镇口一直延伸到镇中心兵营的这条街有大小商铺三十余家,每家商铺前都是进进出出的顾客,不过街道很宽,倒不显拥挤。 “没想到这白玉镇这么热闹。”云不痴左看看,右瞧瞧,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范儿。 “云哥哥,我们现在干嘛?”玉笑嫣紧紧跟在云不痴身后。 “先去买些衣服,然后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喵~” “当然,买些特色小吃也是很重要的。” …… 一家剪裁?这名字倒有趣。 云不痴带着玉笑嫣走进了店门,店里此刻一位客人也没有。 女店员迎了上来。 “公子小姐,看看这边,这些都是新款的服饰,很适合你们年轻人穿,料子好,价格也公道。”年轻女店员将云不痴和玉笑嫣领到一排做好的衣服前。 云不痴一件件拿过来对着玉笑嫣比划,又摇摇头一件件放回去, “这个颜色太艳,不行。” “这衣服图案太复杂,不好。” “这件可以,只是尺寸有些不合适。” 玉笑嫣红着脸,轻声道:“云哥哥,随便给我买一件,我都喜欢的,而且,而且我有带衣服来的。” “怎么可以随便呢,”要带你去见你娘亲,你父亲特意嘱咐我的,要是没办好,我怕挨刻刀,云不痴又问女店员道,“你这里能不能按我的要求专门做套衣服?” “可以的,我们店平常就提供这种服务,只是公子您要知道,这价格会……”漂亮女店员微笑着说道。 “钱不是问题,”云不痴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番玉笑嫣,“淡艳各半,嗯……素雅佳人,当以白色的底,配蓝色的图案,图案不要太过复杂繁密,就兰花,简洁的线条几笔勾勒就好,嗯,素雅中又带一抹少女的羞涩娇艳,就来一只红蝴蝶停在兰花上,欲飞还留。” “啪啪啪”,去往后堂的门中走出来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头发雪白,但精神矍铄,笑赞道:“妙哉,这位少年眼光独到,想法很好,老头儿我已经忍不住要动剪了,饰儿,快带这小姑娘去量下尺寸,我和这少年谈谈话。” “好的爷爷,小姐请跟我来。”饰儿将玉笑嫣请到专门用于试穿衣服的房间。 “这位少年,你觉得兰花图案的位置,以及蝴蝶的大小怎样才好?”老人很随和,就像和一个老朋友聊天。 云不痴摇摇头,微笑着说道:“这个我外行人就不知道了,只是想的永远比现实做出来的好看一些,不是么?” “你这是瞧不起我,不对,”老人突然一笑,“好啊,你是在激我,不过你大可放心,我对待自己的作品像对待我那老婆子一样,从来不曾敷衍过,像你这么有趣的小孩子不多了,有没有兴趣拜我为师,学些剪裁布局之道,嗯?” 云不痴看着老人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却也不得不说道:“老人家,不瞒您说,我来白玉镇只是为完成一件事,做完就要离开的。” “这样……好,世道如此,武者繁,艺者渺,只是老头儿以为,艺,也是一种武道啊。”老人说完上前一把抓住云不痴的手。 云不痴不知道对方要干嘛,本能地想要挣脱,却是心里一惊,老人抓的位置让自己十分的力道只能使出一分! 老人收回手,捋了把胡须,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修体已有大成,离圆满还差些,你这个年龄也是难得了,只是少年你不可自傲,修体至圆满也只是凡武而已,超凡而后入圣,小圣,大圣,大圣之后方可通天彻地,通天之修士老头儿我倒是没遇到过,不过肯定不少,我们所在的这座城,只是西域三千城之一,而西之地域,又仅仅是荒大地最是弱小之域,这苍茫大陆远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广阔,你若有心修行,切不可在这座城自我束缚,当出城去,往东往南往西往北,多走走,看看。” 老者的一番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了云不痴的心里。虽然不知道老者为什么莫名其妙要跟自己说这些……原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原来师父说的小成大成圆满,还只是凡武;原来方丈告诫自己低调些是这个意思。 原以为自己离开风华时起已经飞出了笼子,没想到,只是从一个小笼子飞到了大点的笼子。 云不痴俯身一拜,恭敬道:“多谢前辈,小子受教了。” “喵~” “云哥哥,我们好了。”玉笑嫣从房间中走了出来,怀里抱着小喵,几天的相处,小喵对她少了些敌意。 “爷爷,这是那位小姐和那只猫的尺寸。”饰儿说到这有些想笑,刚才给少女量尺寸的时候,那小猫一个劲地捣乱,而那少女居然好像懂小猫的意思,让自己给小猫也量一下做一套好看的衣服,没想到小猫还真乖乖地任自己量尺寸。万物有灵,可能就是如此了。 “既然这样,少年你过几天来取,到时候如果有兴趣,我可以顺便教你一些剪裁之道。”老人微笑着说道。 “爷爷,男孩子学什么剪裁。”饰儿怕爷爷惹顾客不高兴,一桩生意又要弄砸。 没想到眼前少年居然很感激地点点头,“那就先谢过老人家了。” “爷爷,他,他不是真的要?”饰儿看着少年少女离开,心里叹道,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喜欢剪裁的男人啊。 “好了,快去催你奶奶做饭,爷爷我这几天要忙活咯。”老人笑道。 第十八章 一件衣服 三天后。 “老人家,你这店倒是冷清啊。”云不痴往屋里看去,老人正在桌案前认真地绘制图案。 “来啦,等会,我先把这一块弄好。” 一会的功夫,老人放下笔,和蔼道:“这店新开没几天,客人少。” “切,还不是被爷爷你吓走了,”饰儿端着茶水进来,又对着云不痴道,“本来有些客人的,只是我爷爷他逢人就来句,诶,小兄弟,我看你很有天赋,要不要跟着我学做衣服。” 老人有些讪讪然,“有你什么事,放下茶水就赶紧走。” “知道了,爷爷~”饰儿撒了一娇,转身离开。 老人笑着坐下,云不痴也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说过,艺也是一种功夫,武艺武艺,所谓武艺高强,武在先,艺在后,招式为武,活用谓艺,武有定式,而艺包含万千变化,”老人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和一片布,“比如这剪衣裁布,对什么人什么尺寸采用什么样的方案,胖者敛其形,高者衬其实,变化多了,往往能出其不意,以弱胜强。” “唰唰唰”,只是一瞬,一个个不同形状的图案已经在剪刀下裁了出来。 云不痴点点头表示记下,却又问道:“古人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只要把速度修到极致,那就……” 老人笑了笑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古人说的不错,但世人多有误解,以为速度快了,就没有人能克制,老头儿我就知道一种人,他们修习阵法,任你速度再快,一旦进入他们的阵法当中,也只能是无头苍蝇,而且,你就能肯定,你的速度已经是天下无双了吗?” “这个,我想谁都不敢自称的。” “所以啊,多一门技艺,多一条路。” “小子受教了。” …… “好了,你今天算是来早了,再过两天,图案已经搞定,剩下的就简单了。”老人亲自将少年送出店门。 “好的,老人家多保重,小子告辞了。”云不痴恭敬地一拜。 这一趟白玉镇之行,即便最后得不到那稀世之物玉心,也是收获颇多了。 玉海: 七年前,白玉镇传出玉心的消息,我和蕙兰就是嫣儿她娘都是玉石的爱好者,一商量,打算去那白玉镇看看,便将七岁的嫣儿留在了她外婆家。 那时候镇上可真热闹,客栈都住不下了,迟来的有些人干脆在镇口搭起了大棚,我们也来迟了,不过蕙兰她有一堂弟在镇里当差,我俩便去那人家中住下。 不成想,玉心没见到,噩梦先开始了,住下的第二天,镇里火灾频发,守卫部队东跑西走救火。 正当守卫将士疲惫不堪时,土匪,一大群土匪杀进了镇中,见玉就抢,见兵就杀,对待普通百姓倒是不怎么凶残。我和蕙兰本来只要躲着就无事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小队土匪闯了进来,将堂弟他父母拉走了,我妻子蕙兰上去要拦,也被,被绑了,我慌了,抄起一个板凳追上去想救她,结果被踹了一脚,倒在地上,等我醒来,一切都结束了,我就看到,看到蕙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我面前……她很喜欢玉,于是我就在玉矿旁的小山上给她做了个坟。 …… 两天后,一家剪裁。 “衣服做好了,现在试试?”老人手里捧着一个方形木盒子。 “现在?”玉笑嫣接过盒子,有些不好意思。 云不痴微笑道:“我也想看看效果怎么样。” “喵~”小喵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好。”玉笑嫣红着脸拿着盒子进了试衣房,小喵摇摇尾巴跟了上去。 和老人闲聊的功夫,玉笑嫣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只头戴白色帽子,穿着粉色圆筒状衣服的小猫。 “这,怎么样?”玉笑嫣微微垂着头,含羞问道。 云不痴啧啧一声,快步上前,绕着玉笑嫣打量,惹得她脸色微红。 服饰的袖子宽松,长短恰到好处,正露出少女一小截白皙的手臂。腰肢部位稍稍收紧,很好地衬托出了少女曼妙的身姿。而在腰左侧更设计了一个蓝色的丝带蝴蝶结,用来调节腰部的松紧。 再说图案,兰花那蓝色细长的叶子,灵动曲柔,画中仿佛有清风吹拂,一只红蝴蝶在服饰左胸上方的位置,正停在一朵枝茎高挑的兰花上,双翅欲展还收。两只袖子上也有些兰花叶纹,而服饰左臂部位更巧妙地刺了一个“笑”字。 “老人家,我真佩服你,不仅图案设计的好,剪裁到位,连刺绣都这么厉害。”云不痴伸手差点要去摸那栩栩如生的蝴蝶,一想不对,不留痕迹地摸到“笑”字上,饶是这样,也把玉笑嫣的脸逗的更红。 “那活我可不在行,那蝴蝶和笑字是我家老婆子绣的,她一看这图案,就忍不住要插上一手。”老人也是被惊艳到了,衣服做出来的时候还没怎么样,穿到适合的人身上,一下子就活了,可能以后再也做不出这么好看的衣服了。 “老人家,这是衣服的钱。”虽然这件衣服的价值远远超过了当初说好的,但云不痴知道若是自己多给了,反而可能引得老人不高兴。 “好,有空再来啊。”老人又是亲自送少年少女离开。 “死老鬼,以前也没见你对哪家的少爷这么热心过。” “这个小孩不错,这变幻莫测的世道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哦?难得啊,一个才凡武大成的少年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 “我摸过他的骨龄,他才十一岁,我告诉了他城外的广阔,出不出去,就看他了,我是老了,再修行,也难跨过那道坎,可他不一样,年轻,就有无限可能。” “……”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这么早换上的。”云不痴走在街上有些苦恼。 “嗯?”玉笑嫣转头看向他。 “你没看见那些人都是直勾勾地盯着你看。”云不痴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你吃醋了?”玉笑嫣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句话,只感觉一说出口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云不痴摆摆手,“吃醋?!我吃过素,吃醋倒还没有过。” 玉笑嫣心里补了一句,现在不是有了。 云不痴发觉自己最近很奇怪,别人多看一眼身边的少女,他心里就有些不爽,但这不爽从何而来,他又说不上,就像自己的珍宝被人觊觎一样?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过,得先买些东西。”云不痴伸手牵起玉笑嫣的手,只是这一次接触刹那,心蓦地多跳了一拍。 第十九章 祭奠 小草青青。 石块铺就的林间小道,蜿蜒地向高处延伸。暮春时节,林花早已谢尽,今天不是一个好的爬山游玩日子,所以一路上也没碰到人。 “累不累?”云不痴转身问香汗淋漓的玉笑嫣,虽然只是座小山,但这路够蜿蜒曲折的。 “喵~”小喵缩在玉笑嫣的怀里轻唤了一声。 “没问你,你个懒货。” “喵!”小喵伸出两个小爪子以示抗议。 “我不累,”玉笑嫣微红着脸,又问道,“云哥哥,我今天,漂亮吗?” “漂亮,”云不痴伸出手拨开几缕粘在玉笑嫣前额的发丝,都这样了还不累,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就更漂亮了。” “既然不累,我们就继续往上走,应该不远了。”云不痴一把抱过小喵,小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总爱黏着自己,现在自己抱它,爱理不理的。 唉,白养这么多年了。 小山顶有一片平地,平地中央有一个显眼的黄土堆起的坟包,坟包前有一石碑静静立着,上刻有“爱妻蕙兰之墓”六字,字清秀,有花谢空谷的哀痛之意。 石碑前的瓷盘垒着四个还没烂透的苹果。 看来不久前有人来祭拜过,云不痴放下手里的篮子,轻轻拍了拍玉笑嫣的肩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 可她回头那瞬秀目微红的模样,让他蓦地心里一痛,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 “我,我四处走走,你和你母亲这么多年不见,好好说说话。” 摇着头三两步窜入树林中。 为什么自己看到那双眼,心就如同针扎一般,想逃避开不去和她对视,又迫切地想为她做些什么。 可偏偏我又很无力,自己能帮她什么? 人死,终究天凡两隔。 云不痴垂下眼帘,片刻复又睁开来,目中有着坚定之色。 既然,既然我不能让死者复生,让至亲团聚,那么,我不允许,绝不允许有谁在我眼前伤害我想保护的人,哪怕索命的黑白无常也不行! 风呼啸旋身而起,树叶婆娑青草伏。 七年的陪伴,又七年的离别,到如今,两行清泪。 “娘,嫣儿本来想笑着来看您的,让娘您知道我现在很幸福。” “爹爹他对我很好,他也很想娘,对了,我遇到一个很疼我的云哥哥,他人好,聪明,又体贴人,还……还挺帅的。” 玉笑嫣抹了把泪,两颊泛红,嘴角扬起些笑意。 莲步轻挪,转了一圈。 “娘您看,这衣服就是他给我做的,漂亮,小时候,娘您不是经常盼着小嫣长大,变漂亮吗?现在小嫣长大了,也漂亮了。” …… 站在大树枝干上闭目养神的云不痴突然眉头一挑,看向远处,几个纵身悄无声息地掠近,紧紧贴在一棵树后。 “你约我在这,难不成是那个东西有消息了?” “嗯,玉心将于后天出矿。” “这个消息没错?” “千真万确,燕公子亲口说的,只是可惜了我那个歌姬,自己还没尝过滋味就送了别人。” “可惜什么,如果老大得到了玉心,不会亏待你的,只是,哼,若是再像七年前那样,屁都没有,就不仅仅是断一只手了。” “明白明白,其实不瞒您说,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去查看了最近采出的玉石,品质极佳,想来即便不是后天,也差不多了。” “好,哈哈,如果事成,少不了你的好处。” 玉心,后天,土匪? 七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了? 云不痴等两人各自离开,从树后闪身出来,慢慢走回山顶,一路若有所思。 “你回来啦。”玉笑嫣抹了抹泪痕,只是红红的眼是藏不住的。 “嗯,如果好了,我们就走,”云不痴看到石碑上的名字,想起什么,“你母亲姓何?” “是啊,云哥哥怎么了?”玉笑嫣抱起小喵。 云不痴眼皮一跳,“没,没什么。”不会这么巧的,不会,应该不会。 第二十章 黑山岭黑山寨 “咦,云哥哥,我们不回客栈吗?”这不是去客栈的路啊。 “不去客栈了。”后天土匪可能就杀进镇来了,虽说七年前没对普通百姓动手,可谁知道这次会不会。 “一家剪裁?云哥哥,我们来这做什么?”玉笑嫣一脸迷糊。 云不痴没回答,只是牵起玉笑嫣的手走了进去。 老人早已察觉有客人来,从后堂出来迎道:“这个时间,来的好不如来的巧,先坐,饰儿,告诉你奶奶今晚多炒几盘菜,有客人。” “前辈,我们借一步说话。”云不痴轻声说道。 老人点点头,把云不痴领到自己工作的地方,问道:“好了,这里说话方便,什么事需要避着你那小女朋友?” 小女朋友?汗。 “是这样的前辈,玉心将于后天左右出矿,到时候土匪可能会进镇,我担心客栈不安全,所以想让笑嫣她,在您这住上几日。”云不痴一句话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 “老头儿我也就不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了,让那小姑娘住我这倒也好,饰儿也正好缺个人陪,说说话,”老人看出了少年对于玉心势在必得,也不劝,只是道,“不过你小子也要小心,虽说凡武大成不论力量和速度已经超出寻常人很多,但土匪中也不乏高手。” “这个自然。” 饭桌设在后堂的院子里,一桌子菜:绿油油的素炒豆荚,简单的青菜炒香菇,红火的辣椒炒鸡丁,香味浓厚的回锅五花肉,还有一大碗鱼头豆腐汤。 让人一见食指大动。 “嗯,这鸡丁肉嫩,辣味十足,没想到婆婆厨艺这么精湛,前辈可是有口福啊。”云不痴嘴里说着话,手上的筷子也不停。 瞥见身旁坐着的玉笑嫣有些拘束,只夹眼前的菜。 “别光吃菜,来,吃些肉,”夹起一块五花肉放入她的碗里,“这五花肉香而不腻,尝尝?” “嗯。”玉笑嫣红着脸应了一声。 “喵!”盘在少女腿上的小喵不开心了。 “好,这块给你的,辣炒鸡丁。”云不痴想逗一逗小喵。 果然,“喵?!”小喵一吃,整个猫都不好了,一下子跳了起来,吐着粉嫩的小舌头,眼角辣出了泪。 “既然小子你这么羡慕,不如拜我为师,你的师娘,当然也会给你偶尔开些小灶的。”老人抿了一口酒,嗯,这酒不错。 “前辈,你也知道,我在这停留的时间不长。”云不痴夹了块冒着热气的白嫩豆腐放进嘴里,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豆腐就该趁热吃,只不过要慢慢来,不能一口咽下去。 滑嫩的口感,入味的汤汁,在嘴里四处翻滚。 饰儿看着少年一脸享受的表情,不乐意了,“我爷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有,吃饭就好好吃,露出这副表情干嘛,活脱脱一个饿死鬼。” 老婆子纳闷,平时乖乖的孙女,今天怎么这么不懂礼貌,“饰儿,饭没了,你再去厨房打一盆过来。” “哦,好的奶奶。”饰儿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 天已经有些暗了,到了离开的时候。 “笑嫣。” “嗯?”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我和老爷子说过了。” “你,我,那你呢?”玉笑嫣没有问为什么,云哥哥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道理。 “我有些事,”云不痴左手握着玉笑嫣的小手轻轻捏了捏,“这几天不要乱走,知道么?” 玉笑嫣猜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婉婉说道:“好,那你小心些。” …… 翌日。 镇口关卡,一个少年缓缓从镇口大街走出,停在了一个卫兵身前。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吗?”卫兵开口询问,语气淡淡,但也说不上坏。 “我想找何威,想请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有人找他。”云不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银。 “好的,公子稍等。”态度好了许多,卫兵手快从云不痴手里取过碎银,跟另一个守卫说了一下,就往路旁驻扎的兵营里去了。 与此同时,黑山岭,黑山寨,一座大殿。 大殿整体显黑色格调,两列熊熊燃烧的油盆火灯一直从殿门口通向殿中高台,高台上摆着一张玉石椅,只是偌大的玉石椅上面雕刻的花纹非是花鸟山石却是一个个骷髅头,而且在玉石椅两扶手末端放手掌处各嵌着一个白色骷髅头,可能是椅子主人觉得这样双手摸起来才比较舒服。 玉石椅上此刻正坐着一团黑影,一身黑裘大衣也掩盖不住的壮硕躯干。向外凸起的黑色面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留下的是一双散发幽光的眼。可能偏好黑色,连手上都戴着黑色的兽皮手套。 食指不时敲打着骷髅头的天灵盖,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殿中回荡。 玉石椅两侧各站着一个人,一高壮一矮瘦很不协调。高的那人上身赤裸,突起的肌肉颇有力量感,身后背负两把开山斧,斧百斤上下,左斧斧锋有一个缺口,想来是和什么利器相碰后留下的。矮的那人双手一直背在身后,一双贼贼的眼不停地转着,腰间系着一条不知材料的腰带,上面插满了长短粗细不同的针,大小不一的飞刀。只是使暗器的人都尽量把暗器藏起来,他却这么明晃晃地摆在外面,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他是新手,否则就是他对自己的手速极其有信心。 “踢踏踢踏”,安静的大殿响起脚步声,从殿口传向高台。 石椅上的黑衣人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一双散发幽光的眼睛看不出心情。 “老大,我得到消息,玉心将在不久后出现。”来人说道。 “不久后是多久?” “这个,”来人想起七年前老大发怒的样子,整个人一抖,颤声道,“可能明天,也可能会再迟上一两日。” “哦?” “老大,这个消息是从燕公子口中说出的,应该不会有假。”来人快速补充道。 “应该?” “老大,您知道的,玉心是玉脉最中心的玉,这个什么时候能挖出来,还得看那些采矿工的效率。”来人说完抹了一把汗,每次自己面对老大都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为什么师父就敢站在他身旁。 “唔,为什么要等他们挖出来呢,我们去挖不也一样,明天是,传令下去,召集人手,赶赴白玉镇,先埋伏起来,明日清晨鸡鸣时入镇,争取日落前将我要的东西带回。” “遵命,老大。”来人舒口气转身离开。 背负双斧的威武汉子开口道:“大哥,要不我把我手下那四个人召回来?” “时间怕是来不及咯,再说,有我徒弟,怕什么,他虽然胆子有些小,但暗器的绝活可快赶上我这师父了,你那四个手下七年前就把事情办砸了一次,靠不住,靠不住哦。”瘦子摇摇头。 “老三,你什么意思。”汉子虎目一瞪。 “想打是,谁怕谁呀,不过到时候二哥可不要怪三弟我把你心爱的斧头再崩出一个口子。” 汉子一想起自己三弟的隐招,心里一痛。上次找他单挑,他的暗器都被自己格挡开了,以为一旦近身就意味着自己离赢不远了,只是没想到三弟他还留了一手,硬是把自己用了这么多年都没损伤的斧头崩出了一个口子。 “好了,你们俩个给我打住,现在不是相互斗气的时候,我眼皮早上起来就一直在跳,不想发布命令的时候跳得更厉害,我有点不放心,二弟三弟,你们也跟去看看,以防万一,虽然镇里的守卫也就那样。”玉石椅上的黑影阴沉沉地说道。 “是,大哥。” 第二十一章 燕家 镇口一处角落, “你是说玉心不久会出现,土匪这两天可能会来?”何威盯着眼前少年,习惯性地露出审视的目光,估计忘了几天前自己做了一次空中飞人的事。 云不痴的态度倒有所改变,“对,我亲耳听到的。” 何威怀疑地说:“眼见都不一定为实,更何况耳听,此事关系甚大,我若上报上去,会惊动整个小镇的卫队,你可得慎而再慎!” “我藏在树后,他们应该没发现,而且,我还听其中一个人提到了,燕公子,玉心的消息就是从他口中透露出来的。” “燕公子?”何威一拍手掌,点点头道,“整个白玉镇能被称为燕公子的只有燕青山了,既然消息是他口中传出的,八成是可靠的,不行,我得快点……等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燕公子,燕青山?倒是真巧啊。 云不痴一脸认真地说道:“因为,你是我的长辈。” “你摔我那次,好像没把我当一个长辈看。”何威对那事还是有些在意的,毕竟练过几年武,却被一个少年随手给扔飞了。 “叔叔是叫何威。”云不痴缓缓说道。 嘿,叔叔都用上了,“是,然后呢?”何威抱着臂膀看着少年,看他能说出什么来,莫不是有什么事相求? “你有个堂姐,叫何蕙兰。”云不痴试探地说道。 何威拳头一紧,嗓门也不由自已地大了起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自己没猜错,“我是何阿姨女儿的……的朋友。”云不痴心里有些怪异,为什么自己这么想说是未婚夫?我是怎么了。 “有什么证据?”何威有些不信,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云不痴想了想说道:“前几天,叔叔你应该去过何阿姨的墓,我和小嫣昨日去祭拜过她母亲。” 何威蓦地一拳砸进树干,一个汉子眼泪就这么下来了,口里喃喃念道:“我,我对不起堂姐,对不起玉海兄,我,我没用,我真没用。” “嘭嘭嘭”,一拳拳击打在树干上,愣是把一瓷盘子粗的大树打得碎屑纷飞。 “要不你说说当时的情景。”云不痴叹了口气。 “当年,当年我还是白玉镇守卫长,火情,到处都是火情,我就派兵去救火,因为商铺连绵,挨得很近,一旦火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没想到,这是那群土匪的疲兵之计,等土匪杀进镇里来,好些士兵都没有抵抗之力了,除了留守镇中心兵营的,我那个时候手下能用的就这一支部队了,于是我立刻披甲执枪,带着这百十号人,从镇中心杀向镇口,好在及时,把土匪的头头们堵在了门口,虽然好些土匪已经进镇,但我也无能为力了,只能希望一些大家族的卫队能抵抗一会。” “头头们?” “是的,我永远忘不了他们四个人,一赤膊大汉,一个光头汉子,一个戴着半个面具的人,而最后一个,居然是个书生,只是他眼里时不时透露出轻浮的眼神,让人厌恶。” 等等,难不成,是他们几个?云不痴想起客栈里谈论五宝阁的那四个人。 “我也没跟他们废话,当即带兵冲了上去,可能他们有些自大,开始一个个上来和我打,被我打伤两个后,四个人联手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 “但你还是败了。” “对,我本来以为拿下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可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找到了我家,把我的父母,还有堂姐绑了过来,我,我慌了,背后挨了一击,然后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那个时候就应该死的。” “他们可能不想彻底得罪城主府,毕竟你们也算是城主府的兵士,现在,报仇的机会不正好来了。”云不痴安慰道。 何威镇静下来,说道:“是的,来了,多谢了,这件事我会马上禀告上去的。” “我觉得你的上头们可能不信,”云不痴又说道,“而且,我甚至怀疑,镇守卫部队里有土匪的眼线,一旦我们有所动作,可能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那,我们怎么办?”何威拍了一下树干,震得树叶婆娑,这一次好不容易提前知道了消息,没想到还是什么事都不能干,特么憋屈。 云不痴踱了几步,忽然笑道:“他们无非就是想要玉心,我们就抢在他们前头拿到便是。” 何威摇摇头,“不行,按你说玉心还没挖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出来,我们怎么抢?而且,燕家玉矿守卫森严,不好摸进去。” “不是抢,是取,而且,是燕公子他带我进去取。”云不痴嘴角上扬,诡异一笑。 “额,”何威看到这笑容脊背有些发冷,点头道:“虽然不清楚你打算怎么做到让燕公子听话,只不过,就算我们弄到玉心,若没有足够兵力阻挡土匪进镇,那我们还是白忙活了。” “何叔叔,你想,如果玉心被不明身份的人从燕公子手上抢走并逃离白玉镇的消息闹得全镇皆知,那么土匪还会吃力不讨好地进镇?而且,为了增加可信度,我会把燕公子……” “你要杀了他?不行不行,这个不行。”何威赶忙否决,平白无故杀人就不对,而且杀的又是燕家公子,那后果,不是谁可以承担的。 “汗,还是何叔叔你狠,我只想断他一腿来着。”云不痴竖起大拇指。 何威讪讪然,“那就好,那就好。” 云不痴招了招手示意何威再走近些,压低声音道:“我们接下来这么做……” …… 燕家,一间客房。 麒麟抱炉飘着袅袅的白烟,暖暖的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脂粉香,粉色的罗帐从梁上呈锥形垂下,笼罩着一张圆形的床。 “燕公子,你,这大清早的。”女子慵懒中带着惊讶的声音响起。 “都说歌姬能歌善舞,身材柔美,声音动人,养了你几天,也该公子我收回些利息了。”燕青山一把掀开粉色罗帐,朝着床上还裹着被子睡眼惺忪的歌姬扑了上去。 “公子,不要。”歌姬想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只是才推了几下,两只玉手就被蛮横地拽住分开压在了床上。 歌姬大大的眸子里有着小鹿被猎人的弓箭指着的恐慌。 “哼,既然进了燕家,当了我家的歌姬,就什么都该听主子我的,”燕青山一把掀开歌姬身上的被子,俯身贴耳道,“放心,燕家迟早我做主,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的,要是伺候得我高兴了,说不定赏你个名分,啧啧啧,这耳垂真是晶莹如暖玉啊。” 说着便是张嘴,轻轻扯咬。 受到刺激的歌姬认命地不再反抗,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两只纤手默默攀上燕青山的背。 对于已经没有亲人的她来说,活着,只是为了活着。 如果世上真有人能稍稍给她疼爱,哪怕是以美貌和身体换取的,又如何? “好香。”燕青山从耳垂往下,舔舐着歌姬的脖子。 “嗯~”歌姬忍不住动情地哼了一声,媚眼如丝,白嫩的脸上渐渐染上潮红。 两人并未察觉,房顶上,那掀开的一块瓦,有一少年正面红耳赤。 云不痴来了有一会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很想看下去,心里有一丝从未有过的悸动。 只是当燕青山开始扒歌姬身上薄薄的睡衣的时候,云不痴知道如果再等下去就坏事了,心里默念了句阿弥陀佛,感觉呼吸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清醒了,于是翻下房顶,踹开窗户跳进了屋子。 第二十二章 玉心出世 燕青山吓了一跳,从床上跳起来,红着脸的歌姬也是反应迅速地拉来被子遮住身子。 “谁啊,谁敢坏我好事。”我明明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准打扰,这帮吃白饭的。 随手抄起一件外衣套在身上,拨开罗帐。 “是你?!”燕青山吓得一哆嗦,然后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家,怕什么。家里养着那么一群武林高手,只要自己喊一声。 “嘎。” 云不痴像是看出了燕青山的想法,一步已经到了燕青山身前,一把匕首抵在燕青山脖子上。 燕青山能感觉到脖间一丝凉意,瞬间哑火闭嘴。 “我说,你做,懂?”云不痴眼里寒光一闪。 燕青山点点头,嘴巴都不敢张,生怕少年认为自己是要喊人,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他怕死,不敢试。 “先把衣服穿上,穿整齐,现在开始我是你的跟班,带我去你家玉矿,就是要出玉心的那一个矿。” 燕青山眼中露出讶色,眼前少年是怎么知道玉心的,又怎么知道我家玉矿要出一块玉心了。 云不痴把匕首拿开,“穿衣服。” “好,好,马上,少侠稍等。”燕青山弯腰把地上的衣服拿起,其实他也只是脱了两件上衣。 云不痴看了一眼床上已经吓坏了的歌姬,目中闪过一丝讶异。 燕青山以为少年是动春心了,一边穿衣服一边讨好地说道:“这位少侠,如果你想……完全不用担心什么,小梅她会好好伺候少侠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是小梅?” 歌姬眼中闪过一丝气愤和无奈,不过还是赶忙点点头,松开手,身上的被子滑落下来。 一袭粉色薄纱睡衣,隐隐约约显出女子曼妙的身姿。 这一幕看得燕青山咽了一口口水,可是,唉。 云不痴却是走过去一个手刀打晕女子,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嘴里喃喃道:“有你什么事,凑什么热闹。” 房顶的时候没看见正脸,刚才才看清女子的长相,这个歌姬自己有些印象。在风华城的时候,有一次跟着师父化斋,来到了一户人家前,正要开口化一些吃食,不成想那家大人直接把坐在门口的少女的碗夺过来,将饭菜倒在了师父的钵中。 少女哭了。 师父看着钵中发黄发硬的米饭,闻着发馊发酸的菜根,又看向眼巴巴望着他哭得伤心的少女,很心疼,很气愤,却又很无奈。 我注意到师父他松开的手手心有四个深深的指甲印,那是第一次我从师父身上感受到了杀气。 但作为僧人和一个外人,我知道,师父并不能做什么。 的确,师父他只是出口教训了那对夫妇几句。可能忙于哄少女的他并未注意到,可我却清楚地看到那对夫妇眼中闪过的轻蔑和不耐,以及看向那可怜大姐姐的痛恨。 师父去买了几个馒头给少女,这才让她破涕为笑。也才从她断断续续说话不清的口中了解到:她从小没了父母,一直跟着大伯生活,可是她大伯根本不把她当亲人看,饭菜给隔夜的,饭桌也不让上,读书识字更是奢望。 ……没想到,几年后在这遇见了,只是少女长成了女子,当了一名供人取乐的歌姬,眉间也多了丝风情。 我即便翻手云覆手雨又能如何?天下可怜之人太多太多,每个人都有他(她)的生活,既然选择了,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 活给老天看,都是可怜人。 “我们走,记住别耍什么花样,不然,就像这个铁盆一样,”云不痴拿来洗脸用的铁盆,一手握住一边,还没用劲,铁盆已经弯了,没揉几下,“哐当”,一个铁疙瘩掉在地上,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燕青山心里一寒,他本来还想找个地方甩掉少年的,现在是真的,一点违逆的心思都没了。 “少侠您请……” 燕青山看到少年凌厉的眼神,一个激灵忙改口,嚣张道:“咳咳,你,对,别看了就是你,帮我的貂裘外套拿好,跟我来。” 只是嚣张中带着一丝怪异的讨好。 一路无话,两人不久来到了一座玉石矿场。 “少爷好。”守卫鞠躬问候。 正在矿场巡查的矿场负责人得到消息,忙出来迎接道:“哎呀,少爷,您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了。” “怎么,我不能来?”燕青山淡淡问道。 负责人谄媚道:“不是不是,这玉矿是燕老爷子的,燕老爷子的就是少爷您的,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明白就好,过来点,我来这是为了那东西,”燕青山轻声说道,“督促你的手下们快点,外面好像已经有消息在传了,我得尽快拿到手,毕竟放在家中宝库,总比在这三面漏风的玉矿场安全。” “好好,小的明白,不过消息不是小的传出去的。”负责人心里不安,莫非少爷怀疑是我露出去的消息,老天作证,我除了偶尔会顺些上好的玉胚,偶尔偷一下懒,其他事一点没干啊。 燕青山拍拍负责人的肩膀,“我当然相信你,”废话,当然相信你,因为,貌似好像可能是我传出去的,“我去休息一下,你们抓紧,告诉他们工钱加倍,哦不三倍,尽量,不对,必须今天日落前把玉心挖出来,然后送到我手上,明白吗?” “马上去办,小的马上去办。”负责人立刻转身去办事了,燕家就一个公子,偌大的家业迟早要交在燕少爷手里,现在不讨好,还等什么时候。 午后,玉矿某处响起一声惊呼,七彩的光芒在半空一闪而过,这是有宝物出世的异象。 细看不过一块石头,鹅蛋大小,表面圆润光滑,像是被细细打磨过,然而在场的人都清楚,这块玉石天然如此。 玉石纯白无瑕,入手温和,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负责人闻声而来,他也是有见识的,知道这东西就是少爷要的玉心,马上从矿工手中拿过来,从怀中取出布细细包好,满意地说了一通夸赞的话,便一路小跑向少爷休息的地方。 “少爷,有了,有了。”负责人到门口的时候气喘吁吁,他真这么累吗?当然不是,这是装的,为了让少爷看出他办事的认真。 “什么有了,”燕青山心里纳闷,我还没娶妻呢,谁有了,忽而反应过来,“快,快给我。” “果然是玉心。”燕青山捧着玉石爱不释手,只是身旁少年就是为这东西找上自己的,心里一动,有了主意,与其少侠开口向自己索要,不如自己亲手送上,还能讨个好。 “嗯,你的功劳我记住了,可以退下了。”燕青山挥挥手。 “好的少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负责人心里大喜,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了门。 第二十三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燕青山一改严肃,讨好地笑道:“少侠,其实你我之间不过就那一场误会,不如我们就把不愉快忘掉,这玉心就送予少侠和弟妹,当做我的赔罪之礼。” 弟妹?小嫣? 云不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出一种淡淡的喜悦,却是毫不客气地接过玉心,说道:“玉心这么珍贵,哪怕是你送予我,你父亲肯定也会责怪于你,搞不好后果还会很严重。” 燕青山一想,是啊,父亲虽然一向疼爱自己,但这东西他老人家也是念叨了很久的,“那,少侠你说怎么办?” 云不痴缓缓说道:“不如……你就对你父亲说,你得到消息,暗地里已经有很多人打着玉心的主意,于是就想亲自过来把玉心偷偷带回燕家,不成想,半路被人劫走,当然为了可信一些,路上我要打你一顿,让你稍稍受些伤。” 本来是要断你一腿的,看在你只是好色一些,就……叹口气,复又说道:“那个歌姬曾帮过我一次,我欠她一个人情,如果,她哪天有困难,可以送信到风华城风华寺熊武和尚那,我会还上这一人情。” 我能帮的,似乎也只有这么多了。 听闻这话,燕青山心中活跃起来,少侠武功如此之高,何事需要一个歌姬帮忙……不过也难说,谁没有虎落平阳的时候。不管了,少侠欠小梅一个人情,而且听这语气,似乎人情还不小,那我可得好好待小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于万死之中救自己一命。嗯,就那么决定了,父亲他不是盼着我娶妻生子吗?回去就把这个意向告诉他老人家,争取为小梅求一个好的名分。 而且小梅除了身份差些,样貌、性格都是极好的。 “傻笑什么,我们走。”云不痴提醒了一下。 “哦,对,少侠,这边请,”燕青山走出门后一变脸,头也不回地淡淡道,“这个东西拿好,摔了,磕了,卖了你也赔不起,知道吗?” “知道知道。”云不痴小心地捧着玉心,点点头。 “少爷,我派人护送你回去?”负责人见少爷要离开,忙开口说道。 “胡闹,你这怕不是想让全白玉镇的人知道,玉心在我手里,人越少,目标越小,知道么。”燕青山训了负责人一顿。开玩笑,带着护卫还怎么演戏。 玉石矿在镇附近的山脚,回镇有些路程。 “少侠,好了吗,可以打我了没。”燕青山回头询问。 云不痴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路旁树皮上的划痕,是这里了,立马变了一张脸,抬脚抵在树干上,贼兮兮地道:“呦,这不是燕公子?公子这是要去哪,咦,你手里捧的莫非就是……” 少侠,你不去演戏真的是太埋没人才了,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燕青山装作立马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小贼,敢惦记你燕大公子手里的东西,不知道我除了泡妞厉害,武功更厉害吗?” 这,咳咳,这燕青山也是个趣人,云不痴一掌拍断路旁的大树,怎么也要弄一些打斗场景,淡淡道:“怎么样,小贼我够格吗?” 燕青山眼皮一跳,这得多大的力道,还好不是来真的,“那个,虽然燕大公子我怕了,但,除非我倒下,否则你休想拿走我怀里的东西,啊,我和你拼啦。” 说完,一个健步冲向了少年,闭上眼准备挨打。 树丛里的汉子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俩人都是演戏的料啊。 蓦地,站起身子,抖抖衣袍。 不行,该我出场了。 人未见,声先至。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贼人竟敢强抢民……啊不,强抢他人宝物,看我不抓你回去。”汉子从树丛中跳了出来,奔向云不痴,和云不痴对了一掌,“救”出了鼻青脸肿的燕大公子。 燕大公子不知道还有这出戏,心里咒骂道,妈呀,这谁啊,坏了少侠的好事,我也吃不了兜着走啊,万一再被少侠怀疑是我安排的人……当即一把抱住汉子的脚。 哭诉道:“大侠,这位大侠,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我感激不尽啊,我……” 何威一头黑线,你倒是先松开我的脚啊,忽然明白过来,低头说道:“别闹,我也是演员。” “啥,演员?哦,哦,好。”鼻青脸肿的燕公子松开汉子的腿,爬到路旁靠着树坐下,居然看起戏来。 何威早就想试试云不痴的斤两,所以也没留手,全力以赴。 两人就在道上对打了起来,声势也是不小,尘土飞扬,不时“嘭”的一声,一棵碗口粗的树木应声倒下。 远处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想来是矿场守卫闻声赶来。 “有两下子,不过小贼我不陪你玩了!” 声音不大,却是运用了真气,恰好能让守卫听到,又不是故作的那种。 云不痴捧着玉心跳起,在路旁的树上一点,窜到了树林中,几下腾挪已经消失不见。 赶来的矿场守卫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逃进了树林,正要追赶,发现自家少爷靠着大树哀嚎,这还得了,齐齐翻身下马。 为首的队长走上前急急问道:“少爷您没事。” 燕青山捧着脸抬起头,红的青的像朵花,含糊不清道:“你看偶像没四的样枝吗?”少侠,都说打人不打脸,你怎么全往我脸上招呼,如果让云不痴听到这心声,肯定会说,我这不是想让你的伤看起来,严重一些?又不至于真的伤筋动骨。 燕青山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吼道:“快,快去追那贼,他抢了我的玉心!” 队长心里一惊,就要带人进入树林,只是这会,还能怎么追。 无奈道:“少爷,这事我们回去再说,先给您处理一下伤口,再禀报老爷,看如何处置。” “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高手。”何威望着云不痴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终于叹了口气,就要离开。 守卫队长见状伸手拦住汉子,一脸不善地问道:“这位,你在这又是干什么的?” 燕青山一巴掌拍在队长的后脑勺上,“没脑芝的,要不四这位大侠,偶就不四被打肿脸仄么简单了!” “抱歉,”队长道了声歉,又回头吩咐卫兵道,“走,护送少爷回府。” 第二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 何威回到小镇便进了一家酒楼,都说酒楼是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他装作一个醉汉,进门便是砸坏了一张凳子,这一下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视。 掏出钱给了小二一两银子,点了好几坛酒,兀自一人一坛一口灌着,那豪迈样,众人皆叹服。 忽听醉汉指着空气,嚷道:“你们,呃,你们都说燕大公子帅气多金,我本以为,只是无知少女肤浅的想法,没想到,清兰,你也是这么想的,呃,我哪点不好。” 众人心里笑笑,这醉汉原来是失恋了,不过瞧你那熊样,除了身材,哪点能和燕大公子比啊。 醉汉又灌了一坛子酒,“嘭”的一声,酒水共陶片纷飞,吼道:“爽快,呃,听说燕那小子今天被人揍得,呃,鼻青脸肿,我很开心啊,最好以后都那样才好,只是,呃,可惜了那玉心,也不知道被哪个,呃,贼抢去了。”吼完一下子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玉心被抢,燕大公子被揍,哪一样都不是小事,何况是两件事凑一块了,于是一顿饭的功夫,各种版本在大街小巷,青楼赌坊,客栈茶馆流传,越传越邪乎。 比较靠谱的消息是:燕大公子因被某人嫉妒长相和身世,遭贼人痛扁脸蛋,还被抢去了玉心。 至于其他狗血离奇灵异的,这里暂且不提。 再说云不痴那边,他捧着玉心逃进树林后,来到了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这里备有一匹马,一些食物,接下来,就是如何让土匪得到玉心被带出小镇的消息。从而,为小镇免去灾祸。 黑夜笼罩着这座小镇,繁华的街灯,皎洁的月光下,也有一些照不到的黑暗。 一条小巷子里,面对面站着两人,相距三步左右。 一个黑衣人问道:“你不是说明天才出矿吗,怎么会……” 另一个声音响起,带着些颤抖,“我也不知道啊,玉矿那边的消息是早晨燕公子突然到了矿场,让矿工加快开采速度,说是他得到消息,一些人已经在盯着玉心了,他是来悄悄把玉心带回家去的。” 黑衣人两指头捏着一把飞刀,玩味地说道:“哦?那么,玉心的消息,是不是你传出去的。” “不是我啊,不是我,我只告诉了你啊。” 黑衣人喃喃道,“其实是不是都无所谓了。” 说完转身离开,正当另一个人松了口气,黑衣人的右手微微一动,银光一闪,一把飞刀已经没入了他的额头,只留外面一道血缝缓缓流出白红色血浆。 “反正你已经没有用处了。” …… 镇口大街,一匹马嚣张地飞奔向镇口,惹得行人咒骂不已。 “闪开,都闪开。”一个戴着黑色面罩的人骑在马上,背上系着一个黑色的布袋,手里的鞭子每挥舞一下,马儿就跑得更起劲。 镇口关卡处的两个守卫已经架起了拒马桩,另有两个守卫高声喊道:“停下,快停下,接受检查!” “让开!我来。”何威左手持着一把劲弓,右手从腰上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拉出一个满月,“嘣”,羽箭离弦,月光下,只见一道流光向冲卡之人激射而去。 正当马儿跳起要跃过拒马桩那一瞬,箭尖穿过布袋,直接把布袋撕裂带向远处,直直地钉在一棵树上,而一个散发着温润白光的“鹅蛋”从来人背上掉了下来。 “该死!”马上的人咒骂了一声,一探手抓住下落的“鹅蛋”,放进怀中,而马也已跳过拒马桩,扬长而去。 何威叹了口气,“差点。” 其他守卫安慰道:“何大哥,你的箭术已经不错了,那人反应着实快,不然那玉心就已经留下来了。” “只是这事还得禀报上去,玉心已经离开白玉镇了,我去追。”何威翻身上马,追赶而去。 小道。 “踢踏踢踏”,两匹马并排走着。 “怎么样,我的箭法还行。”何威颇有些得意,他已经知道自己打不过少年,不过就箭法而言,少年应该是远远不如自己的。 “嗯,不错,就这个地方了,你可以回去了,就说,发现我逃进了镇外十五里处的废弃玉矿场,怕一个人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先回去报信。”云不痴驾马进了废矿场,这是他路上看到的,最好也是最可能的藏身之所了。 “何威,你回来了?”一个守卫迎了上来,“守卫长和各位队长已经在营帐里等你的消息了。” “知道了。”何威翻身下马,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当中坐着的便是镇守卫长了,七年前何威是镇守卫长的时候,那人还只是个小队长,没想到,七年后何威降到了普通守卫,那人成了守卫长,不能不说一句世事无常。 “何威,怎么样,追到了吗?” “追到了,不过,我怕一个人不是他的对手,打草惊蛇,所以记下他藏身处就回来了。” “哪里?” “镇外十五里处的废弃玉矿场。” 何威低着头,所以没注意到七位队长中的一个脸色变了变,很怪异,像是笑,又像是…… 此时,十五里外的那处废弃玉矿场,并不平静。 只能说造化弄人, 云不痴没想到已经不用让守卫部队里的奸细把自己的藏身之所告知土匪了,因为,他一头钻进了土匪窝。 废弃矿场里有一群人正在一间废弃的仓库举行篝火晚会。 而云不痴进矿场之后也是被那一星点亮光吸引,慢慢靠近仓库,贴着墙靠近一扇窗户,听到窗户那头有两个人在说悄悄话。 “我听说玉心已经被人抢走了。” “那我们还呆这干嘛?偷偷摸摸的,这不能去,那不能去,一点自由都没有,想进镇找姑娘都不行。” “嘘,当然是等消息,守卫部队里有我们的人,还有,你没看见队长黑着一张脸吗?这时候不要说什么回去的话。” “我不是想我那婆娘了嘛,上次屠了一个村子,我分到一个妇女,她为了她儿子能活着,你不知道,她被我弄上床的时候,多配合,要不是这个任务,我还在……” 蓦地一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你们是土匪?” “是啊,不对,你是谁?”两个人吓得叫了起来,这废弃矿场本就够吓人了,又是夜晚,窗外还响起这么一个声音。 晚会一下子停止,整个仓库安静下来。 第二十五章 以一敌百 “我?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抢了玉心的人。”怕对方不信,还把怀里的鹅蛋拿出来在窗口炫耀一番。 “上,都上去抢啊,还愣着干嘛,”土匪队长吼道,手已经摸进了大衣。 等一群土匪抄起家伙冲出仓库,云不痴已经弯腰在仓库外的空地上捡石头了,这里什么都缺,就不缺石头。 “冲啊!” “抢他娘的!” “我们是土匪,我们怕谁。” 一个个神情凶恶地冲了上来,手里拿的兵器各种各样。 云不痴微微一笑,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叫,一扬手,一石子把喊得最凶的那人两门牙崩碎。 “唉,我的牙,我的牙。”说话都带漏风的。 人有些多啊,云不痴看看手里的石子,算了,先用完再说。 一时间,石子与牙齿齐飞,脸庞共晚月一色。前面的人不敢再往前走,后面的人也吓得脸色苍白,拿手捂住嘴,生怕一松开,牙没了。 云不痴却是摊摊手,表示自己没石子了。 众土匪一愣,又杀了上来,冲在最前的一出手就是狠招,一根狼牙棒挥下,力量用到了十分,云不痴侧身躲开挥下的狼牙棒,出指轻轻一点那人的后背,那人便扑了出去,半天没起来。 再竖手成掌切在身侧土匪执刀的手腕上,等刀从他手中落下,并指捏住刀锋,转个圈扔了回去,串冰糖葫芦似的连着穿透了三个人的胸膛,余力更是带着三人飞了起来。左拳同时击出,力道直接透过盾牌把土匪的手臂骨震碎,一掌轻拍下落的盾牌,从右肩到左胸,斜斜斩进一个土匪的身子。 “不陪你们玩了。” 云不痴一个纵身,已经站在了一块大石头旁,在土匪们惊讶恐惧的目光中,微微俯身,一手下,一手上,腰间猛一发力,举起了那块足有万斤的石头。 “你们的手上肯定沾有很多鲜血和罪孽,我不相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去地狱忏悔,是你们最好的归宿。” 说完,双手一撑抛了出去,土匪们想逃,但有些已经腿软了,有些刚斜着身子要跑,只是一瞬间,大石头毫无阻碍地一压到底,脑汁血浆四溅,像是压扁了一个西瓜。 旁边没被砸到的土匪,内心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他们已经疯了,他们想大叫,脚上,裤子,衣服,甚至脸上都沾着粘糊的东西。 脚上蓦然感觉被一只手抓住,低头一看,原来是被砸扁半边身子的同伴,正伸手抓住自己的裤脚。 “啊,啊!”惊叫着奔了起来,脚上那半边身子仍牢牢地挂着,可以看见肠子在地上拖出一条条血印。 剩余的土匪也是吓得四散逃去。 “咻咻咻”,云不痴连着几个闪身,往刚才站立的地方一看,只见一枚枚针插在地上,针上涂着黑色的漆料,要不是此刻插在地上,还真不好发现。 还好自己耳朵还算灵敏。 仰头说道:“不要藏头露尾的,你还没你的手下们有勇气。” “所以他们死的死,疯的疯,”黑暗中的声音飘忽不定,“你也不用激我,我清楚面对面不是你的对手,我不傻,我擅长的就是暗杀,好好享受,黑暗中的死神,无声的镰刀。” 一下子没有声音了,安静的,“扑通扑通”,云不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我怎么好像慌了,微微一笑,全身泛起一层薄薄的气。 不知多久,蓦地右侧太阳穴覆盖的气被破开,迅速一个后仰,一道黑线就这么从眼前游过。 在仓库顶! “躲开了,居然,咦,那小子呢,怎么一眨眼,不好。” “迟了。”云不痴已经出现在他背后,一拳轰出。 “嘭!” 脊柱瞬间断裂,他撞断护栏倒飞出去,然后从半空坠下。 “竖子尔敢!” 破空声从背后传来,云不痴转身一掌拍出,“嘭”一道气浪从交接处鼓荡开来,吹起了衣袖,另一个方向激射来的那道寒光亦至,云不痴掌上借力倒飞出去,脚上轻点几下,已经远远避开。 “三弟,不要插手,我要和他好好玩玩。”一个上身赤着,背负两柄大斧的汉子说道,刚才那一掌对得舒坦,好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二哥,这你就不对了,他杀了我的徒弟,于情于理,都是我来。”一个猴子一样矮小弓着背的人影出现在一旁,靶子,上佳的活靶子,速度快,反应敏捷,判断力强,不行,手好痒,忍不住了,还没看清怎么动作,腰间已经有两飞刀直接飞了出来。 “咻咻”,云不痴侧身闪过,心里不爽,敢情这两人是把自己当沙包了,谁都想打上一下,一指两人,“喂,我说那猩猩还有猴子兄弟,要不你俩一起上,我不介意的。” 壮汉惊讶道:“小子你听过我俩的大名?不过,你指错了,我是侯梓,他是鑫星。” 云不痴一愣。 “笨,他是在骂我俩呢,”鑫星一脑门黑线,“算了算了,看在你脑子这么缺根筋的份上,你先来,注意别给我打残了。” 说完退到一旁,让出场地,只是眼珠乱转,像是在思考什么。 汉子不回话,只是双腿一发力,整个人便一往无前地向云不痴冲撞过来,像一头蛮横的野牛震的仓库屋顶微微发颤,近了,双手抱拳当头砸下。 来的好,云不痴也不躲,身体微沉,运气于双掌,交叠着迎向拳锤。 “嘭!” 手上一股大力传来,两只脚瞬间陷进了木头中,云不痴一曲胳膊猛一向上顶,大汉被顶得倒退了三步。趁此机会,云不痴一个箭步冲向大汉,右脚脚尖一点木板弹踢而出,拦腰扫向大汉。这一脚瞬发而至,大汉匆匆地以胳膊抵挡。 “嘭!” 云不痴只觉自己踢在了一块铁板上,还没等他收回脚。 大汉狞笑一声,一手抓住云不痴的脚踝,猛一用力向上提,带着他转了起来,又猛地扔向远处。 空中无处借力,云不痴只感觉耳边有“呼呼”的风声,脚踝处火辣辣的。蓦地后背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陷进了矿场的木质围墙。 “不是说,不要把他打残吗?” “一时没收住力。” 两人赶到围墙的时候,只留下一个洞,人已经不见了。 第二十六章 锋芒 “人呢?” 正当两人四顾,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宛如皎月投下的清辉。 “没想到土匪中还有你们这样的高手,看来,值得我使出全力了。”云不痴嘴角挂着血痕,一把撕碎上衣,露出流线形的肌肉,颇有美感,虽然才十一岁,但他的身体在那颗神秘珠子的滋养下提前发育。 两人转过身,只见少年的两手手腕、腰间都绑着环带状黑漆漆的东西。 眉头俱是一挑,想到什么,只是怎么可能,那可是世上最重的东西啊! 黑金,世上已知最重最坚硬的物体,开采出的天然矿石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纯度。相同大小的一块黑金抵得上百块黄金的重量! 但是黑金的价值却是便宜,因为,世上几乎没人能把黑金和其他金属融炼在一起,或者说,世上几乎没人能把黑金熔化,所以,即便本身是无价之宝,对于不会用的人来说,还没有黄金亮灿灿的外表来的赏心悦目一些。 而云不痴身上这几条黑金环带,也只是选了数十块比较平整的黑金,用兽牛筋简单捆绑在一起。只是为了每时每刻都能够锻炼自己的速度与力量。这是离开风华寺前,方丈送的礼物。 “嘭,嘭,嘭”,每一条环带从身上卸下来掉在地面上,都砸出一个大坑。 “真舒服。”卸下枷锁的云不痴感觉全身瞬间轻松了。 “再来!” 脚尖一点地面,当先向侯梓发难,整个人快到拉出虚影,一拳砸进侯梓的腹部肌肉,深深凹陷下去,直没腕处! 侯梓感觉腹部的肉像是碎了一般,剧痛难忍,眼中厉色闪过,两手抓向背后的斧柄,疾速交叉挥出,“呼呼”,风声起,青丝落。 还好我退的快,没想到那斧子这么锋利,只是带起的一道风就……五步外,云不痴心有余悸,脸上有细细的一道红印,正在往外渗出血珠。 侯梓看到少年退远,这才揉揉自己的腹部,“忒,你奶奶的力道可真大,疼死你爷爷了。” “二哥,你没事。”鑫星的声音远远传来,谨慎胆小的性格决定了他的武器,而武器决定了他只能和敌人拉开距离,当然,他也不怕近战。 “你受这一拳试试,不把你轰成碎渣?还好我,噗。”侯梓喉中的话还未完一口血倒抢着喷了出来,血中有着碎块。 “小子你好狠,咳咳,咳咳。”侯梓脸色苍白,咳嗽几下,眼前一暗倒在了地上。 “嘭,哐当哐当”,两柄大斧随之落地。 “二哥?!”鑫星目泛红光,虽然他二人经常斗嘴挑衅,但这么些年来,关系一直很好,没想到,今天,二哥他…… “嚎什么,他没死,”云不痴淡淡道,“只是被我轰碎了丹田而已,成了普通人,这不是很好,不用再去造孽了。” “好?好,好你个屁,我今天,”鑫星一把拽下插满暗器的腰带,扔向少年,又从袖子里挥出一颗红黑药丸,带起侯梓疾速倒退。 云不痴莫名其妙,却也做好准备躲开,不料“轰”的一声,空中的腰带爆起巨大火光,火星四射。 “不好!”云不痴惊呼一声。 “咻咻咻”,“呼呼”。 早躲到远处的鑫星嘴角有一丝残忍的笑,“我的天女散花可不是好躲的,只是又要费好久的功夫去收集顺手的暗器了。” 火尽尘落,一个身影缓缓走来,裸露的上身全是鳞鳞伤口,却没有一把暗器插进肉里。 鑫星忍不住暗赞一声,上好的活靶子啊,只是以后再也没有了。 “你现在,应该无计可施了,”云不痴锋锐的眼一扫瘦子,淡淡道,“那就受死!” 一脚踢起。 先断你一脚,鑫星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黑色匕首,切向云不痴的小腿。 “嗞嗞”,却是金属摩擦声响起。 怎么会?! 鑫星感觉手上一股巨力传来,整个手臂骨碎裂,黑色匕首也滑飞出去,斜斜插进一石头中。 “忘了告诉你了,我的小腿上也绑着黑金。”云不痴心有余悸,还好他切的是自己的小腿,不是脚踝,不然…… “哦哈哈,我也忘了告诉你,我的暗器上是涂有剧毒的,哈哈,你也活不了,我在下面等着你。”鑫星说完,嘴鼻流出黑血,倒在地上,自杀了。 云不痴拔出插进石头的那把黑色匕首,又回到仓库前的一片草丛里,挖出玉心,收回黑金环带,这才奔回小镇。 …… 后半夜。 就在云不痴离开不久,一大队士兵赶来,包围了废弃玉矿场,等候命令。 “守卫长大人!” “嗯。”一个身穿白色流光铠,手握剑柄,将军模样的人在一队士兵的簇拥下缓缓到来。 “一队二队随我进去,三队四队守在这里,一只苍蝇也别给我放出去。” “是!” 众人一脸戒备地来到了仓库前。 只是迷惑的,什么情况? 眼前血流成河,空地上七七八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那一刀穿透了三个人的胸膛,那一盾牌斜斜斩进一个人的身体。 甚至那一大石头下压的东西,看得众人眼皮一跳,胃里翻腾不已,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越看身体越是忍不住颤抖起来,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能拿得起这么大块石头,下手这么狠。 “撤,撤,撤,玉心不要了,给我撤!”守卫长当先原路逃回,他怕那怪物还没离开,或许这里就是它的巢穴,此刻正在某个角落盯着他们…… 跟着守卫一同到来的燕家管事本来不信,以为守卫长是没找到那强盗,欺骗自己,只是进去看过之后,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自此玉心的事不了了之,这是云不痴没有想到的,他此刻…… 烛光下,一个老人把着少年的脉搏,半晌,叹口气,摇摇头。 第二十七章 但愿此情可依偎 “怎么样?他怎么样了,衣爷爷。”一个少女站在一旁,眼睛红红的,刚哭过,声音带着无助和慌乱。 玉笑嫣住进这里的第一个晚上,便被饰儿拉着聊了一晚上的天,她没想到这个漂亮大姐姐这么喜欢聊天。 玉笑嫣从与云不痴相识的那天聊到来这个小镇,而饰儿则聊起了她爷爷的故事,如何如何叱咤风云,如何如何教训坏蛋,反正就是很厉害。 玉笑嫣也知道了原来饰儿姓衣,衣饰儿,很好听的名字。 衣青衫说道:“毒,目前被他自身的真气堵在伤口处,我不明白他此刻为什么醒不过来,只是此毒,性甚烈,以真气为食壮大己身,他这么做只是饮鸩止渴,不久后毒性大到真气挡不住的时候,便会渗入他的体内,攻入心脉,到时,回天乏术。” 回天乏术?玉笑嫣一下子慌了神。 “那,那怎么办,衣爷爷,我知道您很厉害,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声音带着哭腔。 “若是其他的毒还好,我可以用真气帮他逼毒,只是此毒,最喜欢的就是真气,我,”衣青衫看着少女泫然欲泣的模样,心里一痛,叹了口气,“除非。” “除非什么,”玉笑嫣眼里有了希望,急急道,“衣爷爷?” “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这个毒对修武者来说是个噩梦,哪怕沾上一点也会慢慢庞大起来,吞食中毒者的生命,而对于没有真气的普通人来说,此毒可以说无害,只是,”衣青衫看着少女坚定的眼神,继续说道,“只是,怕此生都不能修炼武功。” 玉笑嫣明白了,这里的普通人就自己一个,不过救云哥哥,比什么都重要,“没事,我不练武,衣爷爷,你快说,怎样才能救他。” 衣青衫摇摇头,“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武者大多长寿,超凡入圣之后,更是能得到上百年的寿元,容颜永驻,以他的资质,必定是能入圣的,所以,你只能陪他最多百年,百年后,他将承受天凡永隔之痛,你,还愿意吗?” 少女看向床上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少年,喃喃道:“百年嘛,不够了吗?我本来就是凡人,凡人的爱,又有多少能超过百年的呢,是,云哥哥……” “看来你已经有了决定,我也不再劝说,你只需要将他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就行,至于怎么转移……蛇毒知道怎么解。” 衣青衫说完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蛇毒? 少女的脸蓦地一红,看向少年,眉目间泛起一缕羞涩与深情。 玉手纤纤,少女红着脸,慢慢褪去少年的裤子,他的腿上也有些伤痕。 轻轻吹灭了烛灯,少女爬上床,趴在少年的身上,脸贴着少年坚实的胸膛,“扑通扑通”,随着生命永恒的起伏微微发烫,蓦地张开红唇,对着少年脖子处的伤口吮吸起来…… 半个时辰后, 少女静静趴在少年的身上,眼角含着一滴泪,慢慢滑落,滴在少年微微起伏的胸膛上。 手指在少年的胸前画着圈,嘴里轻语呢喃:“云哥哥,我会在我最美的年纪陪着你,陪你看世间繁华,春花秋月,等我容颜即将残褪,我会默默离开你,只是希望以后的日子,在你的心里能留一个美丽的身影,关于小嫣,最美的一段记忆,小嫣可不想让云哥哥看到丑的自己呢,云哥哥,小嫣是不是有些自私……” “是有点自私。” 少年睁开眼,微微一笑。 “啊云哥哥,你醒了,你,”少女红透了脸,“你没没听见什么?”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云不痴压制着毒素一路抄近道赶回小镇,直奔一家剪裁,他知道,如果这个小镇还有人能救他,便是这位隐世的前辈了。 只是刚伸手敲了木门一下,怀里一热,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好在衣青衫感知灵敏,已经发现云不痴的到来,出来把他带进屋中去,并叫醒了和他一起的玉笑嫣,才有了后来的事。 云不痴并非晕厥,他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他能听到外面的人说话,能看到一切。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袖珍版的小人,一个旁观者,而头顶那片光幕,正播放着正在发生的一幕一幕。这感觉很奇怪…… 而前辈和小嫣的对话,她的心痛,她的每个动作,每句呢喃,每时每刻对他的感情,他都能听到看到感受到,无比清晰。 “百年嘛,不够了吗?我本来就是凡人,凡人的爱,又有多少能有百年的呢,是,云哥哥……” 他甚至对着光幕大喊:小嫣,你云哥哥不会让你离开的,一百年怎么够,便是踏破这大陆也寻不到解药,我不入圣又如何! 变强,不就是为了能更好地保护身边可亲可爱的人,你们若都走了,留我一人世间苦等轮回,便是翻手为云覆手雨,又还有什么意义。 桌子上的鹅蛋蓦地闪过一道光华,玉笑嫣此刻正在替云不痴小心地褪去裤子,倒也没注意到。 云不痴却听到了来自遥远时空的声音,久远沧桑。 修炼为何? 一人答道:为天下再无敌手。 天地我为主,宰世人沉浮,那你就以杀生成道,天下无敌是杀出来的,不是你说是便是的。 一人答道:为荣华富贵,受世人爱戴。 利与名,亘古之求也,那你便入世,烽火狼烟间,凭智谋勇武驱强敌于牧野之外,兴百业于国城之内,以证名利之道。 一人答道:为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好一个天下苍生,只是这四字重如穷岳深如永渊,不过,你既已选择,便先度九千九百九十九次轮回,尝尽人间众生疾苦,悲悯己身,以思他人之不易。 修炼为何? 半晌,“你是在问我?”云不痴一脸诧异,什么情况。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重复问道:修炼为何? 云不痴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道:“为这人生匆匆一世,不愧对身边人。” 不愧对她。 没想到那声音居然真地回应道:不愧对身边人,简单也难,亲情,师徒情,爱情,友情……那便以情入道,情不圆满,道不圆满。 话落,一切消失,身体的触觉回来。自己身上趴着一个软软暖暖的人,脖间是温柔痒痒的呼吸,胸前是她指尖一圈一圈画着圈。 “云哥哥,小嫣是不是有些自私。” “是有点自私。” “啊云哥哥,你醒了,你,”玉笑嫣红着脸,“你没没听见什么。” 云不痴微笑着逗道:“对了,你怎么趴在我身上呢。” “那个,我,那个。”玉笑嫣想撑着床坐起来,却是被云不痴双手环抱住,脸更红了,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夜深了,睡。” …… 第二十八章 回程的凶险 日上三竿。 云不痴已经不见,玉笑嫣盖着被子安静地睡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突然一只小猫跳到床上。 “喵~” 玉笑嫣醒了过来,先是迷糊了一会,一伸手,身旁没人,云哥哥已经起床了。 再掀起被子一看,身上的衣服是完好的,心里有些失落,转瞬又笑了,云哥哥是好人,怎么可能趁机做那事呢。 想到那事,玉笑嫣脸庞发烫发红。 “喵~”小喵舔了一下她的手。 “你是说该吃饭了?”玉笑嫣看向窗户,“天呢,都这么迟了。” 洗漱一下,正要出门。 云不痴端着一托盘进了房门,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醒了,睡得怎样?” “好,挺好的。”玉笑嫣低着头应道,想到昨晚的事,有些害羞,不敢面对。 云不痴把馒头米粥咸菜摆好,递上筷子,“那吃饭。” “嗯,”玉笑嫣听话地坐了下来,又抬头问道,“你吃了吗?” “吃过了,”云不痴也拉来凳子坐下,“不过,我可以陪我的小嫣再吃一次。” “哦,嗯,那,吃。”玉笑嫣红着脸端起碗。 云不痴拿起一个馒头,用筷子在中间挖了一个洞,夹些咸菜放进去,这吃法还是寺里的大厨教他的,可把那个时候的他馋坏了,只是寺里寻常时候都是米饭米粥为主,很少吃到馒头。也不知道这些日子寺里怎么样了,回过神来,馒头已经被咸菜塞得鼓鼓的。 递给玉笑嫣,“别光喝粥,这个你试试看,我以前经常这么吃馒头的,很赞的。” “嗯,”玉笑嫣接过咬了一口,馒头的甜味伴着咸菜的酸辣味,松软中又有脆嫩的口感,“真的很赞呢,云哥哥。” “我就说,”云不痴难得有些小得意,“那多吃点。” “喵~” “小喵你早饭不是吃过了吗?”云不痴一口回绝,小喵,不是我偏心,你嘴这么小,到时候干看着,更难受。 …… “这些日子,多谢前辈照顾了,”云不痴转而郑重说道,“我云不痴但凡以后有些出息,定会再次登门道谢。” “以后你能记得有空来看看我这老骨头就好。”衣青衫站在店门口挥手送别少年少女和少女肩上的一只喵。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遇到如此少年了,我的手艺难道注定失传吗? 衣饰儿看出了爷爷的怅然,说道:“爷爷,不是还有我嘛。” “你啊,赶紧找个疼你的成家,不然,还是要失传啊。” “我,我想陪爷爷和奶奶一辈子嘛。” 回程的路,少年不知道,一场滔天的怒火,正在等着他。 小喵趴在少女的肩上,少女抱着少年的背,少年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马儿在泥路上狂奔。 到了石桥。 “云哥哥,你看,水里好多鱼啊。” “想吃烤鱼了?” “嗯~” “那你云哥哥马上给你抓。” “我也想。” …… “喂,小嫣,你抓鱼就抓鱼,别拿水泼我呀。” “我抓不到嘛。”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两人在小溪里互相泼水追逐打闹起来,弄得一身湿漉漉的。 “等等,小嫣。”云不痴眉头一挑,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快速靠近。 “怎么了?”玉笑嫣听话地站立不动,一脸茫然。 蓦地。 “快逃!”云不痴一手推开玉笑嫣,一手化掌拍出。 “嘭!” “哗啦”云不痴一下子倒飞出去,狠狠摔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挣扎着起来,右手微微颤抖着。 玉笑嫣跑到了身侧,一脸担心。 还好那人没对小嫣出手,不然自己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拦的下。 抬头蹙着眉看向来人,只见一个披着黑色连帽长袍的身影,正看着他那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出神。 他忽然背起手,淡淡说道:“力劲不错,怪不得我那二弟三弟死在你手里,只不过,也只是不错了。” 另一个也死了?我只是废了他的丹田。不过云不痴知道,杀一个和杀两个并没有区别。 云不痴并未害怕,既然来了,怕有什么用,“哦?看来你应该是土匪中的首领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二弟三弟的。” “我还以为你会否认呢,你们遇到比自己厉害的对手,不应该都是极力逃避责任吗?”首领有些好奇地问道。 云不痴把玉笑嫣护在身后,“我若否认你就信?我想你没这么蠢。” “的确,抢玉心那天我眼皮跳的厉害,就去扎营的地方看看,没想到却是见到了他俩的尸体,便循着你的气味一路追着你,只是你竟然认识一个我都看不出深浅的老头,想想先算了,你总有离开的时候,没想到,哈哈,第二天你就离开了,真是天助我也,”首领捏了捏拳头,“好了,这下,你也算死的明白了。” “嗵嗵嗵嗵嗵”,云不痴卸下了手腕上,腰间,小腿上的黑金环带,他知道,眼前这个土匪首领很强,自己即便全力以待,也不会是对手,“小嫣,待会我一动手,你就骑马带着小喵走,不要回头。” “我,我不走。”玉笑嫣头一次没听他的话。 “你……” “不知道面对敌人分心是很危险的,”一道黑光闪过,“呲啦”,首领舔了舔指套上的血液,“尤其是比你厉害的。” 云不痴已经尽力闪开,胸前却还是被划出一道血口子。 “走,听话,我会活着的,”云不痴看玉笑嫣仍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中一急咆哮起来,“走啊,你是累赘知不知道!” “累赘,我,呜呜……”玉笑嫣哭了,跌跌撞撞地奔向石桥。 对不起,如果我今天之后还能活着,我会亲口向你道歉的。 “你又分心了。” “嘭!” 一拳一掌交击, 云不痴脚后荡起一道水浪,倒退了三步才堪堪稳住。 首领也是退了一步,但孰强孰弱已是明了。 “有点意思,不过我今天耐心不多,把玉心给我,”首领淡淡一笑,“我就给你个痛快。” “你要那个干嘛?”云不痴在拖延时间,想让小嫣逃的越远越好。 首领怜悯地说道:“看在你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好了,玉心,凡人眼中价值连城的收藏品,而对于我们修士来说,它更是无价之宝,是天地之初的一缕混沌孕育而成,内含三千大道,可以让修士快速领悟自己要走的那条道,事半功倍,而我已处在超凡境良久,还没有摸出自己的道,无法入圣,每一块玉心更是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你应该明白,那东西对我有多重要了。” 第二十九章 潜力觉醒 凡武之境有三阶,小成,大成,圆满。 凡武之上为超凡境,超凡然后入圣,小圣,大圣,为圣武境。 眼前之敌,显然卡在超凡入圣阶段很久了。 云不痴将怀里的“鹅蛋”扔到岸上,这东西碍着自己了。不想这动作让首领气得眉头一挑,小子,那可是玉心啊! “是很重要,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既然想杀我,我怎么也得崩碎你一口牙。” 一脚踩踏水面,一片水弹向首领激射而去,身体隐藏在水帘后面,握手成拳,速度快到虚影拉出,近了,一拳挥落。 “嘭!” “嘭!” 任水弹打在身上啪啪作响,首领不躲,也是一拳轰向少年。 两拳擦过,各自砸在对方的胸膛上,云不痴只感觉胸一闷,腥甜上涌,一口血冲到嘴里,却是咬紧牙关,默默吞了回去。 两手成爪抓向首领出拳的那只手,就要一扭,没想握了个空,腹部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倒飞回去。 凡武大成和超凡境,差距好大。 云不痴心里叹息一声,整个人已经狠狠摔进了水里。全身恍若散架,任冰凉的水流在脸上,在身上流过,天空,是模糊的,白云是模糊的,连小嫣她…… 小嫣?! 首领也不好受,少年那一拳力道不俗,若不是他天生体质强悍,换做一般超凡武者,怕是怎么也要断几根骨头。 只是这以伤换伤是值得的,他能感觉到他打在少年身上的那拳,力道瞬间传遍少年全身,脏腑破裂,骨骼更是不知道震断了多少,已经完全废了。 就待上前结果对方,没想到一少女挡在了身前。 刚才没仔细看,这么一瞧,还挺漂亮的一少女,不如抓回去做压寨夫人。 一直以来,因为长相的关系,那些从村子里抓回去的妙龄少女,都是在被拉到床上,正要行事时,被他吓死的。 所以他对这些漂亮少女虽然有很强的占有之欲,却没有太多的好感。 “闪开!”首领毫不怜香惜玉地伸手一拨少女的肩膀。 玉笑嫣摔在水里,细嫩的手臂被一块还没磨平的石头割出血口,却是踉跄着站起来,默默地又挡在云不痴身前,任狂涌的血凝聚成珠嘀嗒在水面,晕开,消散。 仿佛看见了她眼中的决然。 躺在水中的云不痴握紧了拳头,全身颤抖,只是如同泄气的皮囊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他的丹田破裂,全身大大小小伤口无数,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启动,就像喉咙里卡了一根鱼刺,就会有呕吐反应一样,这是人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而此刻,云不痴目前的状态本该是昏迷,只是他的心志坚韧,一直睁着眼。 “不仅漂亮,性子还挺烈啊,”首领伸手一把抓住少女的脖子提了起来,“只是我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秀这些不知所谓的恩恩爱爱。” 玉笑嫣的小手紧紧抓住首领那只手挣扎不停,脸色渐渐苍白,嘴里模糊说道:“咳咳,我,我不会让你,伤害云哥哥的。” 傻妮子,你这样才是一寸一寸割痛我的心呢。 闭上眼,一片黑暗,无穷的黑暗,我身负枷锁,在这亘古的黑暗中仰首嘶吼。 祈有神明,借我力量。 我渴望有神灵眷顾我,希望慈悲的佛能听到我的愿求。 可四面不动声色的黑暗毫无回应,唯独寂静,亘古的寂静……呵,神灵?一向被虔诚的信徒奉为无上的他们,这一刻俱都消失了踪影。 泪水无助地滚落,我能感受到,我的泪混同她的血,被脸上这冰冷的水流带走。 我能感受到她此刻的痛苦,压抑得一点点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世纪,又或短短一息,寂静中,终于有一个声音响起: ——怎么,你屈服了?认命了?也是,人,总是脆弱的,脆弱的不似自己当初认为的坚强。 你是谁? ——回答我的问题。 我屈服了么?我认命了么…… 不!我说过,我不允许,绝不允许有谁在我眼前伤害我想保护的人,哪怕索命的黑白无常也不行! ——很好,既然如此,聆听你的内心,接受我的馈赠,这是属于你未来的力量。 潜藏之力?星轨! 蓦地,似璀璨星芒,无边的黑幕突兀地亮起一点金黄,却是不断闪烁着变换位置,在最后停留时刻,一道金线出现如游龙般依次穿过六个虚影,连同最后的星芒,划出美丽的轨迹。 睁开眼,清明澄澈,云不痴额间一点星芒闪耀,接天而去。 这一瞬间,磅礴的力量涌过全身。 “拿开你的脏手!”一刹,云不痴的身影从水中消失,水面依旧,浪花未起,他却已经出现在土匪首领身侧,一个手刀切下。骨断肉离血溅间,抱住已经昏厥的玉笑嫣奔上岸,轻轻放下,探了一下鼻息,舒了口气。 抚过她微闭的双眼,苍白的俏脸。云不痴对着玉笑嫣的红唇,缓缓俯身印了上去。 傻妮子,你云哥哥很厉害的,不要小看我,以后不许那么傻,知道么。 溪中,留下一个身影,看着自己断掉的手滴着血落入水中,惊讶地张着嘴,好,好快的速度。 云不痴起身,看着玉笑嫣满目柔情,转过身看向土匪首领时,目光瞬间寒冷,杀意奔涌。淡淡地,冷冷地,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我来帮帮你。” “哼,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下子速度快了这么多,”首领摘下面罩,脱掉黑袍,“但我不怕!” “嗷呜!”他本来是站着的,突然弯腰俯身变成了一只全身裹着灰色长毛的妖狼,甚至还在不断地变大,断掉的手臂也长了出来,一双发着绿光的眼,透出嗜血和贪婪。 直到双肩高过石桥一丈有余才停下。 云不痴倒是可以在此过程阻止它,只是他想看看超凡境的妖兽到底有多强大,以后避免不了与这些妖兽战斗。 “好了,”云不痴冷冷道,“那我可要出手了。” 星轨! 身影已经消失,化作一串金色流光,星芒闪烁。 妖狼抬头看向上空,巨掌拍出,它们狼族一向感知灵敏,无论眼鼻耳。 “嘭!” 云不痴硬生生地与其对了一下,脚尖在其掌上一点,金光迸溅,身影再次消失。 巨狼身侧,云不痴突然出现,立手成掌,直直切入巨狼的毛皮,却是如入泥沼。 “嗷呜!” 巨狼摆头,大嘴张开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急急的风旋如万千刀刃切向云不痴。 起脚在巨狼右腹借力一弹,远远避开呼啸而过的风刃,悬立空中的云不痴抱着臂膀有些无奈,这妖狼感知灵敏不说,反应还快,防御也强。自己速度虽快,力量也有,只是对方体型庞大,自己赤手空拳,打它跟挠痒一样,还真有些束手无策。 看来以后得准备一样趁手的兵器。 妖狼咧嘴得意一笑,粘稠的口水滴落溪水,四肢微曲,蓦地跃起扑来。 兵器! 对了,那把黑金匕首,虽然不知道黑金是如何被打造成匕首的,但想来威力不俗。 云不痴右手一探,取出通体黑色的匕首,往空中随意一抛,看着欺身扑来的妖狼,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脚尖闪现一点星芒,划过梦幻的金色轨迹,恰好点落在匕首末端。 “嘭!”“咻!” 速度与重量的结合,将是一枚绝佳杀器! 破空声才响起,妖狼跃起的身子还在半空,一道黑色流光带着血珠从其后脑穿出,飞窜向远方。 绿色的双眼闪了闪,最终灰暗下去。 巨狼以惯性扑来。 云不痴远远跳开,“哗啦!”水幕扬起而后落下,一切归于平静。 第三十章 玉心雕龙 溪水血红,夕阳橘红,云不痴伸出手,掌心宛若藏着浩瀚宇宙,星光璀璨,覆去玉笑嫣脖间通红的指印,便坐下来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等待她醒来。 夜幕铺展,月如钩,星星点点。 溪边,黑暗中昂扬着一簇火焰,玉笑嫣悠悠转醒,看见他正看着自己发呆,脸微微一红,撑起身说道:“云哥哥,这里是地狱吗?” “你觉得,”云不痴用木棒从火堆里挑出煨好的地瓜,笑笑,“地狱有这东西?” 裂开的焦黑薄皮下,是红黄色晶莹的地瓜肉,袅袅氤氲正缓缓升起,空气中一时间盈满甜香。 “好香啊,那,这里是天堂。”玉笑嫣也笑了。 “应该是了,有你的地方,不就是天堂。”他难得深情一回,不想她却支着头看夜幕出神,喃喃道:“原来天堂也是有这么美的夜空的。” “好了,这样的夜空每晚都能看到,烤地瓜可是不多,”他拿起一个递给了她,“小心烫,要不我帮你剥开。” “喵~”小喵夹在两人中间,抬头看着地瓜,眼神楚楚。 “不会少了你的。” “喂,小喵,外面的皮不能吃,额,好,过来,我给你洗洗小脸。” …… 一匹白马,苍翠古道,直奔城中心,路人叹道,好一对俊男靓女。 玉家门口。 “吁。” “喵~” “回家了。”玉笑嫣松开环抱着云不痴的手臂,有些不舍那温暖安宁的感觉。 “嗯,走,看看玉叔叔去。”云不痴拍了拍怀里的东西,这次收获颇多,玉心,超凡境妖丹,黑金匕首,更重要的,明白了自己要走的道。 “爹爹。”玉笑嫣走进书房,玉海正在专心雕刻一块石头。 “嫣儿回来了,”玉海放下雕刀,抬起头,看着女儿挽着少年的胳膊,一脸甜蜜,看来这一趟两人关系好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当外公呢,想多了,“咳咳,怎么样小子,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吗?” “到手了,”云不痴从怀里掏出一块鹅蛋大小的玉石,“叔叔你看。” 这,这是?玉海心里一惊,自己只是告诉少年那里的白玉质地很好,没想到,他他他一下子拿回来这个宝贝,一个箭步到了少年面前,小心地取过玉石,“不错,不错,玉心啊,这可是本身价值就数万的,又是鹅蛋大小,光这块玉石就……” 玉海越看越欢喜,哎呀,金龟婿啊,绝对的金龟婿,蕙兰,你在天上也能安心了,女儿找到了良宿。 “那个,我的雕工独特,我得好好琢磨雕什么。” 玉海把石头放在书桌上,便坐下来仔细观察。 雕玉,只是随意雕出花鸟人物为下等,根据玉的大小形状雕刻为中等,上等是根据玉石的内在纹理雕刻。他曾见过一块杂色颇多的下等玉料,经过一位老先生的细心雕琢,变作一只灰色翅展,两点绿眼,一圈红冠,两半褐喙,步子优雅,体态婀娜的孔雀。非出人手,倒似天成。 “爹爹~” 云不痴拉起玉笑嫣的手,“你爹正在构思,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嗯。”玉笑嫣微红着脸,虽然已经牵过手很多次了,但手心还是渗出丝丝香汗来。 半晌,玉海自语道:“此玉心内里纹若云絮,一片片似有白云之感,便雕一条龙好了。” 龙?这鹅蛋,怎么也不像是能雕一条龙的,云不痴开口说道:“玉叔叔,雕龙,这块玉的形状不适合。” “形状的确不适合,不过,”玉海高深莫测地笑笑,“我不是在外面雕,我是在玉里面雕。” “在玉里面雕?”云不痴睁大了眼。隔行如隔山,他打架厉害,玉刻还是不甚了解的,但即便不了解,在玉里面雕东西,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玉海解释道:“这就像你们练武的,有一招叫……对,隔山打牛来着,就是控制力道,不损坏表面,直透内里。” 透劲,云不痴有些恍然。 玉海拿起玉心,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赞叹道:“纹路细腻,像一片片云,我打算在里面雕一条腾云的龙,只是这样还不行,得开一个小口,将碎屑倒出,而且,最好再弄些金粉,这样,才完美啊。” “好了,你们玩去,声音别太大,想怎么玩都行,这几天不要打扰不要吵到我,不然我这手一抖,可是几万银两。”玉海说完,右手执起雕刀,左手先拿过一块形状差不多的石头试了起来。 想怎么玩都行,声音不要太大…… 玉笑嫣刷地红了脸,她在青楼待过一些日子,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偷偷抬头瞄了一眼云不痴,还好,他没听出来。 “你爹要忙,我们玩去。”云不痴微微一笑道。 “啊?嗯,好。”玉笑嫣低头,虽然他说的很正经,为什么自己就全身发热,心头,小鹿乱撞呢。 来回赶路花了些日子,在白玉镇又过了些日子,离五宝阁拍卖会就剩十来天了。 所以,对于一向追求完美的玉海来说,时间还是有些紧的。 但对于云不痴来说,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那些日子真的太累,现在陪小嫣逛逛街,买买东西,东走走,西看看,身心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云不痴枕着双手,看着房梁,难以入眠。总是想起那一晚,抱着她,那柔柔软软香香暖暖的感觉。 …… 匆匆地,到了五宝阁拍卖会开幕的日子。 对于普通人来说,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 而对于修武者以及有钱势的人来说,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五宝阁拍卖会三年一次,可以想象,这三年间收集的宝贝多么诱人。 很多人已经早早地来到了五宝阁的大门前,与认识的人各自寒暄,排队等待。 将自己身上的钱财在门口检验记录一番,够格地便给了个号码牌,这个号码牌是竞价以及领取物品用的。五宝阁的规矩就是只认牌子不认人。当然,也有人想过在拍卖会上偷取别人的号码牌,不过,刚一有动作就被暗中守护秩序的人制止并请出去了。 所以,拍卖会的安全问题是不用担心的,应该担心的是身上的钱财够不够。 不过出了五宝阁的大门,五宝阁就不管你是不是被别人杀人夺宝了。 队伍里有些都是来过好几次的人了,但守卫还是认真地执行工作,谁知道这三年你会不会从富豪变成乞丐,毕竟世事无常。 第三十一章 拍卖会开始 等门前的队伍越来越短,最终消失的时候,云不痴才姗姗来迟。 他站在五宝阁大门前,良久,口中蹦出一个词,气派。 “那位少爷,你也是来参加五宝阁拍卖会的吗?”一守卫问道,“如果不是,还请速速离开,不要挡道。” “我是来参加拍卖会的,”云不痴停顿了一下,“只是我身上只有两万,不知……” “不行,差一个铜板都不行,快走,三年后再来。”另一个守卫沉下脸来拒绝道。 这种话,听过很多次了,什么守卫大哥,我身上就只有多少多少钱,就放我进去,就见见世面,绝不闹事。 开玩笑,堂堂五宝阁是怕你闹事么,是怕你手里没钱,又爱竞价,到时候被查出来,砸了我们的饭碗。 云不痴也不气恼,微笑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东西要寄卖。” “哦?是这样,你确定要寄卖?那你稍等一下。”守卫进门去找负责人了,他可做不了这个主,也判断不了寄卖品的价值。 没一会。 “你就是要寄卖物品的那人,”一个白胡子老人出门来对着云不痴问道,“只是不知道你那东西,值不值钱。” “值不值钱,你看看便知。”云不痴递过去一个黑布袋。 老人接过打开一看,被旁边的守卫瞥见,撇撇嘴,一块白色破石头,还以为什么值钱的东西。 只是老人的动作和话让他傻眼,老人看了一眼后先是一惊,又小心拿出来对着阳光一看,鹅蛋大小的玉石在阳光下,表面泛着莹莹白光,捧在手中温润光滑,有一股暖意慢慢传到手掌,玉心,没错了,是玉心。虽然,似乎已经用过了,但是对普通人来说,收藏价值还在那里摆着。 老人捧着玉心爱不释手,还真舍不得,把这么好的玉刻卖掉。“这位公子,咳咳,你确定要寄卖这东西,你要知道,我们是要收取物品拍卖所得的十分之一作为委托费用的。” 这老人也算厚道,提前告知,云不痴回道:“自然,只是不知道够不够资格,要不,你再仔细看看?” “够的够的,”虽然这么说,老人还是拿起玉心对着太阳细细鉴赏起来,一条金灿灿的龙仿佛在云中腾挪,金龙细腻地连身上的鳞片都清晰可见,看得老人有些痴了,蓦地,回头训斥守卫道,“还愣着干嘛,那个,天字号牌子还有吗?” 守卫忙回道:“有的,有的,还有一块二号,一块四号。” 老人沉吟一声,那人的女儿不能得罪,“给四号。” 复又看向云不痴,一脸和善地笑道:“这位公子,这玉雕我先收着,至少值这个数,等拍卖具体结果出来,你来后堂找我,我到时候给你钱,对了,如果你在拍卖会上有什么中意的,也可以先竞价,到时一并计算。” “好的,多谢了。”云不痴接过天字四号牌子,往门里走去。 老人捧着宝贝就要离开,后面响起一个女子柔美的声音,“商爷爷。” 暗道一声不好,老人转过身,把玉心藏到背后,“哎呀,这不是姬姝孙女嘛,这么巧啊。” 只见一年轻女子着一身连衣粉色纱裙走近,一对弯弯的黛眉,扑闪的大眼睛,而随着女子笑起,嘴角下露出两个浅浅梨涡。 “商爷爷,让我看看,你藏在背后的宝贝好不好~”女子撒娇道。 “不行,”老人坚决拒绝,上次被她看中一个宝贝,一分钱没拿到,宝贝就已经被她拿走了,这次,怎么也要拒绝,“这个不能给。” “就给我看看嘛,”姬姝见撒娇不成,立马变脸,哼道,“我父亲他……” “唉,我的大小姐诶,”老人也是无奈了,“看看可以,不过不许不还,马上还要拿去寄卖呢,不然拍卖会的信誉何在。” “好了好了,知道的,”姬姝双手伸出,脸上带着微笑,“商爷爷,你倒是给啊。” “小心些,别摔坏了。”老人不舍地将玉心放在年轻女子的手里。 “不就是个鹅蛋吗?” 姬姝看了一眼,等入手才知道,这是一块玉,上好的白玉,稀世的白玉心。 老人一直盯着女子的手,生怕摔了,或是怕那女子耍什么花样就这么要走了白玉心。 “好了,商爷爷还你,我进去了,这个鹅蛋一定是本小姐的,哼。”姬姝对于商爷爷的行为有些赌气,把自己当什么了,强盗?有必要这么盯着吗? 玉手拿过守卫双手递来的牌子,莲步轻挪,裙摆微摆,缓缓进入大门,留下一股清香,久久不散。 老人也随后进了大门,只是又回头道,“姬小姐是你们能觊觎的吗?好好做好眼前的工作。” “是!”门口的守卫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 只是一个个心里荡漾,好香,好美。 …… 进了大门,自有侍者上来,看一眼牌子然后带着客人去特定的位子入席。 拍卖会大厅,整体呈半圆形,分两层三个区域,分别是天地人三区。 人区,是在一楼,一个个座位围着前方中央的半圆高台摆放,共有七十张椅子。 地区在二楼两侧,每侧三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摆着酒水和一些吃食,一张桌子四个位子,共有二十四个位子。 天区位于二楼中间,天字一号,正中最大的包厢,左边依次是二号四号,右边是三号五号,共五个包厢。 天地人共计九十九个名额,一旦名额满了,即便你够资格了,也是不让进的,不过像天字号客人就例外了。 这也是为什么姬姝这么迟来的原因,因为天字号牌子都是内定好的。而四号牌子按理说比五号高贵,但五号的那个家伙觉得四和死差不多,所以愣是选了五号,四号也就一直空着没人。 直到…… 云不痴进了门,可是眼前明显不是拍卖会的场地,正当不知道干嘛好,一个侍者迎了上来。 “公子,让我看看你手里的牌子。” “好。”云不痴摊开手里的圆形号码牌。天字圆边镶金,地字镶银,人字就只是一块红色木圆片,中间刻着数字,所以很好辨认。 天呢,这面生的年轻少爷是谁,居然拿到了天字四号牌。侍者心里一惊,马上恭敬地说道:“天字四号的贵客,请随我这边来。” 七拐八拐地走着,云不痴感叹,没想到这五宝阁这么大,想来拍卖会只是其中的一个比较特殊的部分。 “贵客请脱靴,”侍者止步不前,“上去之后是一条走廊,一共五个房间,挂着四号牌子的那个就是了,千万别走错了,天字一号到三号的客人可都不好惹。” 眼前有两条盘旋而上的楼梯,阶梯每层都铺着一块长方形的妖兽毛皮,光脚走在上面,感觉就像踩着青云通往天堂一般。 云不痴很想慢慢走,或是俯身摸一摸,只是这样可能会让人认为是土包子,虽然可能性比较小。 上了楼梯,掀开帘子进去,眼前果然是一条走廊,这边是走廊最右边。 往左边走去。 “五,三,一,二,四。”是这个房间了,云不痴打开门走了进去。 不想里面已经有人了,难道是进错屋了? 第三十二章 不安分的侍女 正当云不痴后退,想要再看眼房间号时。 “公子,我是四号包厢的侍女,叶馨。”女子开口说道。 原来是侍女啊,云逸止住步子。 叶馨是临时调来的,因为以前四号包厢没客人,所以没有安排侍女。 她心里自然有些暗喜,天字号都是有钱有势的人物啊,虽然有的年纪可能大了些,但被占些手上的便宜,就能得到大笔赏钱,也是划算的。只是她没想到,进来一个这么俊的公子,看样子才十五左右,暗暗下定决心,要找个机会挑逗一下,不是都说少年年轻气盛吗? “公子,先请这边坐下。”叶馨摆动腰肢走向门口,大胆地牵起云不痴的手,带到一张椅子前。 云不痴有些讶异,这里的侍女都这么不知,不知矜持? 他没坐下,反而不经意地抽回手,惹得叶馨暗撇嘴,装什么,谁不知道你们这些公子表面一本正经,实则…… 云不痴打量起包厢来,椅子前有一张长方小桌子,上面摆着银质酒壶以及一些餐具,餐盘上有各种干果果脯糕点等吃食。 包厢不大,左右七步前后五步,不过里面各种器具倒是齐全,连供人休息的小床都有。正前方是一个窗口,金黄色的帘子捆着收在窗子两边,倚在窗沿,能看到整个拍卖会场地,怪不得是天字号,视野果真极佳。 此刻,楼下大厅已经坐满了人,想来拍卖会要开始了。 云不痴回到椅子前坐好,这个角度虽然看不见人区,但中间高台还是尽收眼底的,也不知是谁设计的,如此巧妙。 “公子,喝一杯?”叶馨屈腿跪下,地板上铺的也是妖兽毛皮,倒不显得怪异,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水递给了云不痴。 她的身子有意无意地微微前屈。 云不痴低头接过,心一跳,这场景怎么似曾相识,只是眼前女子比她,还是差了很多的。 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 一口喝下,抿抿嘴,赞道:“好酒。” 入口甘洌,入喉滑润,入胃微热。 “那公子多喝些,这酒还很多。”叶馨说着又给云不痴倒了一杯,都说醉意上头好办事。 蓦地,楼下一片喧哗,楼上二号包厢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包厢中另一位少女回道:“是啊小姐,他们虽然都有些闲钱,可他们大都没去看过城外的世界,岂知世界之大,奇物之多。” 高台上,侍者退下,留下大大小小的箱子,托盘,以及各种形状的盒子。 一位老者站在高台上说道:“今天呢,又是我们五宝阁拍卖会和各位贵客见面的日子,三年,我们期间收集了很多宝贝,只有您出不起钱的,没有我们收集不到的。” 等众人惊呼声回落,老人继续说道,“这里我也不多废话了,拍卖会按照书丹器人秘密的顺序进行,小小透露一点,今天有很多好东西,如果你们觉得带的钱不够,可以赶快吩咐侍者让他们帮忙通知你们的家人送钱过来,好了,五宝阁拍卖会,现在开始。” 老人在掌声中转身下了高台,坐在高台一侧。 一个中年人紧接着上了高台,手里什么也没拿,他全靠记忆和随机应变吃饭。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第一件拍品,百草典,内记载有目前已知的各种毒草药草的介绍和图鉴,可以说是出门旅游,防身救人,泡小姑娘的必备物品,当然,这样也不算什么,这里面更是记载了一些丹药毒药的药方,所以,起拍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两。” 众人, “医书而已,随时能抄一本,敢卖一千两,怎么不去抢。” “是啊,还不如买些丹药实在。” “泡小姑娘倒是让我心动啊。” “四弟,以你的相貌修为,还怕姑娘不乖乖顺从。” “二哥,唉,你忘了,我可忘不了上次,那断臂之仇,如果再让我碰到那姑娘和那小子,我一定……” “放心,上次就你我俩人,不好对付,下次再碰到,兄弟四个定要废了他,让他趴在地上学狗叫,好好羞辱他。” “哈哈,对。” 一本本书被拍卖掉,价钱最低的一千两百两,最高的也才三千两,怪不得被拍卖会放在第一位,好的总是要留在后头的。 不过这样也让拍卖会赚了不少钱,书这东西,有了底版,想要印制,是能要多少有多少的。 云不痴坐看楼下龙争虎斗,自己却是一本也没买。 《百家技书》,上中下三卷,一万七千三百余页,包含世上四百六十八行技艺,他在寺里的藏经阁打扫无聊时背过。虽然是入门的,但也尚且够用了。况且,真正会把毕生学识之精髓写于书中,以济天下苍生的圣人太少,而这些书也一定是贵胄富贾门派高人不出世的珍藏。 叶馨是一杯杯给云不痴倒着酒,心里纳闷,他怎么喝不醉,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接下来,到了药丹了,我们知道,无等为药丸,下等开始称为丹,有下中上等,还有极致与圣品之分,品阶越是高,药效越好,”中年人顿了顿,引起众人注意,“今天,你们很幸运,我们收集到了上等龙血丹,极致造化丹,以及圣品妖元丹!” 上等已是难寻,效果逆天,更何况是极致和圣品。 人群一下炸锅了,就连天字一号的人物,抚摸着侍女盈盈细腰的手也不禁抖了一下,惹得侍女娇嗔一声。 “哈哈!”这一声娇呼让他心里一动,一把将侍女揽进怀里。 不过二号包厢的女子却是淡淡一笑,对着身旁丫鬟道:“在这里能称得上圣品的,在繁华之地,不过是上等,一个地域一个评级,五宝阁真会做生意。” 中年人很满意众人的表情,拿过一个写有红色龙字的白瓷瓶子,继续道:“这是一瓶上等龙血丹,为了节约时间,就按瓶卖了,五颗一瓶,一瓶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听到这价钱,云不痴心里一动,怪不得那个村子这么富裕,一颗上等龙血丹两千两银子,这不是在磕药,这是在磕钱! 第三十三章 竞价 人区有个聪明的家伙问道:“等等,你们有多少瓶?” “这位宾客问得好,我们只有三瓶,所以……” 就三瓶?本就有些心动的他脸上添了分焦急。 “两万!”一下子提了一万两,他觉得最前面的最好抢。 不过若是每个人都这么想,那么…… “两万一千。” “三万!” 三瓶分别拍出了五万一,六万,四万三的价格,光这么三瓶丹药就有十五万进账! 中年人拿起一个红木六角盒子,稍稍打开一条缝。 一股丹药的清香溢出,缭绕众人鼻间。 “这是极致造化丹,一颗能让人气息磅礴,有机会突破屏障,当然,普通人吃了,也能改善体质,延年益寿。” 这个中年人太会说话了,很多有钱人怕的不是钱花光,怕的是没时间花钱。 “这次我们收集了三颗,一颗起拍价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在一番此起彼伏的竞价后,又是七万两进账。 “圣品妖元丹,作用我就不说了,起拍价一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四号包厢,“你知道妖元丹的作用吗?”云不痴转头问侍女。 侍女内心激动,公子你终于说话了,顺势斜斜靠在云不痴身上,妩媚道:“妖元丹是给妖兽服用的,用以增加妖兽的妖元,当妖元达到一定程度,它就能借此突破,公子要知道妖兽寿命长久,但它们突破也是异常艰难,我就听说城主他有一只妖兽,停在圆满期很久了。” 这样啊,云不痴从怀里掏出一两黄金放在侍女的手里,“谢了,这给你的,我身上的钱不多。” 手里沉甸甸的,侍女有些兴奋,难不成公子对我有好感,只是回答个问题,就给十两银子,那我是不是也要表示什么呢。 云不痴不知道侍女已经浮想联翩了,兀自想着小喵算不算妖兽,跟着自己这么多年了,一点礼物都没给它,不管了,先买了再说。 “一万两千!” “天字四号包厢出价一万二,还有没有人出更高的。” “两万两千。” “天呢,天字一号包厢出价两万二。” 中年人本想倒数三二一,然后敲锤子的,谁会不长眼和城主竞争。 却还真有人竞争,不是他不长眼,也不是他故意和一号人物对着干,只是想买个礼物送给小喵而已,也仅此而已。 而在云不痴出价两万三的时候,叶馨傻眼了,这公子哪家的,虽然四号包厢很牛了,但他难道不知道,一号的那人他惹不起的吗?就凭那是天字一号,城主想要的东西,还敢插一手? 二号包厢的俩女子倒是觉得隔壁这人着实有趣。若不是无知,那就真是胆大了,而且姬姝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说不定还是自己在哪结识的青年才俊,决定结束后去见上一见。 城主对于妖元丹也是有些意动。 两人斗气似的,你高我一千,我高你一百的喊了起来。 人区, “真羡慕楼上那两位。” “我听说一号包厢的是城主。” “什么听说,就是城主大人。” “也不知道四号包厢又是哪家的公子。” “唉,神仙打架,我们只能看个热闹。” “二哥,你有没有觉得四号包厢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四弟,我们要是认识那种人物,还坐在这人区?” “这倒是。” …… 终于,当出价到三万九千九百的时候,一号包厢的人终于放弃了,声音带着寒意道:“不知哪家少年出手如此阔绰,既然这样就让给贤侄了,只是希望到时能见上一见。”威胁之意满满。 为了一个圆满期的妖兽花四万两,不值得!只是这谁家的混小子,我一定要替他父母好好管教一顿,哼。 侍女就惨了,城主的动作凶蛮起来,想在侍女身上找回面子,完全不顾侍女的眼角有泪落下,嘴唇也咬出血丝来。 既然城主都这么说了。 “咚!” 锤子落下, “恭喜四号包厢的公子拍得圣品妖元丹。” 中年人走到一个小箱子前,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缓缓打开。 “下面,大家注意了,器和丹等阶分级一样,但为什么我们把丹安排在前呢,因为丹毕竟是一次性消耗的,而器,只要没有损坏太严重,修修还是能用的是不是?” “第一件拍品,画扇,偷偷告诉大家,”中年人从侍者手中拿过扇子,打开,摇上两下,倒也潇洒,只是扇子上面没有山水图,没有诗句,只有一个古朴的字,“畵”,“它是一件古器,你们要知道,古器是远古流传下来的,等阶不明,至于用处,可能很大,可能什么都没有,就像这把扇子,目前用处不明,等着你们去挖掘。” “起拍价,一千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有没有人出价?” “切,一千两,够我买上一个屋子的扇子了,山水,诗词,甚至美女出浴图,春宫图应有尽有,买这么一把破扇子。” “二哥话糙理不糙啊,依小弟看,还没我这把扇子来的精致。”书生得意地一打扇子,他这是名画师作画,名书法家题的字,还有着名收藏家的印章,当初花了他三百两才买来的,他暗自想到,也许千八百年后,他这把扇子也能成为价值不菲的古器。 人区的与会者还是有些欣赏眼光的。 “好扇子啊,这是流云大师题的字。” “眼瞎啊,晚风大师的山水画你直接略过了?” “这莫不是泓泉浪客的印章?!” 中年人看着台下众人的反应,知道又要流拍了,只是这把扇子已经流拍好几十座城了,不过商家祖训有一条这么说的:这把扇子只用于拍卖,静待识货人。 也不知道商家祖先是怎么了,这么一把破扇子拿来拍卖,拍卖不说,还定了个很高的价格,你看看,一降再降,现在一千两都没人要。 正当中年人要宣布拍品流拍,突兀地,扇子上的“画”字银光一闪。 正举杯饮酒的云不痴见此光华,心里一惊,这不是,这不是…… 他想起小喵的眼睛,也是经常有这样神秘的银光闪过,难不成小喵和这把扇子有渊源?不管有没有,一千两,买了再说。 “一千两。” “什么?”中年男子抬起头,有些不信,看向四号包厢,怕自己太想拍掉这扇子幻听了,确认道,“四号包厢出一千两?” “对,一千两,这扇子,我要了。”云不痴头一次站起来,出现在窗口,而这时,人区的宾客纷纷抬头,才看清少年的模样,其中有两人心里一惊,是他?冤家路窄。 “原来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人傻,哈哈,”城主看着瑟缩在角落,衣衫破烂,额头嘴角皆有淤青的侍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冷冷道,“不过,他即便是傻,也得罪我了。” …… 第三十四章 碧海游龙 “接下来。” “第十二件拍品,上等百战鬼兵铠,使用者可以用真气激发它,它的鬼头处会喷出一股黑雾,化作鬼兵帮你战斗,可以说是反败为胜的绝佳利器,底价五千两,每次加价不少于十两。” …… “第十三件拍品,潮汐,极致品质,内含潮汐之力,大家应该见过潮涨潮落,潮涨潮落终有时,我想一些人猜到了,这把刀的特殊之处就是使用者若在潮涨时斩出,则能发挥自身一到三倍的力量,在潮落时抵挡他人攻击,可以吸收十之五六的力道,这把刀若有谁能掌握其节奏,杀敌御敌,进退自如,底价两万两,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 “第十四件拍品,千里传音螺一对,它的使用范围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差一点就能晋级为万里传音螺,放在第四也是够资格了,大家谁都有与挚爱的人分别的时候,只要两人身上各带着一只,便是相隔千里,也能互相得到对方的消息,因为传音的前提要求是两只螺互为共生,能达到共鸣,所以都是一对一对出售的,这次也不例外,一对起拍价三万两。” …… “第十五件拍品,碧海游龙,”中年人看着台下窃窃私语的众人,笑道,“对,就是这么优美的名字,也只有她配得上这苍茫不失灵动的名字。” 中年人打开一长方形盒子,双手捧出一把长枪。 长枪通体魅蓝,枪头是不知名的蓝色金属打造而成,刻着粼粼水波纹饰,随着中年男人的舞动,枪尖挥洒出星星点点的蓝光。而枪身则是一长圆柱形的蓝色水晶,通透无瑕,握手处更是雕刻出片片圆润的龙鳞,用以增加舒适度和握感。 “这枪身可不是普通的蓝水晶,而是存在于海底十万年,好,其实我也不知道存在了多久的天然蓝水晶打磨而成的,反正它很坚硬,哪怕是用黑金切割它,也是不留一丝痕迹的,” 中年人的话引得众人瞩目,有这宝贝在手,岂不是…… “这把枪相传是海宫女王的武器,只是因其卷入远古时期妖魔与人的大战而流落世间,是一件古器,更是一把圣品武器,大家肯定觉得我舞得有些怪,因为这把漂亮的长枪就是给女子用的,好了,介绍了这么多,大家开始出价,起拍价五万两。” 本来还有很多人动心的,谁没有一个值得疼爱的老婆,只是五万两才是底价,估计买回家送给老婆,换来的也只能是一顿埋怨。有这些钱,买衣服,首饰,岂不更好? “五万五千!”二号包厢传出好听的女子声音。 这把魅蓝色长枪一出现,姬姝就被吸引了,尤其那星星点点的蓝光,更是梦幻,她虽然已经有一把不错的剑。可是谁让这把长枪实在太美轮美奂了,一定要买下。 “五万五千,还有没有更高的?” “五万五千一百。”四号包厢云不痴的声音响起,给小喵买了一件礼物,怎么能缺了小嫣的,小嫣虽然暂时不能练武,但先买来,当装饰也好啊。 他的性格和遭遇决定了他所追求的道,而他的道注定了对待身边人,钱财已是云烟。 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公子是要干嘛,一号二号要的东西他都来插上一手,真的是。不过既然是拍卖会,自然谁都可以出价,自然价高者得。 姬姝怕四号包厢的公子跟她较真,虽然她不缺钱,但平白无故多花钱,她是不乐意的。 “公子,这东西就让予姝姝如何,姝姝改日定当登门拜谢哦~”声音带着丝媚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媚意,云不痴心里一动,微微惊讶道:“你是赌坊老板?” “你!你是那位小弟弟,啊不,你是?”姬姝才发现自己连那个赢了自己的少年的姓名都不清楚,有些感慨,或许你是对的,也许几年后我就会忘记你,当时下注下得是有些早了。 “流云的云,不痴傻的不痴,这把枪我要了,你知道我的性格。”云不痴有些开玩笑地笑着道,没想到遇到熟人了,这样说不定能省好些钱了。 什么性格?不就是不好色?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知道了,让你就是了,你姐姐好不容易看中一件东西,都要抢。”姬姝难得的小女人似地嘀咕起来。 云不痴刮刮鼻子,有些讪讪,也就顺了一次她,亲热地说道:“那多谢姐姐了。” 姐姐弟弟? 什么情况,商老头有些迷糊,这姬小姐还有一个弟弟?她父亲私生的?又为什么不姓姬? 城主却是听得明白,心里有些不爽,这一口姐姐那一句弟弟叫的多亲热,他对姬姝的美貌和媚意是垂涎已久的,美女嘛,又是一个媚到骨子里的美女,谁不有些幻想?无奈她有个很强势的父亲,不能硬来。谁想这个姬小姐貌似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不行,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 手中的银杯成了银疙瘩掉落在地。 “器中最后一件拍品,新增的神秘拍品哦,你们确定带够钱了?”中年人问了一句。 “看来是带够了,那么。”中年人一把掀开黑色罩子,露出一个白滑圆润的,鹅蛋? “鹅蛋?” “不是。” “眼瞎啊,那是玉心,没见识。” “哦,玉心啊,玉心是什么?” 中年人得意一笑,后又以一种夸张的语气说道:“玉心?这可不是普通的玉心,它是一件艺术品,一件天下仅有的艺术品,请原谅,我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它,它没有底价。” “没有底价?” “是的,艺术无价,当然,为了让你们觉得我说的不错,先请大家欣赏一下这件艺术品。” “不就是一块长得像鹅蛋的玉心?” 中年人打了个响指,“请熄灯,关窗,谢谢。” 只片刻,大厅变得黑暗,只有包厢内自带的灯光没有熄灭,一号包厢的城主已经激动地浑身颤抖了,玉心,玉心,他已经是超凡境的强者,下一步就是找自己的道了,不知道这块玉心有没有被用过,先买过来再说,城主心里暗暗地想。 当灯光熄灭,宾客们明显躁动起来,而暗中的守卫也一个个瞪大眼睛,紧张起来。 “大家稍安勿躁,聚光镜准备,开。” 第三十五章 斗气的师兄弟 大会场外数十面凹形银镜对准太阳,汇聚出的光束打在屋顶上方中央的一面凹镜上。 众人只见一道强烈的光从高台上方直直打在鹅蛋状的玉心上。 如云雾缭绕,一条金龙蓦地出现,在流云间腾挪。金龙恍若活物,片片龙鳞细腻可见。雕刻师匠心独运,光束稍稍转过一个角度,龙便好似动了一下,所以,只要光束一直晃动,金龙就像活了过来,在不停游动。 云不痴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不得不佩服玉叔叔的雕工精湛。 而姬姝更是睁大眼睛,天呢,这,这,这,我那时候就该抢过来的,不行,这么美丽高贵的东西,我要了,父亲的寿辰也快到了,正好可以送这东西给他。 五号一直没动静的那人也一下子被吸引了目光,他本来是为了最后的重头戏秘密而来的,作为一个冒险家,没有什么比秘密更吸引人了,秘密可能是关于一处古迹遗址的消息,可能是一处地下墓穴,可能……总之,对于爱探索的他来说,秘密是无价的。不成想,居然看见了这么一个稀世之宝,动起了收藏之心,不过,他心里的价位在十万,便是高了一个铜板,他也不要。 这时人区,地区已经竞价起来。 “三万。” “三万五。” 人群中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切,这么一个宝贝在你们眼中只值三万五?我出三万五千一百两。” 众人绝倒。 此刻,一直不动声色的五号包厢中人突然喊道:“我出十万。” 什么才叫大手笔,这就叫大手笔,别人加价是一百一千两加,生怕钱花多了,而这家伙,直接加几万。 “五号包厢十万两,还有没有更高的?”中年人心里一喜,十万,十分之一也有一万两啊,其中五千两是自己的。别看五千两好像很少的样子,一个普通家庭一年收入也就一百两左右。 “十五万。”地区一身着锦衣,腰带嵌着钻石的胖子出声了。 什么腰缠万贯都弱爆了,现在流行腰缠钻石。 同一桌,一个瘦子贼贼笑着道:“二十万两。” “鼠小胆,你什么意思?”胖子圆目而瞪,一拍桌面,震得桌上盘子跳腾了一下。 瘦子抠抠指甲泥,弹了弹,“象大耳,不是我说你,小翠她是喜欢我的,你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了,这东西我要定了,正好送给小翠……” 一号包厢的看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还能轮到他,轮到了,又要多少钱。 “二十一万两,哼哼。”城主说完还哼了两声,威胁之意明显。 果然,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只是,爱情总是让人麻木的。 更何况那俩人也不怕所谓的什么城主。 “鼠小胆,胆小鬼,小翠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给不了她安全感的男人,”锦衣胖子扬起头,一咧大嘴笑道,“二十五万。” 瘦子可能被这话刺激到了,一摔杯子,“我鼠小胆胆才不小,小翠是我的,三十万!” “三十五。” “四十。” “四十五。” “五十。” “象大耳,你有这么多钱吗?五十五!” “哼,你也不看看我这腰带,这上面镶嵌的钻石就有九十九颗,你觉得呢?六十!” “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也是个有点小钱的富人啊,六十五!” “还好还好,做些妖兽买卖,小有闲钱,不像你,专干鸡鸣狗盗的事,七十。” “我……看来是时候换换口味,去你家偷些东西了,比如这腰带,我就很中意,七十五!” 两人互相较劲,看得旁边几张桌子的人目瞪口呆,眼皮直跳,这两人是谁,自己城中名人大部分都认识,眼前的,面生得很啊。 而且这加价,简直不要太狠,五万五万加。 真不把钱当钱么? 还是一时之气? 城主早已捏紧了拳头,不可饶恕,实在不可饶恕,一次次被别人无视,一次次被打脸,瞥见一旁嘴角还有些瘀青,正微微颤抖的侍女,邪火上涌,复又按捺下去,毕竟是五宝阁的人,虽是下人,但也不能太过分了,拍卖会结束后怎么也要找个女的发泄一下。 城主转头看向墙壁,一双眼锋锐的,好像要把墙给看穿。 而四号包厢的云不痴嘴角上扬一抹笑意,好人呢,真是好人呢,知道我缺钱,这就给我送来了。 叶馨不知道公子笑什么,只觉得他笑的时候很……心里一荡,哪个女子不怀春,尤其面对多金又帅又年轻的,双手似不经意地拨开衣领的一个扣子。 二号包厢。 “小姐,你觉得那两人会不会是五宝阁请来的托。” “托?咯咯,”姬姝的玉手掩嘴媚媚一笑,看得身旁早已看惯的贴身丫鬟都是一愣,小姐真漂亮,不知道以后哪家公子能娶到她,“你不知道,我却清楚,那个叫鼠小胆的瘦子是有名的大盗,专逛城主府的宝库,这次在这座城出现,估计是为了……” 丫鬟张开小嘴,“偷城主的东西?!” “嘘,”姬姝手指一点丫鬟的小鼻子,“别被隔壁的听到了。” “那,小姐,这玉心你还买吗?” “买,怎么不买,虽然那两人很有钱,”姬姝一转眼珠道,“但现在估计只是下不来台在斗气,互相抹不开面子,我这是帮他们。” “象大耳,你一定要和我争吗?”瘦子对着胖子低声说了一句,又一举牌子,说道,“八十五!” “鼠小胆,要不你先放弃,九十!”轻声说完也是一举牌子。 突然一个女子声音插进来,“一百万两,两位前辈也不要争了,这玉心雕龙,姬姝要了。” “玉心雕龙,”胖子喃喃低语几遍,抬头看向二号包厢,微笑道,“没想到姬侄女不仅人美,文采也好,过几天就是你父亲寿辰了,到时我一定去道贺。” 瘦子贼贼一笑道:“姬侄女,我也会带礼物去的,还带你小翠阿姨去。” 胖子不答应了,大声咆哮道:“滚你个小胆,小翠是要跟我一起去的。” 姬姝柔美的声音又一次传来:“那就先代我父亲谢过两位叔叔了。” 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自然不懂,这几人在墨迹什么,拍卖会还进不进行了。 中年男人心里狂喜,一百万,百分之十就是十万,自己能分到五万,五万啊,这一辈子都没见过额不对,是没拥有过这么多钱。 连锤子都不用落了,在座哪个人还能出得起这么高的价。 嘴上不露笑意地说道:“一百万,由二号包厢的姬小姐拍得这……玉心雕龙。” 的确是个好名字啊。 “九十万两,也够多了。”云不痴倒没有因为姬姝插一手叫停胖子和瘦子的竞价而不开心,毕竟,九十万两已经远远超出其内心的价位了。 叶馨的手在云不痴没注意时攀上他的脖子,柔柔道:“公子在喃喃什么?” “没什么,那个,先把你的手拿开行不行?” …… 第三十六章 双生姐妹 人区, “下面是不是该拍卖人了呀,我就是专门为这个来的,每次前面都要看别的家伙竞价,下次能不能把人放在前面啊。” “对啊对啊,快点。” 中年人微微一笑,表示明白,侧身一指高台左侧的通道,那里有一红色布帘遮着,看不清后面的情况,“那么就让第一号拍品,嗜杀上场。” “嗜杀?这名字,听着就没有竞价的欲望。” “不是女的?” “我还以为会是美女什么的。” “失望啊。” “咚咚咚”,“哗啦,哗啦”,伴随着脚步和铁链摆动摩擦声,一个巨型汉子走上了高台。 汉子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站在前面的中年人也算高挑了,却只到汉子的胸口位置。 他上半身绕着一圈圈儿童小臂粗的铁链,而两只长满汗毛的大手正握在铁链末端,似乎随时能暴起抽碎敌人。 一块块棱角分明的肌肉上刀痕遍布,更显其凶悍。针状短发根根竖立,一双虎目看似平静,但若凶狠起来,定是杀气四溢。 中年人慢慢说道:“如你所见,这是一个震慑力十足的杀人机器,而且,绝对服从他主人的命令,实力在凡武小成后期,可以在特殊情况下爆发出大成初期的实力,大成初期,已经算是民间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你们想想看,有这么一个打手在身边,走在街上,多么威风,多么霸气,而若带去谈判,肯定吓得对方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支支吾吾,说了这么多,五万两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两。” 要是我有这么厉害的打手,事业何愁做不大,城外哪不能去,可以做一些跨城的交易啊。 本来没怎么心动的宾客,听中年人这么一分析,心里都是这个主意,竞价一直没有停过,飙到了七万两。 不过天字号的人一个个兴趣缺缺。 笑话,大成初期,我一拳能轰死,城主眼中有一丝不屑。 嗜杀,最终被一个珠宝商以八万八千两拍去。 而在他座次不远,另一个同城的珠宝商,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不行,我也得赶紧找个打手,要比他的更高,更快,更强。 中年人见场面又有些冷了下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大家其实期待的是她们,这次的拍品有些特殊,具体特殊在哪,各位可以亲自看看,二号三号上来。” 素白的长袍遮住了俩少女的身姿,两只小手紧紧抓住彼此,慢慢地登上了高台。面容细腻如玉,俏脸被施以粉黛,却也难掩一脸的憔悴与落寞,青丝盘起,插着一根木簪,一双眼望着台下众人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流露出无助和认命。 好一对清丽柔弱的双胞胎,这要是能一起收入府中,便是日上三竿,也不愿起啊。 中年人第一次看见这对双胞胎的时候也有些心动,不过也只能想想而已,介绍道:“这是一对双胞胎,年纪在十五岁左右,因为她俩一直很少说话,没有告诉我们名字,所以就暂时以二号三号称呼了,二号三号是我们五宝阁这三年间在另外一座城的人贩市场发现,确定是完璧之身后高价买来的,现在,就看你们出的价钱了,一人三万两起拍。” 听到这句话,两少女脸色齐齐一白,对看了一眼,似欲张嘴轻语,又闭口不言,只是彼此的小手捏的更紧了。 二号包厢。 “真绝情,拍卖人已是无道,居然还要将好好一对姐妹拆散,”丫鬟有些可怜那对双胞胎,转头看向自家小姐,“小姐,要不你把她俩买了,做个丫鬟也好。” 姬姝摇摇头,心里有些愤愤,“不用你小姐我出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哼,也不知道那云不痴怎么想的,买两个楚楚少女回去干嘛,当老婆吗? “公子。”叶馨看着桌上的凹痕,眼皮一跳,云公子刚才的样子很冷,冷到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不过他力气好大啊,这可是实心的桌子啊。 “我没事,你们这一直都有拍卖人?”云不痴淡淡问道。 “是啊,自取名五宝阁起应该就拍卖人了,我也是听说的,不太清楚,”叶馨有些扭捏,“其实我也是一次拍卖会上的商品,不过因为那时年纪太小,所以没人要,流拍后,就留在这里做侍女了。” 商品?把人当做商品。 云不痴有些不舒服,“那你是怎么成为……商品的?” “我……”叶馨有些不想说。 “算了,谁都有自己不能说不想说的故事,是我冒昧了,”云不痴又看向高台,出声道,“十万两,我两个都要。” 十万两,我两个都要…… 听到这声音人区众人不爽了,这公子哪家的呀,这么嚣张,你父母知道吗?什么都插一手,还一要要俩,最近正缺暖床的丫鬟,就被你这么一搅和了。 双胞胎少女抬起头看向四号包厢,虽然还是被买走,但至少不用分开了。 中年人沉吟一声,不好作主,只好说道:“十万两,相当于每个五万两,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 一般五万两一个已经是到顶了,他也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下。 没想还真有人竞价。 “哼,这位云家公子,做人要留点德,你一下买两个,让别人怎么办,我出十万两买其中一个。”其中一个,你知道我要买哪个吗?你只能乖乖出二十万两,我让你买,哈哈,城主似是扳回一局,心里爽快,你不是拽吗,再拽啊,这少女真是我见犹怜。 “唰”,众人只见一道黑光闪过,“呲”,一把黑色匕首深深插在了中年人两脚前,地上的不是木板,是石头啊,中年人额头汗就下来了,不知道那少年要干嘛。再近几寸,自己的右脚拇指头都两半了。 四号包厢,云不痴的声音冷冷响起,仿佛一阵冷风吹得众人一哆嗦,然而他的话却又让众人目露狂热之色。 “十万两,再加这把黑金匕首,不知道,够还是不够。”与其一味被抓住牵着跑,不如直接来狠的,黑金做成的匕首,哪怕是现在也只此一件,意义和价格自然不会低了。 “黑金,匕首?” “黑金能做出匕首来?!” “该不是随便找块黑金打磨的锋利一点就是匕首了啊,哈哈。” “应该不会。” 城主眼皮一跳,知道自己多半又要被打脸了。 往届的拍卖会,哪次不是自己开开心心地来,开开心心地走,这一次,是真的,忍无可忍。 但这里又是商家的地盘,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势力。 等出了这里…… 黑金匕首啊! 中年人俯身欲拔出匕首,单手没拔出,两只手齐上也没动静。 黑金的重量可不是开玩笑的,更何况插进了石头中。 高台一侧的商爷爷走到高台上,脚一跺地面,“唰”,黑金匕首直直地跳了出来,出手握住,一股阴凉从掌上直透心扉。 通体黑光流动,再无二色,连柄都是黑金,匕身长约一掌,宽有两指,笔直无弧度,尖端似鸟喙,两侧开锋,说是匕首,不如称之为袖珍的剑。 老人吩咐侍者拿来一块精铁放在地上,竖立匕首,缓缓松开,众人只见匕首落下,像刺入豆腐一样把精铁块刺透。 第三十七章 一个条件 “鹰啄”, 离得近的人稍稍能看清柄上古朴的两个字,心里震撼莫名,黑金是世上最坚硬的,谁能在黑金上刻字,还刻的铁划银钩,好不生涩。 老人抬头看向四号包厢,这少年来历为何,此前的玉心雕龙已是稀世之宝,这次又来了一个价值更在其之上的。 这把匕首应该是古宝,想来也只有远古大能者才能把黑金捶打成匕首,因此这把匕首的质密程度还在黑金矿石之上,而“鹰啄”二字更展现了那人的功力非凡,只是一瞬间,老人已经有了思量。 微笑道:“这位公子,这把匕首已经够了,不需要再添上一笔钱,而且,说实话,五宝阁还要倒给你一笔钱,不过,这事稍后再议,这匕首我就先收下了。” “可以,那对双胞胎是我的了,那就现在给我送来。” “自然。” 二号包厢,“真是真是……”姬姝有些牙痒。 丫鬟关心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看着双胞胎姐妹离开,众人收回不舍的目光,高台上中年人又道:“大家不要惋惜,我们还有很多,都是从各地买来的歌姬舞女,各有风韵,那么第四号拍品……” 云不痴知道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了,他不是圣人,他能帮一人,帮不了天下人。于是便站起身等着那对双胞胎到来。没注意身旁的叶馨有些不爽,为什么同样是拍卖品,遭遇差的就这么大。 两少女小手紧握,稍有些忐忑不安地进入了四号包厢。 “来了,你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只见一年轻少年正对着她俩站着,脸上带着一抹和煦的笑,似邻家哥哥。 不过俩少女心里不安,也不回话,纷纷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稍有些冷场,云不痴觉得眼前俩少女很冷,对谁都有一股疏远戒备之意,就像当初小嫣初见他时一样,冷冷地。 云不痴自顾自说道:“我过不久可能就要离开这座城了,而你俩,我是不会带在身边的。” 果然,事关自己去留问题,俩少女齐齐抬头看他,动作,表情,眼神都是一样。 “其实我把你俩买来,没有特别的用意,只是觉得,这世上的悲剧已经够多了,尤其,是拆散分离之事。”而我只能尽力不让悲剧在自己眼前上演,云不痴心里补了一句。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云不痴听出来者是谁,微微一笑,有了想法,复又看向眼神依旧冷淡的双胞胎少女,“本来我想给你俩些钱让你俩自己过生活的,但我又考虑到你俩无依无靠的,在这个世道会受欺负,所以……” “云不痴!”姬姝走进门来,一双漂亮又带着媚意的大眼睛,就直直地落在了云不痴身后站着的叶馨的领口之上,哼,好啊,在我面前装,她那里的一个扣子都打开了! 脸上却带着笑意,“呦,金屋藏娇呢,还一藏藏仨。” 叶馨自惭形秽地低下头,这女子怎么这么美,还跟这位云公子有亲密关系?好大的一股酸味。 双胞胎姐妹也低下头,不语。 额,云不痴对这赌坊老板也是无奈,只是现在有事求于人家,不好反驳,便也嬉笑道:“错了,应该是四个。” “哪儿还藏着一个呢?你,”姬姝反应过来,脸上笑意更深,“你姐姐我不介意的,只是不知道你愿不……” “打住,”云不痴觉得再下去就要跑远了,“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姬姝一摆手,“别你你你的,你姐姐我姓姬名姝,记住了。” 云不痴默念几遍,笑道:“姬姝,好名字。” “那是,好了,你说什么事,你姐姐我还是挺有本事的,难得你拜托我事情,我肯定办得漂漂亮亮。”姬姝巧笑嫣然,梨涡浅浅,眼波流转间,媚意三千。 震惊,啊不,镇静,要镇静。云不痴也是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忌讳,一把牵过双胞胎姐妹的手,放进姬姝的手里。 三女都是一脸愕然。 云不痴郑重道:“这对双胞胎我就托付于你了,姬姝小姐,我知道你家里势力不凡,所以希望你不要让她俩受委屈。” 姬姝媚笑道:“你这是,送我的礼物吗?其实,如果你能送我那把匕首,我会更开心的。” “你也觉得人可以当做商品买卖,当做礼物互赠?”云不痴嘴角一抹苦意,为什么,世上的人就少那么一点,人性呢。 “好了,你总是怪怪的,”姬姝纤指一点红唇,想了想笑道,“帮你养媳妇倒是可以,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养媳妇? 云不痴一头黑线,“好,你帮我,我帮你,很公平,你说,什么忙,杀人放火我可不干。” “放心,我还舍不得你的手沾上别人的臭血,过五天就是我父亲的寿辰了,到时你来参加,嗯,就这么简单。”姬姝美美一笑。 这不算什么忙,过去白吃白喝倒是真的,把小喵带去,它嘴馋,小嫣也……云不痴问道:“能带家属吗?” 不能,还带家属,带谁,“你可以带去试试哦,后果我可不负责。”姬姝说完转身便走。 “不能带啊,”云不痴嘀咕一声,突然想起什么,“喂,姬姝小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呢?” 让你带家属,我让你带,回到包厢的姬姝牙痒痒的。 云不痴摸了一把鼻子,对着双胞胎姐妹道:“你俩去二号包厢,以后就跟在姬姝小姐身边,我想她不会让你俩受苦的。” 双胞胎姐妹难得地轻点了下头,算是谢过,走出了包厢。 叶馨有些吃味地打趣道:“公子,那姬小姐对你有意思啊。” 云不痴却说了句让她莫名的话,便坐下来继续看拍卖会,“她只是喜欢赌罢了。” 也许她对每个有潜力的少年郎,都是如此,云不痴心里轻叹一声,而若哪天我变的平庸,她也许正眼都不会给,更别说,巧笑嫣然了。 第三十八章 拍卖会结束 高台上。 中年人吩咐侍者搬来一个木架子,架子是用来摆放物品的,一人高的架子有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格子。 每个格子里摆着一个盒子,盒子平凡无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盒子里写着秘密的纸条。 中年人拿过标着一号的格子里的小盒子,“这盒子里,装的可能是一个秘密所在地的路线图,可能是一副失传的药方,可能是永葆青春的秘法,也可能只是一句无用的话,总之,在寄拍者写好纸条放入盒子锁好,再到呈现在大家眼前的这一过程中,盒子都未被打开过。” “不过请大家放心,被五宝阁选中的写秘密的人,没有一个是平凡的。” “而且,其中有一个秘密是西之漠少家主写的。” 众人之中有不少人哗然,西之漠,那可是可是…… 中年人吸了口气又道:“这次拍品虽多,但也有好些客人未出价,为了大家都能参与拍卖,不觉得白来一趟,拍卖秘密的规则是,每人限拍一个,拍前请在纸上写下你所中意的拍品序号,后缀你的座位序号以及给出的价格,等统一收齐后,我们会依次对拍品进行价格统计,当然,价高者得。” 一人问道:“这倒是有趣许多,只是若有两人给出的价格一样怎么办?” 以前还没出现这种情况,中年人说道:“不会的,价格可以写到几个铜板为止,如果真的有这情况,再进行竞价不迟,直到一人自动退出。” “那么,把纸张和无形笔发下去。” 四号包厢。 云不痴拿起一张早就备好的纸,这纸不特殊,特殊的是那支笔,这笔写下的字是无形的,但又能通过一定方式显现出来,“你们五宝阁想法不错,竞价的话,如果谁高价赢了盒子,最后打开一看是无用的一句话,心里难免不是滋味,而这种方式,参与人乐在其中,而且还要看运气,不仅仅是选盒子的运气,还有给价的运气。” “公子说得不错,一共二十个秘密,差不多五人选中一个秘密。”叶馨回道。 云不痴点点头,“不过我觉得,可能有些特殊的序号会多一些,比如一,五,六,八,九之类的。” 叶馨有些迷惑,说道:“一为数之初,九为数之极,六为顺,八为发,五,是何解?” “五宝阁啊,哈哈。”云不痴笑笑。 叶馨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那公子你中意哪个,盒子外表都一样,按序号来又太听天命。” 听天命吗?运势不就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 云不痴若有所思,执笔半晌道:“四号,置之死地而后生,又恰好是四号包厢。” 当即落笔,四号,天字四号,四千四百四十四两。 写好的纸张一张张被侍者小心收起交上去。 高台上的中年人经过一番整理,开口道: “一号,共计十三张,出价最低一两,最高一万两。” 出价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那人叹息了一句,就差一两啊。 “二号五张……” “三号三张……” “四号两张,很巧的是,两人给出的价格居然一样,都是四千四百四十四两。” 中年人抬头看向二号和四号包厢,“那么二号和四号的贵客,你们谁要退出,或选择竞价?” 令众人讶异的是,两人同时回道:“我退出。” 沉默片刻。 姬姝先对云不痴说道:“其实你的就是我的,你先收下,若是什么重要的秘密,再告诉我不迟啊。” “也好。”云不痴回道。 姬姝心里有些小开心,这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其实,自己是心里不爽才挑了四号写了这数字。 拍卖会整整进行了一个上午,现在正是午饭时间,众人带着号码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地拿走了自己的物品,小心藏好,匆匆地离开了。 唯独四号包厢的云不痴还没动静,因为他还要去后堂一趟。 等人都散光了,一个侍者模样的走进了包厢,“公子,随我来。” “好的。”云不痴答应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两黄金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叶馨。 叶馨没有想到,在公子离开前,还给了自己这么多赏钱,一时连谢谢都忘了说,直到公子出了门,出了自己的视线,才幽幽叹息一声。 包厢外的走廊上。 一个侍女瘸着腿从一号包厢出来,额头嘴角脖子上有些乌青,慢慢走近,正待擦肩而过。 云不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把拉住侍女的手,轻声说了句对不起,并从怀里掏出一两黄金给了侍女,然后在侍女诧异茫然的目光中,跟着侍者走远了。 四号包厢,叶馨开始打扫房间,平时拍卖会不进行的时候,这里是给来访的贵宾住的,每次拍卖会结束都要打扫一番才行。 “小馨。” “诶,柳眉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城主今天心里有些气,不过他多给了我一些钱。” “哦,我明白了,都是因为这里那个公子,几次跟城主对着干,不过,这样才帅。” “怪不得,怪不得他刚才在过道上跟我道了声歉,还给了我一些钱。” “云公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好人,只是我们这些苦命人就不要想着能有这么好的归宿了。”叶馨这话,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 …… 五宝阁后堂的一个房间,这里并不像拍卖会场地装修得那么金碧辉煌,而是整体棕色调,木柱子,木梁,木桌子,木凳子,木椅子。 只是一看便能知道,所用木料价值不凡,有些雕饰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一个老人正悠闲地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你来了,坐。” “好。”云不痴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桌子上正摆着一样东西,黑金匕首。 真担心这桌子什么时候撑不住突然垮了。 老人抿了一口茶,兀自开口道:“妖元丹,三万九千九百,画扇,一千两,五万五千一百,碧海游龙,双胞胎少女,就按十万两算,也不过二十万两,而这把黑金匕首的价值在五十万两左右,加上玉心雕龙拍卖所得的九十万,一共一百二十万两。” 见少年不语,心里有些不舍,却也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想收回这把匕首也是可以的,毕竟,在这里黑金匕首只值这个价,若是在那个地方,价格可能往上翻好几倍。” “您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这把匕首这么值钱,其实钱太多了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用,够平常开销就好,”云不痴沉吟片刻,复又道,“您见识广博,知不知道一种专以真气为食的毒,虽然对于普通人无害,但一旦沾染,便一生不得习武。” 老人思索片刻,道:“唔,按你描述,应该是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凡无伤,中者,武必死,凡无伤。” 云不痴心里闪过一丝希望,急切道:“前辈可知救治之法?” 第三十九章 四季星月 老人摇摇头,说道:“若中毒不深且是外伤,倒可以拜托不会武功的普通人帮你吸出毒素,只是这样一来,那个人必会沾染上一些毒,将一生不能习武,莫非,你要的是……” “对对,有没有救治那人的方法?”云不痴急急问道。 “想来那人是你的红颜知己,”老人叹息一声,悠悠道,“自古苍天对黄土,万物分阴阳,男女雄雌,善恶好坏,猛毒对良药,按理说天下之毒都是有解的,只不过奇毒就奇在其毒效奇特,还有无解。” 怕少年心灰意冷,补了一句:“或者,只是我们不曾发现解药也未可知。” 云不痴心里一紧,没有解药吗?是啊,若是有,当初那位剪裁店的前辈也会告诉于我了,转而又想,不过,天下之大,一定存在人迹不曾到过的地方,解毒的药草可能就在那静静等着我也不一定。“多谢前辈了,只是,不知还有哪两个奇毒呢?” 老人点点头,此子心性不错,一下子从失落中振作过来,说道:“剩下的两个是七步诗和欲仙死。” “七步诗,相传乃是一城主逝世后,他其中一个儿子为了城主之位的牢固,逼迫其爱好吟诗作对的弟弟在七步之内作出一首诗,否则就要责罚于他,也好在那人的确诗才绝绝,七步内完成了一首诗:虽无荣华心,奈何富贵身,我本浪荡命,从此醉红尘。第二天一骑出了城门,不久在这荒域闯出了一个浪荡酒仙的名头,传为一段名人轶事,而有擅毒者,以此故事研制出了‘七步诗’的奇毒,中毒者需七步成诗,否则将筋脉寸断成为废人,其实七步只是时间概念,并不意味着你站立不动静静思考就没事了。” “而欲仙死,相比前两者就算是一种比较温柔的毒药了,中毒者会产生幻觉,幻想自己能腾云驾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种毒药的作用不仅是精神上的,而且身体感知上也有飞翔的轻松快感,如果仅是这样也称不上毒了,它奇在能让人上瘾,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消磨人的意志,消瘦人的身躯。而且由于人体的抗药性,每一次服用,药量要比前一次多上一成才有效果,而那毒药价格也是奇贵,多少人为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却兀自沉浸在幻境中。欲仙死这种毒药被人们广泛知晓还是由于一个心志坚韧的小圣强者服药至死的事情。” 说完叹息一声,修习到小圣境界多么不易,却因为一朝染上毒药而道消身死。 云不痴算是开了眼界,世上居然还有这些稀奇八怪的东西,这更坚定了他好好游历的决心。 “前辈想必也是痛恨恶人恶事恶物的,为什么拍卖会还有拍卖人的项目?” 老人放下茶杯,也不恼,说道:“那些歌姬是自愿的,你应该明白,这个世道,没有武功的女人只有傍上男人才能生活,而越是强势的男人,越是能给她们好的生活,我只是把她们从各地买来,提供她们更好的平台,从中赚取些差价而已,也许。” 老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也许有些女子是无奈被卖到人贩子那里的,但是,很多事本就是不公平的,这个世界唯一统一的规矩就是,谁拳头大,谁做主。” 谁拳头大谁做主。 云不痴看向自己的手,嘲讽地笑了,嘲笑自己的无知和天真,“我明白了,那前辈这有没有给女子用的防具什么的,我想用那一百二十万两买。” 老人捋了一把胡子,笑着道:“你确定?你不怕我拿便宜货骗你?一百二十万可不是小数目啊。”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那人在才是最重要的。”云不痴回道。 老人一口喝完茶放下杯子,起身说道:“年轻真好啊,情情爱爱的,跟我来,五宝阁里还是有些好货的。” 云不痴难得腼腆一下,红了下脸。 …… 跟着老人进了一间屋子,屋子不大,零散地放着几个木盒子,木盒子上积了些灰,很久没人来过了。 “让我看看啊,”老人打开一个盒子,摇摇头,“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也不是这个。” “哦,我想起来了,那件东西应该在,”老人快步走到一个盒子前,打开来,“对,就是这个。” 一件纯白中闪着淡蓝色光芒的衣服呈现在眼前,虽然空气中有着灰蒙蒙的浮尘,但自从那一件衣服闪出淡蓝色的光芒,云不痴感觉整个人精神为止一振,空气中还有淡淡的凉意和香味。 “感觉到了,”老人自豪地说道,“这件衣服可是本阁收集的宝物之一,放在这只是因为价格有些贵,一直没人买。” “四季星月,收集初长成的冰月蚕吐出的第一缕丝,浸泡在雪山之巅的星蓝雪莲捣出的汁液中历时四季,期间加入春露夏雨秋霜冬雪,最后取出丝料织成布裁成衣,有面纱一块,手套一双,袜子一对,上衣裙裤各一件,其特性是水火不侵,邪气难近,因冰月蚕丝韧性极好的特点,一般的刀剑砍不断刺不穿,只是防不了巨力打击,这是此衣服的缺憾。” “这已经足够了,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不是吗,多少钱?”云不痴对这一套衣服很满意,小嫣应该也会喜欢。 老人将木盒子合上递给了少年,“其实光我说的以上效果,这套衣服并不值那么多钱,真正无价的是,穿戴者可以施展化茧之术,抵挡致命一击,只是不到必死关头最好不用,因为一旦施展此术,冰月蚕丝在一段时间后就会寸寸断裂。” 这不是相当于多了一条命,云不痴觉得这套衣服太适合小嫣了。 老人挺欣赏这个重情义的少年,于是提点道:“你拍得的碧海游龙枪本来有其独特的枪法秘籍,只是那本秘籍很久前就不知道哪去了,你若能寻得那秘籍,必将挖掘出它的真正威力。” 云不痴离开五宝阁的时候向老人道了声谢。 碧海游龙枪,画扇,妖元丹,一个四号秘密,还有手上拿的盒子里的这套四季星月,这次拍卖会没白来。 第四十章 小嫣出事 云不痴一路不停留地回了玉叔叔家,正高兴地想让小嫣换上试试,可没看见人,连小喵也不知道哪去了,转道去了书房,还好,玉叔叔正在雕刻石头。 “玉叔叔,你知道小嫣去哪了吗?我回来没见到她。” 玉海抬头,一脸诧异,道:“嫣儿跟我说是中午到了,怕你没饭吃,便带了饭菜去五宝阁外等你了,你没看见嫣儿?” “小嫣她去五宝阁外等我了?什么时候的事?”云不痴心里隐隐有不好的念头生起。 见他不像在开玩笑,玉海也有些慌了,说道:“大概在半个时辰前。” 半个时辰前,不正好是拍卖会结束的时候吗?小嫣不太可能是因为没见我出来而离开的,依她的性子,应该会耐心地等我才是。 也可能是她见不到我自己进入了五宝阁找我。 最怕她是站在大门口被人带走了,拍卖会里的人多强势,见到貌美少女难免会动些心思。 心思急转,不行,我得马上去找她。 当即丢下手上背上怀里的东西,奔出了门,向五宝阁飞速赶去。 “公子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守卫还记得这早上来寄拍的公子,连拍卖会负责人商三他老人家都重视的少年,自然要以礼相待。 “你们有见过这么高,长得挺漂亮,穿着白底蓝色花纹衣服的少女吗,肩上有一只小猫,手里应该还拿着一个篮子。”云不痴急切地描述道。 守卫点头,说道:“哦,见过,她半个多时辰前来的,来了就一直站在门口,我过去问话,她说是等人,当时我还在想是哪个人让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等,没想到是公子您。” 云不痴心里稍放松一下,她来过,“对,我想知道,她后来去哪了。” “后来,”守卫顿了顿说道,“是城主大人带走了那位姑娘。” 城主,又关城主什么事,“你没看错?” “没,这么漂亮的姑娘我就多注意了一会,怎么会看错呢,”守卫想了想继续说道,“只是城主大人身边居然带了一个光头随从和一个书生,这组合也是够奇怪的。” 光头随从,一个书生。 光头,书生。 小嫣,光头和书生,青楼! 难不成,云不痴脑海中灵光一闪,急切道:“天字一号包厢是不是城主的?” “是的,天字一号包厢不是城主的还是谁的。”守卫奇怪道。 光头,书生,好啊,上次在青楼放过你们,看来你俩真没记性。 还跟城主勾搭在一起了,真是恶人扎了堆,欠收拾。 小嫣,你一定不能有事,等我。 云不痴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了守卫,金色流光一闪,整个人消失不见。 留下守卫呆呆地捧着银子如见了鬼魅一般。 流星轨迹,云不痴在上次危难之时激发自身潜能领悟的身法,加之他本身已经超然的速度。 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注意到连绵的屋顶上,一道身影迅疾地奔行着。 踏瓦无声,踏雪无痕,左右不定,去留无踪,描述的就是极高境界的轻功。 云不痴在连排的房屋屋顶瓦片上几个轻点起落,已经进入了城主府的范围,小心俯身前行,没有惊扰正在巡逻的府兵。 突然,屋顶上俯身快走的云不痴耳朵一动,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趴在屋顶上。 只听院内有人说话,两个熟悉的声音。 “二哥,没想到我俩也有今天啊,城主府正副卫队长,这可比那土匪身份来的好,可以光明正大地干坏事。” “是啊,没想到只是去告诉城主大人一声那少年的身份,就在门口看见了那少年的相好,嘿嘿,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大哥和三哥回去处理山寨的事了,连拍卖会都没参加,不知道回来一见我俩穿着将服,会是什么一副表情呢。” “四弟,你说那姑娘……” “城主他今天被那小子气得够呛,而且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邪火,估计,那姑娘要惨咯。” “只是不知道城主玩剩下后,我俩能不能玩上一玩。” 两人对视,皆是肆无忌惮地哈哈一笑。 “不用多想了,我这就送你们去地狱玩一下厉鬼,看看是什么滋味。” 不知何时,云不痴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英俊冷酷与青楼时相同,只不过,那时他眼里没有此刻这么浓烈的杀意。 直透心扉的寒意。 血光一闪,两人一脸难以置信地倒下,怎么,这么快?自己连出手的机会都…… 云不痴转身离开,淡淡道:“不用谢我。” 大哥,三哥,山寨?早就听何威说起过你们,看来,在离开前是要找个时间去一趟那个山寨,永除后患了。 此刻,城主的寝宫内。 怀里抱着小喵的玉笑嫣已经察觉不对,“你把我带这来干嘛,我的云哥哥呢,你不是说他在你这做客吗?” 王石撕下和善的伪装,笑着道:“我说什么你就信?还真是好骗,只是让那俩人向你道声歉,我再描述一下你那云哥哥的外貌你就跟来了。” 玉笑嫣明白过来自己是被骗了,气愤地转身离开,却被王石一把抓住细嫩的胳膊。 “想走,我看你还是别想了,”王石的脸贴近玉笑嫣的脖子,猛嗅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欲念,“真香啊,看你这一路的走姿,他还没碰过你,真不知道你这么漂亮,你那云哥哥怎么就没把你拿下,不过正好,便宜我了。” “喵!”小喵从玉笑嫣怀里跳起一爪子抓向王石的脸。 “滚,你个死猫。”王石一掌将小猫拍飞。 “喵呜!”小喵痛苦地一嚎,倒地翻滚了几下,不再动弹,嘴角流出血来,染红了白色的绒毛。 “小喵!”玉笑嫣心里一痛,玉手抬起一巴掌就要扇向王石的侧脸。 王石好歹是超凡境的强者,也不躲,趁势抓住玉笑嫣的另一只手,一个前压,将她按在柱子上。 任她挣扎,王石兀自嘴角带着笑意,缓缓说道:“我哪点不好,我是这座城的城主,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你乖乖地从了我,我也许能给你个名分,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承认,我年纪是大了些,但这算什么,老夫少妻的事,不多的是吗?” 第四十一章 自然之力 “踢踏踢踏”,一个士兵慌张地跑进寝宫,单膝跪下急切道:“城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王石没有放开双手,只是扭头责备道:“什么事,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而且我不是吩咐过,除了大军压城,其他事都不要打扰我,你是脑袋不想要了吗?” 士兵心里默默回道,大军倒没压城,只不过城主府快被踏平了!三位大将军已经躺了两位,估计另一位也快…… 正想着,头顶飞过一人,不是剩下的将军是谁,只见将军一身铠甲碎了七七八八,手里的刀更是断了一截,吐着血就这么飞了过去。 士兵摸了摸落在脸上的血,惊恐地转身就跑。 王石出手接住他的手下大将,扔到一边。玉笑嫣见机跑去将地上的小喵抱起,不知所措。 而此刻,云不痴正好提着那个逃跑的士兵走进了寝宫,扔在了地上。见小嫣除了手腕处红了一块外,其他无恙,稍稍松了口气,一个闪身挡在了王石与玉笑嫣中间。 “云哥哥!” “别怕,有我。” 云不痴一双锋锐的眼直视城主,王石,超凡境初期强者。 王石轻蔑地回了一眼,冷冷道:“从你露出的气息判断,应该是大成后期了,离凡武圆满还差一步,只不过,你是圆满又如何?” 云不痴针锋相对,“超凡境初期,很厉害么?” “哦?看来你很无知,不知道境界的差距,可不是一两银子和二两的区别那么简单的。”王石捏了下拳头,松了下筋骨,正好一肚子气没处放,你就送上门了。 “不不不,只是我杀过一个超凡境的妖兽,而你的气息,太弱了!” 话还未落,云不痴右脚一踏地面,身影一纵,如鹰窜而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何况对付比自己高两个境界的。 速度倒挺快,只是不知道,你有多关心你那相好的。王石运气,一脚抬起踏落,顿时气浪碎石向四周激射开来。 不好。云不痴吐气收腿,空中一个回旋,伸手拦腰将小嫣抱起带向门外。 “啪啪”,迅疾的碎石打在他的后背。 寝宫外的花园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坐着不断哀嚎的士兵,云不痴将小嫣放落在亭子中。 转身, “云哥哥小心。” 云不痴回头笑了笑,自信而张扬。 迎着追出来的王石,他一脚踹起一块脑袋大的石头,人也紧随其后。 近了,右臂后曲状似挽弓,握掌成拳,猛一击出,一把将石头打得碎屑纷飞,而王石才起手正要格挡开石头,不曾想到是这种情况,一时没反应过来。 “嘭!” 云不痴右脚脚背已经横踢在了王石的左腰,将其踢了个踉跄。 王石吃了一亏,暗自感叹对方的想法和速度,美中不足的是力量有些欠缺。面对对方赤裸裸的挑衅目光,腰间隐隐作痛,心里更恼。 “你也许不知道,超凡境为何名为超凡,为何超凡之后才能入圣,为什么凡武境和圣武境中间还要添一个超凡境,那是因为……”他顿了顿。 “你在拖延时间?!”云不痴反应过来,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寒意,却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 “晚了!” 王石残忍地一笑,抬手一指,“缚!” 只见花园中的土像是有生命般蠕动起来,从云不痴双脚攀上小腿,不断往上。 云不痴想要跳起,脚上却如同坠着千钧,挥拳砸向脚上的泥土,不料拳头也被粘住,抽不回来。 大地的力量,无穷无上。 见少年已经没有反抗之力,默默被泥土包裹吞食,王石负手冷冷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超凡境的强者,领悟了一缕自然规则,可以驱动自然之力为自己御敌,超凡面前,凡武都是渣,你速度再快又如何,哈哈,想来你的修行之路已经到头了,我就发些善心告诉你,人做为万物之灵,可以领悟自然规则,风火雷电,水露冰雪,大地,苍穹……而我领悟的正是大地的力量,只是我现在领悟得浅,不然,眨眼间灭了你,哼,跟老子抢东西,只是不能当着你的面玩你漂亮的情妹妹,心里还是有些不够畅快啊。” 说完,大笑着走向亭子,留下身后一个巨型泥球静静不动。 这一切只是几个呼吸之间,玉笑嫣抱着小喵站在亭中,忘记了逃跑,眼泪就这么下来了,喃喃自语: 我,我可能真的是累赘,云哥哥,是小嫣害了你。 “喵~” 忽然,玉笑嫣怀里的小喵双眸六芒星银光流动,就这么一跃而出,奔向泥球。 王石没有去管这只讨厌的小猫,跑了才好,省得烦人,他眼里只有此刻愣愣发呆的美丽少女,一想到马上就能……心里就有一股邪火腾腾燃起。 不想脖子后有一道劲风袭来,王石一惊,转身一脚扫出,却是扫了个空。 他的身侧,云不痴的声音淡淡响起,“这是你欠小喵的。” 右臂一凉,王石侧头只见一道血柱喷薄而出,小臂带着手掌就这么斜斜飞了出去。 “我的手!”王石惊恐地嚎叫一声。 “嘭!” 他的身前,云不痴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你欠小嫣的。” “噗,”王石弓着背吐着血倒飞了出去。 身后, “这是你欠被你残害的那些人的。” 云不痴一拳拳轰在王石的背上,每一拳都在王石胸前透出一股气浪,最后起腿膝撞,“咯吱”,王石感觉下半身瞬间失去了知觉。 “至于你欠我的,我就大发慈悲,不用你还了。”云不痴不再管瘫软在地哀嚎如同烂泥一般的城主,微微笑着走向哭红眼的玉笑嫣。 近了,云不痴伸手轻轻一抹她的泪痕,温柔道:“哭什么?是嫌他还的不够,那要不要我……” 玉笑嫣一把抱住云不痴,两条细嫩的胳膊收得紧紧的,哽咽道:“我,云哥哥,我是不是累赘啊,我,我又害了你一次。”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叫嚣道:“哪个王八蛋说的,小嫣你告诉我,看我不把他抽几个嘴巴子,敢说我家小嫣是累赘,真是,真是……” 第四十二章 那一道背影 “真是什么?”她抬起头,一双楚楚的眼。 “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啊。”他的嘴角扬起微微笑意。 她的小手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展颜一笑,“有这么夸自己的吗?” 他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看着那红了一圈的手腕,有些心疼,开口道:“我饿了,我们回家好么?” “喵~” 没等她回答。 “诶,云哥哥你干嘛。” 他一矮身横着抱起她。 像王子抱着公主一般,走出了这座恶魔的城堡。 城主府大门,已经被赶来的城守卫部队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因为没有城主的允许,所以,士兵们只能在外面戒备着。 而包围圈外是看热闹的群众,规模比士兵组成的包围圈还大上一些。 “出来了,出来了。” 人群里有骚动。 只见一英俊少年横抱着一个红着脸的少女,肩上还趴着一只小喵,就这么旁若无人地从大门内走出,走下台阶,走到广场,走到了包围圈中心。 “唰!” 士兵手里的一把把长枪斜向上指向衣服上染着鲜血的少年。 为首的守卫长正要下令拿下此人,被少年意味深长的眼一瞪,蓦地,冷汗从额头下来了,整个人也清醒了许多。 城主府的士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城主府还有三名大将,城主府还有城主大人。 他们都没有拦,自己拦什么,又拦得住吗? 想到此,守卫长一挥手,“放行!” “唰。” 包围圈分开了一条路,众士兵和围观群众静静地目送着少年离开。 仿佛世界只剩下那一个背影。 人群里一些女子犯了花痴,好帅,好有男子气概,面对千兵所指,依然不惧不乱。 可为什么他手上抱的不是我。 守卫长看着少年走远,带着三个小队长匆匆地进了城主府,挨批就挨批。 只是一路所见令人心生寒意,最后在城主寝宫前的花园内见到了正痛哭哀嚎的城主子女和妻妾,以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模样凄惨的城主,心里庆幸刚才没坚持拦住那少年,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是城主如今模样,即便还活着也废了,想必消息传开,不久又会有一场血雨腥风。 我只是一个守卫长,守卫城门的,还是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岗位,不然被怀疑自己有夺城主位子的那个意思,卷入纷争,那就操蛋了。 当即带着手下离开了。 云不痴一路抱着小嫣回到家,不想她居然睡着了,长长微微翘起的睫毛一颤一颤。 这小妮子,吓坏了。云不痴径直走向小嫣的闺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开被子盖了上去。 面对浅浅泪痕的娇颜,微微颤动的红唇。 云不痴一时呆了,最后忍不住俯身亲了上去,在一触的刹那,似有微弱的电流在唇上流过。直起身时,鼻间犹自萦绕着少女的芳香。 “嘘~” 肩上的小喵似有很大意见,手爪乱舞。 “走,我给你买了件礼物,去看看。”云不痴摸了摸小喵的头,这次如果不是小喵奇妙的本领,自己可能就困在泥球中直到窒息而死了。 想起红岩村的时候,小喵也是把自己带到了地下,它似乎有穿墙的本领?应该是妖兽。 那应该会喜欢我买的礼物的…… “喂,你干嘛,这是圣品妖元丹诶,花了我不少钱的,你怎么跟看见,看见屎一样的表情。” “喵?!”小喵一爪子又将云不痴捡回来的丹药打飞。 “很臭?有吗?”云不痴嗅了嗅,一把将丹药扔远,嘴里兀自念道,“好像是有点屎味。” 丹药被突然出现的一个瘦子出指夹住,瘦子摇摇头,“唉,这么好的东西你小子都扔,你不要,我可就收下了。” “你是?”云不痴竟然没发现对方是怎么出现的,怎么靠近的,直到他出声自己才反应过来。 若是来人有敌意,自己怕是能不能站着说话都两说。 鼠小胆看出了少年的戒备之意,吹了吹丹药上的灰,给寿星的礼物有了,虽然粘了些土,不过给妖兽吃倒也无碍,收起丹药说道:“不用紧张,我碰巧要在城主府偷,呃不,是劫富济贫,看见你把城主干掉了,闹了这么大动静,我偷,呸,我劫富不成,只好跟了你一路。” “哦,我想起来了,前辈是拍卖会里和一个胖子抬价的那位?”云不痴记起这声音。 鼠小胆点点头,“对,我没敌意的,我来只是见你速度很快,底子不错,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学偷,额,劫富济贫的手法?” 偷东西,算了,我可不想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不了,我已经有师父了。”云不痴摆摆手,抱起小喵,大有送客之意。 “算了算了,我晓得你们都是看不起干我们这一行的,只是,我鼠爷看到好东西要么偷,要么还是偷,今日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辈送了礼物,既然这样,”鼠小胆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给你了,我走了,不用送。” 书还在空中飞旋,人已经倏忽不见。 好快的轻功。 云不痴伸手接住书本,诧异道:“碧海游龙诀,抄本?” 夕阳无限好,只是晚饭时。 客栈, 一个消息正在食客口中迅速传播开来。 “你们听说了吗,城主被一个少年侠客干掉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中午。” “你别听他乱说,怎么可能呢,城主府守卫森严,城主大人更是武功高强,某人可不要乱说,小心被抓牢里去。” “哼,狗屁大人,我就说了怎么了,他坏事干的还少吗?仗着自己是一城之主,强抢民女还美其名曰,纳妾,这次碰上横的了,活该。” 一个白发老人插话进来:“不过城主毕竟保护了这一城的人,他一倒下,估计,不安宁,不安宁咯。” “也是,老人家说的对,不过,我想一些大家族不会不对城主之位没有想法的。” “是啊,大家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只管干活赚钱,吃了睡,睡了吃就好,管那么多是非干嘛。” “对对对,不醉不归,这一桌菜我请,小二,再上些酒。” 而事件的制造者,正手忙脚乱。 第四十三章 短暂的美好 “云哥哥,盐。” “哦,好,给你。” “错了,云哥哥这是糖霜。” “那……是这个?”寺里用的是粗盐,这细腻如沙的盐倒是没见过。 “云哥哥,辣椒末。” “直接放吗?” “嗯,够了够了,诶,太多了。”小手执着汤勺,看着一锅红通通的汤,又看了一眼一旁一脸无辜的云哥哥,玉笑嫣洋溢着笑意,多希望生活就这样,平平淡淡却很美好。只是她知道,他,有一天会展翅而飞,这里,不属于他。 “这汤。”虽然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但看颜色就知道不是那么好下嘴的。 “这汤,到时候就交给我爹,火小点,炖会,云哥哥。” “明白,明白。”云不痴将燃烧着的柴从灶洞中退了出来,“噌噌噌”用火钳把火敲灭。 “咳咳,咳咳。”一股灰白色的烟袅袅而起,呛得云不痴退了几步。 玉笑嫣转头,一脸关心地问道:“云哥哥,你没事,柴火退出来最好就让它燃着或者拿灰埋了,直接敲灭烟会很多的。” 玉海早已洗净双手在饭桌旁等着开饭,让云不痴去给小嫣打下手便是他出的主意,年轻人嘛,感情就是打打闹闹出来的。 终于在肚子叫了三次之后,心目中的好女婿和女儿端着菜出来了。 红烧茄子,葱炒土豆片,腌萝卜,还有这一大碗红通通的是什么汤,扑鼻的辛辣味,让人嘴里生津啊。玉海食指大动,手里筷子摩擦起来。 “爹,知道你喜欢吃辣的,云哥哥和女儿就做了这道,嗯,满江红。”玉笑嫣笑意盈盈将汤放在父亲面前。 满江红,这名字不错啊。 玉海忍不住当先将筷子伸进汤中捞出一片肉,肉片弹嫩,汤汁入味。 “呼,咳咳,水水。” 他涨红了脸,虽然早有预料,但这也太辣了。 …… 恰逢晚风穿堂过,廊前坐,望星河。葵扇摇见星流落,起得身来把心说。 …… 星光点点,晚月如钩,勾起离乡人的思绪。 入夏了,出来的时候还是春天,现在已经夏天了,时间真快。 少女陪伴着少年坐在院中的台阶上扇着扇子纳凉,望着星空出神。 一条淡淡的光痕划过夜空,云逸腾地站了起来,再细看,才发觉,是泪影。 “怎么了云哥哥?” “没什么,就是有些想家了。”想寺庙了,师父,方丈,杨虎师哥你们还好吗? 少女微微斜着脑袋靠着少年的肩膀,“家,对了,云哥哥,你的家在哪呢,带我去好不好。” “等我们在城外面的世界玩够了,回来那天,我便带你去看,”云不痴拿过一旁的木盒子,“本来中午就该给你的,可是你睡着了。” “这是什么,送我的?”玉笑嫣眨眨眼睛,有些羞涩的笑意。 云不痴温柔说道:“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哇,好美的衣服。”一打开盒子,玉笑嫣就被吸引了目光。 “穿上看看。” “现在?”玉笑嫣微红着脸。 “嗯,我等你。” 玉笑嫣拿过盒子小跑进了屋中。 半晌,屋门打开,“好看吗?” 轻纱半遮,似能隐约看见她微张欲语的红唇,轻握着门把的玉手被修长的手套衬托的更加纤细。 微风,衣袂飘飘,裙摆微摇,好似九天仙子,一身纯白的服饰上星蓝的光点与星空相应,不时一闪一灭,空气中浮起丝丝缕缕淡淡的冷雾,有着令人心神安宁的清香。 “我有些后悔了,”云不痴微笑着道,“现在压力很大。” …… 五天,匆匆地,平淡却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清晨,门口, “小嫣,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云不痴抱起小喵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身对着还站在门口的她挥了挥手。 玉笑嫣喊道:“云哥哥,我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赌场, 一个多月了,一切没变,不论摆设还是人。 维护秩序的黑衣男子看见少年,走了过来,说道:“公子,你是来找我们家小姐,小姐她已经出发去参加家主的寿宴了。” 云不痴问道:“这样啊,你知道寿宴在哪举行吗?我是被姬姝小姐邀请的,但她没告诉我地点。” 是小姐的作风啊,黑衣男子回道:“湖心岛,远也不算远,快马加鞭的话,你现在去应该来得及。” “多谢了,”云不痴正要转身离开,蓦地回头问道,“湖心岛在哪?” 黑衣男子倒是恭敬,“自此往西北方向三十里,出了城区后,沿着石头古道再前行个十里左右就可以了。” 湖三面是山,一面葱茏树林,林间一条蜿蜒小道,清幽,乐游,鸟语,花香。 湖心岛,顾名思义,湖中的岛屿,不过这湖可不是普通的湖。 湖面呈葫芦状,一大一小的两个圆,在两圆交接处便是那座岛屿。 天陨湖,传说是由一大一小两颗陨石相继砸在地面,形成葫芦状巨大凹坑,再经过千百年的雨水冲刷,造就了如今壮观美丽的一景。 而湖中的岛屿则是整体呈圆形,圆上有六个向外延伸的部分,从空中俯瞰,形状极其像一只龟,于是被赋予了长寿的意义。 湖岸有一座长长的木桥直通湖心岛,木桥没有栏杆,只是一片片木板简单铺成,宽只容两人堪堪通过。而支撑桥的是一根根笔直的竹杆子,每根相距甚远,即便站在岸上看着,心里也产生一种恐惧感,这桥能走人吗?而且这湖从清澈见底慢慢到深蓝再到幽黑,怕是很深,露出水面的竹子只是一小截,不禁让人怀疑世上有没有这么长的竹子。 云不痴赶到的时候,湖岸边已经没有人了,而木桥上正有一华服金玉束发冠的年轻男子迈步走向湖心,他背负一把无鞘的华美宝剑,左手执扇轻摇,右手提着装饰精美的小盒子,每走一步,腰间红绳玉佩便荡一下,好不从容潇洒。 湖心岛的沙滩上本已经聚集了好些人,正笑谈着,不过自华服男子在桥上出现,众人皆都转头看向他,议论纷纷。 “他怎么来了。” “不是说两家闹过不愉快吗?” 也有不认识人的问道:“他是谁?” “烟城华家少家主,华烟罗。” “就是那丝绸大家族华家?” 一个腰带镶嵌钻石的胖子插话道:“没错,不过,我更看重的是他另一重身份,三百年前一代名收藏家古言编纂的名剑录知道,他是名剑‘浮华’此世的拥有者。” 虽然今日能来此的客人身份皆是非凡,但这句话里多少透露着羡慕之意。 第四十四章 华烟罗 古言名剑录,共收录了十二把数千年来出现过的绝世之剑,每一把都创造过一段传奇,虽然古言按自己的喜好和感觉对十二把名剑进行了排名,但这并不意味着排名后的就比不上前面的。 浮华,位列第九。浮,不实也,表面华丽而则内里空无,此剑有锋不利,不善劈不善刺,善舞。 木桥虽长,华烟罗不过片刻脚步便落在了沙滩上。 姬家侍从拿着一个本子迎面而上,执笔欲写,恭敬道:“不知公子代表的是哪家,送的又是何礼?” 华烟罗面白眉淡,皓齿明眸,相貌风流,头戴金玉束发冠,身着刺金华服,迷倒了好多跟着父亲来此见见世面、交交好友的闺中少女。 不过其他一些入席的年轻公子心里就不爽了,可是,他们却不敢将不爽表现出来,面上仍是一脸笑意,甚至,讨好的笑意。 华烟罗声音也是自有韵味,缓缓说道:“烟城华家,礼物嘛,你就记盒子一个好了。” “父亲,他是谁啊?”人群中的一个妙龄女子扯了扯身旁父亲的衣袖。 其父淡淡道:“烟城华家少家主,华烟罗,你身上这件七彩霓裳,就是在他们家的一个铺子里定做的。” “啊,是吗。”女子低头看了眼身上这件漂亮衣服,微微羞红了脸。 有时候看对眼是一瞬的事情。 其父又告诫地说:“不过女儿你不要动心思了,他这人风流得很,对哪个女的都是玩玩而已。”心里补了一句,自视过高,谁都不放在眼里,非是良婿。 话说湖岸边,云不痴正要跨步走上木桥,一年纪在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抢先落在了木桥上。 背影倩倩,一袭青翠长衫,长发飘飘,饰以翡翠发簪,青色丝绒。 女子回眸,笑若新芽,点点淡淡,道:“不介意,一时没收住,这湖诡异得很,不能在湖上施展轻功,不然我就一直到对岸了,谁还走这破桥。” 又看见少年怀里的小喵,一脸欢喜:“你这小猫好可爱,能借我抱会吗?” “前辈,既然你喜欢,走前还我就好,只是此猫嘴馋,你可不要亏了它就是,”云不痴没有拒绝,此女子修为深不可测,还是别惹为好,把小喵递了过去,又伸手道,“前辈先请。” 女子有些不悦地转身,前辈前辈,我有那么老么,今年才三十五而已,不过这小猫真漂亮。 伸手逗起怀里的小喵。 看在你借我小猫的份上,我就不在“前辈”一词上与你计较了。 云不痴等女子走远,才踏上这座木桥,一路不时向两侧湖水看去,水无鱼,由清入蓝直至幽黑深邃。幽黑的湖底像是有什么在召唤他,又像藏着一只巨兽正匍匐在湖底。 看着看着,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落入湖中。 拍拍胸脯,好险。 按说以我的功夫和心性不可能会如此,这湖有诡异,还是不要看湖水的好。 云不痴转而目视前方,果然晕眩摇晃感消失,几步轻踏,已经紧跟在女子身后落在了沙滩上。 宴席已开,沙滩上摆了三十七张圆桌子,每张桌子有六个位子,以中间的戏台子为中心。来客大部分已经落座,也有些正在寻找熟人坐一桌,吃饭聊天听曲,人生快事。 临近戏台子的一桌, “小翠,这边。”瘦子和胖子同时站起身招手,又互相瞪了一眼。 “这两个,唉。”青衫女子摇摇头,颇有些无奈,却也走向两人中间空着的位子。 有不认识该青衫女子的,暗自感叹,好一个清新脱俗的女子。青色长衫,却穿出另百花都低头的风姿。 也有认出她来的,训斥自己的儿子:“看什么看,规矩点,坐好。”你老爹我都不敢多看两眼的女子,你小子倒是一脸无惧。 “大师兄,二师兄,你们好早啊。”青衫女子问了声好,坐了下来。 鼠小胆:“不早不早。” 象大耳:“小翠,你怀里这小猫好可爱,是什么妖兽?” 姬家侍从是认识这位小翠姑娘的,自家小姐的武功还是她教的,只是没想到这么漂亮的一个仙子,居然有这么两个,师兄。 姬家侍从叹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刚下桥的少年,虽然对方穿着一般,但来即是客。 “这位公子,不知道你代表哪家,又送了什么礼物。” 云不痴在怀里摸了摸,正要掏出狼妖妖丹。 一道轻柔中夹带魅惑之意的声音传来,“你来啦,带了什么礼物,我看看啊。” 一个年轻女子已经拉住了云不痴的手臂,不是姬家小姐姬姝又是谁,只是今天的姬姝换上了一件紫红色的长裙,腰间也束起一条紫红色腰带,细腰盈盈一握,眉间添了些粉黛,一双眸子媚意天生。 纤纤玉指捏住一个正散发绿色光芒的珠子,红唇微翘,一脸诧异,而后微笑地看着少年道:“别告诉我这狼妖是你杀的啊,超凡境后期的狼妖诶。” 可能心里已经认定是云不痴杀的,把珠子递给了一旁已经呆掉的侍从。 “你就写,云家大少爷,一颗准圣狼妖的妖丹。”姬姝吩咐道,准圣是对超凡境后期强者的别称,更尊敬些的称谓,因为他们境界已到,只差领悟自己的道了。 “哦,哦好的小姐。”侍从提笔写下,告了声退。也不知这云家大少爷是哪个云家,既然让小姐如此青睐。 云家大少爷? 云不痴一头黑线,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这么有名。 在今天的寿星没出现之前,姬姝可以算是全场的焦点,人美,身份高贵,而且也是名剑录名剑的拥有者。 姬姝不管他人的目光和想法,兀自拉着云不痴的胳膊,将他带到了她师父那桌。 坐在最临近戏台子那一桌的华烟罗本来见姬姝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拉拉扯扯的如此亲近,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又见姬姝带着少年让他坐在了近旁的一桌,心里的不爽升高了许多,穿的这么廉价,宴席上,身份低等的人怎么能坐这么前面的位子。 再见姬姝让少年坐下后,她自己跟着坐在了少年旁边,有说有笑的,不愉终于到了极点。 我来的时候你连正眼都没瞧过我,这穷小子又是哪根葱,你居然,你居然…… “华贤侄你没事,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同桌一个虬髯大汉关心地问道。 屠于,入圣境强者,喜欢独来独往,和华家家主是朋友,论关系的话,他和华家比和姬家要亲。 即便对方是长辈,华烟罗也是先喝了杯酒,然后淡淡回道:“没事。” 第四十五章 翠若夏竹 “三位前辈。”云不痴恭敬道。 鼠小胆当先说道:“是你啊,那本秘籍怎么样?” 云不痴微笑着回道:“那本书还要多谢鼠前辈相赠,只是不知道前辈知不知道原版的下落,抄本,总感觉有些缺失。” 鼠小胆摇摇头:“小子,那碧海游龙枪多少年前的东西,能有抄本就不错了,真是。”说完抓起花生就往嘴里抛。 “什么抄本秘籍的,谈那个多没趣,我们来聊聊大事件,小翠,你刚回城可能还不知道,这座城的城主前几日被弄残了,坊间传言是一个十四岁模样的俊俏少年做的,你说可能吗,”象大耳有些得意地在小翠面前摆弄自己的智商,“能弄残一个超凡境强者,本身至少也得是超凡境,据我所知,就拿华烟罗那小子来说,今年二十有二,也才踏入超凡境不久,还算是快了的,十四岁的超凡,啧啧啧,总之我是不信的。” 鼠小胆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一脸事不关己的云不痴,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一个才凡武大成的居然弄残了超凡境的强者,虽然有一点偷袭的意味,但那也是一种实力。 不过这个干掉城主的少年也是有趣,怎么跟饿了几天的人似的。 他哪里知道,云不痴在寺院吃的都是素食,馒头土豆什么的,出来历练这段时间吃的也都是家常菜,哪里尝过眼前这些玉盘珍馐,琼浆玉果,这次怎么也要吃个够。 “慢点。”姬姝笑笑,他每次都给她一种真实的感觉。 喜欢就是喜欢,不违心。 “喵~” “你跟一只猫抢什么。”青衫女子把一盘绿色糕点揽到身前,嗔目而视,纤指捏起一块喂给伸出爪子的小猫。 这位大姐,那是我的猫啊,怎么搞得我抢了你家猫的吃食似的。 云不痴有些无语。 姬姝看着云不痴吃瘪,心里有些快意,向他介绍道:“这是我的师父,翠若夏竹。” 云逸呛到了。 咳咳,翠若夏竹,小翠,翠若夏竹,小翠…… 真的很难把两个雅俗之别如此之大的称呼安在同一个人身上。 也不知道鼠前辈和象前辈是怎么说出口的。 为什么有翠若夏竹这么雅致的名字不叫,叫小翠,难不成显得亲切些? 还别说,他俩还真是这么想的,当然师妹喜欢绿色也是原因之一。 “看,我们的寿星出来了,哈哈。”一个眼尖的指着台上出场的一个绿脸人物笑着说道。 云不痴放下筷子,问姬姝道:“你父亲喜欢戏曲?” “我母亲喜欢戏曲,所以,”姬姝带头鼓掌,做女儿的得捧个场,“而且今天我爹爹高兴,就来唱上一曲了。” 锵锵锵咚锵,咚咚锵锵……贼。 昨日之事莫再追,今朝有酒姑且醉,放浪形骸驱策马,借得长刀偃月,一骑、斩百鬼~ 妖啊,魔啊,鬼啊和魅,欺我百姓无寸铁,吓我孩童哭出泪,食我生人精气血。 今日,不杀得旌旗染血风猎猎,不杀得大漠血海浪滔天,不杀得手中偃月断两截,吾不回! …… 一曲唱罢。 “好,好!”台下众人喝彩道。 台上人转身走去后台卸妆,不久,姬姝父亲回到台前。 云不痴感觉对方好像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离得近,所以云不痴能看清中年男子的面貌,国字脸,淡淡胡渣,眉若剑锋,鼻挺眼正,说不上虎背熊腰,却也健硕,姬姝应该是像她母亲的。 果然,一位风韵尚存,眼含柔波的中年女子从幕帘后走到中年男子的身旁停下。 与姬姝有五分貌似,七分神似。 中年男子挽起女子的手,没说话,女子先谢道:“感谢诸位百忙中抽时间来参加我夫亦之的寿宴,诸位当中有很多是从其他各城赶来的,为了表示谢意,亦之与我商量了一下,决定送出我们的回礼,每人一块姬家工坊的绣花手帕。” “谢谢。” “没白来啊,哈哈。” “那就多谢姬大哥和大嫂了。” “赚了。” 云不痴看着众人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心中有些不解,一块手帕很值钱吗,怎么看众人都是一脸没白来的表情。 姬姝看出了他的迷惑,有些得意地解释道:“我家的绣花手帕呢,用处可不仅仅是擦汗这么简单,更重要的呢,是能让伤口愈合不留疤,不管是新伤旧伤,不过每一块手帕的使用次数是有限制的,总之呢,我家的手帕效用很好,因为女工纺织刺绣用的时间长,经常供不应求的。” “应该是添加了什么药草。”云不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不告诉你,”姬姝转了转眼珠,两手抓住云不痴的胳膊,媚笑道,“除非,你成为我家的人,这样就不算是泄密给外人了。” 成为你家的人? 稍有些受不了这酥到骨子里的媚意和直白的诱惑,云不痴全身一颤。 看着身侧女子嘴角的笑意和眼里的柔情,心里叹了口气,或许,她对每个优秀的男子都是这样,她喜欢赌不是吗? 却忘了她对华烟罗视而不见。华烟罗不优秀吗?可以说,按在场的众人来评判,云不痴是远不如华烟罗的,不仅是身世,身份,境界…… 姬姝与云不痴赌博的那时候,考虑的的确是他不可预见的前途。 而随着几次接触,她发现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她的东西,非是潜力,非是智慧,而是对待身边人的真情。 旁桌的华烟罗再也看不下去了,这都要靠在一起了! 于是站起身对着高台上的中年男子姬亦之说道:“姬叔叔,何不看一下我送的礼物呢,很特别。”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到底是什么礼物?好像很珍贵的样子。 “哦?”姬亦之从侍从那接过一个盒子,慢慢打开来,是一张地契。 姬亦之眉头一挑,看向华烟罗道:“这个是?” “姬叔叔忘了,这是当时你我两家争夺的那块地的地契,其实,我父亲本来就是想买下那块地送给姬叔叔做贺礼的,只是我家下人不知道,和姬家管家闹了点误会。”华烟罗缓缓说道。 “这样,多大点事,待会宴席结束回去告诉你父亲,我很喜欢他的贺礼。”姬亦之将地契折好又放回盒子递给了侍从。 华烟罗微笑道:“既然误会解除了,那我提个小小的意见,还希望姬叔叔不要责怪。” 第四十六章 比武 “但说无妨。” 华烟罗一把打开扇子,说道:“这戏曲对于我们年轻人来说,颇有些无聊,能否换个节目?” 姬亦之看向妻子姝臻,还好,没有愠色,“那华贤侄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华烟罗心里一喜,便拱手说道:“在座的都是武者,如果谁有兴趣就上台去比划几招如何,一来切磋武艺,二来,大家看得也热闹。” “好!” “这个主意好。” “华公子的主意好啊。” 众人颇为赞同,有的真心,有的奉承。 云不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说实话他对戏曲没太大感觉,而且这在座的这么多高手,交手中无意露出的一招一式,都能增长自己的见识。 “可以。”姬亦之点头道,他也希望来客能开心愉快,于是牵着姝臻下了台子来到女儿身旁,添了个位子坐了下来。 “好,既然这样,我先来,有谁要和我切磋几招吗?”一个短发男子提了一把长枪跃到了台上。 “素闻枪王的一杆破空长枪使得出神入化,今,小生就来讨教一番。”白衣书生一合扇子,人已经落在了台上。 “枪王对诗王,有好戏看了。” “我承认他俩都很厉害,但天下这么大,谁又敢真的称王呢。” …… 华烟罗看了一眼云不痴,见对方还在大吃特吃,心里想,算了,让你做个饱死鬼好了。 当即也坐下来。 “姬兄,久仰了。”怎么感觉怪怪的,鼠小胆心想。 姝臻知道自己的丈夫不喜欢别人这么称呼他,于是说道:“还是叫他亦之,姬兄鸡胸的,不好听,你是神偷鼠小胆。” 又看向胖子,“这位,就该是妖兽商象大耳了。” 姬亦之看向正埋头大吃特吃的少年,心里一叹年轻真好,笑道:“姝儿,这位,不给你爹我介绍介绍?” 姬姝接过侍从新端上的餐盘放在云不痴面前,撒谎也不脸红地说道:“他是云家大少爷。” 不知为什么,她想让他在父母眼里留个好印象,所以撒了个谎,也不算骗,他姓云,不就是云家大少爷吗?嘻嘻。 云不痴有些尴尬,吃,我吃。 我总不能反驳说自己不是什么大少爷,这样场面就好玩了。 “是哪个云家?”姝臻问道。姬家的产业大部分是自己打理的,附近的城里也没有哪个云姓的大家族啊。 “娘,你问这么多干嘛。”姬姝撒娇道。 姝臻心想,看来女儿是对这少年有意思了,看他长得倒也英俊,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还得多试探试探,云家大少爷,该不会是编的,不行,女儿还单纯,可不能被他骗了。 “这位小公子是哪里的人?”姝臻问道。 得了,既然不能逃避了,云不痴咽下嘴里的食物,抬起头,说道:“我出生在凌云城,后来因为一些变故,辗转到了风华城。” “凌云城。”姝臻念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不是好几年前就被灭城了吗? 凌云城,云家,姬亦之有些思绪,蓦地一惊,莫非是那人的儿子,算算年纪,也该是这么大了。再细细看了少年一眼。 不着痕迹地拍了下张嘴欲语的妻子的大腿,对着姬姝说道:“我还要和你娘去招待其他客人,你好好招待你师父他们吃好喝好。” “知道的爹。”姬姝应了一声,终于走了,再下去不就露相了? 说是招待其他客人,却是径自走到了岛中建造的楼阁里。 “你干嘛,你女儿就要被骗走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一点也不急呢。”姝臻抽出自己的手,一脸责怪。 姬亦之缅怀似地说道:“是啊女儿长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了,年轻人的事,我们凑什么热闹。” “凑热闹?我……哼。”姝臻转过脸去,耍了个小脾气。 姬亦之一把牵起妻子的手,语气婉转:“好了,好了,我这做父亲的能不关心女儿吗?只是你知道那小少年的父母亲是谁吗,隐居凌云城的云之巅和以汀若。” 姝臻一惊,小嘴张着,半晌,说道:“云之巅?!你确定那少年是他的儿子。” “本来那小子说是凌云城云家,我还没怎么想到,只是你注意了没,他和云之巅云兄长得很像,给他添上些胡渣,眉角再锋锐一点,眼神再肃杀一点,嘴角再有淡淡的笑意,完全就是云之巅云兄的翻版啊。”姬亦之越说越兴奋。 “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诶,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要管了,”姝臻想了想又道,“不对,是要暗暗给女儿支招,爱情,是要靠争取的,看那少年好像对女儿保持着一定距离。” 姬亦之一头黑线:“我还是觉得年轻人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万一帮了倒忙,毁了桩姻缘,再说了,我女儿很差吗?” 枪王和诗王对了一百三十多招,终于分出胜负,走下台时,还有点惺惺相惜之意。 虬髯大汉屠于不笨,明白华烟罗的意思,正好他也有事要求华家帮忙,从华家少家主入手显然不错,于是开口道:“我们老一辈的自然要把舞台让给年轻人的,那么,我提议让华家少家主华烟罗上去展示一番。” 众人早想见识一下名剑浮华了。 “我同意。” “好。” “屠于兄与小弟所见略同。” 那些犯花痴的少女就更是不用说了,一个个早已眨起了星星眼。 华烟罗正在思考如何让那布衣少年和自己对练,没想到屠于一句话把自己逼上了台,心里有些恼怒屠于的擅自做主。 正不知怎么好。 姬姝无意中帮了他的忙。 “我很讨厌那个人,你帮我教训一下他怎么样?”姬姝对着云不痴说道,语气中有着小小的兴奋。 云不痴抬头看了那华服男子一眼,年轻俊朗,仪表堂堂,身份不凡,而从他一举一动的气势上判断应该是超凡境不错了。 各方面都这么优秀的一个人。 讨厌?怕是想让我和他分出个胜负,你好做出选择,唉。云不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种酸酸的感觉。 淡定。 云不痴微笑道:“如果打败他,有奖励么?” “当然。”姬姝也笑道,双眸里的妩媚任谁都看得出。 是么?云不痴起身。果然是想从我和他中选一个,奖励应该是你自己。 虽然有些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我不喜欢输,真的不喜欢。 第四十七章 第九浮华 云不痴一抹油光光的嘴,当先走上高台,弄得台下宾客莫名其妙,他是谁,这少年是何人物? 不是华公子要上台的吗? 众少女心里有些愤愤,虽然这走上台的少年长的也不赖,也是难得的俊逸,但一看这朴素的穿着,眉宇间也是毫无高贵之气,就知道多半是靠脸皮吃饭的,没看刚才他和姬家小姐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华烟罗神情淡然自若,心里却是一喜,如此一来,正合我意。一步轻踏,扇子轻摇,已经潇洒地旋身落在了高台上。 好帅~这一连串动作惹得众多少女痴迷。 两人相距七步站定,互相打量着。 华烟罗一捋鬓角长发,微笑道:“华家,华烟罗。” 云不痴淡淡回道:“云家,云不痴。” “请。” “请。” 不过两人谁都没先出手。 华烟罗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个才凡武大成的少年,自己若是先出手落了身份。 站了一会,云不痴心里笑了,是你先不出手的啊,我给你机会了的。 流星轨迹! 金色光点出现在他脚尖,一步左晃,一步右晃,再一晃,人已经不见了,只有金色流光在台上各处闪烁明灭。 “这是什么身法?!” 华烟罗凝眸,暗暗戒备。 修为高眼力又好的如屠于,枪王诗王,翠若夏竹之辈还是能看出门道的,只是越是了解,越是惊讶不已,这身法左右不定去留无踪,妙到毫颠。 凡武境以力量评定等阶,眼前少年的力量虽然只有大成,但速度已经让大部分超凡境都难望其项背。 蓦地,风声呼啸,如鹰击破空。 左边! 华烟罗猛地向左侧甩出纸扇,人已经退开一步,起手格挡。 扇子刹那碎成一片片,看得华烟罗一阵心疼。 “嘭。” 紧接着手上一股大力传来,震得他踉跄退了两步。 还没等站稳,一股拳风和一波气浪分别从脖子,脚踝袭来。 华烟罗斜着身跳起,堪堪躲过,好不狼狈,再也不复台下的从容姿态,心中有些恼意。 众人停箸议论: “那布衣少年好快的速度。” “的确,气虽然不刚强,但胜在凛冽。” “华烟罗一直是附近几座城年轻一辈的翘楚,若是此战输了,那……” “输?怎么可能,莫忘了,还有第九名剑浮华。” 鼠小胆:“这小子不学偷东西真是,真是太浪费了。” 翠若夏竹对这个师兄也是没辙,对着徒弟姬姝道:“徒儿,华家那小子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样不是让云少年去犯险遭罪吗?” “犯险?没有啊。”姬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比武台上一直占据主动的云不痴,一脸的笑意。 “真是,何时能改改健忘的毛病,华烟罗他可是有一把名剑的,而你看好的小家伙可是赤手空拳。”翠若夏竹抚额,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健忘。 “名剑,我……”姬姝的脸一下子白了又红,看向云不痴的神情也从笑意变成了关心和自责,从以往的接触来看,华烟罗心高气傲,睚眦必报,现在云不痴打得他这么狼狈,不行,等会若真有危险…… 感知到对方又一次贴近,背着身的华烟罗眼里寒光一闪,手摸上背后的剑柄。 云不痴心里一阵悸动,还没等他收身退远。 华烟罗拔剑旋身横扫。 一道璀璨华丽的弧形剑气斩来,状若雁尾。 好快。“呲”,尚在空中的云不痴腹部被切开一道口子,破开的衣服渐渐染上红色。 右手捂着伤口,落地退了几步,云不痴任鲜血漏过指缝滴在地上。 华烟罗执剑轻笑道:“此招名为孤雁回,专门对付你这种背后偷袭的家伙。” 看到那一抹鲜红色,姬姝心里一痛,手已经摸向了腰间。 却见云不痴转头看来,眼里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复杂情感。 姬姝却只读出了一种,不要插手。这才真的明白拍卖会那个时候他和自己说的一句话:你知道我的性格的。 他,不喜欢输。 姬姝,你眼里的痛,是为我么?云不痴转回头,凝重地盯着华烟罗手里缭绕彩芒的剑。将上衣一把拽掉,取下腰上的黑金环带。 席间, “爹爹,那个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看着就好重。” “可能,可能是黑金。”中年人有些不确定,戴着这么重的东西,速度还这么快?!那现在会到什么程度。 鼠小胆的脸上难掩讶异,复又摇摇头,可惜,可惜啊,这小子,如果拜在我门下,成为偷界一员,其钱途不可估量,不可估量,可真的是,真会藏拙。 看着石台被黑色环带砸出坑,华烟罗也是惊讶不已,不过有手中名剑浮华,莫名地就拥有自信,任你速度再快,近不了我身又如何。 “再来。” 淡淡的话音落下,云不痴身影一纵消失在原地。 “呼。” 一道凌厉的腿风自肩部位置横扫而来。华烟罗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鲁莽的家伙,如此一来你可要残废了,当即提手立剑格挡。 “呲啦。” 布料寸寸炸裂。 “叮。” 意料中的血色未见,却是感觉斩在了硬物上,虎口一痛,一双脚不由己地倒退着,踏出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定身看着云不痴小腿上绑着的黑色环带,华烟罗心里说了句卑鄙。 “不玩了,一招解决你。”华烟罗失去了耐心,在原地舞起剑来,随着一招一式,以他为中心的球形范围内亮起一道道静止的弧形剑光,或蓝,或紫,或粉,或红,或金,或绿,或只是一道刺眼白光。 那剑有古怪,不能让他完成招式,云不痴脚尖一点身影飞纵,还未接近便被一道道突然出现的剑气逼了回来,脸上、臂上、腿上、又添了数道细长的血痕。 翠若夏竹摇摇头,云少年危险了,古言名剑录中记载: 浮华,以剑身华丽,舞动时流光溢彩闻名。浮,不实也,表面华丽而则内里空无,此剑有锋不利,不善劈不善刺,善舞。当然,能入此录的没有平庸之物,此剑流光中暗藏杀机,流光本是虚无,不过被困者但凡有一丝念头那是真实有形之物,剑光便会真的道道见血,次次留痕。 浮华,虚无也,心感之实,则浮华实也。 第四十八章 小世界 “浮华若梦!” 华烟罗舞毕,朝着几步外的云不痴一剑劈下,那一剑好美,七种色彩的剑光一道道飞旋起来,或交织,或重叠,就这么向少年激射而去。 姬姝终究看不下去了,不插手,不插手你就死了,一把抽出腰间的软剑,“紫薇,心随,缚!” 手中一道紫色流光也向云不痴激射而去。 古言名剑录有记载: 紫薇,花有“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之名。此剑取名紫薇,传是铸剑师倾心的女子姓紫名薇。于是,巧于构思,精于选材,苦于寻材,勤于锻打,耗费整整三年时间锻造而成。与剑相配有一个紫红色腰带。 紫薇,剑质软而变化多端,平时可以收在腰带的内腔中,用时只需触发开关握柄抽出。剑身修长,一指宽,小巧轻灵,剑身中间有一条紫色细线,是为剑骨,使得此剑可随心而动,心之所想,剑之所往,可绕可缠可缚。 在席间的众人正惊叹“浮华若梦”之时,一道紫光突兀地闯入了剑光之阵中,不过终是晚了,云不痴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一脚踏地飞退出了高台,想要逃离扑面而来的七彩剑气,却是不小心到了湖面上空。 “糟糕!”翠若夏竹眉头一蹙。 不好!四人当中,鼠小胆的轻功超绝,一个起身便追上了云不痴,想要抓住他的手,却是抓了个空。 一个旋身回到了沙滩上,叹了口气,差一点抓住了,也差一点自己也要命丧湖底了。 云不痴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脚底下传来。 “噗通”一声坠入湖中。 “云不痴!”姬姝发了疯似地跑到了湖边,被师父拉住了胳膊。 “冷静点。”翠若夏竹看向少年落水的位置,也是叹了口气,看了眼怀里吃饱睡着的小猫,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我,都是我害了他。”姬姝红了眼,竟哭了起来。 华烟罗在比武台上愣了一会,蓦地嘴角扬起笑意,小子,这不怪我,不怪我的,是你自己退得这么远的。走下高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同屠于谈笑,和一个没事人一样。 姬姝看着湖面归于平静,走到了华烟罗面前,愤怒地一拍桌子说道:“这只是比武,你怎么能下杀手?!” 华烟罗不语。怎么,替他担心了,既然担心,何必又让他来试我。 屠于见状说道:“姬小姐,我想你也清楚,浮华若梦这一招,其实是对人而异的,若是心智坚韧,完全可以毫发无伤,而且,华公子并没有下杀手,按当时的情况来看,即便完完整整吃下那一招,最多也只是半残罢了。” “你,你!”姬姝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姬小姐,注意用词,我和你父亲同辈,不要你你你的,还拿手指指我。”屠于眼底闪过一丝恼意。 同一桌的另一个人说道:“屠于兄,何必和一个小姑娘置气,再说了,好歹是她父亲的寿宴上,她也算半个主人。” “血手屠夫,很厉害吗?”象大耳站了起来,敢欺负小翠的徒弟,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 屠于也站了起来:“要不上去练练,分分钟帮你减肥。” 象大耳一抖肥肚,叫道:“好大的口气。” “你不是他的对手。”翠若夏竹轻声说道。 “小翠,没事,作为你的师兄,如今被你甩在了后面,已经很丢人了,今天,怎么也要找回些面子。”象大耳说完抬步向高台走去。 翠若夏竹嘟囔一句,还不是因为你俩把精力放在了别处。 又看向回到湖边正看着湖水发呆的徒弟,心里叹了口气。看来徒儿她这次真的是动情了。 岸上的一切开始模糊,一个劲地想往上游,可是却一直往下,往下。 脚像被一只巨手抓住往下拉拽,可低头看去,除了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什么都没有,也可能是看不到,而下面可能正有一只巨兽张着大嘴,等着自己。 感觉,双手双腿没力气了。脑袋变得昏沉沉的。 经过许久的挣扎,终于不再去反抗这股力,任它把自己拽入黑暗的冰冷的深处。 “不介意,一时没收住,这湖诡异得很,不能在湖上施展轻功,不然我就一直到对岸了,谁还走这破桥。” 原来是这样。 …… “如果打败他,有奖励吗?” “当然。” …… 你眼里的痛,是为我吗? “紫薇,心随,缚!” “云不痴!” 是为我。 …… “小嫣,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云哥哥……” 胸中一阵阵抽搐,像要炸了一般,好痛苦。 口中的浊气吐出,那几个泡泡映着一个个此刻无比想见的面容,想要伸手去抓,他们却渐渐远了。 再见了,小嫣,再见了,姬姝,再见了,风华的一切…… 冰寒,传遍全身。 好冷。 “扑通,扑,通,扑…通。” 心,终究停止了跳动。 黑暗,寒冷,死寂。这就是地狱么?我像只孤魂野鬼,漫无目的地游荡。 不知多久,黑暗中照进一束光,暖暖的。 “轰轰,啪,哗啦啦,哗啦啦……” “娘,他怎么样了?” “医老开的药吃完了,应该不久就能醒了。” “他,他醒了娘。” 模糊的人影,一高一矮,一男孩一女人。 窗外的阳光照在脸上,刺眼的,灼热的,伸手去挡,好半会儿才适应,完完全全睁开眼。 “这是,哪儿?我这是,在哪儿?”头好痛。 回忆一下子涌回,我不是应该掉落湖底了么。 转头打量,眼前,是一间小木屋子,墙上挂着些鱼干,空气咸咸的。 不时有轰隆的声响传来。 “我,咳咳,我这是,在哪?”我不是,死了吗?死在了湖底。 “大哥哥,这里是渔村,我出生的地方。”男孩大大的眼,头发有些蓬松,嘴上还是淡淡的透明绒毛,应该有七八岁了。 “渔村,渔村么?”双手撑在床上坐起,有一种活着的喜悦,急切道,“湖,是不是有一个湖,葫芦形状的湖,离这多远?告诉我,快告诉我。” 第四十九章 小岛渔村 “湖是什么?娘亲。”男孩看向母亲。 女子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发,回道:“湖啊,就是书上说的,比海小很多的那种,嗯,水坑,也有游来游去的鱼儿。” “大哥哥,我们这没有湖,只有海,海你知道吗?就是比湖大很多很多的水坑,如果大哥哥是想要吃鱼,海里都有的,好多的。”男孩对着云不痴认真地比划了下。 “这孩子,”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冲着云不痴说道,“你应该是大海外面世界来的人,我们自出生到老死都是在这座岛,这个渔村,没有见识,让你见笑了。” “怎么会呢,谢谢你们救了我,”云不痴从活着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自己貌似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这眼前一切只是个梦?人死后都会做的梦?“能带我见见大海么?” “当然可以大哥哥,你现在能动吗?”男孩关心地问道。 “能,”云不痴闭眼调理了一下内息,感觉胸中苦闷少了一些,“走。” 从床上下来,双脚踩落在地上,还有点虚浮,点头谢过男孩递来的木棒。 迎着咸咸的风向着轰鸣声走去。 大海,这就是大海吗? 眼前一幕,真如书中所写:天水两色一线裁,横亘无涯叫人猜。为睹鲲鹏存书外,上穷碧空下尽海…… 烈阳悬空,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蓝色水面,一线白色的弧浪将海天分离,从远处翻滚而来。 近了, “哗哗,呼呼。” “轰隆!” 浪潮打上礁石,溅起的水浪欲卷长空,翻了个圈又无力坠落,“哗啦”。 脚下的金色细沙湿湿软软的,潮水忽地没过脚踝又缓缓退去,去返来回,从不停息。 男孩有些伤感地说道:“我娘说,浪儿是上天的孩子,从天空流落到大海,如今,想要回到家乡,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吗? 云不痴静静站在沙滩上,任潮水一次次淹没他的脚,又一次次退走,心里油然而生一丝苦意,我不就是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这是哪,谁能告诉我,这是哪里。 “这是哪啊!” 呼喊被不变的潮声埋没,似是在嘲笑他的渺小。 “大哥哥,大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但是既然你能来到这儿,那么肯定也有回去的路的。”男孩关切的话语中有一丝睿智。 是啊,既然有来时的路。 整个下午,云不痴都在询问小男孩渔村的事情,对这里有了些了解。 这是一座葫芦形的小岛,比凌云城还要小上许多。 小岛外围是礁石和沙滩,往岛中心走是一片树林,树木掩映间有一个祭坛,一汪清泉。 小岛的人只知道祭坛是第一批来到此地的祖先建造的,至于,祖先来自于哪里,是不是来此避祸的,外面的世界又是什么模样,他们不知道。 相比小岛的小,大海却是浩瀚无际,这么久以来,从未有谁能到尽头。 渔村建造在一片礁石滩上,百来户人家,家家门前挂着渔网,三百多人,几乎每个都是捕鱼好手。 男孩的名字叫海蓝,今年七岁,母亲海小螺,父亲三年前在一次出海中遇上风暴,再也没有回来。 云不痴也询问了自己是如何获救的,从小男孩嘴里得到的答案让他有些疑惑。 “大哥哥你那个时候呢,就在海面上漂浮着,我娘恰好在那片海域捕鱼就将你拉上船带了回来,大哥哥不知道,那个时候你心跳都没了,脸白得很可把我吓坏了,身体也是冰冷冰冷的。” “本来以为大哥哥已经死了,不过送到医老爷爷那,就见他这样还有这样,再看了一下大哥哥的眼珠子,说了句奇了,便挽袖推拿起大哥哥头上的这个位置,好久,再用一根那么长的银针刺在大哥哥的头顶,然后一道金色的光荡过,我和娘亲听到了吟诵声,然后一圈圈金光自大哥哥额间亮起,很神奇呢。” “没多久,大哥哥你心跳有了,胸膛也一起一伏了,本来已经苍白的皮肤也有了血色,只是依然昏迷不醒。” “医老爷爷打包了些药,让我娘每天熬一碗给大哥哥喝,就这样过了三天,大哥哥就醒了。” 云不痴急急问道:“那位医老呢?”从海蓝的描述来看,这位医老很特别,可能知道什么。 “医老爷爷出海了,昨天就出海了,有些药材只有海里才能找到。”海蓝回道。 出海了……云不痴再次问道:“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海蓝想了想说道:“这个说不好,可能一天就回了,可能半个月才回,药材看运气的。” 突然螺号声吹起。 “呜,呜呜。” “大哥哥,船队,是船队,是叔叔们回来了。”海蓝兴奋地拉起云不痴的手,奔向海边。 天海交际,一叶叶渔船出现,渐渐驶近,渐渐变大。 这是一支船队,七艘列开呈人字形,除了中间的主船特别高大外,其余的最高处不过一丈,长三丈有余,最宽处一丈三尺。一根桅杆,一片大帆,两片小帆,有三个舱,储物舱、休息舱以及渔获舱。 船板上此刻站满了人,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 看着沙滩上聚来的女人,小孩和老人。主船上一个黝黑的汉子嚎了一嗓子:“我们回来了。” 喊完当先从船上跳下,落入水中。 其余的汉子也纷纷跟着跳入水中,水及腰,一个个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手臂,拽拉着船头垂下的藤绳将船慢慢拖上了岸,将绳子牢牢地系在礁石上。 见船都已经系好,黝黑汉子又对着众人喊道:“卸获!” “海石叔叔。”海蓝一路小跑,一头扎进了黝黑汉子的怀中。 海石握着小男孩的胳膊将他提起,咧嘴笑道:“这不是海蓝吗?几天不见,又长高了。” 又瞥见一旁的陌生少年,慢慢将海蓝放下,不确定地问道:“你是,外面来的?” “嗯。”云不痴点点头。 “怎么来的?”海石语气淡淡的,有着几分警惕。 云不痴摇摇头,回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不知道?”海石有些不信。 这时小男孩海蓝插嘴道:“大哥哥他是在海上漂着,被我娘亲救回来的,应该是随浪漂来的。” 海石对小男孩的话是相信的,海蓝不会撒谎,“原来是这样,抱歉了,说实话,这里很久,或者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过,我们也没有出去过,大海好像无边无际,我挺想知道外面的样子,挺想去外面看看的,虽然这里很美,也很安宁,只是,在这里生活有时候闷地让人窒息,我很向往书中记载的生活,一座城有多大?鸡鸭猪羊牛,又长得什么样,集市、酒楼……抱歉,说多了,我叫海石,小兄弟你叫什么?” “云不痴。” “云不吃……好名字啊小兄弟。”海石夸赞着拍了拍云不痴的肩膀。 第五十章 佛种 虽然那几下颇有力道,可云不痴没有感受到丝毫恶意,反倒有几分热情在里面。这渔村有着淳朴的民风,像个桃源仙境。他微笑着点点头,海石的祖先们或许是为了躲避灾祸逃到这里,过上了桃源一般的生活。 但是一代代更迭,他们的后辈们,多少会对书中所讲的世界心生向往。 就像外面世界的人,会向往桃源一样。 云不痴真诚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如何来,又如何出去,但是如果你,你们想听的话,我可以把外面的世界讲一些给你们听。” “真的,那太谢谢你了,云。”海石伸出大手一把拥住云不痴,恁大的人了,此刻却像个小孩一样兴奋。 一旁的海蓝跳着脚道:“我也要,我也要听。” 夜幕降临,沙滩上一窜窜火光冲天,温暖明媚的篝火。 一圈人围着篝火跳着舞,庆祝今日的收获,这大海母亲的恩赐。 空气里飘着烤鱼的香味。 “给你,云。”海石将烤好的鱼递给了正有声有色讲述故事的云不痴。 他挺喜欢这个来到渔村的少年,故事讲的有趣,性格也好,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亲近。 “谢谢,还真有点饿了,”云不痴接过,看着烤得嗞嗞作响的海鱼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了一口,嚼着白嫩冒着热气的鱼肉,“呼呼,真香,比河里的鱼要鲜多了。” 海里的鱼和江湖里的不一样,肉质更嫩更鲜,而且,没有河鱼的土腥味。 没一会整条鱼就剩个鱼骨架子,意犹未尽的云不痴又接过小男孩海蓝扔过来的圆球,掂了掂道:“这个是?” “这个我们叫它奶果,很好吃的,大哥哥,你看这样。”小男孩海蓝拿起一尖锐的石头凿了几下,开出一个小洞,将整个果子举起倒过来,便有乳白色的汁液落入嘴中。 有着浓郁的甜香味。 “我试试。”云不痴也学着凿出一个洞,喝了起来。 咂巴咂巴嘴,赞道:“真不错,好香啊,跟酒有的一比了。” “大哥哥酒是什么?”海蓝问道。 云不痴说道:“酒啊,就像这个一样拿来喝的,味道香醇,甘烈,不过你就不要想了。” “为什么?” “因为啊,这个酒喝了,脑袋会晕乎乎的,”云不痴站起来抱着奶果,装作醉汉,眼神迷离,脚步不稳,身子一摇三晃,逗的小男孩一笑,随即俯身一本正经说道,“还容易干坏事哦。” “这样,我妈说小孩可以调皮,但不能干坏事,所以我不会喝酒的。”海蓝一副乖宝宝的表情。 海石问:“那个酒,我可以喝吗?” 云不痴肯定地说道:“当然,有一句话这么说的,千杯不醉真男人,一杯就倒假小子。” “我肯定是真男人了啊,”海石拍拍胸脯,又问,“假小子什么意思?” “真男人自然对真娘们呗。” 云不痴和海石相视皆都大笑起来。 “谁说女的不能喝酒,你们男人能干的事,我们女人也能干。”海小螺也是彪悍,一把抓起云不痴的手拉入了舞圈中。 “走,我们也去跳一下。”海石带着小男孩海蓝也加入了舞圈中。 这舞有种魔力,确切地说,是每个参与者的笑容有着魔力。虽然只是简单地甩手,提脚,转圈,云不痴却是慢慢放下所有,沉浸其中。 “呼呼,轰隆,哗啦。” 起来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云不痴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门,昨晚玩得过了头,明明没酒更谈不上醉,怎么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来的。 今天是个好天气啊。 “大哥哥,早啊。” “是小蓝啊,你在这干嘛?” “等你啊,大哥哥,医老今天早晨回来了,如果你想去找他的话。” “快,带我去。” “大哥哥不先吃饭?” “先不吃了,正事要紧。” “可我娘说,小孩子不吃饭,会长不高的。” 吃完早饭,云不痴跟着小男孩沿着鹅卵石小路向医老的屋子走去。 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药味。 医老屋子前摆着的渔网上铺了些海草海藻之类的植物,紫色,红色,蓝色,形状也是各异。 “这是龙角藻,藻叶像龙角,通常一藻两叶,味甜,性凉,可疏胸中郁气,凝神静心。” 一个沧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医老爷爷。”小男孩喊了一声。 云不痴把手上的东西放回渔网,转身感激地说道:“云不痴,多谢医老救命之恩。” “不不不,救你命的可不是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如果没有你脑子里的那东西,碰上你那情况,我也无能为力的。”医老笑着摇摇头。 白发白眉白胡子,额头眼角皱纹一条条的,想来年纪很大,也经历了许多风霜,不过精神很好,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是问题。 云不痴问道:“我脑子里的东西医老是否知道那是什么?” 医老点点头,捋了一把胡子,说道:“如果书上记载无误,你的百会穴里应该被人种下了佛种。” “佛种?”云不痴迷茫了,什么是佛种,什么时候,又是谁做的? “对,佛种,佛门之术,可开智,可辟邪,可护持己身,”医老继续说道,“你的心跳鼻息都没有了,本来我认为你已经死了,最后确认一下,看你的瞳孔依旧神凝未散,感受到你脑子里有一股磅礴的力量,而正是那股力量护持着你的大脑。” “很多人认为心跳停止是死亡的标志,我倒发现大脑死了才是真正的死了,因为人的神魂便是存于脑海之中。” “而后来的诵经声和佛光让我确定了那股力量正是佛种,而且,这个佛种不是一般的强大,应该是种下后,又反复浇灌滋养所致。” 见少年有所明了的样子,医老和蔼地说道:“看来,下佛种的那个人,对你很爱护。” 佛种?可开智。 …… 寺庙,佛像前,小和尚乖乖地念着经文。 “咚”, “哎呀,师父你,你又敲我脑袋,我告方丈去!哼。” 中年和尚喃喃低语道:“没道理啊,都这么多下了,脑子还不开窍?” …… 离别后,再回首,能忆得起,却回不去。 “对了师父,方丈送了我一件宝贝,你是不是应该……” “滚!” “不给就不给,小气鬼,喝凉水……” “嘿,翅膀硬了,站住别跑!看我不逮住你,敲上个一百下。” …… 第五十一章 小岛来历 师傅,徒儿才明白您的苦心。 “多谢医老为我解惑,”云不痴鞠了一躬,又道,“其实晚辈,还有一事相问。” “是关于这里是何处的事。”医老像是看穿了少年的心思。 “是的。” “小蓝,你自己去玩,爷爷我有事和你的大哥哥聊聊。” “好的,医老爷爷。”海蓝说完话转身离开了。 “坐。” “谢谢。” “你可能会失望,因为,我无法告诉你,这里是哪里,因为我也不知道,我所知道的都是先辈传下来的书里得来的,包括这一身医术。” “……” 云不痴一阵沉默。 “你也不要灰心,虽然祖先留下的众多书里都没说这是哪里,也没说如何去往外面的世界,不过却在一本书的末页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我想,和你有关的一句话。” “哦?”云不痴抬起头,一双眼,闪着光。 “不明何来,不知何往,放下求索,万事有方。”医老摇着头缓缓道来。 云不痴沉吟一声,道:“小子明白,好像,又不明白。” “别看我,我也不懂,一大把年纪了,还能记住就不错了,真是的,”医老又道,“先去祭坛,祖传的规矩,岛上每一个新降生的孩子都会被带到那里,喝一口清泉,你是这座岛新来到的客人,亦应当去喝一口清泉,以示我们的欢迎。” 离开渔村向岛中央走去,远处是一片树林,而在树林外是一片田,一条水渠绕着田七拐八拐,田里种着稻谷,如今已经是金黄一片,稻谷沉甸甸的,压弯了杆。 等等,现在是秋天了? 我记得参加寿宴时,才入夏不久,难不成,我在海上漂浮了几个月? 不可能的。 这么久,失去血液供养的肢体早就腐烂了。 可是,眼前这,又怎么解释…… “别发呆,跟紧了,迷路了我可不管。” “哦,好。”云不痴应了一声,匆匆跟上。 树林的树木并不茂密,有些稀疏,草地上长着一些黄色的小花。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终于踏入了树林中间这一方草地。 青草离离,埋没脚踝。 白色的人形雕塑,左手执笔,右手执书,正锁眉望着远方天空,凝神苦思,一个小水潭在其脚边不远,正“咕噜咕噜”地往外冒着清水。 “去,取一口水喝,每个孩子都能得到祖先的祝福,很灵验的。”医老捋了一把胡子笑道。 你们的祖先又不是我的。不过云不痴还是走向水潭,水潭呈圆形,寻常磨盘大小,看不清有多深,当他伸手捧出水喝下。 正要感叹泉水的清洌。 心里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沧桑久远。 “你来了。” “你是?” “吾姓海,名不言,不过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一定很想知道这是哪里,又怎么出去。” “对,前辈肯定知道,还请告诉我。” “这是一方世界。” “一方世界?什么意思,晚辈不明白。” 后来任云不痴在心里询问,那声音不再理会,而是按自己的意愿述说着一个故事,云不痴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一样。 “好久,好久了,记得初夏一个晚上,我在院子里漫步,突然天有异象,一道红芒划过星空,我好奇地回房提笔演算,惊喜异常,一场流星雨将于一个时辰后出现在夜空,这可是百年不遇的。” “我很兴奋,召集了村里的人,准备一同欣赏这百年奇观。” …… “唉,枉我自称鬼断神算。” “终究,可算天时,难料天命。” …… “流星雨如时而至,我提笔准备描绘下这奇幻的一幕,谁想,其中一颗巨大的陨石突然分裂,没有划过天际而去,而是直直地,朝着我们陨落而来。” “我本来算准陨石雨会落在其他地方,可谁知,最大的那颗竟会在半途分裂,改变了预定的轨迹。” …… “天命难料啊。” “眼见不可避过,我同身后这一村子的人就要顷刻灰飞烟灭,还不如我一人……” “我耗尽寿元,以秘法驱动了小世界之术,将整片土地转移进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我创造的小世界。” “如你所见,这里,只有一座岛一个渔村,和一个无边的大海。” “岛上的人,都是当时那座村庄的后人,而我为了不让后辈渐渐忘记一些东西,所以,吩咐村民赶紧将重要的事情和技艺记录在书籍上,代代相传。” “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算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卦,将一道意识打入了这口泉中,等你来。” “故事讲完了,是该说说如何出去了,小世界术我是第一次使用,并不知晓出去的方法,不过好在,那颗陨石有一半砸进了这个世界,可以说,两个世界是相通的,而你,应该就是通过那个缺口进来的。” “至于缺口在哪,可以确定的是在这苍茫大海之底,如果有日你能寻得,希望你能带上想去外面世界的我的后人们。” “不明何来,不知何往,放下求索,万事有方。” 吟唱一句,声音消散,再也没了动静。 “怎么样,先辈怎么说?”一旁一直没离开的医老关切地问道。 云不痴睁开眼,嘴上一抹笑意:“我知道怎么出去了,不过,得花上好些时间了。” 他是乐观的,知道方法,总比没有强,虽然这大海不知道多么广阔。 自那天后第三日的早晨,沙滩上。 “云,你也要出海?”海石利索地收拾好渔网,一把往船上扔。 “是啊,我想去见识见识这大海。”云不痴没有把知道如何出去的事情告诉他,万一自己没找到,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还不如到时给他一个惊喜。 “好,”海石拍了拍云不痴的肩膀,一脸笑意,“云,你就上我的船,我可以教你如何潜水捕鱼,包你成为像我一样成功的船长,嘿嘿。” 海蓝跳着脚嚷道:“我也要,我也要。” 却被海小螺牵住手,紧紧地抓着,“小心些,不要调皮,不要捣乱,看着就好,不要打扰叔叔们,知道吗?” 她终究是没说出不许的话,虽然她不能再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但,作为一个渔村男孩,没征服过大海,就长不成一个合格的男子汉。 第五十二章 妖鲨 船队出发了,沙滩上还站着一些送行的老人妇女孩子。 大海是恩慈的,也是野蛮的,所以很多时候,大海是青壮汉子的战场。 海蓝坐过船,但还是第一次去往大海深处,整个人都在亢奋之中,东跑跑,西看看,也不怕一不小心落入海里。 而云不痴经过短暂的不适,已经能在船上自如行走,这一幕被海石和其他船员一顿夸,说再过几年肯定是一个捕鱼好手。 七艘木船呈人字形航行,当头的船便是海石那艘。 船尖角一路破浪。 海水波光粼粼,不时有鱼群追逐渔船跃出水面,飞出一个弧线又落入水中。 “大哥哥,看,会飞的鱼诶。”海蓝趴在船沿的挡浪木板上,指着一条条正在空中滑翔的梭形的鱼。鱼侧身有两条银色的纹路,在黑夜时滑行就像一道道银光闪过。 “哇,大哥哥,这鱼好大。”海蓝低头又指着水面下的鱼,跳着脚叫喊道。 云不痴也低头看去,这鱼的个头跟自己差不多了,便也一脸惊奇地赞同道:“真的很大啊。” 这个时候,他才像个孩子。 太阳从船后追赶到了船前,落入海面之时,撒下金光万点。 “大哥哥,你说,太阳是住在海里的吗?为什么我每天都是看它从海的那边升起,又在这边落下。”闹腾了一天的海蓝终于累了,坐在甲板上,转头看向同样两腿一伸,靠着桅杆坐下的大哥哥。 “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等你追上太阳的步伐,你就能知道它住在哪了。”云不痴看着日落,思绪飞扬。 “撒网!” “撒网……” 只听海石对着后面的两艘船喊了一声,一道道命令传了下去。 “六七扯帆,回航。” 左侧的两艘船船尾分别牢牢系着渔网的一头,网还有两头各绑着一块大石头沉入海中。 两艘船的控帆手将最大的帆微微调整一个角度,两艘船便左转掉头往来路而去,再收起大帆,随浪逆风而行。 入夜, “四五扯帆,回航。” 又有两艘船拖着渔网回去。 甲板上, “云,船上不能生火,只能将就一下了。”海石递过来两片大饼、一些鱼干,还有一壶泉水。 云不痴接过,分了一个大饼给小男孩海蓝,对着海石道:“你们每次出海都很辛苦。” “辛苦还好,就怕遇上大风大浪。”海石坐下来,啃起了大饼。 海风徐徐,大海,星空,纤尘不染。 “大哥哥,你看你看,好美。” 静谧的海水下亮起一个个灿烂的光点,像一盏盏灯,时聚时散。 目之所及的海面,宛如一块点缀着璀璨钻石的深蓝色画布。在波澜起伏的大海上入眠,像是躺在小时候的摇篮。 清晨,波平浪静,海风徐徐,遥望着缓缓升起的日出,海石舒坦地伸了个懒腰,回头对船员道:“是我们回去的时候了,告诉二号三号掉头。” 两艘船拖着渔网掉头而走不久。 海上的风突然大了许多,吹得海面波起浪涌,木船也随着微微摇摆。 “海石大哥,你看那边,是不是……”船上有一船员指着前方某处说道,话语里有一丝不确定。 “什么?鲨鱼,”海石再仔细看了看,没错,是鲨鱼鳍,好啊,大家伙,“左转。” “是。”控帆手应道。 云不痴正巧走出船舱,杀鱼?好凶悍的名字,问道:“杀鱼是什么鱼?” 海石话语里有一丝凝重:“鲨鱼是一种体型庞大的妖鱼,大嘴有数排锯齿,食肉,喜血腥味,一般出海遇到,我们都是能避则避,因为这种木船经不住它几下全力撞击的。” “不好,它朝我们游过来了。”观察手喊道。 海石淡淡道:“别慌,不就是一头妖鲨,我们祖辈杀的还少吗?右转,看是巧合还是真的冲我们来的。” “是。” 不一会,观察手惊恐地说道:“海石大哥,好像,真是冲我们来的。” “调整方向,帆全升起来,乘风全速前进,我就不信了,它还能跟得上。”海石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跑进储物舱翻找了一下,取出一张虬木巨弓,交给了另外几位壮实的船员。 控帆手调了一下风帆角度,又把小帆升了起来,海风中,帆一下子鼓满。 云不痴明显感觉到船速加快了许多,船头破开的海水泡沫翻滚向两边。 “不好,这应该是个大家伙,”观察手眼里有一丝惊惧,指着鲨鱼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继续说道,“它,它速度好快。” 海石看向船后,只见不远处翻滚起一片白色浪花,随着鲨鱼鳍快速移动起来。 此刻,即便是一直嘻嘻哈哈看热闹的小男孩海蓝也知道有危险了,紧紧跟在云不痴身边,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哥能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是大哥哥一直面色不惊的神情吗?海蓝不知道。 “估计是小鱼被我们网光它饿急了。”云不痴微笑着猜测道。 “我想也是,哈哈。”海石觉得有些惭愧,自己出海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不如第一次出海的云淡定呢。 “收大帆,减速。” “拉弓,放索箭。” 虬木巨弓横置,两个大汉在左右分别用双臂抵住弧形弓身,第三个大汉架起一支小臂粗的箭,箭尾连着一条粗藤绳,粗藤绳另一端系在桅杆底端。 只见那个拉弓的大汉面朝大海憋红了脸,一步一步缓缓倒退,两只粗壮的手臂青筋暴起,全力拉开拇指粗的弓弦。 蓦地,“嘣”,“咻!” 巨箭带着绳子飞速地向鲨鱼激射而去,射入海面时还带起来一小簇水花。 片刻功夫,海水染上了一丝血色,还没等海石脸上浮起笑意。 整艘船开始摇晃起来,一会往左斜,一会往右倾,一会又被往后一拽。 “吱。”桅杆发出嘶鸣声。 “不好,这样下去桅杆会断的。”海石担忧道。 云不痴提议道:“既然这样,再多射几箭不就好了。” 海石摇摇头说:“我也想,可是船这么晃,这张弓需要配合,他们虽然可以勉强站稳,但瞄不准的,只能放弃了。” 说完就要去砍断绳子。 “等等海石大哥,我来试试。” “你?好,云,如果不行也没关系的。” 云不痴看了眼海石依旧紧握刀的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走向虬木巨弓。 第五十三章 小岛三年 船员退开,一脸不明所以。 云不痴左脚抬起,脚掌抵住弓身,右手握住弓弦,身体后倾,转头道,“给我一支箭。” 船员看向海石。 海石说道:“把箭给云就是。” 云,可不是那种闲着没事干的人,可能,他真有本事。 云不痴左手接过箭。 船员诧异少年此刻的姿势,这可不是在平地,这是在海上诶,这种姿势,他是怎么保持平衡的。 更惊讶的是…… 云不痴右臂缓缓后曲,握弦的手突然爆发出一团磅礴的气,而弓弦在众人惊惧不已的目光中被拉了个满月! 一瞬, “嘣” “呼,咻!” 这支索箭的绳索并没有绑在船上,就在绳索末端也要跟着飞出去时,云不痴探手一把抓住,绳索瞬间绷直,任凭海中霸主翻滚拽拉,弄起一股股水花,依然纹丝不动。 半晌,妖鲨可能臣服了,也可能每次反抗伤口就更疼,不再动作,安静地跟在渔船后面。 只是船后冒起的一股股鲜艳的血说明它的状态不是很好。 “云,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海石真心地赞叹道,“不过我们也得快点了,这么浓重的腥味会把远处的鲨鱼也吸引来的。” 海蓝扯着云不痴的胳膊,跳着小脚丫,“大哥哥好棒,能教教我吗?” 等回到小岛,已是第二天下午午饭时分。 沙滩上站了好一些人,他们从早上一直等着,等到现在,其他六艘渔船都相继回来了。按理说第一批渔船最早回程,但一路收获的鱼也最多,拖慢速度……最后七艘船差不多都在一个时候回来,这是先辈攒下的经验。 只是这次,好像不对了。 好在终于在今日太阳落海前,一片帆出现在了海天之际。 “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众人欢呼。 海小螺松了口气,她真的担心,担心自己的孩子也…… 船在好远便停下。 搁浅了?不会,那里海水挺深的啊,众人不解。 “快,来些人,我们捕获了一个大家伙!”海石远远朝沙滩上的人吼道。 不吼不行,海浪声会掩盖掉的。 经过一番拔河似的较量,本就奄奄一息的妖鲨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任由渔民拉上了岸。 有些妇女小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沙滩上一下子叽叽喳喳热闹起来,但瞅着鲨鱼凶悍的外表,即便死了也不敢靠太近。 有些老人也惊讶,对着这庞然大物指指点点,他们年轻时候也捕获过鲨鱼,但个头都没有这个大,这个怎么也有三头成年鲨鱼的个头了。 云不痴终于明白,这鱼为什么叫杀鱼了。 巨大的嘴,一口让人看了胆寒的锋锐钢牙,硬质的刀形鱼鳍,一条粗而有力的鱼尾。 天生的杀戮机器。 如果自己是在海中与它赤手搏斗,怕是,十个自己都够呛。 “咳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海石看着众人崇拜的表情,与有荣焉,说道,“这次多亏了云,如果不是他,这条鱼也捕不到了,所以,我建议为我们的英雄造一艘船!” 云不痴明白,这里的树林大,树木虽多,但树木的消耗也是惊人的,柴火,房屋修缮,木船制造等。虽然每年都有新长出的,但没有用得快,也就造成了树木稀疏的样子。 所以,每一艘船都来之不易,而单单为一个人造船,更是象征巨大的荣耀和褒奖。 这次出去只是适应一下海上的生活。而不久有了自己的木船,探寻海底也方便了,云不痴想着。 可海这么大,云不痴又叹息一声。 “大哥哥,回家吃饭了。”海蓝小男孩笑着拉起云不痴的胳膊,这是我的大哥哥哦,你们一定羡慕死了。 还故意冲着沙滩上的玩伴们得意地笑笑。 …… 日出日落,云不痴驾船在海上飘行了一些日子,他从海小螺口中得知了自己被救起的位置,并以此在一个圈内的海底摸索,然而,除了越来越精湛的潜泳本事,毫无收获。 食物有的是,但淡水不多了。坐在船头看着夕阳的云不痴叹口气,抖了抖浑身的海藻螃蟹,操控船帆又一次返航了。 大海很大,小岛虽小,但生活幸福,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战争,没有……只有邻里之间的问候,串门,聊天,顺便留下吃个饭。 平静温馨祥和,如同桃源一般。 匆匆不知岁月,三年过去,云不痴十四岁了,人长高了好多,本来和海石差一个头,现在已经到了海石的鼻尖了。 皮肤也从白染上了淡淡的古铜色,眉角锋锐了许多。 平常闲时,斜戴一顶遮阳草帽,嘴中咬着草根,在礁石上枕着双臂听海声小憩。 忙时,将上衣环腰系好,赤着矫健的上半身,拖着渔网踏着海浪走向自己的小渔船。 活力,热情,阳光,眉间又有淡淡的愁,矛盾的性格。 好多村里的少女为之倾心。 很早前云不痴就有了自己的屋子,不大,一张桌子,一张床,几个凳子,屋子前晒着渔网,屋梁上挂着鱼干。 像是真的成为了小渔村一个地地道道的渔民。 平常总有少女会来串串门,这村里的孩子都是从小玩到大,彼此间熟识,性格也像大海一样,不是小女人家的矜持。 真的,这样过一辈子么? 云不痴坐在悬崖边,脚下是滔滔的海水。 又一年了,三年了,小嫣,你,还在等我吗?我好像,回不去了。 云哥哥真的,回不去了。 一滴泪悄悄地滑过脸庞,滴落在海水中,却不泛起一丝涟漪,因为这是大海,无情的大海。 “大哥哥。”海蓝俨然长成了一个健硕的小少年。 三年的日子,海蓝一直在修习云不痴教的炼体之法,如今也有一些成就,寻常大人的力气都没他大。 “海蓝,什么事?”云不痴没回头,依旧望着大海。 “饭做好了,我娘让我来叫你回去吃饭,顺便……”海蓝脸上有一丝笑容。 “顺便给我搭线,”云不痴叹口气,“这是第几个了。” “第九个了,”海蓝笑笑道,小小的人已经懂了一些情情爱爱的,“村里和大哥哥年纪差不多的,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 “走。”云不痴起身,却是出拳向海蓝砸去。 海蓝没有惊慌,大哥哥经常这样出其不意地考教他,也是一拳挥了过去。 两拳相抵,“嘭”,荡开小小的一股气浪。 “嗯不错,最近又有些长进了,不过你这年纪不能太拼了,对身体不好。” “知道的,大哥哥。” …… 第五十四章 七彩珍珠 进了院子,只见一长相清丽的少女正端着盘冒着热气的菜从厨房出来。 渔村的女子因为经常做活劳动的关系,身形匀称婀娜。 她说不上漂亮,但很耐看,嘴角下有一颗痣,点缀得恰到好处。 近了,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村子就这么大,为什么我没见过她。 “你是,云不痴。”少女看着静静呆立的少年,先开口说道。 “嗯,你就是第九个?”云不痴回道。 第九个?少女微微红了脸,解释道:“我想你误……” “回来了,先坐,有什么边吃边说。”海小螺从厨房里也端着菜盘子出来,一脸笑意。 这里的菜,荤的是海鱼,素的是海菜海藻。 偶尔吃味道鲜美之极。 不过三年时间,已经够云不痴跳过厌倦的阶段了,现在已经是习惯。 饭桌上,气氛稍有些尴尬。 云不痴觉得坐在对面的少女有话要讲却憋着不说,便道:“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对,啊不对。”少女点头又摇头。 “那到底是对还不对?”云不痴问道。 少女停下筷子,看着对面那双不起波澜的眸子,说道:“是这样的,听说你潜泳厉害,也不怕海里的妖兽,所以。” 顿了顿,看着少年提起了些兴致,继续说道:“所以我想雇佣你去海底帮我取一样东西。” “雇我?”这个词倒新鲜,村民间有事都是互相帮忙的,看来她要取的东西不简单,云不痴微笑道,“只是不知道你出不出的起价钱。” “我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少女神秘地笑了笑,“我爷爷发现一种海藻,将它放入罐子里一段时间,会有浓香的清液出现,根据某人很早前的描述,应该是所谓的酒了。” “酒,真的?”云不痴不能淡定了,与自己熟悉的世界隔绝太久了,如果能再次喝到酒,也算是一种慰藉,“说,需要我取什么,这三年,我没把附近的海域翻个底朝天也差不多了。” 少女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你自己看,这是第一代先辈留下的。” “什么?”海蓝好奇地凑过头来。 这是一幅画,画的是珠子,七彩的珍珠?旁有几行字介绍: 吾辈初来此地时,莫名不已,后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探索了附近的一片海域,此去向西三十里左右的海底有一洞穴,穴外有一乌色巨蚌,内孕一颗七彩珍珠,彼时尚小,故记录在此,以待后人取之,注,洞穴不知多深,慎入。 珍珠?还以为是什么难取的宝贝。 云不痴放下筷子,站起身笑道:“备好酒,等我回来,若味道不行,这么漂亮的珍珠我可不给。” “你先拿到再说,小心些,”少女提醒道,“越是宝贵的东西,心存觊觎的越多。” 孤帆远影,云不痴乘风破浪驾着小木船向西而去。 沙滩上,闭眼站着祈祷的少女。 三十里,大概是这了。 “噗通”,云不痴将船锚抛下,人也跟着跳入海中。 海水渐渐变冷,光线也变暗了很多,好在到达海底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得见四周。 海底有一片淤泥,云不痴小心地落在淤泥上,还是惊起了一条蛰伏的灰色海蛇,它游动了会又安静地贴在珊瑚石上,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云不痴伸手想要逗一逗它,蓦地心里一阵悸动,将身体缓缓匍匐在淤泥里。 一片巨大的黑影投下,云不痴心顿了一拍,忍着没有抬头去看,等黑影过去,他才匆匆看了一眼那东西,一条骇人的妖鲨。 个头之大,前所未见,估计把它的肉剁碎能塞满一整个房子,足足够渔村十天半个月的肉食,仅一个牙齿就能轻易将人刺穿。 此时想起少女的话,深以为然,“越是宝贵的东西,心存觊觎的越多。” 看它急匆匆地样子,跟着它应该没错了。 云不痴向前游去,海水变得更暗,像倒入水中晕开的墨,不过他没有太在意。 恐怖的妖鲨终于不再游动而是来回逡巡。 云不痴找了一块珊瑚礁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只见妖鲨强壮有力的尾一扫,阵阵淤泥涌起,而淤泥底有一只乌色巨蚌正静静地张嘴又闭合,每一次都有七彩的光从缝里透出来。 好东西!连见过些世面的云不痴都忍不住赞了一句。没想到这蚌外表丑陋,内里却藏着这么一个美丽的宝贝。 妖鲨大嘴一张,叼起乌蚌就走。 那是我的。云不痴现身拦在了妖鲨面前,因为憋着气不能说话,比了个手势。 妖鲨本就生性凶残,它自己又是妖鲨之王,哪容得了一个渺小的东西拦住自己的路。 顿时摆尾扫去。 一面巨大的水墙鼓荡而来,云不痴避无可避,只能迎上去,愣是被击退到数丈外。 耳里阵阵空鸣,全身也被打散架了一般使不上力,这妖鲨好大的力量。 恐怖妖鲨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却又似在忌惮什么,并不逗留,尾一摇,身子已经去了好远。 居然被这头畜生蔑视了。云不痴一脚踏碎珊瑚也跟了上去,三年的潜泳本领不是白练的,速度竟隐隐超过了妖鲨,待追上时,一腿踢在其尾鳍上。 妖鲨一痛,回身张嘴咬来,那是真正的血盆大口,嘴张的有一人高,像散发血腥气息的洞穴,颗颗白色的牙流动着寒光。 云不痴向下避开,抱起掉落的乌色巨蚌就逃。 智商还是有些低啊。云不痴笑着游远,可妖鲨竟没有追来,感觉到不对劲,回身一看,那一幕让他瞬间胆寒,毛骨悚然。 墨色褪去,突然出现几根巨大红色触手,云不痴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三年时间吃过不下百次烤章鱼,不过,眼前这个也太……太大了点。 那一间房子大的妖鲨在它面前就跟小孩,不对,就跟玩具差不多! 恐怖妖鲨张嘴撕断章鱼的一只触手,却是被其它触手捆了个结实。拼命挣扎起的水墙一面面鼓荡出去,远远地就能感受到大妖鲨的疯狂。 却是在不久后,整个爆成了血水,活生生地被挤爆了! 云不痴惊地忘了逃走,一片激射而来的妖鲨牙齿就在身侧迅疾划过。 这一幕太震撼了。 不过就算逃走,想必也逃不远就会被追上,因为,那只章鱼意犹未尽地看了过来,两只相比身躯而言小得搞笑的眼中…… 似乎是,没玩够?! 想到妖鲨的下场,云不痴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五十五章 贯穿世界的洞穴 早就听渔民说过章鱼很聪明,寻常的捕猎方式已经捕不到了,甚至章鱼会做陷阱进行捕猎,看来是真的了。 看着章鱼游来,云不痴几番思量之下,猛地将乌蚌旋着扔出,这酒不喝了。 章鱼伸出一只触手,接过,却是又扔了回来。 它好像喜欢这样? 云不痴为了确认,一脚又将乌蚌踢了过去。 章鱼伸出手抓住,转了个圈,又扔了回来。 可怜的乌蚌就在一章鱼和一人的虐待下晕头转向,紧紧闭着壳。 …… 可能觉得无趣了,章鱼不再把乌蚌扔回来,而是触手齐动,激射而来。 靠,把我当什么了,玩具么?不想玩了就扔,啊? 云不痴还以为能驯化这只章鱼,看着章鱼此刻眼里的戏谑,明白自己被调戏了。 当即气愤地转身逃离,什么鱼嘛,一点不讲人情,好歹陪你玩了这么久。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吃我? 章鱼见触手没抓到,一个前冲,追了过来。 云不痴感觉到身后的杀意,猛地回身一拳打在章鱼的大脑袋上。他手上脚上的黑金环带被海小螺救起的时候就不在了,不然也不可能漂在海上,此刻已是毫无收敛状态。 好你的,本来打算放过你的,既然你自己要变成烤章鱼,我不介意你个头大,不好入味的! 一拳拳快到只剩拳影。 却是感觉打在了棉花上。 对方体型太大了,而且身体柔软异常,即便这一拳拳力量很足,也没有什么效果。 眼看不成,立马双脚在章鱼脑袋上一点,迅速退开。 果然,瞬间合围的触手囚牢看得云不痴眼皮一跳,差点就和那妖鲨一样的下场了。 不行,兵器,我需要兵器。 很多时候自己都是赤手空拳对敌,虽然拳拳到肉很是畅快。只是碰上皮韧肉厚的家伙,拳头根本造不成伤害。 想起那把贯穿妖狼脑袋的黑金匕首,和把自己打入湖中那人手里华丽的剑。 云不痴认识到兵器的重要性,很多时候单凭拳头解决不了事情。 没等他多想,一根巨大的触手拍了过来,真的就跟拍苍蝇似的。 速度之快,力量之大,甚至能听到海水爆鸣声。 随之产生一个真空地带! 云不痴避不开,整个人被击得倒飞而去,撞碎了三个珊瑚礁,终于瘫软地落进一个洞穴中。 胸前肋骨根根断裂,有一根差一毫就要刺入心脏。 口中吐出血水和气泡,缺氧,剧痛,眼前一阵阵发黑。 洞穴是斜向下的,不太大,云不痴刚好就这么躲过了章鱼的追袭,只是全身无力一点点坠入洞中。 只是洞穴好像不欢迎他,涌出一股股热浪将他往外推。 云不痴回头看去,大章鱼一只触手探进来摸索,出去就是个死。 咬咬牙,抓着洞壁一寸寸往洞里挪行。越到深处,越热,推力越大,不过这水很奇怪,居然浮着一个个气泡,每当胸闷时,云不痴便张嘴吸进一个。 肺里感觉到灼热的同时,胸中的疼痛也一点点消失。 “啪。” 抓住的石柱突然碎裂,云不痴被推力一下子往洞外送去。 “嘭。” 云不痴看准时机一拳砸进洞壁中,终于稳住了身子。 大章鱼不知道离开了没,这个洞穴有些奇怪,在气力恢复过来之前,不妨先探索一番。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越往下,洞中空间变得越大。 洞里暗淡不知岁月,云不痴停下歇息,适应一下此处的推力。自己已经打了一万七千三百二十一拳,还未到洞底。 没办法,无聊地只能数数了。 …… 一万九千一百零一。 …… 三万三千三百三十三。 那是?气泡环绕着一圈黑色的石头。 黑金环带! 那不是我的黑金环带么? 洞底居然漂浮着黑金环带!可以想象此处的推力有多大,黑金这么重的东西也只能悬浮着。 既然黑金环带在这里,我,这是我来时的路吗? 可是在哪,路在哪。 云不痴此刻跟傻子一样,发了疯地贴在洞壁上转圈,这边摸摸,那边敲敲。半晌,他停了下来。封闭的,封闭的洞穴,一个坑洞都没有,哪有路。等等,会不会是在一路下来的某一处,而自己没太留意错过了?可这洞穴这么深,要是一点点回去摸索…… 云不痴有些气馁地贴在洞壁上,任气泡从眼前上浮而去。 突然想起沧桑久远的一句话:“放下求索,万事有方。” 放下求索,万事有方。 云不痴喃喃念道,不刻意索求,诸事有其缘由。静下心来,缓缓地,眼前又有气泡浮过。 等等,气泡?一定有路的,一定有! 洞底,是灰色的泥浆,乍一看像是平地一般,一个个气泡慢慢冒出来,变大,浮起。 云不痴一拳砸了下去,泥浆没有想象中那么厚,只是薄薄一层。 “嘭”,泥浆像镜子一样片片碎掉,露出圆形的洞。 只觉推力瞬间又大了许多,云不痴抓稳洞口一把钻了进去。 这,这…… 眼前的景象让人难以相信,这也是一处洞穴,只不过是鸡蛋一样的形状,地上是一具具腐朽的骨架,人的,鸟的,不明兽类的。 斜上方也有一个洞,黑黢黢的,不知所往。 仿若颠倒的世界,云不痴站在这个巨大的圆形洞窟之中,脚下是那个刚刚钻进来的洞,低头可以看见海水,黑金环带沉沉浮浮。 小岛渔村,还有这里,到底,到底哪边才是海面之上?! 云不痴痴了般弯腰伸手去捞黑金环带,一发力真地拿了上来,就好像从水中捞出,一滴滴水珠落下。 这时,洞窟中间的一根石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柱子表面坑坑洼洼,像是被腐蚀掉了一样。 一粒粒灰尘落下,飘落在脚边的这个洞中,在海水上慢慢漂浮着,不一会,水面上就有了薄薄的一层灰。 云不痴走过去,摸了摸这根从洞底连到洞顶,两头粗,中间细如手臂的柱子,只是刚贴上,便难以放开,像是与心脏相连,像是来自遥远星空的召唤,失神的眸中闪过一幕幕毁天灭地的场景,山推河断,天塌地裂,而在这修罗地狱间,充斥着杀戮,灭绝……而希望,承载在一颗陨星上逃离。 第五十六章 天陨之剑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云不痴伸手一把握住柱子,用力一振。 “嘭嘭”,柱子两头断掉,手中留下一根手臂粗的棍子。 云不痴将外面皲裂的石皮一片片剥落下来,最后变成手腕粗的,棍子。 还是棍子啊。想到那一闪而过的画面,云不痴以为是什么不出世的宝贝,没想到,还是棍子,一根比较重的棍子。 行,也算是意外收获了,云不痴将棍子背在身后系好。 抬头看看顶上的那个洞,如果所料不错,那里应该是回到外面世界的路了,不过,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小嫣,再等我几天。 一头扎进脚边的水洞,随着浮力和气泡上升地越来越快。 眼前渐亮,忽而豁然开朗,云不痴回到了海底。 大章鱼已经不见了。 去找乌蚌,它应该会守在旁边。虽然等自己离开这个小世界,酒随时能喝,但答应别人的事,还是要尽力办到的,再说了,那臭章鱼还欠我一顿烧烤。 云不痴向乌蚌掉落的地点寻去,果然见到了悠哉悠哉吐着黑雾的大章鱼,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话不说抽出棍子。 大章鱼显然有些惊讶,这不是前几天的那个被自己抽飞的小玩意儿吗?特么找抽,正好这几天无聊。 大章鱼放下乌蚌,触手齐舞,激射向云不痴,肉眼可见海水中出现一道道真空气穴。 云不痴眉间有凝重之色,使出全力重重挥出棍子,一连击出七招,打退了袭来的触手。 只是手臂也被震得发麻发胀,虎口更是裂开了口子。 大章鱼吃痛,看向那石头棍子,大眼珠里闪过一丝忌惮,红色触手被击打到的部位,已经焦黑一片。 这棍子不错,重量刚好,挥舞的时候似乎有火光一闪而过,可水中会有火?可能是错觉。 看着大章鱼警惕的样子,云不痴嘴角浮起笑意,你不是很嚣张么,看我不打到你妈都不认得,挥着棍子冲了上去。 没有招式,跟混混打架一般。 “噗”,蓦地,一股黑色墨水迎面射来,晕染了这一片海水,视线受到阻碍。 “我怎么忘了这东西。”云不痴手持棍子警惕地看向四周,虽然一般章鱼喷出这东西是为了逃跑,但说不准有一些胆大的。 还真是遇到胆大的了。 “嘭”,背后突然遭了一击抽打,火辣辣地疼,云不痴不由自主地向前冲去。 “嘭”,还未止住去势,突然胸前又遭一击,虽然用棍子拦了一下,但那贼章鱼触手端的是灵巧柔软,竟然绕过棍子就这么砸来。 一息的功夫,像皮球一样无力地被抽来抽去,全身上下已经遭了三十来下抽打。这混账,把我当皮球了? 在墨团外面看,只见大章鱼坐在墨团上,身下触手快速舞动,一下下砸进墨团中。 还没完没了了,你个臭红皮章鱼,可真惹恼爷爷我了! 闪过身侧的一击,云不痴趁机吐出闷在胸口的瘀血。 也就是此刻,他听到了一声心跳。 “扑通”,静下来倾听,的确是心跳。 “扑通扑通”,从掌心传来一阵阵跳动。 云不痴凝视着手中不安分的石头棍子,片刻有了思量。 如果释放出来的是恶魔,我会亲手将它埋葬在这大海深处。 而现在,自己需要借用石棍中封藏的力量。 刹那,烟尘震荡,手腕粗的棍子开裂,一道道细碎耀眼的红芒从石皮的裂缝中激射出来。 热,无比的灼热,像是有熔岩流动起来。 身周的海水瞬间沸腾,黑雾躁动不安。 见一条触手袭来,云不痴举起手中武器格挡,意料之外地,巨大的触手上下分离,掉落的那截片刻成了焦灰! 这是…… 云不痴凝视手中所执武器,一把造型奇特的剑,剑柄为圆柱形,是不知名的黑色金属,剑身宽一寸,若熔岩一般,黑色为底,一道道暗红色纹路随意勾勒,闪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而光芒所至,热得令人窒息。 等石皮全部从剑身上脱落,一股暗红色火焰从剑身自下而上蓦地腾起,席卷了周遭这片海水,瞬间将黑墨烧了个光。 大章鱼从断掉触手的那刻就退到了很远之外,静静地注视着墨团,那不时闪过的红芒让它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 不过它很好奇,也很相信自己能逃走,所以并没有逃离。 广阔的海面上,停着一艘艘船。 云出发一个月还没回来,海石急了,便带人来到这片海域,半天了,换个呼吸也要露出水面,却只见船不见人。 会不会出事了。 “海石叔叔你看。”海蓝指着天空,语气里有一丝恐惧。 苍穹,不知何时燃起滔天的暗红色烈焰,遮盖了整整一片天空,一颗颗陨星穿过火焰之幕,正飞速坠来。 “那是,陨石!”海石在书籍上见过这东西的图画和描述。 陨石砸落,万物飞灰。 耳边仅剩呼啸之声。 胆大的睁着眼睛,只见陨星迎头砸来,却是直直穿过自己落进脚下海中。 “海市蜃楼?!”众人舒了口气,背湿凉湿凉的。 海底。 大章鱼这才感觉到不对,吐出一股墨就逃。 你,想逃?! 云不痴挑眉,打了我那么多下,就这么逃了,真的好么? 双眼蓦地亮起红芒,瞳孔中有陨星划过天际之景,高举着剑蓄力,一条条细如发丝的红芒从剑身上溢出汇聚到剑尖上,喷薄吐息。 一剑斩下。 只见一道弧形流焰直直地追上四窜的大章鱼,所过之处海水蒸腾退散。 “噗呲,嗞嗞”,迅疾的红芒切入大章鱼庞大的身躯,由内而外,一息之间,整个将它烤成了焦灰。 “呼”,云不痴吐息,双瞳红芒消退,恢复深邃的黑色,这被剑引导的一击抽空了自己的力量。 而手心也通红一片,一阵阵刺痛。 此剑太过霸道炙热,甚至还有自己的意识,依目前我的能力,还是少用为妥。 心念才动,身遭的尘埃又重新凝聚,附着在了剑身上,片刻,已经变回了其貌不扬的石头棍子。 云不痴将石棍背负在身后,想起刚才眼中所见的末日场景:穹顶破碎,烈焰焚天,陨星坠落,万物飞灰。 天陨,天之殒。 便叫你“天陨”好了。 将乌蚌嘴里的七彩珍珠取出,云不痴便向海面游去,出来好久了,他们该担心了。 …… 第五十七章 离别 回去 夜晚,星星点点,皎月如盘。 篝火闪动,渔村的村民围着圈跳舞欢庆,沉浸在云不痴安全归来的兴奋中。三年的时光,足够让陌生人变成好朋友,一家人。 “这酒好啊,别有一番滋味。”而云不痴则喝着酒,吃着烧烤,说不出的畅快。 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把神兵,而且三年都没消息,却因这次寻珠,无心插柳地寻到了回去的路…… 可以说,收获颇多。 想到不久便能回去,又是叹口气,貌似有些舍不得这里了,云不痴看向那一张张被篝火照亮的面庞,熟悉的笑脸,熟悉的人,三年里发生的一个个小故事涌上心头。 “怎么了云,看你有些不开心,”海石走了过来,坐下,抢过酒坛灌了一口,咂巴咂巴嘴道,“不错的东西,这就是酒吗?不错,真不错,让人热热的。” “嘿,那是我的诶,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得到的。”云不痴伸手抓向酒坛。 “小气,”海石举坛仰头一口将酒喝完,放下坛子,打了个饱嗝,说道,“你出去不就能经常喝到了,还在乎,呃,这么一点?” “你怎么知道的。”云不痴低下头,语气轻缓的。 “三年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云,”海石脸色泛上红色,毕竟是第一次喝酒,“况且,云,你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外面闯荡吗?”云不痴顿了顿继续说道,“你那个时候不是很向往外面世界么?” 海石转头看向沉浸在舞蹈中的村民们,垂下眼帘,语气有些沉重:“算了,这里的牵挂太多,外面的世界我就不去了,我这么大个人了,可能早就和外面脱轨了,会被当成怪人傻子的,只要你记得常来看我们就好。” 这时,又一个声音插进来。 “对,大哥哥,要常来看我们,要带好吃的,酒啊,桂花糕啊,冰糖葫芦啊……”海蓝在一旁叫道,虽然面有笑意,但眼里有着浓浓的不舍。 “海蓝,你也不想出去看看?”云不痴摸了摸小少年的头。 “不了,我要成为最出色的船长,”海蓝又拍了拍胸脯道,“我还要保护我娘亲。” 云不痴微笑着道:“是啊,海蓝长大了,嗯,我这几天再写些东西,你能学就学,也可以教给兄弟姐妹们,还有这东西就送你了,我想,你成为一个最出色的船长,不是问题的。” “这是什么,好重啊大哥哥。”海蓝接过黑色石头状的东西,没抓住,差点整个人摔地上。 “这个是黑金环带,可以绑在身上,主要锻炼速度的。”云不痴回道。 三天后的清晨,沙滩上站满了人,医老身旁站着一个少女,她将一坛子海藻酿成的酒递给了云不痴,缓缓说道:“虽然知道外面不缺这东西,但好歹说好的报酬,不能言而无信不是。” “谢谢。”云不痴伸手接过,不小心触到了少女的手指,惹得少女微微红了脸。 少女想起采珠回来的那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被自己涂药的情景,虽然是患者和医生的关系,但少年少女,心里终究有一丝不一样的涟漪泛起。 云不痴走上木筏,因为这一去不知多久回来,所以就没用自己的木船。 “别了各位,这三年多谢招待,等来日有空,云,定带上些礼物回来看你们。” 缓缓鞠了一躬,起身时挥掌,磅礴的气打在水面上,一叶孤舟直济沧海。 终究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带来一段故事,带走一个梦和一坛酒。 …… 洞窟中,云不痴深吸口气,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顶上的洞中,扑面而来漆黑一片的湖水。 不同于洞窟的热,这湖底是冰冷的。 如同两个世界的人心,一面是热的,一面大多是冷的。 这是一个凸起的小山坡,脚下,莫非就是当年那陨石?一个贯穿了两个世界的陨石。 只是内心受了腐蚀而中空的巨大陨石,而天陨剑是陨石之心? 云不痴一步步吃力地沿着湖底走向高处,以他现在闭气的能力,早不是当时落水那般脆弱。不知走了多久,依稀看见了一抹紫色,一抹湖面上的倩影,一张泪脸,一双红红的大眼睛。 两人隔着浅浅的湖水,就那么对视着。 姬姝一脸不可思,小嘴张开,只道:“你?!” 云不痴从湖面露出湿漉漉的头发,淡古铜色的面庞,宽阔的肩膀,半个身子,招了招手,微笑道:“好久不见。” “你,是人是鬼?”姬姝退了一步。 “你是在这悼念我?”云不痴嘴含笑意地注视着她。 姬姝两行泪落了下来,一把抱住云不痴,没有发现曾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如今自己只能到他鼻尖了,“你没死!你没死,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十四岁了,不再是当时少年,云不痴感受着怀里的柔软,嗅着淡淡发香,有一点意乱情迷。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他们都。”等等,他们,云不痴看向宴席,看向一脸不可思议的华烟罗,翠若夏竹,神偷鼠小胆以及呆滞的众人,心里一下子混乱不堪,眼前这一切不就是自己落水后不久的情景?而台上,一个胖子一个虬髯大汉也察觉到什么,各退三步停止了打斗。 难不成,我只是做了个梦?小岛渔村大海,明明过了三年岁月,只是一场梦? 不对,云不痴又看向手里的酒坛子,不是梦,绝不是梦,虽然无法解释两个世界的时间为什么不是同时进行的。 不过,这样不是很好么,小嫣……我很想你。 让自己冷静下来,云不痴装出一脸坏笑,道:“姬姝小姐,你再抱着,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其实,其实如果你想做也是可以的。”姬姝话语幽幽的,仰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柔情似水。在你落水的那一刻,全身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心空荡荡的,才明白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从最开始的单单看好,到如今的唯你倾心。 “额,”云不痴无奈地说道,“你父母来了。” 姬姝一下子松开手臂,跳转身看了看,哪有,再回头,云不痴已经站在了翠若夏竹身前。 “哼。”姬姝轻哼了一声,回到了位子上。 第五十八章 非昔日阿蒙 “小喵,喝酒了,好酒啊。” “咪喵~”小喵醒来,一双眼朦胧迷离,看到云不痴手里拿的坛子,整双眼亮了,伸出两爪子讨要。 “你。”翠若夏竹心里一惊,眼前的少年不同了,不论气息还是面貌,只是落进湖里一趟,怎么变化这么大,还拿了一个酒坛子回来,难不成其实湖中有一个宫殿,少年有了奇遇? “我?别急,都有的。”云不痴笑笑,将五口碗摆好,打开塞子,还没倒,一股酒香已经四散开来,就连扭头不理的姬姝都把刚才的气愤忘到了脑后,回头盯着碗看。 液如玉露,色泽浅绿。 浅尝一口,浓醇如浆,入喉丝滑,唇齿间缠绕着淡淡的咸味。闭上眼,似是面对大海,微风轻抚,海浪声声潮涨潮落。 “这是什么酒?”鼠小胆一脸享受地睁开眼问道,看看自己能不能去哪个酒窖偷上那么一车子。 “海。”云不痴说了一个让一桌子人都有些陌生的词。 想起当时,自己把七彩珍珠交予少女,她双手捧起坛子给了我,轻柔的话语犹在耳,“这酒呢,叫海,喝下去能感受到大海的气息,希望你回到家乡,每次喝的时候,能想起这个小岛,想起我们。” 众人虽然在各城之间都有来往,但没去过太远的地方,有的甚至连荒境西域都没出过,更别提见识远在千万里外东域的大海了,就像东边的人也没见过荒漠是个什么样子。 “原来你没死,恭喜啊,”华烟罗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道,“有没有兴趣再打过,你知道的,我俩之间还没分出胜负呢。” “正有此意,”云不痴装作没看到姬姝的反对,一把举起酒坛子,喝了口酒,抹了抹嘴角,微笑道,“生死不论。” “可以。”华烟罗虽然有些讶异对方的这个要求,不过也没多想。我既然能轻易把你打飞一次,就能把你打飞第二次。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高台,台下众人看向云不痴的眼神七分同情三分鄙夷。 打不过就打不过,捡回一条命,不好好珍惜,还要自己找死。 你这不叫大丈夫不屈不挠,这是作。 华烟罗知道对方速度快,等云不痴刚一站定,便先发制人,手执浮华,一上来就是狠招。 生死不论,可是你说的。 边舞边吟唱到: “浮华若梦、如囚,消我当年壮志,今、白发未酬。千金尽,杯酒,一曲罢、歌舞且收。美人在怀,肩莹莹,玉指柔。唇香舌幽,媚眼春愁,终不过,百年后,梦休、红粉骷髅。” 浮华剑何人所铸已不可考,只知第一任主人是一名文武双绝的不世俊才,后来爱上了青楼的一位姑娘,两人的故事一时传为一段佳话。不过百年后,天人两隔,她走了,圣武境界本能保持容颜,而他却一夜白发,领会了浮华的真意。 可能,造这把剑的人,也有相似的故事。 终写下这首剑诀,刻于剑匣之内,从此封剑于一处湖泊之中,不问世事。他错过了最好的修炼年纪,再难寸进。也有好友问过他是否后悔,回答的,只有年年她坟前、香烛泪。 …… “怅然否?当时哪管,爱本无尤。” 一道道各色的光芒随着华烟罗手中浮华的舞动,如丝如缕,静止在空中。 最后编织成了一个七彩囚牢。 “只是一场欢愉梦短,待回首,你已走、浮华也休,独留,我坟前消瘦。” 华烟罗一剑挥落,绚丽的梦幻的七彩囚牢直直飞向云不痴。 “剑是好剑,词是好词,故事是好故事,不过,”云不痴抽出背后的灰白色棍子,淡淡道,“人不是好人。”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云不痴抛起石棍,右脚点地弹起,一瞬,踢在了棍尾。 “嘭”“咻”,石棍如箭,直直地冲着七彩囚牢而去,然后穿过囚牢,重重顶在了华烟罗的胸口上,带着他飞下了高台。 众人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因为七彩囚牢随之消散成了点点的光影,闪灭间不见。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华烟罗从沙滩上站起身,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 这招从未失手过。 为什么这次,这根该死的棍子,华烟罗捡起石棍狠狠地扔向少年。 看似随意,却暗暗用上了十足的超凡境的力量。 就待云不痴接过那刻,折断他一只手。 席间,“的确,很多时候,面对如此美丽又极具危险的囚牢,想的都是如何抵挡逃脱,很少有人能从施放者入手,而像上次云小子那样想要中途打断,也会被凭空出现的剑气挡回来,近不了身,危险关头谁又敢把武器扔出赌一把,徒手面对锋锐的剑气,这小子不错,不错。”象大耳拍了拍肚皮,点点头分析道。 “师兄,你错了,”翠若夏竹看向台上的云不痴,“并不是因为华烟罗被打飞了,剑气才消失的,浮华剑为虚,它斩出的剑气是一种精神力量,每一道互相交织,各有联系,而他,以一点破了那最重要的枢纽,就是最开始的那一道剑气,不过那根棍子十分不寻常,不然结果就是被浮华的七彩剑气削成上百块了。” “精神力量的剑气?”鼠小胆问道。 翠若夏竹解释道:“对,普通意义上的剑气是持剑者体内真气通过剑锋激发而出,达到真气外放伤敌的目的,而精神剑气是以对手精神力量为养料的,对方内心感觉到的剑气越真实,剑气也真的就随之越锋锐,可以说,没有上限。” “这么可怕。”象大耳鼠小胆齐齐惊呼。 “可不是,每一把能收进名剑录的剑,都不是平凡之物。”翠若夏竹看向华烟罗手里的浮华剑,叹息一声,少年说的对,剑是好剑,人非好人。 真正的浮华,招一出,对方再无还手之力,每被割出一道伤痕,内心就会产生闪躲畏缩的想法,剑气得以再次锋锐几分,那么,在越来越畏惧剑气的过程中,自己杀死自己。 然而,即便明白这个道理又如何,就像被针扎到,立马缩手一样,内心的畏惧,不是嘴上说自己不害怕就可以的。 第五十九章 拔除山寨 看着打旋飞回来的棍子,云不痴起了杀心。 生死不论,你是答应了的。 云不痴出手接回石棍转了几圈消去部分力道,不过也不好受。毕竟自己才是凡武大成,对方已是超凡境,中间还隔了个凡武圆满。 云不痴双手持着石棍末端,全力一振。 “爆!” 石皮炸开,爆成飞灰,浮在周遭。 一把闪动着红芒的黑色长剑出现在众人眼前,像皲裂的熔岩,一股股热浪扑来。 “啪嗒”,酒碗落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剑。”好东西啊,鼠小胆双眼放光,手不自觉地痒了起来,好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过来啊。 翠若夏竹摇摇头,她没见过,名剑录没有,不过从此剑的气息看不是凡物。 屠于眼皮一跳,他内心生起了一种恐怖,虽然剑不是指向他的。 不好。 猛地运气,双手泛起血雾,一个闪身,正好接住了云不痴对着华烟罗劈下的剑,“嗞嗞”,手掌上的血光如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屠于知道不能这样僵持,一把将剑带偏,提脚踹去。 云不痴抬脚而对,“嘭”,随着一声响,屠于稳若磐石,云不痴噌噌噌地退了数步。 “你,要插手?”云不痴执剑在侧,看向虬髯汉子,眼神锋锐如刀。从此人气息来看,竟已是圣武境的强者。 “小子,得了便宜见好就收,”屠于手上的血雾蓦地翻了一番,“不然,会死的很惨。” “是么,其实,我也不想让朋友父亲的寿宴上见血,不吉利,”云不痴直接略过屠于身后脸色极差的华烟罗,转身面朝湖泊,淡淡道,“记住,不是不能,是不想。” 随即挥剑而下,对着湖泊就是一道红芒剑气。只见剑气过处,湖面被分开一道巨大口子,一直延伸到对岸,剑光消散,湖水兀自蒸腾翻滚不休。 席间众人哑然。本以为少年是大言不惭,不料是真有实力。那惊艳的一剑,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完全接下。 灰尘凝聚,天陨归鞘,锋芒敛,灼热平息。 云不痴回到姬姝身边,不知从哪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个对我没用,这次来除了完成约定,还有就是把这个给你。” 不过,我想对你也没什么用。 “这是什么?”姬姝接过盒子,一脸不解。 云不痴稍稍低头在姬姝莹莹小耳轻语道:“你忘了,这个是拍卖会上的四号秘密,你说过要我给你看一下的。” “写的是什么?”脖间有着少年的气息,痒痒的,姬姝耳垂微微泛起红色。 “自己打开看不就知道了,”云不痴抱起一脸醉意,双眼迷离,兀自舞着两只小爪的小喵,几步已经走上了木桥,“好了,希望你不要怪罪我把这宴会搞得一团糟,先走了。” 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对岸树林小径中。 姬姝打开盒子,取出一张小纸条,笔迹俊秀潇洒却难掩伤感,“汀若,我想你了。” 汀若是谁?写这个纸条的人也是有够无聊的,若真是想念,干嘛不去找她。 …… “是云哥哥回,你你你……”玉笑嫣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小跑着从屋内出来,看着门前少年却是一脸诧异,云哥哥变化好大,只是出去了一个上午怎么会,“你喝酒了。” “只是,稍微喝了些,你知道的,宴席嘛,不喝酒怎么可以。”云不痴摸摸鼻子。 “那你也不能让小喵喝多啊,你看它都醉成什么样了。”玉笑嫣接过小喵,抱在怀里,一脸心疼,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难受起来,母亲走的那会,她看过很多次父亲喝得大醉后吐的一塌糊涂,还要她来收拾。 翌日,玉笑嫣在房间外叫云哥哥起床,不料,云不痴不在屋内,桌上留着一张纸,“有事勿挂念,过两天便回。” 天未亮,云不痴就出发去了白玉镇。在离开这座城前,自己还需要做一件事,拔除黑山寨。 白玉镇某家酒肆, 桌间正有一人无聊地喝着酒吃着花生,话说自从玉心那事后,整个小镇又平静了下来。 燕家少家主燕青山时不时来找他询问云不痴的事,弄得他稍有些郁闷。 那云小子也不知道如何了,上次在废弃矿场见过那地狱般的场面,饶是他久经杀戮,也忍不住一阵胆寒。 而那小子此去再无音讯,生死不明,虽说那里没有寻到他的尸体,但…… 唉,“小二,结账。”何威抱起没喝完的酒坛子,一步三晃地朝街上走去。 没事干真特么蛋疼。 “干嘛,老子的钱袋你也敢动,不想活了是。”何威一把抓住腰间的一只手,二话不说一个巴掌。 “干嘛?!你怎么打人呢,”小偷被何威双眼一瞪,转而怯弱地说道,“下次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跟我去衙门一趟。” “别啊。” “何威。” 何威正待将小偷拉走,背后一个声音传来。 “燕青山,都说别来烦,”等等这声音,转身笑道,“是你小子啊,怎么想起来见我了,这些天你哪去了。” 好人啊,小偷心里一喜,“我溜。”消失在人流中。 一晃眼,已是夕阳无限,血染山头,更添了几分萧瑟。 大殿之中,戴着半张面具的黑山寨新二当家倒在台阶上,血从身下流出,渐渐染了一片。 大当家则是坐在骷髅椅上,软绵绵地,全身骨头寸断,七窍流血,胸口插着一把长刀,只露柄端,“嘀嗒嘀嗒”地滴着血。 踏出大殿,看着倒在殿前的凌乱的尸体,云不痴吐出憋在胸口的一股郁气。 本来,他只想杀几个重要人物,让山寨解散,不过看了后堂的场景,饶是念过几年经书的他,整个人也是戾气难抑。 后堂中,有一群女子,小到十岁,大到三十,全身脏兮兮的,只着寸缕,目光呆滞,看见有人进来,唯一的反应就是张开腿。 难以想象这些年受了多少折磨。 比较幸运的,就要属那些被大当家赐给手下的女子了,她们每人有一间屋子,平时伺候一下所谓的丈夫。 有些女子已经有了孩子,自从山寨出事便在院子里集中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 当云不痴,何威全身是血地站在她们面前时,那些女子都不说话了,眼里的情感很复杂,感激,恨? 不过那些小孩眼里的仇恨,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有些胆大的想要冲上来,女子就会紧紧护住孩子,生怕眼前这两个杀人狂会杀了他们。 第六十章 五年之约 女人很奇怪,明明心里恨着那个让她们家破人亡的土匪,却对土匪的儿子,自己的孩子,生不起恨意。 云不痴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整个人更狰狞几分,叹口气,转身离去,淡淡地说道:“如果你们当中有谁想报仇,就好好练武,五年后,去风华城风华寺找我,我叫云不痴,记住了。” “你个恶魔,还我爹爹,还我爹爹。”一个小女孩哇地哭了起来。 云不痴心里一痛,脚步顿了一下,这世道,怎说的清,谁对谁错。 很多事无可奈何,不过是种因得果。 云不痴对何威说道:“后堂那些女人我来处理,这里的,就分些寨子里收缴的银两,让她们各自散去。” 说完便去收集了一些女装。 后堂中, 众女抬头看向浑身是血的少年进来,习惯性地张开腿,神情麻木。 云不痴将衣服放在桌子上,“我来时在山寨边看到了一个清水潭,你们挑上衣服,去那边洗洗身子,然后在这里集合。” 无动于衷,众女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反应。 云不痴暗暗捏紧了拳头,心里又升腾起一股戾气,该死,真的该死,不应该让他们这么痛快死去的,一拳打在桌子上。 “嘭”,直透木桌的拳劲破开地砖。 众女恍若梦中惊醒,一个个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散发杀气的少年,彼此瑟缩在一起。 “呼”,终于有些反应了,云不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衣物说道:“都挑一件去水潭里洗一下身子,然后在这里集合。” 众女愣了一下,见少年双眼瞪了过来,立马以最快的速度抱起一件衣服就走,也不看看合不合身。 等了有半个时辰,众女一个个回来了。 就那么站着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外面的场景她们都看到了,以为山寨又换了一个首领,前些日子就不平静,有两人一回来就把不服从号令的杀了精光。 她们在水潭那里商量了一下,决定是趁机逃走还是回来,不过一想到外面地狱般的场景,少年一拳打穿桌子震裂地面的实力,还是乖乖地回来了。 再说,她们也无家可归了,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回到外面的世界,可能活的更凄惨。 “你们不用说话,听我讲就好,”云不痴缓缓说道,“我的目的本是除去这个山寨,没有考虑到你们的存在,我也是刚刚想到一个安置你们的方法,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众女不语。 “我有一个朋友,家里是做刺绣生意的,应该会需要些女工,你们如果谁愿意,可以站出来,不愿意的,拿上些银两,自己下山讨生活。” “……”众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半晌,一个小女孩站出来,接着两个,三个,到最后全部站了出来。 “既然这样,那就跟我下山。”云不痴转身离开。 众女慢慢跟上。 到了山寨大门,泼好火油的何威早就在持弓而待了。 “你终于出来了。”何威说道。 “没活人了。”云不痴回身看向山寨。 “我泼油的时候一间间房看过去了,没人了。”何威说完抄起一支箭,箭头绑着一团浸过火油的布,点燃。 引箭挽弓,“咻”,山寨一角,火焰一窜而起,迅猛地吞食着一寸寸土地,一间间房屋,一具具尸体。 众女看向滔天火焰,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噩梦,过去了。 …… 经过几日的跋涉,云不痴带着众女来到了赌场门口。 乍一看像是上门来讨说法的,门前守卫本想阻拦,一看是少年,恭敬地将其请了进去。 姬姝听到消息已经在屋内备好茶。 云不痴在守卫的指引下走了进来。 姬姝挥退下人。 “怎么,听说你带了一群女的,是想拆了我的赌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是,又怎样?”云不痴毫不客气地坐下来,拿起茶杯一口喝光,好茶,苦后泛起清甜,唇齿间余韵不绝。 “是的话,你就拆去好了,我想好了,”姬姝妩媚地笑了笑,支起头看向云不痴,“反正以后嫁人了,这也是我的嫁……” 嫁给你,不就是你的东西了。姬姝心里补了一句。 “等等,”云不痴放下茶杯打断姬姝的话,“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帮忙,每次都是帮忙,就不能单纯地,来看看我。”姬姝稍有些不愉。 云不痴摸摸鼻子,笑着说道:“只是恰好赶上了,见你是目的,请你帮忙是顺便。” “你的嘴怎么也这么油起来了,”姬姝掩嘴浅笑,一双媚眼转转秋波,“不过我喜欢,什么忙,该不会是让我收下那些女的。” “姬小姐就是聪明,没错,”云不痴一下子心情沉重起来,“她们是我从一个山寨中救出的女子,都是从各村被掳走的,如今无处可去,希望姬小姐能把她们留在作坊,教她们刺绣,如何?” 一直感觉你特别一点,是了,你的心总让人暖暖的。 姬姝点点头,说道:“这个好办,不过工钱不是很高哦。” “我想,她们最盼的就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家,钱,倒不是主要的,”云不痴想了想,又说道,“她们受过非人的折磨,可能不太爱说话,比较难相处,还需要你费点心思。” “放心放心了,把她们交给那俩丫头管最好了,可能会聊的来,”姬姝补了一句,一脸坏笑,“你的俩小情人哦。” 云不痴额头挂起黑线,起身道:“既然这样,我就告辞了。” 才走两步,听到背后的姬姝嘟囔了一句:“还说看我是目的,哼。” 嘴角轻扬,姬,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有太多地方想去走走,牵挂多了,动力就少了,对不起,如果可以,等我回来。 就在少年跨过门槛离去的那刻,姬姝听到了一句让她几个夜晚辗转难眠的话:“五年后,若你的心意依旧未变,去风华城风华寺找我,我便娶你。” 第六十一章 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 终于了却了所有的事情,从一开始踏入这座城,没想到命运就安排好了一切,遇见与别离。 再回首,高大的城门上刻着两字“天玉”,天玉城。 …… 白裳白裙,蓝色的星光闪烁,青丝盘起,斜插着白玉发簪,一双明亮的眼美丽灵动,面罩轻纱,红唇隐隐约约,宛若仙子。 城外略显荒芜,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稀稀疏疏的草蒙了一层细沙,“云哥哥,我们去哪?” “你定。”云不痴看着玉笑嫣一脸的温柔。 玉笑嫣微红了脸,轻轻道:“那我们就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每天都能迎着太阳出发。” “喵~” “小嫣的主意甚好,”他跳上马,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进怀里,闻着她的发香,微笑道,“那么,我们就出发了。” 双手一抖缰绳。 “驾。” “嗒嗒,嗒嗒嗒,嗒……”马蹄声渐远。 一骑黄尘起西漠,从此东域波澜阔。 执剑快意对且错,斩尽凶妖与狂魔。 爱恨情仇因得果,离合悲欢难看破。 问佛,佛说,一切早已有了定夺。 第六十二章 再遇沙地饵妖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云哥哥,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喊救命?”玉笑嫣转头四顾。 “吁,好像是有。”云不痴勒马,知道不能再装作听不见了,自己是修武之人,耳聪目明,怎么会没听到。只是这熟悉的声音,他已经猜到是谁在作怪了,沙地饵妖。虽然自己的实力今非昔比,但带着小嫣,不好冒险,正思索着如何是好,远方传来了恐怖的尖叫和打斗声。 这下,真得过去看看了。 “你个畜生,竟然利用我们的好心。”看着自己被“美丽女子”一下拧断的胳膊在她身下那张大嘴中咯吱咀嚼,捂着伤口的汉子脸色苍白,又怕又怒。 “不要拿畜生这个词来形容我,我这么漂亮,”妩媚诱惑的声音下一刻变得霸道无比,“我是妖,是这一方沙地的主宰!” 除了头上那伪装成美丽女子的诱饵稍微能入眼,沙地饵妖庞大的身躯充满褶皱,丑陋无比,一张恶心的大嘴更是流着粘稠的唾液。 “大大哥,它就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沙地饵妖,我我们逃,斗斗不过它的。”其余五位汉子执剑的手都在抖,十三年护商任务,也见过杀过一些妖狼妖狐的,但沙地饵妖这种级别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行,这批货物价值连城,雇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这次护送任务失败了,我们不仅要赔上一大笔,名声更是砸了,以后谁还会找上我们。” “那也没有命重要啊。” “是啊大哥,赚再多钱,也得有命花啊。 “别吵吵了,影响我进餐的食欲,今天,你们都得成为我的粪便!”沙地饵妖前足抬起,再猛地一落。 方圆十丈的沙地瞬间出现数个旋涡,越变越大,吞食一切。 马匹惊叫,垒好的货物整个侧倒。 “等等等,这不是那天想吃我,却吃了我一路屁的丑八怪么?”正当六人手忙脚乱地整理货物躲开旋涡,一道略显玩世不恭的声音自远而近响起,六人转头看去,以为是有救星,没想到,竟然是个小少年。 真是胆小的怕死,胆大的找死。 “小屁孩,凑什么热闹!快逃啊。”六人中当头的大哥也不是没有善心,不然也不会去救“漂亮女子”而被直接拧断了胳膊。 “我可不小,今年十岁有四,你们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云不痴转而面向沙地饵妖,抽出背上的石棍,“这丑八怪,就交由我对付了。” 当头大哥摇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非要命丧虎口才知道害怕一词怎么写? “你,嚯,我记起来了,上次让你逃了,好啊,今天又送上门来,多了份可口的小点心,实在是好极了的一天。”沙地饵妖头上的“漂亮女子”合手望天,大有感谢上苍的意思。 “趁你分神要你命!”云不痴一挥石棍。 听此,沙地饵妖一惊,立马凝神以待,良久,却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被耍了你,逗你玩的,你说你这么笨,还当妖怪,不饿死才怪。” “你,可恶!”见不得少年嘲讽般的笑意,沙地饵妖双眼发红四足齐动,疯了般奔向云不痴。 不远处小山坡,马背上的玉笑嫣担心地抱紧小喵。 真是受不了激啊,本想再来几次打消你的警惕性,现在更好。“趁你疯,要你命!”云不痴大喊一声,又是将石棍挥落。 当头大哥正以为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是个脑子坏掉的傻子时,下一幕让他直接张大了嘴巴。 “轰!”只见少年手中的石棍瞬间爆发出炽热的红芒,宛若一轮燃烧着的血月,而沙地饵妖竟止不住去势一头迎上,惊恐的表情还停留在“美丽女子”的脸庞,“嗞嗞”,躯体片刻分成两半倒下,一片焦黑。 “我想问一下往东再走多久能看到城镇?” 烟尘落尽。 而少年竟跟没事人一样问起路来,不得不让当头大哥折服,英雄出少年啊,虽起了结交之心,但想想还是算了,不是一路人。 “往东啊,城镇倒是没有,就只剩一个比较大点的寨子,如果马不停蹄,大约还有一天的路程。”当头大哥回答。 “谢了。” “不不,应当是我们感谢才对。” “随你,就此别过。” 三天,一路上荒芜一片,碎石枯木,没有村庄不见人烟。虽然带足了干粮,但是炎炎夏日,饮水是个问题。 好在日落前远远地看到了一座小寨,孤立在荒原中。 应该就是那人说的寨子了。“驾!”云不痴纵马奔入寨门,出乎意料地,这座小寨热闹非常。 “吁。” 穿着甲胄的士兵长枪一横拦在马前,冷冷道:“这里不许纵马飞奔,下来接受处罚。” 云不痴侧身下马,伸手扶着小嫣下来。 士兵一愣,刚被少年挡着没看见,这一看,仙女啊,好漂亮啊,在这寨子当差也有五六年了,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还有这一身不凡的服饰,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千金,可不能得罪。 执枪士兵态度好了些,轻声说道:“寨内纵马者按规矩罚一两银子,不过,公子小姐是哪家的,如果在寨内有生意铺子,这些是可以免掉的。” “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这个你拿去,还请介绍介绍一下这个小寨。”云不痴递过一两黄金。 执枪士兵在其他守卫羡慕的眼神中笑着将银两收入袖子中,心想这位少年公子真是大方,今后一个月的花酒钱有了,哈哈。 于是恭敬道:“回这位少爷,这座寨子本是一个小小驿站,后来各城城外一大片范围内的妖兽被猎得差不多了,妖兽皮毛又是抢手货,所以就有一批猎妖队前来在驿站旁扎下营来,有一就有二,慢慢地以驿站为中心形成了这个小寨,人多了,各种小买卖小生意也做了起来,我想过不久这里就能发展成一座城了,对了,就是小寨东面的那条山脉,山林里的妖兽数之不尽,少爷小姐若是有兴趣,可以雇佣一个猎妖队保护,进林子体验体验。” “山脉?”云不痴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感觉。 果然,士兵点点头说道:“对,地疤山脉,自北向南截断去东面的路,没人知道山脉往北到哪里,往南又是何处。” 第六十三章 别致的腰带 看着少年沉思,士兵猜到什么,惊讶道:“小少爷该不会是想去东边,我劝您还是收起这心思,地疤山脉可不是那么好过的,记得一年多前有入圣境强者带了三名超凡境,数十名凡武境修士,才堪堪走到半山腰,就……只剩入圣强者逃回来说了几句话就变得疯疯癫癫的,问什么只说好可怕好可怕,唉,一个入圣境强者啊,要是我,肯定好好待在城里享福。” “多谢了,其实我也只是好奇罢了。”云不痴一手牵着小嫣和一手牵着马儿往小寨深处走去。 一路多了一些目光,云不痴倒没什么,玉笑嫣就有些不自在了,因为那些目光大都是往她身上瞄的,或审视,或仰慕,或不怀好意。 这个寨子多是身怀武艺的猎妖师,很多甚至已经进入修士行列,凡武境遍地,超凡境不乏,还有几位圣武境界的前辈高人,所以整个寨子崇尚武力解决冲突,甚至,武力解决物品归属,而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更是大部分争端的来源。 君再来客栈,门口的小二看来客人了,而且看身着衣饰,还不是寻常人家,便热情地迎上前,牵过马儿。 云不痴,玉笑嫣走进客栈大门,先是一个露天的大院子,摆着二十来张圆桌,正当饭点,满满的人,豪饮畅谈,嘈杂喧闹。一条条长凳上更是放着长刀阔剑弯钩等武器。 院内的小二也是识货,少女身上的衣裙价值不菲,忙迎上前说道:“公子小姐里边请,外面都是些粗人,里面有雅间。” 有些人不爱听了,粗人,粗人怎么了,没有我们,这里早就被妖兽踏平了。 席间,一个浑身肌肉疙瘩,壮如虎牛的方脸汉子站起身一指云不痴道:“那小公子,看你身背棍子,步伐倒也矫健,貌似有两下子,有没有兴趣和爷爷比划两下,输的那方滚出这个小寨。” 在小岛渔村的三年潜水,云不痴不仅练就了悠长的吐息,还学会了如何掩藏自己的气息,为了捕猎,亦为了逃过被猎,所以此刻的他在别人眼中就是普通人一个,顶多会些功夫而已,全身没有一点修者气息。 没理会那汉子,云不痴从怀里掏出一两黄金给了小二,吩咐道:“你去准备一间上房和一些酒菜,饭菜直接送到房里。” 小二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方脸汉子感觉自己在众人前落了面子,想要教训少年一下。在云不痴走过他身边的时候,胳膊还没伸出去拦,被云不痴拍了下肩膀,“壮士有话不妨坐下说。” 顿时感觉平常可立一人的右臂无力垂下,心下一阵骇然,乖乖坐了回去,面色有些讪讪。 小成?不,应该有凡武大成修为了,小小年纪,深藏不露啊,还好对方不计较。 房内,摆了一桌子菜,小二是恨不得把整个厨房搬来,一两黄金啊,伺候好,说不定还有奖赏。 小喵一路上渴坏了,双爪捧着酒碗舔,不过酒是拿来解渴的?没一会双眼迷离,晕乎乎地腿绊腿就要往桌子下栽去,云不痴手快,拎起小喵放在了床上,才片刻,它便沉沉睡去。 早知道第一次就不该让它沾酒的,这一沾就贪上了唉。 云不痴忽然想起自己买的扇子,好些日子了,现在有空拿出来研究一下,对了,还有那碧海游龙,也是时候给小嫣了。 解下背上的长木匣子,打开取出通体蓝色的长枪。 蓝水晶的枪身,枪尖闪着点点蓝色光影。 “好漂亮。”玉笑嫣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 云不痴把碧海游龙递过去,微笑道:“喜欢就好,送你的。” “我……可是我。”玉笑嫣突然有些伤感,自己又不能练武,要长枪有什么用,不过这把长枪真的好漂亮。 云不痴知道小嫣想要说什么,握住她的手,捏了捏,安慰道:“现在不能,不代表永远不能,是毒都是有解药的。” “嗯,”玉笑嫣眉头舒展,心情好了许多,看向长枪,“这把枪叫什么名字?” “碧海游龙。” “名字也美。” “所以才配得上你。” 玉笑嫣微红了脸,说道:“可我总不能整天拿着这个,挺不方便的。” “这倒是,”云不痴想起自己还有一本书的,“正好,这本书里有讲如何携带。” 碧海游龙诀? 玉笑嫣翻开第一页,碧海游龙诀,配合碧海游龙枪使用,一共四式,盘,卧,腾,游。 以四种基本式再演化出千万招,挑,刺,进,升,压,扫,拦,旋,弹…… 盘,龙盘于枝,碧海游龙枪材质特殊,可盘成圈,形成盾抵御攻击,也可化绳束缚敌人。 卧,龙卧于窟,枪尖吐出一团蓝色光雾,包裹枪身,隐而不见,伺机而动。 腾,龙腾于空,碧海游龙一击发出,瞬息而至。 游,龙游于海…… 玉笑嫣专注的时候手指不经意敲着红唇,一弹一弹的,看得云不痴有些痴了。 这小嘴唇怎么可以这么吸引人。 她忽然抬头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本书好像有残缺。” 云不痴从小嫣的嘴唇上移开目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这个是抄本,可能抄录的时候很急,所以就没有全部记下,反正不急着练,这些日子,小嫣你先把口诀背诵下来。” “好。” 饭后,玉笑嫣就迫不及待地轻声念起口诀,而怀中的碧海游龙有一丝波动,好像是一种情绪,好奇? 不知念了多少遍,她心里产生和碧海游龙的一线联系,能感觉到它的喜悦,它好像是有生命的。 “盘。” 玉笑嫣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唰唰,啪嗒。” 怀中的碧海游龙枪像是一条蛇,柔软地绕着她的细腰盘了两圈后首尾扣在一起,像是有着菱形金属装饰的蓝色水晶腰带。 她的脸更红了些,因为刚才的那种感觉痒痒的,想笑,但云哥哥就在身边看着,又不好意思,只好憋着。 “这腰带够别致的。”云不痴好奇地拿手指戳戳蓝水晶腰带,左戳戳,右戳戳,不错,圆鼓鼓还软软的,这样束腰也不会不舒服。 而随着他每戳一下,腰带就微微动一下。 “别戳了,痒。”玉笑嫣终于忍不住了,眉目间似有些嗔怪。 第六十四章 画扇空间 “哦,这样啊,呵呵,”云不痴将手背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出去一下,如果困了,你就先睡。” 灯烛渐短,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见他还没回来,玉笑嫣跺跺脚,这呆子,有胆开一间房,没胆…… 哎呀小妮子,你在想什么呢,睡觉!玉笑嫣甩甩脑袋,将胡乱的想法甩走,红着脸钻进被窝,吹灭烛灯,褪去衣裳,拿被子紧紧蒙住头,可思绪不听话飞回到了给云哥哥解毒的那个时候。 …… “云哥哥,小嫣是不是有些自私。” “是有点自私。” “啊云哥哥,你醒了,你,”少女红着脸,“你没没听见什么。” 少年微笑着逗道:“对了,你怎么趴在我身上呢。” “那个,我,那个。”少女想撑着床坐起来,却是被少年双手环抱住,脸更红了,像一个熟透的苹果。 “夜深了,睡。” …… 玉笑嫣脸颊愈发烫,明明那个时候,你这么胆大的。 不知不觉又是半个时辰,睡意忽起入梦去。 而屋顶鳞鳞青瓦之上,正躺着一个少年,对月无眠。 画扇,你难不成真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古人不会这么无聊,给点提示啊。 月光下,扇子静静地开着躺在少年怀里。 云不痴琢磨了这把扇子很久,就一个银色的画字,没其他特别之处,想来也是从“畵”字入手的,然而他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有反应。 “喵~”小喵不知何时竟醒了过来,也到了屋顶,脚步轻盈,姿态婀娜。 “你醒了,让你喝这么多,难受,”云不痴摸了摸小喵的小脑袋,又指了指怀里的扇子,“你帮我看看,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用他多说,当小喵看到扇子,准确地说是看到扇子上的“畵”字时,银色的双瞳透露出奇怪的目光。 云不痴觉得像是思念,是了,是游子思乡之情,看来这把扇子真的和小喵有点关系,那么就这一点一千两也没白花。 小喵抬起粉色小爪放在扇子上,来回摩挲,没等云不痴问什么,惊奇的一幕发生了,随着粉色小爪摩挲,一点点银粉飘起,“畵”字蓦地绽放银光,与小喵瞳孔中溢出的银光在半空交织。 月光下,那团银色,不绚丽,不缤纷,却是无比的圣洁、神秘。 好一会,银色光团没入扇面消失,“畵”字跟着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扇面。 “喵~”小喵好像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拿小脑袋蹭了蹭云不痴的手臂。 云不痴坐起身子,拿着扇子看了又看,挠了挠头,说道:“这玩意怎么用?” 除了“畵”字不见了,扇子还是扇子啊。 “喵……”小喵叼起瓦上的一片枯叶,鼻子凑着扇面那么一点。 变戏法般,枯叶成了扇面上的一幅画。 不对,不应该的,我明明感觉到叶子还在那个地方。是障眼法?云不痴摸了摸扇面,可确实是一幅画。 “喵~”小喵抬起爪子指了指扇子。 “你是让我把它取出来?”云不痴惊疑地将手伸进扇面,本以为会捅破扇子,没想只是感觉到一层水帘般的薄幕破开。 这感觉很奇特,看着扇子另一面空荡荡的,而自己的手真地是在往前伸去,消失了?! 再往里摸到了叶子,云不痴一把抓了出来,是那片叶子,纹理一样,若不是大晚上,若不是小嫣已经睡着了,他一定会惊呼一声,这是什么法术? 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大件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那样携带起来就方便了很多,还可以用来做买卖,可以在危难时候藏身,一个宝贝啊。 正当云不痴的想法越来越离谱时,小喵却泼了他一头凉水。 “喵,喵……” “目前只有一个抽屉大小?” “还不能装活物?” “喵。”小喵点点头,而后一头钻了进去,这是把里面当家了。 等等,你不是活物么?看着扇子上精致的白粉小猫画作,云不痴无言半晌。 “好,其实一个抽屉大小也不错了。”云不痴掏出怀里的银两,开始不亦乐乎地玩了起来。 就是放进去的物品都会变成一幅画,这倒是麻烦了,自己有什么别人一看不就知道了,当然前提是对方发现这个秘密。 对新鲜的事物探索总能让人短暂的沉迷。 翌日,晨。 几天来风餐露宿,这一觉好舒服。 玉笑嫣悠悠醒来伸了个懒腰,云不痴已经坐在桌子旁了,正认真研究着什么。 猛然惊觉自己有半个肩膀露在被子外,忙拉起被子盖住,偷偷看了云不痴一眼,羞红了脸。 玉笑嫣窸窸窣窣地穿上衣服,不时瞥一眼云不痴,他还是那么专注盯着把扇子看,舒口气的同时又有淡淡的失望和幽怨。 有时感觉他那么近那么真实,有时候又感觉他好远,遥不可及。 不过他认真的样子真好看。 玉笑嫣慢慢走近,陪着云不痴看起扇子,这把扇子有什么特别呢? 她很快就知道了,随着他一次次将银子放进去,又一次次拿出来,她明白这把扇子的作用了,虽然很好奇,但自从出了那个家那座城,那个小笼子,一路上奇怪的事情,多了。不一样的经历,跟着他,体会不一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遇到他,或者相遇了却没有抓住那根命运的线,可能一辈子生老病死于小小的城中,无缘这外面多彩的世界。 云不痴喃喃道:“到底如何才能让别人看不出我放的是什么东西呢?” “云哥哥,你可以把东西放在包袱里,再把包袱放进去,不就行了。”玉笑嫣指指桌上布囊微笑道。 “是啊,”云不痴恍然,这并不是难以想到的,只是当局者迷,一时激动地捧起小嫣的脸,啄了一口,“小嫣你真聪明。” 那个,那个,我还没洗脸呢。 玉笑嫣有些晕乎乎了,感觉脸颊热热的,痒痒的。 俩人吃完早饭,在小二略带暧昧的目光中离开了客栈。 要去找找办法翻过地疤山脉,虽然貌似危险很大,但既然已经决定了去往东方,心里早有面对困难的准备。而目前要做的就是去看看这地疤山脉是个什么模样。 第六十五章 猎妖小队 马蹄声声,从小寨往东约莫十里,眼前的这片树林挡住了路,枝叶繁密。 蓦地,树林深处惊起一群大鸟,落叶灰尘飞扬,一股气浪横扫开来,这动静,不知是什么怪物发出的。 云不痴抬头望去,远方有一连片的凸起,那应该就是地疤山脉了。山脉未高耸入云,山腰却笼罩着一层迷雾,像一道天然的屏障,阻了往东的路,正如那个守卫说的,往北看不到头,往南望不到尾。 而听说眼前这片树林也是杀机蛰伏,自己一个人来去尚且困难,加上小嫣在身边,更不能冒险,还是回寨子想想办法。 热闹的小寨集市。 生意来咯。嘴角挂起笑意,小眼睛,八字胡,瘦脸尖下巴,一身灰白道服,拂尘一挥,道士说道:“小姐可是要去那地疤山脉?” “你是在,问我?”玉笑嫣停下脚步,拿手指着自己,有些诧异。 云不痴也回身,看向这一脸笑嘻嘻迎上来的道士。 人潮拥挤,道士这才仔细看了看少女,心里一动,美女啊,绝对是美女啊,虽然隔着一张面纱,但这婉转的声音,窈窕的身材,淡香的秀发,典雅的玉簪,灵动的双眼,晶莹的耳垂……“是的哇,这位小姐诶,我看你印堂发黑啊,近日恐有不详之灾呢。” 玉笑嫣看向云不痴,她觉得眼前的是个骗子,尤其是那眼神,不正经,哪有一丝得道高人该有的范。 “印堂发黑?”云不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这道士一语道出了自己是要去往地疤山脉,在圣武境强者都出事的消息路人皆知后,小寨中谁还会找死去那里。 关你屁事,你谁啊,打扰我撩妹。老道士心里咒骂,表面沉吟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具体的细节呢,还是要看看这位小姐的手相啊。” 说完搓搓手,就要伸出爪子来,激动啊,那双小手看着就好嫩,摸着一定很舒服。 “一定要看手相不可么?”云不痴一步站在小嫣身前,拦住道士。 臭道士,莫不知我不清楚你在想什么,要不是看你修为不俗,可能真有些测算本事,不然早就一拳过去,谁还跟你磨叽。 看着少年平静却暗藏怒意的眼神,老道士撇了撇嘴,鲜花牛粪,鲜花牛粪啊,挥了一下拂尘,说道:“其实,也不是非要不可的。” 随即动了动手指测算,蓦地眉头一挑,看向少年,眼神很奇怪,有讶异,有无奈,“小道掐指一算,你们此去一路危机不断,奉劝你们,还是莫去了。” “能说的再空泛点吗?老道士。”云不痴没了耐心,牵起小嫣的手离开,这种话谁都会说。 “唉,怎么就不信呢,”既然你非要去,我就送你们一件礼物,老道士忙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扔向少年,“只要一两银子诶。” “唰”,空中一道流光,“不用找了。” 这生意做的简直,道士抓住金子摇摇头,简直赚大发了啊,呼呼跑远,到了客栈,“小二诶,来一坛子好酒啊,最好的那种!另外把我的葫芦灌满啊。” 小二:咦,没漏啊,怎么灌了半天也没满。 云不痴看看手里的书,《妖兽图谱》,还真是自己目前需要的。 翻开第一页,前言中写到:为了能更好地帮助广大修士捕捉妖兽,根据从各大门派,各个猎妖小队反馈的信息,特意将一些妖兽的生存习惯及攻击手段记录在册,更配有图谱以便辨认。并以危险度和稀有度对目前已知的妖兽进行了划分。 危险等级有十级:零,一,二,三,四,……九。 稀有度六等:广,普,珍,稀,微,绝。 危险度高的并不就意味着价值就珍贵,切记不要盲目找死,每种妖兽我们都在其后有标价,五宝阁欢迎诸君将捕获的妖兽卖予我们,量大价优。 …… 又是五宝阁?还真会做生意。 云不痴又随意看了几页,不错,图还算清晰明了。 突然一只灰色老鼠模样的妖兽吸引了他的注意,长得实在有些恶心了。 灰色的皮毛,长满烂疮的脸,嘴角挂着肉末,半截蛆虫从破烂的唇中露出来…… 小嫣好奇地凑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有些反胃。 文字介绍:地狱鬼面鼠,因长有一张血腥残破的人脸,长居地底,以尸体腐肉为食而得名,群居妖兽,单个危险为零,五个以上危险急剧上升,稀有度,珍。 云不痴合上书。书中一共记载了一百二十三种妖兽,钻的跑的跳的飞的游的……回去再研究研究,记在脑子里比临时翻阅好。 再寻一个有经验的猎妖队伍,熟悉山脚下的树林,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抵达地疤山脉不是难事,不过山脉中究竟有什么怪物,能让圣武境的强者也折戟而返。 连着三天,寻找猎妖队伍依然无果,不是人满了,就是最近没有出寨猎妖的计划。 …… “我们不是做护卫的,我劝两位还是哪凉快哪呆着去,地疤山脉脚下的这片树林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小姐游玩的地方,”虎皮坎肩,汉子赤着两虬龙胳膊,偃月长刀不离手,就连喝酒,也是左手紧握刀柄,右手端着酒碗。见少年沉思,少女也不动,“没听明白还是怎么的,虎爷爷今天心情不好,走开走开,碍眼。” “嘿,你们不走是,好,”汉子提刀起身,重重将碗按在桌上,“我走!” 就在这时客栈门口进来一白衣男子,背着竹篓,径自走到桌子前坐下,拿起酒坛子摇了摇闻了闻,笑着说道:“好酒啊,大虎,你这么急叫我来,是不是又有任务了,这两位是?” “还不是想去地疤山脉看看玩玩的公子小姐,以为那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好好的城不待,跑到这里找刺激,哼。”大虎哼了一声,言语中满是不屑。 “怎么也是位美女不是,”白衣男子自动忽略了云不痴,看向玉笑嫣一脸善意地说道,“这位小姐,你应该明白地疤山脉是很危险的,话先说在前头,带你看看可以,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不要让家里的势力来找麻烦,那样很麻烦。” 第六十六章 分工明确 “云……”见小嫣看过来,云不痴赶紧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恭敬中带着爱慕地说道:“小姐放心好了,一切有我云护卫在。” 玉笑嫣愣了一下,明白了云不痴的想法,于是对着白衣男子说道:“他是我爹派来保护我的,能顺便带上吗?” 原来是下人啊,一个连凡武小成都没有的普通护卫,能做什么事,还一切有你。白衣男子心里不屑,嘴上说道:“当然可以,你,也跟着一起来,多做少问,明白吗?” “明白。”云不痴点点头,跟在玉笑嫣身后再也不语,还真像一个衷心的护卫,便随着白衣男子和大虎出了寨子。 寨口,古道上,已经有六个人在等了。 “银蛇,大虎,快点,就等你俩了。”六人为首的居然是位女子,身材苗条纤细,一袭修身紫衣,紫色宽发带在脑后打了个结,腰侧各有一把弧形弯刀,弯刀无鞘,刀锋有细小的锯齿。 飞燕注意到银蛇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俩普通人?看向大虎,露出询问的眼神。 大虎指了指银蛇,摊摊手,表示和自己无关。 银蛇嬉皮笑脸地说道:“是这样的,飞燕队长,这两位是想去地疤山脉看看的小姐和她的侍卫,我们也不太深入树林,想想没什么危险,就,赚点外快嘛。” 他可是有些怕这个队长,别看此刻很正常的一女子,可事实上凶暴得很,他第一次加入这个队伍,看到漂亮姑娘想要亲近,呃不,是聊聊天热络一番,没想被揍得……时隔已久,如今想来,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飞燕听银蛇这么说,仔细想想,赚点外快也不错,现在妖兽变得聪明了许多,不好猎了。其余五人虽是队伍一员,不过大多是打打下手,背背行囊,出出体力。 五人当中的一个方脸汉子看到少年,心里一惊,在飞燕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飞燕“哦”了一声,看向少年的眼神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感觉到目光,云不痴也抬头看去,并不闪躲,嘴上笑笑,点点头。 隐藏实力么?不过,看他好像也什么恶意,多一个人,也多一些收获,罢了。飞燕走到云不痴面前,自我介绍道:“我是这个队伍的队长,飞燕,不知这位……护卫如何称呼?” “云不痴。”云不痴微笑回道。 云不痴?人长得不赖,名字倒是奇怪,也不知是真是假。 回过身,飞燕一吹口哨,一匹枣红色马儿“得得得”跑来。轻抚一下马背,利落地翻身上马,对着众人道:“人也齐了,我们就出发,银蛇,人既然是你带来的,你就和大虎一匹马。” “不要啊,队长。” “嗯?有意见。” “不,没,呵呵。” 众人向着地疤山脉外围的树林出发。 令云不痴稍诧异的是,当一行十人安顿好马匹进了树林,默许地,竟是银蛇走在最前,飞燕在中,大虎在尾压阵。 按理应该是医者在中,好受保护,看来这银蛇不只是医者这么简单。 众人渐渐深入树林,树木变得异常茂密,枝藤随处挂着盘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条条青色小蛇。 “等等。”银蛇蹲下身子,指尖抹了些树根上的泥土,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银蛇的鼻子一向很灵。”队伍里一个方脸汉子对着云不痴笑着说道,以示友好。 云不痴点点头表示明白。 “好家伙,一头成年独眼狼,还没走远,追吗飞燕姐?”银蛇起身卸下背篓,一脸期待。 “既然遇到了,十两黄金,不要白不要。”飞燕回道,双手已经摸上弯刀,不过又放了下来,成年独眼狼还不需要她出手。 “好嘞,”银蛇伸手在背篓里掏了掏,取出一只蝴蝶,把手指在蝴蝶前晃了晃,“宝贝看你的了。” 蝴蝶扑棱几下翅膀,直直往前飞去。 “跟上。” 树木快速后退,众人奔行了一会,来到一座小山前停下,山脚有一个洞窟,黑幽幽的,可容一人弯腰通过,蝴蝶盘旋一会,又飞回了银蛇背上的竹篓。 众人身后,云不痴悄悄松开小嫣的手,“累么?” “不累。”玉笑嫣红着脸摇摇头,一路上基本足不点地,怎么会累呢。 银蛇拿出一个黑色药丸,诡异地笑笑:“大家捂好鼻子,瞧我最新发明。” 众人早已习以为常,云不痴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屏住呼吸,顺便捂住了小嫣的小琼鼻。 银蛇将药丸往洞穴里一扔,便闪身逃开,“嗤”,一股黑烟升腾而起,从洞口冒出。 “嗷呜!” 一声狼嚎震得山包抖动,碎石滚落。 洞穴前,大虎早已持刀而待,偃月长刀高举,却不是劈。 一个黑影冲了出来,长刀落下,“嘭”,月形刀身重重拍在妖狼的脑袋上,直接把它额头的独眼打得稀巴烂。独眼狼倒地抽动几下,不再动弹。 方脸汉子上前,熟练地取出袋子一套,背在身后,十两黄金到手。 “怎么样,有没有吓尿?”大虎走到云不痴面前,不忘得瑟一会。 “还好。”云不痴回了一句便沉默不语。从刚才那利索的一招来看,此人力道掌控得很好,一击必杀又不损坏妖狼的头骨。 “好了,这些年外围的妖兽都没多少了,大家继续深入。”飞燕说道。 …… 太阳被乌云笼罩,本来就灰暗的树林,更寂静了。 “奇了怪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追上。”银蛇不安地停下脚步。 云不痴仔细看了看四周,沉吟一声道:“应该是我们一直在转圈。” “小子你懂什么?我很确定我们一直在追寻那个气味,不要学了几年武,就自以为是了。”银蛇从来对自己的鼻子很有自信,况且自己是沿着直线带路的。转圈?怎么可能。 飞燕看了眼云不痴,见不像在开玩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她也怀疑过他们是不是在转圈,不过这里的样貌,树木的位置以及疏密,她确定没来过。 第六十七章 吃人吐骨头的诡林 “准确来说不是我们在转圈,而是这些树在动,这块地也在缓慢地蠕动。”云不痴左手慢慢握住棍柄,右手紧紧抓住小嫣的手。 玉笑嫣感觉到了他的紧张,手心渗出的汗。 遇到入圣境强者云不痴也敢冲上去,而未知的,是最可怕的。 大虎看着云不痴一脸警惕模样,不屑地笑道:“自己吓自己,我在这一片闯荡也有十来年了,没遇到也没听谁说起过有一片树林是在动的。” “可能,是见到的人都死了。” 队伍里的方脸汉子头皮发麻,因为这一道声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慢慢转头看去,见是云不痴,呼地舒了口气,他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的,只是看清云不痴手里的东西,却差点吓得坐地上。 表面坑坑洼洼的骷髅头,此刻正正对着他,空洞的眼仿佛能勾魂。 方脸汉子赶紧跑到飞燕队长身边,这个少年太能吓人了。 而就在云不痴拿起骷髅头没多久,众人皆都发觉不妙了,四周树木一棵棵快速移动起来,越来越密,大有包围他们的架势。 大虎偃月刀一挥,身旁树木应声而断,却是喷出一股绿色粘稠汁液。闪身躲开,还是有些溅在衣服上,虎皮坎肩“嗤嗤”穿了几个洞,胸膛也被灼伤,热辣辣的。 “大家注意了,不要砍这些怪树,它的汁液有诡异。”大虎心有余悸,还好闪的快,不然被这绿液一淋,整个人不得融化了?就像…… 随着汁液喷出的还有一具骨架,人形骨架,“啪嗒”落在地上,骨上粘附的汁液没入地下,露出骨架表面的坑坑洼洼。 飞燕心里发怵,她杀的妖也不少了,但从未面对过这种诡异情景,不过作为小队的队长,要镇定下来,看着越来越密的树木,指挥道:“大家分头跑,不要让怪树包围了,还有不到最后关头,别去砍它。” 云不痴早就有准备,牵过小嫣的手飞奔起来,心里想着火烧行不行,如果实在没办法再用。毕竟一旦自己用了那招,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众人四散奔逃,本以为可以让这些树木混乱,失去目标。 不过它们聪明得很,也分成几拨追赶堵截,更是好像提前知道每个人逃跑的路径,一片怪树突然出现在前方,众人只能换个方向再逃。在怪树有意无意地引导之下,不久之后众人又聚在了一起,相视苦笑。 怎么办,怎么办,飞燕看着怪树越围越紧,供他们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心里急得不行。 这树砍又砍不得,火,对了,火。 而在飞燕想到这个的时候,云不痴面对着从树皮缝间流出恶心粘液的怪树摇了摇头,看来只能用火试试看了,于是抽出背后的灰白色石棍。 大虎这时候也不忘了调侃一句:“拿出武器了,害怕了,叫你们不要跟来,现在后悔了,银蛇,看看毒对它们有没有用。” “没用的,刚才我试过了,枯木毒对它们起不了作用,它们根本不是树木。”银蛇抱着背篓坐在地上一脸颓然。我还年轻,还没有享受人生的诸多乐趣,赚的钱都藏着没花,我不想死啊。 “散开,我来。”飞燕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映照橘黄色光芒,身前燃起熊熊火焰。 “去!”伸出的两只手分别向左向右一划。 一圈火焰燃起,形成一个屏障护住圈内众人,而周围怪树好像顿了片刻。 众人才露出绝处逢生的笑容,双眼顿时睁大,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只见片刻迟疑之后,怪树居然悠哉地穿过了火焰屏障,只是表面有一点焦黑而已。 看来,它们真的不是普通树木。 飞燕握住腰侧双刀,大不了和它们拼了,被汁液淋死也比坐以待毙好。只是下一刻却是看到了终身难忘的画面: 火焰屏障无风自动,瑟瑟臣服,那一道暗红色的弧形火焰如同君王,动人心魄,过处像是死神的镰刀一挥,怪树皆都拦腰而断,断肢转瞬灰飞烟灭,呲呲声中喷出的汁液片刻化作绿色雾气。 “都愣着干嘛,逃啊。”云不痴收剑,当先拉起小嫣的小手往开出的道路奔去。 众人一个个反应过来,紧紧跟了上去,唯恐落队。 流水潺潺,众人终于逃出了怪树迷林,回头看去,它们没有追,应该是被那一击吓住了。 “没看出来啊,你这棍子这么厉害,”大虎拍拍云不痴的肩膀,却又怪道,“这么个宝贝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还有,怎么不给它们多来几剑,留着它们害人?” 飞燕看了眼坐在石头上闭目调养的云不痴,又看向大虎道:“大虎,安静,那一击怕是消耗很大,让他休息会。” 真气随着那一剑挥出,十去八九。经过一番调息,云不痴的脸色红润了一点,睁眼起身,掸了掸长衫上的草叶,微笑解释道:“越是厉害的武器想要使用代价越大,目前这招短时间内我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和十足把握,我是不会用的,希望大虎兄可以理解,若以后变强了再遇到,我定是要斩尽那些吃人的怪树。” “这样啊,对不住,唉,只是不知道又有多少同行要在那迷林中丧命了。”大虎转身走到溪水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背影有些落寞。 他父亲、爷爷、祖上都是猎妖者,他从小便深知猎妖者的不易。看似生活洒脱随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可看不到的是衣服下全身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伤痕,每一次都是拿命在讨生活,运气好可能大赚一笔,有时候熬在树林里十天半个月也才堪堪赚回治伤的药钱。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开始对云不痴玉笑嫣这一对“公子小姐”似的游客这么反感的原因,身上随便一件衣服都够自己拿命干上一两年。 飞燕知道众人已经很疲惫了,便说道:“好了,我们今晚就在这小溪边扎下营,再做打算是回还是继续深入。你三人去拾些干柴火回来,你俩去寻些草叶铺床。银蛇,你在营地周围布置一些陷阱,不是捕猎,是警示用的,明白吗?别弄着弄着再突发奇想。” 第六十八章 祭坛 大虎想起银蛇以前干的那些趣事抑郁全消,看着银蛇一脸囧态大笑不已。 “明白明白了,能不提那件事吗?还有外人呢。”银蛇抱起背篓委屈地离开。 “大虎,你也别笑,你去保护银蛇,你准备烧水工具,挖灶,”飞燕这才看向云不痴,“你跟我来。” 云不痴若有所思地跟着飞燕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说说,目的。” “什么目的?” “你和那女的恐怕不是想来这看看世面那么简单,还有,你也不是什么护卫,有护卫这么光明正大牵自家小姐的手?” “……你只要明白我并没有恶意就好。” “明日就离开,看你俩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你虽然有宝器在身,修为尚可,但这里暗藏的危险太多,更何况还带着个柔弱女子,我可不想你们出事后家里人找来寻仇。” “这你大可放心,我和小嫣来此家里无人知晓,跟着你们,也只是积累些在山林生存的经验,等学够了,自然会离开。” “经验,所为何事?该不是你要做猎人,那么,你看加入我们如何?”飞燕微笑邀请道。队里就自己和大虎能打,银蛇虽然会布置陷阱和使毒,但很多时候派不上用场,眼前这位拥有一击必杀的爆发力,如果能收入队中,无疑能提升整个队伍的档次。 “不不不,我不是单纯地为了猎妖,我是要到山的那头去。” 山的那头?飞燕一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问道:“地疤山脉的另一头?!” “是的。” “虽然可能有些打击人,不过你必须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承认,你那一击很厉害,但你也说了你目前只能用一次,你知道吗,一年多前大虎他父亲带着……” 云不痴想起寨门守卫的话:一年多前有入圣境强者带了三名超凡境,数十名凡武境修士,才堪堪走到半山腰,就……只剩入圣强者逃回来说了几句话就变得疯疯癫癫的,问什么只说好可怕好可怕,唉,一个入圣境强者啊,要是我,肯定好好待在城里享福。 原来是大虎父亲,有机会一定去拜访一下。 两人回来的时候,众人已经围着篝火坐好,锅中大肉骨汤沸腾,浓郁的香味刺激着众人的胃。 “现在我们来谈谈明天的打算。”飞燕坐了下来。 云不痴坐到小嫣身边,将扇子打开,在众人不经意间,将烤鱼递进扇子,憋了这么久,小喵饿坏了。 “选择回去的举手。” 没人。 “好,明天继续。” …… 翌日晨,万里无云,树密成荫,是个好天气。 众人收拾行囊,继续猎妖之路。他们不知道一场巨大的灾祸正等着他们,在决定继续深入树林的那刻开始。 古老的祭坛,一大批黑衣人正在祭坛前的空地上戒备,巡逻的,放哨的,全都黑罩黑衫,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祭坛分两层,上圆顶而下方底。圆顶方底间有一座石头垒起的小山,每块石头都有人头大小,底大顶尖,整体锥形,像是一座坟墓。而四根刻着繁复纹饰的石柱子则以石山为中心对称分布,支撑着上面圆台,而其中三根石柱子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离祭坛最近的是一众黑衣人的首领,除了一身黑服外,腰侧更是悬挂着一把宝剑,剑虽在鞘,但隐隐有寒芒显露,他此刻负手在背,静静看着祭坛,只是眼神泄露了心底的狂热。 东南西北天和地是谓六合,六合祭,已绝门派六合派的禁术,以六位绝世高手的寿元为祭,封印祸世古妖。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还能剩多少力量呢,哈哈,古妖王,快苏醒,伟大的鬼皇需要你的协助以成千秋霸业! 正当首领想着未来一统天下的画面,一个黑衣人跑上前来,单膝跪地,急急道:“报,千鬼大人,有一小队猎妖师正向这边靠近,队长是个紫衣女子,从气息来看修为超凡境。” 千鬼声音阴沉沉的:“还有多远?” “十里左右。” 十里……千鬼看了看祭坛,还差最后一根柱子,沉吟道:“不行,这里还需要至少半天的时间,百鬼,你带些人手,想办法拖住他们,或者引他们去往别处,尽量不要起冲突,节外生枝,明白吗?” 一个黑衣人出列,拍了拍胸脯,应道:“明白,第一队跟我来。” “是,百鬼队长。” …… “看这痕迹,几天前有一大队人往前方去了,”银蛇收起药瓶,地上显出一个个红色的脚印,多而不杂,“虽然他们掩饰得很好,但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 “呵,没那药粉,你能发现吗?”大虎弹了弹刀柄,撇撇嘴。 “你懂什么,这也是一种实力。”银蛇驳了一句。 “实力,哈哈,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实力!”大虎一挥偃月刀,呼呼风声作响,地面裂开一条缝。 银蛇眼皮一跳,抱起背篓,胸膛一挺,“来就来,谁怕谁啊。” “别见怪,他俩就这样。”飞燕向云不痴笑着解释。 “挺好,”朋友的感觉,云不痴说道,“那我们是继续往前,还是换一条路?” 前面怕是不平静。 “当然是继续往前。”大虎和银蛇同时说道,又互瞪了一眼,扭头谁也不理谁。 “我也认为该往前,既然有这么多人的足迹,前方肯定有好东西,你觉得呢?”飞燕说道,她已经不知不觉把云不痴当做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听到队长说有好东西,余下众人一下子兴奋起来,这一路上捉到的都是寻常妖兽,加起来不过百十两黄金,每个人一分就没多少了。 我能说我有一丝隐约的不安么?看着众人一脸向往,云不痴只好说道:“还是小心些好,况且好几天了,有什么东西也被取走了不一定。” “不不不,”银蛇走上来拍了拍云不痴的肩膀,一脸自信,“这只有去的脚印,没有回来的,所以,东西应该还在,放心了,不会少了你那份的。” 罢了,都说到这份上了。 第六十九章 双头蟒 依旧银蛇在前带路,众人摩拳擦掌,准备大战一番。 沿着足迹走了七里路,前方有一人浑身是血地靠着大树,奄奄一息的样子。 银蛇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认不是埋伏,走上前去,问道:“你还好吗?” “谁?”汉子双眼睁开,厉色闪过,看到是人,舒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左边那条小路,说了句“双头蟒,有双头蟒”便头一歪昏了过去。 银蛇掏出药瓶,取了一颗药丸给那人服下,回身对众人说道:“果然是好东西,双头蟒啊,一颗妖丹就值一千两黄金,如果是百岁以上的,更了不得。” 云不痴回忆了一下,书中记载:双头蟒,性格暴躁,一嘴吐火,一嘴喷水,火为毒火,水是毒水,不幸沾到者需脱下衣物或切下皮肉,否则毒将蔓延至全身,唇间若紫,回天乏术。其妖丹具水火属性,附毒,是锻造武器的稀有材料。危险度四到六,稀有度,稀。 众人往右边小路匆匆走去。 半晌,靠着大树的人自己站了起来,咽下嘴里的药丸,喃喃道:“好人啊,唉,不过这年头,好人死的快啊,我也没算骗你们,那个地方是有一只双头蟒,不过,有命见,没命回啊,祝你们好运咯。” 自语完,嘴角扬起狞笑,那只蛇上次伤了我这么多兄弟,我这也算一箭双雕,嗯,才发现我还有演戏天分,这事办得这么漂亮,到时候千鬼大人肯定有大把赏赐。 小路上,众人各有心思。 云不痴看穿了那人是在演戏,不过他没说破,往这条小路走后,心里的不安淡去了许多。 银蛇思索着,那人为什么要骗自己,他脸上的血是兽血,准确地说是兔子的血,可这条小路也确实是有双头蟒遗留的气息,是想鹬蚌相争,他做渔翁? 飞燕暗暗戒备,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演戏骗我们,为什么银蛇给了自己一个放心的眼神。 大虎就开怀了,走在最后,不时挥挥刀,双头蟒,看你虎爷爷一刀把你两个头劈断。 空气中飘着雾气,沾衣欲湿,断掉的树木腐烂的外皮上长着一些菌菇,青苔爬上树干。 “大家小心,双头蟒应该不远了。”银蛇嗅了嗅,腥臭气味浓郁了许多。 又前行了一会。 “嘶嘶”,“嘶嘶”,“嘀嗒”,一滴水珠滴落在飞燕脚前,飞燕心里一惊,它在头顶。 “大家散开!”飞燕一把将一个没反应过来的汉子拉远。 从天而降一团人头大小的水球砸在众人刚才站着的地方,菌菇干枯,青苔变色,树干直接腐蚀出了一个个坑。 众人庆幸,仰头看去。 雾气中,一个巨大的脑袋渐渐清晰,一双橘子大小的眼闪着蓝色的光。 好大的脑袋,一口吞下成年耕牛不是问题,众人惊诧的同时,心神绷紧。 片刻,又有一个脑袋出现在众人右侧上空,一双黄色的眼。 “散!”银蛇一挥手,一股白色粉末向四周飞洒,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 众人这才看清,覆着鳞甲的两长脖子上各有一个大脑袋,此刻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双头蟒下半身盘在水潭旁的一棵大树上,大树枝干三人合抱。 “我怎么看它的眼神,好像把我们当食物了。”银蛇心里一抖。 “好像?就是好,”大虎一挥偃月刀,说道,“我,飞燕,云小子对付它,你们走远点看着,小心别被误伤了。” “云哥哥。”玉笑嫣扯了扯云不痴的胳膊,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心里有些担忧。 云不痴拍拍那只手心出汗的白嫩小手,安慰道:“没事,这蛇就是大了些而已,如果不是怕有毒,我还想让小嫣你把它炖成蛇羹给我尝尝呢。” 蛇羹?远远闪到一旁的几个汉子打心底佩服,真是心有多大胃就有多大。 “嘶嘶”,双头蟒终于有了动作,张嘴吐出水火两球,分别激射向飞燕,云不痴,它觉得这两人的威胁最大,而蛇妖的直觉一向是敏锐的。 飞燕脚尖一挑,一根枯木飞向水球,空中相撞,水球顺势包裹住枯木,“嗞嗞”地快速腐蚀掉树皮,然后,“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一点碎渣不剩。 火球袭来,云不痴闪到一旁,身后大树沾上火焰,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冒起一缕缕黄色毒烟,草触之即枯。 “居然,瞧不起我。”大虎提刀而上,刀锋在草地划开一道细缝,见距离差不多了,起脚在树干上一踏,树皮化成碎屑,树干留下三寸深的脚印。 而再看去,大虎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双头蟒的上方,偃月刀高高举过头顶,携裂风之势,对着双头蟒的脖子交结处就是一刀劈下。 火星四溅,偃月长刀重重劈在双头蟒的鳞甲上,却是不伤分毫。 这么坚韧?!没等多想,身侧响起“呼呼”风声,巨蟒尾巴抽来,大虎收刀转身格挡。 “嘭”的一声,像苍蝇被拍飞,脚在树枝上借了三次力,才勉强站稳。大虎揉了揉肩膀,这蛇好大的力气,才一下,胳膊就快脱臼了。 “没事。”飞燕不知何时脱开蛇头的纠缠,到了大虎身旁。 “没事,”大虎看向躲闪着水火球的云不痴,说道,“这畜生鳞甲太厚,普通兵器难伤它分毫。” “估计至少有三百岁了,实力还在超凡境之上,他一个人不使用那招绝非敌手。”飞燕说着抽出腰间双刀,矫健的身躯一跃入空。 一味躲闪不是办法,它好像一点都不累,吐不尽的么?云不痴闪过侧面飞来的不知第几个水球,正要伸手去拔背上的石棍。 飞燕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云公子,帮我吸引一下它的注意,一会就好。” “可以。”吸引注意力是。云不痴看向巨蟒,右脚脚尖在地上一点,“刷”,拉出一串虚影,人已经在巨蟒的腹部前。 听说这里比较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喷了我这么多口水,也该我收回点利息了。 拳出若奔雷。 第七十章 又是驭鬼宗 两个头了不起?“嘭”,气浪跌宕,我打到你茶饭不思;舌头长?“嘭嘭”,我打到你口吐白沫;皮厚?“嘭嘭嘭”,我打到你肝胆俱裂啊! 这感觉……痴了一般,只知挥拳,拳若疾风。众人已经看呆,初时还能看见云不痴的手臂和拳头,后来只见拳影,甚至快到划出一道道火光,快到不可思议! “喵~” “小喵,我不累,我总觉得自己还能更快。” “喵~” “不不,这棵树太细了,换一根。” 接着,便是忘我的出拳,“嘭,嘭嘭,嘭嘭嘭……” 双头巨蟒随着云不痴一拳拳挥下,尾巴一颤一颤,腹部皮甲破裂,渗出红色的血液,两张大嘴痛苦地嘶鸣不已。 与此同时,高空,一身紫衣的飞燕将双刀刀柄扣在一起,右手后曲 ,真气凝聚后将圆盘猛地一挥,只见一道流光宛若自天际而来。 “天之刃,秋收!” 疾速飞旋着的圆盘激射而下,直直切在v型脖子中间。 火星溅射,不一会,随着双头巨蟒惊恐地一叫,圆盘细齿切入鳞甲,绿色液体飞溅。 一切都在刹那间发生,双头巨蟒生起了退意,双头齐齐张嘴吐出水火对着还在击打不休的云不痴喷去,也不再管会不会伤到自己。 云不痴一掌拍在巨蟒腹部,借力退远,看巨蟒要逃走,抽出棍子一抛,对准破开的鳞甲,起腿猛地一踢棍尾,“刷”,棍子如利箭将巨蟒腹部整个穿透,钉在大树上。 双头巨蟒剧烈扭动,大树摇晃,树叶飞落,巨尾扬起又落下,砸出一个个大坑,又一横扫,将附近的树木尽皆扫断。 发狂的巨蟒好可怕。再次远远闪开的众人看着这破坏情景,心惊不已,不过更多的是喜悦,因为它这是最后时刻垂死的挣扎。 圆盘终于失去力量,卡在巨蟒两脖子间,红色血液混着绿色毒液从伤口流出。 许久,“嘭嘭”双头巨蟒终于不再挣扎,两个蛇头依次无力地坠落,重重砸在地上,全身瘫软的,双眼失去光辉,变得暗淡灰白。 飞燕取下双刀,在潭中清洗一下,插回腰侧,吩咐道:“接下来交给你们几个了,好好处理一下。” “好的队长。”看戏的众汉子摩拳擦掌走到双头巨蟒旁,这辈子,还没处理过这么大的妖兽尸体啊,以后回去在客栈和同行也有吹的资本了,哈哈。 大虎走到云不痴身边,问道:“小子,出拳速度很快啊,怎么练的?” “嗯……”云不痴思索一会,似开玩笑地说,“首先,你得有一只善解人意的猫。” 说完,顺势掏出怀里的扇子,“啪”,打开扇了几下,配着巨蟒尸体做背景,若浊世佳公子。 “看不出来,你还爱这一套,装得还挺像那么一个风度翩翩的小公子,”飞燕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指了指扇子,“只是别人的都是画着山水花草,你的倒是特别,一只猫提着一个包袱,这猫倒是可爱得紧。” 云不痴和玉笑嫣默契地相视一笑,这个秘密还是不能说的,收好扇子,问道:“什么时候吃午饭,有烤鱼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饿了。”银蛇凑上来。 “去去去,你出什么力了,还饿了。”大虎说道。 银蛇撇撇嘴:“我是有自知之明,不像某人提刀才砍一下,就像苍蝇一样被打飞了。” “你说谁是苍蝇!”大虎虎目一瞪。 银蛇抱起背篓,梗着脖子,说道:“穿虎皮的那个!” 飞燕敲了两人各一记爆栗,“又吵,丢不丢人。” 随之,一双妙目看向云不痴,嘴含笑意道:“这次收获很大,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把午饭解决就启程回去,你有什么打算?” “和你们一起回去,”云不痴感觉小嫣的小手莫名地紧了紧,回头看去,却没发现什么异样,“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玉笑嫣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言语。这位紫衣姐姐好像开始对云哥哥有那种意思,她长得漂亮武功又好,是很适合云哥哥的,而我不能练武,我又在纠结什么呢。 众人吃完午餐,便收拾东西回程,这一趟赚够了。 没想到,一队黑衣人突然出现拦在了路上,只听为首的说道:“没想到,你们居然活着回来了,交出来。” 众人停下,银蛇翻翻背篓,笑眯眯地说道:“是你啊,你要什么?我这有大还丹,小还丹,对了,还有一枚智障丹,再见便是缘分,你要不要啊。” “哈哈。”百鬼身后的黑衣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百鬼回头呵斥了手下一句,有些恼怒地说道:“别装傻,妖丹,还有双头巨蟒的皮甲,快交出来,不然……” “不然,不然怎样?”大虎一步上前,立刀在前,手指弹弹刀身,“把你剁了剁吃?可就你这小身板,怕是喂不饱我的刀啊。” 哼,不见棺材不落泪,百鬼拿出怀里的一个盒子,盒子上刻着一个个黑字,古朴沧桑,阴测测地说道:“看来你们是不打算交了,那我就只好自己拿了。” 那个盒子,黑气,骷髅兵,凌云城,驭鬼宗?! “大家小心,那个盒子有诡异。”云不痴喊了一句,纵身而上,想要夺过盒子。 “晚了,驭人为下,驭鬼无上!”百鬼将盒子猛地打开,一颗黑色珠子瞬间化作一股股黑气,四散而去,像一条条贪婪的野狗寻找着食物。 云不痴无奈退回。 有几条黑气向众人激射而来,云不痴额间金光一闪,一条黑气消融,另有一条飞往身旁小嫣。 没等云不痴执棍驱赶,玉笑嫣身上的四季星月泛起蓝光星星点点,邪气顿了一下,往别处窜去。 其余众人就无奈了,一刀劈断黑气,黑气转了一圈又重新凝聚在一起,如此反反复复,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鼻间飘起一股酒香。 何时?一个戴着纸面具的老道士提着酒葫芦出现在了身后树上,众人都没发觉。 第七十一章 驭鬼宗万鬼 “求道,不过饮酒也,懂与不懂皆可醉也,不过一个乐呵一个悲切。” 话落,老道士已经站在了飞燕身旁,“呦,这位小姐啊,小道看你眉间有煞气,恐是不详之兆啊。” 玉笑嫣睁大眼睛,张了张小嘴。 云不痴点点头,额间一排黑线,这不是集市上遇到的那个道士?真是,这面具做的,台词也不知道换一个花样。 飞燕的话却是让云不痴差点跌倒,她探手一把撕下老道士脸上的纸面具,“叔叔,都多大的人了,还小孩子一样。” 老道士咳嗽一声,一挥拂尘,四周黑气消散,一本正经道:“罢了,叔叔都叫上了,本道长就帮你一回。” 飞燕浑身颤抖,捏了捏拳头,大有暴走的趋势。 特么的,当我不存在是,百鬼对着身后手下一挥手,“愣着干嘛,都给我上。” “……” “要不,你回头看看?”银蛇收起背篓,指了指百鬼身后。 只见一众黑衣人凌乱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百鬼看着众人略带嘲讽的表情,兀自叫嚣道:“哼,我还有我的鬼兵们!” “你是指它们?”大虎指了指被一头野狼叼在嘴里的骷髅架子,随着野狼的奔跑,上下抖动不停,不时掉落一个零部件。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百鬼退了几步,看向老道士,“你到底是谁?” “我?你是在问我?”老道士突然一挥拂尘,眼神凌厉,收起玩笑意味,说道,“你还不配。” 蓦地,树丛里一个声音传来,“没礼貌的东西,退下!” “啊,千鬼大人。”百鬼一个哆嗦,听话地退到了来人身后。 众人看向来人,一身黑衣黑罩,只露一双眼睛。 来人开口,声音却是变了,变回他原本的声音:“老朋友,这么些年不见,可还好啊。” 老道士眉头一挑,说道:“你不是什么千鬼,你是万鬼骅烨?!” “是啊,”万鬼摘下头罩,取下面巾,一双深邃眸子,脸上有一道淡疤,“可不就是我,这次任务非同寻常,上面很重视,所以临时换了我来。” 原来是上司的上司,百鬼腰又弯了些,以示尊敬。 “我早该算到的。”老道士握紧了拂尘。 骅烨从怀里掏出盒子,笑了笑道:“那,不知道你有没有为自己算上一卦,生死呢?” “驭人为下,驭鬼无上。”盒子打开,珠子消瘦,黑气“咻咻”四射而去。 老道士抛起拂尘,嘴里快速念起咒语,拂尘当空旋转起来,出现一个八卦图案,投下一片黑白光影,黑气触之卷入消散,他只能保证身后众人不被黑气侵袭。 一万条黑气,实在是太多了,而且不同于百鬼,这每一条黑气所蕴含的能量也更多。 “其实,我只要像这样困着你们就可以了,任务完成我就走,不过呢,”骅烨停顿了一下,突然嘴角扬起一抹邪笑,“不过老朋友相见,总想讨教几招啊。” “叔叔,什么情况?”飞燕急急问道。驭鬼宗出现总没好事,而且又是身份不低的万鬼。 “地疤山脉的古妖王你应该从你父亲那里多少听到过,驭鬼宗想趁六合祭坛力量薄弱之际复活古妖王,算算,也就再过一会的事情了。” “什么?!”飞燕脸色瞬间煞白。 人面,羊身,蝎尾,小时候父亲经常拿这个妖兽画像来吓唬她,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这怪物抓走吃掉,所以心里一直存有阴影。 云不痴虽然不明白古妖王是什么,但驭鬼宗在他眼里还没干过好事,那么,他们想复活的古妖王也不是好东西。 大虎插进话来:“古妖王,是不是那个额头长着两个角的怪物?” “你小子也在啊,你父亲,唉,我昨天去看过了,越来越疯了,让他不要去不要去,他偏不听。”老道士叹息一声。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大虎说完沉默着低下头,这么拼命狩猎,一方面是为了自己增长实力,一方面,是为了养活死去的那些人的家人,毕竟是自己父亲带着他(她)们的儿子父亲丈夫去“找死”的。 “啪嗒,咯吱,咔咔,咿呀……”大地震颤起来,树叶婆娑,一个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棕色的树木间,芳草没膝,显得无比怪异。 “嘿,我的骷髅大军来咯,聊天到此为止,”骅烨抽出腰侧宝剑,舞了个剑花,立剑在侧,一双眸子深邃地直直盯着众人,这一刻,每一个人都感觉他是在盯着自己看,“那么,你们谁先来?” “老朋友,不要耍酷了,”老道士收回拂尘,八卦消失,“这里就两个女娃子,不过好像都有心仪的对象了。” 飞燕心一跳,不自觉地看了云不痴的背影一眼,见其没什么反应,舒口气的同时,脸上泛起难得的一丝红晕。 “是吗,”骅烨嘴角扬起邪笑,“那么,把那两人杀了,我不就有机会了。” 老道士一挥拂尘,人已在骅烨身前,“你不是问我算没算生死吗?我的没算,不过,那个少年的嘛,我倒是算了。” “哦?”骅烨单手持剑挥斩而出,剑光如练。 “不是特别好。”老道士避开剑气,拂尘一抖,千百根白丝缠住利剑。 一时胶着着,只是一股股气浪以两人为中心鼓荡开来,两人一招一式间,你左掌我右拳拼了十来下。 “该我们了。”飞燕抽出弯刀,一挥,如割稻草,左右两侧的骷髅架子手里的骨棒还未砸下,已经被切断了腰椎,上下分离。 大虎早已不耐烦,挥着偃月刀杀入骷髅群中,每一挥砍,都能扫出一片扇形空地,肢体纷飞。后来觉得砍不过瘾,直接开始将长刀当棍子抡。 银蛇站在原地被几个狼妖骷髅围着,皱皱眉头,看来,是时候回去配些消骨粉了,实乃杀人灭迹的良药啊。 “嗷呜”,骷髅并不能发声,但银蛇却是看出了狼妖骷髅的动作,骨爪子刨刨地,嘴张的老大,妈的,都成骷髅架子了,还特么不安分。 第七十二章 古妖王 “别以为我拿你们就没办法。”银蛇翻翻背篓,良久,掏出一片牛肉干,晶莹的牛筋一下子吸引了狼妖骷髅的目光。 “平时都舍不得吃。”银蛇可怜巴巴地闭上眼,将牛肉干使劲扔出。 “咯吱咯吱”,狼妖骷髅全部转向,仰头看着空中的牛肉干奔跑,一个跃起,“哐”,互相撞击争抢,“啪嗒哗啦”,骷髅零部件散了一地。 骷髅狼头兀自在那,盯着前方的牛肉干,一张一合。 这一幕恰巧被激战中的骅烨看到了,嘴角一抽,这也行? “看来,你的妖兽大军有些不听话啊。”趁骅烨分心,老道士一掌拍出,掌心旋着八卦印记。 骅烨匆匆以拳相拼,拳头冒着浓郁黑气。 “嘭”,又一阵气浪荡开,震碎了离得近的几具妖猴骷髅。 骅烨退了两步,拳上有一滴血珠,坠下。 “小子,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事关重大,你赶快去祭坛那里,阻止祭祀仪式!”老道士对着正守在小嫣身边的云不痴喊道。 骅烨却是不屑地笑了笑,一个连凡武境都没入的凡人,先不说能不能冲出一万骷髅兵的包围,就算到了祭坛,那里还有阵法阻隔。 “放心去,有我在。”飞燕看出云不痴的迟疑,一个纵身已经护在了玉笑嫣身边。 “谢了。”云不痴脚尖一点地面,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再一点,从树枝上消失,几个闪烁后,不见踪影。 而骷髅兵扔出的骨棒才飞到空中。 特么,坑人呢?这速度有入圣境了,骅烨眼皮一跳。 老道士将拂尘收在背后,袖子卷起,露出两条胳膊,小臂上有一个个歪扭的字,随着每一个手诀打出,一个个字渐次亮起金光。 “天掌地拳?!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准备。”骅烨凝重地一挥,剑飞出斜插在地上,双手也打起法诀,越来越快,只见一道道黑气随着指尖乱舞。 骷髅军队俱停下动作,头里的黑气从双眼飞出如万川汇海,骅烨身后隐隐约约出现一个黑气巨人,夜罗! 众人愣愣地,眼睛一眨不眨,很少能有机会看见圣武境修心强者施展法术。 修心者与修体者不同的是,他们虽然也修体,但更注重的是法,引天地之力为己用。也因此修心者比单纯的修体者容易入圣!因为他们能更轻松领悟自然之力进入超凡境,再以道进阶圣武境。 修体者则需要每一次都突破己身极限,从而进入下一个境界,这个世上单纯的修体者很少,但毋庸置疑的是,相同境界,修体者要稍强于修心者。云不痴已经停在超凡境三年多了,便是缺少脱胎换骨的机遇。当然也可以半路转而修心,进阶超凡。 速度可以快到毫颠,力量需要自身肉体有足够的强度,能承受相应的力量打击。 “天为掌,地作拳,天地之力,汝可阻乎?”老道士肃穆如斯,手臂印字闪过熠熠金光,瞳孔两道金光射出,须发齐张,无风而长袍猎猎自动。 半空出现金色的巨型手掌,渐渐凝实,大地也跟着蠕动起来。 “哼,不过是假借天地之力罢了,”骅烨一捏拳,黑影巨人一捏拳,一抖腿,黑影巨人抖腿,“不错,这充满力量的感觉,就让我的夜罗来会会你。” 金掌骤然拍下,夜罗双手交叠迎着上顶,“嘭!”,气浪扫起草叶,夜罗巍然不动如擎天巨人。 “呼”,大地之拳带着风势砸来,夜罗双臂一曲,猛然用力将金掌顶开,起腿相迎。 再说云不痴进入树丛后不久,顺利找到了祭坛,解决掉一大队留守的黑衣人后,被一道无影无形的阵法阻挡在了祭坛之外。 而他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不安来自哪里了,祭坛上的石堆,仿佛有一个恶魔般的虚影,正对他露出了一抹笑,寒冷,邪魅。很少有人能把嘴角翘出那个弧度,是了,他根本不是人虽然…… 人的上半身,羊的下半身,两手,四蹄,一条长长的蝎子尾,针尖流动着黑光。 红色从柱底蔓延而上,很快就要完全淹没第四根柱子。 时间来不及了,云不痴抽出背上白色石棍对着屏障就是一棍子狠狠砸下,可水幕般的屏障凹陷又弹起,没有丝毫破坏的迹象。 古妖王虚影讥讽一笑,不自量力的小子。 第二下,第三下,阵法依然毫无崩溃碎裂的迹象。 快了,就快要自由了!古妖王虚影张开大嘴,舌头舔过一颗颗牙齿,嘀嗒下粘稠的津液,我出去之时一定屠尽人类,吃光他们。 “罢了。”云不痴猛一振石棍,灰尘荡开,静静浮在身周,天陨剑现,剑身上下流动着红光之脉,像是炙热的血液,喷薄暗炎。 再不能淡定,古妖王虚影猛然出拳乱砸,羊蹄乱踏,这石堆不是坟墓,是囚牢。 暗红的剑光直直破开了水幕屏障,毫无消减向石堆激射而去,同时第四根石柱子完全变成红色。 “砰啪”,像是有什么禁制崩裂,石堆炸开,乱石纷飞,古妖王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出,虽然腹部还是被破开一道口子,焦黑一片。 在他头顶,一道气旋形成,越来越大,汇聚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 与此同时,云不痴听到了祭坛上空的一声叹息,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布衣老者身影出现,片刻消散,祭坛崩塌。 “多少年了,我终于自由了!哈哈。”古妖王对天狂笑,声浪惊起远方树林中一群群大鸟。 突然低头看向不远处的持剑少年,古妖王眼神寒冷,嘴角一抹邪笑:“小子。” 云不痴强压着真气耗竭的不适,灰尘重新涌来,附着了剑身,虽然他这个主人很不情愿。现在的他随便一只妖兽就能捏死,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使用这招的原因,因为在树林深处这么干无异于找死。 “多谢了。” “多谢?”云不痴眉头一挑,心里寒意不减。 “是啊,多少年了,”古妖王伸手,利指撕下腹部一片焦黑的肉,放进嘴里嚼了嚼,“烤人肉的味道依然如此美妙,让我无法忘怀。” 胃里忍不住一阵翻滚,云不痴握着石棍的手紧了紧。 第七十三章 倒下 “不用紧张,我会给你个痛快的。”古妖王消失在原地。 拳风迅疾袭来。 云不痴险而又险地侧身躲开,脸上还是被刮出几道血印,反手一棍砸去。 “嘭!”古妖王双手接住棍子,一股气浪荡开,羊蹄轻踏,大地碎裂,蝎尾扬起扎下。 手上被一股无穷之力缠着,石棍抽不回来,云不痴只好弃掉石棍,飞身而退,却还是被古妖王一蹄猛地踹中腹部,倒飞连着撞断两棵大树。 树叶飘落,云不痴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这根棍子不错,烧火正好。”古妖王一把将石棍扔飞,棍子直直插进大树主干,整棵树瞬间变成了焦炭,风吹过,炭叶依旧沙沙摇曳。 “刷刷”,两道人影先后赶至。 骅烨看着杀气四溢的古妖王,点点头很满意,回去鬼王应该会有重赏,对着古妖王便是一招手道:“过来,我们回家。” “回家?”古妖王晃了晃脑袋,眉头皱起,显得有几分痛苦,片刻,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蝎尾扬起,弯针从太阳穴插进,不久勾出一条还在扭动挣扎的黑红色气体。 “看来,你们的计划失败了,”看到这一幕,老道士凝重地说道,“其实如果你们的计划成功了情况可能还好,而现在,放出这么一个怪物为祸人间,你们承担的起吗!对,我忘了,你们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骅烨心里也是一惊,他没想到,没想到从未失手的驭鬼珠会失手,那是鬼王大人的驭鬼珠啊! “说什么都迟了,老朋友,我们联手,看看能不能制住他。”骅烨率先一振臂膀,黑气鼓荡,夜罗巨人竟然再次变大,噔噔噔迈步冲向狞笑着的古妖王。 老道士也是无奈叹口气,若不是你一时糊涂加入什么狗屁驭鬼宗。 “天掌地拳!”老道士右手握拳,左手立掌,纵身一跃与骅烨夹击古妖王。 你我还是好兄弟。 “嘭,嘭,嘭……” 人影纷杂,气浪席卷,灰尘飞扬,金光,黑气,伴着古妖王不屑的笑声,艳丽的血花朵朵绽放。 “酒。”一口烈酒混着血灌入喉间,老道士的气势瞬间涨了三成。 飞燕等人赶来时,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到处是断树碎石,地面起伏凹陷,坑坑洼洼。 拂尘银丝散落随处挂着,酒葫芦碎裂,清酒洒了一地。 黑袍破碎,一片片破布挂在枝头。 空地中央,站着一个人面羊身蝎尾的家伙,正仰头对着天空嘶吼,对这片树林,这条地疤山脉宣告自己的归来,王的归来! 他左手擒着昏死过去的老道士,老道士头垂下,长发散乱,一身道服血迹斑斑;右手握着骅烨的脖子,高高举着。一股股鲜血正从骅烨口中不断冒出,从嘴角流下。 当看清蝎尾针上挂着的人时,“不!云哥哥……”玉笑嫣挣脱飞燕的阻拦冲了出去,被碎石绊倒,再起身时,手臂有一道血口,混着泥沙,膝盖破裂,却是丝毫不管,一步咬牙一步落泪地慢慢走向古妖王,眼里只有云不痴的身影。 古妖王的蝎尾贯穿了云不痴的胸膛,举在半空,不时抖一下,像一个胜利者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转头看着梨花带雨的少女踉跄着冲来,还被石头绊了一跤,嘴角一丝戏谑,将少年高高扬起,任凭少女怎么跳,怎么伸手够,就是够不到。 唇苍白,泛着点点紫色,青丝散乱。 云不痴听到动静,吃力地睁开眼,看着脚下哭成泪人的小嫣,那张雨中梨花般的俏脸,艰难张开嘴,吐字道: “小嫣……” 玉笑嫣抹了一把泪水,对上云不痴的目光。 她心痛他眼里的责怪。 “走。” 她摇摇头,兀自跳着够着。 “快走。” 仰面泪如珠落,她哭着喊:“你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为什么走,我不走。” “走啊,咳咳。” 云不痴的眉间染上黑色,浑身痛苦地抽搐起来,胸膛处的伤口流出黑红色腥臭的血液。 “嘀嗒”,“嘀嗒”,滴在玉笑嫣的额头,流过小巧的鼻梁分成两道,混着少女的泪水从脸颊滚落。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天一下子暗淡下来,苍穹笼罩起一层厚重的乌云,大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鸣,一道道紫色闪电划破苍穹,似银瓶乍裂。 “不,我不走,云哥哥我不走。”玉笑嫣踮起脚尖,举着双手,当摸到云不痴的脚尖时,她笑了。长发湿透,仰头任冰凉的雨珠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他的模样。 “呦,还真是,挺感人啊,”古妖王啧啧几声,扔掉手中碍事的两人,突然瞳孔变细,“不过,我最讨厌的就是人类的情情爱爱,混账,都是混账!” 一甩蝎尾,将少年甩飞,空中飞溅一道黑血。 云不痴摔在地上,溅起泥水,滚出了好远。 玉笑嫣正要跑过去,被蝎尾拦住了去路。她回头愤怒地看去,是一张狞笑着的可恶的脸。 “听说,少女的肉有一种特别的香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呲呲”,耳朵一动,古妖王一扬手,急速回旋的圆盘被打飞,切入一旁树中,看着手背上一道细长伤口,喃喃道:“是我太久没吃人肉了吗?皮都变不坚韧了。” 又看向不远处的众人,笑了笑:“又有一个女的,还是个修士,不错,肉应该很有嚼头。” 飞燕等的就是古妖王放松警惕的时机,没想到,以往必杀的一击只是让对方破了点皮。 羊蹄轻踏,古妖王一个纵身消失在原地。 大虎才提起偃月长刀,便见一蹄踏来,匆忙格挡。“嘭”,长刀脱手,胳膊脱臼,人如断线的风筝,背上猛然剧痛,整个人嵌进大树。他昏迷前,依稀看见那怪物一扬手打晕了队长飞燕。 雨水浸透衣衫,全身冰凉,真气如有桎梏,聚不起一丝力量,胸口的剧痛却可笑地让自己清醒,既然让我醒着…… “我就不能,不能,就这样倒下,不能!” 云不痴的双手扒拉着浑浊的泥水。 第七十四章 古妖王的身世 古妖王两手各拎着一个少女转身离开,“咕噜噜”,舌尖滑过唇,饿了,却是听到了身后不远少年的喃喃,好奇地转过头,该不是,伤成那样还能接着打? 指尖颤抖地嵌进泥土,手臂撑着身体想要起来,却是剧痛袭来浑身一颤,复又趴下,黑色的血液从胸膛拳头大的破洞流出。 吃力地睁着眼,恍惚地,看着古妖王手里已经昏迷过去的小嫣,那张憔悴的小脸,掉落泥浆的发簪,拖在地上沾着泥沙的长发……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云不痴浑身颤抖,牙关紧咬,血从齿间渗出。 古妖王不屑地一笑,垂死挣扎罢了,转回头迈着蹄子离开,饿了,是时候找个地方大快朵颐,庆祝重获自由。 “云哥哥,没想到这个小寨子的集市这么热闹,好多东西呢。” “是啊,你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 “是么,真没什么?”云不痴转过身,盯着小嫣躲闪的双眸。 玉笑嫣侧过头,脸颊有些烫,红唇轻启:“真没什么。” 云不痴思索,喃喃道:“不过我怎么感觉总有一双目光盯着我的后背,难不成是错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了,云哥哥。”玉笑嫣低头,纤纤手指绞着衣角。 再次看着少年的背,少女出神地跟着少年走,他走她走,他停她便停。耳侧喧闹的集市,安静了,她想跟在他身后一直这么走下去。 “别动。” “嗯?”少女闻声抬头,正好看到少年专注的神情。 “好了。”云不痴点点头很满意。 一旁的摆摊妇女笑道:“哎呀,这位公子,这发簪很适合这位漂亮的小姐,公子有眼光啊。” “是么?”云不痴开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两黄金,“给你的,不用找了。” …… 我要站起来,你这双破腿给我站起来啊! 双脚无力地踢弹,裤子灌进泥水。云不痴双拳捶打地面,眼角流下一行自责痛苦的血泪。小嫣,你云哥哥怎么能就这样看着你受到伤害。 不能,除非我死。 “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在树林响彻,蓦地,一柱状惊雷震亮苍穹,分开千万条枝叉,铺开一张红色的网。 此刻,整个西域的人全都抬头讶异地望向天空,那一道横贯南北天际的红色惊雷,绝世妖艳。 “啊!”一声长啸,桎梏碎裂,一股暖流周转全身。双臂撑着身子站起,踉跄一下稳住。 泥水斑驳的脸,青丝粘着草叶,胡乱挂在额前,却怎么也掩不住云不痴眉间一点璀璨星芒,在这乌云捏造的黑夜谎言里,微弱,却坚定地,一道金光直冲九霄。 古妖王停下步子,感觉到身后有一股磅礴沛然的气势突然爆发,而无边的杀气直直地锁定了自己。轻轻放下手里的两个女子,这样的对手,足以值得尊重了,回身迎上那双锋锐的眼,羊蹄一踏,身影消失。 在天上。云不痴抬头,雨水冲掉脸上泥渣,嘴角一扬,正合我意。一脚轻点大地,人已经窜至高空,与古妖王正对。而刚才所站立的地面像蜘蛛网一块块皲裂,泥水陷落。 两人对视一眼,身影俱都消失,只有一道道气浪凭空出现,东南西北前后左右,激荡开来。 互相试探了十招,云不痴猛然提膝撞去,古妖王出拳硬击,交击处虚空爆炸,两人各飞退数丈,身下的地面瞬间整个凹陷一大片。 古妖王眼神狂热,赞许地说道:“有些意思,不过还差很远!” “是么?”云不痴伸手一引,插入树干的石棍轻颤,一声“咻”,在空中一个盘旋飞回到手里。 而随着石棍脱离,炭树整个碎裂。 云不痴右手一振,灰尘激荡,天陨剑现,炙热的气息将身周雨滴化作雾气。 “困在禁制里的我可能会怕,不过,现在力量完全回来的我,可不怕这把破剑,”古妖王眼珠变细,双臂长出片片鳞甲,“忘了说了,我还有部分真龙的血统,只是知道的人和妖都死了,包括下一刻的你。” 看着双臂上的龙鳞,古妖王眼里有几分骄傲,又有几丝痛恨,痛恨自己的身世。 他出生便长这么一副怪物模样,三岁的他蹒跚走向父母索要抱抱,父亲是厌恶地转身离开,母亲也是很少将他抱入怀中,而是唤来乳娘带他玩。父母如此,更何况别人,呵。 他从小没有玩伴,他的乳娘告诉他别的小孩是敬畏他的身份,所以才不和他玩。他也傻傻地这么认为,直到后来他的模样吓哭了自己的堂妹,一个可爱的小女孩,那哭声中“怪物不要过来”深深刺痛了他。七岁的他自此变得阴沉。 九岁那年,学堂外的小道,几个族里的小少年嘲笑他的丑陋样子,他低头走路没有吭声。小少年们可能觉得光说不够过瘾,动起拳脚,他蜷缩着身子没有还手,直到他们夺过他怀中的书扔在地上使劲踩,嘴里更是嘟囔着“怪物怎么可以学习本族文字”,而他瞥见他那路过此地的父亲只是冷漠往这边看了一眼,便兀自往前走去之后。 他爆发了,血脉的纷杂给了他丑陋外表的同时,也给了他超出常妖的本领。那几个少年被发现时死相凄惨,族里震怒。虽然是族长的孙子,少族长的儿子,但他明白,没人会为他说情。 聪明的他一路逃亡,逃到了这片山脉,躲进山洞中,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心地善良的采药女。 她没有因他的外表害怕,反而帮他小心医治伤口,不仅如此,有时还会带一篮子米糕看望洞穴里因伤不能动弹的他。 可能在她眼里他是受伤的人类小孩,而非可憎的妖兽。 不久后他伤好了些,便时常攀上悬崖,踏入火山口,潜入水潭帮她采各种珍惜草药;而她则在空闲时间教他人类的语言,文字,带给他好吃的。 一年两年……十年后,他长大了,爱情萌芽,随之而来对地位权力的渴望,于是在这片山脉中开启了血腥的杀戮,不过杀的都是妖。 有时候会有不开眼的猎人来抓他,他都会避开,因为他记起采药女的话,不许伤害自己的同类。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人,只是她的话,他听。 第七十五章 临死的解脱 可是,令他所气愤的是,当他征服这一片山脉,带着一大批妖兽手下,兴高采烈地去村子向采药女提亲的时候,却遇到了人类的激烈反抗。 连采药女都在房中不出来见他一面,他失落地回了山脉。 几天后,得知采药女的父亲又同意了这门婚事,他很开心,开心地冲昏了头脑,没有想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只知村长都同意了,村里该没人反对了。 于是,他再次带着妖兽们准备好珍贵的草药,向村子出发。 如愿以偿的宴席,如愿以偿的婚礼,如愿以偿的红盖头,佳人在侧。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酒里下毒,为什么? “为什么!”古妖王气势突然暴涨,双臂一振顶开天陨剑,一蹄踏下。 云不痴持剑退远,喘了口气,手捂胸口,那一蹄可真够带劲的,还有,他的气势怎么突然涨了这么多。 古妖王眼里不知是恨意悔意还是爱意,一身煞气,气息暴虐,四蹄踏空,冲向云不痴,双拳快如电光,奔如蛟龙。 云不痴双手握剑劈下,每一击都恰好截住拳芒,也都在龙鳞上砍出火星。 半空一圈圈火热的气浪激荡开来,地面出现一道道剑痕,一个个拳印,不时有树木无端折断。 约莫一百招,古妖王终于不耐,右拳猛地击出,带起罡风,云不痴横剑格挡。 “嘭”,借力退远,双手颤抖,虎口震裂。云不痴看向古妖王,眼神凝重,这个怪物,力大不说,双臂龙鳞也坚韧无比。 古妖王一抖双臂,说道:“不够痛快,来点刺激的如何?” “哦?” 下一刻,云不痴眼神一厉,追向古妖王,咆哮道:“你敢!” 回到地面的古妖王一把抓起地上的少女带上高空。 万丈高空狂风吹得两袖猎猎,云不痴持剑与古妖王对峙着。黑色的云海雷过电掣,苍穹崩裂,急急的骤雨打在树叶上,如战鼓擂响。 “想要救她么,”古妖王一松手,少女坠落,秀发飞舞,“那你可要快点解决我哦。” 云不痴不理会他,跟着下坠,却是被蝎尾拦住。 看着少年浑身冒出戾气,古妖王再激道:“不然,嘭的一声,那可人儿就成一团肉酱了哦。” “你,你,你!不可饶恕啊!”云不痴疯狂地一剑一剑劈下,怒到极致毫无章法。 古妖王以手臂格挡,龙鳞片片作响,火星迸溅,摇摇头说道:“这点力气可不够。” 云不痴抽身再次下坠,却是又被古妖王挡住。 低头看着越来越小的小嫣,云不痴感到一阵无力,心有一团火在烧,再看身前古妖王抱着双臂戏谑的眼神。 云不痴双眼充血,目眦欲裂。 天陨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痛和愤怒,微颤轻鸣,一道道红芒环绕剑身。 “轰隆隆”,雷,血红色的惊雷蓦然在头顶炸响。 云不痴心有所感,举剑指天。 “你,给我下地狱!” 血红色的千万条电之锁链,从苍穹汇聚到剑尖,那一点,红芒耀世,照亮了整一片天空。 小寨中屋檐下躲雨的人们,纷纷抬头,皆都痴了,那躁动不安的红芒,如一道匹练,骤然飞向前方。 炎,灭世惊雷! “噼啪”,古妖王被血色剑芒劈中,双臂龙鳞破碎,胸膛一片焦黑,身体更是被红色电之锁链牢牢束缚,无法动弹,每一瞬都承受灵魂拷问的痛苦。 妖气从伤口处疯狂泄出,古妖王闭上眼,一个俏丽的身影浮现,发际饰着蓝色的花。 我摘的花,你总埋怨不够好看,但我知道,你是很喜欢的。 “终于解脱了,采儿,我来找你了,希望你不要嫌我双手沾满鲜血……” “小嫣!”云不痴沉气猛然下坠。 耳旁风声呼啸,在最后一刻,终于用焦黑的双手接住小嫣,一同砸入泥坑。 云散天晴,阳光虽暖,却已是黄昏。小寨一处叶宅,一顿晚饭正好招待,一桌子人,围着热气腾腾的菜。 老道士提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看向云不痴,越看越满意,说道:“小子,你可是摸过我侄女的腰了,你要知道,我侄女她爹娘走的早,我看着长大的,如今还没有被哪个男人这么碰过呢。” 见少年只顾夹菜,没任何反应,又道:“这一路你扛着我侄女回来,如何,腰细不细,软不软啊。” 还没反应,老道士一拍桌子,“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叔叔!”叶飞燕终于忍不住,羞愤地叫了一声。 云不痴收起扇子,笑笑不语,当时好像是你把你侄女塞给我的,说什么一个是扛,两个也是扛。 “嘶,老婆娘,你想干嘛,谋杀亲夫吗?”老道士夺过湿药团,自己往自己额角揉搓。 妇女说道:“都成猪头了,还不少说些话,飞燕啊,听说你们这次很危险,下次别去了,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跟我学做饭多好。” 说完,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放在怀中,拿布抹干净小男孩唧唧的油光小嘴。 头光光的,只有额前一小撮毛,看着很有喜感,小男孩伸出爪子拿了一个橘子,嗲声嗲气:“燕姐姐,我也觉得一个女孩子还是呆家里比较好,大虎小蛇哥哥,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不是,呵呵,这菜好吃,好吃。”两人看到飞燕的目光如电射来,赶紧低头吃饭,难得没有互相拆台。 …… 雨后晴夜,星辰璀璨,苍穹静静流淌着一条银河,像一条匹练,将天分隔。 云不痴端着一碗米粥来到床前,床上安静地睡着一位少女,静若睡莲,只是红唇稍许苍白。 那道士说是因高空坠下,虽然最后有缓冲,但毕竟是普通人,脑子受了震荡,不过睡上几天,便会无碍。 小嫣,你知道么,我不想把你带在身边的,真的不想。以往我认为自己足够强大了,可经历了这事我才明白这世界有太多危机我无法应对。 可如果我明天一个人悄悄离开。 云不痴轻轻握住玉笑嫣的小手,凉凉的。看向窗外,是那一条分裂苍穹的银河,我想你会恨我,我也会后悔,永世相望终是不如一世相伴的。 第七十六章 对错难分 翌日晨,小寨往北一处连绵的小山坡,荒草中又添新坟,新坟紧挨着墓碑开裂的旧坟,墓碑上隐约可见“爱女采儿之墓”。 这是一处坟场,进入地疤山脉的猎人死后,这里就会添一座新坟,如果尸骨无存,坟中放着的便是死者生前的衣服或旧物,是谓衣冠冢,以供亲人悼念追怀。 驼背的守墓老人可能是太寂寞了,见到人,招呼也没打便开始说起他所知的故事,多少年唯一的故事: 当年采儿与古祸,咳咳咳咳,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古妖王相爱,她父亲一开始并未发觉,直到古妖王带着礼物找上门来。 得知消息的村长顿时勃然大怒,那可是妖啊,女儿怎么可以……遂将自己的女儿捆绑起来关在房中,冷言冷语地打发走了古妖王。 本来事情也到此为止了,可地疤山脉的妖兽有了首领后,变得难以捕获,村民们怨声载道。 采药女的父亲做为村长,也是烦恼不已,见到村中有人嫁娶,心头忽上一计。 古妖王不是喜欢自己的女儿吗,前几天还来提亲,上次把采儿关在房里,这次…… 古妖王得到了如愿以偿的宴席,得到了如愿以偿的婚礼,可能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席间少了众人真心的祝福,他都未发觉。 唉,婚礼本该是喜庆的,然而,因为村长的一念之差成了红色的修罗地狱。 喝交杯酒时,古妖王心急先喝下了酒,感觉到不对,误会采儿和她父亲联合起来要害他。却不知道,交杯酒的两杯都是有剧毒的,这一点,采药女的父亲也是未曾想到的。 老人顿了顿,叹息了一声。 摔碎杯子那刻,采药女还没来得及喝下她那杯,她父亲,那个一心为民的村长带着众村民冲了进来,一场血腥的屠杀就此开始…… 血溅窗花,红烛泣血,古妖王终究没有对采药女和她父亲下手,嘶吼着捶胸离去,而一言不发的采药女在古妖王转身离去之后,流着泪喝下了自己那杯酒。 故事也到此为止了。 讲完,守墓老人又叹息了一声。 众人听完这故事,沉默片刻,各有所思。 “那采药女的父亲呢,后来咋样了?”大虎问道。 守墓老人没回答,只是转身离开,步子一颤一颤,自顾自喃喃:也许有些人,相遇即是悲剧的开始,然而,谁又能提前预知到结局是苦是乐,只能先把眼前这条路走下去。 银蛇从守墓老人背影上收回目光,说道:“我倒认为采药女父亲的做法错了,他完全可以真心实意地让古妖王成为自己的女婿,然后……” “停,”飞燕挥手打断道,“先不管世俗眼光,你相信人与妖就能和睦相处了?有些心性善良的妖或许听从命令可以做到,那些天生食肉的,你能肯定它们饿急了不会把我们列入食谱?” 对错么?云不痴想起自己屠杀黑山寨后,那些匪孩子充满恨意的眼神,于是也说道:“她父亲做为一个村长没做错,采药女和古妖王相爱,爱也是无错,这个世间有很多事是没有绝对的对错的,错的是当时立场。” 她父亲做为村长为村民谋福是没做错,但作为一个父亲,却错送了女儿的幸福和性命。 看着众人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老道士一挥拂尘说道:“后来呢,古妖王回去后变得性情暴虐,经常带着妖兽群侵袭附近村庄,每顿更是以人肉为食,各大城里的门派看不过去,便组织了门中的高手去讨伐古妖王。” “我看是毁了他们收获妖丹兽皮的途径,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骅烨不知何时也到了山坡上。 老道士争锋而对地说道:“总比你们驭鬼宗做事好,丧尽天良,害人害己。” “打住,我不是来争论的,我来是告辞的,虽然你们救了我,”骅烨套起黑头罩,一纵身,人已在半空,声音远远传来,“以后遇到,还是敌人。” 这是一个大宅子,很大的那种,却非富丽堂皇,只有简简单单的物什,桌椅板凳。 云不痴跟着大虎进了院子。 “虎哥哥。”一个小娃子跑上来,一把抓住大虎的大腿,鼻上还挂着两条鼻涕,一吸一吸的,仰着头,笑笑。 “小齐啊,饭吃了吗?” “吃了。” 云不痴看着院子里凑成一堆的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孩子,可以的,拿上一架长梯子,就形成一小组攻城队了。 大虎看出了云不痴的惊讶,说道:“我父亲带走的那队人,留下的妻儿父母,加起来一百多口子人,这每天吃饭就是一大笔开销,有些孩子正在上学、练武的年龄,还要私塾费拜师费等等开销,别看我一次狩猎能赚好些钱,其实真的用起来,那跟流水似的,哗哗的。” 云不痴点点头表示明白。 “乖,去玩。”大虎拍了拍小娃子的头。 “嗯。”小娃子一下子跑回了孩子堆里。 大虎带着云不痴七拐八拐,走到一间房子前,这间房在宅子的一个角落,除了饭点,其他时候没有人来。 隔着房门便能听到房中传出“可怕,好可怕,怪物,怪物,别过来”的疯言疯语。 “你父亲前半辈子都未有所计划,那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翻越那座山脉,之前有什么征兆么?” “谁知道,哦对了,要说不同寻常的事,在我父亲出发前的三天,一个和尚找过他,闭门相谈,我也不好旁听什么。” “那个和尚呢?” “和我父亲谈完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走了,再也没见到过,应该不是这个小寨的人。” “这样……”云不痴脑海中划过一丝灵机,再细思时却怎么也想不起刚才一瞬而过的念头是什么。 “吱呀”,大虎把房门打开,“呼”,风刮过,云不痴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个趔趄。 “抱歉额,忘了提醒你了,我父亲最近越来越疯了,状态很不好。”大虎有些不好意思。 云不痴摇摇头表示没事,转身看向院子中那个头发乱糟糟的中年男人。 可能感觉到背后有目光注视他,突然恐怖地大叫一声,回身一拳向云不痴击来。 拳风很刚。 云不痴侧身躲开,拳风刮破衣服,又一拳袭来,再闪,若真对碰起来,这宅子就要给拆了。 不过,显然对方没有这么多顾虑,即便拆的是自己的房子,那又何妨,谁让我疯了呢? 疯子就该有疯子的样子,拆房还算小事。 第七十七章 天网怖蛛 一脚袭来,云不痴闪开,“嘭”,石桌子飞起裂成八瓣。 又一脚,“嘭”,院中的树穿了个洞,脚印形状,前后通透。 大虎拿来一张网,还在手中没抛出。 疯子父亲一见,便瑟缩地躲闪,在院子里奔跑绕圈,很害怕,忽然傻子般一笑,接着脚步停下仰天大笑,然后蹦跳起来,像个顽皮的孩子。 云不痴沉思,跳,有什么特别的意思?还有,为什么他一看到网就吓成这样,是以前受什么刺激了? 大虎慢慢牵着仍喃喃不休的父亲回了房,片刻从房中退出关好门。 看来从前辈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地疤山脉,到底是有何龙潭虎穴,把圣武境高手吓成这样。 云不痴对着大虎说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好好照顾你父亲。” 又伸手进怀里,变戏法般取出一大袋银两,递给了大虎:“这些就算我提前包的份子钱,遇到看对眼的姑娘就娶过来,这么一大家子人总要有个女主人管着杂事,不要推辞,我可能也用不到了。” 他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的预见性,自从入了地疤山脉,他真的用不着这些东西。 五天后,地疤山脉某一段山脚,云不痴和玉笑嫣坐在石头上休息,即使避开了大部分妖兽,一路穿过树林也费了不少力气。 地疤山脉,仰头不见其顶,非是高耸险峻而是一片混沌,便是这山脚已经笼罩起了薄薄的雾气。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往东之旅。 云不痴抽出腰侧佩剑,这是临别时叶飞燕赠送的,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普通的剑更有用。 地疤山脉因为人迹罕至的关系,树木异常繁密,藤蔓疯长,或挂或盘。云不痴一路披荆斩棘,带着玉笑嫣或低头矮身,或在树丛间跳跃前行。只是令人奇怪的是,行了半天,一只妖兽都没遇到。 雾气渐浓,只能隐约见伸手位置,四周没有鸟叫,没有虫鸣。云不痴感觉到了小嫣手心的细汗,这种压抑的环境,是有点让人喘不过气。 “嘶嘶”,身后响起布匹摩擦声。 云不痴猛地回过头,却是什么也没有,可刚才的声音明明离自己很近,难不成是幻觉? 又摸索着前行片刻,这是?云不痴蹲下身子,手在石头上抹了一下,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血,而且是人的血。 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溅着点点暗红色血斑,在雾气中隐隐约约,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指尖那抹,已经成了细腻的黑红色粉末,由此可见血迹存在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一年前大虎父亲那队人留下的,危险不远了,小心为上。 云不痴执剑的右手暗暗绷紧,真气蓄势待发,一步步慢慢往前挪动,汗水从脸颊滚落。 “啪嗒”,“嘶嘶”,这个时候就连玉笑嫣也转头向身后看去。 云不痴明白,不是错觉,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 右脚轻踏,一块大石跳到齐腰位置,剑柄重重一点,“嘭”,大石一路破开雾气往声音响处飞去。 如入泥沼,不起波澜,连落地的声响都没有,心里有些不安。 下一刻,云不痴感觉有几双眼睛盯着自己的后背,阴冷,恐怖。 它潜伏着,等待时机一击必杀,也可能在准备什么陷阱。 不能再往前了,你既然这么希望我往前,“这边走,抓紧我。”云不痴拿剑指指右方,对小嫣细语道。 “嗯。”少女点点头,乖乖抓紧少年的手。 “嘶”,眼看猎物要逃,一直隐藏的“猎人”终于展现出了它狰狞的面孔和爪牙。 雾气散去。一阵难言的心悸,云不痴蓦地停下脚步,回身,剑脱手而出,带着一道风旋刺向前方。 “咻咻”,一道道丝飞来,长剑在空中被捆成一个丝团,随着一条白色的细线,晃荡。 云不痴顺着细线往上看去,一只黑色大蜘蛛八足抓住一条丝线,倒垂着身子,六只眼也直直地盯着它的猎物。 视线对上,云不痴读懂了它的眼神,那如同饥饿的难民看到馒头小粥的目光,令人脊背发冷。 八只黑色大长腿长着棕色针毛,密密麻麻,看得云不痴头皮一阵发胀,手慢慢握上背后石棍的棍柄。 那是一只天网怖蛛,五宝阁所着的妖兽图谱中没有记载,因为见到它的人要么死要么疯。但从流露出的气息来看,其危险度已有八级。身躯分上下两段,似一大一小两个球拼接而成,腰极细。光光的头部有六颗散发着乌光的圆眼,让人怀疑是不是黑宝石镶嵌的。两只大眼在上,四只小眼在下,而一排小眼之下是一对镰刀形的血红色獠牙,尖端正低垂着粘液。 “啊!”身旁的玉笑嫣突然尖叫起来,浑身颤抖,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脸色煞白。 天网怖蛛好像享受地笑了笑,它喜欢这声尖叫。 云不痴转头看去,身侧不远垂下一具人形干尸,褐色的皮紧紧包着骨头,一根丝线缠着脚,整具干尸倒垂着,嘴唇灰败干裂,嘴张的很大,一双眼凹陷进去,空洞无神,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头颅顶破开两个圆形的洞,是被活活吸干了脑浆和血液! 手紧紧捏成拳头,全身绷紧,恰似一张满月的弓,蓄势待发。 云不痴再顺着干尸脚上的那条丝线往高处看去,不可思议地,一张横陈天际的巨网,垂挂着密密麻麻一个个黑点,难不成,那些都是尸体?! 天网怖蛛像是回应他,一具巨大的青色骷髅骨架从高空坠落,“嘭”,砸在地面,瞬间散架,但就从骨架来推算身躯,其生前至少有一间房那么高大。 可见那张网,真的可以说是天网。 云不痴四顾,不知何时,四周的树木间布上一层层网,形成一个封闭的巨大空间,没有出路了。 “不要乱走。” “嗯。”玉笑嫣能感觉到他紧绷的心。 天网怖蛛继续沿着丝线爬下,它完全可以在云不痴分心那刻动手,不过,它好像挺享受的,享受这猎物在“猎人”的戏耍下瑟瑟发抖,然后接受死亡的命运。 八足落在地上,齐舞,天网怖蛛慢慢爬向两人。 第七十八章 成功逃离 等的就是你落地。云不痴抽出石棍,脚尖一点地面,似弓弦嘣鸣,身影飞纵带起一道长风。 半途,右手猛一振石棍,灰尘激荡,剑现锋芒,气若奔雷,双手握持、挥落,“刹那天殒!”只见一道灼热红芒携断山熔海之势斩向天网怖蛛。 悠哉的天网怖蛛终于感觉到危险,这个气息普通的猎物此刻竟然爆发出如此威势。 滚圆的腹部喷出数十道丝线,在空中交织成网,扑向红芒,却是毫无意外地被红芒破开,不过这已经足够了,天网怖蛛趁那片刻停顿,已经远远避开,不过还是有一足被流焰灼伤,针毛焦黑,发出恶臭。 差一点,这招还不够快,不够刹那。强忍真气耗竭的不适,云不痴持剑看向天网怖蛛,而那大蜘蛛也转过身来,乌亮的眼中泛起猩红之色,它很愤怒,也有几丝忌惮。 云不痴瞥了眼那碎了一地的蛛网,以往,天陨剑的火焰可以轻易焚毁一切触碰到的东西,这一次,居然有些晦涩艰难。 怕什么什么来。 天网怖蛛撅起屁股,对着云不痴连连喷出一张张网,去死,去死,去死。 白色还挂着粘液的网一碰到树木石头,就迅速收紧,看得云不痴眼皮一跳,左闪右躲,他可不想被包成粽子。 可是天网怖蛛的网好像无穷无尽,云不痴换气时一着不慎,脚被一根细丝粘住,仅仅是一根,便难以挣脱,剑还未来得及挥下斩断。 “锵”,一道鞭子一般的丝线迅疾甩来,一把打飞了天陨,空中转了几个旋插进地面。 手腕隐隐作痛,云不痴皱眉,刚才那道丝线与众不同,没有粘度,却坚韧异常。 没等多想,下一刻,脚上传来一股巨力,整个人离地飞旋起来。 八足发力,天网怖蛛跳起落下,丝线跟着扬起甩下。“嘭”,大地开裂,云不痴被砸进土中,还没来得及起身,天网怖蛛又疾速转起身子,横扫,“嘭嘭嘭”,树木一排过去,棵棵折断。最后摔落时,云不痴感觉腰差不多断掉了,咆哮道:“喂,你这只猪,不带这么玩的,咱好歹……”天网怖蛛觉得还不过瘾,看到一块大石头,八足舞动,猛地向石头冲去又骤然停下,丝线带着云不痴狠狠地砸向巨石,“嘭”的一声巨响,掀起气浪,“歇歇……噗,咳咳。” 这一幕幕看得玉笑嫣眉头皱着,小脚跺着地面,很焦急,可又怕自己冲上去只能添麻烦,怎么办怎么办。果然,自己终究帮不上什么忙啊,心底一阵失落。 砸进巨石中的云不痴伸手抓向石壁,天网怖蛛显然不肯,正玩得开心,一抽丝线,云不痴又被带了出来。 耳边风声呼呼,脑袋有些晕,忽然瞥见右前方不远的剑,机会来了,云不痴在身体晃过那一瞬,指尖触到剑柄,趁势握住,一拔一挥,“嘣”,丝线断掉,身子倒飞出去,落地退了两步,还没等天网怖蛛反应过来,一把横抱起小嫣逃离。 “嘶嘶”,身后天网怖蛛追来,八根利足在地面刺出一个个洞。 糟糕,绝路,云不痴头也不回,开始和天网怖蛛在这片巨大的空间绕起圈子。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天网怖蛛吐出的一张张网粘在地上,树上,可供落脚的地方越来越少,到时候,还是要被包粽子,一个大粽子。 怎么办?当年的他们遭遇到的应该也是这种天罗地网,大虎父亲又是如何逃出去的。 想起大虎父亲的怪异行为,跳跃?忽然灵光一闪。 云不痴仰头看向头顶,那一片横陈天际的巨网。 嘴角微翘,嘲笑自己的愚蠢,怎么就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道理。 拜拜了,丑八怪。 云不痴突然不再奔跑,而是抱紧怀里的小嫣,双腿弯曲,猛地一蹬。 地面陷进去两个脚印,而他则抱着小嫣窜向天际。 天网怖蛛不甘心地嘶鸣一声,到嘴的食物怎么能就这么飞走了,腹部奋力朝着空中的两人喷出一张网。 却是最终连云不痴的脚都没碰到。 云不痴抱着小嫣刚刚好穿过蛛网孔洞,落在一具骷髅上,接着,他就在一具具骷髅架子上奔跑跳跃起来。 脚下是树林山石,前方是苍穹天际,这让人有一种踏青云直上之感。 不久,天网蜘蛛也爬上了巨网,在云不痴身后八爪齐舞发疯似地追了起来。 不过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食物在自己织的网上悠哉悠哉地一蹦一跳地逃走了,作为一只蜘蛛,一而再发生这事,它,伤自尊啊。六只眼竟落下泪来。 一个纵跃,稳稳落地。终于逃出来了,云不痴放下小嫣,看向前方,山石嶙峋,而遥远山顶笼罩着淡淡的烟气,才是半山腰么。 回头望去,天网怖蛛站在巨网上嘶鸣,可能觉得累了,一张嘴,吐出浓郁雾气,雾气飘散,掩盖了整张巨网,而它也消失在雾气中。 云不痴暗暗下了决心,以后有机会有实力,一定要把它宰了,这只大蜘蛛如果跑下山,必定会给村寨甚至城中的百姓带来灾祸。 越往上走,树木灌木越是稀疏,地表裸露,地上散落着一块块黑色布满孔洞的石头,而吸入胸腔的空气带有一丝灼热。 此刻,玉笑嫣身上的那袭白衣,发出星星点点的蓝光,散发凉意。 云不痴手心出汗,胸膛后背也都湿透了,忽而双眼迷离,一阵眩晕。 晃晃脑袋,继续往上攀登,四十度倾斜的坡,地面渐渐变得滚烫,像是热锅。云不痴只好抱起玉笑嫣,在石头上跳跃起来,饶是如此,足底也烫得难受。 唉,我这就是热锅上的蚂蚁了。 这一片黑色绵延不知多广,云不痴中途向右改道,行了半天仍然没有走出去,硝烟的气味弥漫鼻间,火热压抑。 一滴汗从云哥哥的下巴落下,玉笑嫣伸手接住,手心热热的,才一会,汗珠消失不见。 “云哥哥,要不你放下我歇会。”玉笑嫣摘下面纱,当做手帕,举起手给云不痴擦擦汗。 脸上传来一缕缕凉意,云不痴觉得整个人清醒了很多,这四季星月果然不凡。 第七十九章 觉醒?自然之力?三圣火! “咳咳咳咳。”玉笑嫣没有准备,猛地吸入一口灼热的空气,呛了一声,皱皱眉。 看着怀中小嫣憋红的俏脸,云不痴夺过面纱,给她戴了回去。 这滚烫呛人的气息自己都快受不了了,小嫣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受得了。 抬头看向山顶,就快到了,云不痴加快速度。 几个起落,这是?云不痴猛地停住身子,脚前几块石子滚落。 一眼望去,环形凹坑不知多大,正冒出一股股热浪,落入的石子没进暗红色的岩浆,不时冒出一个个气泡,那薄薄的一层红色膜,像煮沸的辣椒汤。 “啪”的一声气泡破裂,一股灰色烟气袅袅升起。 火山口,修士间更习惯称之为炼狱之门,表示对这伟大力量的敬畏,而一旦不慎坠入其中…… 糟糕,云不痴想起什么,转身疾速逃开,不过已经晚了。 “吼!”响彻云霄的吼声,接着,一个巨大的身躯从炼狱之门窜出来,兀自往下滴坠着岩浆。 炎蠕,生活在火山岩浆中的特殊生命体,危险度,七至九,稀有度,微。 外貌像巨大的蛆虫,长筒形,身子圆鼓鼓的,全身上下呈红色,布满黑斑,无眼,圆形的嘴环绕着一圈圈细碎的尖牙。 炎蠕张嘴,“饿……”一口热气吐出,身体逐渐干瘪,又猛地一吸,自其口中出现一条气旋,罩住云不痴和玉笑嫣,地上的沙石迅速飞向布满尖牙的口中。 云不痴艰难地俯身,用力踩踏地面,抬腿走了几步,却是划出两道痕迹,脚脱离地面,整个人一下子往后飞去。 最后一刻,他奋力一甩胳膊,将玉笑嫣扔出龙卷气旋,自己直直地被吸进炎蠕张开的嘴中。 炎蠕吞咽一番,“呼”仰天吐出一口热气,半个身子又缓缓沉入熔岩当中,不见踪影。 玉笑嫣从地上爬起,就要冲向火山口边缘,落在地上的纸扇不知何时打开来,一只粉色的小爪子伸出,接着小喵跳了出来,身子一横,拦在了她的身前。 “喵~” “你说你还能感受到云哥哥的气息?” “喵。” “是啊,我该相信他的,会没事的,会的,会的……” 玉笑嫣坐下身子,抱起小喵焦急地等了起来。 下坠了好一会,终于落地,到那怪物的胃了,没有想象中的恶臭,反而是一个洞穴,洞壁凸起不平,玉石质地,泛着红光,云不痴在洞穴中摸索起来。 奇怪的是,洞穴没有去处,也就是说,只有头顶上方这一条路。 不是,这么奇葩,只吃不拉? 云不痴抬头看去,却是吸了一口气,一股浓稠的红通通的灼热岩浆飞流直下。 温度骤然上升,云不痴整个人紧紧贴着洞壁,岩浆鼓荡缓缓上升,即将触到脚尖。 鞋子早在抵达火山口前就烧成了灰烬,如今,衣服也一瞬着火,燃烧起来。 绑着石棍的衣带烧断,石棍坠落,触到岩浆,白色石皮熔化,露出剑身,在熔岩中沉浮。 青烟袅袅,忽感一阵眩晕,云不痴眼前一黑,抓着洞壁的手无力地松开,整个人后仰摔下,不省人事。 剑鸣,猛地爆出一团红光,将云不痴包裹在其中,静静浮在岩浆之上。 一丝丝一缕缕红芒疯狂地从他耳鼻口涌入。 云不痴睁开眼,这是哪里?地狱么,平原是一望无际的橘黄色火焰,就连半空中都悬浮着朵朵莲状焰火,焰心飘落一片片冰晶,幽蓝深邃,伸指触碰,一股冷意直抵心扉,不禁浑身一抖,抽回手时指尖已覆上一层寒霜。 好诡异的火。 身周飘旋着的金黄色火焰,化作晦涩的符文,不时靠近,好像被自己身上的某种气息吸引。 “啪嗒”,一滴雨滴在额头,却是灼热无比,抬头仰望,广袤无垠的苍穹恐怖如斯,一匹暗红色幕布整个遮蔽了天空,暗红的岩浆像天河咆哮涌动,不时有岩浆雨落下,自天幕到大地划出一道道流焰。 心里一个念头无端产生,去掌控这力量,自然的力量,无可匹敌的力量! 而随着这个想法的萌芽,痛苦如潮水涨落回环,一阵一阵,一息一息,念头不断,痛苦不止。身如火烤,灵魂上更是凌迟之痛,活活地扭曲,割裂,碾碎,融合,复又扭曲割裂…… 而每一周天的痛苦之后,这片天地间的火焰便少了几分。 火山口,玉笑嫣诧异地看着脚下的岩浆,红色渐渐暗下去,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云哥哥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生怕错过什么。 幽蓝的火,冷若寒冰;暗红的炎,霸道炽热;金色的焰,钻入骨髓,焚尽污浊。 是过了千百年?云不痴看着这片天地的最后一朵火焰没入自己的身体,而与此同时,光明顿灭,黑暗回归,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静。 “吼!”炎蠕从岩浆湖中窜出头来。 正观察着火山口动静的玉笑嫣害怕地踉跄往后退,只见那巨大的红色虫子从岩浆中钻出了半个身子,仰天咆哮,吼声还未歇,便自下而上凝固成石像,岩浆湖的熔岩也迅速凝固,变成一片皲裂的黑灰色石地。 如地狱之门关闭。 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天空竟飘起了雪花,才一会,已经将整个山顶铺了薄薄一层白色的棉纱。玉笑嫣伸手接住,凉凉的。 气势攀了两层,真气在经脉中磅礴奔腾,三朵火焰在丹田跳动,幽蓝,暗红,金黄,分别占据着一个方位,旋转不息。 超凡境了么,这种敏锐的感觉,风,气……一切都变得慢了。 大地,天空,这四周跳动着的火之气息,仿若手之所指,唯焚存矣。 云不痴缓缓睁开眼睛,眸中红色消失,却是一脸诧异。自己这是钻进大地中了?不是应该在那大虫的胃里么。可除了头顶一个小孔洞,四周俱是坚硬的岩石。 而石棍静静地插在身前地上,不过由白色石皮换成了黑色的,玉石般质地,在指尖橘黄色的火焰映照下,闪着乌光。 第八十章 这是东域? 云不痴伸手拔出石棍,一个趄趔,竟没拿稳。以往都没觉得天陨有多重,更何况现在的自己实力远胜当初,看来这外面黑玉一般的东西不是凡物,重量胜过黑金,到底是何物? 罢了,出去再说,小嫣该等急了。 “嘭!” 一声巨响,玉笑嫣惊疑未定地看向火山口下,一道身影从炎蠕石像口中飞窜出,几个腾跃,落在自己身前。 石像头部“咔擦”一声自圆形的嘴部裂开一条条弯弯扭扭的细痕,迅速蔓延开来,片刻,整个石像崩塌碎成一地的石块。 “有没有哭?”云不痴嘴带笑意,直视小嫣的双眸。 玉笑嫣却是红着脸转过头伸手接住一朵雪花,婉转说道:“这雪好美,还有,云哥哥,你能不能先换套衣服呢?” “喵。”小喵伸出两爪捂住自己的双眼。 云不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除了环腰玉带以下一小截裤子还在外,其它的都成了灰烬。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扇子取出衣服。 待绕过火山口,来到山脉另一边,白雪已没至膝盖。俯瞰,是一望无际的丛林以及山川,有一缕炊烟自遥远的一片林海中袅袅升起。 这,就是东域么? 苍鹰盘旋雪峰之巅,锐利的眼盯着白茫茫一片中的渺小的两个黑影。 “哎呀。”少女本想快些赶上少年,谁料脚底一滑,身子往前扑去。 “小心。” 少年出手揽住少女的细腰。 在少年怀中的少女拍拍胸口,惊魂未定,也有些不好意思,真是的,走路都会滑倒,真是没用。 少年开始牵着少女在雪地上前行。 路过一块还未被雪掩埋的巨大黑色石头时,少年蓦地止住了步子,并指为剑,一道剑气带着飞雪透过巨石,片刻薄薄一层石板分离出来倒在雪地上。 少年带着一脸不解的少女在石板上站稳,便向身后打出一掌,掌落处雪花飞溅。 而石板一窜而出,在这斜斜的山坡雪地上滑行,速度越来越快。 两侧景物如流光疾影般倒退,“喵,喵,喵……”小猫四只爪子紧紧抓住少女的衣服,一身白毛往后扬,眼睛眯起,嘴张开老大露出细细的尖牙。 耳边风声呼啸,少女一路上两只细胳膊都是紧紧抱住少年的腰,不敢松开,双眼闭上,睁开,闭上,睁开……这害怕又新奇刺激的感觉。 少年青丝飞扬,衣袖猎猎,东域,我来了。 滑过一个翘起的小雪坡,石板飞起,带着少年少女冲上半空,又滑行而下。 “啵”,像是穿过了一层薄膜,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却是什么都没发现,也就没放在心上。 在丛林中赶路已经一天了,除了树、蛇、藤蔓、吸血虫以及一些作死的妖兽外,人却是一个都没看到。 不应该啊,记得当年趁每日中午打扫的功夫,偷偷背记过寺里藏经阁的书,其中一本藏书上说荒境分四域,东南西北,分别有一座仙山,东之海,南之林,西之漠,北之雪。 其中,东域是四地中最为繁华的,可为什么一个人也不见,只有这广袤无际的丛林? 轰隆隆,雷声骤响,天迅速暗淡下来,前一刻还烈日炎炎,扮演着夏日的闷热,这时不知哪里聚来的乌云,层层叠叠厚重压抑。 云不痴带着玉笑嫣往回奔走了一段路,躲进一个黑黢黢的山洞中,今晚怕是得在这过夜了。 借着不时亮起的雷光,云不痴观察起山洞,还好,山洞有底,也就是说只要守住洞口,便能睡个安稳觉了。 片刻,大雨倾盆而下,泼在树叶上,似密集的鼓点,为洞口挂上一幕珠帘。 黑暗中, “小嫣,我给你变个戏法。” “好啊。” “看好了,我的手心什么都没有对。” 玉笑嫣睁大眼睛再三确认,什么都没有,“嗯。” “呼”,一朵橘黄色的火焰突然出现在云不痴手心,如同生命的脉搏,跳动不息。 “咦,”玉笑嫣明白了,开心地说道,“云哥哥超凡境了。” “嗯,你怎么知道的?”云不痴有些好奇,小嫣不曾练武,怎么对修士境界挺熟悉的样子。 “云哥哥送我的那书里有讲,我练习碧海游龙诀进阶超凡境的时候,领悟的自然之力就是水。” 修炼么,云不痴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玉笑嫣看出了云不痴的心思,抓起他的手,劝慰道:“不是你告诉我的,是毒就是有解药的,云哥哥?所以啊,随遇而安了,而且,现在这样挺好,有云哥哥保护着。” “喵~” 云不痴笑了,手紧了紧,世上总有一个人一件执念一份情怀需要去守护,变强大是为了什么。血染长袍,一路厮杀,争那莫须有的天下第一? 立于群峰之巅,俯瞰这千山万岳,虽壮志豪情,终究孤家寡人。君不见,多少枭雄身侧红粉作了骷髅,徒留权力尽头背影的孤独落寞。 此时此刻,有佳人在旁,读你,懂你的锁眉和沉默,便是这凄凄夜色,雷声轰鸣,万妖嘶吼,何惧? 火光摇曳,玉笑嫣靠着云不痴沉沉地进入梦乡。 云不痴举手在洞顶一抹,这个洞一直有人来,这洞顶的炭灰厚厚的,而且,这个洞里居然备有木柴和干草,想必是有人特意存下的,但愿是友非敌,不然免不了一场打斗。 看着怀中睡得安稳的小嫣,淡眉,琼鼻,红唇,一张精致的小脸。云不痴忍不住伸手在她侧脸轻轻抚过。 忽地,一阵风突然灌进洞来,篝火猛烈摇摆,梦中的玉笑嫣蹙眉。 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了,云不痴将小嫣小心地放倒在干草铺成的床上,脱下身上大衣给她轻轻盖上。正欲起身时,一只小手突然抓住自己的手腕。 复又缓缓松开。 已经入梦的少女露出了幸福的神色。 回味着刚才她手心的汗,云不痴起身向洞口走去,靠着洞壁缓缓坐了下来。 良久,全身散发出橘黄色的光晕。 刚进入超凡境,自己还需要多练习练习,像那个天玉城城主王石,就需要一段准备时间才能使出自然之力。 而在危难之际,时间就是生机。 第八十一章 三道疤 橘黄的火熟练运用之后,云不痴没有太多喜悦,因为去尝试其他三种火焰的时候,却毫无例外地失败了,金黄只是靠近盘旋,再没其他动作,暗红暴躁难以控制,幽蓝更是连动也不动根本不予理会。这三种火,怎么一个比一个傲娇。 突然,一声兽吼把云不痴拉回现实,这声兽吼越来越近,就在,三丈外。 云不痴猛然转头看去,一双,两双,黑暗中亮起数十对绿色的珠子。 他知道,那不是珠子,是妖兽的眼。 轰隆隆,雷电炸响,天空一亮,那是一群怎样的妖兽? 妖狼?像又不像,它们的吻部不尖不长,尾巴翘着似在耀武扬威。一身黑灰棕青的皮毛湿漉漉的,三角耳朵有的竖起有的垂着,呲牙咧嘴,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来,用它们的利爪,尖牙撕碎你。 “都给我安静。” 对峙了一会,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从后面出现,妖兽们的耳朵顿时耷拉下来,伸出舌头,摇着尾巴围住汉子,表情一下子变得温顺可爱,只是掩盖不了身上的血腥气味。 雷电划过,照亮斗笠之下汉子右脸的三道狰狞伤疤,那是被某种妖兽的利爪抓伤后留下的,从眉角一直裂到嘴角。 而从气息上判断,眼前汉子也是个超凡境高手。 不过境界并非决定一切,因为常年狩猎,面对强大且狡诈的妖兽,其战斗本领,反应速度,思维方面,都不是那些在城中作威作福颐养天年的可比的。 汉子看过来的时候,云不痴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兔子,被老鹰盯上。 蓑衣汉子的目光从警惕到迷惑再到好奇,凡人?怎么会是一个凡人?而且是自己不曾见过的,不大可能啊,谷中谁家少年俊,谁家少年狩猎本领强,谁家少年胆子大,自己都是有些印象的,毕竟作为三个超凡强者之一,时常要带着少年郎们出寨子教学狩猎。 然而,眼前的这位面生的很,而且,身上表露出的气质不俗,远不是谷里那些小孩能比的。 哪里冒出来的?莫非,蓑衣汉子突然一阵激动,走上前几步,说道:“不介意我进去坐坐。” 这句话怎么这么怪,明明是我的地方,不过谁让此刻少年堵着洞口。 本以为对方会答应,没想到少年出乎意料地态度强硬,“介意。” “小子,挺霸道啊,你占着我的地方,还把我堵在外头淋雨,告诉你,我绰号三道疤,这片丛林还没人也没妖敢惹我。” “现在有了,你该很高兴才对。” “你。”三道疤低下头双臂颤抖,蓑衣白雾升腾,这是愤怒到极致了,全身真气暴动。 猎犬们感受到主人的愤怒,也都对着少年吼了起来。 “安静点。”云不痴出脚轻踏地面,一波气浪呈扇形荡去,地面崩塌泥水陷落,把三十三条猎犬吓得直后退,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小子,本来还想说你现在道歉来得及,不过你居然吓我的宝贝们,我非要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三道疤一把摘下斗笠运气扔出。 斗笠飞旋,割断雨珠。 云不痴淡然地伸出两指一夹,斗笠刹那碎裂成段段竹条竹片风中飞舞。 “果然,你不是普通人,超凡境的气势,有意思。” 话落,三道疤右脚在地面一踏,泥水溅起,身携风雨之势向少年冲去,半途收拳侧身肘击。 云不痴没想其中还有此变化,急忙由拳变掌堪堪拍在汉子右肘上,借力退了几步。看似化解成功,实则吃了些亏,看向汉子的目光有几分凝重。 感叹于少年的反应速度,三道疤觉得不拿出些真本事是不行了,伸手指地,眼中绿光闪过。 心中响起警兆,云不痴本能地跳起,下一刻破土而出数根手臂粗的藤蔓封锁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头顶响起爆裂的破空声。 “下去你。” 抬头只见不知何时跃到空中的汉子双手十字相握,如铁锤猛地砸落。 匆匆起手格挡,臂上传来巨力。 “嘭”的一声,云不痴被打落,而身下的藤蔓囚牢也张开了嘴。 三道疤落回自己的妖兽身边,看着在囚牢中皱着眉头的少年,心里很是解气,“现在,你向我道歉,这事算过去了,我会放了你,毕竟大家都是人类,在这妖兽遍地跑的丛林里,怎么都会是朋友。” “哦?是么,放了我?你哪来的自信?” “哼,我看你就是嘴硬欠抽,”三道疤眼中绿光一闪,“给我抽他!抽乖为止。” 藤蔓瞬间变得暴躁,似一根根挥舞着的皮鞭子。 三道疤嘴角才翘起,眼睛却看傻了,少年在不大的囚牢中闪烁腾挪,每次都恰好躲过抽来的藤蔓,甚至快到只能看见一个个虚影。 更糟糕的是藤蔓互相缠绕打了结,到了最后一点都动弹不得。 “小子,不得不承认你速度贼快,不过你又如何出得我的牢笼呢,打了半天累了,你慢慢呆着淋雨,我要进洞睡觉去了。”三道疤打了个哈欠,往洞口走去。 不过才走了两步,一条火蛇在泥水中游过拦住了路。汉子转头看去,只见藤蔓散开,当中少年两手各捧着一朵焰火,嘴角还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忘了说了,我的自然之力是火,不巧,刚好克你。” 风扑来,三道疤感受到火焰的炙热,不曾料到少年居然会玩火,这下……还没等他多想,身后猎狗纷纷奔向前方。 一个俏丽的身影从洞口出现,小手擦擦眼,睡意朦胧。玉笑嫣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云哥哥不在身边,心里担忧,以为出了什么事。她倚在洞口,第一眼没看见他,却是直直看到了一群大狗正围着自己露出舌头,齐齐摇着尾巴,讨好的模样。 三道疤心里暗骂一声没出息,有些调侃地对少年说道:“怪不得不让我进去,原来是洞里还睡着一个美人,是我冒昧了。” 自己是木,对方是火,明显吃亏,先让一步再说,眼前少年少女不出意外是西域来的人,多久了,没有外面世界的消息了。 第八十二章 千年之前 “没什么,问个问题,这里是东域么?”云不痴手上的焰火唿的一声消失,气势潮退,又成了凡人一个。 三道疤虽惊讶于少年掩藏气势的手段,不过还是摇摇头回道:“这里是中域。” “中域?书中可没提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你看的书中是怎么说的?”三道疤隐隐猜到了什么,心里不平静。 “荒分四域,东南西北,每一域各有一座仙山……” “狗屁!” “汪汪……”猎犬们吠叫起来。 见少年愣愣地看着自己,三道疤脸色潮红地咆哮道:“中域,他们怎么能不把中域写进去!哦,老子明白了,他们一定是心中有愧,对一定是,他们不敢面对这段往事!好啊,写出来的狗屁书,还不允许后人知道他们做的好事,哼。” 三道疤情绪愈发激动,继续咒骂道:“那些明哲保身的伪君子,说的好听,弃一域保万疆,等老子什么时候出去了,定要挖了他们的坟,带着他们的尸骨到苍岚峰下磕头谢罪。” “哦?”云不痴眉头一挑,来了兴趣,这恨意不似做假,之中难不成还有什么隐秘? 火光闪动,少女安静地坐在少年身边,听着汉子慢慢道来自他祖上流传下的故事。 这片名为荒的大地有东西南北中五域,五域各有一座仙山,其中,以中域的最为神秘强盛,因为仙山在苍岚秘境中,所以取名中之苍。而中域作为联通其他四域的枢纽,往来客商,车马不绝,不论城中或郊野俱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直到有一天,突兀出现在天际的银光将天空破开一个黑漆深邃的洞,也将中域平静繁华的生活割得支离破碎。 当时的动静太大,引起了其他四域各大门派的重视,可能是以为有什么宝物出世,于是遣门派高手前来查看情况,少的十来个,多则过百人。 没几天,天空的黑洞之下便聚集了万人有余。人一多,难免引发矛盾争吵,他们为了谁离天洞近,划分地盘而互相争斗起来。 而也正在他们争斗不休的时候,浩劫来临了。 天洞之中先是伸出一对巨大的红色利爪,攀住洞口猛地将洞撑开,一个巨大的怪物走了出来,就是翻遍古籍也找不到名字的强大妖兽,一个接着一个,一群跟着一群,皆都模样怪异,长相狰狞,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 而他们的凶眸中,只有饥饿以及杀戮。 下方聚集的万名修士感到不妙匆匆抵抗,因为心不齐,实力数量差距也大,逃的逃,死的死。不久消息传回其它四域,他们只是派出探子进入中域,一时处于观望状态。 妖兽祸乱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外围的平民百姓开始举家向四域迁移,而天洞周围的平民百姓来不及逃,只能进入他们心中的圣地苍岚秘境寻求庇护。 接下来的几天,一条条消息传到四域各大门派掌门的手上: 中域各地出现强大的巨型妖兽,平民百姓伤亡惨重,多个村寨城镇被屠戮一空,皆都……尸骨无存。 中之苍仙山二长老与狼形巨妖在避鬼坡血战,最后同归于尽,山坡变成一道裂谷! 中域虞国国都被巨大飞行妖兽袭击,护国大法师谷雨不敌,身死道消,虞国灭国! 中之苍仙山所在,苍岚秘境被围!闭生死关的太上长老提前出关。 剑宗宗主弋歌,执天道之剑赶往中之苍驰援,途中遭遇盘山狂蟒,施展绝学剑歌九霄,没能留下狂蟒。 中域虞国大将军吴桑,带领三千铁卫护送虞国小皇子逃出虞国国都,在燕尾谷被截,虞国皇族最后一位后人不知所踪。 …… 三道疤叹了口气,继续讲述: 与此同时,一封封求助信从中域送出,却石沉大海,四域的修士好像都在看戏。放任巨妖在中域肆意屠戮,家破城毁国亡,一路所见,血洒青石,断壁残垣。 虽然平日里互相较劲,谁都不服气谁,但大敌当前,关乎一域生死存亡,关乎一域千千万性命,他们怎么能,怎么可以无动于衷! 更难以置信的是,当中之苍太上长老集结中域残存的几大门派家族打通四条生路供幸存的平民百姓向外逃难时,四大仙山像是说好了般,齐齐来到四处交界,依托地形施展了囚天大阵。 而太上长老正在最前线带着自愿留下的修士与巨妖死战,为亲人逃离争取时间。听闻这一消息时,太上长老双眼流下血泪,仰天悲笑,触动了提前出关留下的暗伤,自知时间不多的他强行催动禁术,以一身高绝修为一举埋葬三千巨妖,力竭身枯,被趁机偷袭的巨虎妖撕成碎片…… 这场战斗后,山移河断。当时唯独幸存下的人就是我的祖先,天道剑剑主弋歌。 他带着太上长老的遗愿以身化剑逃出群妖重围,去往边界寻几个孩子,为中域留下火种。 当时的情景,几百万无边无际的人,千里人墙,互相挤着敲打着那道屏障,哭喊咒骂,身后妖兽的利爪伸来,绝望无助。而屏障外,四大仙山的人就那么静静看着。 他后来在书中写到:本欲同落叶归去,便不见眼前这修罗地狱,纵有天道在手,难挽这苍天无道,人心无道。 他隔着阵法屏障面对四大仙山的人,一身剑气激荡,终究无奈地在人群中选了几个幸运的孩子逃回中域中心,与前来聚餐的众巨妖擦肩而过,在一个峡谷隐居下来。 叶茂叶落,三年春秋,外面归于平静,那群巨妖消失不见,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天洞。 他便在中域各个角落寻找起幸存者,在山谷建造屋子安顿下来。 千年了,山谷中一代代人尝试了千万种方法,都没能破开囚天大阵。囚天大阵,天都可囚,又何况区区人力。也因此中域只许进,不许出,连飞都不行。 “所以,”三道疤有些奇怪地看着少年,“你不是傻,就是无知,也可能是被追杀逃进来的,总之,既然进来了,就别想出去了。” 只许进不许出?!云不痴心里一凉,看向玉笑嫣,她也正好看了过来。 第八十三章 野猪妖群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云不痴说道:“唉,没想到还有这埋没的往事,那么中域目前有多少人?” “五千不到。” “中域有多广?” “西域有多大,中域就应该有多大。” 西域,云不痴心中思量,风华城和天玉城应该是处于西域最边上的,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连西域仙山的消息一点都听不到,其他修士也没谈起过,那么,往西还有一大片疆域。若中域也那么大的话,怎么千百年下来才这么些人。 看出了少年的疑惑,三道疤叹口气道:“这里丛林茂密,妖兽族群多,每次出猎都有伤亡,而种粮食的那片地需要好些人把手,不然常常颗粒无收,粮食不多,而你又知道的,女人十月怀胎生的不快,一胎也才一两个,所以这人口不好发展起来。” 不理解少年身旁的少女为什么突然脸就红了,三道疤继续说道:“中域很大,可能有一些地方也存在着规模比较大的人类村寨,不过直到今天我还没遇到过,这样,明天天一亮,我带你俩去大家生活的地方安顿下来,把你俩丢在丛林里也不是个事。” “那就多谢了。” 猎犬在丛林里跑得欢快,才几个时辰的功夫,玉笑嫣就和三道疤的猎犬们熟悉了。她还向云不痴介绍道:它叫猎一,它叫猎二……这个没了尾巴的,叫猎三十三,别看它最瘦弱,却是老大。 猎犬们像调皮的孩童在少女身边撒欢卖萌,对比它们健壮的四足,利爪獠牙,云不痴总感觉怪怪的。 三道疤则是有些无语,这些猎犬是自己从小养大的,经过上百次磨砺,每一只跟一头成年妖狼单打独斗能不落下风,追寻猎物更是轻轻松松,但有一点不好,就是喜欢女孩子。 看到漂亮女娃就把自己这个主人忘到哪都不知道了。 少女将手里的木枝抛出去,三十三条猎犬便你挤我我推你的争相去抢,抢到的就会叼着木棒摇着尾巴奔回来,垂下脑袋讨少女温柔的一抚。 看到这一幕,云不痴和三道疤相视皆都一笑。一个轻松,一个无奈。 又走了一会,突然,三十三条猎犬齐齐跑到前头,拦住三人,六十六只眼紧紧盯着前方,鼻子在四处嗅动。 云不痴转头看向三道疤,问道:“什么情况?” 那个方向。 三道疤心道一声不好匆匆奔向前方,猎犬们紧紧跟上,三十三只猎犬隐隐组成一个箭头队形。 云不痴牵起小嫣的手追了上去。 地面青草倒伏,穿过数十个一脸沮丧的人。 前面不远,三道疤在倒下的木墙上静静站立着。 云不痴走上前去,这是一个下坡,盆形地势,依坡而建一片片农田,如今正被一群野猪妖糟蹋着。 密密麻麻,粗略估计有一千来只。 三道疤捏紧拳头,然而他也明白现在迟了,救不回来多少粮食了。 “兄弟,帮个忙。” “嗯?” “帮我用火困住这群畜牲。” “除了这个,不需要我再做些什么?” “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干粗活的道理,今晚,我请你俩吃全猪宴。”还好不是其他妖兽,不然这粮食就白白糟蹋了,野猪妖就好“肉偿”了。 “焚!”瞳孔里闪耀一缕焰芒,双手手心各燃起一朵橘黄色火焰,炽烈明媚,交叉挥向左右倒地的木墙。 “唿”,两条火蛇蔓延,在盆地对面山坡顶头头相接,一圈火焰高墙将那一千头吃得正欢快的野猪妖围在其中。 而三道疤在火焰墙围起的那一刻,已经带着他的猎犬们杀了下去。 如一道箭矢插入野猪妖群。 野猪妖,危险度二,稀有度广,群居妖兽。危险度虽然不高,但需特别注意的是那一对尖锐獠牙,可轻松刺穿普通铁甲,另外,野猪妖的蛮力使得它们一旦发疯冲撞起来破坏力惊人,尤其讨厌进食的时候被打搅,所以千万不要去惹一群正在饱餐的野猪妖。 只是显然敢在丛林闯荡的都不是寻常修士。 还真是疯狂啊。云不痴透过火墙向下看去,三道疤赤着胳膊,就那么一拳一拳砸飞冲撞来的野猪妖。 而猎犬们就跳上野猪妖的背,爪子紧紧嵌入厚皮,牙齿紧紧咬住如刺的硬毛。 那野猪妖很强壮,每一只都有一人高,腿粗短而肩背阔,一身棕色夹着黑色的刚毛。嚎叫着甩起身子,想要把背上的恼人家伙摔个狗啃泥。 只是越甩肩上的那张嘴越紧,痛楚越深。 刚开始还是小范围的骚动,后来整个野猪妖群暴动起来,践踏,冲撞,不分敌我,好多只野猪妖嘴里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就被自己的同族撞的肚破肠漏屎喷。 泥土飞溅,一片混乱,看的玉笑嫣一阵阵担忧,对云不痴问道:“它们不会有事?” “放心好了,它们灵活的很。”云不痴不时将要冲出火焰高墙的野猪妖打晕。一头头倒在火焰中成了一只只烤野猪。 在丛林间捕猎需要灵活敏捷的躯干,而猎犬们一个个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各自散开来,在野猪妖群的缝隙间穿梭,这个挠一爪,那个咬一口,或者干脆跳上野猪妖的背,奔跑跳跃起来。 引得被踩的野猪妖不满地昂头嚎一句,胡乱冲撞。 那数十个人一改沮丧,高兴地拿着叉子在火焰高墙外绕圈起来,看见一身尖毛烧毁的野猪妖就一叉子刺过去。 先前野猪妖群袭来的时候,他们只能闪到一边茂密的树丛中,眼睁睁看着它们如同洪水般冲倒木墙,糟蹋粮食。 野猪妖有着坚硬的刚毛,坚韧的厚皮,他们难以对付。现在毛烧没了,皮也烤脆了,是时候泄恨了。 突然一声特别尖锐的嘶叫在盆地中心响起。 那数十人高举叉子欢呼起来,原来是三道疤将野猪妖王的两颗獠牙硬生生折断了。 体型足有两只普通野猪妖的野猪妖王,有着一身红棕色的毛,此刻四足被藤条缠住,任凭它挣扎蹦跳也挣脱不了。 双目赤红,怒视着面前的敌人,嘴里发出不甘的嘶吼,接着又变成恐惧。 三道疤凝神聚气,右拳上旋起罡风,跃起,一拳击出。 气发于无穷,而归于无形。收回手那刻,自野猪妖王的额头开始,颅骨粉碎,瞬间成了一团浆糊,而外面却看不出一丝破坏的痕迹。 只是一双无神的眼,暗示着生命的消逝。 第八十四章 西域来的客人 “弋叔叔,弋叔叔,”一个手拿钢叉的青年欢快地跑来,站在了三道疤面前,“加上这头特别大的,这次捕获的野猪妖一共一千零一只。” 一千只,正好每户一只,至于这头大的,就拿来晚上烤了吃,三道疤很满意这次的收获,摸了摸青年的头说道:“吴一,今天是你当值啊。” “是啊弋叔叔,对了,”吴一看向三道疤身后的云不痴和玉笑嫣,好奇地问道,“弋叔叔,这两位……” “客人,别扯别的,”三道疤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青年的后脑勺上,有些责怪,“怎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你们发信号。” “我,我,我……”吴一低垂着脑袋想说我发了,只是你没看见。 “又欺负小孩子,狂涛,你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话语中带着笑意。 云不痴向来人看去,左腿有陈年旧伤,走路有些不稳,手中拄着一根虬木拐杖,背稍显佝偻,银发苍苍,一双目炯炯有神,又一个超凡境高手。 弋狂涛有些讪讪道:“谷族长,您怎么过来了。” 老人拿拐杖戳了戳倒地的野猪妖王,回道:“这么大的祸事,我能不过来看看吗?救回多少是多少,这两位是?” 云不痴走上前一步道:“我和她是自西边来的,本打算去东方游历一番,不想进入这中域,也得知了千年前的一些隐秘。” 谷族长皱眉,暗恼狂涛太过鲁莽,虽然这些事都是真的发生过,但你把这些跟别人说,要是碰上不讲理的,认为你是在污蔑别人的先辈,还不和你急?能穿越西边的山脉,这两个“凡人”定然有不凡之处,自己得留点心。 弋狂涛见族长不语,气氛有些尴尬,向云不痴介绍道:“他是我们的族长,姓谷,名满仓,就是我跟你说的虞国护国大法师谷雨的后人。” 老人轻咳一声,狂涛,你还真是什么都说啊,无奈道:“既然有客远方而来,今晚,狂涛啊,这欢迎仪式的事就交予你了。” “啊,我,好。” 来客人的消息早就传回,一传十十传百,谷里的人大都放下手头的工作,齐齐跑到谷口,互相挤着占个前面些的位子。 “听说有客人来。” “还是一男一女,那女的没话说漂亮。” “有多漂亮,能比得上千伶公主不?” “一个雨露梨花,一个冬雪红梅,不好讲不好讲。” “啧啧啧,这文采,起了我一身鸡皮疙瘩。” “你。” “话说我们这跟个囚牢一样,那俩人傻了来这里。” “我猜是被人追杀才逃入这里的,外面的世界可没有我们这个世外桃源安宁。” “去去去,你见过哪个世外桃源妖兽扎堆的?” “你不懂,人心有时候比没脑子的妖兽更可怕,相比之下我们这算和谐了。” “嘿,就你懂,小时候的痛一定是忘了,一定是了,没关系,我这就帮你回忆回忆!” “嘭”,“哎呦,你怎么打人啊?” “就打你了,就打你了,就打你了,咋地。” …… 一间收拾利落干净的屋子,从床上纱帐颜色看是女子住的。 铜镜,首饰盒,木梳,瓷瓶,一枝淡黄山花。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进来。”音似山谷清泉,空灵澄净。 “吱呀”,一个比谷族长更苍老的老人缓缓走了进来,身子一颤一颤,弯腰就要行礼,“公主。” 少女赶紧放下梳子,托住那双褶皱干巴的手,叹道:“吴爷爷,说了多少次了,虞国千年前就不存在了,哪有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要紧的是您这身子骨。” “不是的,只要皇族血脉还在,虞国传承尚存,我吴家世世代代必然守护到底,这是先祖的誓言,三千七百年前如是,直到今天也是。” 真不懂你们的坚持,少女嘀咕了一声:“我只感觉欠你们太多。” “要说欠,我们吴家祖上……” 少女扶着老人坐到椅子上,微笑道:“好了好了,不谈这个,吴爷爷来找小伶是有什么事吗?” “今天有两个自称来自西域的人,这一千年来头一次,公主不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人不就是长那样?两条腿两个胳膊肩上顶一个脑袋,再说了,中域现在这样子,还不是他们害的。” 虞千伶自知事起就对外面世界的人没太大好感。 老人摆摆手说道:“年轻时的我面对这段过往,也是对他们充满恨意,而现在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很多事看透看明白了,千年前他们是自私,然而终归没做错,不然生灵涂炭的就不只是中域了。” 只是,他们活活断送了几百万人命啊,就不能再迟一些,给逃难的人多一些时间吗? 老人虽然没有亲眼目睹当时的场景,但书籍画册,还有一代代口口相传的故事,每想起无不令他悲恸。 少女不服气,说道:“他们当时可以联手,集五大仙山,五域门派家族的高手来共同抵抗巨妖,完全可以……” 老人满是皱纹的手擦了一下细细沟壑的眼角,叹道:“没用的,中之苍的太上长老可谓是当时五域排名前三的高手,闭生死关前便是通天境圆满,一脚踏入仙武境的强者,而执天道之剑的弋歌一身剑法冠绝天下,他俩再加上中域数百名圣武境高手都拦不住巨妖兽群,再多些人也一样的,而且,有些更可怕的巨妖在最后那次大战没出现,比如弋歌遇到的盘山狂蟒,杀死护国大法师谷雨的飞行妖兽,甚至一些见过的人都死了未曾在书中留下记载的巨妖,要不是那天洞消失,恐怕如今的中域依旧是满目疮痍。” 虞千伶一阵沉默,也没来由的害怕,如果,如果哪一天那天洞再次出现…… 蓦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将少女拉回现实。 “进来。” “吱呀”,虞千伶看向来人,很少见大叔这副难为情的模样,便问道:“看你憋的,说什么事?” 猎犬们呼啦全都跑进房中,对着少女摇尾巴吐舌头。 弋狂涛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哦?说说看。”虞千伶俯身逗弄起猎犬。 “想请你跳上一支舞。”这句话怎么感觉怪怪的,弋狂涛不解。 虞千伶抬头,见大叔不像是开玩笑,想了想明白他的意思了,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要见见所谓的客人,我要看看我的舞跳的值不值。” “正好,我刚把他俩安顿在不远的一处闲置屋中,要不你打扮打扮随我去看看?” “大叔你是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好看,不美,不漂亮?” “额。” “那不就是了,打扮什么,女为悦己者容懂不懂……好看大叔你也是不懂了。” “我也过去看看,正好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老人颤巍巍地起身。 第八十五章 虞千伶 篱笆围成的小院,云不痴坐在石凳子上打开扇子,小喵跳出,匍匐下身子使劲伸出前爪,这段日子可把它憋坏了。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谷口站着一大群人,高矮胖瘦,云不痴和玉笑嫣在众人直勾勾的目光中有些不自在地紧紧跟着弋狂涛进入了山谷。 心想这里的人还真是……热情啊。 谷口两侧是笔直延绵的峭壁,左右峭壁上各设有一个哨屋,两条藤梯垂下。峭壁不知多高,抬头看去,蓝天只剩一缝。碎石路可供四人并排走,走了有一会,视野逐渐开阔起来,笔直的峭壁一下子变成缓坡。 不成想里面还有这么一大片空间,左右两侧各是山坡,一间间小木屋依坡而建,树木掩映,一条石板路蜿蜒而上。 此刻,几只鸡在石板路上悠闲晃荡。 弋狂涛看出了少年的惊讶,一指前方,说道:“冰糖葫芦吃过没?这整个山谷就叫冰糖葫芦谷,先是极窄的一线天,然后是圆形的大片空地,喏,前面还有一小段一线天,然后又是一大片空地,然后……” “等等,你吃过冰糖葫芦?”这里不是与世隔绝吗?冰糖葫芦这东西,云不痴怎么也不能和这里的生活联系起来。 “祖先留下的书中有记载各种小吃的,其中就有冰糖葫芦的做法,而正好这个山谷生长着山楂树,至于冰糖就拿果酱来代替了,”弋狂涛突然有些伤怀,“如今,也只能吃上个冰糖葫芦,看看前人留下的书本画册,来安慰自己还存在这个世上,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我们是弃儿,想到此,弋狂涛捏紧拳头,语气有些起伏:“你知道吗?我只能从书中了解外面的世界,了解曾经的繁华中域,青楼赌场,客栈酒肆,面馆茶坊,喧闹的街市,奔行的车马,现在又是如何,除了树就是杀不光的妖兽,我数次站在屏障前,一站就是一天,多希望能看到他们来解除这该死的大阵,可是,他们好像忘了我们一般,忘了……” 这时的他,像个孩子,无奈又委屈的脸上那三道伤疤也不再狰狞可怕,“我真的好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样子,只是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 这一句话,让云不痴想起小岛上那个黑脸汉子海石,他也是想去外面看看,不过心有牵挂,终究放弃了,就连出口的位置都没问,可能是怕经不住诱惑,伸出手搭上这个高大汉子的肩。 弋狂涛转头看见云不痴眼里真实的情感,像是看见了一个少年被困在一个小海岛上,出海时搏击海浪,搏击海妖,晒网日坐在礁石上看潮涨潮歇,日出日落……但显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少年找到了路,出去的路。 “谢谢,”弋狂涛语气中透着热血汉子该有的坚定,“我也能找到路的,出去的路。” 去特么的囚天大阵,困的住天,困不住老子向往自由的心。 玉笑嫣将小喵抱在怀里,说道:“云哥哥,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 云不痴打开扇子轻摇几下,自信而又些许猖狂地笑着说道:“自然,你的云哥哥什么时候让小嫣失望了,若没有路,我就给它轰出一条路来,囚天大阵而已,。” 眼前的云哥哥好奇怪。玉笑嫣巧笑嫣然,婉转道:“云哥哥最棒的。” “喵~” “而已?口气倒挺大。”一个空灵的声音从院门之外传来,让人如闻天籁,如沐春雨。 演给你看,口气不大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怎么震慑你。心里暗自警觉,此女目光略有不善,盯得我背脊发凉,而且,她的气息令人心惊,体内藏着一股沛然的力量,虽然世上为恶的女人在少数,但多些防备没错的。 云不痴站起回身,轻摇扇子看向院门口。 柴门外,一少女亭亭玉立,篱笆上的藤花黯然失色。 虞千伶两手抚弄着耳后发辫,肌肤非如冬雪,倒似秋时麦黄,一身浅绿袄裙素雅怡人,束带腰间垂挂着两个小巧精致的银铃。眉若柳叶,眼藏晚星,粉唇琼鼻,两束细发辫自左而右荡过前额,在右额做了个蝴蝶结,蝶尾系着两条红色短绳静静垂挂在脸侧。 很难想象那股磅礴的力量竟然隐藏在这么一个娇俏的少女之中,果然人不可貌相,云不痴将纸扇一收,微微俯身如同翩翩佳公子般笑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虞千伶莲步轻挪已经到了石桌前,目光就没离开过这自称来自西域的少年。心里奇怪,对方居然没有境界,只是既然能闯过西边的地疤山脉,又怎会是两个凡人,还有这人的笑怎么这么让人想揍他。 看着自家公主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吴老头都有些不好意思,莫不是公主动了春心,一眼就看上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是啊,公主今年也有十六岁了,一眨眼昔年在田野间赤着脚奔跑的小丫头长大了,而看这少年相貌也算英俊,就是有些浮夸爱说大话。再言自家公主身份高贵,这少年若真的只是一介凡人,在外头又没有什么背景的话……开口道:“公子小姐就是西边来的客人,我家公主头一次见外面来的人,难免有些好奇,还望不要见怪。” 云不痴回道:“不打紧。”公主?莫非是虞国皇族后人,那个失踪的皇子的后人,不会这么巧。 先是天道剑剑主弋歌后人弋狂涛,再是护国大法师谷雨的后人谷满仓族长,现在又来了个虞国公主。 那么这位气势内敛的老人该不会是,云不痴恭敬地问道:“前辈莫非是千年前虞国大将军吴桑的后人。” “哦,公子认得我……”感觉不对,吴老头忙改口道,“公子是听狂涛那小子说起过。” 云不痴点头。 “喵~” 虞千伶的目光顿时掠过云不痴,停在了玉笑嫣怀里的小喵身上。 小喵小巧玲珑可爱,一身整洁白毛,扑棱的一对小耳朵上覆着粉色绒毛。蓝色的眼珠里有神秘的六芒星图案。 好漂亮的小猫。 虞千伶想要借来抱几天,想了想启唇道:“这样,欢迎晚会上我给你跳支舞,作为交换,你的猫就借我养几天。” 一只猫就搞定了,一旁的弋狂涛有些汗颜,不过这只猫怎么一路上不见少年拿出来过,难不成是会隐形的妖兽?那倒是稀奇了。 “公主有求,在下自然是很乐意的,”云不痴回头唤了一声,“小喵。” 小喵看过来,云不痴偷偷给了它一个眼神。 “喵。” 此中默契何必多说。 第八十六章 欢迎宴会 夜晚来临,天幕繁星点点,与山谷中团团灯火交相辉映,一个璀璨,一个明媚。 冰糖葫芦谷一共五节,每一节的空间都能容纳下三四百户人家而不显得拥挤,对于目前一千户来说空旷许多。所以中间的一节被当做祭祀,集会,训练的场所。 显然今晚非比寻常,谷里的人全都聚集在中间这一节,一张张早已摆好的圆形饭桌,一个个小团体互相吃着美食喝着酒聊着天,饶是如此,也不显喧闹。 当云不痴走过一小段一线天进入这一节山谷的时候,所有人停下筷子停下酒碗停下嘴,目光全都照了过来。 “怎么样,云兄弟还满意。”弋狂涛心想既然族长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了,自然要好好搞搞,大搞特搞,这山谷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满意满意。”云不痴有些无语,我能说不满意么?以为只是吃个饭什么的,这仗势……只是看弋狂涛兀自得意兴奋的样子,还是不要白白浪费他的好意了。 “等等,我们这是去哪?”不是去左边或右边坐着吃着看公主跳上一舞? “当然是去前面那个高台了,你作为我们中域这一千年来的第一个客人,自然要给我们讲讲外面的世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 “什么?!” 云不痴身旁的玉笑嫣扑哧一笑,很少见云哥哥这么无辜无语无奈的表情。 “哦对了,这是节目单。”弋狂涛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为什么没提前告知我,还有,云不痴一看这节目单,自我介绍,外界生活,才艺表演?晕,你见过哪个客人来做客还需要上台表演才艺节目的! “唿”,手里的纸张瞬间燃成了一团灰烬。 双眼怒视着弋狂涛,真是,真是……你怎么还不来,再不来我可就要真打人了。 “喵~” “这儿怎么火气这么重。”空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宛若天籁那么美妙。 云不痴一下子变脸,转身打开扇子微笑道:“原来是虞公主,刚才,咳咳,听说要表演才艺,在下一时兴奋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虞千伶此刻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给人几分神秘感。 我看是怒不可遏才对。虞千伶心里对这个误入中域的少年的印象更差了几分,重视戒备也少了些。从族长那里了解到这个少年自称是前往东域游历的,还以为敢横跨一域游历的是什么胸怀大志了不得的人物。 没想到,浮夸也就算了,还巧言令色,度量小,容易动怒发脾气,这种人往往不知天高地厚,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妖兽怎么就没吞了他。 至于那个手段,应该是自然之力火了,超凡境吗?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有超凡境修为也是难得了,只是橘黄色的火焰……古籍上记载,自然之力有金,木,水,火,土(大地),光,雷,风等,每一种自然之力都有普通异种之分。 比较常见的异种就是冰,炎。区区橘黄色火焰是最普通的,真不明白有什么可自傲的。 “快点上去,别让他们再等下去了。”虞千伶不耐地说道。 “好的我的公主。”云不痴转身向高台走去,嘴角微微扬起,有一丝小得意。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若你真有与我为敌的那天,就凭你心里的这份轻视,就足够我把你按倒翻不了身。 这句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站在台上,众目光所聚之处,有人怯,自然有人爱万众瞩目的感觉。而云不痴介于两者之间。 “大家想必更好奇外面世界的生活,所以我就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来自西域凌云城一个普通家庭,经历一场变故,逃亡他城,被风华城一所寺庙收容,修炼至凡武大成后出寺,踏上游历之旅,东域便是我此行最终的目的地,而这次进入中域纯属意料之外。” 原来只是平凡人家的孩子,没有血脉传承,没有家族背景,配不上我家公主。只是那个寺庙能培养出凡武大成的弟子,不是一般的寺庙啊。台下不起眼的角落,吴老头暗自思忖。 我还以为你会说自己是大家族子弟或者大门派高徒。虞千伶逗弄着怀里的小猫。 “我对这个广袤的世界了解的也不多,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从书中,从前辈们的口中,但很显然,书是人写的,人是会犯错的。也是直到前几天我才知道还有中域这块地方,被外界人们所遗忘的地方。” 简单的一句话,座中却有人哽咽起来像个孩子,很难想象他们此刻的心情。 “西域,人们在高大的城墙中生活着,大部分终其一生都未曾踏出过城门,大大小小不知多少的城,每一座都是私人领地,而城主可能是城里武功最高强的,但也有例外,很多真正一心修炼的圣武境前辈并不束缚于一城一地,他们会在各城之间游历,也有的倦了俗世繁华,便寻一处山清水秀的村庄隐居,得享天伦,以度余生,像我偶然认识的一位前辈,他就是带着妻子和孙女在一座小镇开了一家裁缝铺,隐居下来。” “城与城关系并非和睦融洽,因为少了妖兽的威胁,城与城之间常有争夺,互有战争,比较大的城一般都有市与郊之分,市是交易买卖的场所,繁华热闹,人车马川流不息,喝酒的酒馆,吃饭住宿的客栈,各色商铺林立,而郊则是山清水秀,良田千亩,往来农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给全城供应粮食蔬菜瓜果。” “我了解的就这些了,你们有什么问题么?” 座中一个人生怕声音不够大,台上少年听不到,就扯着嗓子喊:“这位公子,书上曾有一句诗说千金为酬卿一笑,青楼的姑娘是不是都很漂亮?” “连达柱!”一个清脆女声响彻山谷。 “疼,小瑚,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我又没有机会出去不是,”见旁边几桌人都看来,那提问之人更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堂堂大男人,“笑什么笑,我这是疼老婆,哎呦,轻点疼疼……” 第八十七章 表演节目 “你的意思是有机会出去就那个了?嗯哼?” 青楼的姑娘,云不痴回忆了一下和小嫣相遇的场景,小嫣当时质问黑山四怪的话,不自觉地嘴角微扬,回道:“青楼的姑娘们姿容是比较出众的,才艺也是一绝,能歌善舞,只是青楼女子大多都是可怜之人,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干这被世人唾弃的事儿。” 俏脸飞上红云。虞千伶心里骂一句,登徒子,不要脸。 “还有谁有什么问题么?” 半晌寂静。 “好,接下来应该是表演才艺节目了,表演个什么好呢。” 云不痴低头琢磨着,瞥见腰间扇子。 扇子,有了,戏法。 “弋兄,给我几个石头。” 弋狂涛没问为什么,捡起几颗碎石子就扔了过去。 云不痴伸手接过,摊开手给台下众人瞧,“大家看好了,这是石头,那么……” 扇子打开翻转,给众人看是否有缺口,然后将扇子横在身前,抬手,一颗,两颗,三颗石子落下。 消,消失了。石子消失了,怎么会?明明落在那扇面上的,众人吃惊。 是他速度太快了我没看到,又或是障眼法?吴老头也是讶然不已。 云不痴将扇子竖起,众人才发现本来空白的扇面多了三颗石子,却是画上去的。 奇了,真的变成假的了。 “弋兄,再给我一节树枝。” “哦好。”弋狂涛回过神,就近折了一枝花扔向了少年。 “大家再看仔细了。” 云不痴晃动树枝,花也跟着微摆,放在鼻间轻嗅,“这花很香。”说着打开扇子一遮挡,再一收。 手里的花消失了,在那扇子一开一收间。 再笑着将扇子重又打开,众人发现,扇面上多了一幅画,笔法细腻生动,就是刚才那花,形状颜色,别无二致。 有人叫好起来,精彩,妙。 “有谁能贡献一下自己的东西么?” “这位小公子,发簪行不行?” 云不痴循声看去,不正是那个疼老婆的家伙,“可以。” “小瑚,你的发簪。” “给拿去。” “好嘞。” 云不痴看着手里的簪子,珠白玉润,却和玉质有些差别,应是一颗妖兽长牙细磨成的,尤其尖部更是锋锐如针,不似寻常簪子。 这次,云不痴将扇子抛到半空,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一挥手,簪子如白光射向扇子。 众人提起心来,那可是薄薄一层纸,不会刺破吗?白光接触扇子刹那消失,扇子落回少年手中,完好无损,只又多了扇面上的一幅画。 只见少年轻摇一下扇子,画消失,簪子又回到了他手中。 台下众人不禁心想:如果扇上是一幅美女画像,会不会变成真人走出画来呢? 趁他们出神,云不痴已经走下台子,递还簪子后在玉笑嫣的身旁坐了下来,挤眉弄眼道:“怎么样,帅不帅?” 玉笑嫣还没来得及说,有一个人已经回答了,声音空灵:“不去看这张脸的话还是蛮帅的,小妙,你说对不对。” 小妙是谁,不过云不痴很快知道了。 “喵~” 小喵心里有苦,是你让我当间谍的,不要怪我。 虞千伶一步步踏上台阶,宽大的黑色斗篷下露出两截小麦色的脚。 细腻如玉的脚踝上缠着一圈红绳,绳上坠着六个小铃铛,一步,一步,铃音清脆。 在台子中央站定,她右手攀上左肩,五指一握一挥,整个黑色斗篷成了方形的布在空中转着圈,而后缓缓落在她身后。 而她,脖间一缕悠扬丝带,身着圆领小红袄子,配着随风微摆的百褶过膝裙。胸前挂一环精致银饰,宛如银月一弯,火光掩映下,夺人心神。 纤手起而在眉间轻轻一抹,闪着红光的神秘印记显现,自那一刻,气质消去空灵澄净转而高贵圣洁。一双妙目眨动莹莹红光。当是盈盈一握纤柳腰,韵在眉梢。 双臂交错胸前,十指红光如练,手舞而红光随,或牵或缠,宛若霞舞,身转而裙摆转成圆,银铃奏乐。 一时低眉眉紧锁,一时启唇唇含笑。愁娇苦乐…… 这看似简单的舞,暗有人世苦乐,台下众人思及旧事,忽而泪,忽而笑,皆都执筷夹菜停在嘴前。 “美。”不知何时,弋狂涛已经在云不痴身旁坐了下来,桌上也多了一大竹盘烤猪肉,皮晶晶油光而酱色,筷子轻戳而弹起。 “她眉间那印记是?”云不痴不曾见过那个似字非字的字,神秘又古老。 弋狂涛叉起一块烤猪肉扔进嘴里,嚼了嚼道:“那是天道‘凰’字,虞国公主的象征,相传虞国第一任女帝是一只幼凰,因贪恋凡间繁华,偷偷从正在化形修炼的母亲身边溜走。” “她母亲当时是什么境界?” “额,这么说,血脉越是高贵的妖兽,越是难以化形,而凰化形期时的实力为仙武境,即我们口中的仙,仙人,而化形期实力为仙的妖兽也被尊称为仙兽,麒麟,金龙就是仙兽。” 这世上真有仙么?云不痴不禁思忖,为何中域被妖兽祸乱,生灵涂炭的时候,他们没有出现,还是,自古而来仙便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谎言,绝望害怕时的心灵慰藉? 看少年似是不信,弋狂涛想说什么又止住了,那东西是整个中域的希望,虽然眼前少年品行端端正正,但重宝面前难免不起歹心。 无疑,这世上有仙。 五大仙山的存在,无不是为了登天梯,得长生。千年前的中之苍大长老为通天境圆满。圣武境之上可通天,通天境之上为仙武。 如果真有仙,那仙之上呢?云不痴突然心一紧,是不是意味着我只要没达到这世界的巅峰,就终有被命运被他人摆弄的那天,就像当初看着小嫣坠落,自己被挡住恨不得劈碎那张臭脸,却又无力的感觉。 何时是尽头? 手里的筷子粉碎,当你一次次认为自己已经抵达终点,却被告知这才是个开始,是何种压抑沉闷。 眉心聚起黑云,又悄然隐去。 舞毕,银铃声歇,眉间凰字消失,虞千伶看向台下,对众人或悲或喜陷入往事的样子很满意,唯独那少年微低着头发呆,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丝不愉。 …… 第八十八章 梦 夜深,云不痴烦躁不安,辗转反侧迟迟睡下。 没一会,心里一动,小喵有消息:虞公主穿着一身黑衣出了房间。 大晚上的不睡觉,穿黑衣,偷男人不成? 云不痴翻身继续睡,不是说好除了她体内力量的秘密,其他事都不用多管么。 哪知道小喵是听着虞公主恨恨地说了一句登徒子假正经,换了身衣服出门的。 天空笼罩着乌云,无尽的丛林中,大地泥泞,快下雨了,得找个地方避雨。在树木间飞奔起来,忽然轰隆一声雷响,抬头看去,一道水桶粗的闪电划过天空。 密密麻麻的雨坠下。 “啪嗒,啪嗒。” 一滴滴落在脸上,冰凉的。再顺着脸庞滑下,好痒,再一看落下的雨又变成了一条条小蛇,在脸上爬来爬去。 云不痴惊醒过来。 入目的是一面黑纱,一双专注转而惊慌忽又变成笑意的俏眼。 “既然你醒了,那我走了。”粗粗的男声,却掩不住其中的空灵细腻。 黑衣人退了几步,从窗户跳了出去。 远远地,还有一声快意的清笑传来。 懵了片刻,云不痴指间蹦出一缕火,拿过桌上镜子一看。 脸上赫然趴着一只黑乌龟……四爪一尾,悠闲的样子,倒有几分神似。 呸呸,哪里神似,这歪歪扭扭的线条,简直是侮辱乌龟憨态可掬的形象。 我也没招你惹你,不过你既然想玩,云不痴从窗户追了出去,那我陪你。 负手自在奔着,不急不缓的虞千伶感觉到后面有人追来,风声猎猎,心里一惊,好快的速度。 刚一回头,脸上忽然一凉,黑纱不见。看去,已经落入身前少年手中,少年正抓着黑纱,放在鼻间闻了一下,轻笑着,一脸不怀好意。 身上起了鸡皮疙瘩,虞千伶不再看那黑纱,脖子一梗,声音空灵:“就是我了,怎么了,你个西域来的登徒子,趁早离开这个山谷,这里不欢迎你。” “我没想怎么,只是想和你切磋一下画工而已。”云不痴手里拿着她惊慌遗落的狼毛笔,正往下嘀嗒着墨滴。 “那也得打的过我再说。”虞千伶手心亮起红光,脚尖轻点几下已经到了少年面前一臂处,红光当头劈下。 人影交错,才十招,退回的时候脸上已经多了五笔墨痕。 眸子隐隐有泪光。 云不痴很满意自己的画作,扬扬笔,笑道:“怎么样?我的作品还差几笔,要不要再继续过上几招?” 不料少女却是转身就跑。 想跑?一纵身伸手拦住。 虞千伶恨恨地瞪了云不痴一眼,转过身再跑。 又一纵身,伸手搭在她肩头。 不料虞千伶这次直接张嘴喊了一句:“吴爷爷,有色狼啊!” 整个山谷余音回荡,片刻,烛火通明。 云不痴捂住虞千伶的嘴却是已经晚了,看着她眼里的得意,心里稍有怒气,得了,你来招惹我,还变成我调戏你了。 一会功夫,一道身影便站在了两人不远处,目喷怒火,“你想干什么,还不把手放开!我家公主是你能染指的吗?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老夫真是看走眼了,果然,外面的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声音不响,却是威严万分,小圣境界的气势展露无遗,一阵狂风涌起,四周树木摇曳,落叶纷纷。 吹得云不痴衣袖猎猎,青丝飞舞。 接着第二道身影出现。 弋狂涛看着身后就要蜂拥而来的人,回身运气道了一句:“没事了,都回去睡。” 忍笑看云兄脸上趴着的黑乌龟,手里刻着虞字的狼毛笔,再看虞公主右脸上的蝴蝶,一身黑衣。 心里有些明了,怕是从小贪玩的虞公主惹了云兄。不过这事不好说,吴老头子真正在意的应当是云兄的手触到了他家公主的脸。 “你也回去。”吴老头一挥手。 “哦,好,可毕竟他是这么多年……”弋狂涛说道。 “要你多说,老夫自有分寸。”这一刻,吴老头锋芒尽显,一点不似半身入土的老人。 迎了个臭脸,弋狂涛也没在意,他对吴老头子还是很尊敬的,不仅是因为实力。回去的路上拦住了匆匆赶来的玉笑嫣,她听到那声喊,醒了去另一间屋子见云哥哥不在,便出来寻找,毕竟是凡人一个,走在最后。 “云兄不会有事,放心好了,回去睡。” 见众人都是打着哈欠往回走,玉笑嫣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也只能回去等。 “吴爷爷你来啦。”虞千伶三步两步跑到老人身旁,看着云不痴俏脸一扬,嘴角忍不住的小得意。 “铃儿有危险,爷爷自然能快就快,”话语亲切,目光慈祥,看向少年时却瞬间变得凌厉,“这一次算是我家公主贪玩,不过,你既然碰了我家公主的脸,那只手还是不要为好。” 话才落,右掌随之击出,一巨大掌印凭空出现,带着落叶飞石,如大浪拍来,气势浑然。 小圣强者么,正好见识见识。云不痴凝神运气,却是一皱眉,出乎意料地,体内真气如脱缰野马疯狂奔腾在拳上汇聚,丹田处暗红色火焰更是不甘寂寞地忽一跳动,顿时四肢百骸的真气被抽了一空。 糟糕,云不痴左手握住不听使唤的右拳,指缝渗出一缕缕灼热的暗红光芒。 隐隐毁灭的力量让山谷中人皆都一阵心悸。小圣境界的吴老头也不例外,目露诧异之色,这难道是…… 眉间黑云聚起,云不痴蓦地失神片刻。 只听一声巨响后,眼前便彻底一黑,后事不知。 再醒来时,已身处莫名的地方。 “你是谁?” “我是你,你就是我,你是谁我就是谁。” 一条条粗大的锁链自天际垂下,在半空交汇,锁着一道人影,全身冒着黑色的雾气,像一条条黑蛇环身游动。手腕脚踝处各有一个巨大的铁环,只剩头能自由扭动。 “我是云不痴。” “那我就是云不痴。”那人影抬起头,直勾勾看过来,笑了笑,笑得邪魅,一双眼空洞漆黑深邃,看不见底,摄人心魄。 撇过头不去看那双眼, “这是哪?” “这里是你的也是我的脑海,意识最深处。”人影缓缓说道。 “脑海,意识最深处……”放眼看去,这是一片浩瀚无际的空间,没有大地,一座座小岛就那么悬浮着,有的高些,有的低些。 而岛上什么都没有,荒芜一片。 “海呢?” “这无际飘渺的虚无就是海。”人影幽幽回道。 “怎么出去?” “该出去的时候自然能出去,不该出去的时候自然出不去。”人影笑了。 “你笑什么?” “有人陪我说话,我自然高兴,高兴不该笑么?” “你到底是谁?” “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聊些别的可好?” “我这是怎么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虚幻,不真实,两手相握,竟然互相穿了过去,这感觉和画扇相似,却又有差别,说不出道不明。 “要不,你先把我身上这讨厌的锁链解开,我再告诉你,”人影扯了扯锁链,“就是这四根了。” “你的气息令人讨厌,所以,你还是就那么呆着。”这里既然是我的脑海,还能困住我? 盘腿坐下,暗自思考,只是不远处那人影一直在叽叽喳喳自顾自说着什么,竖耳细听又听不出话中的内容。 鸡啼鸣,山谷照常忙碌起来。 第八十九章 引诱 虽然野猪妖群解决了食物问题,但也只是暂时的,趁着清晨的凉意,一队队身手矫健的猎人带着钢叉弓箭出了谷口。他们当中会有人永远留在青翠丛林中,每一次出猎都不例外。然而知道又如何,前一刻还背靠背聊着天的朋友下一刻身首异处,对于早已看惯了生死的他们,谷里妻儿父母的温饱才是该担心的。 在他们走了之后,弋狂涛领着他的三十三条猎犬和一队少年少女紧跟着出了谷口,最后回身望了一眼,叹口气,有些事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挺欣赏云不痴的性格,不过……云兄,祝你好运。 “走,都赶紧跟上,今天的任务是跑到那个山头,再跑回来,太阳落山之后回来的,没饭吃。”弋狂涛率先奔出,猎犬们欢快跟上。 山头?哪有山头,这里根本看不到你指的山头啊! 众少年少女背着大包裹,脸有些苦闷,不是说弋刀疤没那么早回来吗?唉,好好的一个小假期没了,都怪那讨厌的客人。 阳光明媚,从窗外照进,照在少年脸上,玉笑嫣一步不离地守在床前,不用多说,一双红红的眼一看就没少哭。 昨晚,她在屋内等,却等来一声巨响,心里骤然不安起来。 果然,没多久,一个老人背着云哥哥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放在床上,云哥哥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 不过看老人也挺狼狈,灰头土脸,难道是妖兽来袭? “老爷爷云哥哥是怎么了?” “这事怪老夫,本只想给他个教训来着,谁知道他性格倔,强行运气时触动了自己的心魔。” “啊?老爷爷心魔是什么,要不要紧?” “心魔有很多,很难说是什么,至于要不要紧,那就要看他自己了,他想醒的时候自然能醒,嗯,那么大的冲击,脏腑只是受了些震荡,真气倒是纯厚,这几天你好好看着他,醒的时候告诉老夫一声,有些问题要问,没事先走了。” 岛,云不痴终于知道是什么了,每当他踏上一座岛时,往事就像一幕幕光影般掠过。 甚至是早已忘却的。 石狮朱门大宅,匾额“云府”二字银钩铁划。敞开的大门走出一个人,一身素白长衫,高且俊朗。他眉眼带笑快步走近,忽然满是胡渣的脸就蹭了过来。 一双莲藕般白嫩粗短的小手出现,胖胖的拇指堵住那人两个鼻孔。 “吚吚哑哑。”婴孩的笑声。 耳边轻柔的声音响起,“叫你把胡子刮掉,不刮,瞧你儿子都嫌弃你了。” “你没看我儿子是在笑,说明他喜欢,是,逸儿,来抱抱。”那男人伸过手来。 视野变化。 女子的脸庞映入眼帘,比记忆中的年轻,熟悉亲切美好。她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每当拨浪鼓拨响,婴孩的笑声就会响起,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拍拍。 画面戛然而止,从头来过,看着看着鼻子一酸,“爹娘,你们在哪?” 你们,是不要逸儿了吗? “别喊了,没用的,他们听不到的。”一个冷漠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回过身,目怒而视,“既然你是我,那他们也是你的父母亲,你怎么会这么一副冷淡的表情?怎么能?” “冷淡?呵呵,”黑气中的人影忽然笑了,“我只对力量感兴趣,其他的,咦,你好像生……” 回答他的是迎面一拳。 轻轻松松就穿过了脑袋,人影面目扭曲,嘴却是咧开笑,嘲讽意味明显。 拳头收回,留下人影额头一个拳洞,不过黑气鼓荡间,拳洞缩小,人影毫发无伤。 “没用的,在这脑海里的我是不死的,更准确地说,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活着。” 不理黑影,跳到其它岛上翻找起模糊的记忆。爹娘留下的信息很少,只记得他们的模样和名字,至于他们是做买卖还是……则一概不知,甚至在凌云城城破前的某天父亲莫名失踪,而紧跟其后,母亲将自己托付给了凌云城城主,也不知所踪,完全没有交代、留下什么讯息。 在寺庙安定的几年,也想过去找他们,但也明白弱小的自己怕是连城门都出不了。而出了城才又发现,这个世界很大,没有一丝线索,寻亲便如同大海寻针。 “喂,不要找那些没用的,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不是想变得更强吗?我有你渴望拥有的力量,你不想拥有力量吗?” “不要骗自己了,力量,才是你最需要的,有了力量,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得?” “很简单的,把我放出来,只要斩断这四条锁链。” “我的力量,你便可以随意取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在担心什么?” “这天崩地颤神佛退避的力量,从此不再受他人摆布,不再面对心爱的人身处危险而痛苦无力,焚尽一切拦住自己的,不好吗?” “尽情毁灭不痛快吗?” “别叽叽喳喳的烦不烦!”回身怒目瞪去。 却是直直陷入了人影眼中的深邃漩涡,黑色的漩涡,旋转,旋转到中心陷下去,心神陷落。 不知多久,诱惑的话语在耳侧响起:“斩断锁链。” “斩断锁链。”这一道声音仿佛自出生起便存在的,而这一生的使命,只剩下斩断锁链。 手成掌抬起就要劈下,铁链蓦地绽放出万道金光。 恍惚间听见人影不甘地嘶吼一声:该死的佛种,该死的…… 眼前一亮,渐而清晰,一张稍显憔悴的脸映入眼帘。憔悴随之换上惊喜,而后二话不说跑出门去。 “咳咳,小嫣……”好,我还是自己起来。 云不痴撑着床坐起,只觉胸口闷燥异常,头脑迷糊,丹田有灼烧之感,似有两团火在丹田处打架。 不久,吴老头走进房间。 他来干什么?云不痴警惕地暗暗运气,随后又放松了下来,如果他真的要对自己做什么,趁自己昏迷不是更方便。 “你醒了。” “我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云不痴下床淡淡地说道。 吴老头背负双手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嘴上道:“当时,你拳头冒出暗红色的火焰,双目黑漆深邃,完全变了一个人,煞气很重,好在,这股力量还不能被你完全掌控,我连忙运气发出第二道十倍于之前的掌力抵消了你的拳芒,只是带起的飞石沙叶遮挡了我的视线,因此我不知道你是先晕被震飞,还是被震飞后晕倒的,总之,依老夫观察,你眉间一朵黑云,是中了心魔,而且这心魔是新生的,至于为什么这新生不久的心魔就有如此威势,怕是与你体内的一种力量有关,小子,你可否再施展一下那火焰给我看看?” 第九十章 收徒 “凭什么?”你想看我就给你看?也不想想我晕倒是因为谁。云不痴披上粗布大衣,拿起黑色石棍,走出门去。 不过谁让我今天胸口有些气需要消解。 “是有些不妥,不过,”吴老头突然眼神一厉,手里聚起浑厚的真气,“那只有得罪了。” 云不痴早有准备,脚尖一点地面,整个人已经到了半空,再凌空一踏,拉出一串幻影,人已站在山谷一侧的悬崖上。 吴老头笑了笑,看来小子你自己也有这个意思,飞身追了上去。 山崖上,吴老头为了逼出自己想看到的东西,招招不留情,即便如此也一时难以如愿,心惊少年出拳的速度。 力量不足,速度来补。 就这样你来我往对了三百余招。 感觉胸口郁气去了大半,拳头却是胀痛难忍,下一刻就要炸裂一般,云不痴连忙抽身喊停,“好了,打住,你不就想看这个么?” 将石棍外皮震碎,黑色的细尘漂浮着,阳光下晶莹点点,一柄四溢着红芒的剑出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剑身片片皲裂,正是裂痕处溢出缕缕红芒,然后围绕剑身转一圈又钻入裂痕中。 多日不见,天陨的气息更强盛了几分。 没错了,灭世暗炎的气息,没想到这小子不仅自己领悟了霸道的异火,连武器都附魔了……吴老头先是一呆,而后狂喜,癫了般,大笑着飞身离开,虞国复兴有望,有望啊哈哈! 有必要这么开心么,这把剑又不是你的?云不痴摇摇头,盘腿坐下就在这山崖上调息起来。 狩猎的人们满载而归,谷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 日落,似一笔浓墨点在浸湿的纸上,晕开一片橙红,霞染西山,雾气蒙蒙,笼罩着连绵无际的山脉。 在山崖之上,两人依偎而坐,远望着西方,那头不知什么动静激起了一群大雁,大雪崩塌。 “好美,云哥哥,那就是我们来时翻越的山脉。”玉笑嫣伸出玉手一指。 “是啊,是不是想家了,想父亲了?” “有点,不过现在挺好的。” “哪里好?” “就是好。” …… “看日落呢。”一道声音响起,粗鲁地破坏了氛围。 云不痴有些气愤地回头看去,“是弋大叔啊,你来干什么?” 弋狂涛指指山下,回道:“我是为了观察我的徒弟们表现如何,要说起来,这算是你第二次占我地方了。”说是这么说,不过脸上看不到一丝怒意,有的是欲言不言。 “这样啊那还给你了。”云不痴牵起小嫣的手就要下山。 “其实我是有一事相求。”弋狂涛急了。 “说说看,教你徒弟的事我可不干。”云不痴饶有意思地看着弋大叔说道。 弋狂涛嘴里的话正组织好就要说出来,不想只能生生咽回去,“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猜的。”云不痴说着往山下望去,人如石子大小,一眼就看到了弋狂涛口中的徒弟们。 一共五个,或躺着或坐着。 “他们的包裹里是什么?” “黑金矿石。” “怪不得累成这样,弋大叔你也太狠了点,看他们比我还小上几岁。” “对,最大的十一岁,不过不狠不行,我对他们狠只是让他们累些,妖兽发起狠的话,可就要命了。” “我不懂怎么教,你觉得我能教什么,陷阱?武学?医术?我走的是野路子,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技艺我都不嫌弃,要我说把他们扔妖兽堆里,过上个十天半个月,就什么都会了。” 弋狂涛嘴角一抽,还说我狠,你小子不更凶残,那能有活路吗?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咳咳,掩藏气息的方法,只要教这个就好。” 丛林里,无论是作为猎物,还是被当成猎物的时候,掩藏气息都是非常重要的。 然而,凡人只要屏住呼吸,保持不动,在一些妖兽眼里就是消失了。修武者就不行,他们自内而外时不时透露出自身的气势,而根据气势大小可以来判断对方境界。 可以说,越是强大的修士,在妖兽眼里越是明亮的星星。 很明显的,这小子有掩藏自身气势的方法,如果能……嘿嘿,那就赚大了。 狼一样赤裸裸的的掠夺目光看得云不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深呼吸道:“这个说也简单,学也难,不过我尽力,当然,不能白教他们。” “自然,云兄需要谷里什么东西,只要不太贵重,不太漂亮,不太难找,不太伤天害理,不太大,不太稀有,我都是可以作主的。” 额,你这作主的范围好大。云不痴满头黑线,好在自己需要的东西很简单,“书,我半天时间看书,半天时间教他们,至于我教多久,就要看你送来的书多不多了。” …… “医庐百草典、妖兽录、炼丹初学、千面易容法、逍遥御剑术、中域秘典……”那弋大叔真是够意思,看完这些书并记下得至少半年,“小嫣,你那有什么,小嫣?” 云不痴转头看去,关心地道:“你怎么了没事?” “啊?没事。”背着身的玉笑嫣红着脸合上手里的《阴阳房中术》,这本好像比在青楼时姐姐们给我看的要……哎呀,小妮子你在想什么呢。 “云哥哥,我这有几本重起来的,我就给还回去了。” “好,你整理一下,自己感兴趣的也可以留下看看,我要去当我的师傅了,做好饭等我回来。” 云不痴将《医庐百草典》塞进怀里出门而去,心里憧憬着,不知道当师傅是什么个滋味,好怀念师傅拿木鱼槌敲我脑袋。 广场上,弋狂涛和五个少年少女已经在等了,看见云不痴过来,远远就道:“怎么样,我叫人送过去的书还满意。” “满意。” “满意就好,”弋狂涛有些了解地笑了笑,转身看向自己的徒弟们,“好了,他就是你们的新师傅,谁先介绍一下自己?” “……” “怎么是他?就是因为他,假期少了那么多。” “那个表演戏法的凡人?他不会是来教我们表演戏法的,虽然好看,但好像没什么用处。” “我感觉不到他身上一点修士气势,应该一拳能打飞。” “他也不比我们大多少啊。” 第九十一章 五人小队 弋狂涛眉头皱起,有些不高兴,这几个徒弟就是自己惯的,没大没小,先不说云兄弟实力超凡,就算是面对凡人师傅该有的尊重也不能少,正要开口训斥。 “不打紧,”云不痴摆摆手,笑了笑问五人道,“你们当中谁是老大?” “他。” “是他。” “他咯。” “我,”毫无异议地,一个少年举起了手,淡淡地,“就是一拳能打飞你的那个。” 感觉面容有些熟悉,云不痴回忆一下道:“吴一是你谁?” “我哥,我叫吴二。”少年看似瘦弱,但每一块肌肉都是速度与力量的结合,围腰的布带上垂着一把倒钩,钩尾连着一条长绳。 “这样,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你们四个以吴二为首,偷一个裂地暴熊的崽回来就可以了。”云不痴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不得了的,不就偷一个熊崽,太简单了,吴二哥,我们走。”一个胖子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早点完成任务,早点玩。 吴二点点头正要转身,队里一个女声响起:“怕是没那么简单,有什么要求,师傅?我叫连碧。” 唯一一个刚才不曾说话的少女,鼻子两侧布着点点雀斑,一头亚麻色长发梳了两条辫子垂在两肩。 “你很聪明,”云不痴继续说道,“要求就是偷。” 偷?包括弋狂涛在内都是不解,这算什么条件。 连碧想了想,明白过来,目有慧色,说道:“是将熊崽取到手而不被它母亲发现?” “是的。” “怎样算完成任务?它迟早会发现自己的孩子不见的。” “这我倒是没想过,就以踏出其领地范围算,到那时没被发现就算你们完成任务。” 吴二带队离开,不一会出了谷口很远,五人中一个背负长枪的少年开口道:“妹妹,你觉得这个凡人怎么样?” “可怕。”连碧吐出一词,沉默不语。 “碧儿,我没感觉到他的气势,哪里可怕了。”五人中另一个少女说道,她是队伍里实力最强大的,爷爷又是族长,从小有些傲气,见不得别人夸其他人厉害,用的还是“可怕”一词,还是从最要好的朋友嘴里说出来的。 背负长枪的少年若有所悟地说道:“谷晴,我妹妹的意思是这个人心思可怕,现在想想,他哪是没想到,是不说,等我们偷到崽子回来,他大可说现在熊妈已经发现崽子不见了,我们就算是白忙活了。” “不是,他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本事没有,尽搞些算计。”胖子一脸气愤,一口将手里的大肉包子塞进嘴里,凶残吃相好似嘴里的不是包子是那个凡人师傅。 吴二回头道:“听连城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嫩了些,连碧,以后还请你多留意了,不然被这家伙坑了也没处说去,弋刀疤明显是跟他一伙的。” “嗯。”连碧点点头。 谷口山崖上,云不痴接过弋狂涛递来的妖兽分布图。这幅地图是弋狂涛这些年来四处狩猎,一点点补充好的,别看他是个大粗人,其实心也挺细的。 “离这里最近的一处裂地暴熊领地是在谷口西面一百七十里处的山坡,以他们的脚程,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 “另有一处是在西北三百里的一个小峡谷,期间还要穿过一片沼泽。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是能省一些时间是一些,他们自己可都有自己的娱乐活动,每次都怪我占用他们太多时间,所以,他们会去这里。” 弋狂涛伸指在兽皮图上一点。 云不痴收起地图,我是在目的地等他们,还是一路跟过去呢? 算了,还是一路跟过去,万一路上有什么危险,他们受了什么伤,弋大叔不怪我,他们的父母也会怨我。 脚尖一点,身影在原地消失。 “喂云兄,不是那个方向啊。” “这次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弋狂涛挠头不解。 丛林深处,五人小队围着一张地图,胖子抱怨道:“每次看弋刀疤的地图都有一种看天书的感觉,这字写的。” 吴二认真地说道:“胖子,别这样说,就记录下这图的这份心思,师傅其实还是挺好的,我们就去这里,快去快回。” “对,快去快回。”胖子拍着肚皮应和道,包子才吃完,怎么就饿了。 察觉到连碧皱了下眉头,吴二问道:“连碧,你是认为哪里不妥吗?” 连碧分析的时候换了一个人,专注而认真,话也多了:“对,山坡虽然近些,但很明显,一旦我们靠近,有很大的可能被山坡上的裂地暴熊发现,以它们暴烈的性格,是决不允许我们踏足它们领地一步的,这样,这个任务还没开始,就差不多失败了。” 伸出细腻的食指轻点地图,“而这里,虽然远了很多路,峡谷却是很好的,起伏的地势,裸露的大石都可以为我们提供隐蔽,这样靠近就不易被发现,而且,若是能在小峡谷两端发现熊崽的话,大可以在不惊动成年裂地暴熊的情况下,诱出来。” “我认同碧儿的看法。”谷晴赞道。 见胖子和连城没意见,吴二便做了决断:“好,既然这样,我们就出发,途中还有一个沼泽,会耽误点时间。” 五人重新上路。 “幽玉兰,喜阴,花淡蓝,也有黄色的,茎叶翠绿,触之冰凉,有玉质感,茎叶花皆可入药,可去火静心凝神。” 这花倒是美。 躺着的云不痴忽然从树枝上坐起,合上书,看着少年少女们远去,心里有些满意又有些失望,他们还是太年轻。 一挥手,扬起的风将残留的气味扫散。 在他离开之后不久,一只灰色狼妖路过这片空地,突然顿下身子,鼻子嗅了嗅,迷惑地转头看了看,复又继续前进。而紧随其后,又出现数十只巨大狼妖。 这五位徒弟各有特色,若配合得好,是不错的猎妖组合,不过良钢尚需锤炼。 云不痴脚尖在枝叶上一点,细树枝才弯下,人已不见。 “不远就是沼泽了,虽然图上没有标明沼泽范围内是否有妖兽穴居,但提高警惕没错的,我打头,你们跟紧。”吴二拿出腰间的倒钩。 第九十二章 沼泽 在丛林中前行的五人小心翼翼,四处观察,如果附近有妖兽生活,多少会有痕迹留下。 空气渐渐潮湿了许多,脚下的土开始变得泥泞。周围树木的树干长满青苔,一条条藤条不时垂下拦住去路。 不久之后,吴二伸出的右脚突然一陷,知道已经到了沼泽,抬手示意道:“已经到沼泽了。”轻轻收回右脚,脚上沾满了恶心粘稠的泥巴。 后面四人随即停下。 土看似平实,树木也正常生长着,与一路而来的景致没有一点不同,这是这片沼泽可怕的一点,当你踏进去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踏入了死亡之地。 吴二的钩子向后甩出,勾住一块石头后,又向前甩去。 石头落在看似平实的土上,一点点,一点点没入土中,最后消失不见。 “这么可怕!”胖子一惊一乍的。 连城笑道:“包猿,那石头是慢慢陷下去,你的话,估计就是唰,整个人就不见了。” “好想看那个场景啊,一定很有意思。”谷晴接了一句。 “没人性的家伙,还是不是好伙伴了。”包猿哼了一声。 吴二看了看沼泽里生长的树木,说道:“树木彼此相隔不远,我们就在树上跳跃行进,这地面是不能走了。” 这时,一直凝眉不语的连碧捡起一块石头往一棵大树扔去。 “啪”,只见树木上的藤条立刻挥舞起来,似鞭子一抽将石头打入泥沼。 真的是唰的就不见了。 看见这一幕,连城思索了一会,赞叹道:“啧啧,这是食腐树以及索藤,两者是共生关系,索藤从食腐树上吸食营养,而作为回报,会将进入范围的妖兽杀死,通常是缠绕使其窒息,作为食腐树的食物,而这里,有个天然的囚牢,植物真是很会利用地形优势,如果这一片都是索藤的话……” “树上便也不能走了,”吴二有些伤脑筋,看向身后四人,“不知道当初师傅是怎么过去的。” 谷晴说道:“他已经超凡境了,且领悟的自然之力是木,所以一般未成妖的植物都会听他的命令,自然很轻松就过去了,不过木总的来说有些弱,我要是到了超凡境,看能不能领悟雷电,那才霸道。” 包猿道:“虽然不想打击你,但领悟雷电之力的超凡,山谷这一千年来,也不曾有一个。” “我要领悟了雷电,第一个劈你这个死胖子,哼。”谷晴撇过头。 “呵呵,我等着那天,对了,劈一下有肉包子吃吗?有我就站着给你劈个爽。” “你……” “好了,自然之力各有所长罢了,没有谁强谁弱的,至于领悟什么得看机缘,我们现在应该想怎么过这片沼泽,而不是在这无意义地争论这些,我们才是凡武大成,等圆满了再考虑不迟,”吴二又看向连碧,问道,“连碧,你一向聪明,有什么办法吗?” 见他们都看了过来,连碧低头思索,是自己决定这条路的,得想个办法。树上跳跃不行,地面走又会陷下去,绕的话,这片沼泽广阔,得花很久时间,而且会经过一个妖兽领地,危险很大,该怎么办。 怎么办,越想越急,越急越想不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情绪低落,连一向伶俐的连碧都没办法,回去? 忽然,“唰”一声引起连碧的注意,抬头看去,只见一根木杆直直插在沼泽上,她开心地拍了下手掌,说道:“有了。” “什么办法?” “我们可以取一些木杆,既然树木生长着,说明这片沼泽不是很深,我们可以持着两根木杆过沼泽,如果木杆能削出供脚踩踏的凸起就更好了。”连碧一口气说完,笑意莹莹。 “好想法,就这么办,”吴二看向连城,“你知道哪种树木的枝比较坚硬,又不易折断?” 连城想了想回道:“既要坚硬,又要韧度的话,就属铁木了,刚好来时经过一片铁木林,它的主干很直,我们可以砍掉一株,将主干……” 五人回去准备。 沼泽内,一棵高大的食腐树上,枝叶遮掩处,云不痴惬意地躺着,手里执着一本书,“这,再重点。” 一条有些焦黑的索藤听话地挪到右肩,重重敲打起来。 哗哗十来页翻过,五人回来了。铁木杆被削成三角长条状,在杆上留了几个凸起供脚踩踏。吴二打头阵,将两根杆子斜插入土中,飞身跳起。杆子直直地立起没入泥沼,果然,陷了一会杆子底部便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脚踩着凸起,手握着杆子,一步一步往前面挪。刚开始有些不稳,好在丧心病狂的师傅平时对他们有训练过走刀背,平衡不是问题。 其余四人见了,皆都欣喜,依次进入沼泽。 “我去,在岸边还没感觉,好臭啊。”胖子抱怨道。 “你该注意的是头上那些东西,小心被打落。”连城提醒。 连碧经过那根给她灵感的食腐树树枝时,看着平齐的断口,顿了下,若有所思。 云不痴将书本记下了大半,五人终于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片沼泽,不知是不是营养太好的关系,食腐树长得高大,枝上的索藤死命抽打,也够不到众人,除了胖子挑衅伸出的中指被抽了一下外。 “等我完成这次任务,我一定找个时间回来,一把火烧了那片什么树。”吹着肿起来的中指,坐靠大石休息的胖子有些恨恨。 谷晴不屑:“谁让你无端去招惹它们的,不过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这个就是……”包猿正待说出口。 吴二咳嗽一声,赶紧说道:“休息也休息够了,继续上路,没想到沼泽比图中记载的要大,花的时间有些多了。” 一天胖子从父母的柜子里翻出一本书,自己看不说,还叫兄弟几个一起来看,毕竟是年少气盛的少年。 话说,按谷里一直以来的规矩,再过三年,各自也就到了婚娶的年纪。 正当心事。 “吼!”一声震的大地颤动的吼声,惊的五人忙找个岩石躲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 寻找蜂蜜 难不成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可这离峡谷还有一百丈啊。 吴二从岩石后探出一个头来朝吼声看去,原来是峡谷口有两只体型庞大的裂地暴熊在打架。 又坐下,看着其他四人说道:“我们就不再前进了,这样,按路上说好的,裂地暴熊喜好吃蜂蜜,我们分头去找,越多越好,另外,如果遇到危险不能对付,就往我们现在脚下这个位置逃,实在没机会的话,也要尽可能地多撑会,等待救援。” “知道了知道了吴二哥,别婆婆妈妈了,这话听得腻歪,我们不都好好的。”包猿挽起袖子,露出那比常人小腿都粗的胳膊,早已急不可耐。 “差点忘了,我要特别叮嘱你一声,找到蜂蜜,不论多少都要留下一壶的量,不许自己吃光,连城,把水壶给他。” “这么大啊。”包猿有些抱怨。 连城笑了一下,从腰间取下水壶,递了过去。 “血轮灵芝,伞状,有一圈圈年轮般的红色细圈,每过一年便走完一圈,每整百年天地精华的积累都会引起其药效的质变,生血益气,阔壮经脉,甚至修补受损的丹田。”倒是个好东西。 “小心。” “嗯,小心。” 互相道了一句,五人便各自朝着各自负责的方向飞奔散去。虽然不是第一次独自在丛林里行走了,但每个人心里还是有些惴惴。 “分开了,这就有些难办了,我该跟着谁?要是五个人都有危险……”云不痴站在树顶看着越分越开的五人,有些苦恼。 脚边一窝毛羽稀疏的小鸟,叽叽喳喳不停。一只灰羽大鸟双翅张开紧紧将它们护在身后,头抬着,尖尖的鸟喙离裤脚系带不过一拳,一双豆大眼珠戒备地盯着这个入侵者。 书一合。 就她了,那个叫我师傅的聪明丫头。云不痴身子一晃,徒留一根树枝上下摇曳,而鸟巢也随之跳起落下,跳起落下……小鸟们叽叽喳喳地更欢了。 “蜜蜂,我的小蜜蜂,我不是坏人,我不杀生……”包猿甩着水壶,哼着小曲。左看看右瞧瞧,突然鼻子一动,咦,好大一股花香。嘴角流下口水,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迈开步子循香而去。 吴二手里的倒钩血迹未干,正往下滴着血珠。不久前有一只落单的瘦妖狼盯上了他,寻机偷袭,好在他时刻戒备着。听闻背后响起风声,转身就是一钩甩去,直接将跃起的妖狼的脖子划开一道大口子,只是喷出的血溅了他一脸。 连城停下步子,看向一旁树根,愣了一下,蓦地一喜,这是……血轮灵芝?看这大小,一圈圈密集的纹路,至少有一百年了。赶紧蹲下身子细数起来,一圈两圈三圈……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三,差一点。不过这一圈也快合拢,只剩一个小小的缺口,我是不是应该等着呢?不对,这么一个宝贝,怎么可能没有……连城四处张望,又抬头看去,只见从树顶盘游而下一条青白巨蟒,头垂下,一对眼珠透着冰寒的杀气。连城一步退开,手摸向背后银色长枪,抽出,银光如练,锋锐的枪尖闪过寒芒,直指巨蟒,这宝贝我要了。 在树杈间飞速跳跃,谷晴完全没有小心为上的打算。或是她心里暗暗戒备着,就等着哪个不开眼的妖兽出来接受血的洗礼。 “嗡嗡”,“那是……”乍一看是一片黑云,近了,分明是一只只比拇指还大上几分的巨蜂,全身黑亮。连碧一喜,自古循蜂得巢,拆巢取蜜。只是为什么这一大群蜂全在半空徘徊? 连碧埋头矮身小心地往前继续行了一会,不料被半空中的黑蜂发现。那密密麻麻的黑蜂一瞬间商量好般,一团黑云变成一支箭急射而来。 嗡嗡声越来越近。 糟糕,被发现了,连碧的右手迅速摸进怀中,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四把小巧的飞刀。 “咻”四道银光迎上黑色箭矢。黑色的雨下起,断翅断腿的巨蜂掉了一地挣扎着,有的从头至尾被劈成两半。 黑色箭矢却未停顿,再次聚拢…… 任一只好奇的黑蜂在耳边嗡嗡吵,云不痴收回停留在少女手上的目光。姓连,应该与连达柱有些关系,上次见其妻所戴发簪很特别,现在想来是危机之时作为暗器之用。 连碧边跑边往身后扔出飞刀,每一刀划过都能割开黑云一道口子。 怀里的飞刀一空,箭矢也小了近一半,嗡嗡声却是响了几分。 看着地上这么多同胞,黑蜂凶性更盛,尾部露出尖锐的刺针,就待追上,狠狠扎进去,用自己的生命换得族群延续,这是它们的信仰。 还不罢休?连碧起脚在树干上一踏,叶纷落,两手一挥一握,抓了数十片绿叶,回身,落叶作刃,一道道绿色流光迎向箭矢。 这一次,箭矢被彻底打散,地上撒了密密麻麻一片黑色,空中仅剩的零星巨蜂四散逃去。 “嘭嘭嘭”,参天的大树,茂密的枝叶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粗壮的根似破土虬龙。一只灰熊正立身拍打树干,每一掌落下,树皮纷飞,留下一个个巨掌印。 远看还不觉得怎么,近了,才发现这头裂地暴熊的个头足有两人高,四肢有成人腰粗,身形壮实,一身厚皮毛,刀枪难破。 就这么站在一片黑色巨蜂尸体中肆意地拍打着树干。 裂地暴熊觉察到有人靠近,停下熊掌,转过熊头。 “嘭”,两前掌落下,大地便是一颤,张嘴一吼,气浪过处,花飞草断。 风,迎身扑来,连碧的两根发辫扬起,久久,再落下时打在背上,凉凉的,衣衫已湿透。 好,好可怕的气势…… 而裂地暴熊见入侵者被吓呆了,便再次立身拍打起大树。 缓过神,连碧抬头看去,树上的巨大蜂巢已经有了裂缝,再不久,怕是就要坠下。 裂地暴熊也发现了,拍得更用力,大树一阵阵颤动,树叶纷落。 终于,裂缝迅速扩大,随着裂地暴熊又一掌拍下,蜂巢整个从树上脱落。 就是现在!连碧飞身跃起,从裂地暴熊头顶抢过蜂巢,脚一踏大树,借力跃的更高。 这个丫头胆真大,那只巨熊我看了都有些发怵。远处一棵树上,云不痴引导真气聚在腿上,身体绷成弓,随时准备接应,当然,能不现身是最好的。 她显然轻视了这头巨熊对蜂蜜的衷情。 “吼!”裂地暴熊愤怒地一掌掌拍在地上,大地裂开,一道道土锥炸起。 第九十四章 那一道力抗千钧的身影 连碧在土锥上一踏,借力再往高处而去,落在一棵树上时,一阵吃痛,差点摔落,右脚已经严重扭伤。 而裂地暴熊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个敢在熊掌下抢东西的家伙,轰隆隆地奔来,挥掌将连碧脚下的树一把拍得支离破碎。 连碧紧紧抱着蜂巢,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狼狈地摔落在地,清秀的小脸沾上泥沙,额头渗出细汗。 裂地暴熊双目泛红,再次奔来,立身双掌扬起。这一拍下必将血浆四溅。 连碧咬牙,喊道:“别再看了师傅,我撑不住了!” 裂地暴熊立起的身子,遮住了阳光,似庞然大物投下一片黑影,举起的双掌更是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风声呼啸,连碧双眼闭上,虽然知道师傅跟着他们,但她并不很确定是弋师傅还是那个也就大他们几岁的哥哥,又或者只是她自己多想了? 总之,这生死瞬间,魂不附体,她看到了过去美好的一幕幕,和自己的哥哥,父亲母亲…… 哥,我好怕,我还不想死。 “嘭!”蓦地一股磅礴气浪将她震飞。 连碧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狼狈地睁眼看去。 气浪平息,沙尘回落,那是一道并不高大的背影,跟庞大的妖熊比起来简直瘦弱得可笑。便是那巨大的熊掌,仿佛都能将他轻易拍成肉饼。 然而,就是这么一道并不壮硕的身影,以一拳抵住了,那重若万钧。 平时看去是凡人的新师傅哥哥,这一刻,气势全露,超凡境极致! 不知道我现在很辛苦,手跟断了一样?云不痴双眼对上裂地暴熊的怒目,头也不回地说道:“看什么戏还不快走,另外别跟他们说起我的事,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哦,好,那师傅小心。”连碧带着蜂巢一步一瘸一回头地渐渐远去。 裂地暴熊自然不肯,对着右掌下的人就是一吼,掌上更是加了几分力量。 这蛮力。云不痴左手也举起抵住那熊掌。 “呼”,裂地暴熊左掌横拍,势要将右掌下的人拍成两截。 云不痴双手猛一用力顶起熊掌,脚尖点地飞退。 “呲啦”,胸前的衣服整个被掌风刮成碎布,露出四道深浅血痕。 裂地暴熊伸出舌头舔舔爪子,血腥的味道令其更加暴躁,仰天咆哮。以其为中心,一股气浪猛然席卷,草地掀起,树木片片倒下。 云不痴双脚紧紧扎进土中,左手护着眼,透过指缝看向发狂的妖熊。这头裂地暴熊的实力在峡谷族群中应该数一数二了,说不定就是王,如果我现在退走,它回到峡谷,必然会对他们造成伤害,不行,得把它留在这,便是拖也要拖着它。 但愿他们懂得轻重。 想通这一点,云不痴取下背上的石棍,嘴角扬起笑意,挑衅地一指。 “笨熊,别吼了,吵死了,你爷爷在这,还不快过来蹲下翘起屁股讨打。” 自各自寻找蜂蜜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会合处。 “吴二,你胸前……”连城关心地问道。 吴二看着血迹斑斑的衣服,苦笑:“没事,一只妖狼的,你们,都没寻到蜂蜜吗?” “没。”谷晴摇摇头。 “我这有一点点。”包猿怯怯地将水壶递过去。 吴二一入手,就知道不好,这水壶里面没有多少蜂蜜。 “胖子,你嘴角是什么?” “没什么。”包猿笑笑,用袖子赶忙擦了擦。 吴二有些来气:“简直是,胖子,不是叮嘱过你了吗,怎么……对了,连碧呢?” “是啊,碧儿呢?” “妹妹她一向准时,该不会是出事了。”连城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 四人再无二话向连碧负责的方向奔去。 “这是?”一地的黑色巨蜂,有的还在苦苦挣扎。 银光晃眼,连城忙走过去,拔出地上插着的飞刀,看了看,说道:“我妹妹的飞刀,她在这里战斗过,看这样子应该在前面,我们……” “不用找了,喏,你的好妹妹。”吴二欣喜地说道。 入眼是巨大的土黄色蜂巢,被发丝散乱的少女一手抓着,虽然看着大,却是不重。 连城赶紧跑过去,拿过蜂巢,掸了掸妹妹亚麻色头发上的枯枝碎叶。 “啊妹,你没事。” 连碧笑了笑,摇摇头。 “还好连碧取到了蜂巢,不然就没法继续下去了,”瞥见一旁胖子双眼发光,嘴角流下一滴口水,吴二一掌拍了其后脑勺,“胖子,回去你吃什么都可以,现在管好你的嘴。” 包猿有些委屈:“我们明明可以不用完成这个什么任务,理那个凡人作甚。”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叫的最欢,谁说简单来着。”谷晴扶住连碧说道。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谷晴眼睛一瞪。 见两人就要吵起来,吴二说道:“好了,现在蜂蜜也取到了,物色个落单的熊崽诱它出峡谷,我们就……。” “吼!” 蓦地,一声雄浑的兽吼从前方传来。这一片丛林,树颤草伏,鸟寂鼠遁。 众人的心骤然一紧,屏住呼吸,便是离这么远也感受到了雄浑的威压,不可匹敌的气息。 他不会有事。连碧有些担心,跳上树顶,只见远处不时卷起一股股气浪,火光滔天,树木横飞。 吴二道:“连碧,你是那个方向过来的,那边有什么?” 连碧想起他的嘱咐,回道:“是一只实力可怕的裂地暴熊,这个蜂巢是我从它手里侥幸抢来的,我们赶紧完成任务离开,不然,等它回峡谷就糟了。” 一柱香未到。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吴二说道。 “来让我抱抱。”包猿看着谷晴怀里的小熊崽心里痒痒。 小熊崽头仰着,大眼扑闪,小爪子紧紧抓住谷晴的衣衫,也不叫也不闹。 “小心些。” “明白明白。”包猿将熊崽抱在怀里,用手逗弄,不料被一口咬住。 “啊!” 包猿赶紧掰开熊嘴,手指却已是鲜血嘀嗒,气得他一把将熊崽扔了出去。 “呜啊……吼吼。”小熊崽落地后对着胖子咆哮两声,冲上去张嘴就要咬。 见谷晴目光不善地看来,包猿收回即将要踢出的腿,指指自己受伤的手,说道:“是它先咬……” “吼!”又一声响彻天际的熊吼响起,众人皆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愤怒,急切。 第九十五章 血轮灵芝 风暴停歇,半空中的树木纷纷砸落,烈火焦土,一熊一人隔着数尺深的沟壑对峙着,混乱的空间有了片刻的平静。 立着身子的裂地暴熊左脸已经皮翻肉卷,整个右掌被刺穿,高高抬着,鲜血嘀嗒。 而云不痴状态也不好,全身衣服碎了七七八八,执剑的双手虎口更是裂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汇聚沿着剑柄末端滴下。脸上,腿上,胳膊上,是一道道被激射的叶片刮出的细细血痕。 剑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云不痴大口大口吸着气,胸如炸裂,体内真气枯竭。 裂地暴熊王看出了对方是强弩之末,正欲咆哮冲去再打上几回合,却是听到风中一声至亲的呼唤,狠狠瞪了这个卑鄙无耻的人类一眼,咆哮一声掉头狂奔,一路留下一个个血掌印。 紧绷的心神一松,云不痴无力地后仰倒下,在这橘黄的大火中,闭上了眼。 大地震颤,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奔来,越来越近。 “这吼声,是那只熊发觉了。” 那他是不是……连碧心里自责,都怪自己,要是当时退走了,不去抢那蜂巢……看谷晴还要抱起小熊,忙拉住她的手,“别管熊崽了。” 身后的杀气化作实质,威压令人窒息。心如急鼓,众人死命奔逃,他们这一刻才明白弋刀疤的苦心,为何时不时让他们背黑金矿石。 他们只恨当时训练的不够苦,此刻跑得不够快。 两旁树木飞退如流影,一口气跑到沼泽边,身后的威压终于消失于无形。 然而他们并未停歇,快速通过沼泽,返回山谷。 只是这次任务算是完成了,还是失败了?少年少女心里没底,毕竟出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回来时,已是日将西落。 谷里炊烟袅袅,谷口,一道身影正等着他们。 等看清那人是谁,少年少女们忽然觉得,弋刀疤其实挺好的。 “师傅您是等了我们一整天?” “哈,怎么可能,刚还在家里和几个朋友聊天来着,听闻你们快回来了,就出来看看。” 众人刚生起的一点感动,被泼了凉水,又灭了。 您就不能撒一下谎? 听出话里的信息,连碧心里一动,试着问道:“是那位新师傅告诉您的?” “他姓云,你们以后就称呼他云师傅,这次你们表现得很不错,他很满意,不过云兄好像受了点伤,就不来亲自迎接你们了。”弋狂涛一脸欣慰地说道,别人夸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能不开心吗。 吴二谷晴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任务完成的好与坏,还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连城却是看向自己的妹妹,见她一改路上的闷闷不乐,嘴角挂上笑意,虽不解但心也放了下来。 包猿则撇嘴有些不屑、愤愤,他才是受伤了,被索藤抽,被熊崽咬,还被毒蜂叮了屁股他没说,心里有气,“受伤?一个凡人,好好待在山谷里,能受什么伤?该不会是被谁家养的鸡啄了,还有,任务完成得很好?他哪只眼看到了,我们这次差点死在那了!不行,我吃完晚饭,一定去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伤!” 弋狂涛清楚这个胖子一向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责怪,只是看云兄伤的不轻,难不成不是因为保护他们而受的?为何徒弟对云兄还有这么大意见,还认为他是凡人一个?只是云兄没有点破的意思,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误会就误会去。 连碧一路压着心的石头不见,可他人又没有散去的意思,一扯连城的胳膊,撒娇道:“哥,我饿了。” “师傅,那我和妹妹就先回家吃饭了。”连城从背上解下布囊,带着妹妹往山谷中走去。 …… 简洁明亮的屋子,小巧的方桌上摆了两道菜一个汤,观之色闻之香尝之味皆佳。 双手被玉笑嫣一圈圈缠上布带,厚厚的,却也无法阻碍云不痴食指大动,落筷夹起一片油亮的炭熏猪肉,放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后齿间余味不绝。 “云哥哥,怎么样好吃,这熏猪肉是那位虞公主送来的,有好大一挂呢。” “咳咳,”云不痴噎住,喝了口汤,“她送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下毒什么的。 “是啊,她今天来找我了,那次是她错了,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玉笑嫣边给云不痴夹菜边观察着他的脸色。 云不痴也不是小心眼的人,点点头,说:“其实我也没放在心上,小嫣,你如果再碰到她,让她放心。”只是她体内的那股力量我一定是要搞清楚的。 “嗯。”玉笑嫣开心地应了一声。 “这个菜呢?” “这个菜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送来的,有一大篮子呢。” “山谷里的村民热情好客,改天我去谢谢他们。”云不痴想起在海岛的日子,那个世界也是有这么一群淳朴善良的人,不知道他们过得还好吗?是否征服了大海呢,海蓝海石…… “咚咚咚”, 回过神,云不痴转头看向门口,有些意外,“是你俩啊,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连碧扯着连城进门,说道:“师傅师娘好,这样的,我是想来看看师傅您的伤要不要紧。” “……”一旁的连城一头雾水,平常聪慧的妹妹怎么也会相信这个凡人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还拉自己过来。 玉笑嫣红了脸,被叫师娘了,自己好像才比眼前这少女大三四岁的样子。 “伤还好,师傅我这么厉害,吃饭了没,坐下吃点?” “不了,家里已经做好饭菜就等我和哥哥回去吃了。” “这样,对了,你父亲是连达柱对么?” “是的,师傅。” “那你代我向他道声谢,谢谢他那天的簪子。” 回家的小路上,连城开口道:“啊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也相信他受伤了,还有,妹妹你对他的态度……” 犹豫了一会,连碧说道:“哥,有件事我告诉你,你不许与其他人说,胖子哥哥和吴二哥哥也不行。” “阿妹你说,你还不了解你哥。” “其实,这个云师傅是和弋师傅同级别的强者,甚至从气势来看,弋师傅远不是云师傅的对手。” “气势?怎么可能,我感觉不出来他有一丝修武者的气息,等等,啊妹你说他是超凡境,你是如何发现的。” “因为,他算是救了我一次。” “救了你一次,什么时候,哦,我想起来了,你拿蜂巢回来的那次?我还奇怪既然啊妹你取得的蜂巢是从那只裂地暴熊手中抢来的,它为何不追你,而是在那里发怒,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城细想,只觉可怕,“天呢,他,他能和那只熊打这么久,而且,受的伤看着也不重。” “是啊,所以啊,”连碧笑了笑,“哥,要搞好关系哦,这样他才会教我们五个真东西,比如,掩藏自身气势的方法。” “明白,”连城看着手里的布囊,心里有了决断,“正好,师傅他不是受了些伤吗?我这有一只三百年的血轮灵芝,啊妹,就托你送予师傅了,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 第九十六章 一往而深 吃着吃着,云不痴想起什么,对着小嫣比了一个手势,“小嫣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 “啊?这个……没什么意思,我不知道,”玉笑嫣红着脸,这不是那本书里的那个手势吗,云哥哥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云哥哥你是在哪看到的?” “哦,一个徒弟对着我,也不算对着我比的,反正让我感觉有些不爽,就抽了他一顿。” “那个,男的还是女的?”玉笑嫣有些紧张。 “男的,就那五个徒弟中的一个,一个胖子。”云不痴倒没在意,又夹了一片猪肉扔进嘴里扒拉一大口白米饭。 玉笑嫣暗暗舒了口气,还以为多了一个胆大的情敌。只是我是不是也要胆子大些呢,不说从前城里,就这山谷,像我一般年纪的,差不多都有自己的家庭了,甚至,小孩都有了。这里的生活安宁平静,如果能和他相守于此,度去这匆匆百年花开花落黑发变白雪,该有多好。只是情不知所起……她深情地看向埋头吃饭正香的他,云哥哥去哪,我自然要去哪的。 一往而深矣。 不远的另一间屋子,烛火点点,虞千伶躺在床上闭眼睁眼。 “自然,你的云哥哥什么时候让小嫣失望了,若没有路,我就给它轰出一条路来,囚天大阵而已。”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公主有求,在下自然是很乐意的。” “原来是虞公主,刚才,咳咳,听说要表演才艺,在下一时兴奋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青楼的姑娘们姿容是比较出众的,才艺也是一绝,能歌善舞,只是青楼女子大多是可怜之人。” “我没想怎么,只是想和你切磋一下画工而已。” “怎么样?我的作品还差几笔,要不要再继续过上几招?” 虞千伶闭眼是那张臭脸,睁眼耳边便是他说的话语,他的声音。 抱起床边的小妙,举着,盯着那双圆润的眼,虞千伶有些幽幽道:“小妙,你说为什么明明看不惯一个人,偏偏又想见到他,他真的,好讨厌,语气、表情都是那么惹人厌,那天我是不是做错了,他画的那只蝴蝶,其实也挺好看的。” “喵~” “你说,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你,怎么又回来了?”云不痴正和玉笑嫣一起收拾碗筷。 连碧捧起布囊说道:“是这样的,我家正好有一疗伤的宝贝,就给师傅您拿来了,也算是报救命的恩情,毕竟您的伤是因我而受的。” “那谢谢了,”云不痴笑着接过,打开一看,一惊,“血轮灵芝?!看这年轮应该有两三百年了。” 连碧赞道:“没想到师傅学识也是渊博。” 我能说我也是今天才从书里看到记下的么,“这个有些贵重了,我的伤么,只需要这么一点就够了。” 云不痴的指尖在灵芝上轻轻一划,一小块掉在桌上。 “其余的你拿回去和你哥分着吃,看能不能把经脉弄得更阔几分,你们有能力对付危险了我也能少受些伤不是。” …… 清晨,山谷飘着淡淡雾气,沾衣欲湿,玉笑嫣在院子内新搭起的竹棚下给花浇水。这十朵淡蓝色的花是云不痴回来路上采的,再栽下的时候已经有些蔫了。 “笑嫣,在干嘛呢,咦,这是幽玉兰。”虞千伶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俯身轻嗅。 “感觉整个人心神都清宁了呢。” “是啊,待在这花旁很舒服,对了千伶,云哥哥让我告诉你一声上次那件事他没放在心上。” 没放在心上啊,那到底是不屑还是真的不在意呢,虞千伶四处瞧了瞧问道:“那你那云哥哥呢,去哪了?” “他啊吃完早饭就去教徒弟了,午饭前会回来,千伶你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事,”是啊,我找他什么事,只是一大早怎么就想来这看看,正欲开口有事离开,话到嘴边却变成:“你能和我说说他么,你和他是怎样认识的?” “嗯?”玉笑嫣怔了一下。 虞千伶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想了解更多外面世界的生活什么的,笑嫣你知道,我长这么大,一直都呆在这一小块地方。” “这样啊,其实云哥哥和我是在青楼里第一次见面的。” 青楼?虽然没见过青楼是什么样子,但从书描写来看,纸醉金迷,靡靡春宵,不是个正经地方。虞千伶回忆起自己读过的典籍。 玉笑嫣脸红了下,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当时……” 山上雾气迷蒙,三个少年两少女彼此相隔两步闭眼站着。 他们已经站了五柱香了,期间动也不能动,这可比背着黑金矿石跑上几百里要难受多了。 也不知道这个凡人发什么神经,练这个有什么用,装死?偏偏一旁弋刀疤看着,不然自己早溜了。包猿心里不爽。 “易容之术,假借外物饰真容为其一,柔骨流皮塑面貌为其二,前者大成足可以假乱真瞒天过海,但在仙面前,百般遮掩皆是徒劳;后者虽没有破绽,不过每次改貌都有彻骨裂肤之痛,此法十岁之前修习最佳,二十岁之后不可修炼。” 这本书一股子霉味,积灰甚重,想想也是,对于生于山谷老亦山谷的人来说,此法毫无用处,不过对我却是好东西。 “感受到了什么,谁能说说?”云不痴一手执书,一手打着拍子,悠闲地坐在大石上,头也不抬地问道。 “鸟叫,虫鸣?” “花香?” “包子的味道。” “……” “风,是风在流动,忽急忽缓,忽左忽右。” 云不痴眼睛一亮,抬头看去,果然有刹那连城的气势消减了许多,“很好,你可以休息一下了。” “谢谢师傅,不过我还想多站会,刚才那感觉很奇妙。”连城说道。 “随你。” “我也感受到了,雾气还有风。”包猿睁眼急急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东西,风,雾气,这我早就感觉到了。 云不痴瞥了一眼,又低头看书不语。 “你这人怎么这样,我真的感受到了。” 第九十七章 天地之势 弋狂涛开口道:“好了,安静些,别打搅到其他人。”虽然不明白云兄的用意,不过既然让云兄来教,就要相信他。 “哼。”包猿气呼呼地闭上眼,心里把这个凡人揍了七八顿。 先前湿湿的雾气,现在徐徐的风,我也感受到了,可明显师傅要的答案并非这个。连碧心里思索,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不可能比别人弱的,谷晴心想。 又一柱香过去, “吴二,你可以休息了。” 吴二点点头闪到一旁。 贪财的玉器店老板,面目可怕的人形狼妖,欺男霸女的城主,阴险的沙地饵妖,诡秘的吃人迷林,喷吐水火的双头巨蟒,以人肉为食却有着令人同情往事的怪物,遮天蔽日的巨网和大蜘蛛,火山虫怪…… 听完这些,虞千伶颇有感慨道:“外面世界原来这么危险,城内人与人争,城外人与妖斗,笑嫣,你为了救他一生不能练武,你俩又互有情意,那,你俩拜过天地没有?” “没呢,”玉笑嫣有些脸红,一看日头,“哎呀,差不多该做饭了,要不,千伶你留下来吃午饭?” …… “天地自然之力至宏,而我们被这股力量包裹在其中,一吸一吐,纳精华而去糟粕,久而久之就有了自己的势,气便是势在我们体内的存在方式,只是多数人不懂运用这股气,道有云,去伪存真是谓修真,而气亦谓真气,真气越是深厚者,举手投足间的势就越是明显,这不仅能震慑潜在的敌人,还能在战斗时引动天地之力的共鸣。” “废话。”包猿轻轻嘀咕一声,这些话类似的书上早有描述,我修武之始就能倒背如流了,还用你教。 “然而,有时候我们并不希望自己透露出这股势,比如潜伏等待绝杀的时候,比如被人或妖兽追杀的时候,我要教你们的就是将自身不经意透露出的势化为无形。” “至于如何做,说来也简单,先前说过,我们身处天地自然的大势之中,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大鱼跃出水面的场景,而它在水中游动的时候,不管多快都不见波纹,甚至有些鱼懂得利用暗流,靠近猎物的时候不会有水的突然波动而惊扰猎物。” 连碧眉间有些难过,说道:“师傅就是从其中得到的灵感,只是水虽无形却有实体,看得到摸得到,而天地之势好虚,站了这么久我根本感受不到。” 云不痴合上书,指着天空、大地、山峰,说:“风是势,水流是势,甚至脚下这千年不移的高山是势,你们要感受的,是如何将自己的势随风去而去随水动而动随大山静而静。” “你仨可以请教一下连城吴二当时的感受,至于今早的修炼就这样,以后每天早上没有特别的事都需要来此,直到你们五个都能熟练地化势于大势之中,散了。” 说完,云不痴当先下山而去。 哼一个凡人,说的头头是道,你明白什么是真气吗?这时候只剩下包猿依旧认为云不痴是个凡人。 其他四个,连城连碧兄妹已经知道了他的确切境界,吴二谷晴心里猜测他不是凡人,正是用了这个方法掩藏了自身的势,不过想来境界不会很高。 “小嫣,我回……”刚进院子,云不痴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你怎么在这?” “我……。”虞千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 “云哥哥,我整天没事干也无聊,所以就叫千伶过来玩。”玉笑嫣把手里的菜盘子放在石桌上说道。 虞千伶接话道:“嗯,我看笑嫣无聊,所以来陪她,可不是来找你的。”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还真怕你是来找我的,你那小圣境界的吴爷爷我可不敢惹,上次动了心魔,话说这心魔最近安静多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云不痴接过小嫣递来的碗和筷子,坐下,抬头说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下午再来玩。” 虞千伶看向玉笑嫣,本来她是打算走的,可现在不行,不然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你说走就走啊,偏不。 一边是觉得人不错的朋友,一边是云哥哥。玉笑嫣只好弱弱道:“云哥哥,我今天炒了四个菜,还有一个汤,饭也多煮了很多,我想就我俩个的话吃不完,要是倒了又很可惜,不倒的话,晚上就只能吃冷饭冷菜了。” 冷饭冷菜?云不痴笑了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没肚量了,不就给你脸上画只乌龟,不就贼喊捉贼喊非礼? “坐,小嫣做的菜的确不能浪费。” …… “吃好了?我送送你。”云不痴站起身子往门外走去。 你这哪是送人,赶人,我还坐着呢,虞千伶无奈放下筷子起身跟上,一向爱干净的她竟忘了擦擦嘴,就这么撅着油油的唇出了院子。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不过,小嫣她心思单纯善良,你最好是真心与她交朋友,我不想你是抱着其他目的。” 虞千伶撇了撇嘴道:“你是歉疚?也是,一个为救你终生不能修武的女孩子,换做我,也会歉疚的。” 云不痴心里一动,不想小嫣这事都跟她说了,“歉疚也好爱也罢,总之,她开心我开心,她不开心我不开心,她受伤害我会……” “会如何?”虞千伶看着身前的这道背影,明明艳阳,心里却蓦地一股寒意笼罩。 云不痴转过头,眼里寒芒一闪。 “杀了他。” 将寒意挥散,虞千伶笑了笑道:“你放心,我是真的想与笑嫣交朋友,这个山谷女孩子虽多,能聊的来又不怕我那吴爷爷的女孩子就少了。” “那好,我就送到这了。”云不痴点点头,正要回。 “等等,我感觉得到你是很喜欢笑嫣的,不过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其实很短。” “然后呢?” “然后笑嫣她还不能练武,你为什么不娶她?这样拖着又不给名分算什么?等她没有现在漂亮了她一个凡人怎么办。”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做主了,你明天,不,马上娶笑嫣!” 云不痴内心并不平静,却是紧紧盯着虞千伶,盯得她心里发毛,语气淡淡道:“我和小嫣的事,不需要外人多操心。” “外人?我……” “难道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我不久前认了笑嫣做妹妹,所以,你俩的事,我还就管的着了。” “……” 第九十八章 仙凰印记 虞千伶玩弄着自己脸侧的发辫子,看着少年无语的神情,心里居然有几分快意,声音清脆如铃:“无话可说了,那就说好了,也不要你马上了,你准备几天,嫁妆一定要厚要重,婚礼一定要大要喜庆,虽然看你也不是一表人才,奈何我家笑嫣妹妹喜欢你,我这个做姐姐的就勉勉强强凑凑合合同意了。” 勉勉强强凑凑合合?你同意?还有,嫁妆是几个意思?云不痴一脑门子的黑线。 “你不懂。” 云不痴说完这句不再做理会,径自往回走。真的是有毛病这女的。 哼,我哪里不懂了,既然喜欢,不娶她干嘛。虞千伶踢着石子往自己的小屋走,脚踝上的银铃轻响。 入夜,玉笑嫣坐在窗边发呆,窗子对面是另一间小屋另一扇窗。只不过那窗户是闭着的。 白色的窗纸,黄色的烛光,黑色的人影。 手捧书卷,来回走动。 玉笑嫣有一种错觉,寒窗已过数载,妻盼夫明日科举中第。夫,妻……摇摇头,自己在想什么呢,再看去,对面屋子已经灯灭,人影不见。 玉笑嫣打了个哈欠关上窗走向木床,不一会也吹灭了床边烛灯。 屋内雾气腾腾,山水屏风内放置着一个高大的澡盆,红色粉色的花瓣铺满了水面,像一叶叶小彩舟在湖面荡悠。 虞千伶扯去环腰薄带,纤纤手拨开圆襟系扣,自肩处缓缓褪下长裙,小巧的足尖一点,银铃轻响,飘飞落入水中。 “哗啦”,虞千伶从水里露出个脑袋,秀发散在水中,缠弄花瓣。伸手往澡盆边缘摸了摸,糟了,忘拿帕子了。 “小妙,小妙。” “喵~”小喵从床上跳下,叼起凳子上一块叠好的粉色帕子,绕过屏风,一个跃起跳到衣服架子上,张嘴,帕子落在少女的手上。 “你这么乖,我都不舍得把你还回去了。” 见小妙没反应。 “你怎么了?”虞千伶转头看去,只见小妙两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后背看,“原来小妙你这么好色啊,你主人知道吗?” “喵!”我可是母的!小喵抗议。 “知道知道,开个玩笑啦。” 虞千伶反手摸向自己的背,右肩处有一块凸起。 “你可能觉得奇怪,其实我额间的‘凰’字是画上去给外人看的,而背上这一小块凤凰刺才是真正的虞国传承,我祖上,虞国的第一任女帝是一只凤凰,小的时候因流连人世偷偷从母亲身边溜走,在尘世与当时中域的虞国皇子相遇相恋,可好景不长,因得罪一个修士大家族,虞国面临灭国之难,小凤凰当时法力尚微,关键时刻,一棵遮天的梧桐树破土而出,庇佑了整个虞国。” “小凤凰知道梧桐爷爷的出现,便是母亲也寻来了,是在自己施法的那一刻,母亲她感受到的,不过,她不愿回去,而大凤凰拗不过小凤凰,又怕小凤凰在尘世受欺负,便让老梧桐折了一段枝条留在小凤凰身边。” “小凤凰与虞国皇子在一起后不久皇子登基为皇,从此数十载岁月年华,他君临天下,而她舞剑弄花……然而凡人寿只百年,百年之后皇子逝去,小凤凰也明白了母亲当初告诫的话,可她并未后悔,为完成他的遗愿,小凤凰率领虞国兵士一统中域大小诸国,自此中域凡人间再无征战,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而她也被当时的人们尊称为虞皇女帝。” “在统一中域后的第二天,小凤凰便隐居山林再不问俗世,直到成仙之时才又出现,那日天降华彩,在她眉间写下了‘凰’字,而她也不再是以法术维持人形,是真的成为一个人,仙人,不过成仙也意味着离开,她担心安定的中域在自己离去之后重又分崩离析,于是留给虞族后人一道仙凰印记和一株梧桐。” “而这道仙凰印记,可以引动体内的凤凰血脉,不过奇特的是这印记只会出现在女子身上,而且,同一时间只存在一个,或许正是因此虞族定下规矩,奉女为帝,而每一代女帝眉间都会画上‘凰’字以求仙祖护佑虞国安定,天下太平。” 虞千伶手里的帕子轻轻拂过湿润的长发说道:“只是千年前妖兽祸乱中域的时候,偌大的虞族三代后人中没有女子,不然虞国不会灭亡的,中域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当然,可能我也就不存在了。” 说着说着,虞千伶情绪低落下去,转而一想,想那么多干嘛,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原来虞族祖上还有这么一段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小凤凰,仙凰印记,凤凰血,那股让我心惊的力量原来是这般。 一切搞清楚后心里舒坦许多,屋外的云不痴正转过身就要离去。 远处夜空突然一道银光匹练闪过,自天际消失,神秘,诡异。 而屋内虞千伶正好披上长裙,正好走出屏风,正好看向窗户,正好窗户一亮,映出一道人影。 “谁?!” 虞千伶怒了,是又惊又羞又怒。这个时候,站在窗户外一动不动,能是好人吗?自己的身子该不会…… 银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弋大叔说过千年前的中域天空也是闪过这样一道神秘的银光,两者是否有联系?云不痴望向天空怔怔出神。 突然身侧一道含香的拳风袭来。 云不痴本能就是出掌接住一握一扭。 “你,疼,放手,抓疼我了!” 空灵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将他的神拉了回来。 云不痴松开手,退了一步,看向一脸怒意的虞千伶,不解道:“你干嘛?” “我干嘛?你干了什么!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居然居然……” 说着眼睛红了,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干了什么?想了想,云不痴一拍脑门,小喵,你算害惨我了,这叫什么事,怎么她在洗澡的时候你叫我过来?天地可鉴我真的一点都没看,只是侧耳听了一些话。 只是这样而已,她会信吗? 云不痴看着虞千伶,“我……” 虞千伶低头揉着肿了的手腕静下来听,以为他要说什么解释哪怕是道歉的话。 哪想,他就说了个“我”字便不再言语,心里气愤加委屈。 没做,你可以解释;做了,说声对不起,虽然我不一定原谅。但你不吱声是什么意思,人家身子都给你看了个光,你就这样? “你走!还有,这件事,不许说出去!不许!”虞千伶揉着小手气愤地回屋。 “砰!” 门紧紧关上。 隔着一道木墙,云不痴听到了木墙那头少女压抑着的哭声。 突然,有点没来由的心痛。 这事……唉。云不痴一步一步离开了。 第九十九章 谷中会议 第二日早晨,云不痴照常去了山上,只是到点了,也不见一个徒弟。 正诧异,背后响起弋狂涛的声音:“果然你在这,谷里商议大事,但凡有些修为的都去了,我一想你也算是谷里的一员了,便来寻你。” 商议大事,莫非与昨夜那道银光有关?云不痴点点头跟着弋狂涛来到了山谷中间的广场。 放眼看去,这里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很多都认识,有过或多或少的交集。还有些想必是刚从丛林赶回来的,头发上还挂着落叶枯枝。 当与人群中一道说不明意味的目光交汇时,云不痴只好点点头示意,不想对方却是直接撇过脸去。 还生着气么? 高台上站着两位老人,吴老头与谷族长,两人面色皆是凝重。 这时谷族长开口道:“昨晚夜空的银光想必在座的不少人都看到了,千年前也是这么一般的银光将天破开一道口子的,算一算日子,有一千零一年了,唉,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不过必要的措施还是要做的,大家这几天尽可能地带队去猎一些妖兽回来,至于外面的田地,能收的菜、果子、粮食都收回来,趁着这些天没雨,晒成干储存起来,千年前天洞出现后三天左右才有巨妖降临,我们还有时间,更何况,这一次天洞还没有出现,但愿真的是我想多了。” 吴老头见谷族长看来,走上前一步对着台下的众人说道:“你们都是谷里有修为的,凡武小成大成圆满,甚至超凡境,现在,巨大的危机随时可能会降临,食物木柴药草是我们迫切需要的东西,所以,连达柱。” “在这。”一对夫妻走出人群。 “你和你妻子小瑚带些人去采摘药草,止血解毒为主,有能力可以采一些珍贵的药草,记住,万事小心不要逞强。” “吴一。” 听到自己的名字,一个手里拿着钢叉的年轻人走到人群前面。 “你带些人去几处田地收割粮食。” “好的老祖宗。” “哥几个,走了。”吴一回身对着人群喊道。 人又少了许多。 弋狂涛举手问:“吴老头子,我干什么?” “你就带着你的徒弟还有猎犬们去狩猎,肉食的任务就交予你们了,越多越好。” 一道道命令发布,没一会,台下只剩两人,怎么看怎么像特意安排的。 “吴爷爷,我做什么?”空灵的声音响起。 “你俩跟我来。”吴老头回道,走下台阶,往山谷深处而去。 虞千伶跑上前去抓住老人的胳膊,转头瞪了一眼身后的少年。 云不痴摸摸鼻子尴尬一笑。 穿过两小段一线天,已经到了冰糖葫芦谷最后一节。 这一节和其他四节并没有什么不同,木屋,小径,树木,田圃。 对了,唯一的不同应该就是那个最里面的水潭了。潭水清澈,石子圆润,偶有一队鱼群游到岸边,转了一圈后又游走。 三人站在潭水边。 老人说道:“接下来你们看到的是整个山谷的秘密,只有上了超凡的才能知道,是整个中域的希望,如今公主也长大了,是时候知道这个秘密了。” 老人说完,闭眼念了一句咒语,右手叶影环绕。 睁眼,对着潭水一指道:“开!” 叶子在水面划出一道波痕,下一刻潭中的水往两侧裂开,露出一条鹅卵石路,而在潭底中央,有一块骨板静静躺着。 虞千伶睁大眼睛,自己小时候经常在这水潭玩耍,不想这水潭底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这是法术?老头是修心者?小圣境界的修心者?云不痴心里想。 片刻,老人将骨板取到手回到岸上,潭水重又合拢。 云不痴这才看向老人手里的骨板,晶莹玉润,不知是什么妖兽的。 “拿去,记下这块骨板上的东西。” 虞千伶抢先接过,云不痴只好在一旁扭头看。 骨板上尽是歪歪扭扭的线条。 老人缓缓说道:“这是一幅地图,记载了从此山谷到中之苍太上长老生前闭生死关的地方的路线,而那里,据弋歌推断,留着太上长老没来得及服用的入仙丹,那是整个中域的希望,对于仙来说,囚天大阵只是凡阵。” 入仙丹?世上竟还有这种丹药,云不痴问道:“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不去取?” “试过了,弋歌当年便亲自去了一趟,然而无功而返,那地方设有阵法,圣武及之上皆不可踏入,许是太上长老怕外人打扰,弋歌回来将地图绘制好,此事便暂时搁下了,后来,弋歌逝去,孩子们长大了,而当时聚集的幸存者中有几个突破到了超凡境,便临摹了一张地图踏上寻丹之路,只是此一去再没有回来,之后,我们觉得毕竟那入仙丹若是不到通天境圆满服用的话效力将大打折扣,便先记下此事,等后人中有谁到达通天境,再派人去取来,而如今,山谷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多一份实力总多一分希望。”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 “你俩便去寻丹。” 虞千伶看了眼云不痴,有些嫌弃地说道:“我不想和他一起,取个丹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老人叹口气:“公主,什么事我都会依你,只是这件事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啊,要不是我老了不太能走动了,我就亲自一路护送公主过去的,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虞千伶走过去拍了拍老人驼着的背,看向云不痴,“你是打算现在启程,还是明天?” “明天。”我还要跟小嫣说一下。 “那就今天,你回去收拾收拾,一柱香后,谷口见。”虞千伶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不痴一阵无语,不过一柱香的时间还是要珍惜的,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看着两人先后离去,老人似自言自语道:“但愿你的卦没算错。” 谷族长的身影从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后出现,说道:“放心好了,打架我可能不在行,这算卦占卜的事还是有些自信的,上次听你说起这少年超凡境领悟了两种火焰,一种凡火一种异火,异火还是有记载的破坏力最强的灭世之炎,我就忍不住给他算了一卦未来能达到的成就,你猜怎么着?” “我可没那耐心,你不说我就走了,人老了容易累,站一会就困。”吴老头打了个哈欠,作势离开。 谷族长唏嘘道:“卦签断了。” …… 第一百章 两个人的远行 “你什么都没带?”虞千伶看着两手空空的云不痴有些气恼,按那图上来看,到达目的地顺利的话也需要十天时间,怎么能什么都不带,食物和水路上好解决,换洗的衣物总要带的,难不成二十天都不洗澡? 看着虞千伶一脸嫌弃的样子,云不痴也不多解释,而是指指腰间的扇子,笑道:“你忘了,我会变戏法。” 虞千伶翻了个白眼,脚尖一点率先奔了出去。云不痴在后不紧不慢地跟上。 两道身影你追我赶地在树木间快速穿梭,惊起一群群大鸟,在空中盘旋久久不落。 日当正中,虞千伶突然停在一棵树下,解下背囊,取出包好的肉干,就着水壶中不知是酒还是水的清液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云不痴就那么在一旁站着,他出来前被小嫣逼着吃下许多东西,每每张嘴要说些什么照顾好自己的话,一筷子食物便塞进了嘴,一柱香时间尽是用来吃东西了,倒是不太饿。 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了,虞千伶从肉干中捏出一块晃了晃,“你要不要来点?” “不用了。”云不痴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虽然凭感知附近没有能造成威胁的妖兽,但这样显然是一个化解尴尬的方法。 你要我还不给呢,什么语气嘛,不知道加上谢谢两字更好吗?虞千伶恨恨地咬着肉干。 午饭后,两人继续赶路。 树木渐渐稀疏,再奔行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灰色,望不到头的开阔地带,碎石密布。 “我们还是绕路。” “怎么,你怕了?” “虞公主,既然你也感受到了,就应该明白在这浪费时间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虞千伶一双灵动的眸子看向云不痴,突然嘴角扬起,“它们好像发现你了。” 看着她收回刚才故意踩踏在碎石上的脚,云不痴有些无语。 大地震颤,碎石纷纷跳起在空中凝聚,胸膛,腿,手,头,一个个壮硕的石人出现。 一眼望不到边的灰色石巨人。 石妖,似妖非妖,危险度三到七,视规模以及石头品种而定。弱点无,杀死的方法是用巨力将其整个击得粉碎,是一种优良的矿石。 “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我们就比比谁杀的多如何?” “比就比。”虞千伶脚尖一点,率先飞入石人群中。 女无赖啊这是,还没说开始怎么就……云不痴紧跟其后冲向石人。 石妖有一身怪力,相对的动作就迟钝了,才刚起手砸下,云不痴的拳头已经贯穿了它的胸膛。石妖站立片刻,“咔嘣”一声自胸膛起整个碎成了粉末。云不痴挥出的每一拳都带着疾风,而在拳风中,橘黄色的火焰明媚闪耀。 就这般一拳一拳轰开一条路,火焰无根燃烧,每一具石妖化作粉末,云不痴心里就记下来,一只,两只,三只…… 而虞千伶不在战斗,倒像在翩翩起舞,一手抓一条红光匹练,被红光轻抚过的石妖,刹那碎了一地,如同豆腐渣一般。 两人各自往前,似这一片灰色的海洋中有两条裂缝迅捷地延伸向远处。 两个时辰后,彼岸,两人的右脚同时踏上草地,留下身后灰尘飞扬,呆立的石人崩塌成碎石。 “一千三百二十五只,你呢?”云不痴问道。 “一千三百……三百三十三只,对,一千三百三十三只。”虞千伶颇肯定地回道。 “是忘了。” “没有,就是一千三百三十三只。” “忘了。” “没有……哈哈。” “你笑什么?”云不痴转头看向笑疯了的虞千伶,忽然明白了,也笑了起来。变戏法般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条帕子,抹了把脸。 再一晃,帕子消失。 虞千伶看得惊奇,原来戏法是这么好的东西。 两人继续赶路。虞千伶忍着身上脏脏的感觉,有些后悔和他比谁杀的多了。 “我们找个水潭。”虞千伶建议道。 云不痴头也不回地说道:“可是我们的水还充足。” “我们去找个水潭?” “你想干嘛?” “为什么要告诉你?” 好,云不痴无奈地说道:“那就寻个水潭。” 走了一会,云不痴伸手一指:“这个如何?大不说,水还很深。” 虞千伶摇摇头。 “这个呢,潭水深绿,一看就是灵气十足。” 继续摇摇头。 “这个不错,清澈见底。” 虞千伶无语,这么浅,洗脚吗? 云不痴觉得自己性子好也要抓狂了。 终于,当见到一个不深不浅的清水潭时,虞千伶笑了。 云不痴默默舒了口气。 水潭不大,深浅恰好及腰,清澈见底,鱼群逡游。 这个多好,像那种潭水漆黑的深绿的,看着就心悸,水里说不定还藏着什么怪物……虞千伶已经忍不住要跳入水里了。 “太阳快落山了,你去找些木柴回来,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 “好。”云不痴点点头应道。 才走了两步,背后那空灵的声音便又响起:“等等。” “又怎么了?”云不痴回头,该不会是你又觉得这个水潭不合你的要求?虞小姐,虞公主,放过我好不好。 还好她只是说道:“半个时辰后你才能回来。” “好好好,只要不是又去找水潭,一个时辰都可以。” 虽然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云不痴从未想过她要洗澡这个可能,毕竟她昨晚才洗过澡,毕竟现在是初秋了天也不热,毕竟他还是个男的,男的忍受脏的程度可要比女的高很多。有些甚至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虞千伶四处看了看,没人没妖,便脱下身上衣物,赤着脚,一步一步迈入水中。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水漫到脖颈处。 偶有一条调皮的小鱼好奇地游近。 真舒服,虞千伶有些后悔,自己应该说一个,不,两个时辰的。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 云不痴抱着些木头准时出现,却不见虞千伶。 人呢?算了,超凡境的大姑娘了,还能自己迷路不成?马上天黑了,生个火先。 第一百零一章 苍岚秘境 这潭不大,水倒是清,云不痴取出小铁锅舀了半锅水,用石棍在两块石头间将锅架好。对着锅下的木柴扔出一道火,刹那便熊熊燃烧起来。 汤水沸腾,香气袅袅。 “好香啊。”空灵的声音自远而近。 虞千伶足不点地,飘着宛若仙子,一身长裙,披散着头发。 听到夸奖,云不痴有些得意,炒菜我不在行,但煮烤什么的还不是轻轻松松,笑了笑道:“路上看到草菇我便采了一些,就快好了,你要不要来点?” “可以啊。”虞千伶高兴地在草地上坐下来,盯着小铁锅看,草菇随着水翻腾,鼻子萦绕香气。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问道:“你这水是哪来的,也是戏法变出来的吗?” 云不痴拿洗净的树枝搅动着草菇汤,看傻瓜一般回道:“虽然戏法也能变出来,不过水潭就在两步开外,要那么麻烦干嘛。” 水潭的水?!“那我……还是不要了,”虞千伶起身,又补了一句道,“你也不许吃。” “为什么?”云不痴有些不愉,我好心给你吃,你不吃便不吃,怎么还管我吃不吃。 “不许就是不许!”虞千伶皱了皱眉头,语气坚定。 看虞千伶一脸认真不像玩笑的模样,云不痴说道:“你总要给我个理由。” “因为那是……是我的……” “什么?”云不痴一脸莫名。 “……没什么。”洗澡水,虞千伶红着脸,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你要喝就喝!喝死你! 想是这么想,只是看着云不痴吹了吹滚烫的汤,一口气喝完,末地还啧啧赞了一句不错,虞千伶全身都感觉怪怪的。 …… 九天后,两人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苍岚秘境,曾经的仙山中之苍所在。 书上描写的苍岚令人向往,一城大小,终年雾气笼罩,若是没有引路灯的指引,外人会迷失在雾气之中。穿过迷雾,入眼的先是高大的牌楼,有联题曰:“纵览山川一派锦绣,尽看人世千秋繁华”。而牌楼之后便是如画般的琼楼玉宇、亭台水阁,皆都白石雕栏,朱漆柱梁,青泥鳞瓦。雾气沉淀,只没脚踝,漫步其中,宛若行走于云端。往来修士,有眉角锋锐负剑者,有儒雅风趣执扇者…… 而如今举目所见,齐腰的荒草深深,远处一座山峰举天踏地,再雄伟也只是孤零零地矗立在这荒野。 千万年,人世枯荣,它大抵是习惯了。 如果它亦有道,修的该是恒古的静,于是沧桑变化中选择了默不作声。 人兴人亡于它,不过一个很短的梦,短到闭眼睁眼。下一个主宰?可能会是群魔乱舞的时代。 只是那时,人往何处? 云不痴叹了口气,身前,一块被土掩埋了半个身子的石碑,大气磅礴的“苍”字依稀可辨,诉说着当年的辉煌。 千年了,再雄伟的建筑也会破败,更何况这里还经历了一场山移河断的大战。 “这脚下,可能就埋着一具具尸骨。”云不痴有些感怀地说道。 虞千伶倒是被石碑上的鸟巢吸引了。一颗蛋晃动起来,破开一个口子,露出小小的喙。随着鸟喙的啄击,蛋壳渐渐裂开,秃秃的小鸟边啄边吃着碎裂的蛋壳……或许死亦新生,“希望他们以后的几世安安稳稳,不再受苦。” “你相信人有来世?”云不痴有些惊讶地看向虞千伶。 “我不仅相信人有来世,我还相信这世界有天堂地狱,像你这种人呢……” 怎么不说了,云不痴问道:“像我这种人怎么了?” “你就没感觉到什么?”虞千伶一阵阵心悸,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心里显现的那双黑暗中的眼,阴冷透骨。 “没有。”云不痴摇摇头,他什么都没感受到,不过还是暗自戒备起来。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 远眺那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虞千伶心里不知怎么的冷意更甚,莫名地想要退却。 不过,都到这了。 “可能,是我的错觉,我们出发。” “你的脸色有些不好,确定没事?” “没事,走。”虞千伶笑了笑,强压下心里的悸动。 山峰看着很近,其实很远,到达山脚的时候,已是下午。 那种阴煞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这种被俯瞰的感觉,它应该就在,虞千伶仰头望去,云雾遮掩下的山峰之巅!等着我们上去。 “你看,这里有块石碑,‘登天梯’,倒是很恰当。”云不痴指了指一块完好无损的石碑,当先踏上石梯,不知是否真的能登天呢。 虞千伶脚尖一点,已跃过十阶,头也不回地说道:“快些,那地方在最上面,我可不想天黑了还待在这。” 这山峰呈锥形,山壁陡峭异常,一阶阶石梯环绕盘旋而上。令人惊叹的是石阶悬在空中,只有一小部分打进山峰的峭壁,乍一看,像是山峰长出了一根根圆柱子。 自古登天不易。中之苍登天梯修建之初就是为了考验门下弟子的胆量以及毅力,唯有胆量与毅力俱佳者,才有成仙之资。 山脚渐远,山风渐冷。 当踏上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时候,山壁出现第一个洞府,洞门坍塌,洞内一张石床一张石桌再无其他。 往后,每过一百阶就有一个洞府。数着有九百个洞府,两人终于登上顶端,可见此山之高。 云雾缭绕,难见周围景象。 “咔”,虞千伶瞥了一眼脚下的东西,是一节指骨,轻轻一踩便碎了。“用你的火试一下能不能把云雾驱散。” “正有此意。”云不痴闭眼,再睁开时,双瞳变为红色,全身环绕着朵朵橘黄色的焰火。 “去。” 焰火四散,炙热席卷,片刻后,雾气淡去最后消失,露出一地的森森白骨,没有一具是完整的人形。 蓦地一阵妖风刮过,满地的碎骨全都化成飞灰,随风而去。 “吼!” 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吼响彻云霄。 “扑哧扑哧”,一条白色的翼骨龙飞腾而起,巨大的布形骨翼扇动起一阵阵狂暴的妖风。 吹得两人长发飞扬,长袖猎猎,难以站稳。 第一百零二章 骨翼龙 这是,“千年前的那只?!”虞千伶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祖先是虞国唯一幸存的皇子,他亲眼目睹了那只雄霸于天空的骨龙将护国大法师谷雨杀死,他记录下当时的场景,并凭记忆画出了那只骨龙,寥寥几笔,龙威跃然纸上。 “千年前的那只?”为什么一直到它出现,之前我都没察觉到它的存在,还有,这恍若实质的杀意,比曾遇到的古妖王更胜一筹。 “先不说这个,逃。”虞千伶拽住云不痴的袖子转身就往山下跑。 一阶阶石阶飞退。 却再快也快不过直接从山巅跳落的骨龙。 “呼呼”,骨龙两翼猛地一挥。 狂涌的翼风将两人紧紧压在一起。虞千伶睁大眼睛,两颊染上红晕,不知是喘不过气还是羞意。 “呜呜。”嘴里含糊地挣扎着。 云不痴眼里闪过歉意,手掌抵在山壁上奋力一撑。 撑出一点空间,两人嘴唇随之分开,四目相对,呼吸相闻,一种暧昧氛围在小小空间点燃。 “我不是故意的。” “你还想保持着这个姿势多久?”虞千伶羞恼道。 “我已经尽力了,要不换你来试试?” 话才落,“轰咔”一声,山壁自云不痴两手掌处裂开,蜘蛛网般蔓延。 身后更有一刹破空的爆鸣,虞千伶睁大的眼中一道白色的鞭影瞬发而至,那是骨龙的尾,长有一节节钩刺。 “嘭!”抽打在云不痴的后背之上。 巨力更是通过他的手掌将本就有了裂痕的山壁整个轰碎,而两人也随之跌入莫名出现的洞中。 骨龙扇着两翼在洞外逡巡,扬起尾巴试探性地戳了一下洞口,蓦地闪起一道金光,将其远远弹飞。 “吼!”骨龙对着光壁怒吼几声,停在石阶上,闭眼安睡起来。多少年没有吃过鲜嫩的生人血肉了,怎么可以就这么放弃。 山洞之中,虞千伶将压在自己身上的讨厌家伙猛一推开。见云不痴没反应,才发现他已经两眼紧闭地昏迷过去,而眉头不时皱起,额头冷汗涔涔。 虞千伶小心地将云不痴翻过身来,地面早已流了一大滩血,而他背上的衣服破碎,血肉模糊,一道巨大的伤口往外咕噜噜地冒着血。 见此,虞千伶不由得倒吸了口气,有些怪恼自己刚才用的力大了些。 拿出随身帕子擦去云不痴额头的冷汗,对他背上的伤却有些不知所措,无计可施。 伤口太大太深了,根本不能止血。 想起当时情景。 那时候本能地拉着你的手往山下逃,骨龙追上振翅那刻,我以为躲不开了,你突然就侧身挡在了我和骨龙之间,虽然被你占去了便宜,但那一瞬间的你有种让人心慌又心安的魔力。 你这伤,是为我受的。 再想想,那一晚也是我误会了,明明有屏风挡着,明明窗户开都没开,明明你是望向天空的,我却……像个傻子歇斯底里。 可是为什么你不说,连解释都不解释?害我哭了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虞族少女有个规矩,身子要是不小心给男的看了,要么嫁他,要么杀了他。 我当时真的好慌,你知不知道? 感觉到怀中他脸色渐渐苍白,手也冰冷下去。 怎么办,虞千伶心里焦灼,外面那条骨龙也不知道离开了没有。这个突然出现的洞穴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该怎么办。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一个邪魅的声音响起。 “哗啦”,铁链扯动。 眼前出现一张邪邪的笑脸,黑雾笼罩。 “你离我远点,我怎么又进来了。”云不痴从地上撑着起来。 “哗啦啦”,人影飞身而退。 “你问我,我问你,我就是你啊,你问你,怎么可能知道答案。” “算了,你还是给我安静点。”云不痴踱起步子。我记得当时背后被抽了一下,然后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那一下可真够重的,那一瞬感觉整个人被生生撕裂。 只是,她不知怎样了。 又是那讨厌的声音:“嘿嘿,这时候还想着那佳人呢,我劝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你没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消逝么?” “要你多管,”忽然想到什么,笑了笑,“我死了,你不也不存在了,所以,我该关心的正是你所焦虑的,快点说,我该怎么做?” “额,”黑雾震荡,“好像,是这理,你小子……那我就长话短说了,你是因伤痛到极致才昏迷的,而想要苏醒便是有一桩事能引起你心神的强烈波动。” “所以你还是没说怎么做。” “哈哈,也简单,你看一下这个。”黑雾中析出一缕缕暗炎,环绕着黑影,“去。” 只见缕缕暗炎飞到空中聚成了一面镜子。 虞千伶走出洞穴,没注意到身后地上躺着的云不痴眉心冒出一缕暗炎,缓缓飘着跟了上来。 骨龙蓦地睁眼,振翅飞腾到空中,直愣愣地看向洞口。 幽绿色的双瞳从兴奋到迷惑再到凝重。 “吼!”以一声龙吼,宣泄自身的杀戮气息。 罡风肆虐。 长发飘舞,虞千伶浑身一冷,不过还是坚定地一踏地面,冲向骨龙。炫丽的红光闪过,背后突然展开一对鲜红色羽翼,每一根羽都极其精致细腻,恍若实物,每一扇动都划出红影流光。 眨眼的功夫已经和骨龙在天空交上手。 “不错,不是法术,是凤凰血脉,看这羽翼栩栩如生,血脉还挺纯,赚到了赚大了,哈哈。”黑影大笑,黑雾鼓荡。 “什么意思?” “你看这个洞壁上写的东西就明白了,似乎冥冥中一切都有因果。” 话落,空中多了一面镜子。 映照出洞壁上刻着的字,古老沧桑。 吾名奕秋,中之苍主。少年时,作为仙山继承人的我不得不花五年时间游历中域。旅途枯燥乏味,幸结识一佳人。于语嫣,虽非花容月貌,但心地善良,善舞善歌。得知她是从家里偷逃出来的,便相邀结伴游这中域山水,一路上我弄琴她歌舞,自在潇洒。 第一百零三章 涅盘之术 只是有佳人相伴的日子过得很快,五年匆匆一晃。分别的那刻,才发现自己对她情根已深。奈何自出生之时我便与那虞国女帝幼女定了婚约。十五年了,直到爱上语嫣,才起了抗拒的念头。回去仙山的那日,父母正巧提起这门婚事,说我年岁已到,是时候宴请天下办一场喜事了。我欲张口拒绝,但从小不懂反抗的我看着父母期待的目光还是点头应下了。 和虞国结姻,可能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婚礼如期,那天人来了很多,我喝了很多酒,本有些身份不够的客人不需要我去敬酒,我还是去一一敬过,当时只想大醉一场……终于宾客散去,还是到了洞房花烛夜,掀起新娘红盖头的那刻,醉意的我看到那张美艳却陌生的面孔,一双熟悉的眼,诧异喜悦深情的眼,不知怎么的,我就想到了语嫣,分别那刻她也是这般深情地望着我。 我逃了,留下那新娘新婚夜独守婚房。迷糊中听到身后有人呼喊亦火,那是我游历时的化名,那熟悉的声音,是她,是语嫣。只是当时醉的厉害,以为错觉,她怎么可能在这场婚礼上,又在那个房间,她怎么会是我的新娘呢?我没有回头,摔门而去。 她可能误会了,误会了我认出了她便是语嫣,却还是毫不犹豫地逃了,其实心里根本不爱语嫣不爱她,当初说的也只不过是些谎话。 等我跌入荷花池中,酒醒大半觉得不对,急急赶回房中。她已自尽,一根银簪划过手腕,鲜红的血,玫红的嫁衣,殷红的唇。 我颤抖着拿起桌上的纸,一个个娟秀的血字,才真正确定,她是她,是语嫣。 我吻着她的泪痕,抱住她痛哭,呼喊我所知道那个她的名字,回答我的却是她身体渐渐冷去。 后悔,痛苦,绝望,可笑,自己是有多傻。 明明阴差阳错皆大欢喜的事被自己亲手葬送了。 悲怆中想起一则关于凤凰一族的古老传说,便抱起她,一路狂奔,登上这座山峰之顶。 关于此山之巅曾传一句话:临天处,坠仙光,人沐浴而得长生。 虽当不得真,但仙光的的确确是有的。我将她放入仙光之中,全力引动自身修为将仙光中的火之气息一点点剥离出来,接下来,摸索着用这些仙火助她涅盘。 不断地尝试,终于在第三百次,语嫣睁开了眼……而以下便是我总结的仙火涅盘之术,我将其记录在此,并设下凰血法阵,以待虞族后人来取,亦是一了吾当年所愧。 镜子消失。 “所以?”云不痴问道。 “你不是挺聪明的,难道没明白,越是高贵霸道的火焰,得以涅盘重生的凤凰越是厉害。” “所以仙火很厉害?” “仙火算什么,我才是……嘿嘿,你套我的话。” “所以你是,暗炎?”云不痴试探地问道。 “我是谁,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知道,不说这个,看看你那相好。” 相好?云不痴一阵狂汗,看向另一面镜子。 激烈战斗后,虞千伶和骨龙远远分开,互相凝视,气息起伏,状态都不是很好。狂热的气浪肆虐,已经将数百石阶震碎。 他等不起的,必须使用那招了。虞千伶抹去嘴角的血,决然地手指苍穹,庄严肃穆地吟诵起咒语,念罢,天地骤静,万籁沉寂。就在骨龙惊惧不明迟疑不定时,天地间响起一声来自远古的凤鸣,似骄似怒。她双瞳亮起红光,背后天空出现一根根灼热的凰羽,布满苍穹,沛然的力量将空间扭曲。 全身伤痕累累的骨龙不安地蜷缩起身子,双翅合拢,紧紧包成一个球形。 手朝着骨龙挥落,“凰羽薄葬!” 羽纷坠无声,却急如利箭,划出一道道流光,打得白球如暴雨中的浮萍。 布形的双翼开始出现一个个黑点、破洞,骨龙终是惊惧地一吼,一个飞窜,回了山峰之巅,云雾之中。 虞千伶舒了口气,背后天空凰羽消散,回到洞中,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背后一对凤凰羽翼忽实忽虚。 还不行,再给我些时间。 虞千伶伸手抱起云不痴,一振双翅,飞出山洞,往山谷方向急急飞去。 吴爷爷他一定有办法的。 “你居然没醒?要换做那叫玉笑嫣的女孩子,怕是你早就诈尸把那小虫狠揍一顿,不对,貌似你暴走也不一定打得过那条小虫,上次打败古妖王也不过是借用了雷电的力量。” “我和虞公主之间只是有些说不清的误会罢了。” “呵呵,误会?她怕是喜欢上你了,她为了救你,出去将骨龙打跑,受了挺重的伤,此刻为了快些把你送回去医治,强行透支凤凰血脉,这样会落下后遗症,如果严重,甚至凰血燃尽,失去传承,断了虞国千年的希望,你懂么?而你再看这丫头,嘴唇都咬出血了,你又知道她此刻承受着多大的痛苦么?” 云不痴一阵沉默,道:“那我该如何做?” “很简单,佛种不仅是佛家至宝,能平心静气,稳固心神,还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力量,可以用来滋养血脉。” “我明白了,你还是想诱骗我将你放出来,不过,你赌对了,我云逸从来不是冰心一颗。” 说完,手按在索链上。 索链哗啦啦地颤动起来,不时还放出一道道金光,有些抗拒。 最后,还是沉静下来,寸寸断裂,化作一缕缕金光,聚成一颗金色珠子飘浮在手心。 “去。” 佛种自昏迷着的云不痴眉心冒出,在虞千伶不注意的那刻,飞快地窜进了她的胸口。在她心中融化,化作一缕缕金光游走各处经脉,绕了七周之后,汇聚到她肩背上的仙凰印记处消失无影。 一夜的飞行,终于抵达了谷口,只是羽翼终究散去,化作点点光影。 虞千伶紧紧抱着云不痴落下,从树顶一直砸断枝桠坠到了地面,惊起了正在谷口聊天的村民的注意。 一条青鳞巨蟒从湖面探出个头,后缓缓游到岸上,所过之处,树木不论多粗,皆都如风吹草般倒伏。 直到它盘着山峰而上才知道它的身躯有多巨大。 只见巍峨高耸的山峰整个被青色的蛇躯覆盖。 偌大的脑袋探进云雾,一口吞下安睡中的白骨翼龙,挺着大肚子又悠哉地回到湖中,许是消化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好感 一睡七日。 虞千伶睁开眼睛,阳光从窗外照进。 “喵。”伏在床头的小妙叫唤了一声。 “吱呀”,一个老人闻声走进屋中。 “公主,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这些天,老头儿我有多担心。”吴老头倒了一杯水与雕花瓷瓶一起递到虞千伶面前。 “这是?” “化瘀活血的药,快些吃了。” “他呢,怎么样了?”虞千伶急急问道,他的情况可比我的严重多了。 “他,也是命硬,脊梁骨都快被斩成两段了,躺了七天,愣是一点点好了起来,现在已经看不到伤口了,只是……” “只是什么,吴爷爷你快说啊。”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睡了整整七天。 吴老头心中一喜,看来经过这一趟相处,公主她对那小子有所动情,最霸道的异火,如果拿来给公主涅盘,想想就……虞国复兴有望啊。“只是,他伤是好了,却没醒过来,而且,似中了魔怔,眉心一朵黑云久久不散。” 怎么会这样,他只是受伤,怎么会中魔呢。虞千伶撑着想要下床,却被吴老头制止。 “公主,你现在还有伤,不宜走动,还是躺着好好休息为好,如果你实在是想见他,老头儿我倒可以将他连人带床搬到这里来。” “那还是不要了。” “不费事的,公主,我这就去,你稍稍等会。” “别,吴爷爷。” 老人却是没听见似地走出门。没一会,便一肩扛着云不痴,一肩扛着竹床回来。 吴老头将竹床挨着公主的木床放下,再将肩上少年放倒在竹床之上,完事,拍拍手又走了出去。 老头儿我就不打搅了。 虞千伶有些羞意,这是她的闺房,他睡这算怎么回事,虽然昏迷着。担忧地看向云不痴额头,的确聚着一团黑气。 其实这么看他,也挺俊的。 不知不觉……两手支着脑袋出神。 “喵~” 小妙伸爪指了指药瓶。 “对,差点忘了,吃药吃药。”虞千伶回过神,红着脸拔出瓷瓶的木塞,一股浓郁的药味散开,胡乱倒出几颗就着水吞服而下。 看着瓶中剩余的乌色药丸,活血化瘀的,要不要给他来点呢,他伤的这么重。 虞千伶看向云不痴紧闭的嘴,又有些犯愁。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办法,只是……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虞千伶这么想,羞意稍减,将瓷瓶里剩下的药丸一股脑倒入嘴中,又含了一口茶水,就那么嘴巴鼓鼓的,也不咽下。伸出两手小心掰开云不痴的唇和牙关,俯身吻下,嘴里的药随着水送入他嘴中,再缓缓吐息,帮助他咽下。 “啧啧啧,都脸红了,感觉如何?” “我昏迷着能有什么感觉,这事如果换你你会不脸红?” “错,没有如果,你能想象一个如此惹人怜的大美女亲吻一团火焰,那火焰兴高采烈的样子?不能。虽然我借着你的心魔拥有人形,但我本质上还是一团火,明白么?” “别看了,把镜子收起来,你这是偷窥。” “再等等再等等,嘿,你看,这不就有好戏看了,两女抢一夫,这戏码不要太足。”黑影飘着凑到镜子前,期待好戏。 “吱呀”,虞千伶抬头向门口看去,见是笑嫣,瞬间,惊羞慌呆。 “小嫣……”两女抢一夫,亏你能想的出来,云不痴以手扶额,“小嫣她性子柔弱,大多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而且我能感觉到小嫣自那事后心里就打了一个结,她在找能替她百年后陪伴在我身边的人,也许……” 可你知不知道,小嫣,你越是这般,我越是歉疚。 越是歉疚,越是无法对除你之外的动情。 “那个赌场老板又是为何?你也别自己骗自己了,你对那个就动了心,心还不小哦。”黑影暧昧地眨眼,一副大家都是男人,都懂不必解释的样子。 “她很特别。” “那这个就不特别了?这个可为你付出挺多的。” “你是喜欢当媒人了还是怎么的,不谈这个,这些日子我也明白了,你对我没什么敌意,可又为何你会被佛种锁住?” “哼,区区佛种怎么能困住我,真正困住我的是你体内的另一道异火,金焰,一个以净世之火自居的道貌岸然的家伙。” “净世之火?” “没错,因佛种的存在,你跨入超凡境时,金焰对你产生亲切感,你才能在领悟灭世之炎的情况下又领悟净世之火,我所过之处,万物成为焦炭飞灰,而他,则以度尽人世邪魔恶毒为目标,慈悲如他当然容不下我这个嗜杀生搞破坏的,但我又何曾看得惯他?那日我便趁你心魔异动,附着在心魔上,就有了现在的样子,不过我低估了金焰的可耻,居然指引佛种将我锁了起来。” “邪不胜正,自古如是。” “呸,我只是一着不慎着了他的道,真斗起来,不一定是谁灭了谁,现在佛种没了,他只能沉寂在你的丹田,我劝你趁这机会,最好将他彻底抛弃。” “为何,多一种力量,不是多一分实力?” “愚蠢,你领悟的要是其他异火自然没事,只是我和他在一个人体内只能存在一个。” “那现在如何解释,你们不都好好地在我丹田相处着?” “这个……罢了,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受元神分裂之苦别后悔就行,我的毁灭气息你这七天消化了多少?” “有一半了,是不是有些慢?” “额……是有些慢,你要是想随心所欲地使用我的力量就再快点,这股气息脱离我之后每时每刻都会消失一部分,记住,焚尽一切,才是灭世之炎该做的,才是你该做的,我有些累了,你自个练去。”十四天,我印象里,近十万年来最快的那人也花了两个月。只是这一次沉睡,怕是千年再不会有人领悟灭世之炎了,奇怪的是既然那棍子帮助他唤醒了我,又为何让他得到金焰,甚至一直不对活人感兴趣的她,地狱幽蓝?命运如此安排,到底是何意。但愿与众不同的他能把我的毁灭之意发扬,多少年了,渴望一个真正的传人。” 第一百零五章 毁灭之息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明明意味着毁灭,我的伤却在这七天随着毁灭气息的吸收好的如此之快。” “错了,我的毁灭气息只会毁灭,你的伤好的这么快是我不曾料到的,不过我观察你背上的伤口,发现你每一寸骨每一块肉里都蕴含着龙的精华,要不是我看过了大部分你的记忆,还以为你是一条龙了呢,生命力竟如此顽强。” “龙?” “没错,正是你机缘巧合吞下的龙珠,帮你洗髓伐骨除去污垢,更不时滋养你的血肉筋骨,才让当年初入武道的你在短短一年时间从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成为凡武大成的小和尚。好了,我睡了,不要打搅。” 云不痴看着沉寂下去的黑影,终是闭上了嘴,自己其实还有好多问题要问,难得遇到这么一个似是无所不知的家伙。 算了,先把剩余的毁灭气息吸收再说。 云不痴挥手一招,高浮于空的那团黑气便飞了过来,他开始了修炼。 只是他不知道,他吸收完黑气的那刻,便是另一个他完全沉寂的时候,只剩下脱离控制的心魔,也许,这是他走后对他的一个考验。 “笑嫣那个……”虞千伶刚想开口解释。 玉笑嫣忙上前扶她躺好,“听吴爷爷说云哥哥在这里,我还以为他醒了,只是没想到是这样子,不过这样照顾两个伤员呢也方便,只是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虞千伶轻轻回道。 “云兄你在这吗?”门外响起一道粗狂的声音。 “是弋大叔啊,他是在这里,不过还在床上躺着,等他醒了我让他去找你。” 床上躺着?没睡醒?不是,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就把虞国公主拿下了?弋狂涛在门外思绪万千,回道:“也好,那等他醒了再说。” 说完便转身离去,到山顶的时候,少年少女围上来,异口同声地问道:“云师傅他怎么没来?” 这些日子他们通过练习云不痴的方法,感知敏锐了许多,就连胖子对这个新师傅也是改观不少。 “还没睡醒。” 谁知连着三天得到的答复都是“没醒”。 三日后,谷族长的书房中。 “天洞虽然没有出现,但那银光昨晚又一次出现在夜空,这次更为壮阔,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至于交予你们的事办的如何了?”谷族长平静的神情下难掩担忧。 连达柱回道:“族长,这些日子我和小瑚带人把附近的药草差不多采光了,共计一千三百株一百多品种三十二般不同药效的草药,能种的又在谷里的田地种了下去,其他的也都做了保存处理。” “嗯,不错。” 弋狂涛抱着臂膀说道:“我就不多说了,这数次出去狩猎,捕获的肉食足够全谷食用一年了。” 谷族长点点头,又看向吴一,问道:“你呢?” “族长,田里的粮食都收回来了,只是族长您知道的,我们的主食是米,如今看着是多,但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吃光的,得赶紧在谷里开垦些水田。” “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好的族长,那我先去了。” “我也去帮忙。”连达柱跟着吴一离开。 房内剩下四人。 “这次没有把入仙丹弄回来真是失算了。”谷族长皱着眉头说道。 吴老头一脸不开心:“你还好意思说,你算的什么卦,我家公主动用了血脉力量,那是用一次少一次的,而另一个,现在还躺着昏迷不醒。” 原来,云兄是去拿那丹药了,我说前些日子怎么不见他,去见他,不是没醒就是没醒,本想他多教小子们一些东西,没想一连发生这么多事。弋狂涛有些怅然,云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五个徒弟都能感知到天地流动的大势了,就等他继续教下去。 “丹药下次再看,那个时候他昏迷了,我的实力又超过了圣武境,进不了阵法。”虞千伶撒了个谎,她当时只想快点把重伤的他送回来,现在想想,即便当时去取也是拿不到入仙丹的。 谷族长说道:“下次,难呢,那骨龙不来找麻烦就不错了,只是其他巨妖都退走了,唯独它还留在中域千年之久,大概,它是觊觎那丹药 。” “有这个可能,但愿当初留下的只有它,”吴老头沉思一会又道,“我们这些日子干脆闭谷,等弄明白银光到底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只好这样了,狂涛,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明白,族长,我这就去了。”弋狂涛应了一声离开。 又是两日过去。 最后一缕毁灭气息钻入掌心,“呼,终于吸收完了。”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云不痴转头看向黑影。 黑影突然站立起身子,睁开眼,迷糊片刻后,冲了过来。 心魔,人的另一道意志。若是跨不过去,心神就会被心魔所取代。你虽然还是你,不过,你的行为会依着心魔所想而动,其实这样我看倒挺好,想干嘛就干嘛,不必顾忌太多,这才是毁灭之道啊。 云不痴想起暗炎无意间说起的这句话笑了笑,他是早有“预谋”啊。 正好看看灭世之炎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毁灭。双拳聚起缕缕暗红的火焰,灼热的气息席卷。 “千伶,云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正在梳发的虞千伶放下梳子,看向玉笑嫣手指所指之处。 只见云不痴眉间聚着的黑气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更不时闪过一道道暗红色的流光,像是雨天一道道红色闪电划过乌云。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去找吴爷爷。”虞千伶刚跑出门,便迎上了匆匆赶来的吴老头。 “吴爷爷,你来的正好,他……” “公主别急,我看看。” 吴老头来到少年床榻边,才看了一眼便诧异不已。 刚才就感觉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隐隐有爆发的态势,才匆匆循着赶来,不想,真是他身上散发的。他这是灭世之炎完全觉醒了吗? “吴爷爷你这是?”虞千伶看着吴爷爷一把背起云不痴有些不解。 “随我来。”吴老头说完,疾步出了屋子。 山谷外的一片空地,吴老头放下云不痴,便远远走开,心里一叹:真是老了,才背了这么一会,就受不了了。 虞千伶带着玉笑嫣随后赶来,却是和吴老头一样远远站着不敢靠近,此时躺在草地上的云不痴眉间溢出一缕缕暗红色的流光,彼此飞旋交织。 远远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虞千伶心里生起莫名的向往,莫名地想要靠近云不痴,莫名地想要与他相拥……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小嫣,只是一脸担忧神色,而吴爷爷眉间有着笑意,难不成,就只有我有这种冲动? 第一百零六章 暴风雪前的宁静 暗红的光在云不痴眉心之上编织出一个神秘古老的圆形印记,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随意勾勒,却又蕴含无穷的奥秘,正待三人想要看仔细些时,那圆形印记猛地爆发出一道暗红色光柱直冲穹顶。 光柱破开云层的刹那,时间仿佛停滞,风静树止。 虽然长得有些黑,但杀了自己的感觉还真是有些怪怪的。云不痴收回拳头,黑影低头看着胸口的拳洞慢慢吞食掉自己的身躯,一脸不可思议。 直到最后一根头发也被虚无蚕食殆尽,枝叶又随着风摇曳婆娑,只是万里落叶萧萧,枯黄的世界。 云不痴睁开眼,暗红的双瞳有如邪魅。光柱变细,最后化作一缕消失于天地之间,双瞳也随之变回乌色。 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环顾四周,稍有些诧异,这一睡,已是深秋了么? 草黄树枯万里叶落,一派萧索。 却是没来得及多想,一具柔软的娇躯已经扑进怀中,还带着幽玉兰的清香,令人心神清宁。 “云哥哥。” 对上那一双笑着哭着晶莹的眼,“没事了,回家,我饿了。” “嗯。”玉笑嫣甜甜地应了声,擦了擦眼泪,红唇轻启似又想要说什么。 云不痴心里明白,转头看向不远呆呆望着自己的虞千伶,笑了笑说道:“你是小嫣的朋友,饭桌上多个人,热闹。” “嗯,好。”虞千伶不明白自己为何听到他的邀请,心里又是喜又是失落,是了,他是说我是小嫣的朋友,而不是他的……算了,总不是赶着自己走了,有进步了,慢慢来了。 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云不痴心里一叹,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找机会报的。 只是,他又怎会明白,缘这东西,结了,怎是不作理会便能自己解开的? “小嫣,油热了,现在是放青菜,还是放肉?”虞千伶举着锅铲一脸无助地看向正往灶内添柴的玉笑嫣。 “肉。” “哦。”虞千伶将砧板上的肉倒入。 听声音不对劲,玉笑嫣站起身子看向锅内,笑了。 虞千伶小心地问:“是我做错了么?” “千伶,这肉呢,要先切成片的。” 虞千伶恍然,“对啊,平时吃的都是一片片的,那现在怎么办?” “炒菜最忌心急,弄错了补救的方法也是有很多的,比如盐加多了,就加些水,口感可能达不到自己想要的,但总比咸的难以入口好,这肉呢,现在炒是不行了,那就改煎。”说完,玉笑嫣接过锅铲将片状的肉翻了个身,经过油煎的那一面已经变了色。 用锅铲抵住肉片,菜刀落下,在肉片上切出横横纵纵的口子。 “你试一下。” “好。”虞千伶接过锅铲将肉片翻了个身,抵住,菜刀落下…… 第二日清晨,山顶。 “你们这么短时间就感受到了天地的势,比我当初要厉害得多,接下来你们要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的势融于大势之中,像河川汇入大海,无论之前多么奔涌磅礴,从此悄无声息。” 又是一个清晨,山风徐徐。 “每一个动作都要引导自己的势顺着大势走,一旦能熟练地做到这一点,你会发现整个世界都清晰了,都慢了下来。” 早晨教导弟子,下午对着幽玉兰捧书而读,晚饭总有一盘菜味道与其它不同,虽然心里明白,却也不说破,就那么秋初一晃到了秋末。 秋末,已有了些凉意,山顶,更有风吹落叶,踩的一地零碎。 “这个掩藏气势的方法你们都已经掌握了,”看着兴奋的少年少女们,云不痴笑了笑说道,“然而,平时训练和生死关头总是不一样的,我有一次就因为心神紧张无意间泄露了气息,差点被一个大家伙吞进肚子。” “所以师傅,我们接下来是实练对吗?”连碧问道。 “对,我看了下地图,选了几个地点,”云不痴将地图扔给少年少女们,“这上面画红圈的就是我给你们选的试炼地点,你们就按数字标的,一个个来,记住,无论看到多么可怕的场景都要稳定心神,当然如果被发现了也不能束手就擒,打得过打,打不过逃,这次我和你们的弋师傅是不会跟着你们的,所以,发挥自己所有的本领,不要想着等人来救,知道么?” “知道了。”五人应道。连碧倒是觉得这句话是对她特意说的。 少年少女们收拾好行囊,这一次去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 云不痴和弋狂涛在山顶望着他们远去。 “云兄,真的不跟着吗?你选的有些妖兽地盘我都不敢这么直直地穿过,他们会不会有事?” “我选的都是视力差,依靠感知人的气息进行捕食的妖兽部落,一般情况下他们都能安然穿过,除非,看见什么可怕场景导致心神不稳,当然了,他们各有特点,如果配合的好,想逃还是容易的,弋大叔,你应该比我明白,在如今这个环境下,他们迟早要单独面对生死的残酷,他们是山谷不久以后能依靠的主要力量,他们,需要一场血与泪的考验从而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猎人。” “道理我懂,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回来。” “别担心了,走,今天不是谷里收割稻谷的日子么,我们去帮忙。” 丛林中,手捧地图的吴二回过头道:“第一个,北边的蛇谷,以我们的脚程日落之时能到达那里。” 北边的蛇谷,连城低头想了一会道:“黑尾妖蛇,成年有人小腿粗,三角头,白鳞黑尾,不同于其它妖蛇,它的毒液储藏在其尾部,而且尾部有细小的毒针,当它扬起尾巴时要格外小心。因为常年穴居在黑暗中,它们几乎没有视觉,然而,令人诧异的是一到夜晚,它们的攻击将变得非常准确。” “那我们就加快速度,争取日落前穿过蛇谷。” …… 弋狂涛看出了云不痴对谷口被封的疑惑,便解释道:“出谷的一线天如今被圆木方石堵住,大部分村民往后一段时间只能待在谷里,只有有修为的才被允许出谷,这也是怕有一日天洞重现,巨妖降临,会被毫无察觉的村民引过来,谷里新开垦出了大片田,他们也有事做,不至于无聊。” 第一百零七章 大战一触即发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山坡连绵的一片金灿灿的稻穗,每个人弯腰其中落汗如雨,挥刀如风,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他们貌似不知道天洞的事。” “天洞一事,只在修武者之间谈论,普通村民是不知情的,谷里对我们也有一条规定,不能对他们谈起此事,哪怕是亲爹也不行,这也是为他们好,与其徒增烦恼,一生都活在畏惧之中,不如不知道,快乐地活,再言,千年前的天洞可能是个巧合也不一定,你看现在银光出现了不下十次,都没有把天破开。” “倒是。”云不痴认同地点点头。 突然,“爹爹,给。”一个六岁孩童跑上前来,将小手握着的小镰刀一把塞进了弋狂涛的大手中,仰起的头,一脸期待。 “晓儿,不要胡闹,你爹爹他和这位大哥哥有事要忙。” 紧跟在孩童后一个三十岁模样的妇女走过来,柔声训了男孩一句,不过偷偷看向自己丈夫的眼神也带着期待。虽然丈夫没有三过家门不入,但自从他当爹后便开始早出晚归,甚至一出去就是大半个月,陪伴自己,陪伴孩子的时间很少。 刚开始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这么晚才给他生了个儿子,生的孩子还没有练武的好根骨,对自己对晓儿不喜欢。 后来,他每次回家都会给晓儿带些礼物,活蹦乱跳的松鼠,七彩流纹的鹅卵石,狰狞却温顺的……渐渐地也明白他是真的忙,毕竟作为谷里的猎人头子。 只是,哪个妻子不想自己的丈夫多陪陪自己,多陪陪孩子。 “不忙不忙,来,晓儿,”弋狂涛难得地笑着将男孩抱起,放到猎犬的背上,“今天猎犬战士就交给我们的晓儿将军了。” 男孩一坐到猎犬背上,性子撒欢起来,一拍猎犬的屁股。 随着一声“驾”,最大的那头猎犬温顺地小心跑起来,生怕把小主人颠着,后面三十二条猎犬紧紧跟上,一时“冲啊”和“汪汪”声不绝于耳,在这山谷回荡。 看得田里的老人陷入追怀,中年人脸带笑意。 谁没有年幼过。 金黄的稻子沉甸甸,弯下腰,收割的村民也弯着腰,似有一场仪式正在进行,春耕夏耘,秋收冬藏,村民感激上天的恩泽。 云不痴停下手里的镰刀,下意识地要抹汗,才发现自己是个超凡境的修士了,只是当年寺庙里干活的情景犹在昨日,好久没有这种累却快乐着的感觉了,看向骑在猎犬背上兴奋依旧的小男孩,“他看来很喜欢骑马的感觉,弋大叔为什么不给他弄几匹真正的马?” 没有直接回答,弋狂涛看向手里的小镰刀,一边抚摸一边叙说道:“晓儿从小睡前就喜欢听我讲书里那些将军驰骋疆场的故事,一直很向往风在耳边呼啸自在快意的感觉,只是一匹真正灵性的好马需要从小陪伴到大,而晓儿因为早产,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就弱,我不放心将一匹野性未驯的马放养在他身边,这些年来我走遍了大半个中域,药材药石找了好些,都不见效果,或许,我应该驯服一匹交给晓儿。” “渴了,我去取水。”一直跟在一旁收拢着稻穗的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走向田边的茶棚,手擦过眼角。 日子一天天过去,而原本以为半个月能走完的路程,整整花了少年少女们一个月的时间。 当他们顺着谷口垂下的藤梯爬上山顶的一瞬,便瘫软在地,呼呼大睡。便是谷晴和连碧两少女也只是寻了一块大石头,相依而眠。 每个人都脏兮兮的,不看身形根本分别不出谁是谁。脸上、衣服上发黑的血迹伴着沙泥。 虽说是隐藏气息的试炼,但不慎被发现后少不了一场战斗,而且是从一个妖族部落的包围圈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据吴二后来说,六个地点,他们顺利通过了四个,却经历了两场恶战以及一场死斗。 那两场恶战是因为他们在穿过妖兽领地的途中看到了恐怖的场景,不慎紊乱的气势泄露了行踪。 而最后一场生死之斗,至今已过了半个月少年少女们仍是心有余悸。 那日下午,他们高兴地在地图上将最后一个圈打上勾,讨论后特意挑了两个妖兽部落的中间地带,他们都很累了,不想再节外生枝。 谁料,一场毫无征兆的无妄之灾,也在他们选定回谷路线的那刻,开始了序幕。 巨大的湖泊,宛如天镜,浩淼的水面飘着一层薄雾。 一群巨齿赤虎来到湖泊边喝水歇息。不久,又来了一群妖狼,为首的妖狼青眼,白足,齿尖而锋,毛灰而亮,其身后的妖狼个个威武,杀气腾腾。 领头的巨齿赤虎认出了这是隔壁妖狼王的小儿子,颔首致意,两群妖兽便相隔数丈各自饮水。 巨齿赤虎群喝饱水先离开,还没走多远,诡异的事骤然发生。只见巨齿赤虎纷纷掉头,向妖狼群奔扑。妖狼则一只只像是呆了一般,任巨齿赤虎的獠牙刺穿它们的脖颈,兀自咕噜咕噜地饮着湖水,只是湖水又从脖子的破洞处带着血流出,流回湖泊。 突然,为首的妖狼眼中青光一闪,已是一具具干尸的妖狼纷纷扬起利爪将死命咬着自己的巨齿赤虎撕成碎片。 三个时辰后,碎石谷。 “左边山脉是巨齿赤虎的领地,右边的是青眼妖狼的地盘,两个妖兽部落为地盘打了有数百仗,一直半斤八两,十年前,两族因裂地暴熊族群势力渐大,便订了盟约,以此为界,互不侵犯,必要时守望相助,而中间这满是碎石的山谷呢,渐渐成了无妖地带。”连城缓缓讲道。 胖子打了个哈欠,翻翻空空如也的布囊,一张肥脸皱成包子,“希望能快点回家,软软的床,香香的米饭,嗞嗞的烤肉,老天保佑,一路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我这还有一个馒头,你将就着吃。”吴二从布囊中取出纸团往身后一抛。 看着纸团飞来,包猿一双眼睛发亮,伸手一接,撕碎纸就把馒头整个往嘴里塞,“咳咳,咳咳。” “等等。” 众人纷纷看向突然变得一脸凝重的吴二。 吴二指了指左侧山坡之上,碎石滚落,连绵的红色,望不到边。众人心里涌起不好的感觉,不会这么巧,十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的两个族群,难不成偏偏在今天要爆发大战了?再看向右侧,果然,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 第一百零八章 生死时刻 “吼!” “嗷呜,嗷呜!” 像堤坝骤溃,洪水奔涌而下,灰色和红色汇聚那刻,必将卷起滔天之浪。 “愣着干嘛,跑!”吴二对着惊呆的四人吼了一句,拉起谷晴的手就跑。 这时候,谁还管男女授受不亲。 连城反应过来,将长枪从背后取下,背起妹妹连碧,跟着死命飞奔。他知道妹妹的体力经历了前几次战斗早已十去八九,虽然他也累得不行,但他是哥哥。 “喂,你们,咳咳,”胖子终于将噎在胸口的馒头彻底咽下,“等等我啊!” 灰色红色越来越近,中间只留一线,生路即将被淹没。五人看着左右已近在咫尺的狰狞的虎狼,知道再怎么逃也来不及了。 “完了,要死了。”包猿悲观自语,两腿忍不住颤抖,就差闭上眼睛。 “都振作,还没到放弃的时候,我说跳就跳!”连碧的声音在轰隆的妖兽波涛中泛起一丝涟漪。 就是现在,“跳!” 巨齿赤虎与青眼妖狼看都不看跳到空中的几个人类,彼此冲撞,獠牙对上利爪,一瞬间血肉纷飞。 五人落回,踩着青眼妖狼和巨齿赤虎的背继续朝着出路飞奔。 出口已在眼前,谷晴突然右脚一滑,身下的巨齿赤虎轰然倒地,脖颈喷出鲜血,接着一头壮硕的青眼妖狼扑来。 四人依次落在地面,正待舒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个。 “糟糕。”吴二回身,却已经看不到谷晴的身影了,抽出腰间铁钩,又奔回混乱的战场。 没看出来啊。连城摇摇头,手执银枪紧紧跟了上去。 “你俩又不等我!”包猿看了看身上,没有合适的武器,瞥见一旁的树,眼睛一亮,两只手臂环抱树干,猛一吸气,将树连根拔了出来,扛着冲了回去。 连碧觉得此刻的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反而是累赘,只好坐在山谷口等他们平安回来。 “滚开!”冲进妖兽群的吴二疯了般甩起钩子,划破一只巨齿赤虎的肚皮,血与肠流了一地。又一甩勾住一只青眼妖狼的脖子,猛地拽过来就是一拳砸去。握着尾巴抡起狼妖尸体狠狠往四周砸,一时间狼嚎虎吼,血淋了一脸,溅了一身。 “谷晴你在哪?” 却是没有回应。 银光一闪,连城抽回染血的红樱枪,半空一只青眼妖狼无力坠落,“你保存体力,我来开路。” 这时,小范围的巨齿赤虎和青眼妖狼停下了厮杀,纷纷杀气腾腾地看向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人类。 “好。”吴二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场合,长枪比钩子有优势。 一圈的巨齿赤虎和青眼妖狼扑来。 连城正要转枪横扫,却只见一道黑影冲撞而来,“嘭嘭……”一圈的虎狼才跃扑而起又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被蜂拥而来的其它同伴踩成血泥。 胖子得意地两手抱住大树挥舞着,“怎么样,厉害。” “厉害,走。” 三人为阵往妖兽群深处奔杀。 脚边,尸体成堆,布鞋早已被血液浸湿,粘而温热,谷晴看着好不容易打出的一方空地又被妖兽填补,脸色苍白如雪,没完没了了,他们应该逃出去了。 面对重又围拢过来的虎狼,谷晴沾满血迹的右手紧紧反握匕首,这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尽管每一次用力挥出,破裂长袖下手臂的伤口便会淌血。 而人的鲜血气息,激起了妖虎与妖狼的野性。 商量好般,十来只巨齿赤虎一同跃起,血盆大口展露狰狞的獠牙。 谷晴跃起躲过,落在一只巨齿赤虎背上,俯身,匕首反手环割,血柱带着虎头喷远。 “吼,吼!”看着同伴被如此残忍地杀害,巨齿赤虎又怒又惧,围着少女转着圈,寻找扑杀的机会。 然而这不是谷晴想要的,失血过多且体力不支的她双眼已经有些模糊。 背后风声骤响,谷晴闭眼转身旋踢,一只青眼妖狼嚎叫着被踹飞,砸在同伴身上,挣扎两下,不再动弹。 她也不好受,踉跄退了两步。 巨齿赤虎终于等到机会,纷纷扑来。 当先的虎爪带着风挥断脸侧秀发,谷晴似能感觉到脖间一凉,神情恍惚地她终于认命地松开匕首倒下。 吴二猛地一扯绳子,将痛苦嘶吼的巨齿赤虎拉到身前,铁钩深深嵌入它的脊椎,它不敢反抗,然而,等待它的也只能是死亡。 探了探谷晴的鼻息,微弱不过连绵不绝,吴二轻轻舒了口气,将昏倒的她背起,解下系在手上的铁钩绳子,一圈一圈将她紧紧绑在身上。 胖子挥舞着木柱子开路,连城执枪断后,三人互为犄角,缓慢却牢不可破地往谷口一步步腾挪,身后留下一条血河。 当梧桐树梢的最后一片叶子飘落水潭,冬,悄然而至。 水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云不痴静静坐着,一根竹竿一根细线一本书。 不知多久等待,忽然,鱼线绷直,牵得竹竿一动。云不痴一喜,一挑竹竿,细线带着一条犹自甩着尾的鱼落入一旁的竹篓。 “喵。”小喵看了看自己身旁空空的小竹篓,又看了看属于自己的一头斜插在土中,一头垂着鱼线却一直没有动静的小竹竿,小脸皱起来,有些郁闷。 “小嫣。” “嗯?”玉笑嫣正给虞千伶讲解红烧鱼的做法,听到云哥哥叫自己,忙转头看他。 “天要变了,你们先回去,我再钓上一条鱼,就正好每人一条了。” “喵。”小喵伸爪指了指自己的小竹篓,两眼水汪汪的。 云不痴顺着小喵的背轻抚几下,“当然不会少了你的。” “喵~”小喵欢快地跃起落入玉笑嫣暖暖的怀中,盘身躺好,它早就感觉冷了,只是主人一开始说自己吃自己钓上来的鱼…… 玉笑嫣她们才回到家,天便暗了下来,风,也渐渐大了。 吹碎一潭镜水。 好了。云不痴将最后一条鱼收入竹篓之中,抬头望天,这是要下雪了?只是中域志里不是说中域从不下雪的么。 第一百零九章 打雪仗 天彻底黑了下来,糊纸的窗户外风声呼啸,树枝瑟缩。 屋内,炭盆里的焰火摇曳,明媚温暖,桌上菜肴冒着腾腾热气,米饭香糯,三人一猫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聊着天。 “千伶,今晚你就留下来陪我睡,风这么大,我一个人有些怕。”玉笑嫣突然说道。 虞千伶却是看向正在逗猫的云不痴,她这些日子来学厨艺蹭饭倒是常事,但留宿还是头一回。 感觉到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云不痴抬头道:“也好,不过你俩不要聊得太晚,早些睡。” 银装素裹。 云不痴一早醒来,穿上衣服打开门,看见眼前景色吸了一口凉气,虽早有预料,但没想到昨晚雪下得这么大,现在还有雪花自天空飘飘洒洒。 “啪嗒”,一团雪从屋檐坠落到头上。 真是开门有惊喜…… 一步步踏着厚厚的积雪沿着记忆中的小径弯弯绕绕走下山坡,一片开阔洁白的雪地,十来个孩童追逐嬉闹。显然都是憋了一晚,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得到父母的同意,相约出来玩雪。 “呼”,迎面一个雪球飞来。 云不痴闪身躲过,看向前方不远正一脸坏笑的弋狂涛,知道不好。 正要再闪身已经迟了,背后一连遭了五下。 云不痴转身看着五个一脸笑意的少年少女们,也笑了笑,“好啊,你们几个居然拿我教你们的本事来搞偷袭。” 正巧这时看到虞千伶和玉笑嫣也走下山坡,有了玩的心思,便道:“正好八个人,就四人一组打雪仗,不用真气,输的一方早上不许吃饭,小嫣。” “嗯,什么事云哥哥?” “你来当裁判。” “可我不会诶。” “很简单的,哪一组中的雪球先到一百个就算输。” “不公平,”连碧不知为何就抗议了一句,“这样师傅你在的那组不管如何是赢的。” 玉笑嫣有些脸红,自己好像可能是会偷偷少数几个。 这小丫头要不要这么机灵,云不痴尴尬地笑了笑,他没想到这一点,也不是怕输,只是小嫣她总不能在一旁干站着,虽说不用真气,但扔出来的雪球普通人也是承受不住的。 幸好,吴老头不知何时出现解围,一脸正义地说道:“那老夫也来当裁判,不就公平了,老夫的为人想必你们也是清楚的。” 众人暗自腹诽,就是因为您的为人大家都清楚,您来当裁判,您家公主在的那一组大概是赢的了。 不过,大家也不说破,毕竟辈分在那里,况且,大家都是修武之人,谁输谁赢这一点还看不出来?都是明白人,这些话只是热身前的说笑罢了,谁会徇私把一场本来愉快的游戏搞糟? 于是分组开始,抓阄,一个准备好的罐子里有八个纸团,抽到有字的一组,剩下的另一组。 云不痴,连城连碧兄妹,包猿一组;弋狂涛,虞千伶,吴二,谷晴一组。 两组人互说了几句略带硝烟的话便各自走向场地两边蓄势待发。 “师傅,我们这组整体来说有些弱,对面两个超凡,而且吴二的准头我是知道的。”连碧说道。 “你的暗器不是也挺准的,不用太妄自菲薄,不过,你有什么想法?” “那就要看师傅了。” 对上少女有些瘆人的目光,云不痴想了想道:“该不会是让我去吸引火力。” “是的啊,师傅。” “那你仨打算如何做?” “我和哥哥主攻,包猿呢就为我们提供雪球。” “不行。”一旁一直不说话的胖子坚定地摇摇头拒绝,长这么大好不容易下场雪打场雪仗,却只能做一个苦力,这无论如何都不行。 连碧早已想好对策,“一碗山楂酒,当然,赢了才有。” “成交!”包猿想到上次在连城家喝到的山楂果酒就忍不住流口水,只是那酒是连达柱叔叔的窖藏,平时自己连香味都闻不到。 这是几个意思,弋狂涛不解地看着云不痴悠哉地走到场地中央站定不动,正要开口询问。 “开始。”山坡上的吴老头一声令下。 玉笑嫣紧张地看着场内。 “呼呼”,顿时场地上雪球呼啸。 连城连碧兄妹腰都不弯,接过包猿抛来的雪球,一转又扔向了对面。 “啪啪”,弋狂涛一时没反应过来胸膛中了两下。 云不痴左晃一下脑袋右扭下腰,躲过了飞来的四个雪球。 看着自己的雪球打了个空,吴二心道这扔雪球和扔钩子还真不一样。 谷晴皱了下眉说道:“他速度很快,普通的雪球怕是都能躲过去,胖子他们又在他身后,不好办。” “你来配合我,我试一下能不能扔出个特别的。”吴二悄悄说。 下一刻,十个雪球呼啸着,如果仔细去看,能发现其中一个雪球周身气旋与众不同。 十个雪球都没打中云哥哥,玉笑嫣叫好起来。正当弋狂涛虞千伶失望之时,一个雪球脱离部队,诡异地划过一道弧线,“啪”的一声正中包猿鼓鼓的肚子。 包猿纳闷,那十个雪球他留意了,没有一个是往自己这飞的,怎么就打着自己了,不行,为了那碗酒要拼了。 “注意了!”包猿对着连家兄妹俩喊了一句,一脚扫起一片雪,两手一挥一压一挤一抛,一个大雪球飞向了兄妹。 连城一脸懵,连碧道了句我来,轻轻一掌把大雪球恰到好处地拍成十来块,用手或弹或拨,雪块纷纷射向对面。 虞千伶见状,抽出一条白色丝带,在洁白的天地间舞动起来,飞来的雪块纷纷被丝带打散。 ……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不见停,门前雪越积越厚,出行串门不方便不说,烧菜做饭以及取暖也成了问题,大部分村民家储存的木柴消耗殆尽,只能现伐现烧,大人们多有抱怨。小孩子们倒是依然无忧无虑地在雪地玩耍,堆雪人,坐上木板滑雪,打雪仗。他们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有长久的新鲜感。 “这场雪下太久了,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萦绕心头,我还是去算一卦比较好。”谷族长从棋盘上起身,就要离开。 “谷老弟,先把说好的一篮子青菜给我,再走不迟。”吴老头一脸你欠我五百两的表情。 “咳咳,瞧你说的。”谷族长有些讪讪。 雪下了这么久,青菜对谷里的任何人来说都是稀罕东西。不过吴老头要青菜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公主说她晚上要做青菜豆腐汤…… “族长,出事了,您跟我来看看。”进门的弋狂涛一脸紧张。 “那就去看看?”谷族长看向吴老头。 “一起去看看,不过青菜的事别忘了。”吴老头跟着起身。 二位老人跟着弋狂涛来到一户人家屋前。 第一百一十章 抵御猎人鹰 不大的院子已经站满了人,都是谷里有些修为的,不过从他们的脸色来看,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谷族长和吴老头知道大概是什么情况了,空气虽冷,但还是能感受到一缕缕淡淡的血腥味。 打开木门看去,一家三口围着饭桌死状可怕。丈夫背上衣服破了个大洞,露出白红骨架,骨上残留着零丁碎肉。妻子的双眼不知所踪,脸上皮肉也去了大半。更瘆人的是那个仰面躺在长凳子上的小孩,除了一张脸皮稍完好,脖子以下被整个吃了个精光,仅剩一副小小的布满细细刻痕的骨架。 屋顶的瓦缺失了一部分,木椽也断了数根,地上暗红的一滩血中冻住了一根青羽。 中域有一百多种飞行妖兽,但食肉的却是不多,只有两种,猎人鹰和食腐鹫,而食腐鹫很少吃活物。 那么就只可能是猎人鹰干的了。谷族长眉头紧锁,猎人鹰族群庞大,想来是连着数天的大雪使得它们食物短缺,这是把我们当猎物了。 “族长。” 回过神,面对众人隐隐担忧的目光,谷满仓知道他们或多或少猜到了,于是道:“你们应该也明白,谷里不久后将有一场劫难,具体什么时间我也不清楚,可能明天,可能数日之后。通知下去,每户人家出一名男子即刻去往炼器坊打造弓箭,连达柱,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弓箭越多越好,不要舍不得那些铁矿石。吴一,你带些人在中谷我们集会的地方搭建草棚,妇女老人孩子这段时间就住在中谷直到危机过去。狂涛,你带你的五个徒弟负责山谷各段的安全,如果发现大群猎人鹰来袭,马上敲响这个铜锣。” 弋狂涛接过谷族长抛来的铜锣。 不要看它只有一掌大小,敲响的时候声音能在谷里回荡不绝。 五日后,炼器坊,一个蓬头垢面的汉子匆匆跑到黑眼圈浓重的连达柱身前说道:“达柱,铁矿石用完了,最后一批箭支再有半天能做好,根据负责制作木弓的人说,目前弓的数量能保证人手一个,兽筋倒还有一半有余,问需不需要再制作一批木弓。” 人手一个可以了,别到时候弓是够多了,拉弓的力气没了。连达柱说道:“你吩咐下去,等最后一批箭支做好,分发完毕之后,让他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好的。” 数日后,雪停了,该来的,终究来了。草棚下妇女聊着天,孩子追逐玩耍,突然一个小男孩指着天边说:“娘,你看,好大一片乌云,正往我们这边移动诶,好快。” “阑儿,回来。”妇女将小男孩急急拉回草棚之下。 连绵的草棚,本来还在谈天说地的老人妇女安静下来,注视着远方。 自遥远天际弥漫开一片黑色,密密麻麻的黑点,越来越大,如同一片黑云遮天蔽日。 铜锣声在山谷骤然震响,回荡。 没有演练过,青壮的村民们却像经历过千百次,熟练地在腰间系好箭筒,拿起木弓从屋中走出来聚集到空地上。 然而,当他们看见那越来越近的黑压压一片,心里多少有些发怵,持弓的手微微颤抖。 只是身后心之所系,他们不能退却。 谷族长出现在众人眼前,换掉了平时宽松的衣服,激励道:“害怕很正常,只是怕有用吗?怕,它们就不吃你了,不吃你老婆孩子了?斗争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现在,拿起你们的弓。” “唳!”见到这么多食物,打头的一小群猎人鹰迫不及待地猛一振翅疾速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已经准备好将猎物抓起,然后高高抛下摔个粉碎,大快朵颐。 见一只翼展六米有余的猎人鹰向自己俯冲而来,谷族长伸出右手,掌心对地,双眼金光一瞬闪过,轻念道:“聚金为剑。” 雪地中溢出点点金色光影,飘浮而上,在身前凝聚成一把通体金色的巨剑。 “去。” 巨剑转了一圈,剑尖迎上俯冲而下的猎人鹰。 手举,巨剑跟着扬起,手落,巨剑斩下。毫无顿涩,将那只猎人鹰从头到尾斩成两半,碎羽伴着血雨洒落白色的雪地。 村民们随之纷纷搭箭,拉弓,朝着越来越近的黑云指间一松。 “嘣嘣……”,一支支离弦之箭带着破空声穿入黑云,刺入来不及闪躲的猎人鹰的躯干翅膀甚至覆着青羽的脖颈。余劲未消,更是将它们的尸体狠狠撞向后面的猎人鹰。 柘木为弓,虎兽筋为弦,三片鹘翎做箭尾之羽,箭身取老竹为材,箭心藏有铁骨。 脱弦之箭有破风之势。 村民们再次搭箭拉弓,伴随着猎人鹰尖锐的鸣叫,又一波尸体纷纷坠落砸出一个个大坑,有些被刺穿翅膀的挣扎着想要飞起,折腾两下便不再动弹。 身前不远的白雪地染成淡红色。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飘散开来。 一只全身青羽格外壮硕些的猎人鹰突然出现在黑云前方,振翅往高空而去。 紧随其后,猎人鹰群追着它的身影。 村民们没有懈怠,反而更警惕起来,因为它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高空盘旋,等待机会。 然而他们也只能一手紧紧握着弓,一手捏箭尾,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因为即便将弓箭射到那个高度,也失去了应有的杀伤力。 谷族长的金色巨剑依旧在斩杀着边缘落单的猎人鹰。 然而比起猎人鹰庞大到遮天蔽日的族群,并不能起到多大作用。 一个汉子起手擦擦额头的汗。 “唳!” 耳边一声尖啸,紧接着两肩剧痛,整个人离地而起。这一刻心里慌乱,只感觉死亡来临,脑子一片空白,冷汗湿透了后背。 村民们愣了片刻,那只浑身青羽的猎人鹰俯冲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等他们想要射出弓箭时已经晚了,此时再射箭很大可能会先穿过汉子的身体。 “爹!娘,那是爹爹。” “爹爹被抓住了!” “爹!” 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出草棚,对着远处天空声嘶力竭地大喊。 心有所感,汉子回过神,求生的欲望让他战胜了潮涌的恐惧,手持木弓大力敲打肩上的鹰爪,然而那对爪子却抓得更紧了,深深嵌入血肉,抵到骨上。 彻心的痛让汉子把嘴唇咬破,全身颤抖,却没有喊出一声来。 因为他仰头竟看见青羽猎人鹰一双眼中有几分人性的嘲讽和不屑。 第一百一十一章 炙热下的寒意 谷族长控制的金色巨剑被猎人鹰层层包围,一时难以破出。 青羽猎人鹰就要下喙享用美餐,就像前几日那样,活活地将猎物一口一口啄食,不过此刻不同当日,它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猎物恐惧痛苦的大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流光自山顶出现,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 “咻”,流光携风刹那而至,青羽猎人鹰不得不松开爪子,猛一振翅,往高空飞窜,再慢一秒,爪子即便不断也要破点皮。 流光割落汉子几缕黑发,又回旋着回到山顶少年的手上。 吴二对身旁胖子道:“救人。” 包猿点点头加速奔跑踏地跃起,在空中接过坠落的汉子,落地时两腿深深陷入雪中。 谷族长抹了把汗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应该帮着狂涛保护草棚的安全吗?” “放心啦爷爷,那里不需要我们,我们来帮忙。”谷晴和连碧连城相继走出人群。 “确实,云兄和虞公主两个够了。”弋狂涛也从人群走了出来。 加上从山顶跳下的吴二,师徒六人齐了。 连城看了眼头顶盘旋的青羽鹰,思索了下凝重地说道:“那头浑身青羽的是猎人鹰鹰皇,能当上鹰皇的,实力至少相当于我们的小圣境强者,很难对付。” 吴二四处看了看,说道:“老祖宗也不知道哪去了,他在这就好了,胜算会很大。” 众人说话的时间,谷族长又凝聚了一把银色巨剑。 在小男孩呼喊那刻,眼神敏锐的猎人鹰便发现了远处草棚之下还藏着人,看模样味道比之拿弓的要鲜美许多。 一小股猎人鹰脱离族群,呼啸着往草棚飞去。即便是一小股,也有数千的规模。 鹰鸣,翅击长空。 草棚下,鸦雀无声,安静的可怕。 老人对生死倒是看淡。妇女们则紧紧将自己的孩子抱入怀中,因此孩子们能清晰地感觉到母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云不痴站起身走到那个叫阑儿的小男孩身边,这么近,他感受到了小男孩胆怯恐惧却又无法自抑的愤怒的心。 手轻轻搭在小男孩微微轻颤的小肩膀上。 小男孩回过头,鼻涕和着泪,依稀清秀的小脸。 草棚下,虞千伶小声安慰着哭泣不已的妇女,她没有看到自己丈夫被救的那段画面。 纵然鹰啸充斥两耳,玉笑嫣看着草棚外少年背影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坚定。没有人比她了解,一旦认真起来的云哥哥有多厉害。 鹰群近了,当先的猎人鹰俯冲张开了利爪。 “帮我拿着这本书好么?” 小男孩没有回答,却是听话地伸出来一只小手。 云不痴微笑着将书放在小男孩的手里。 转过头面对鹰群那刻,目光寒冷如冰。自己和那一家三口在这半年多来有过一些大大小小的交集,甚至在那事发生的前一天还见那可爱的小孩在雪地堆雪人玩,小孩拉自己过去看看雪人是不是少了些什么。的确,是少了一个小鼻子。那孩子高兴地捡了一块石头插了上去,拍了拍冻得红通通的小手,说要拉着爹娘来看看……谁知第二日便成了那副样子。血淋淋的场景,每当午夜梦回,想起那因恐惧张大嘴却哑口痛苦的小脸。 一团烈火在胸膛燃起。 寒风凛冽,吹得长袖猎猎,摇曳了炙热的火。 云不痴双瞳刹那闪现暗红之光,全身溢出缕缕暗红火焰,环绕不息,妖冶如魅。 足尖点地,破空声中消失了身影。 当先的猎人鹰毫无征兆地爆成了血水,四溅。 小男孩惊得睁大了眼,抹了把鼻涕,再看见大哥哥时,已经撞入黑色鹰群重围之中。 云不痴右拳凝聚暗炎击出,烈焰如虹,直直贯穿百十只猎人鹰的身体,最后的痛苦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烧成了一块块黑炭坠落碎裂。腿横扫而过,暗红的环状火焰激射开来,一圈惊恐的猎人鹰才要振翅逃离便成了飞灰,随风飘散。 如同暴怒的火之君王,宣泄自己的毁灭之力,焚尽一切的意志。 草棚下,老弱女幼望着半空的那个身影,一个个噤若寒蝉,即便那股杀气不是针对他们,他们也都感受到了炙热下的彻骨寒意。 激战中的青羽鹰皇似有所感,一声长啸,振翅扫起狂风,将围着自己的七人掀飞。凝视远处炸开的一团烈火,它感受到了威胁。 周遭火焰平息,灼热的气浪融化了一方冬雪。 数千猎人鹰在滔天的火焰中消失不见。 灰烬散去,心有所感,云不痴抬起头,暗红的双眸遥遥对上了那一对锋锐的鹰眼。 是它,从血泊中的那根翎羽长度和颜色来看,凶手是它。 一鹰一人无声的默契,彼此爆发出最快速度。 快到连一脸担忧的虞千伶也捕捉不到云不痴的身影。 巨大的声响后,一股股气浪莫名炸开,山石崩塌,星焰伴着雪舞,各自消融。 骤然,一声鹰啸,一朵鲜艳的血花自半空无端绽放。 接着一片片青色翎羽随风飘飞。 不知多久,身影重现,云不痴一手抓住染血的鹰爪,巨大的秃毛鹰倒挂着,翅膀扑棱不停,它失去了原有的英姿,变得丑陋滑稽。 就在众人举弓欢呼,欣喜不已之时。 半空中的云不痴突然闭眼坠落,眼疾手快的弋狂涛忙伸手接住,轻轻将他放倒在一块大石头上。 至于一同摔下的秃毛鹰则被谷族长一剑劈成两截,而遮天蔽日的猎人鹰群也在下一刻四散逃去。 众人围上来,才发现云不痴的腹部一块早已成了红色。 “我来,”谷族长走到最前,小心地揭开云不痴的衣服,一看,便是皱了皱眉道,“不太妙,伤口依他体质调养几日便无大碍,只是,鹰皇的那一爪加了几分诡异的力道,他的丹田已经从内向外破开,真气正在散去 ,按这速度,最快十天,他便会成为一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 “不行,”虞千伶和玉笑嫣不知何时出现,“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谷族长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办法是有,也算是没有,需要的就是一株血轮灵芝,而且……” “而且,需要三百年或以上的才有修补丹田之奇效。”连碧一脸轻松道。 这孩子这时候怎么还笑得出来,谷族长正要责怪,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睁大了眼,“莫非……” “族长,您稍等,我哥已经去取了,不知现在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万妖围谷 入夜,虞千伶将熬了几个时辰的药汤才给昏迷的云不痴喂下,屋外便喧闹吵嚷起来。 淡眉一皱,推开房门向外看去,一个个村民举着火把聚在山坡下的空地上。 出了什么事,猎人鹰不是都被吓走了吗?虞千伶回头看了眼趴在床边睡着的玉笑嫣,轻轻合上门,走下山坡。 弋狂涛正在和众人说着什么,听到身后脚步声,便转身问道:“云兄吃药了吗?” “喝了,现在是怎么回事?” 弋狂涛叹了口气,有些不安:“一波才平一波又起,这不,丛林里的妖兽食物短缺了,就来找我们的麻烦了。谷口虽然被木石封住了,但在它们的破坏下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所以族长让我召集大家登上山顶,试着能不能用箭驱散它们。” “正好,我也没事,一起去看看。”虞千伶说道。 “嗯,”弋狂涛点了点头,又回身对村民招了招手,“夜黑,大家登山小心些,出发。”说完,当先向着山道而去。 虞千伶紧随其后。 “吼!” “嗷呜!” “吼吼!” 闻到了生人的气味,谷外的妖兽兴奋地嚎叫起来。 “一群畜牲,大晚上不睡觉,尽来找事。”谷口山门之顶,弋狂涛不满地将手里的火把朝着兽吼处扔去。 火把在空中旋转,火光明灭,一路映照过去。 照亮一张张狰狞的脸。 众人心里皆都一凉。 “这,这也太多了。” “还好谷口被睿智的族长下令封住了。” “你觉得凭着木石能挡住它们?” “至少为我们争取了想对策的时间。” 众人窃窃私语。 “好了,大家都别说话,”弋狂涛等众人安静下来后又道,“现在,用你们的火把点燃箭尖上的油布团,给这群扰人清梦的畜牲一个教训。” “嘣嘣……”一波攒射,夜空下起燃火的箭雨,致命的绚丽。 谷口外的妖兽不安地互相冲撞践踏,躲避着射来的箭。 片刻,空气中飘散起浓重的皮毛燃烧的焦糊味。 一些幸运的妖兽才松口气,便被不幸的妖兽一个擦肩……火焰渐渐弥漫开来。 感受到脚下的冰凉,妖兽纷纷倒地打滚,熄灭身上的火,“呲呲”声中一缕缕灰烟飘起。 下一刻,众人见到了此生难忘的场景。火焰只剩零星几点,几只皮毛焦黑的妖狼张开挂着涎水的大嘴咬住地上一动不动的妖虎,猛一扯下一块熟透的肉。妖虎被分尸而食,片刻只剩下一地碎骨。更有一只妖狼不满于吃地上的死尸,张嘴咬向了身旁妖狼烤焦的腿足,一时间虎吼狼啸,场面混乱血腥。 越来越多的妖兽从树丛中涌出,不久之后谷口外的大片空地上蹄足杂乱,拥挤不堪。族群之间小摩擦不断。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毛脑袋,弋狂涛心底感到一阵压抑。裂地暴熊,巨齿赤虎,丛林黑豹,青眼妖狼……大型掠食者差不多都出现了。也就是说,它们这次聚集了至少百万妖族。 百万什么样子?人一过万已是无边无际。而山谷便是填,也能被这百万妖兽填满。 轰隆声从脚下传来,碎石屑滚落,弋狂涛皱了下他的浓眉,它们开始破坏木石障了,得赶紧回去告诉族长,召集众修士想些对策。 于是他又带着村民们匆匆下了山。 烛火摇曳,屋内十来人围桌或站或坐,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不想猎人鹰的事才过去,这些妖兽就来捣乱。” “这次它们出奇的齐心,以往也不是没堵过谷口,不过都是小股的妖兽群,被打怕了几次,乖了就不再来犯了,这次,有些多啊。”吴老头一脸严肃,不过任谁都能看出他胸有成竹,只是眉目间有些可惜意味。 时间一点点过去,弋狂涛终于忍不住,拍桌略有焦急地说道:“时间不多了,还请各位快些想些好的办法。” “瞧你急的,还不如你教出来的徒弟,连家小姑娘,你好像有什么想法?” 连碧看了眼身旁的父亲,见他微笑点头鼓励,于是便道:“百万妖族,非人力可阻,但我们有地势之优,木石之障一旦被破开,之后是狭窄的一线天小道,到时只需派人守在路中,便可做到一夫当关万妖莫开,累了,就换个人上,当然,这只是拖延时间的办法,真正要解决掉这百万妖兽,怕是非祖上传下的大阵不行。” “大阵?”弋狂涛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谷族长调侃了一句:“最不该忘的就是你。” “和老夫想的一般,今晨阵眼有异样,老夫便去查看了一番,”吴老头顿了顿,“不然那云小子也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只是,这百万妖兽来袭,难道就是当初弋歌说的危难关头?罢了,大阵迟早要用的,一举灭了这百万妖兽,中域倒能安宁几个世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想通这一点,吴老头也不觉得什么可惜不可惜了,起身说道:“既然如此,大阵开启需要四十九天时间,这四十九天内,不能放一只妖兽进谷,守谷之人你们看着安排,老夫这就去启动阵法,先散了。” “等等。” “小丫头,你是还有什么事?” 突然想到什么,连碧有些不确定地说道:“百万妖兽心如此之齐,我想不只是因为它们的食物没了,谷里这几千人,给它们塞牙缝都不够,它们不会不明白这个。而且,有些族群之间存有深仇,我和吴大哥他们就亲眼见过青眼妖狼与巨齿赤虎的战争,那明显是不可协调的矛盾,为何今天,它们能平静相处?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不知道的,很有可能是这段封谷日子内妖兽中……” 见众人脸色变得不好,连碧不敢说下去了,如果真如她想的那样,怕是大阵得留着对付那还没出面的妖王。 屋内其他人越听心越是不平静,最后都是无奈认同了这个猜测:妖兽中出了一个王,不是单个族群的王,而是统帅整个中域妖族的王。 有这能力的,实力至少比族群各王高一个阶品,而目前所知最厉害的裂地暴熊王的实力是圣武境中的小圣境。妖王出世,不可能没有一点征兆,再联系公主去取入仙丹在破败的苍岚秘境遭遇的骨龙,那么,妖王应该就是通天境中期的存在,骨翼龙!这阵仗是寻仇来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苏醒 吴老头看了眼身旁兀自发呆出神的虞千伶,摇了摇头。虞族族训中曾有一句话告诫后人:血脉之力并非无穷无尽,每使用一次之后需休养一年,才能在不损害血脉的情况下再次使用。 必要的时候,也只能那样了。吴老头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散了散了,都不累吗?给老夫滚回去歇息,有一场大战等着你们。” 回去的路上,夜空澄净,晚风徐徐,微微冷意,众人裹紧皮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除了不时从谷口传来的妖兽咆哮。 “早听说这老头脾气不好,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胖子呵了一口气说道。 吴二回了句:“老祖宗是因为事多心烦才如此。” “老祖宗老祖宗的,他到底是你爷爷辈的,还是祖爷爷辈的?” “这个不清楚,听我父亲讲,父亲出生的时候,就尊称他老祖宗,没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不过这也正常,修武入圣之后,上苍便多许一百年光阴,以求仙道。” “仙道……”胖子一脸向往。 吴二挥了挥手,分别道:“好高骛远非是智事,当务之急是先睡个好觉,养足精神,应付大战。” 木石之障在第二天中午彻底崩塌成一堆废墟。毕竟当初是为了防止村民出谷而建,并不多结实。 妖兽群如洪流乍泄奔腾入谷,不过片刻,狭小的道路注定它们再急也只能像细窄的湍流。 最前面的妖兽看见一魁梧大汉堵在路中,一个骤停。 后方的妖兽没反应过来,一脑袋往前一只妖兽撅起的屁股上撞。 还没如何,妖兽间倒是先打了起来,不过片刻,又诡异地恢复了秩序,纷纷看向大汉,面目狰狞,嘶吼咆哮。 碎石跳起,妖兽群又奔腾起来。 这是不把我放眼里啊。弋狂涛大笑一声,才几日不见,你们就忘了弋爷爷我。 “藤,鞭策。” 话落,地上以及两侧山壁疯长出数十根手臂粗的藤蔓,细看,每一根藤蔓上还长着尖刺。 “啪……嘭……”,一只只青眼妖狼被抽飞撞在山壁上,落地后四足抽搐一下便不再动弹,接着自口鼻流出鲜红色血液。 然而,这并没有吓到妖兽们,一排排前赴后继,不久,一线天便堆起了数百具尸体。 好在后面的妖兽把尸体又一具具分食,吃进了肚子。不然,若是一路填过去,总有一天会填满一线天,然后……情况会越来越糟。 第七天,虞千伶有些疲惫地回到屋子。 才要坐下,倒杯水喝。 床上的云不痴突然睁眼醒来,后背湿透。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中有滔天的血海,血海中沉浮着森森骷髅,不断追着他。浓郁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他尽全力奔跑,却发现自己的速度根本不及那血海。 每回头,血海就近了许多,一具具骷髅在耳边笑。 而被淹没的瞬间,他醒了。 盯着熟悉的屋梁,舒了口气,原来是梦,只是梦中人不知是梦,见了那般场景,便是仙也是会怕的。 虞千伶闻声转头看向醒来的云不痴,一脸惊喜,疲惫悄然无踪。 “你醒了。” 云不痴两手撑着坐起,背靠在床头,“嗯醒了,我记得那天……我睡了多久?” “七天,八天?不管了,醒了就好,我去叫小嫣。”虞千伶激动地跑出门,虽说三百年的血轮灵芝药效够了,但见他这么些日子还没有醒来,心里多少是有些担忧的。 还想问问你这一身血是怎么回事,等等,这空气中好浓的血腥之气,和梦中血海竟有几分相似。云不痴皱起眉头,正要下床。 被一双小手按住肩膀。 抬头,入眼的是一张灿烂笑着却难掩憔悴的脸。 心里一阵疼惜。 “云哥哥你伤还没好,再躺几天。” “再躺下去,就要生锈了。” 难得地,小嫣坚持道:“生锈就生锈,生锈了,我就照顾云哥哥一辈子。” 看着她一脸坚定,不容反抗的样子,心里更觉得谷里出了大事,想了想道:“小嫣,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活动一下筋骨,可能比干躺着好,真气运行起来,伤好得更快。” “是这样吗?”玉笑嫣转头看向虞千伶。 虞千伶点点头,对于修士来说,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活动可以,”玉笑嫣松开手,补了一句,“不过不许出这院子。” “为什么?” “因为,饭快好了。”玉笑嫣红着脸转身出了房门。 虞千伶也跟了上去,只要小嫣做菜,她就会在一旁看,偶尔也弄上一盘子。 这算是撒谎么?云不痴笑了笑,难得,原先只会点头嗯的性格好像变了些,是因为和虞千伶待久了的关系么? 不出便不出。 院中,云不痴运气调息,真气流转一周后回归丹田,感觉到伤口已经闭合,没有大碍,便双足一蹬,窜到半空,负手悬立。 遥见谷口方向,一线天笼罩着一层淡淡红色雾气。 不时有爆裂声以及低沉的兽吼传出。 再往远处看去,谷口外有一大波妖兽,密密麻麻,少说有数万只,规规矩矩的样子,像是在排队等着进入山谷。树丛间更不知道还藏着多少。 这阵仗,怪不得小嫣不让我出这个院子,是怕我冲动再受伤。 只是一旦一线天失守,谁又能置身事外。 落回院中,心念一动,石棍旋着从屋中飞来,手一揽稳稳接住。云不痴似有所思,出神地缓缓抚过石棍,冰凉的晶石下封印着炽热,喃喃道:“天陨,你沉睡了这么久,是该醒来的时候了。” 等此事一了,我便带小嫣离开,出发东域。 “虞公主是在这吗?” 柴门外响起带着几分焦急的呼喊。 “什么事?告诉我也一样。”云不痴看向篱笆外一身血衣的男子,心中有些了然,大抵是一线天要出事了。 “地蠕出现了,请你转告虞公主早做准备,我先回去帮忙了。” 语毕,不等云不痴答应,便持刀转身匆匆而走。 云不痴眉头一皱,地蠕……中域古时才有的妖兽,因为其繁衍迅速神出鬼没又好食生肉。虞族统一中域后曾联合中之苍及各大门派掘地数丈绞杀它们。而后数千年来中域再无其踪影,不想,此刻又重现世间了。 千年不遇的大雪,妖兽潮,地蠕重现,一切是巧合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贪食者·地蠕 云不痴回头看了眼厨房方向,炊烟袅袅,顿了片刻,终究出了院子追着血衣男子而去。 “你们休息去,换我们了。” “大块头,你终于来了,再慢一些就顶不住了,撤!”连达柱将长枪从妖狼的脑袋抽出,血水白浆迸溅了一身。 在与弋狂涛擦肩而过的片刻,说道:“小心些,妖兽不知怎么的越来越强了。” “放心,这些小喽啰我还没放在眼里。” 连达柱点点头,说太多就是看不起对方了。 疲惫的五人在弋狂涛带领的小队保护下,互相扶持着缓缓退出一线天。 满脸血垢,头发粘糊一团,双目布满血丝,唇皮干裂。连达柱以长枪作木杖,一步一步往前面不远的草棚挪去,握着银枪的手细不可察地颤抖着。 “咕噜噜”,不起眼的小土包跟着五人,缓缓覆过其中一双血脚印,在连达柱蹙眉回头看时又倏忽消失不见。他未留意到,五人之中,有一个人一路走来的脚印不见了。 草棚下,妇女们早已准备好热腾腾的食物和汤水,正坐在小木凳上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 时不时瞥一眼一线天的小瑚看到五人的身影,忙招呼一声其她女子。将帕子在水里打湿,便迎了上去。 “嘶,婆娘轻点,疼。”连达柱皱了皱眉一脸苦道。 “活该,不是前几日刚给你缝了身皮甲吗,怎么不穿穿这身布衣服?受了伤怪谁。”小瑚嘴上嘲讽,手里不留力,盯着那道伤口的眼里却满是疼惜和柔情。平时自己都只是拧几下,这些天下来,柱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层完好的皮了,那群该死的妖兽。 将丈夫伤口中的黄脓挤干净,小瑚取了一条纱布,用毛笔蘸上绿色的药草汁细细涂上,绕着手臂一圈圈缠起来。 连达柱低头看着专注的小瑚,咧嘴笑呲开一口白牙,“这不是想留着平时穿多威风,被那些小妖小怪挠破了多可惜。” 小瑚手上一顿,又继续缠绕纱布,打了个结,想了想道:“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不行,男人还没死绝,怎轮得到婆娘上。” 小瑚难得没有因为他违背自己的意思而生气,只是抬起头认真道:“你忘了,论打架我可不输谁。” “那场景怎么会忘,小时候你随手在地上抓一把石子就放倒了我们十来个人,其实我们当时只想吓唬吓唬你们来着,谁知膝盖一痛吃了个狗啃泥,后来啊大家都到了婚嫁的年龄也只有我敢娶……”声音越来越小,连达柱额头冒汗,看着一脸诡异笑意的小瑚,心里一突,糟糕,这张破嘴。 “继续,怎么不继续说了,嗯?” “我……” “咕噜噜”。 “等等。”连达柱突然警觉地站起身四顾,银枪在手的他瞬间变了个人,一脸果敢坚毅。 小瑚也察觉到什么,不再嬉笑,手放在腰间。 “啊!怪物。”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不远响起。 “不好,是馒头。” 草棚左侧十步处,等他赶到时,地上遗落了一把剑,两条新鲜血痕断断续续延伸向远处。 不,不会的。连达柱抑制心中越来越真实的想法,不安地顺着血痕一路跑,一步一步心如刀绞。 血痕尽头,两只苍白的手依旧死死扒拉着地面,像陷入泥沼的人的手死命抓住岸边稻草。 而稍凹陷的土中诡异地嵌着一张因痛苦而扭曲的人脸。此刻口鼻溢血,眼珠翻白,无神地望着天空。 是被一个怪物活活拖入地下。 “不,蛮头,不会的!怎么会……不可能的。” 连达柱被瞬间抽空了力气般扑通跪下,颤抖地握住那两只磨得血肉模糊的手,仍抱有一丝幻想地将土中人拽出。却是拔出只剩张苍白脸皮的半身骨架,半颗心脏孤零零垂挂着,血水嘀嗒,染红了身前的土。 搂着残破的尸体无声哽咽,这不久前还和他一起奋战一起说笑的汉子。 一众妇女,见此皆都吓得面失血色,其中一个更是嚎啕大哭起来。虽然谷里猎人死亡是常事,女人守寡是常事,但毕竟他们都是死在丛林之中,被带回的只是一个噩耗,而这次,是真真切切地死在妻子眼前,死状凄惨。 “他……”看自己的丈夫想哭却不得不忍住,小瑚走上前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又不知讲什么好。 连达柱惊醒,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有些语无伦次道:“快,小瑚,你快带她们去祭坛,这里不安全了,告诉村民收拾东西都集中到祭坛,不要乱走,地蠕出现了,只有那里是安全的,安全的……” “对了,还有你们三个,去通知弋狂涛虞公主以及族长,地蠕出现了,让他们做好防范。” “那柱子哥你呢。” “我……要杀了它。” 前一刻热闹的草棚空荡荡了,只剩下连达柱一人衣襟沾满血,枯坐在地上发呆,长枪静静横卧。 头低低垂着,长发凌乱地披散,双目直视地面却没有焦点。 “咕噜噜”,夺命的声响再次出现,身下土块颤动,连达柱眼神一厉,气势骤然攀升,隐而不发。 下一瞬土地褶皱似有爆裂之势,他提枪如惊鸿跃起,怒目而视身下那紧追而来的布满碎齿的圆形大嘴。 狰狞凶残的面目,如地狱来的怪物。 地蠕不甘到嘴的食物逃掉,半个身子扎在土里,半截身子高高扬起,一颤,将黏着的土块抖落。 草棚顶被撞的散碎,杂草飞扬,落入嘀嗒着恶臭粘液的那张大嘴中,瞬间腐化。 “畜牲,给我下地狱!” 凌空踏步的连达柱聚气于手中银枪,以身做弓,臂为弦,对着地蠕紧追上来的嘴骤然发力掷出。 银光一晃,呼啸的枪尖带着破风之旋,转瞬刺透。 肆虐的风刃绞杀着,肥大的地蠕两小眼珠闪过惊惧的神色,片刻从嘴开始,一层层而下爆成血雾。 连达柱脚尖才触地,还未来得及抽出刺入土中的长枪,心中警兆大起。 退步再躲为时已晚,四条比刚才那只还大上一圈的地蠕从前后左右同时钻出土来,一下子将他困在四面肉墙之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风之绞杀 连达柱后背撞在一堵肉墙之上,转身便是起脚横扫,脚背却深深陷入肉墙之中,而后一股沛然的力量传来,直直让他退了五步。 下一刻,四对贪婪的目光居高而下盯住了他。 忍住全身被饥饿眼神锁定的不适,转圈想脱身对策,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之处,连达柱竟然依稀看到了一张人脸在肉墙之后,是他派去一线天欲将地蠕之事告知弋狂涛的那小子。 肉墙中的他也看到了外面的队长连达柱,气息奄奄的他在粘液中更疯狂挣扎起来,如溺水的人渴望…… 然而才片刻,又彻底安静下来。皮肉迅速腐败消解,破开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洞下露出白色的骨。 他眼中最后那瞬绝望之色,狠狠刺痛了连达柱的心。 死命捶打肉墙的拳头终是无力垂了下来,连达柱浑身颤抖悲痛难抑,害怕自责愤怒,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恍若未觉。 涛子,我……对不起,柱子哥对不起你。 如果不是我要你去一线天传信,“啪嗒”,一滴殷红的血从指缝渗出汇聚滴落尘土,如果那个时候我能早些发觉不对劲,你还有蛮头他就不会出事的。 怪我,都怪我! “说说,好好教孩子识字读书的活不干,为何非要吵着来做猎人。” “我爷爷是猎人,我父亲是猎人。”少年低垂着头,静静诉说着。 “所以,就因为这个?说句老实话你不适合练武,更不适合当猎人,回去,对你对我都省事,怎么还不走?” “我爷爷,在我父亲十岁的时候走了,为了拿到一株药草救我奶奶一去不返;我父亲在我五岁生日那天结束狩猎任务回来的路上遭遇了兽潮……娘和我坐在桌前守着冷菜等了一夜。” “打住,既然如此,那你就更不应该当猎人,能选择活着就别选择死,猎人的命从来不在自己手上,回去。” “可至少,能报仇,不是吗?” 那一刻,少年抬起头来哭花的脸,泪眼中的决然和坚定……打动了他。 …… “多大了?” “队长,我今年十六了。” “十六了,还笑得出来,不知道练体打基础越早越好?既然进了我的队,不能因你拖了其他人的后腿,明白?” “哦。” …… “柱子,这年轻娃子新分来的?细皮嫩肉弱不禁风啊,还有午饭刚吃完就扛木头,也不怕得病。” “命都不看重,病算什么。” “你喃喃地说什么呢?” “我是说,大块头你不会明白的。” …… “你过来一下。” “哦。” “这是些药草,消肿的。” “给我的?多谢队长。” “也别队长队长的叫了,我也就大你十岁,叫连哥、达哥都行。” “好的柱子哥。” “嘿,别跑,练了几天你小子还没大没小了。” …… “咕噜噜”,一只地蠕肥厚的肚皮一阵鼓动,粘液带着坑坑洼洼的骨架喷向空中,而后坠落散了一地,正散在陷入回忆的连达柱眼前。 四只地蠕互看了一眼,争相张开大嘴,互斗起来。刚才那猎物就是这样分出胜负,赢的那方才有权享用。 它们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看着脚前碎骨,连达柱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 “去死,都给我死!” 充斥杀意的瞳孔蓦然闪过淡青色光芒,长发飘扬,衣袍猎猎作响。 平地狂风乍起,飞沙走石,渐旋渐烈。 “风暴,绞杀!” 不久之后,“那,那,那是什么?!”匆匆赶来的血衣男子停步不前,呆呆地看着前方那道接天连地的风旋。 即便离得老远,也能感受到它的暴躁,撕裂一切。 云不痴警惕地握紧石棍,等看清之后又松开了手。 一道人影从风暴中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弯腰护着怀里破碎衣袍裹着的东西。 人影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终是膝下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是队长。血衣男子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喂。”“呲啦”,云不痴看着左手攥着的血色碎布,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执棍的右手聚力一震,黑晶寸寸裂开,红芒迸溅,灼热的气息一丝丝溢出。 血衣男子扶起昏迷的连达柱,又是摸脉又是探鼻息的,舒了口气,抬起头远远喊道:“小兄弟,快过来搭个手,你扶队长他去广场,我去一线天帮忙。” 话音才落,大地不安地蠕动起来,脚下像有千万条巨蛇往复穿梭,一缕缕血色气息从裂开的缝中袅袅飘升,云不痴皱了皱眉,来不及了。 “走!跟着这把剑,快走。”云不痴将天陨剑朝着一脸不明所以的血衣男子掷出。 红芒过处,灼烧虚空。 “咕噜噜……咕噜噜”,大地一片片皲裂,血衣男子头皮一阵阵发麻,想起有关地蠕的种种传说,不过怎么也算是久经生死之人,还不至于吓得动弹不得,一把扛起昏迷不醒的队长,又提起包裹,远远看了少年一眼便跟随红芒狂奔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地听从了一个小少年的话。 可能是因为对方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战意而非怯弱。 “御。”云不痴心念一动,天陨随之划出一道弧线,掉转向山谷深处飞去。 一只地蠕提前破土而出,想要偷偷拦住逃跑的血衣男子大快朵颐,然而,它才露出个头,便见一道暗色赤焰疾驰而来。 小眼珠露出惊惧的目光。 刹那,地蠕巨大的嘴和脑袋化作飞灰,徒留土下半截残躯兀自痛苦地扭动,被闻腥而来的其它地蠕分食。 血衣男子诧异地回头想要看看这把惊艳之剑的主人。 却是差点吓得肝胆俱裂。 轰咔一声,大地崩裂,尘埃起落,一条条地蠕钻出大半个身子,昂首向天,肆意地扭动着身躯。一派群虫乱舞。 低沉的吼声互相传递汇聚,似是向中域宣告着它们的归来。 而少年被一堵堵肉墙埋没,不见踪影。 他不会有事,笨,怎么可能会没事,不行,我得赶紧将此事告诉族长。血衣男子拼命奔跑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以火为棺,坟葬一切丑陋 石桌上的饭菜冒着腾腾热气,只是两人都没吃的心思。山坡下的喧哗声响了好久,两人充耳不闻,齐齐双手撑着脑袋看着第三只碗发呆。说好的不出院子,玉笑嫣撇撇嘴。 喧哗声渐渐歇了,虞千伶若有所感,转头看向柴门,欣喜才露便又转为失落。 小瑚见两人安静地坐着,焦急道:“就剩你俩了,快收拾收拾跟我来,这里不能呆了。” “发生了什么?” “地蠕现世了。” “地蠕?(地蠕!)” 玉笑嫣一脸茫然地看着一脸讶异的虞千伶。 “来不及解释了,小嫣,你快去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祭坛。” “喵……” “差点忘了你了,你跑哪去了?”虞千伶伸出手。 小喵几个跃步,攀上了虞千伶的肩,坐下来舔了舔毛发。 这节山谷已经没人了,死寂一片,静得可怕,而与之鲜明对比的是谷口方向不时随山谷幽风传来的哀嚎。 玉笑嫣背着两个布囊,不时回头,可能什么时候他就出现在身后了,“千伶,云哥哥他……” “放宽心,别多想,他本事大着呢,我们到广场等他就好。”虞千伶一路蹙着眉头,地蠕如果好对付,当初就不必集合大半个中域修士的力量进行剿杀了。 但愿它们还未成气候。 正待三人要进入一线天小道时,身后响起呼啸之声。 警觉的虞千伶转身蓄势以对,小瑚的手也放在了腰间。 只见一道红光急射而来,正要穿过三人,一个打转,稳稳停在了玉笑嫣身前,静静悬浮着,红芒环绕不息。 这是一把杀伐之剑,此刻却乖顺得大有小孩子讨要摸摸的意思,可能也有道歉的意味。 “这是,云哥哥的剑。”玉笑嫣试着伸手触碰,一股温热之气从指尖传来。 “呼,累死了,”血衣男子紧接而至,“终于赶上了。” 一看,身前站着两个人还有一个,顿了顿,“额,嫂子也在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血衣男子拔腿就往一线天小道冲了进去,他可是害怕这母老虎害怕得紧。 “诶,等……”急什么,毛毛躁躁的,小瑚想问自己丈夫的情况,不过等血衣男子进入了一线天小道才发现他肩上扛的不就是自己的丈夫? 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小瑚紧紧追了上去。 身后风声呼啸,血衣男子回头看,这一看还得了,吓得又加了几成速度,心里委屈,大嫂,小弟我也没得罪你啊,平时在柱子哥手下也是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地干活,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柱子哥,我……等等,柱子哥不就在我背上。 那嫂子…… 怎么不早说嘛,吓得我唉。血衣男子想通后,一个急刹停下,将队长放倒在地上,又继续飞奔起来。 开玩笑,万一嫂子问队长为什么昏迷,我怎么解释?被风刮到了? 我都不信! 祭坛已经不远,偌大的广场站着坐着黑压压一片人,喧哗而又混乱,要知道此刻整个山谷的人都集中到了这里。 而广场中央的高台就是祭坛了,确切的说,祭坛平时被藏在了高台之中。 此刻,一桌案前,族长谷满仓正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推算着什么,不时看看天,皱下眉头,然后将纸团一揉一扔重新来过。 吴老头则闭目盘腿坐在祭坛前的一块蒲团上,神情肃穆,身周有一片片叶影环绕。 祭坛很简单,就一座精雕细琢的白玉人像。 一星眸剑眉的中年男子,着一袭长衫,负一把剑。一缕缕光华正从苍宇流下缓缓没入剑柄。 血衣男子左闪右闪绕过一个个六神无主的村民,又躲过迎面袭来的纸团。 一个抱拳道:“族长,地蠕出现了。” “知道了知道了,没事先一边呆着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谷满仓头也不抬,他正在为此事犯愁。 本来只要守住谷口的一线天等到大阵开启,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祸不单行,地蠕出现,不可能再派猎人去谷口找死,而五节山谷中唯有这里不会遭受地蠕的袭击,那么一旦谷口失守,最后一道防线就是进入这里的不足三十丈长的小道了。 希望狂涛那小子别较真,安全地撤回来。 “不是的,族长,那西域来的少年被地蠕困住了!” “然后?” “好多地蠕啊族长,少说有百来条。” “嗯,知道了。” “可是族长,我们不去救他吗?毕竟他……”看着族长越来越不耐烦的目光,血衣男子只好闭上了嘴,转身离去时心里对少年生起些愧疚,也对一向敬仰的族长产生几分怒气。 他哪知道谷满仓是毫不担心云不痴的安危,反而有些担心起地蠕来。 “这把剑……”看着天陨散发出的红芒,虞千伶有片刻目眩神迷。 “没见过,这把剑平常的时候就是一根棍子,只有危难……”玉笑嫣脸色骤然煞白,云哥哥有危险。 要不是虞千伶反应快,抓住了小嫣的手腕。 一条巨大的地蠕就那么毫无征兆的破土而出,贪婪的目光锁定了身下不远的两个细皮嫩肉的少女。 玉笑嫣仰头看着怪物布满碎齿的大嘴害怕地退了几步,一滴恶臭的口水就嘀落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片刻侵蚀出了一个小坑。 虞千伶将小嫣护在身后,双瞳渐渐泛起红色光华。 不过还没等她有所动作,一直静静悬浮着的天陨动了。 乍见一道红芒去而复返。 地蠕便自嘴而下变成焦炭,嘭的一声崩塌成块。 “这是御剑术,他没事,你的云哥哥这是一心二用保护你呢,走,我们去广场,就别让他分心了。”虞千伶伸出纤指一点小嫣的鼻子,有几分打趣又有几丝羡慕。 “嗯。”玉笑嫣感受着悬浮在身侧的天陨默默散发出的温暖,甜甜地笑了。 双手执焰的云不痴凌空而立,冷漠地看着数十条地蠕争相窜来将地上挣扎扭弹的半截同类残躯吸食,片刻只剩一张布满齿痕的扁扁肉皮。 “你们真令人恶心,与其肮脏地活着,不如随着大火往生去。” 灭世之炎…… 如君王号令,地底下的火不安地躁动起来。 云不痴双眸泛起炙热之意,双手朝着脚下昂首叫嚣的地蠕缓缓挥落。 像大地长出一根根草茎,暗红之花随即朵朵绽放,风中摇曳明灭。 坟葬! 暗红枝花骤然疯长,彼此交织,茎为棺,花做盖,如一个炫丽妖艳的巨大火棺将数十条地蠕包覆吞噬。 不再理会它们痛苦的嘶吼声,云不痴向谷口一线天赶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惑乱血海 果然,这些妖比前些日厉害了许多。弋狂涛看着被自己控制的藤蔓狠狠抽飞,挣扎着又爬起来的妖狼,皱了皱眉头。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很快会顶不住的。 “队长,宏杰不见了,刚还在我身前不远,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 闻声,弋狂涛看向一脸着急的同伴,突然全身肌肉绷紧,冲了过去,大喊道:“躲开!” 可是晚了。 那汉子不明所以,直到耳侧响起风声,他才转头看去,只见一张布满碎齿的血盆大嘴,下一刻灵魂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没有躲,任喷薄的热血溅了一身。弋狂涛眼睁睁地看着山壁窜出的大虫,圆形的嘴一张一合,留下同伴的残躯喷血如柱。 去死!藤蔓感受到主人的愤怒,纷纷缠向大虫,不过扑了个空,大虫钻入另一侧山壁消失了踪影。 “妈的,队长,那是什么怪物?!”剩下的人恐惧出声。 愤怒的弋狂涛红着眼,趁机偷袭的三只妖狼遭了殃,才跃起便被藤蔓勒住脖子,徒劳地挣扎几下,眼珠一翻断了气,而后更是被甩到空中,被疯狂抽打的藤蔓碎尸。 “你俩走,和连队长他们一起护着妇女们去祭坛,还有告诉族长,早已灭绝的地蠕重现中域,尽快召集村民,情况可能很糟。” “地蠕?!那队长你。” “这里不能没人守。”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 …… 一线天出口处,两侧山壁巍峨陡峭,前方不时传来妖兽的哀嚎。 云不痴松了口气,看来弋大叔他们没事。 等等,那是,人血?伸手在一侧山壁上一抹,差不多有一柱香了。 暗自警惕地往前走去,空气中的恶臭渐渐浓郁。 两具骷髅倚靠着山壁,干净得像历经千百年沧桑的尸体。 然而云不痴知道,他俩死得并未有多久,骨架旁一滩散发恶臭的粘液还未干透。 扯下外衣一抛,盖住尸骨,继续往前走去。 再见到弋狂涛的时候,云不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有几分憨厚几分仗义的大叔吗? 此刻的弋狂涛宛如从地狱深处逃出来的恶鬼,在淡淡的血雾下,闯入妖兽群中肆意地杀戮。 双掌活生生插入目露惧意的妖虎的肚子,“噗,呲啦”像撕裂一块破布一般撕开它的肚子。 内脏,肠子,垂挂下来。 云不痴不远不近地看着弋大叔的侧脸怔怔而立。 只见他张开大口将还在跳动的心脏含住,一扭头扯了下来。 几番咀嚼后,满意地咽了下去,而那头妖虎也随之彻底断了气。 未擦去血迹的嘴角扬起残忍快意的笑,配着满脸的血,三道狰狞的伤疤。 还有转过头来暴虐的眼神, “呃……” “弋大叔,你,不认得我了?”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试探地问道。下一刻脚步一错,躲开冲撞而来的血人。 “嘭!” 运气立掌挡住血人迅猛回身踢来的右脚。手上吃痛,借力退开时看了手心一眼,鲜红的血印,火辣辣的,而手上聚起的真气也在那一下被瞬间打散。 怎么搞的,弋大叔力气怎么大了这么多,还是他之前就没使过全力? 他现在又是怎么了,杀疯了吗? 容不得多想。血人一个纵步追来,提膝而撞。 他的速度怎么会……来不及防备,胸口如受巨锤重击,一口血没憋住喷了出来。 “嘭,嘭,嘭”。 血人看着被自己撞飞,又在地上弹滚了三下的少年,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咳咳。”撑着从地上坐起,擦去嘴角的血,一边警惕地戒备,一边暗自运气调息。 不解的是血人再没动作,身后的妖兽也一个个安分地没有靠近。 不应该的,它们在害怕什么? 难道…… “是你在指挥着它们?你到底是谁?” “等你成了我百万傀儡中的一个,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 血人并没有张嘴,然而,惑人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在耳畔响起。 成为你的傀儡?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雾突然凝聚成一丝丝一缕缕,交织围拢而来。 糟糕,这血雾有问题。才起身,一阵晕眩…… “你不觉得晚了吗?好好享受,哈哈。” 这是哪?荒草、炭树、断壁、碎瓦,一地的枯骨。 “那个,您放过我,我身上有些银两,就送予少年你啊不,大侠做盘缠如何?” 剑光一闪,血溅长街,黑衣人捂着脖子倒下,摔落的鬼面具后是一张满不甘心带有恨意的面容。 天空扭曲,大地变幻。 夜幕下,篝火橘黄,风中充斥着血腥气味。仓房外的空地满是尸体,一块巨石下更是血浆拌着肉泥,边缘有半只手掌想要逃脱。 耳边响起哗哗的流水声,微风徐徐,溪水石桥,一道黑色流光迅疾地刺入巨狼的脑袋,从后脑破出,带着血浆射向远处。 往事一幕幕如影掠过。 滔天的血海中,一个个鬼魂走上岸。 眼里是仇恨,嘴中是诅咒。 “你不是僧人吗僧人吗僧人吗……为何还要杀我们杀我们杀我们……佛不都是慈悲为怀的吗?” “我们手上沾满鲜血,你又何尝不是!” “你就是个恶魔!屠夫!屠夫……” “佛祖会怪罪你的,一定会怪罪你的,你会下地狱!下地狱……” “不,我现在就要把你拖下十八层地狱,尝尽我们每日忍受的百种酷刑千般折磨!” 无穷的哀嚎,无尽的回音,如地狱的大门打开,骷髅、死尸在血海中沉浮,一双双伸出海面的手,是死神的拥抱。 面前的血海卷起滔天的血浪,一具具尸骨,一个个鬼魂在海浪中张牙舞爪。 “错了。” 翻起的血浪高墙就要顺势倾颓却是诡异地卡在半空,时间仿佛停止。 静了片刻,海里的尸骨鬼魂们齐齐歇斯底里地吼道:“哪里错了?错哪里了?你莫要再狡辩,可恶,该死的,为什么不淹了他!” “佛对万千生灵抱着慈悲之心,认为它们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和活着的权利。” “而我不算真正的佛门之人,不过出手杀第一个人之前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该放了他。” 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的确沾满鲜血。 “只是越来越多的事让我明白,我若慈悲放过了恶人,之后被恶人杀害的那些本该好好活着的人,谁又对无辜的他们慈悲?那样做,我才是真正的双手沾染了罪孽。”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一道城墙 “所以。” 手心忽地绽放出两朵黑暗的火焰,灼烧了鲜血,瞳孔泛起暗红之光,妖冶如鬼魅。 “都跟随着大火,安心去轮回!” 火焰之莲飞出扎根在血海之中,尸魂悲嚎。刹那之后,万尸沉寂,血海干涸。 黑暗冰冷的一处湖底洞穴,一道似人非人的声音响起,附近游荡的鱼儿尾巴一窜远远逃离。 “灭世之炎,这破我惑术的小子有些意思,不过玩也玩够了,是时候……” 再睁眼时,一身血的弋狂涛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身后的妖兽也疯狂吼叫起来,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手一挥,一道火焰屏障暂时拦住了暴躁的妖兽。 安全起见,云不痴取了数根藤条将昏迷的弋狂涛双手双脚捆得结结实实,一把扛起,飞奔出一线天。 不久之后,妖兽们像是听到命令,不畏死地一只只以身体填灭火焰,狂潮重又奔涌,大地震颤。 涌出一线天的它们如乍泄的洪流,所过之处房屋倾塌,大树折断,没一会第一节谷便挤满了妖兽。 桌上碗水起了涟漪,谷满仓拿笔的手一顿,忧从心来。 敏锐的猎人们也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一个个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看向族长等候指令。 下一刻, “咻!”一支利箭惊破云霄,特制的箭头发出尖锐的鹰啸之声。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成千上百只地蠕从第四、五节谷破土而出,纷纷将圆脑袋转向了炊烟袅袅处。 前有百万妖众奔袭而来,后被地蠕堵住去路,中谷岌岌可危。 “族长!快决定。” 抬起头看见众人坚毅毫无畏惧的脸庞,谷满仓自嘲地笑了笑,命运是靠自己争取的,何苦再浪费时间去窥视天机求个化解之法。 上天已经眷顾了我们,这把突然闯进来的剑使得阵法凝聚天元地精的速度翻了好几番,也许……吴老头,我便再给你争取些时日。 “吴一,你带着还能战斗的猎人们守住小道;虞公主,还有你们几个小娃随我来。” 鼻间缭绕浓郁的草药味,血衣男子一脸郁闷,他被留下来照看伤者了。自己不就是看着挺惨的吗,全身是血,其实身上并没有什么伤口。 无聊地嚼着草根,在一间间安置伤患的草棚下寻找队长所在的床铺。 忽然见到一个背影,惊得睁大了眼,忙走上前去左看看右瞧瞧,“你,你……” 云不痴将昏迷的弋狂涛交予负责组织妇女救治伤患的小瑚,并嘱咐了一些事。 而后转过身来,问道:“有事?” “没,没有。”血衣男子摇摇头,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惧怕这看似平静的少年。 “你知道族长去哪了么?” “族长带着弋哥的几个徒弟还有虞公主去对付地蠕了。”说到地蠕,血衣男子不由浑身抖了一下。 “这样啊,对了,给我准备一把弓,还有箭支,越多越好。”云不痴也是有些无奈,自己的天陨剑不知为何在小嫣靠近广场中央的石像时被吸走了,一直在那盘旋,唤都唤不回来。只是听说这样能加快阵法启动,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大阵能一举解决掉百万妖族…… 血衣男子点点头去办,箭支这东西还是有很多的。才一会的功夫便回来把弓和箭筒交到了少年手上。 云不痴将两个装满箭的箭筒系在腰侧,又拉开弓弦试了试,“嘣……”,余音不绝。 “喵~”肩头的小喵唤了一声,玉笑嫣也是柔柔说道:“小心些。” “嗯,等我回来。”云不痴伸手在小嫣的脸蛋上捏了捏,转身去了。 天边残阳半落,一抹霞云如血浸染纯净的天幕,暮的昏黄渐渐覆盖大地,攀上每一个人的面庞。 温暖犹存。 广场上的村民失神地望向天尽头,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夕阳西落。 狂风骤起,吹得衣袍猎猎长发飘飘。 小道口直面黑压压一线,妖兽潮滚滚而来带着铺天盖地的气势,摧枯拉朽! 擦去手心的汗,吴一握紧厚重锋锐的长刀,闭眼深吸口气按捺下心中的恐惧,再睁开时眼里透着决绝的战意,对身后不多的同伴缓缓说道:“其实我很怕,我知道,你们也怕,就算是仙,面对这场面也会心惊胆寒,只是我们身后是孱弱的老妇妻儿,手无寸铁的家人,兄弟们,身后的小道不能丢,放进一只妖兽,你我都是罪人!生死由命,杀!” “杀!” 众人齐齐挥落手中长刀,刀风扫开地面道道裂痕。沙尘飞扬,数十人呼喝一声提刀迎向了奔来的数十万凶妖。 才一交接,鲜血便喷薄着浸润了大地。 “喝!”长刀横拦,两只跃起的妖狼刹那身首异处。 身转刀旋,锋锐的刀尖藏在飓风中,每触及便裂帛般收割走一条生命,一朵朵血花接连爆开。 刀影共血剑交错,连成一线的众人是一道单薄又坚不可摧的城墙。 “咻”,一道炽热的红光划过天空,划过众人头顶。 铁骨箭烧红的箭头旋转着刺入裂地暴熊的右眼,妖熊发疯拍打嚎叫着瞬间成了一团烈火。 山坡上的云不痴再次搭箭拉弓,于万妖中瞄准了一头格外壮硕的青眼妖狼,一缕缕细不可察的红芒自手指游出汇聚到银色的箭尖,箭心亮起耀眼的光芒。 “嘣!”箭脱弦刹那,灼热的气息扭曲了虚空。 下一刻烈火燃起,似黑色的海中绽放开一朵炫丽的花,炙热地吞食着周围的生命气息。 约莫一柱香后,最艰难的时刻过去,妖兽潮彻底停滞下来。 然而众人的体力也去了大半,挥出的刀不似最初。 “咻”,一支迅疾的箭划破虚空,鬼魅的血花在空中绽放,余劲更是在扑食的妖虎体内炸开乱窜,妖虎庞大的身躯片刻后爆裂成血雾。 吴一一掌拍地,旋身而起,看了山坡顶一眼,继续挥刀杀伐。道谢的话若能活着再说不迟。 呆坐着的垂暮老人叹了口气,起身拿了一把锄头,便拖着残躯颤巍巍地走出了草棚。 想当年风华,丛林中杀得妖兽见了自己绕着走,如今却要自己的娃娃来保护。 早已失魂落魄似在等死的村民,没有人留意到有一个佝偻的背影,一步一颤地穿过人群走向了小道。 猎犬们守在弋狂涛身边,警惕地看着来来往忙碌的妇女们。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妖血 “爹爹。”一个孩童趴在床榻边,小手握着大手,盯着老爹皱着眉头的脸,轻声呼唤。 “爹爹,一定很痛,没事的,涂些药就好了。” 小男孩学着身旁娘亲的样子,小手抓起一把药草放入钵中,一锤一锤将草药捣碎,不时擦擦额头的汗,小脸煞是认真。 “吼!”数百只妖兽围上山坡,云不痴习惯性地摸向箭筒,没箭了。 也好,箭杀得不够快,一把将弓扔向妖兽。 一只妖虎跃起,想要一口咬碎弓把,却是整张嘴被打了个稀巴烂,落地痛苦地哀嚎。 云不痴眼神轻蔑,心里凝重,按以往,这力道可不只是碎个嘴巴。 众妖见包围圈中的人类已经没有可以用的武器,爪子在地上一挠,纷纷跃起。 既然这么急着去死,我又怎么能让你们失望?火!云不痴跳到空中,闭眼睁眼间,瞳孔变了颜色,双手手心汇聚一缕缕炽热的红芒,交织成球,越来越大。 那美丽的火之漩似能将天地都吸进去。 都去死!巨大的火球砸下。 “轰!” 众人不经意转头一瞥,皆都被灼眼的光芒吸引,那瞬间抹去数百妖兽的烈火。 随风飘起漫天的尘灰,渐息的火帘后,一个少年静静站立山头。 这不寻常的动静自然引来了不寻常的目光。 “吼!”妖海尽头,比一般裂地暴熊高出半截的妖熊王出现。 妖海裂开一道口子,匍匐着恭迎一族之王。 裂地暴熊王奔着咆哮着双掌一挥,几只没反应过来的挡路妖狼便飞了出去,摔成了肉泥。 “吴一,那妖熊看样子很厉害,我们分些人去帮他。” “虽然我也很想,不过我们不去添乱便是帮他。”吴一说着一刀劈落,妖虎的眉心出现血痕,刹那裂成两半。 近了,妖熊王看清山坡上的便是上次那少年,愤怒地仰天咆哮,似在说:上次的账,今儿一起算了。 正有此意。云不痴脚尖一点,身影已到妖熊王近前,如鞭的腿抽向妖熊王的肚子。 “嘭!” 妖熊王眼里闪过戏谑之色,这是挠痒呢?却不知眼前少年已非当初。 云不痴嘴角扬起笑意,脚在熊王肚上借力便退。 下一刻,“轰!”一团急剧压缩的暗炎炸开,自肚脐处开始,妖熊王瞬间被火焰包裹。 在妖兽潮中纵横杀伐的众人还未来得及为少年欢呼,壮硕的妖熊王便从火焰中安然走了出来,除毛烧去了大半,裸露的皮也有些发焦外,并没受多大的伤。 云不痴也没觉得能一击将它秒杀,只是向来毁灭一切的暗炎只达到了眼前这个效果也未免……看来境界的差距极大限制了异火的威力。 心疼自己一身皮毛的妖熊王彻底暴走,一步踏裂大地便携大势冲撞而来。 来的正好。云不痴俯身前倾,双掌交叠,真气凝沉于双脚,大有欲挽狂澜之势。 只是…… “嘭!”毫无悬念地被熊王撞飞。 众人一头黑线,你和它比什么不好,居然比力气。 果然,还是不能浪啊。如断线风筝般的云不痴一个旋身消去力道,落地时还退了两步。 “嫂子,连大哥没什么事?” “不要紧,只是真气干涸而已,过不久便能醒来。” “那就好。” 去帮她们捣药材,被嫌收不住力气捣碎了石钵:去帮她们给伤患绑绷带,被嫌下手没个轻重;去帮她们洗止血布,被嫌一身血迹,脏。 唉,这年头,咋做好事也这么难呢 血衣男子郁闷地在各草棚间巡视。 不远的喧嚣引起了他的注意,走上前拨开围观的人群。 只见中央站着一个满身血的壮汉,此刻正被十来个人用铁索封住了双手双脚。 不过看那些人吃力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 “晓儿回来,他不是你爹。”一个妇女焦急地喊道。 “呜呜。”猎犬用嘴咬住小主人的衣角。 “他就是爹爹。”呲啦一声,小男孩扑向血人,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从后面抱住了血人壮实的双腿。 “呃。”血人转过头对上了小男孩的眼,额头青筋暴起。 血衣男子暗道一声不好。 “嘣嘣嘣”,一根根拇指粗的铁索被挣断。 “哎呦。”持链的十来个人被甩飞出去。 “不要!”妇女就要冲上前去,却是被血衣男子拦住。 双目通红的血人伸出大手一把抓住小男孩的脖子,高高举起。 手上的劲渐渐加重。 “爹爹,疼……晓儿疼,咳咳。”小男孩涨红了脸,小手乱舞,却始终没有去敲打粗大的手臂,因为在那里有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他怕他的爹爹会疼。 血人毫无表情的脸滑落一滴泪,右手颤抖着慢慢抬起,并指成刀。 艳丽的血花绽放,妇女眼珠一翻昏了过去。 “啪嗒”,粗壮的半截手臂落下,小男孩摔倒在地,受了惊吓的小脸溅满鲜血。 “跑,儿子,跑。”血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隐约挤出几个字。 血衣男子再不犹豫,一个纵身在血人身前带走了呆木的小男孩。 最后一丝清明彻底沦陷。 眼珠裹上鲜红的膜,血人四溢的杀气凝成实质,嘴里发出狂兽般的嘶吼,吓得围观的众人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血人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石像,咆哮一声,双腿聚力瞬间爆发,大地崩裂,奔势如洪。 没有人敢上前拦住这头“猛兽”。 就在众人以为盘坐着的吴老头会有所反应时,一道金色的光幕亮起,发狂的血人被远远弹飞。 但他又从地上爬起,一次,两次…… 不行,这样下去,即便最后能唤醒弋大哥,也会是个废人,甚至……血衣男子急得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却恍若未觉。 一道婉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我可能有办法。” “什么?”血衣男子转身看向少女,“小姑娘,此事关乎人命,你可不能开玩笑。” 玉笑嫣抿了抿嘴,转头看了眼草棚下在母亲怀里挣扎哭泣的小男孩,点了点头说道:“云哥哥曾嘱咐过,如果弋大叔醒来挣脱了藤蔓,而且神志未回,可以用幽玉兰的汁液试一试洗去他身上的妖血。” “幽玉兰……既然如此,你怎么不早说?!那时候就可以洗的,那样。” “喵!”少女肩上的小喵张牙舞爪。 血衣男子抽回被抓伤的手,看着一滴滴渗出的血珠,平静地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说道:“这个方法如果可行,为什么不在弋大哥昏迷的时候试试,那样弋大哥也不至于失去一条手臂,你知道手对于我们猎人有多重要吗?你不知道。” 血衣男子又喃喃重复道:“你不知道。” “不是的,”玉笑嫣摇了摇头,有些委屈又理解地说道,“最关键的一步是去除在弋叔叔体内游走的妖血,当时不试,是因为这个妖血必须在其发作的时候才能……” 突然心里一阵悸动,转头看向身侧,不可思议地张开了小嘴。 血人断臂处落下的一滴滴血蒸腾成雾气,鲜红的血雾化作一把血剑,转瞬刺来。 “小心!”血衣男子伸手一把推开少女。 “噗呲”,“哐当”。 第一百二十章 妖兽潮退去 玉笑嫣跌倒在地,眼前一道红光划过,血衣男子的手臂自肘处断落,却没有应有的喷血景象。 原来在血衣男子长长的袖子下,是一只木头和铁做的手,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换衣服的原因,要把辅助机械手臂做些简单动作的机关移到别的衣服上很费时间。 血衣男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差一点就要内疚一辈子了,“你没事。” 玉笑嫣摇摇头,看着血衣男子的断臂欲言又止。 血衣男子挥挥手,道:“不用说什么谢谢的话,该我说对不起才是,误会你了,你现在去准备幽玉兰的汁液,我想办法逼出还留在弋大哥体内的妖血。” “好,大哥哥小心。”玉笑嫣小跑离开。 血衣男子挠挠头傻傻地笑了笑,又猛然止住,看向还在不停撞击光阵的血人,神色凝重。 如今看来,打是最好的办法,若能阻止他撞击光阵也许能把弋大哥体内的妖血逼急了。 只是我一个人,现在又少了条手臂…… 正想着,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怕了?” “不是,我,队长?你醒了!” “打住,事情我大概了解了,但我真气只回复了一点点,所以……” “我也来帮忙,”小瑚手里抛着一把碎石子,“即便身体被妖血控制了,关节穴位遭受打击,人各部位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停顿片刻,到时候就看你俩的了。” “嘭!”又是一掌相对。 面目全非的山坡这一刻彻底崩塌,灰尘激荡后,云不痴的身影重现。 裂地暴熊王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少年越打越来劲,还每一次都是对一掌就跑,虽然自己占尽上风,但这样真的让它很暴躁,明明全力几掌就能解决的事硬拖了这么久。 感受到愈发炙热的气息,云不痴未擦去血的嘴角扬起笑意,傻大个,你还真以为我喜欢和你对这么多掌啊拳的? 威力不够量来凑,一路走好你。双眸摇曳暗红之光,转身喃喃道:“此火,当噬骨焚心。” 看着转身就要走的少年,裂地暴熊王心里生起无边的恐惧,却不知令它害怕的是什么。 不过它很快就知道了。 众人不时关注着那个战场,还以为少年终于顶不住要逃了,不成想下一瞬裂地暴熊王皮肤下一缕缕暗红的光游走汇聚到左胸一点,如星光愈发明亮耀眼。 “吼!”在不甘的最后一声嘶吼过后,皮肉一寸寸皲裂,细密的沟壑下是欲喷薄的暗炎。 “轰!”爆裂的暗炎由内而外片刻吞噬了巨大的裂地暴熊王。炙热的气息席卷苍穹,数百只离得稍近的妖兽被红芒扫过刹那变成了焦炭。 妖兽群中一股稍逊裂地暴熊王的气势蓦然爆发,云不痴皱了下眉头,一纵而起在妖兽头顶飞踏。 “小心啊!”前方不远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咯吱”,木柄的锄头瞬间断成两截。 巨齿赤虎王粗壮有力的前爪划开老人肚子,四道触目惊心的血口子,两深两浅。 二十六七岁模样的年轻汉子回过身,看到白发苍苍佝偻的背影顿了半霎,而后左臂一拦护住老人,右手疯狂地挥刀砍向虎王。 巨齿赤虎王本想干掉眼前这个家伙,只是背后愈发冰寒的杀气令它一哆嗦,几个纵跃消失在茫茫妖兽群中。 云不痴赶到时,数人围成的圈里,染血的长刀矗立,年轻汉子握着老人满是褐色斑点的手泣不成声。 “哭什么,多大的人了。” “我,爷爷,孙儿……” “嘘,听爷爷说,”眉目慈祥的老人转头环视众人的背影,追怀地笑道,“想当年我也是有这么一帮好兄弟,一起捕猎,一起保卫脚下这片净土,毫无顾虑地将背后托付,咳咳……只是这些年来,他们一个个先后走了,我一直在想啊,什么时候会轮到我呢,孙儿,爷爷这走不动吃不香的十来年实在苦啊,常常坐在阳光下发呆,今天忘了昨个的事,现在终于到我了,未来是你们的,孩子,不用为爷爷难过,我活到这岁数也算长,寿了……” 金色的浪潮自西而东迅速消退,当远山最后一抹金色淡去,夕阳终究谢幕,“啪”,老人干瘪的手紧追着夕阳最后的余晖无力垂落。 “原来这就是妖血?” 三人凝神戒备飘在半空的家伙。 满身伤痕的血人躺倒在地,身上绿色的汁液散发着清宁心神的淡淡芬芳,一点点缓缓往伤口渗透。 弋狂涛体内最后一丝顽固的妖血承受不住寒凉之意,从断臂处逃出后窜向半空漂浮的血雾。一阵变幻,血雾化作了一条蛇的模样。 也就在此刻,三人耳边响起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这阵法怕是破坏不了了,那就让他来,我再等些时日便是。” 话落,血色小蛇游动着飞往谷外。 与此同时,小道之外。 “怎么回事?”吴一不解地看着妖兽潮退去,身前妖狼正要挥下的爪子也诡异地停在半空,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不过跑着跑着裂成了两半。 “好像是退了?退了!” “应该是。” “好累,不行,我得坐下歇会。”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扔下长刀,瘫坐在地,捶手捏肩,一脸疲惫。 万一它们只是暂时的退走,趁我们不备之时卷土重来,那样就糟了,吴一思及此回身喊道:“都别坐下,起来!” “让他们休息会,妖兽今晚是不会进攻了。”云不痴望着远去的黑压压一片妖兽,若有所思。 原来这就是百万傀儡么,那你如此大手笔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如果单是想要把中域的人彻底杀光,以你的实力亲自动手不更快?还是,你在等,你在害怕。 黑幕渐渐笼罩大地,纯净的夜空星辰璀璨。广场四围的火把一个个熄灭,连绵的一张张各色的铺盖下,老人孩子妇女们已经睡下。 在中央石像的头顶,天陨散发着红色剑芒一圈圈不知疲倦地飞旋,绞缠着一缕缕银白月华,凝落。 每过一刻,石像背负的那把石剑就耀眼一分。 谷满仓摸着自己的胡子看着此情此景,心道:快了,没多久阵法就能开启,到时候山谷之围便可以迎刃而解,至于之后的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剑圣弋歌 “我还是不放心,我去守着小道。”吴一对身旁的云不痴小声说道。 “不用,它们今晚不会来的,甚至以后的几天也不会。” “你确定?” “本来还有些不确定,不过听连达柱讲起那句莫名的话后,我便肯定妖兽此番退去是为等待大阵开启,到那一天它们会再来。”到时更汹涌地来。 “不可能,它们这样不是闲得找死吗?要知道,我们现在拖时间就是为了大阵蓄积力量,好将它们一举杀光。”吴一做了个横扫的手势。 “是啊,杀光它们,之后阵法的力量也差不多耗尽,到时候,妖王再出现,就没有能威胁到它的东西了。” “妖王,你是说……”吴一一下子明白过来。 “没错。” “那我们何不把阵法留着对付妖王。” “没那么简单,主动权从一开始就不在我们这边。” 谷满仓一直在听两人的对话,这一刻转过头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吴一小辈,你觉得就凭我们几十个不入流的修士能杀光那百万妖族?” “撑几天没问题,但要杀光……”吴一一阵沉默,然后又道,“那我们到底怎么办,怎么看横竖都是死啊,用阵法对付妖兽,我们就要直面妖王,阵法留着对付妖王,我们就要一直杀杀杀,杀到一个不剩直至妖王出现,只是我们肯定先给累死了,何况食物也不够我们撑这么久。还有,我就不明白了,妖王为何现在不动手,以它的实力,我们之中没人拦的住。” “还不是怕这个阵法,它可能不确定阵法开启还需多少时间,万一在和我们与它死战的时候阵法启动,那样它不就糟了?要知道修行不易,境界越是高的妖兽,越是小心谨慎不愿冒险,何况是为了我们几千个蝼蚁冒险呢。”谷满仓自嘲地一笑,可不就是蝼蚁一般吗?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这时一道沉寂已久的声音响起:“也不用太悲观,一切还是未知。” 众人纷纷看向说话的人。 吴老头睁开眼睛,扭动几下脖子,缓缓站起身,抖了抖积了些灰的衣袍。 “老祖宗,阵法可以用了?”吴一惊喜地问道。 吴老头摇摇头,回身道:“阵法已经过了初期阶段,本身具有了一定的意识,再加上这把剑的加入,不需要我再去刻意引导天地精华进入阵眼,反而破坏它们的节奏,显得累赘。” “这样啊,对了,老祖宗您让我们不要太悲观,是有什么办法对付妖王吗?” 吴老头没有回答,反而板起脸道:“这么晚了,你们几个小孩子不休息吗?都去睡觉。” “哦。”吴一有些小委屈地应了一声,带着吴二他们几个离开。 其他猎人明白老头有重要的事要谈,便也各自散去。 没一会,石像边只剩下吴老头,谷族长,连达柱,虞千伶还有像是倾听着什么的云不痴。只是他的怪异众人都没发觉。 吴老头见四下再无闲人,便再开口说道:“好了,对付妖王能出的上力的差不多都在这了,目前已知骨翼龙通天境中期实力,老夫在特殊情况下勉强可以达到通天境的境界,但坚持的时间不会太久,而我家公主使用血脉力量也能发挥出通天境的实力,不过,不久前使用了一次,所以……” 虞千伶在一旁插话道:“吴爷爷,没事的,我感觉我可。” 这件事从来没的商量,吴老头抬手打断她的话,摇摇头道:“公主,你的想法我明白,有你加入我们的胜算固然多了几成,只是频繁使用血脉之力会对自身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可我……”虞千伶还想说什么。 “我也认为不到最后关头别用为好。”云不痴想起暗炎对自己说过的话,便也开口劝阻。 “好。”虞千伶垂下头安静下来,玩弄着发辫,脸颊泛起淡淡桃红,他这是关心,对? 吴老头不经意看了云不痴一眼,微笑下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会全力争取缠住骨翼龙不让它有太多动作,你们趁机靠近寻找它的弱点,然后,就要看你小子的那把剑够不够锋利了,只要一举重创它,我们便有胜算。” 云不痴点点头,道:“只要它不躲闪,我有把握能伤到它”。 “好了散了,都休息去。” 昏黄的火,映着少女俏丽的侧颜。微翘的唇,轻闭的眼,不时颤动的长长眼睫。今夜梦中你是遇见怎样的美好,才有这一瞬动人的如花笑靥。 呼呼,忽起的风在谷中回旋,冬末依旧冷冽。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声迷糊的咒骂,随后又沉寂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呼噜声。 云不痴将小嫣溜到被子外头的小手轻轻送回温暖的被窝。倚靠着山壁,疲惫地合上了眼。 自妖兽潮退去起,安宁的三天又转眼过去。 正当人们忙碌了一天,坐在桌子前闻着饭菜的香味,拿起筷子,正当夕阳投下第一缕昏黄的光辉时,一声剑鸣响彻天地。 人们惊地纷纷看向中央的石像。 只见石像背负的那把石剑寸寸皲裂,裂缝中溢出七彩的光芒。 片刻后化作一道流光窜向天空,就那么静静垂着,向众人投下柔和的光,无形无色地荡涤黑暗,洗去人们内心久积的恐惧。 云不痴心念一动,天陨划出一道火弧飞回手中,随后黑色的粉末凭空出现,一层层覆盖上,躁动的暗炎又归于平静。 这时吴老头来到石像边,运气说道:“大家拿上武器,准备战斗!在大阵发威之时,莫放一只妖兽进来。” “是!” 吴一又带着那数十个猎人去往小道口,不过这一次较上次会轻松许多。 不出所料,吴一他们才抵达小道口,妖兽潮便如期卷土重来。 “吼!”“嗷呜!”又是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线,裸露的土,沙尘四起。 不够近,再等会。 心中数过三声,吴老头喃喃道:“老朋友,可以了,到你表演的时刻了。” 如同人死后灵魂出窍般,石像中飞出一道虚幻的人影。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霄剑阵 着一袭素白长袍,眉目甚是锋锐,左手负在背后,右手挽剑,凌空而立,轻风摇动衣袂。 轻语: “剑歌九霄。” 弋歌双目出现天地之影,剑脱手疾旋,一道道青与紫色光华窜向苍穹。 “呼呼”,狂风骤起而黑云涌聚,紫色的雷芒奔过之后一声银瓶乍破。 一缕缕蓝色光华化作天河倒悬于空。 “下雨了下雨了。” 瓢泼的大雨打得脸生疼,人们四处寻找遮雨的地儿,没一会连绵的草棚下便挤满了湿漉漉的人。 “我们要不要先撤?”已成落汤鸡的猎人弱弱地问。 吴一头也不回道:“淋这么些雨就受不了了?” “不是的,只是妖兽再没多久便到了跟前,这个什么大阵好像也就是……” “再等等看。” 话才落,被雨水渗透的大地裂开一条条细缝,沙石蠕动间,足腿胸手臂头颅,一排排壮硕的石人出现在众人身前。 正想看得再仔细些,裂缝下金色的光芒闪耀,眼睛刺痛。 片刻后,吴一再睁开眼时,一个个石人穿上了整整齐齐的青金色铠甲,大手握一把宽背巨剑。 绿色的光点从天空飘落,宛若仙子撒下的一颗颗翠珠,落在石人肩上以及头顶。 空洞的双目中亮起绿幽幽的光彩,高大的石人齐齐抬腿踏地,山谷两侧山峰为之一抖。 已经到了近处的妖兽,面对魁梧的石人,双腿忍不住颤栗,然而,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驱使着它们狂奔。 “这这这……”不只是妖兽胆寒,猎人们也都心惊不已。 然而更壮阔的场面还在后头。 自遥远的丛林喷薄出无尽的火光,迅速蔓延开来的火堤转瞬越过千里,在吴一等人面前闭合,将百万妖兽与握着巨剑的石人一同圈在熊熊烈火之围中。 “这是要一个不留啊,太可怕了。”吴一失神自语。 这时身后一个猎人惊呼一声:“你们看。” 只见天际一道白芒拂过奔腾不息的天河,汹涌的天河随白芒而过一段段静止。 “嘣咔”,紫色的雷击打在冰河上,伴随着跳动的电弧,裂缝扩展,而后冰河骤然碎成一块块冰凌坠落。 吴一瞳孔收缩,正要下令寻找遮蔽时,凭空出现一道无根的风旋,将所有的冰凌吸引聚集到火界上空。 风旋溃散后冰凌失去束缚,不再收敛锋锐的棱角,呼啸着坠落,刺穿妖兽们的皮肉,将其活活哀嚎着钉在地上。 石子跳起,大地颤动,吴一知道这是石人开始冲杀了。 巨剑毫无阻顿地斩过,血花绽放后一只妖虎身首两处,而后被继续往前的石人巨脚一踏,碾成肉泥。 妖兽的哀嚎此起彼伏,渐渐弥漫开来的血雾,示意着千里火界中正上演一边倒的屠戮。 山峰上,纵览一切的青服男子双目流露恨意,奇形怪状的舌头舔过嘴唇,似赞叹道:“啧啧啧,这便是你当初对付我的那招,九霄剑阵。” 虞千伶一阵心悸,体内的血液不安起来,她看向一旁毫无察觉的云不痴,轻声道:“它出现了。” 与此同时,凌空挽剑而立的弋歌,转过头凝视山峰上一处。 被发现了。青服男子一个纵身跃起,而后悠哉地凌空踱步,走到弋歌面前不远停下,负手而视。 “老朋友,好久不见。” 下一刻,草棚中的村民一排排瘫坐在地,就连站在石像旁的吴老头,也是感到心中压抑,喘不过气来。 “他不是骨翼龙,这是通天境圆满的气势,半步仙妖!”吴老头惊呼。 青服男子这才看向脚下众人,说道:“哈哈,没想到这闭塞的中域还有一个稍微壮实些的蝼蚁,你应该是说那条小骨龙,被我一口吞了,话说味道真不咋样,愣是花了我好久时间才彻底消化掉它。” “境界也提升了。”一直沉默的弋歌说话了,飘渺无踪。 青服男子捏着下巴故作惊讶道:“咦,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奇怪,真奇怪,以你当初的修为,怎么会成现在这副可怜模样。” 弋歌凝眉不语。 “哈哈,抱歉,我忘了你是个人类,都是些短命鬼。” “你也还是和那天求饶时一样,废话多。”弋歌嘴角扬起淡淡嘲讽的笑意,虽然只交手过一次,却知道这条蛇最受不了激。 果然青服男子再不收敛杀气,威压甚至引得身周转起风旋,咬牙恨恨道:“要不是你重伤了我,我现在也不会被囚禁于此,在这么个贫瘠狭小的地方浪费千年时光!我早成我的妖仙了!” 神情突变,话锋一转,青服男子又笑笑道:“不过嘛,现在我倒是有一个成仙的好方法。” 俯身诱惑道:“你们当中可有谁愿意跟随我,我保证待我成仙那日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权力金钱美女。” 半晌,没有人应答。 “哼,不知死活。”青服男子张嘴吐出一股粉红色的雾气。 这时云不痴心里响起熟悉的传音:“那天我说的,你都记住了?” “记住了。” “好。” 凌空而立的弋歌终于有了动作,简单地起剑又随意挥落,一抹剑光,千万剑气纵横交错。 那团雾气瞬间被绞得一丝不剩。 青服男子更是捂着嘴巴远远退开,看了看手心的血,又看了看弋歌,惊恐地道:“你怎么会还有如此力量?” “你该庆幸这是我最后一剑。” 话落,弋歌虚影渐渐淡去消失无踪。 呆了片刻,青服男子癫狂地仰天大笑起来,如今这片天地谁还能阻我。 “他是不是傻?”云不痴转头对身旁的虞千伶说道。 “应该是。”虞千伶也觉得青服男子的行为举止很怪异,像个疯子。 “找死!”青服男子身影刹那消失。 “嘭!”云不痴身前卷起气浪。 才对了一掌,吴老头便感觉出自己的手臂骨已经断了。 “有那么点意思,”青服男子诡异一笑在手上加了些可怕的力道,“不过也只是圣武境的蝼蚁罢了。” “吴前辈快收回手。”云不痴起腿踢向青服男子的下盘,爆鸣的声响可知此中力量。 来不及了,吴老头左手并指成刀,毫不犹豫地挥落,断飞的手臂在半空炸开。 对于下盘处的袭击,青服男子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只是伸手一抓,一握,随之骨裂的声音响起,接着一抛。 腿隐隐作痛,风声呼啸。心中一阵恍惚,原来我和他实力的差距竟这么大。 没多久后背贴上一只柔软的手,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 “还好。”云不痴借力落地后还抖了下腿,示意虞千伶自己没事。 “一群蝼蚁,没劲,”青服男子摇了摇头,又道,“要不你们一起上?算了,还是都杀光。” “都杀光?你真以为这里就你是通天境吗?” 天空无端飘起片片落叶,寻不到源头在何处。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离家园 青服男子诧异地看向被自己断了一臂的老头,“你也是妖?” 回答他的是漫天如刀的飞叶。 青服瞬间被割开一道道破口。 “哼,小把戏。”话落,青服男子身周浮起层层叠叠的血浪,将他裹在其中。 疾旋的飞叶一触到血浪,瞬间干枯。 青服男子看着漫天毫不停歇的落叶,烦闷地说道:“别再费劲了,没用的,且不说你才是通天境中期的实力,就是梧桐树仙,又能有多少杀人手段?你的叶刃顶多破开我的鳞甲。” “缠住你就够了。”吴老头须发齐扬,身后生长出高大的梧桐树虚影,夕阳下,叶尖跳动着熠熠光华。 万千光点聚成的光海浮动,虞千伶感觉到自己体内血液不安地燥热起来,似有什么在远方呼唤她,不由自主地抬头遥望天尽头。 一声悠扬的凰鸣自天际响起。 草棚下的人们只见一道红色光华闪过,钻入虞千伶眉间。 她光洁的额头显现闪着红光的“凰”字,朦胧的光晕笼罩长裙。 青服男子心中警惕,血浪更是一时间涨了数倍。 光晕中的虞千伶眉目清朗,眼露淡淡怒意,红唇轻启:“凰火炙烤。” 万里高空出现神秘的线条,交织勾勒,一个圆形法阵出现,而后又整个凹陷消失,留下红色的空洞,像是苍穹睁开的眼,单是喷薄出来的霞光便扯的空间扭曲,云彩消散。 随着她的纤手朝着血浪挥落,一道势不可挡的火柱瞬间倾泻而下。 连绵不绝的“嗞嗞”声中,磅礴汹涌的血浪越来越小。 当中青服男子额头冒出汗来,脸上写着恐惧,终是尖叫一声整个人被火柱吞没。 半晌之后,空洞渐渐闭合,火柱像断了源泉的无根之水,散发最后一缕炙热后彻底消失在天地间,徒留地面一个圆形的巨大焦坑。 人们还未来得及欢呼雀跃,一只焦黑的手攀上坑沿,接着另一只,时间仿佛静止了片刻,浑身冒着青烟的焦炭男子从坑里撑着爬出,站起后还踉跄了一下。 就是现在,“刹那天殒!”云不痴眼神一凝,手中天陨挥落,蓄积已久的暗炎紧随锋锐的剑气一路破开虚空。 “这黑红色的火,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破了我幻术的小子。” 焦黑男子眼里的火光愈发明艳,下一刻炙热无匹的剑气斩在胸膛之上,只是众人没有看见应有的骨断肉离。 焦黑男子左手拂过胸膛,伤疤上点点火焰熄灭,看向云不痴道:“不错,的确是灭世暗炎的气息,可这样就更不能留你了!” 下一刻身影消失在原地。 “小心!”虞千伶背后瞬间幻化出一对羽翼,振翅一扇,数百根凰羽朝前飞射。只是风声在耳侧响起时,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好快。 “嘭!”磅礴的气浪在身后炸开,她回头看去,心里一痛。 一道殷红的鲜血从云不痴口中飞溅出来。 身上插满凰羽的焦黑男子,直直一拳将云不痴打飞,深深砸进远处山壁之中,灰尘激荡,生死不知。 随后转过头来和虞千伶的视线对上,眼神阴鸷寒冷,“还以为你的凰火有多高级,比我见识过的差远了。” 话落,焦黑的死皮一块块脱落,片刻后又是一件崭新的青服穿在他的身上。 见此情景,吴老头神情凝重,难道,这一番攻击下来,一点伤都没给他造成吗? “你们没招了,现在轮到我了,哦,”青服男子像是想起什么,歪着脑袋道,“忘了说了,杀死你们的我尊名惑。” “好名字。” 惑看向头顶上方,猛然伸出右手抓住劈落的剑锋,不顾皮肉被炙热的暗炎一点点灼伤,难以置信道:“你竟然这么快恢复了?!不可能的,我明明感觉到……” “肋骨断了两根,心脏裂了道口子,筋脉断了部分,”云不痴淡淡又道,“只是想起你这张臭脸,不知又从哪来了力气。” 手上更加了几成力道。 惑双脚渐渐陷落土中,不过脸上毫无吃力之色,嘴一撇不屑道:“哼,刚才那拳只用了一成不到的力,你再如何恢复得快,在我眼里也不过一只蝼蚁,这次,我就把你彻底打废!” 说话间惑左手握拳,拳上凝聚的力道更是引动风旋。 围攻他。虞千伶和吴老头对视了一眼,趁惑与云不痴对峙之际,全力出手袭击惑的后背与下盘。 即便是通天境圆满,遭受同境界全力的两下攻击也不好受。惑将愤怒一拳倾泻给云不痴。 “我们去帮师父。”连碧对身边的小伙伴说道。 “嗯。” “好。” “走。” “站住!”谷族长拦在五人身前,一脸严肃,“干嘛去,去送死?你们要真想出些力,这里有几根铁索,你们看着办。” 这时正往腰上系铁索的吴一给了吴二一个眼神,劝道:“弟弟,听族长的话。” “哦。”吴二最后看了眼正在苦战妖王的师父等人,拿上铁索系在腰上,转身走到山壁前,攀岩而上。 不久后,七人登顶,将铁索一头的曲钉深深打进岩石之中,用力试了试没有松动,随后手裹破布握着铁索滑下。 第二次他们抓着铁索攀登,背上多了个竹篓,竹篓里放着一堆新削出来的木棒。 每过三个铁索索眼,就取一根木棒砸入索眼之中,待两侧长度差不多了,继续往上……六条索梯陆续完成。 谷族长对着村民说道:“这次我们可能要失去家园了,我知道很多和我差不多岁数的不舍得离开这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如果可以我们会再回来,好了,时间紧迫,孩子跟妇女先走。” “来。”吴一蹲下身子。 一个小女孩哭着说道:“哥哥我怕。” “乖,抱紧我,闭上眼,我说睁开再睁开。” “嗯。”趴在吴一背上的小女孩听话地闭上眼。 谷族长看着半天没有动作的妇女,急急说道:“每根铁索能承受五六十人的重量,你们不要怕,快接着上,不要愣着。” 虽然这么说,不过当一根铁索上同一时间有二十来人的时候,谷族长为了安全也就没再催着妇女们。因为人一多,速度就慢了,万一有谁体力不支摔下来,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就这样,吴一吴二等数十个猎人一次次从第七根铁索滑下,又一次次背着孩童攀上索梯。当天尽头剩下半个夕阳,草棚下的人稀疏了许多,剩下的大多是垂暮的老人和伤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为你成狂 谷族长环视了一周,发现一身白裙的少女似是在发呆,急急走到她身边,说道:“小姑娘你怎么还在这,小瑚。” “这里。”小瑚远远应了一声,将草药打包交给连达柱之后,小跑过来。 “你带她上去。” “好的,”小瑚点点头,看向抱着猫咪的少女,说道,“跟我走。” 玉笑嫣摇摇头,而后又将小喵举了起来,“你可不可以带它走。” “喵~”小喵弹腿挣扎。 “听话。” “喵……”小喵安分下来。 “这个。”小瑚看向族长。 “罢了,你就带这只猫走,”谷族长转身对剩下的人说道,“有能力的自己攀上去,觉得自己没能力的站出来,会有人带你们上去。” “你们真是惹恼我了。”满身伤痕的惑终于失去耐心,圆润的眼珠变成细针,狂躁的妖气爆裂。 云不痴来不及防备被一下子横扫出去,狠狠摔落在地,斩入胸膛的三片鳞甲还冒着缕缕黑气,一时失去了意识。 “锵”,天陨剑也随之脱手落在一旁。 谷族长闪身拦住玉笑嫣,摇摇头。 “孽畜!”吴老头当即显露本体,一棵参天梧桐树投下柔和的光晕,抵挡着飞向村民的黑色风刃。 抱起云不痴的虞千伶合拢双翼,咬着银牙任风刃暴雨般斩在羽翼上。 见自己的攻击被拦下,惑不屑地道:“哼,不过一垂暮老树,还想阻挡我?”冰冷的眸中闪过血色。 焦土之中,一条条小血蛇从一具具残破的尸体中游出,百万条汇聚成一条巨大的血蛇,穿过零星的火焰。妖风歇后,血蛇出现在梧桐树下,随着梧桐树笔直的树干盘旋而上,又猛然收紧。 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咔声响起,梧桐树皮裂开,流出丝丝殷红的鲜血。 再也承受不住压力,高大的梧桐树虚虚实实最终成了一片光点消失。吴老头昏了过去,从半空坠落,白发染血。 “可怜的老头,看在你也是妖的份上,我就留你一个全尸。”说话间,惑随意地挥出一拳,拳影过处罡风肆虐。 “不要!” “凰羽千翔。”虞千伶背后绚丽的凰羽幻化成千只尖啸的红鸟,划出千百道流光,而后分成两束,数百只红鸟撞向拳影,其余的托起衣衫残破的老人飞向草棚。 看到自己一击落空,惑没有失望,反而邪邪道:“大鹏,鹰,雀,鹘,我都吃过,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尝尝凤凰的味道,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凤凰,但我也不介意啊,哈哈。” 听到这声毫不掩饰的狂笑,虞千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而体内流动着的高贵血脉不容许被如此侮辱,滚烫地涌动起来。 伸手轻轻拔出插入云不痴胸口的鳞片,将他放在地上,面目清冷的虞千伶振翅冲向惑,红光闪烁间幻化成一只俯冲的凤凰。 “送上门的美味,”惑张开嘴,将血蛇吸入腹中,分叉的舌头擦过嘴唇,一阵满足,“这可是百万妖兽的精魄啊。” 狞笑着再一纵身迎向凤凰,手脚消失,自头至尾覆上片片青鳞,最后化作一条摩天青蛇与凤凰缠斗在一起。 这原本就不是实力相近的战斗,对了两招之后便开始一面倒的虐杀。 昏黄的天空响起一声声凄厉的凰鸣。 云不痴如梦惊醒,眼皮倏忽睁开。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吃力地抬头看去。 悲切的寒风裹着飘零的碎羽,几滴鲜红的血珠在半空中坠落,映入眼中,将心刺痛。 右手摸索着触到剑柄,左手撑在地上,挣扎着站起,苍白的唇,染上点点黑色。 没站稳地摇晃了两下,以剑拄地。 “够了,停手,惑,你不就是想要得到入仙丹么?放过所有人,我跟你走!呕。” 地面溅落一滩腥臭的黑血。 “哦?”摩天青蛇变回人形,缓缓落地,怪笑道:“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都自身难保了。” “你放心,这点毒还毒不死我,咳咳。” “是吗?只是放过所有人,呵呵,和我谈条件,你个蝼蚁有什么资格!” 惑眼中杀气四溢,蓦地一拳轰出,狂暴的力量一路破开土石,留下深邃的沟壑。 一切,要结束了么。云不痴自知挡不下这一拳,而躲开了又如何,他现在很累,脑袋沉沉的,此刻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自己从未来到中域,从未穿越地疤山脉,从未结交猎人小队,从未踏出过那座城。 等再睁开眼,会是温暖的床,和那如花笑靥…… 我累了。 还未闭合的眼缝依稀映入白色的衣裙,一道娇小的身影,一张决然的泪脸,下一刻拥入温柔清香的怀抱。 “云哥哥,还不能放弃,小嫣不许你死。” “扑嗵”,心脏突然焦躁地跳动了一下,云不痴惊的睁开眼,想要伸手推开小嫣已来不及,呆木地看着狂暴的气息全部倾泄在她柔弱的背上。 天旋地转,这一刻失去了所有思绪,脑袋一片空白。 “噗”,白齿红唇,绽开一朵魅艳的血花,瞬间凋谢。 已经麻木的脸颊触到她努力抬起的冰凉小手。 “云哥哥,还不能放弃……” 白色的光华闪耀,一丝丝交织缠结,蓝色的光影星星点点明灭。 山峰上,留下放哨的几个猎人议论纷纷。 “那个是?!” “茧。” “没错。” “你们谁能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吗?我就眨了个眼的功夫。” 这是什么法术?惑饶有兴趣地静静看着,自信地没有动作。 视野消失,满目的洁白之色中一抹嫣红分外魅艳。 云不痴扯下身上残破的衣服,将小嫣小心裹好拥入怀中,颤抖地伸出手试探她的鼻息。 而后低下头,轻轻吻去她嘴角的血,她皱着的眉头这一刻似是舒展开来。 没一会却又全身剧烈抽搐起来,口中涌出殷红的鲜血,流淌着温暖了云不痴的胸膛。 云哥哥,还不能放弃。 脸庞的泪珠悄然滚落,“啪嗒”落在蚕丝上,灼开一个洞,升起青烟。 “啊!” 一声悲恸的长啸从白色的茧中传出,蓦地,暗红色火焰龙卷破茧而出接天连地,炽烈地照亮了黑夜。 月华依旧皎皎,星光却已暗淡。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因你沦亡 在半空盘旋哀鸣的凤凰感受着烈火中压抑的愤怒,心中想:如果他也能为我如此,哪怕一次,多好。 垂眸,眸中柔情万种。 小嫣,你看,今夜的月亮多圆多美。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的,你也答应我,等我回来,好么? 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心,就像我此刻清晰地感受着你的痛苦。 拇指落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清泪。 “千伶,帮个忙。” “咻”,凤凰飞落,喙梳理着羽毛,在一旁静静等待。 多想和你再待一会,却也知道怀中的你正在和死神斗争,时间不容自己多些温存。 将小嫣放在凤凰的背上,轻轻拂过翎羽,云不痴轻声道:“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会去找你们,去。” 如果我还活着。 “咻”,凤凰振翅,盘旋回目,终是一声长鸣离开。 “好一场感人的戏,啧啧啧,看得我都哭了。”惑吐了吐细长分叉的舌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 不再抑制,任由灼热的火焰贯通每一寸经脉,云不痴眼神冰冷地回道:“是么,我会让你后悔活着,她此刻的痛苦,我将千倍百倍奉还!” “哦?我倒是很期待,虽然你这蝼蚁此刻的气息壮大了不少,不过,好像还是蝼蚁一只。” “还是要被我踩在脚下!”话落,惑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身前风声陡然炸裂。 “嘭!”脸颊剧痛,如遭锤击。 “怎么样,这一拳痛吗?一定很疼,可我才使了三成力哦。”惑看着自己染血的拳头,狞笑着说道。 “三成么。”远远摔飞的云不痴撑着站起,还未来得及立肘挡在胸膛前。 “接好了,这一脚四成力。” “嘭!” 胸口气血翻腾。 “还有这一拳,这一拳,这一拳。” “嘭嘭嘭!”一股股气浪激荡。 “瞧瞧你,太慢了,在我眼里就是个活靶子。” “嘭!” “就这速度还想挡住我的拳头?” “嘭!” “好好的灭世之炎,在你手里可真是浪费!” “让我后悔活着?哈哈,蝼蚁不知天高,去死你。” 惑旋身一脚扫出,脚尖划开虚空,留下一道黑色裂缝。 为什么,明明看得见,却挡不下。 左腰刹那传来剧痛,“咯吱”,脊柱折裂。 “噗”,陷于黑暗的双眼最后看见殷红的血花绽放,又转瞬凋谢。 “轰!” 山壁震动,烟尘荡起。 惑遥望黑黢黢的洞口,喃喃自语道:“这下总该死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蝼蚁是我见过最耐踩的,就是可惜了异火中最霸道的灭世之炎,完全发挥不出来那效果嘛,真的是。” “唔,也可能是人类脆弱不堪的肉体根本承载不起灭世之炎全部的力量,空有绝伦的天赋,却无容纳之器。” “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这地方比起千年前,真是差劲透了。” 好累…… 天黑了么……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一切都结束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耳边是嗡嗡不停的虫鸣,如同宁静的夏夜。 “是的,云哥哥,别看书了,天黑了,该睡了。” “好,小嫣,你也早些睡。” 小嫣……不对,她明明,对,她在等我,她在等我去找她,战斗还没有结束,我还没有倒下,“咳咳”,“噗”,我还能站起来。 胸内如同火烧,前方血色的光辉刺痛双眼。 “还不能倒下,我要去见她。” 云不痴从洞里踉跄着走了出来,一脚未踩稳,前扑着从山壁跌落在地。 “我不会……放弃……的。”第二十三次,两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可我已经厌恶了。”惑几步走到近前,一脚踩落。 刚撑起胳膊的云不痴又趴了下去,脸埋入土中,右眼被砂砾和血刺痛,却仍睁着,犹自喃喃:“我不会,放弃的……” 惑一脸不屑,俯身嘲讽道:“你们人类真是有够无聊的,知道为什么你们都这么短命吗?就是因为这些那些可笑的坚持。”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为他们逃跑躲起来争取时间。” “哈哈,可是你蠢啊,这么屁大点的地方,他们能躲哪去。” “说到底都是一样的结果,何必自找苦吃,就像千万年前,我们嘴一张一闭,你们痛快地死,我们痛快地吃,多好。” “嚯,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看上那个女孩了,长得标致不说,还能义无反顾为心爱的人去死,啧啧啧,一定会是个好配偶,我决定了,她不会死,反而会成为这片天地的女主人,我打算在我成为妖仙之前,在她体内播下我的蛇种,仙界我势必主宰,这一方天地亦由我子孙后代统治,哈哈哈。” “咳咳,做梦。”云不痴痛苦地咧开嘴嘲笑。 “也是,那我就用我的惑术迷惑她,让她把我当成你,你看如何?我想她会很乐意和我同床共枕的,哈哈。” “你敢!”云不痴目眦欲裂,一团怒火在胸膛炸开。 双拳覆上昂扬的火焰,双目闪过妖艳的红芒。 “有什么我不敢的?别挣扎了,”惑吐出舌头舔过嘴唇笑笑,“玩也玩够了。” 说着抬脚又落下,悄无声息却,大地猛然陷落,一个巨大的圆坑内,沟壑纵横,像是一张巨型的网,缠住意识越来越模糊的云不痴,将他的灵魂一点点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和亘古的寂静。 拳上的火焰熄灭,只剩散落的零星几点。 “别走……你给我……回来。” “还没死?!”已经转身几步走远的惑诧异不已,那一脚可是用了他十成的力道。 落下的瞬间便感觉到对方心脏爆裂,骨骼尽断。 不应该还活着啊。 惑好奇地跃到半空,抱臂俯瞰着坑内的少年,一对尖细的蛇眼凝神而视。 丛林中, “爹爹看,月亮月亮被吃了。”一个孩童拉扯父亲的衣角。 背着行囊逃亡的人们闻声皆都抬头透过树枝望向月亮。 圆盘似的月亮一角霍然出现一个缺口,黑暗一点点吞食着白光。 谷族长习惯性地拿出袖中卦签,不料才一露在月光下便瞬间化成一缕青烟。饶是见过各种卜卦异象的他也吓得扔掉还捏在手里的小半截签。 当夜空最后一缕月华消失。 云不痴的眼珠彻底化作黑色,漆黑如墨。 这片天地也随之暗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亘古不息的黑河 “哗啦啦”,看不见源头的黑河奔向同样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黑河中有一团团大大小小的金色光影沉浮,挣扎,消殒。 这是哪?我是谁? “啪!” 撑着灵魂撕裂之痛,皱着眉回头看去,一个黑影手里拿着一条黑色的鞭子,此刻正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哈,原来是个少年,长得倒是挺俊朗,年纪轻轻的,怕是得罪什么厉害的仇家了。喂,我看你发呆好久了,怎么,对人世还有流恋?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生前不知道珍惜,死后又婆婆妈妈的,快点下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老子还有一万九千里的河段要巡逻。” “这里是?” “往生河,草,我居然回答你了,唉,我一定是太仁慈了,我就说我不适合这差事,老大还不信,非要把我弄到这里来,不就是会说话嘛,不就是在老大的婚礼上多说了几句话嘛,可那是事实啊,事实就应该说出来啊,没道理说实话还是个错误啊,说实话的时候嫂子还挺高兴的,怎么一说完就和大哥一起揍我了,不应该啊,说实话有错吗?难道是说的不够多,不够尽兴?有可能,下次一定要说一个很长很长的大实话,说不定大哥一高兴,我就不用干这又累又无聊的活了。” “往生河……” “是的,你这人怎么啰哩嗦的,好了好了,你问题也问了,快下去,浪费时间。” “可我还不能死。”小嫣她还在等我回去,出口在哪里?这四面都是黑暗。 “死都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都得放下。” “……”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听不懂鬼话是吗,我警告你啊,我数到三,就数到三,你再不下去,我就动粗了,我手上这鞭子是专门用来对付你们这些魂魄的,你刚才也尝过了,可不好受。” “你打你的,我发我的呆,总之我是不会跳下去的。” “哦?哈哈好,小子说话有些意思,那你可别痛的叫出声,我会瞧不起的。” …… 西域大漠深处,夕阳西下,枯哑却又繁华,千里城墙围住的宫殿群,有一座宏伟异常的宫殿建于城中山峰之巅,其大门牌匾上铁画银钩写着两字“魂殿”。 此时魂殿外的院子戒备森严,院墙上一盏盏油灯倏忽燃起。来往兵士皆都面目刚毅,魁梧不凡。一身百锻云纹甲,腰系精钢短剑,手执速射连弩,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啪嗒,啪嗒,啪嗒……”沉稳的脚步声在院外长长的石板道响起,越来越近。 “什么人?”院门口的兵士右手摸上剑柄,左手执弩对准来人,喝问道。 院中角落出现两个原本不存在的护卫,待看清院门口来人是谁后又无声地消失于黑暗中。 “是我,来看看女儿。”来人褪下黑色头罩,观容貌是一面目俊逸的中年男子。 “参见圣子。”兵士恭敬地单膝跪拜。 “什么圣子不圣子的,你们见过像我这么窝囊的仙山圣子吗?唉。”男子摇摇头走进院子,十步后停下,负手看着紧闭的宫殿大门,思绪万千。 今夜是絮儿完成血脉觉醒的最后一晚,不知会比我当年强上多少。今年,逸儿也有十二岁了,不知他们母子这些年可还安好。希望能原谅我当初的不告而别…… “六岁,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男子回过神,无奈道:“虽然是我自己的女儿,但不是我能做的主,就像当初……唉,不久絮儿远行求学,您可要保护好她。” “这点圣子不用担心,絮小姐聪明伶俐我宝贝得很,若有谁让她不高兴,老身必将他挫骨扬灰。” “也没必要太绝,教训一番就好。” 幽蓝的光芒一闪而过。 “开始了。” 男子和老妪齐齐看向雄浑的魂殿,凝神屏息。 千百道幽蓝之火从地底飘出,将魂殿整个包裹其中,炙热的冰寒锥心刺骨。 兵士列成一排,当幽蓝气息拂过时,眉面瞬间凝上白霜,年轻些的兵士甚至颤抖着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可想而知在幽蓝之火中心的小女孩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当夜色整个笼罩大漠。 幽蓝之火渐渐凝聚,在魂殿上方开出两朵蓝色莲花,仿佛有晚风徐徐,莲叶随之浮动。 “怎么是两朵?!竟还都是九瓣莲!” 难道……老妪看向一旁面色忽喜又悲的圣子。唉,不知道那老头得知此事会是什么个表情,会不会后悔当初做的决定。让父子之情陷入冰窖不说,还丢失了一个能让西之漠重新辉煌的机会。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一朵九瓣火莲没入大殿,另一朵旋着遁入地下刹那消失。 俊逸男子呆立良久,而后淡淡道:“第二朵火莲的事不能跟外人提起,包括正在闭关的仙主,敢有泄露者,诛!” 此刻,饶是修为在圣子之上的老妪也是被浓烈的杀气震撼到了。 “是!”兵士齐齐应道。 …… “哗啦啦”,黑河永恒不息地奔流。 “老大,你怎么来了?我和你说……” “见过一朵蓝色莲花从河上漂过吗?” “我正要说这个,刚才……” “我只问你有没有?” “刚才,额,有。” “那愣着干嘛,随我去追。” “可是……” “又可是什么?” “一个少年模样的魂魄跳上莲花,走了。” “什么?!” “和那朵蓝色的花一起凭空消失了。” …… “爹爹,月亮是有两个吗?不然为什么一个被吃掉了,还有一个。” 汉子看着又慢慢出现的月亮,挠挠头道:“额,应该是有两个。” 蜘蛛网般的裂缝中,冒出一缕缕幽蓝的火焰。 那是?惑眼神一变,地狱幽莲!好小子,天地异火中最为强大的三个火焰,竟领悟了两种。我改变主意了,百年一次的蜕皮期又至,这副皮囊即将腐朽,湖底冰窖中的肉身太过粗糙,便决定取用你的了。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打扰,可别毁了这么一个宝贝肉身。惑毫无保留地释放出通天境圆满的气息,天空中盘旋的青羽猎人鹰群惊啸,转瞬下起纷扬的血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危险的入定 幽蓝的火莲包裹着巨坑,九朵花瓣在微风中摇曳。 火莲中心是昏迷中的云不痴。当蓝色逐渐淡去,嘣咔一声,坑底结出一面冰镜,火莲凋敝。 体魄又强了几分,不错,惑像是看着属于自己的一件宝贝,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开口道:“到底站不站得起来,再不起来我走了啊,迫不及待要尝尝人类女孩的滋味了。” “走?去哪。” 云不痴漆黑的瞳孔自最深处浮现一缕幽蓝之色,一点点驱走黑暗,意识回归。蓦地双手撑地旋身而起,吐出一口寒气,掸去身上灰尘,昂首看向半空中的惑,淡淡道:“方才去地狱某处走了一趟,风光上好,还有人伺候,我想你会很喜欢在那里安家的。” “哦?口气不小啊,那也要看现在的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惑的身影消失于空,天地之间,再无声息。 “燃。”悬于意识海中的九瓣莲火绽开了一瓣。 “御。” 天陨剑随之悬在身前,黑色的剑身流动着炙热的红芒。 云不痴闭上眼静静感受周遭气势的涌动,当身前气流突然暴乱。 心念一动,幽蓝的火幻化成手握住天陨剑随意地向前挥落。 剑尖落处血花绽放。惑的身影重现,捂着焦黑一块的左臂远远退开,惊诧莫名,“怎么会这么快。”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这蓝色的火似乎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比御剑术用咒语连通天陨更快。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在等我,速战速决。 双拳燃起暗红的炎火,云不痴脚尖一点纵身冲向惑,出拳如蛟。与此同时,火焰幻化的手握着天陨剑,每每在惑闪避的空当,挑劈刺扫,一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数道焦黑的剑痕。 超凡对战通天境圆满竟占了上风。 “够了!”惑终于忍不住一声咆哮,全身气势陡然爆发,刹那间飞沙走石,云不痴被远远震开,蓝色的火焰消散,天陨剑旋着刺入石壁之中。 “你可真惹恼我了。”本不想让你这皮囊有一点损伤所以才打算近身敲晕你,不想你得寸进尺,也罢,有残缺就有残缺。 惑不再顾忌,抓住云不痴再次贴近拦腰袭来的脚背,狞笑一声便是立肘狠狠砸下,骨裂之声响起,随后更是拳出百次暴雨般挥落在云不痴的腹部,紧接着全力提膝一撞。觉得还不解气,纵身追上无力倒飞的云不痴,又是一通拳影。 末了,更是一拳狠狠挥落在云不痴的额头。 气浪横扫山谷,卷起的沙尘掩盖了空中艳丽的血花。 云不痴的双目失去神采,摔落在地不再动弹,嘴角的血缓缓地流了一片。 惑舒口气,这下你可死了,转过身正要抬腿离去找寻可以保持尸体不腐的草药,猛然回过身歇斯底里地咆哮:“该死,你怎么还不死!” 意识海中,蓝色的火莲绽开第二瓣花,风姿绰约,幽蓝的火焰自云不痴眉心溢出包裹住身体。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疼痛却未减分毫。 “我,还可以,继续,来,你别,走。” 云不痴咬着牙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腿一软就要坐倒,心念一动,双手握住飞来的天陨剑,支在地上。 果然,世上并没有完美的法,若再来一次,不死也要痛死了。 可即便是痛死自己还是要上。 平复紊乱的气息,待疼痛稍减,云不痴再一次持剑奔向惑。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你这皮囊我不要了,我要活活咬碎你!” “嘶嘶!” “爹爹你看!好大一条蛇。” 数里外,匆匆赶路的众人随着小女孩小手所指的方向纷纷回望山谷。虽然视线被树枝挡去了大半,但那恐怖的画面依然震撼着每个人的内心,他们之中有人是第二次见到此景,然而,内心同样的压抑,死寂。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难以呼吸。 夜幕之下,青色的巨蟒直起半个身子,巨大的脑袋没入高高的云端,分叉的蛇信在月光下吐收。乍起的妖风翻卷千层沙,笼罩了身下的山谷。 不行,我得回去帮他。守在昏死的玉笑嫣身边,已经变回人形的虞千伶看到惑再次显露真面目,嘱托小瑚几句转身就要去帮云不痴。 “等等。” “族长,您应该清楚,它不死,我们在中域活不下去。” “我不是要拦你,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个给你。” “这是?” “传承久远的中之苍被攻破之际,怎么可能没有宝物被转移保存下来,这是一张完好的土遁符,若实在无能为力就逃,记住,唯有活下来,一切才有希望。” “那你们呢?” “中域能对我们构成威胁的妖兽死得差不多了,我会让猎人分别带几户村民分开前往中域各处隐蔽起来,想它也不会闲到为了区区几个人就跑遍中域。” “希望,对了族长,千万一定照顾好这女孩。” “放心。” …… 青色巨蟒的尾巴高高扬起砸下。 狂暴的妖风中,云不痴艰难地睁开眼,迅疾的沙子在脸庞刮出细密的血痕,觉察到头顶一股沛然的气势砰然压落,下意识地举剑格挡。 “嘭!”狂暴的气浪掀开大地。 蛇尾砸落后还碾了碾,半晌才意犹未尽地抬起。 长长的凹坑里,云不痴深陷泥中,只露出一个头和举着天陨剑格挡的两条胳膊。面庞涨红,七窍溢出暗红的血,双目早已没了神彩。 意识海中,蓝色的火莲幽幽盘旋,第三瓣花绽放。 “呼,呼,呼……”急促的吸气声,云不痴的胸膛剧烈起伏,恍若从噩梦中醒来,全身被冷汗浸湿,眉角青筋突起。 清醒这刻,疼痛也如潮水滚滚涌来,一阵一阵,一寸一寸,浅着发肤,深至骨髓,每块肌肉都在痛苦地颤动抽搐。 “啊!” 紧闭的牙关不断渗出血来,长啸一声渴望宣泄去几分疼痛。 泥石陡然炸裂,云不痴破土而出窜至半空,对着四方空气挥剑乱斩乱劈,毫无章法,状若疯狂。 剑光交错,剑气纵横,炙热的红芒在四周山壁刻上一道道焦黑的剑痕。 摩天巨蟒扬起尾本欲来一个横扫,见状却是远远避开。 天陨剑的剑气它尝过,可不好受。 挥剑足有千百,云不痴终于停了下来,低垂着头,目若失神。持剑的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后背汗如雨下,口中气若洪涛,良久才渐渐平息、缓和,竟闭上眼睡了过去。 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入定了。 “嘶”,巨蟒嘲讽地吐了吐舌头,等最后一道剑气消失,头一探张开大嘴就要一口将云不痴吞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独揽月华 “咻!”夜空划过一道美丽的红光,再次依靠血脉化作凤凰的虞千伶千钧一发之际叼起云不痴的袖子,却发现他如同被冻结了一般怎么也拖不走,只好转了一圈挡在他的身前,双翅一振,狂风卷着千百支凰羽袭向巨蟒的大嘴。 “嘶嘶”,巨蟒本就有剑伤的舌头被凰羽刺痛,也没了进食的心思,愤怒地喷吐出一团黑色的浓雾。 察觉到这股气息的毒烈,凤凰背对着黑气将云不痴拥入怀中,紧紧合拢双翅,像一个巨大的蛋。 浓郁的黑气笼罩了红色的光球。 交接处红光与黑气不断撕扯。终究是巨蟒口中吐出的源源不断的黑气占了上风。凰羽一片片腐化,凤凰之影忽虚忽实,再也支撑不住,变回了人形。 贪婪的黑气尝过美妙的滋味后再次张牙舞爪地扑来。 “走开!” 虞千伶挥手想要赶走黑气,白皙的手臂却反被污浊的黑气缠绕上,在黑气散去后留下可怕的点点红印,随即化脓溃烂。 接着是脖子,脸……溃烂的双手摸上坑坑洼洼的脸颊。 现在的我的模样一定很吓人,你可不能这时候睁眼啊。 看着云不痴毫无神情近在咫尺的脸庞,红唇轻启似有千言万语,终是无话,虞千伶将土遁符塞入他怀中,只印下最想要的吻。 片刻的温存后,一滴清泪自她脸庞落下。转过身,决然地,这一次肩背处的传承印记刹那裂成两半,最后一次身化凤凰冲向摩天巨蟒。 我愿为你争取些时间。但如果你未醒得来,我会在奈何桥前,等君。 “咻!” 红光呼啸长空,凤凰锋锐的爪不顾一切地抓划巨蟒身上的鳞甲。黑暗中红光迅疾如囚,困着巨蟒。 意识海万千岛屿沉浮,这方天地响起一道自语: 古人曾不下百次寻求激发自身潜藏的方法。 多是希望用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刺激,来达到实力激增的目的。只是也因此埋下很多后遗之症。 其实,不屈的意志才是打开这扇大门的真正钥匙。 意志至坚而潜力无穷。 第一层次,初窥星轨。 第二层…… 烦不胜烦的摩天巨蟒恼怒甩尾,爆鸣声响起刹那,悲凄的哀嚎声后,黑暗中凰羽纷飞,红光消散,长空坠落一袭白色,一路绽放开朵朵红梅。 为你独揽月华。云不痴睁开眼的刹那,苍穹那轮圆月顷刻之间将所有银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茫茫荒境,百万亿里山川,千万亿生灵皆都抬头望天,却不见圆月。 这一刻,圆月只随一人。 而这一人这一刻眼中只有那坠落的一抹白色。 “你,怎么回来了。” “千伶。” “听得到么千伶?” 纵身飞跃数丈,云不痴伸手抱住她逐渐冰冷的娇弱身子轻声呼唤。只是千伶紧紧闭着的双眸,苍白如雪的唇……她,听不到了。 托起千伶满是伤痕的手,不知为何竟怦然心动,刺目地,袖子上点点殷红。 一滴血泪自云不痴的右眼悄然滚落,点染她素白的衣裙。 “滚开!” 手一挥,狂暴的暗炎如同狂潮横扫,摩天巨蟒惊叫一声,抽回焦黑一片的尾巴,谨慎戒备。 它巨大的双目中是满满的惊诧之色,怎么会?!这蝼蚁竟陡然间跃过圣武境到了通天境的层次,而这火焰的毁灭之力也比之最初强了有数百倍。 云不痴垂眸怜视怀中的千伶,手背疼惜地抚过她的侧脸,身上气势渐渐归于虚无。 你可真是个傻姑娘,何必回来,我一直都是打算活着的。 如此一来,你又救了我一次。 那么这次换我…… 云不痴的眼中闪过决然之色。 便竭我之炎,做你涅盘之火! 如潮落后的潮涨,气势汹涌奔回。这一刻万籁无声,天地骤静。 身上暗炎刹那喷薄如霞,炽烈的毁灭而又温情的依托,似一颗希望的火种点缀在万里黑暗的天宇。 分散在丛林中逃难的村民纷纷停下脚步抬头仰望,一个个像是朝拜圣迹,面朝愈燃愈烈的火光,纷纷闭目轻声祷告。 没有人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一道声音这么引着自己。 那来自上古神秘晦涩的祈福之声汇聚到山谷之上缭绕不绝。 一缕缕暗炎缠绕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在千伶身周明灭。 千万点金光汇聚成一颗圆润的珠子,而后不安地颤动一下,竟然舒展开成了一条拇指大小的金龙。 紧接着一声欣悦的凰鸣,沉睡着的千伶额头钻出一只血凰,展开双翅在暗炎之中飞翔。 金龙盘柱,柱中是血凰舞。 当最后一缕火焰燃尽,金龙随着血凰没入她眉间。 怀中响起微弱又安宁的鼻息。 云不痴舒展开眉头,将加了自己一缕心神的土遁符塞入千伶手中。趁着巨蟒仍惊疑不定的空当,落地送走了她。 土黄色的光罩护着虞千伶没入地下,感受着逐渐远去的那一缕心神,云不痴不再坚持,全身气势骤然回落。 虽然早有预料实力会有所下降,但没想到下降了这么多,灭世之炎也在丹田沉寂下来。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天陨剑了。 圣武境圆满?!摩天巨蟒回过神,感觉受了欺骗,“你不是通天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云不痴持剑而立,淡淡回道。 “居然欺骗我,我要让你知道欺骗我的下场!”巨蟒愤怒地吐出遮天蔽月的黑气,“给我撕碎这个蝼蚁!” 云不痴凝眸而视,黑气中有一具具残损的血肉骷髅扭动着一双双手,一张张各异的脸甚至留着死时的恐惧,大概是千年前被巨蟒吞下的中域百姓。 心中杀意更盛,再不多话,手中剑朝前斩落。 炙热的剑芒如同飞窜的红霞,一路贯穿黑气撕碎骷髅,转瞬划过夜空,斩在摩天巨蟒分叉的舌头上。 “第三次了!今天第三次了!你们真是惹恼我了。”摩天巨蟒彻底暴动,疯狂地扭转身子,巨尾横扫拍打所有碰到的东西。 接连不断的破空爆裂之声,狂风大作,大地崩裂,两侧山壁一段段坍塌。 一时间沙尘笼罩着整个山谷。 这样一味躲下去不是办法。云不痴一个矮身再次躲过从头顶扫过的蛇尾,脚尖迅疾地在地面一点,远远跳开。 下一刻巨大的蛇尾砸在他原先站立的位置,大地裂开深邃的沟壑。 “我看你再怎么躲。”巨蟒像是谋算好般,迅速俯下身子盘起。 不好。云不痴凌空一踏,疾速飞遁,却是低估了巨蟒身躯的庞大。 当头顶最后一颗晚星被遮蔽。云不痴身困巨大的囚牢之中,寂静的黑暗,只有连绵不绝的鳞甲摩擦声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可不太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天道之剑 “哈哈,是不是感觉很压抑,很害怕。” “放心,我会让你慢慢享受窒息的过程,我会一点点收紧,让你最后听到自己‘嘭’的一声脑袋爆开的声音。” “啊哈哈!蝼蚁终究是蝼蚁。” “废话真多。”云不痴淡淡回道。 “你说什么?!”摩天巨蟒气的加快了收紧的速度。 “师父他没说错,你果然受不了激。” “师父?!你师父是谁?” “授我武艺者自当为师,虽只寥寥数语,对我而言却是无上之宝,那么……” 云不痴将天陨收到背后,双手仍作握剑状,明明手中已无剑。 他闭目凝想,下一刻陡然睁开眼。 巨蟒不可思议地看着自苍穹自大地自丛林自河川窜出一道道不同颜色的光芒,毫无痛感地穿过自己的身体。 随着汇集的光芒越来越多,云不痴的手中渐渐凝聚出一把彩芒环绕的白剑。 “此剑乃天地间的一块奇石孕育而生。那块奇石奇在诡异无踪。有人曾见其从瀑布落下坠入水潭,有人见其投身于熔岩之中沉浮,有人见其在山峰之巅受风磨雷击……千万年得以聚万物光华,又可创造万物,故谓其天道!天道者,创为初,引为中,罚为末……其意为,天以混沌创万千生灵,不顺则引,逆引则罚……” “我本想将此剑留于后人,奈何后人资质平平。” “更何况此剑有灵,不知何缘由,对你颇有好意,甚至于在方才某一刻超过我这个做了数十年的‘主人’,想来是你对剑术的领悟更在我之上,所以……” “你虽已有一把我看不透的剑,应是名家所铸无疑,不过也要善待‘天道’,我至今不能发挥其十之一二的威力,其极致所在,非一般凡剑所能比拟。” “累了,我还要留些神识应付不久的危难,九霄剑阵的口诀我只说一遍,你切切记好: 风雷入阵,万物喑声。 天河倒悬,润养苍生。 土石为卒,守我孤城。 熔金铸兵,身首离分。 木灵化神,驱鬼策魂。 炎火闭界,不留生门。 云雾两茫,迷乱众生。 极冰至寒,天地皆封。 天道万化,无皇无尊。” 炎火封界!云不痴手中白剑骤然绽放千万束红芒。幻化成炙热的火柱猛烈地冲击着巨蟒的青色鳞甲。 摩天巨蟒不得已撑开身子放出云不痴,自己远远地躲开那接天连地的火柱。 只是崩裂的大地喷薄出万丈熔岩,揽星挽月,整个山谷瞬间陷入茫茫火海之中。 “不!”火焰攀上摩天巨蟒的身躯,青色鳞甲迅速焦黑裂开,它发出惊惧的惨叫,快速地扭动身子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逃不出去了。 在天陨剑的加持下,这片火海炙热无比,更有一种可怕的粘力。 “如何?听着自己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是不是很舒服,我说过,我会千倍百倍奉还于你。”云不痴此刻手中换回了天陨剑,看着痛苦的摩天巨蟒,面无表情。 “就算死,我也要你先下地狱!”巨蟒转过头来,它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被它视为蝼蚁的人类手上,恶狠狠地对着云不痴张开恐怖的大嘴,黑洞洞的大口有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是么。”云不痴双手握剑慢慢举过头顶,剑尖那点红芒划过美幻的弧度,似是一瞬,又像是举了千百次,一道道虚影重合刹那,一束红光直窜穹顶。 黑云回旋,苍茫的夜幕扭曲,凭空出现一连片灼热的陨星。数百根红色的线贯穿着它们,如同星罗棋布,有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火海中的巨蟒蜷缩成一团,仰头绝望地喊道:“不,求求你,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只不过是一时糊涂,你放过我,我会把我这千年来收藏的宝贝都给你,都给你,而且我从此消失,再不来犯。” “晚了,星罗、葬世。” 云不痴踏前一步,剑随之缓缓挥落一连串剑影。如君王号令,上百颗陨星接连砸落火海,激起千层红浪。 “不!” 当最后一声惨叫平息,摩天巨蟒碎裂焦黑的大脑袋坠入岩浆,慢慢沉没,尸骨无存。 “唉。” 茫茫丛林中,简单的草棚下,干草铺就的床边,响起一声苍老的叹息。 “他怎么样了吴爷爷?”虞千伶急急地问道。 “伤在皮外并无大碍,只是修为尽失,依气息看,现在也就比普通人强上一些。”吴老头有些惋惜。 “怎么会……”虞千伶呆了片刻,看向床上面色安宁的少年,如果他知道自己…… “若我没判断错,应该是帮助公主你涅盘的时候火焰一同带走了游走在他体内的龙珠之力,他的修为多是依靠龙珠滋养才快速提升起来的,龙珠没了,修为自然降了,况且和大蟒的那一场恶战,耗费了他大量真气,丹田空涩,能活着走出火海已是不易,倒是公主你却因祸得福,踏入了圣武之境,领悟了涅盘之道。” “修为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能把那什么龙珠还给他吗?” “不可以。”吴老头回得斩钉截铁,虽然少年灭了巨蟒救了他们,不过在他心里一直只有一个人一件事,虞族后人复兴虞国,更何况,他的确不知道如何做。 可能觉得语气重了点,吴老头笑了笑宽慰道:“公主你也不用过于担心,又不是丹田损坏了,他的修为还能练回去,只是……咳咳,眼前,我们应该抓紧找些药材把伤患都治一治,再找一个宽阔的地方落下脚来。”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不好了。” “出什么事了?” “那小姑娘身体颤抖得厉害,我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她好像快不行了。”小瑚急得一口气说完。 “小嫣……”睡梦中隐约听到对话的云不痴心生牵挂,蓦地睁开双眼,起身披上衣袍道:“小嫣在哪?快带我去看看她。” 当少女颤抖的小手触及少年的指尖时,蹙着的眉舒展开来,惨白的唇浮现一丝笑意。 云不痴疼惜地握着她冰凉的小手轻轻揉捏着,搓起的温暖却转瞬被寒凉吞食。 “小嫣,我回来了,你醒醒。” “醒醒看看我好么?” “……” 身后众人看着少年落寞死寂的背影,似能体会到其中苦涩意味。他们的袖手旁观更多的不是冷漠,而是无能为力。 第一百三十章 取药 “为何不试试度些真气给玉姑娘?”连达柱小声提议道。 吴老头摆摆手,“老夫试过了,这小姑娘很奇怪,输送给她的真气像是溪流汇进了大海,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可她偏偏又是凡人一个,丹田虽小却也无损,按理说不应该。” “因为小嫣体内有凡无伤之毒。”云不痴深情地看着玉笑嫣,缓缓说道。 吴老头捋了捋胡子,“凡无伤之毒?这是什么毒药,我也有数千岁了,还不曾听说过。” “这是一种吸收真气壮大自身的毒药,中毒者若是修士,只能等死,若是普通人,则一辈子不能练武。” “啧啧啧,世上还有这种狠毒的毒药,怕是近千年才出现的,不然我没有道理不知道啊,不过即便没有此毒在,度真气只能稍稍延续她的生命,从最初的一月度一次,到最后得寸步不离。” “我不在乎,只要能救小嫣,耗尽真气又如何,吴老前辈,你见多识广,有没有消除此毒的方法。” “我对此毒只了解了个名字和危害,毒是草是石都不知道,谈何消除之法,既然真气不行,那就试试仙气,可你我又皆非仙人,等等……”吴老头像是想到什么。 云不痴的心提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吴老头,不怕困难,就怕连方法都没有。 “入仙丹倒可以试试。” “入仙丹?” “对,”吴老头笑了笑道,“知道入仙丹如何炼制的吗?” 云不痴摇了摇头。 “其实入仙丹的主要成分就是引仙石。先敲下一小块研磨成粉,再添一些宁神静心的药材放入药鼎一同炼制,不出十日入仙丹即成。每一座仙山都有一块人头大小的引仙石,中之苍那一块便是放在仙山之巅,引落仙气,顺势开凿仙山洞府以供修士领悟修炼。只是在那次灭顶之灾前的混乱中,引仙石与众多宝物都消失无影了。” “前辈,能不能说重点。” “重点就是这个引仙石,它不仅能引落仙气,更是能吞食真气,可以省去入仙前炼化真气的功夫,当然,这也是为何并非所有的通天境大圆满敢通过服用入仙丹成仙,因为一旦失败,仙气未合,真气尽损,一身修为失去,然而等到大限将至,他们总会试一试的。” “你还没想到什么吗?” “那凡无伤之毒便是……”云不痴心中有所明了,千年前中域的引仙石被别有用心的人趁着混乱偷取了,更是奢侈地将其用作毒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或势力,必然不可小觑。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不说绝对,但很有可能。”吴老头可不敢打包票,万一不是……他想少年肯定,唉。 “我现在就去。” “等等,你要明白一点,凡人的经脉未经真气长久的滋养是不可能一下子承受住仙力的,虽然她体内已经存在了有些年月的引仙石,但也有很大可能会……” 云不痴回头看了眼玉笑嫣苍白的脸,苦涩地说道:“我没得选择不是么。” 看着少年背着少女远远离去,消失在树林间,谷族长对身旁的吴老头说道:“老家伙,入仙丹可是我们整个中域的希望,你就一点不可惜?” “这孩子救了我们,而且为了公主牺牲太多,入仙丹就当是给他的报答。发生在他身上的奇事一件件,给我一种直觉,可能在他面前,困扰我们这么久的囚天大阵就是个屁。” “哈哈,怎么,老家伙也相信宿命了,要不和我学卜卦如何?” “就你那本事也好意思拿出来吹,对了,你说中域哪里风水好?” “中域风水好的自然属苍岚秘境还有虞国旧国都,当然还有剑宗什么的。” “那就迁去苍岚,告知民众收拾东西现在就启程。” “额,不先采集药材,不等他们伤先给治好了?” “这附近的药草在上次就被采得差不多了,听我的,通知下去,有伤的多是修士,赶路不失为一种活血化瘀的方式。” …… “咻~” “千伶,放我下来。” 凤凰听话地飞落在地,云不痴从凤凰背上跳下来,小心地背起玉笑嫣。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山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随后踏着被巨蟒毁坏大半的破石阶,一步步小心攀登而上。 “喵。”虞千伶肩头的小喵叫唤了一声。 “小妙,我明白的,他是想独自多陪她一会,只是这山这么高,我怕他有意外,我们悄悄跟上去,你看?” “喵~”小喵舔舔小爪子,点点头。 “小嫣,你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那个时候你好像挺怕我的,一个人低着头坐着也不和我说话,是啊,一个去青楼的少年能让人有多少安全感。” “一开始,我俩是因为一样东西结缘的,你知道吗,玉,玉笑嫣的玉字,你的玉字。” “然后,也是因为玉,那座小桥,那个小镇,我渐渐迷恋上看你无邪的笑,羞意的笑。” “我喜欢被你依靠的感觉,因为这样,我有种努力变强的冲动,有种守护你的冲动。” “可那个时候,我发现弱小的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你。” “嘭!”“啪嗒,啪嗒……” “你平常不爱要求什么,只会点点头,轻嗯一声,听云哥哥的。” “可我知道,你一直有一个心愿,因为我自己的一个不该有的坚持,没能和你一起完成。” “现在我后悔了,小嫣……” …… “我原来一直认为,当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无需珍惜什么,可现在觉得自己好蠢,小嫣,不要离开我好么。” “这扇子里是你最爱的那一件衣服,还有碧海游龙枪,如果你没能挺过来,我,我……” 到了,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在山峰之巅踯躅片刻,终究向前面不远的山洞走去。 穿过一层无形的膜,进入了千年前设下的阵法。每一脚落下都深深陷入尘土之中,云不痴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荡起的灰呛着背上的少女。 洞壁一盏盏灯随之亮起,通向幽幽的黑暗深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来自千年前的考验 愈前行,仙气愈浓,然而对于云不痴来说,这仙气就好比毒药,一点点撕扯着体内本就不多的真气。 难怪要圣武境之下来取入仙丹,依着圣武境的浑厚真气,丹田一定会被仙气刺穿。 至于通天境圆满的太上长老,从山底洞府一步步到这山峰之巅,估计习惯这滋味了。 在云不痴看不到的身后,一缕缕仙气疯狂地钻入小嫣脊柱之中,游走各处经脉,通达全身。 在仙气与凡无伤之毒追逐间,破裂的骨骼脉络竟有愈合的趋势。 当小心推过一扇石门,洞穴最深处是一个小房间,一张圆桌几个小物件,一个蒲团,便再无他物。 这桌上盒子装的是入仙丹? 云不痴迅疾地跨出一步探出手,生怕眼前的丹药盒子最后一刻消失无踪,那可是小嫣最后的希望。 当真真切切拿入怀中,看了又看,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这才打量起四周。 这个房间倒是奇特,没有积尘。云不痴将玉笑嫣枕着自己手臂放倒在地。 正要打开木盒子。 “且慢!” “谁?!”云不痴惊得站起身,这里明明只有他和小嫣两人,哪来的第三人,自己现在修为全无,怎么办。 “怎么,拿我的东西还质问我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云不痴转圈环顾,确定小房间再没有他人,不过还是认真地回道:“这位前辈,我需要入仙丹,一定要,还望前辈谅解。”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熟人的气息。” “熟人,是吴前辈吗?” “吴……哦,你是指那棵梧桐树,不不不,你是不是姓云?” “是的,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没有回答,只有一声不明所以的喃喃:“没想到,没想到啊,第一个来取我入仙丹的,竟是你的后人。” “前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哦,没什么意思,这小女娃凡人一个,吃入仙丹,找死吗?不过看她的样子,离死也不远了。” “前辈你。” “我什么?怎么,不爱听?” “对不起了前辈,无论如何我必须要拿走入仙丹。” “你走,这入仙丹,尚待有缘人,而你绝不是!” “前辈,你莫要欺我!这入仙丹我要定了,你个鬼鬼祟祟装模作样的老头,有本事出来,入仙丹就在我手里,谁也拿不去。” “哦?哈哈,你不妨打开盒子看一看。” 难不成是空的?云不痴半信半疑地将盖子取掉,一颗圆润的棕色丹药静静躺着,还没舒口气,眨眼的功夫,丹药无故跳起,飞到半空。 云不痴伸手抓,却怎么都被丹药躲开。 “前辈,你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小子,搞清楚,丹药是我的,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不告而取不说,重宝面前已失本心,虽是救人但……你走,不要逼我杀你。” “……” 良久,“是晚辈急躁了,”静下心的云不痴,对着空气恭敬地鞠了一躬,“多谢教诲。” 睁开眼,身前还是那道石门,左手正作推势。 又惊又喜的云不痴摇摇头,不知这一次,是真实还是考验。 小嫣,我不知道能不能拿到入仙丹,我好怕因为自己选择了错误的路,不能像前一次回头,失去救活你的最后希望。 手上加了力道,石门打开。 一样的物什,一样的摆设,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进来过了。 云不痴将小嫣小心地放倒在地上,面对着石壁鞠了一躬,恳切道:“前辈,晚辈云不痴,因救……” 低头看了眼少女,他嘴角扬起幸福的笑意,“因救爱妻性命,来取前辈的入仙丹一用,望前辈成全。” 站立半晌,无人回应。 云不痴再鞠一躬,转身从桌上取了盒子。 “慢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前辈。” “这入仙丹既然是拿来救你爱妻性命之用,我自然不好做这个坏人,可你却不知,如此做,只会害了她。” “晚辈愚钝,请前辈明示。” “入仙丹主料为引仙石,一旦你打开这个盒子,被阵法挡在房间外的仙气会瞬间破阵窜入这个房间,将你和这女娃绞得粉碎。” 云不痴额头渗出冷汗,这点倒是不曾想到,“前辈,那么我该如何做。” “很简单,你用身体挡在门口,我施法打开盒子将丹药给这女娃服下,这样仙气会缓和许多。” “那晚辈岂不是……” “怎么,口口声声爱妻的,为对方死都不愿意?你要让我如何相信你。” “不是的前辈,为小嫣去死我自然不会退却,只是,如果她醒来知道我是为了救她而死,她会随我走的。” “这一点可以放心,我会抹去这个山上所有人的记忆,有关你的记忆。” 抹去记忆……云不痴看了眼玉笑嫣,一滴泪从脸庞滑落,让心爱的人记不得自己是谁,以前美好的种种,变成从来没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这是何种折磨。 但也许,这样她能平平安安的,跟着我老是担惊受怕。 “前辈,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不痴转身走到石门处,站定,双手撑开抵在洞壁上。 望着前方黑暗,目光坚定。 “前辈,我准备好了。” 下一刻,一点点寒芒自黑暗中出现,如同一柄柄细剑,一支支利箭,疾射而来。 山峰之巅,云雾变幻。 宛如凌迟之刑,每一寸肌肤撕裂,每一块骨骼破碎。 甚至灵魂都在嘶吼颤抖。 “啪嗒”,嘴角的血凝成珠子坠落在地。 双瞳倏忽燃起幽蓝的火焰。 脑海中九瓣莲火一下子绽开了两瓣。 “怎么忘了这东西。” “我不能死,我可以坚持下去,我还要娶她做我的妻子。” “抹除记忆?绝不允许!我怎么能让别人染指她。” “不能!” “啊!”积聚的痛苦在云不痴仰天长啸中倾泻而出。 灯火摇曳。 甚至山洞外踱步的虞千伶都听到了一丝,心里一紧,他该不会出事了。 幽蓝的莲花绽开了外圈的五瓣,而剩下的四瓣互相紧紧抱着,轻微颤动却不愿绽开,而仙气也终于由急变缓。 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锋锐的仙气从胸膛一点点刺入,钻过心脏,再从脊柱缓慢穿出。 九瓣莲火,不错,这小子倒是比你还优秀。老朋友,天意让你的后人来此,我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算是感谢那日你瞒着其他仙山偷偷为中域做的一切。 此事已了,这一缕残魄消失,我在地下徘徊的灵魂也能安心往生去了。 那么,都睡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婚礼 一盏盏灯灭,在山洞中奔走的虞千伶和小喵被黑暗笼罩,突感一阵睡意袭来,扑倒在地睡了过去。 桌上古朴的丹药盒子瞬间腐化,片刻成了一抔尘灰。一缕幽幽的蓝光从尘灰中钻出,消殒在天地。 不知睡了多久,脸上传来酥酥痒痒的凉意。 “小嫣……”云不痴渐渐睁开眼。 一双蓝汪汪的眼正好奇地盯着自己。 “什么东西?”云不痴惊得站起身退了两步,抬手戒备。 “吼吼!”通体蓝色的小怪物身子一扭,也退开了一些,看眼神分明是受了惊吓。 “蛇?”云不痴歪着脑袋半天说出一字。 “吼吼!” “噗”,一团水球迅疾飞来。 “就这东西还想伤我?”云不痴随手一挡,不料水球竟然顺势覆上右手,瞬间凝成冰块,彻骨的寒意从手上传来。 想动用火焰,无奈摇摇头,自己现在是个凡人了。对着冰块呵气,却一点没有化掉的意思,真是让人苦恼。 “云哥哥。” “小嫣,你你醒了?!”云不痴回身,而右手随之藏到了背后。如今狼狈的样子,总是不想让她看见。 “小游龙,你调皮了。”玉笑嫣看着盘旋在云不痴身后用两个小爪做着鬼脸的小龙,娇目便是一瞪。 “吼吼……”小水龙委屈地一扭身,游到玉笑嫣怀中,吐着水泡泡撒娇。 “好了,你还小,要多睡觉。”玉笑嫣心念一动,一串无声的咒语。 小水龙打了个哈欠,在她腰间游了几圈,咬住自己的小尾巴酣睡起来。 “这是那条,哦不,那杆碧海游龙枪?”云不痴看得啧啧称奇,当时花了多少钱来着,真是赚了。 “嗯,云哥哥,把手给我。” “哦。” “是右手啦。” “还是不要了。” “云哥哥,小游龙吐出的水可不是普通的水,时间长了手可保不住了咯。” “可是……”云不痴还是有一丝犹豫。 少女目含柔情,绕到少年身后,伸出手贴在冒着寒气的冰块上,可以看到她指间有淡淡的仙气萦绕,冰块迅速融化,一连串水珠还未落到地面,便又凝成珠子,敲出连绵的清脆响声。 云不痴动动手腕,还有些僵硬感,说道:“小嫣,你何时知道这条小龙这么多东西的,它复苏过来也没多长时间。” “不知道,只是我醒来的时候小游龙就睡在我身边了,当我试着念动以前记下的咒语的时候,我脑子里一下子多了很多信息,关于这条小龙还有……好了,云哥哥,这事以后再说,”玉笑嫣顿了顿,脸颊泛起红晕,“云哥哥,你是不是有件事要做。” “娶你。”“娶我~” 两人同时说道,彼此长情地对视着。 这一次,不错过。 石门处响起清脆的话语:“好了好了,看着肉麻,中域也是需要一件大喜事冲冲煞气了,这件事就交给我们办,你俩就等着穿新服拜天地就好。” 虞千伶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心里滋味纷杂,有为好朋友小嫣高兴之意,又伤感自己,当然少不了淡淡的醋和羡慕。 不知何时他会发现,我…… 二十日后的傍晚,延绵十里的大部队陆陆续续抵达了凄凉空旷的苍岚。 在一夜安眠之后,清晨,随着谷族长的一条条指令下达,猎人们带着民众投入了繁重而又有条不紊的工作之中。 挖沟引河川入苍岚,和土垒石建造一圈围墙,伐树割草搭小木屋、了望塔,焚地松土以待春种。 在数千人齐心协力之下,不到三天的功夫,一人半高的土石墙便以苍岚碑为界围绕山峰圈了一大片青青草地,三十余座了望塔均匀地分布在围墙之后。如今凶悍的大型妖兽万不存一,围墙和了望塔更多是用来向外界宣告此地有主。青青草地上一幢幢带着篱笆小院的木屋落成,或成一片紧挨,或安静地独立开来。 一条清澈的溪流静静流淌着,在山脚处分成两股,绕过山峰后又合拢,自西而东贯穿这片宁静的村落。溪流两岸是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农田,母鸡带着一群蹒跚鸡雏在田间啄食冬日的虫卵。 平坦的青草地上,猎犬们和不大的孩童追逐嬉闹,不知谁突然惊呼一声,引得众孩童抬头看向蓝蓝天空下迎风翱翔的“鸟儿”。 “小嫣,你手真巧。” “我是看这里景色这么好,不知怎么地就想起这玩意儿,试着做一下,没想到就……” 话还未落,嘣的一声线断了……玉笑嫣捏着手里剩下的一小截木棒,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羞得手足无措。 “看来这线还得换种坚韧的料子。”云不痴微微笑着说。 不过如今已成凡人的他也只能看着纸鸢随风渐远了。 一晃五天,到了谷族长特意挑选的吉日。 这一日,村头村尾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每家每户屋檐下挂起红色的丝带,随着风一阵一阵地晃。竹篮子里早早备好些小礼物,遮上布盖。 “快点。” 妇女们一手拎起篮子,一手牵着懵懂的小孩,走出屋子。 来往的人们脸上挂着久违的笑容,互相拱手道贺。 他们的“家人”,两个晚辈在今天嫁娶,这是自山谷那场灾难后的第一件喜事。 一间入眼全是红色饰物的屋子,妆台铜镜前,小瑚正笑意莹莹地手执木梳给安坐着的红衣少女梳理那齐腰的乌黑长发。 “你双亲不在,小河这头便是你的娘家,受他欺负了,尽管来告诉我们,我们做长辈的定会好好教训那个不疼媳妇的小子。” “嗯……”玉笑嫣不知是涂了腮红,还是……这一刻的她,两颊粉嫩,羞意动人。 至于河对岸,云不痴则一大早就被弋狂涛拽下床。 揉了揉眼,一脸蒙圈,怎么了,是妖兽来袭了?! “你小子,外面就差锣鼓喧天了,你还睡着?今天的日子很重要,你难道不知道?” “什么日子比睡觉重要?哈……欠。”不知为何,沦为普通人之后,原先小眠一会便神采奕奕的自己,如今有了点嗜睡的毛病。 “不是真不知道?你今天结婚!” “什么?结婚!和谁,小嫣……怎么这么突然,可我,还都什么都没准备呢,礼物,衣服,我我我……”云不痴急得转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屋子不知所措。 怎么也得布置下新房啊。 弋狂涛偷偷笑了笑,难得见一向冷静的云老弟失了分寸,也是,婚娶是人生大事,而且又是第一次,难免紧张,想我那个时候也好不到哪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云玉之好 “也别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我说什么,你做什么。” “额,明白,那我现在做什么?” “沐浴,更新衣,”弋狂涛说完拍拍手。 吱呀,房门大开,吴二和小胖子包猿抬着一大澡盆进了屋子,连城则捧着叠得方方正正的红衣紧随其后,红衣之上还有一精致的环形小物什。 凝白若羊脂,温润如明珠,镂空的流云纹,随性飘逸。 澡盆冒着氤氲的热气,屋子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抓紧,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弋狂涛不知所意地笑了笑,带着俩徒弟退出了房门。 半个时辰洗澡,太奢侈了。 云不痴脱下衣服,跳入澡盆中,取过白布揉搓身体。 现实和他想的不一样,每当他认为已经洗好了,一抹皮肤,总能搓下一粒粒泥垢。 这草药果然奇特…… 半个时辰匆匆过去,云不痴才穿好亵裤,吱呀一声门被打了开来,忙扯过红衣挡住身体。 “都是男人,怕什么。” “你怎么又来了?” “你是新郎官,穿新衣这事自然要靠我们,不然就凭你,不是我看不起你,至少得再花半个时辰,怕就怕弟妹等不起哦。” 弋狂涛说笑着从云不痴手里夺过新衣。 将其余繁复的小物件交予连城他们几个。 一通系,绑,塞,扯下来,一个模样俊俏的红衣散发少年郎出现在众人眼前。 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束发冠。 云不痴整了整衣衫,这身红衣好看是好看,就是穿起来麻烦。转而看向弋狂涛手里精致的环形小物件,“这个是?” “束发冠,你过了这个冬天也有十五了,现在给你戴上不算早,这可是我们这儿一位老玉匠用他珍藏多年的一块上好白玉亲手为你雕刻的,白玉为基,云纹为饰,意寓云玉之好,怎么样?”弋狂涛说完大手一伸一把抓起云不痴的头发,用劲收成一股…… “这个,非得用这么大的力么?”云不痴疼得龇牙咧嘴。 “也不是,不过束得越紧,越不容易散开。” 弋狂涛说着将发束一折,套入玉冠,再取过连城递上的簪子穿过小孔,“好了,你看看,哥哥这手法还不错。”拿过一面铜镜在云不痴面前晃悠,得意地自吹。 “嗯,的确不错,接下来准备什么,装饰新房?” “这个你不用操心,会有人帮你弄个干净喜气的新房,现在随我来。” 才走出房门,院中村民皆都笑意盈盈地看过来,交头接耳轻声道:“这少年郎可真俊。” “是啊是啊,俊俏的很。” “看得我都动了春心了,摁摁。”一女做花痴状。 “也不瞧瞧自己长啥样。” “你说什么,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说就说,怕你……” 弋狂涛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道:“今日,是云老弟大喜之日,他父母不在此处,我们作为他的家长、兄弟姐妹,待会敲鼓的嚎嗓子的都拿出自己的气势,不能让对面亲家人瞧扁了,明白吗?” “晓得了!” “好,一二三,开始。” 当弋狂涛的手抬起,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乐声随之起来,恢宏喜悦,杂而不乱……他们偷偷准备这些东西一定准备好久了,看着弋狂涛高大的背影,云不痴突然鼻子一酸,一种归属感,家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爹娘在这,就更好了。 仰头望着蓝蓝的天空,倏忽变幻的云朵。 爹娘,孩儿结婚了。 “出发。” 乐队簇拥着云不痴,先是在这半个村子中绕圈,每经过一户人家,就会有提着篮子牵着孩子的妇女说笑着加入进来。 队伍越来越长,一圈之后,在溪流这边站定。数千人,一片红色,而不远的对岸也是攒动的人头,似是在寻找今日的男主角。 屋中,小瑚一手撩起少女中间一束长发,一手扯来一条红色宽布带,手灵巧地舞动,片刻后一只蝴蝶跃然青丝之上。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好了没有,他们已经到了河对岸,我们的人快挡不住了。” “好了好了,告诉他们新娘这就来。” 河上,小木桥,两边人对峙着。 “新娘呢,新娘呢,别让我们的新郎官等急了。” “急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彩礼先拿来。” “先见新娘子。” “先交彩礼。” “先见新娘子。” …… 本来只是两人互相看不对眼隔着河对喊,到后来两边人都觉得自己一方不能弱了气势,纷纷扯着嗓子。 到后来,见新娘子迟迟未露面,新郎一方自称“五叔六伯七大姑八大婶”的跳了出来,登上了桥。 新娘一边也不示弱。 于是两边人推搡着,木桥发出吱呀的声音。 云不痴抚额,这又是哪出戏啊,不过看弋狂涛抱着膀子看得认真,云不痴也就当做看戏了。 是啊,难得一件喜事,不闹闹,不热闹。 突然对岸响起一阵惊呼,拥挤的人群分开来,一红色曼妙的身影在虞千伶的牵引下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桥头。 这一刻云不痴“动”了,如同腾霄之龙、大鹏展翅…… “唉唉诶。” “噗通”,“哗啦啦”,水花四溅涟漪圈圈。 人群先是一愣,然后爆发出大笑。 落入水中的云不痴挣扎几下,浮出个脑袋,刚才他只觉背后一股大力传来,然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前飞去。 当然,这一切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新郎见到俏丽的新娘子迫不及待了,不过也有几个明白人。 听到落水声,红盖头下的玉笑嫣不明所以。 忽然,指尖一触,一双湿漉漉却温暖的手捧起了她的手。 没有丝毫的瑟缩。 即便看不到,熟悉的感觉依然能辨别,他就是他。 “好了,大家都饿了,新郎家已经准备好了酒菜,随我来。”弋狂涛高声说道。 云不痴还奇怪怎么有好些人没看到,当一盘盘菜肴端上来,才发现自己的厨房那挤着几个忙碌的身影,不仅如此,每家每户的厨房烟囱都是炊烟袅袅。估计这也是为什么河边要闹一下的原因,毕竟数千人的宴席,三百来桌。 当客皆入座。 一条红花铺就的小路,俊俏佳偶手执红花条带相对而立。 温柔近在咫尺,云不痴凝视的眼里有着微微笑意。 似有所感,红盖头下,玉笑嫣垂眸含羞看着脚上一双绣花鞋,发呆。 路一端的吴老头临时当起了司仪,声音嘹亮: “一拜天地,谢天地润养之情。” 声落,云不痴转过身面朝苍天与大地一线,眼一瞥自己的新娘仍然呆立着没有动作,小嫣莫不是发呆了,悄悄扯了扯红带。 玉笑嫣感觉到手中条带的抖动,回过神来,忙莲步轻挪亦转过身来,两侧脸颊绯红。 几乎是同时的,两人朝着远方的地平线鞠了一躬。 “二拜高堂,谢父母哺育之恩。” 这一次玉笑嫣没再发呆,和云不痴一同转向声音源头,二鞠躬。 “三拜宾客,谢来宾祝福之意。” “夫妻对拜,此生相依相守,不离不弃,于这乱世,执子之手,与子共老。” 于这乱世,执子之手,与子共老……云不痴启唇喃喃念道。 “最后,送新娘入洞房,新郎留下向宾客敬酒,礼成!” 礼成成成成……最后两字吴老头加入了几分真气,于是乎整个苍岚余音不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宾客一桌桌散去,当一身酒气的云不痴将最后一桌客人送走后,已是掌灯时分。茫茫苍天缀上几颗明星,冬末,夜来得早。 还好他们嘴上留情,云不痴打了个酒嗝,脚步有些踉跄地来到贴着囍字的房门前。 这股味道,不行,不能就这样进去见她。 正做推状的手收了回来。云不痴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些,忙走出院子,走向小溪,一头栽了进去。 只剩红衣还有青丝在水面漂浮,若有不知情的人经过怕是要吓掉半条命。 没有多久,云不痴从水面露出个头,一步一步走上岸。 忽然冷风一吹,“阿嚏”,这下清醒多了。 “吱呀”,伸手把房门推了开来。 云不痴看着安静坐在床沿的新娘,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慢慢走了过去,挨着坐了下来。 一秒两秒,忽然一瞥桌上的酒壶,想起弋狂涛的叮嘱,差点忘了,要喝交杯酒。 于是乎倒了两杯,一杯递给了小嫣。 喝过酒后,寒意消了几分。 揭开新娘的红盖头,一双迷离的眸子,满目春意。 云不痴心跳这一刻快了几分。 一股燥热升腾而起,正要脱掉衣裳,一双玉手已经攀上了系扣。 娇柔柔的声音响起:“云哥哥,让小嫣来……” 怀中温软玉,香汗凝玉肌。娇俏桃花开胜颜,洁洁贝齿咬红唇,玉手忽捶忽挠,口中欲吟还哼。眸中似依似恋亦似嗔,眼角泪涟涟,楚楚可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神秘的银面人 “是要走了吗?” 高峰之上,弋狂涛看着身前负手远眺的少年,他的心应该已经走了。 “对,”云不痴转过头笑笑,“要走了。” “也好,大丈夫当志在四方,这村子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安逸了。”弋狂涛有些缅怀曾经狩猎的日子。 “你们,有谁和我走么,听说东方甚是繁华。” “我是不了,我只想守着晓儿平平安安地长大。”断了一臂的弋狂涛没了当初对外界的向往。 一路向东,七日后入春,一行三人在一条狭长的裂谷前停了下来,说是裂谷不如称之地缝更恰当些。 宽仅一步,长却一里有余,深更不知所极。 云不痴缓缓说道:“此处我曾在中域奇谈这本书留意过,东有地裂,宽不足一步,两壁光滑如镜,似是神刀斩成,入夜,常有银光飘渺其上,宛若仙舞。诸多修士以为深处有至宝孕育,相约攀壁而下,奈何几昼夜过去,未返。后者有悬长绳而下,未至百丈绳断,余下一声凄厉的惨叫。再后来,又损失上百修士之后,中域门派对这处地裂缄口不言,并严令门下弟子不得胡来。” 抬头看天色,又道:“这天也不早了,要不,我们今夜便在此处歇息,也见识见识那所谓的仙舞。” 玉笑嫣自然是听云不痴的。 虞千伶倒是打趣道:“莫不是你动了心思?奇谈那本书我也看过,很多都是臆想。” 要不是一路上小喵变得越来越怪异,一个劲催促自己快些,我才不会理会那些奇谈怪论。只是神秘的银光……可能还真有什么宝物也不一定,对,小妙。 “喵~”肩头的小喵应了一声而后便失神地望着裂缝之下。 简单地应付过晚饭,三人一猫围着篝火坐了下来,等待着那传说中的银光。 “不行了,我先去睡会。”虞千伶摆摆手起身,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有明确修为的,一路上背行李、斩妖除兽都是她一个人负责。 “小嫣,你困么,要不先靠着我睡一会,等银光出现了,我叫你。” 话才落,地缝内飘出一缕缕银光,圣洁神秘,而身旁的小喵一下子炸毛了,像是碰到了极度危险的事物。 云不痴与小喵心灵相通,几乎同一时间灵魂被恐惧笼罩,还有一道遥远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身体有刹那失去了控制。 好在沉寂已久的九瓣莲火蓦然绽放,照耀神识海,银光幻化的触手悄然退却。 云不痴睁开眼,瞳孔蓝光一闪,神志恢复,却是看到小喵纵身一跃,跳入了地缝之中。 “不好!”刚要起身,一股大力传来。 “别,”虞千伶抓住云不痴的衣角不放,“你疯了,你现在是个凡人,哪怕这地缝只有十多丈深,也够你死翘翘的。” “的确,”云不痴点点头,又道,“不过相信我,这地缝没那么简单。” 要是会摔死的话,对方也不会引诱我下去了。 “当然没那么简单,能让圣武境的修士一去不返,怎么可能仅仅是一道地缝,下面怕是有什么危险的东西,虽然那心悸的感觉只是短短一瞬。” “所以放我下去。” “不行。” “千伶,小喵是我第一个伙伴,一直陪我走到现在,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看着云不痴坚定的目光,虞千伶缓缓松开了手,“那那你,小心点。” 地面上得有人守,万一…… 云不痴跳入了地缝中,一路下坠,无尽的黑暗之后,突然穿过一道银光漩涡。 眼前一亮,脚落在实处。这是一片无际的空间,不时有一道银光疾驰而过。 前方不远,银光交织,一个银面银袍的人影出现,悬浮于空,威严浩然。 虽然对方气势沛然无比,云不痴却是不惧,“你为什么要引诱我下来?” “我怕你不会自己下来,而我又有些事要向你了解,所以,就想先控制你,不料,你脑海之中竟有个厉害的东西,其实我没有恶意。”银面人摊摊手。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腰上的东西。” “这把扇子?” “没错,这把扇子是我当年送予一位好朋友的礼物,不想那一别竟是永别,你是那人的后人吗?” “不是,这扇子是我买来的。” 银面人负手,摇摇头道:“沧桑数十万年,人世沉浮,再辉煌的成就也只是刹那焰火,他的后人已经沦落到如此地步,唉,可以把扇子借予我看看吗?” “当然。”云不痴知道自己即便不给,对方也有能力夺过去,何不大方些。 扇子飘悠悠地飞到半空,倏地打开来,银光自扇骨一根根亮起,而后笼罩整个扇面,宛如银盘,通透圣洁。与此同时云不痴失去了和扇子的联系,也因此肯定了对方的确是这把扇子最早的主人。 “空间还是太小了些。”银面人喃喃道。 “对了,小喵呢?” “放心,好不容易在此异乡遇到来自故土的晚辈,我不会伤害她,反而会送她一件礼物。” “嗯?” “我和她均来自一颗魔幻的星球,离这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忘了回去的路。” “前辈,我不懂此话何意。” “等你到了一定层次,就会明白的,”银面人似有伤感之意,挥挥手,“好了不谈这个,这扇子还给你,要好好利用,我送出去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差。” “谢谢前辈,前辈,您想必是个有故事的人,能否说予晚辈听。”云不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眼前便有一个不错的机会。 银面人怅然片刻,回头看了虚空一眼,“也好,这小丫头接受礼物还需些时间,我便说一些我的故事,便从我和他相识那日说起。 鑫源客栈, “客官里边请,住店还是打尖?” “吃饭。” “哦,好,随我来,”小二来到一桌子前,正是午饭时候,店内就剩这张桌还剩两个空位。不过看这桌客人的打扮,又看看灰头土脸的新客人,也不知道会不会肯,试探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子是否有人。” 主位公子打扮的没说话,一边下人模样的倒是淡淡回道:“有人了。” 小二一阵为难,没想到碰上一个纨绔的,正要回头对新来的客人说声抱歉。 “金子,让那人坐下。” “可是少爷。” “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合作 两天后,郊外茶棚。 “咦,金子,去,快去拦下那个人。” “是,少爷。” “你要干嘛,我还要赶路。” “我家少爷有请。” “你家少爷?” “对。” 茶棚下, “大家有缘,不知可否交个朋友,在下商明。”商明一身华服,气度不凡,虽是富贵人家子弟,对待他人却毫无傲慢之色,目光中反倒有一丝求贤之意。 “空恒。”空恒一身风尘,布衣破了几个洞,脚上的草鞋更是快脱了底,只是他眉宇间偶尔显露的英气,表明他非池中之物。 这一点,自然逃不过商明的眼睛。他此番远游,便是想把祖上传下的基业好好整顿一番,只是积重难返,去杂存精非朝夕之事,而这事更需要大批有才能的人帮助才行。 眼前便有一位。 “能否把刚才那一手再露一遍?”商明知道对方懂自己的意思。 “你看到了?” “正是。” “那你看好了。”话落,空恒指了指茶壶,手一握,茶壶消失,再摊开,茶壶出现。 商明眼睛一亮,急促道:“不知空恒兄在哪高就,可否有意愿加入我们商家的五宝阁。” “谢谢你的茶,我还要赶路。”空恒初来这个世界便因为轻信他人,差点惹来杀身之祸,因此更习惯独来独往,朋友?这不适合他。至少现在不适合,他太弱小。弱小的人,要么被朋友出卖,要么一味依靠真心朋友的帮助,这不是他的风格。 “诶,唉。”商明垂下挽留的手,看着空恒远去,眉目间有几分可惜意味。 “少爷,你为何如此看中此人,在我看来,他那一手不过是寻常障目之术罢了。” “非也非也,世上能者不知凡几,刚才那一手并不是什么障目之术,你觉得世上还有能逃过商家阴阳目的障眼法?” “额,少爷我……” “可惜了,是袖里乾坤,还是纳物之术?”商明一阵思索。 …… 如果一切到此为止,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只是上天似乎很喜欢打一个个大大小小的结,纠缠不清。 又是两日后,去往松鹤城的一条僻静小路,丛丛树林之中。 “少爷,这里太过偏僻,我们换一条路。”金子把手按在腰侧的剑柄之上,一脸戒备。 “不用担心,这里虽然偏僻,但好歹是两座城之间的重要通道之一,每个月都有士兵扫荡,碰不到厉害妖兽的。”商明虽然这么说,不过一双眼已经出现诡异的色彩,左蓝右红,正是商家阴阳目,据说练到极处,阴阳目返璞归真,一只纯白浩然,一只漆黑深邃,既可勘破真实与虚妄,又能断人吉祸和生死。只是商家传到他这代,除了开创阴阳目的那位,还没有一个人能达到。 不过即便如此,商家在评判古物价值、兵器品阶领域一直有着不俗的地位,也能从一堆贱卖之物中得到蒙尘的古宝。只是他父亲急功近利,想要开拓其它行业,不料被几个竞争对手狠狠坑了一把。摊子铺得太大,收拾起来很是麻烦。 继续往前,一阵隐约的打斗和喝骂声传入耳。 “有情况,走,去看看。”商明从来不是爱管闲事之人,只是其中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小子,把托送的物品交出来,不然,哼,别怪我们下手没有轻重。” 十三个手持刀剑的劫匪围着中央倚树戒备的年轻人。杂乱的地上躺着七具尸体。 商明眉头一挑,果然是他,只是布衣更破了,多了几道血痕,从面色看,状态很不好。 “呸,”空恒吐出一口血痰,“就凭你们几个?”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兄弟们,别留手,死后搜身,我还就不信了,东西真能凭空消失不成。”为首的劫匪一挥长刀,寒光一闪。 “十二个超凡境,一个入圣境,金子,动手。” “是,少爷。” 金子手握剑柄,纵身一跃之时,剑已出鞘。别看他瘦瘦弱弱的,能当商家少爷贴身护卫的,会是凡手? 只见一道黑影冲入十三人之中,剑光闪烁,除了为首的入圣境稍稍抵挡一下,其余的十二人在金子收剑回鞘那刻,纷纷无力地扑倒在地,每个人伤口都只一红线,且都在同一个地方,脖颈。 “你你你。”为首的劫匪吓坏了,这剑太快了,虽然有偷袭的意味,但即便是面对面打,他也无法挡下对方全力一剑。 金子没有理会他,只是回身道:“少爷,解决了。” “干得漂亮金子。” 看到一个红蓝异瞳的俊俏公子出现,为首的劫匪想到了什么,指着金子颤抖道:“你你是封喉剑,童金!” 剑离鞘半分,剑气倏忽一闪,血花蓦地绽放。 血柱喷起头颅而后落到草地上,一双惊诧的眼,死不瞑目。 “我最讨厌别人拿手指着我了,”金子顿了顿又道,“还有,我现在叫商金。” 商明摇摇头,本来还想留个活人问些话来着,走上前去扶起空恒,递上水壶还有一瓶疗伤药,缓缓说道:“空恒兄,你没事,这一路盗匪猖獗,不如我俩结伴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嗯。”空恒淡淡应道。 “你此行去往何处?” “松鹤城。” “正好,我也要赶往那里。” 金子心道,少爷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一条路只能通往松鹤城。 …… 我见他心不坏,对我又有救命之恩,便交了他这个朋友,只是那时我还不够强大,似乎没什么能帮他的,于是和他定下三年的约,三年后再去找他。 三年的历练,我不仅恢复了全盛时期的实力,更有所突破。 再见到他时,他已经是商家家主了,威严、肃穆。不过对我,却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充满善意。 而我,彻底放下担忧,除了自己的来历,几乎所有都和他说起过,尤其是自己的能力,毕竟,我想知道他想让我如何帮他。 商明不愧是有魄力之人,他告诉我,他想放弃其它冗余的产业,专做鉴定、拍卖,并且涉足护送行业。 以往,两城之间的货物往来,都是依靠大大小小的镖局,只是每次出镖目标大,需要人手多,而且即便再大的镖局,也不能达到百分百的完成率。 而我的能力完全可以让商家用最少的人运送最多的货物。人少了,目标便小了,可能街上一个突然上门乞食的乞丐便是商家送货的人。 安全自不必多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鲜为人知的秘闻 我曾问过他,这样岂不是断了别人的财路,遭来嫉恨。 他摇摇头说,他只做珍贵货品的,那些镖局不敢接手的,他接。 而这,恰恰是来钱最快的。 当然前提是名声打出去,不然谁会将价值连城的宝贝放心交予你,即便背后是商家又如何,很多珍贵的宝贝不是钱能赔偿的。 于是我俩合作,我负责制作隐蔽的储物袋,他负责人员的召集和训练。 渐渐地,商家在护送领域声名鹊起,一时间各大拍卖行、商铺、门派都指定商家来运送珍贵货品。 商家的店铺也因为货运安全方便,不再受外人约束,数量翻了几番。 我在商家一呆五年,实力又有很大的增长,便想回家看看。 他没有过多的挽留,只安排了一场简单的送行宴,分别那刻我送了他这把扇子,不同于那些储物袋,画扇是成长型的,它的空间会随拥有者的能力增强而增大。 当然,也会随拥有者陨落而变回原貌,等待下一个它认可的主人。 …… “一晃,竟然数十万年过去了。”银面人悠悠长叹。 “那么前辈,你回家了么?” “如果回家了,我还会现在这副模样?”还会苟延残喘在自己捏造的空间之中?永恒却也孤寂……银面人望着天空,虽然那片天空是假的,虽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和数十万年前每个晴朗的夜一样,仿佛一抬头,那片璀璨星空,那颗璀璨明星,在呼唤着他回去。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云不痴说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千年前那银光劈开苍穹一事。” “是的,那银光造成了中域生灵涂炭,我只想知道,前辈当时此举……” “你似乎在怪我。”银面人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不敢相瞒,是有些不舒服。” “你倒是胆子很大,不过,我欣赏你这一点,也就不妨和你聊上一二,你可知世界并非只有一个,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并非唯一?” “这,我知道,我见过第二个世界。”云不痴想起湖底的另一个小世界。 “那我便不多余解释了,千年前,这个世界和另一个即将交汇,界壁崩塌已是在所难免,我便施法斩开了苍穹,不然就不只是此刻你口中一句生灵涂炭那么简单了。 “前辈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不明白的以后自然会明白,只是忠告你一句,要快点强大起来,不然,你爱的和爱你的……都将随不久后的浩劫付作尘灰。” “什么?浩劫!” “是啊,你以为很久很久之前主宰这个世界的无尽妖魔去哪了?你以为当时弱势的人类真能将妖魔两族杀得一蹶不振?我也是在一处上古遗址寻宝时了解到,那是一位空间法修到法皇之极的前辈,以人类聚居地为中心运用某种神秘的空间法术将东南西北四方妖族魔族送入空冥自成一界,不然直到现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大战之中……而她似乎也在法术完成的那一刻,消失了踪影。” “随着岁月流逝,她留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抵抗天道之力,两界互相吸引靠近,界壁碰撞,有崩塌之势,千年前,我斩开苍穹的目的便是为了卸掉那一处的部分压力。” “谁知,如今的荒大地已经孱弱到,连抵抗一二都做不到的地步,你要知道,我斩开的通道,妖仙境界无法通过,不然,会是五域尽灭。” 乍了解到这些十多年来从未听别人哪怕提上一句的传说,云不痴一时讶异不已。空间法是什么法术?妖魔两族是被整个送到了空冥之中?还有,荒大地不是没有仙人么,成仙后即刻飞升,而听他的意思,在那个时候,是有仙武境的存在,能够抵御妖仙!不确定地问道:“依前辈的意思,荒大地曾经有人可以抵挡妖仙?” “不错,便是我那个时代,荒大地还有能斩杀妖仙之人,果然,安逸使人懈怠,一代不如一代,唉。” “这……”云不痴还想问些什么。 “咻!” 银面人身后的银光突然暴动起来,犹如箭矢四射。 云不痴惊疑地看去,那里有一团银色的茧渐渐显露出来。 银面人亦缓缓转过身去,面对银光,神情肃穆,指尖画出一个个神秘的符号,银光流动其上,每完成一个,符文便飞向银茧,深深印在其上,足足有二十四个之后。 银色的茧跳动起来,就好像心律一般,扑通扑通扑通…… 符文渐渐黯淡,银色的茧渐渐变得透明。 云不痴难掩惊诧之色,这是小喵……化形了? 一双粉色靴子,纯白的齐膝短裙,露出白皙的小腿,环腰的皮带缀着玲珑的小物什,上身着粉色的小皮袄,内衬白色绒衣,高高的领子遮住了大片白嫩的脖颈。 两片小巧的唇露出半颗晶莹玉洁的虎牙,精致的琼鼻让人忍不住捏一下。长长弯弯的睫毛细心装饰着那一对大大的眼睛,美丽的瞳孔泛着银色的光彩。光洁的额头那颗神秘的六芒星悄然隐去。似雪非雪的银发,正散落在两肩。 星光点点,银茧彻底消失。 失神间,一道身影扑来,来不及躲闪,一个软软的拥抱,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 额……腰被两条腿紧紧盘着,脖颈被两只胳膊勒着,脸颊被绒毛蹭得痒痒的,双手垂也不是,伸也不是。 胸口又被什么压着,有些喘不过气,云不痴憋红了脸,道:“那个,你先下来。” “哦……”小妙跳了下来,一双大大的眼里满是化为人形的喜悦。 “好了,看来你很满意我的礼物。”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谢谢。”小妙忽然想起什么,忙向银面人道了声谢。 “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我只有一个要求,等你回家那一天,记得回来这里,带着我的神魂回去,到时我还有更宝贵的礼物赠予,”银面人身影开始模糊,“记住,不到法皇不要试图穿越虚空!” 话落,银面人彻底消失于这片天地。 “不到法皇不要试图穿越虚空……”云不痴一阵不解,法皇应该是某个境界,可是法皇是什么境界,我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穿越虚空又是什么意思,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小妙,“你能告诉我么?” “嗯,主人,根据我目前能够破开的封印,记忆中我的家乡是个充满魔法的世界,人在强大的妖魔下艰难地生存,人类的境界有法师学徒、初、中、高、超阶法师以及禁咒法师,然后是法灵、法尊、法皇。” “额,这……”都什么跟什么,不过法尊法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我目前处在超阶法师层次,六芒空间法术中的穿、瞬、禁、裂、封、破,我已经学会了前四个。” “额……” 看着主人一脸蒙圈的样子,小妙解释道:“其实很好理解的主人,穿过一切具有实体的物质;折叠空间实现瞬间移动;短时间禁锢一方空间;割裂空间;封印;破界。” “……”可能道不同不好触类旁通,算了,管那么多作甚,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秘密,小妙小妙,嗯,不能一直这么叫,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妙……就叫妙颜好了,生动形象。 “小妙,以后你就叫妙颜了。” “妙颜妙颜,我很喜欢,谢谢主人。” “也别什么主人主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拐卖女孩呢,叫我哥哥。” “哥哥……嗯,哥哥~妙颜在这世上终于有一个亲人了。” 似能感受到妙颜内心的喜悦,云不痴宠溺的一笑,现在的他何尝不是呢?“对了,妹妹,你知道如何出去么?” “差点忘了,哥哥,抓紧我的手。”话落,妙颜伸出另一只手,眸中六芒星银色光芒一闪,食指指尖爆发出耀眼的银芒,轻轻一划。 “裂。” 妙颜身前虚空裂开一道细口子,慢慢扩大,成了银色的漩涡。 “走,哥哥。” 云不痴点点头随着妙颜穿过漩涡,下一刻眼睛一亮。 脚却没有踩着实地的感觉,骤然耳边风声呼啸。 “我去,什么情况。” “哥哥,不好意思,妙颜第一次使用裂这个法术,好像偏了那么一点点。”妙颜以拇指食指并拢张开示意了一下,对就那么一点点。 额,一点点?低头一看,树木像蚂蚁一般,这是万丈高空,难不成我要命丧于此…… “对了,妹妹,你不是还有其他法术么,有什么能用的。”云不痴喊了出来,不喊不行,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他怕妙颜听不到。 “对哦,差点忘了。” 妙颜歪着脑袋想了想,穿?不行,空气并非实体;裂?不行,再施展裂就到宙冥中去了;禁?也不行……哎呀怎么办啊。 “瞬,瞬啊!”云不痴焦急地喊,他并非怕死,他只是怕莫名其妙地死。 “对了,瞬!”妙颜瞳孔闪过银光,她施法的时候气质完全变了,专注而圣洁,与可爱的外表完全不符。 银光包裹住他俩,只一瞬间,两人从万丈高空出现在离地一丈的地方,然后稳稳地摔在地上。 “咦?”率先有反应的是虞千伶,她疑惑地转头看向右侧,百丈外似乎有什么动静。 “小嫣,你在这守着,我去那边看看。” “嗯。” 没一会,余光瞥见三个身影渐渐走近。 玉笑嫣倏忽地站起身,一路小跑撞入云不痴的怀中。 “好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么,让你俩担心了。”云不痴拍拍小嫣的背,安慰道。 半晌,玉笑嫣想到什么,离开云不痴的怀抱指着他身旁多出来的可爱女孩,疑惑地问:“她是谁?” “嫣姐姐,不认得我了,我是小妙啊。” “小妙?”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越过深谷是花海 云不痴未将银面人的事告诉虞千伶和玉笑嫣,只说小喵在这个地裂下获得了前人的传承得以化形,毕竟是银面人一手造成了千年前中域的消失,而泄压推迟旷世灾难的说法,在没有得到验证前说给虞千伶听,愤怒和不解会多于感激。 可即便得到了验证,千伶她会理解银面人的所作所为么?云不痴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想想也是鸭梨橘都大,旷世浩劫何时来临未可知,自己如今凡人一个,听银面人的语气,至少要修炼到通天境才有一战之力,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 不想这个,人要多想开心的事。除了小喵化形外,画扇空间也扩展到寻常三间屋子大小,除了还不能装活物外,装下几人行李是绰绰有余了。云不痴更是想着,等到了东域,要购置些物品存于画扇之中,衣物、被褥、丹药、武器……以备不时之需。 本来前方还有一道囚天大阵,一行人一路上不急不缓,颇有游山玩水之意,实在没辙便回去村子逍遥自得。只是该感叹一句无巧不人生……此刻的妙颜已经有七八成的把握破阵,因此仅仅五日之后,一行四人便匆匆来到了中域的边缘。 与当初进入中域时一样,前方有一幕无形的膜。千年了,丝毫未有弱化的迹象。 这不得不提一句四大仙山的“用心良苦”。当初,为了能使阵法最大限度的发挥效果,他们寻了四处特别的地貌,西面的山脉,东边的裂谷,北方的长河,南地的迷林。得以使水之气滋润黄土,土生林木,木再聚水。山高而谷低,这层膜便成了四个阵眼间的纽带,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从里破阵需要仙的能力。 而从外破阵却似乎简单得多,只需一把火烧了迷林,或一剑平了山脉,或取石填了裂谷,或筑堤截断长河。 只是迷林中的妖兽,长河中的蛇怪……会不会放任你这么做,就得看四大仙山的眼色了。 不过四大仙山似乎自信过了头。 “妹妹,看你的了。” “嗯,哥哥。”妙颜走上前站定,因为学习空间法术,她对于任何事物的位置感应很灵敏,伸出手掌贴在幕墙之上,一圈圈涟漪荡开。 双瞳六芒星爆闪,手心出现银色的光团。 幕墙似乎很怕这团银光,迅速地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刚好容人通过的银色漩涡。 “好了,哥哥,我们走。”妙颜回头笑笑,当先穿过漩涡。 等虞千伶回味过来刚才如同穿越一幕水墙的滋味,身后银色的漩涡慢慢缩小最后消失不见。 看着前面三人呆呆地站立,正要走上前去询问,却是心神突然一紧。 身前是一处陡峭的断崖,一条深深的裂谷自北向南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脚前石子滚落。 半晌之后,“吼!”一阵雄浑的吼声从谷底传来。 饶是心神异常强大坚韧的云不痴都难免失神片刻。 接着数道风刃席卷而来。 已是入圣境的虞千伶赶紧上前一步,双手支开红色的火盾,风刃斩在火盾上噌噌作响。四人中貌似只有她能和谷底的东西斗上一番。 妙颜闭上眼,伸出右手,手心银光飞旋交织。 她在用心感受,没一会,启唇喃喃道:“好像,是一只大蜥蜴。” “大蜥蜴?” “是的,哥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妹妹,你看能不能带着我们瞬移到对面。” “嗯,抓紧我的手。” 四人手牵手站成一排。 妙颜神情肃穆,带一人额外消耗一倍的魔力,带两人额外消耗三倍,带三人额外消耗七倍……所以她也不知道目前的自己行不行。 手心银光闪烁,渐渐蔓延包裹住四人的身影。 虞千伶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一刻与世隔绝了般,感受不到周围气流的涌动。 “瞬!” 眨眼的功夫,四人站在了对岸,回头看着前一刻站立的位置,虞千伶和玉笑嫣皆都一脸不可思议,这世上竟还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当然消耗也是恐怖的,以妙颜超阶法师的层次,竟生起一丝晕眩之感。 因为心灵相通,云不痴赶紧伸手扶住妙颜,心里有些自责,自己应该想到越是厉害的法术,消耗越是恐怖,而这小妮子又是不吭声的。 “休息会儿。” “嗯。”感受着温暖手掌之后那颗跳动的心中的担忧和自责,妙颜开心地坐在一块石头上,被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树叶婆娑,晚风徐徐,带来远处的芬芳。 妙颜的小琼鼻动了动,忽然起身朝前方小跑而去。 “诶,慢些,”虞千伶在后面喊,妙颜却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这小妮子。” “我们也赶紧跟上,前面说不定有什么美妙的东西。” 初春,百花盛开的时节。 出现在四人面前的是一望无际的花海。 葱葱草间有青嫩的花苞,有半开半掩的花骨朵,更多的是竞相盛开的花儿。艳丽、娇羞、素雅、温婉……几乎包罗了能想到的每一种风格。 美人如花,花如美人。 素白、鹅黄、紫色的蝴蝶在花海中或驻足,或翩翩起舞。 晚风拂过,花海起了层层叠叠彩色的浪,荡开阵阵芬芳。围绕着云不痴四人打了个旋,扯过衣角,不舍地飘散向远方。 青山那头,是夕阳落,金黄色的光倾泻而下,点缀在花海之中,欣喜地跳跃。 这片花海美妙的让人想拥她入睡,美妙的却又不忍折了她一枝一束。 “我们今夜便在此歇息。” “好啊好啊。” 第二日清晨,漫步在花间小径,露水沾衣欲湿,一朵朵花儿似泪眼朦胧,美得动人。 落在最后的妙颜俯下身子左嗅嗅右闻闻,更是偷偷摘了一朵饰在发间。 晃着小脑袋跑到云不痴身前。 “哥哥,我漂亮吗?” “漂亮,妙颜最美了,”云不痴笑了笑,见妙颜双眼放光地又看向不远一朵粉色的花,又道,“只是这片花海有她的主人,不告而取可不好。” “哦,”妙颜不开心地应了一声,垂下脑袋,眼睛不时瞥向那朵粉花,颇为不舍,忽然转了转好看的眼珠,抬起头便是对着前方喊道,“有人吗?不介意我摘一朵,不应声我就当你不介意了哈。” 话才落,娇小的身子一窜,白皙纤手同时探了出去。 云不痴以手抚额,即便有人回应你,也来不及了呀。 “等等!”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可能觉得眼前这小姑娘不会听话。 云不痴只觉一阵风吹过。 “那我的!”妙颜气得跳脚,到手的花儿没了。 “小姑娘,这朵花叫粉色幽罗,虽然美丽,但藏有毒刺,只是太过细小看不清楚,只有对着阳光的时候,”说着青衣人将手中的花对着晨曦,“你看这一根根透明的针刺。” “哦。”妙颜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前辈,多谢。”读过些医书的云不痴也是知道幽罗毒的,当即拱手道谢。 “不客气。”青衣人淡淡一笑。 “前辈,不知此幽罗……” “是你想的那种。” “不想令人闻之色变的幽罗毒来自这么美丽娇嫩的花。” “美丽的东西遭人觊觎,有她自我保护的手段,无可厚非,几位远道而来,不如去我那小歇片刻。” 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云不痴于是拱手道:“那就叨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隐世竹居 花海尽头,清雅竹居,篱笆围着几亩良田,依山傍泉,是个隐世独居的好地方。 “坐,今早莺儿不安分,我便料到有客要来,不想男的俊朗女的俏丽。”青衣人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前辈说笑了。” 云不痴四人落座。 一袭深色青衣,腰侧缀一柄竹节剑。眉目温润,随意修剪的须胡,有着年长的谦厚,举手投足间温文儒雅。 便是幻术,也模仿不出这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我这山野小居好久没人来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青竹挽起袖子,从火红的炭上取下紫砂壶,在几只精致的杯子里依次倒落茶水,微笑道,“这是莺儿今晨刚采的新茶,寒冬才歇,春露凝香,茶枝上才抽的嫩芽最是清爽。” 茶香盈室,云不痴执杯抿了一口,热茶入喉,舌根泛苦,却是整个人心旷神怡,如同春风涤荡过一般,“果真。” “好苦,嫣姐姐。” “嗯,是有些苦。” “色若琥珀,苦而清润,缕缕氤氲中却也带着些许凉意,这是苦冬茶前辈。” 青竹闻之,笑意上了眉梢,“哈哈,没想到少年你也是爱茶之人,这年头懂茶的年轻人倒是少。” “只是少时后院栽种了一棵,不想是长辈最喜爱的苦冬茶茶树,曾差点毁了它,惹了些责骂。”云不痴追忆着叙说道。 “少年时谁不顽皮,”青竹看向三个蹙着眉头的少女,笑了笑道,“苦冬茶,茶味特别,全在于熬字,第一口茶喝下,舌根会越来越苦,你能熬得越久,下一口茶就越是甘甜,如果实在觉得苦,就喝第二口。” 妙颜闻之赶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抿了抿嘴露出一脸满足的笑意,而后转头看着云不痴杯里的茶,两眼放光。 见这一身白色绒衣的少女如此可爱,青竹笑笑道:“这小姑娘倒是可爱得紧,只是第三口又是苦的。” 妙颜看向云不痴,大大的眼睛仿佛在问:是真的吗。 云不痴微笑着点了点头。 妙颜失落地撑起小脑袋,无聊地左顾右盼,忽而又道:“竹伯伯,为何不叫莺儿出来玩呢。” “她就在这间屋子里。”青竹对面前这不安分的小姑娘颇为喜欢,好似一只不安分的猫,东瞅西摸,让整个竹居充满了生气。 “骗人。”妙颜倒是一撇嘴,这屋子除了他们五个哪还有其他人。 似是反驳她的话,婉转的“笛声”响起。 “咦,”妙颜看向盆景虬木枝上的黄色小鸟,“这鸟的叫声真好听,这是什么鸟?” “那是黄鹂,嗯,也叫黄莺,”虞千伶想了想又道,“就是那莺儿。” “原来莺儿就是这只小鸟啊,可是一只鸟怎么采茶呢?” 又是一声清脆婉转的鸣叫,小黄莺飞出了屋子,不一会衔着一片绿叶飞了回来,在窗子那歪着脑袋看着众人。 贪玩的妙颜一刻也不安静,拉着虞千伶、玉笑嫣便嚷嚷着跟小黄莺上山采茶去了。三女一鸟一会的功夫便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后山树林中。 一个人静立花海前,看似赏花入迷,实则在思考着未来。 自己初来东域,人生地不熟,有必要买上一份东域图志,客栈是消息集散地,决定去哪和去做什么,如今自己俨然凡人一个,在修为恢复之前,行事要低调,不过,若谁无缘由的撒泼,亦要好好教他做人才是。一年了,风华寺的师兄弟师叔们、师傅、方丈不知过得可好。风华寺……与她的五年之约还剩四年,不知道会让一段始于冲动的感情归于冷静,还是,如同一颗埋入土中的种子,一发不可收拾。 一时没反应过来身旁站了一个人。 风华城内一座本来欢闹的大宅院,今日气氛有些压抑,连原本最爱绕着假山怪石追逐打闹的孩子们,也一个个闷闷不乐,无精打采,一个个倚着门往屋内张望。 “凌雪姐姐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应该是病了,希望姐姐能快点好起来。” “我听说姐姐是去采购完蔬果,回来的时候就昏倒了。” “会不会是太累了。” “大夫,您看看能不能开些药什么的。”屋内响起一妇女的声音。 其夫训斥道:“胡闹,妇人之见,药是随便能乱吃的吗?廖大夫,您看看,凌小姐到底是怎么了,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似睡非睡,似病非病,似毒非毒,怪了,脉象强而有力,按说不该如此,可能……” 屋内人皆都急急问道:“可能什么?” “可能,是中了邪术。” “邪术?” “没错,邪气入体,扰乱了凌大人的心神,造成梦魇呓语惊汗,久久不能醒来。” “邪术……那该如何治疗?” “安神为先,助其驱邪,我开一方子,你们去药房抓药,每午夜时分,邪气最胜之时,给凌大人服下,至于能见几分成效,便是看凌大人自己了。” “多谢廖大夫,这些是诊金。” “不用不用,凌大人如今是为城主办事,担负守卫一处城墙之责,她的病,城主大人早吩咐过要认真对待。” “那么,我送送您。” “也好。” 良久,青竹见少年回了神,便问道:“你觉得我这片花海如何?” “品类繁多,美不胜收,不过这片花海似乎少了一种常见的花,依前辈的能力……”不该寻不到种子,只是云不痴没有说出来。 青竹半垂眼睑,掩去眸中那一丝怅然之色,嘴上淡淡道:“我曾遍寻天下牡丹,贵魅有余,清丽不足,实未有及她者,栽,不如不栽。” 得不到她,也不将就于似她非她的她。 “不谈这个,我看你也是使剑之人,背上之剑虽未出鞘,却也令我忌惮,我很好奇,你是用了什么方法隐藏自己的实力。” “不瞒前辈,为了救一位朋友,我把自己的修为搭了进去,目前的我,可能就比普通人稍强一些,并没有隐藏实力。” “朋友?怕是那几位红颜中的一位,”青竹一副懂的表情,“你小子艳福倒是不浅,这三女各有特点,又能和睦相处,你在失去修为前,一定很优秀。” “额,前辈。”云不痴汗了一下。 “瞧你,有什么难为情的,本还想与你切磋一番剑道,可惜了,”青竹想了想又道,“此去东边人类最近的城镇途经大大小小妖兽地盘数十个,其中更有百万妖族,通天境的妖王,你可做好打算?”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佐佑仙使 云不痴心中一惊,不是惊诧前路的危险,以千伶如今入圣境的实力再唤醒凤凰血脉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只是讶异面前的中年人竟然知晓自己一行人来自中域,而非东边来此处游玩的公子小姐,不过联系到对方的修为,便也释然了。 “前辈应该不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哈哈,自然,虽说有通天境的妖王,不过多半不会留意你们几个,只是这些日子那帮兽类似乎不太平静,”青竹说着摊开手,手心绿光涌动,化作脆嫩的竹叶,“这里有四片竹叶,可帮你们避过不必要的麻烦。” “不痴多谢前辈了。”云不痴拱手道谢,他知道,这几片叶子不是一般的竹叶,而是中年人本体上的,留有他通天境的气息,即便行走于妖族领地,妖兽们也会敬而远之。 “不客气,我也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前辈请讲。” “我有一物,想……想托你送予丹儿,丹儿她是……”一向成熟沉稳的青竹,这一刻,竟流露出了羞意。 丹儿。云不痴心里明了这应是前辈的心上人,于是道:“前辈为何不亲自去见她?我想,她应该也是希望见到前辈的。” “丹儿她,希望见到我吗?”青竹神思飞往数年前的雨夜……呆了片刻终是摇摇头,叹道,“我不想去打扰她,她现在很幸福,这便是我要托你送的东西了。” 云不痴伸手接过古朴的木盒子,掂了掂,笑道:“前辈就不怕我携重宝而逃?” “哈哈,这东西是重,不过不是宝贝,我看人一向有自己的方式,其实,每个人都对应这苍茫天地间的一种草木,或如松柏刚毅,或如山竹坚韧,或如荒漠的仙人掌看似长满尖刺实则内里柔嫩细腻……”此刻的青竹仿若一个博识的游者,对世间草木如数家珍。 翌日,一早便下起了蒙蒙细雨,烟笼远山,云雾弥漫,云不痴和三位女孩告别青竹,一路雨中闲情漫步向着东边而去。 青竹戴着斗笠拿着锄头弯腰在花海间寻找未孵化的虫卵,偶尔直起身将手中白嫩的虫卵递给肩上的小黄莺,望着少年走的方向,喃喃道:“从残留的一点气息来看,此子曾进阶超凡,领悟灭世之火,可谓天赋运势俱佳,如今修为尽失,不知……是天顾,还是天妒,唔,从凡开始重修超凡境,妄图逆天而行掌握第二种自然之力,不知有多少人类天才在这欺天的道路上陨落。” “嘤~嘤~” “莺儿,你看好他?” “嘤。” “要说他特别,他身边三个女孩更是奇特,一个流着凤凰的血液,一个身上环绕着淡淡的仙之气息,另一个我都看不出修为深浅,却隐约感觉她实力不俗……中域被囚天之阵封锁,若不是那大蜥蜴惊到了山谷边的草木,我心有所感,才不会想到他们是从中域出来的,只是,与世隔绝了千年的中域,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一下子出现这不平凡的四人,又会在平静的中域引起怎样的波澜?” “嘤?” “当时你还未出生,自然不知道,中域的事,还得从千年前的那场浩劫说起……” 东海某处,大小三百余岛星罗棋布,不论晴雨,终年笼罩着浓浓的云雾,唯日出日落之时,云雾稍褪,可依稀见得零星岛屿。 正中有一岛屿呈月牙环山,群岛宛若众星拱月。其上飞瀑流泉,鹤鸣雁徊,郁郁葱葱的树木之间,亭台楼阁,雕栏玉砌,红檐青瓦。 此地飘渺无踪,每日渔船往来穿梭,鲜有遇者。 “咻”,突兀地,一道迅疾的火光划过天际。 外围的小岛上,一个男孩抬起手呼朋引伴:“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带队的年轻汉子抬头看了眼回道:“你们刚进仙山不知道,这是三仙使之一的千佐仙使在御剑飞行。” “这个什么千佐很厉害吗?” “闭嘴,别以为你们资质好被仙山看中,就傲得不行,你们对外的确很有资格傲,不过给我记好了,”年轻汉子顿了顿,每吐一字便荡开一层海浪,“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况且,你们脚下的是群岛之中最外边的岛,只有一步步往上爬,爬到最顶层才能直呼大人的名讳,刚才是谁自己心里清楚,日落时分去惩戒室,领罚。” “不要……” “嗯?” “好的师傅。” 面目凶煞的汉子随即陷入沉思:岛上明明有飞行灵兽,速度极快,陆上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需要大人他不惜耗费真气御剑而行,记得上一次还是在数年前,丹国国都惊现通天境的竹妖…… 正想着,又一道白光划过头顶,连绵的“嘣咔”声中,虚空被冻结,架起一条在阳光下熠熠闪光的冰桥。 万丈高空,苍白赤黄两条流光并行。 “芊佑,你怎么来了。”千佐二十七的年纪,长相虽不俊秀,却是耐看,着一身白色常服,背负一柄无纹古鞘,至于鞘中剑,则在脚下吐露着赤黄之光。 “哥,我放心不下你,便向仙主请求与哥哥一同前往。”宛芊佑与宛千佐属龙凤之胎,因稍后于其哥哥被接生出来,故以妹妹而居。 “也好,被封闭千年的中域突然有人破了囚天大阵而出,不论修为还是破阵缘由,对于我们东域而言,绝非善事,有你在,我便多了些把握。” “哥哥,千年前的隐秘我也知晓,感觉……” “感觉是我们的错?芊佑,当时数万巨妖修为皆都不凡,所过之处唯有死寂,情况危急,中域诸多强绝修士依托苍岚秘境的古阵法都没能抵挡多少时辰,便是举全荒之修士又能如何?所以,四大仙山才在深思熟虑之后,布下囚天之阵,以一域之失保四域安宁。” “虽说如此。” “但总觉得不舒服?” “有点,哥哥,我们现在去哪?” “乾国皇宫,乾清殿。” 第一百四十章 不太好的第一印象 千里妖岭,山峦起伏,层层叠叠,一条被荒草埋没的古道蜿蜒穿过,伸向远方,那是旭日升起的地方。古道两旁刻着一个个地名的石碑,诉说着曾经这里的繁华。 只是颓败的驿站,死寂的村舍,破落的集市,再招不来千年前忙碌穿梭的客商、往来寻宝的修士。 云不痴四人悠闲地在古道上漫步,似完全不在意不时扫到他们身上又匆匆躲开的目光。 “青竹前辈要知道你们这么玩弄他的头发,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 “这竹叶子好神奇,还能当乐器啊,千伶姐姐,教教我,教教我好不好嘛。” “好,你看着,这手指呢要捏在这位置……” “吼!”突然一声震天的虎啸愤怒地冲荡开茂密的林木,树叶瑟缩,荒草匍匐。 “很强的气息,”云不痴神情一肃,脚步一顿,复又轻松道,“不过,不是冲我们来的。” 白影闪烁,追逐着前面一道黑影,光影疾掠,不时有枝桠折断。 “你个卑鄙的人类!趁我外出寻食,竟抓走我未睁眼的小儿子,我要活撕了你!”白色雪绒坎肩,发髻插着根树枝,左右脸颊各有三道虎纹的女子怒视前面突然停下的少年,那一对因生气焦急而露出的尖尖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寒芒。 少年并未回头,说道:“活撕?即便是妖,也不该如此粗鄙野蛮,你一胎生了十来只,我只是取走一个,已经手下留情了,你若再穷追不舍,莫怪我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再来。” “吼!我一定要活活撕碎你,给我儿子们当点心!” “点心?哈哈,这话追到我再说不迟。”话音才落,靴尖轻轻一点,少年已在数丈开外的树梢,抱着睡得正香的小白虎回过身,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 这小白虎虽还未睁眼,难以观其灵性,不过它毛色鲜亮,王字清晰,长大后绝非凡品。 头戴黑玉鎏金束发冠,腰坠素织题诗九折扇,眉目清朗如云月,气宇昂然自不凡。 少年姓夜名一介,来此千里妖岭是为了寻一件可以博佳人一笑的礼物。 如今寻到了,可似乎也摊上了大麻烦。 “那道气息正在向我们靠近,而且越来越快,”虞千伶转头看向左侧山林,复又低语,“似乎是两道,因为贴的很近,所以不好分辨。” 似乎在回应她,那片山林不时荡开一层层激浪,断木横飞,一群群大鸟惊得一窜,盘旋于空,久久不落。 云不痴习惯性地伸手抓向石棍,不料却是被烫了一下,掩饰地挠了挠头,道:“没事,我们赶我们的路,到时候再看是敌是友。” 可笑,居然会被自己的剑烫到。 “近了,来了!”蓦地,虞千伶眉目一冷,向前两步,挡在三人之前,手心凝结红光,五指一拨,两道红光如同匹练般射向疾掠而来的黑影。 “呲”。 毕竟是入圣境修士的攻击,黑影堪堪侧身躲开,不过前胸、后背却各被划开一道口子。 “谁?竟搞偷袭。”低头看了眼前胸破开的白色内甲,夜一介心有余悸,还好出发前穿了这玩意。 不过,看样子这宝贵的寒蚕丝甲已经废了。夜一介眸中略有恼意,看着挡在身前的一男三女,正要发火,神情却顿时变得有些古怪,等等,这气息不是那个隐世的草木妖主的吗?面目不改昂然,语气却变得略有恭敬:“晚辈夜一介,不知竹前辈在此……游玩,多有得罪,就此告退。” 云不痴见对方不是冲自己来的,便也回道:“也好,你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料,随后而至的白影却没有这个想法。 “卑鄙的人类,你竟还有同伙接应?想走?你们今天谁都走不了!吼吼吼!” 虎啸传出百里。 不一会四面八方各种啸声吼声回应似地响起。 大地颤动不息。 山林笼罩上沙霾。 “它这是在求援。”夜一介紧紧抱着怀中的一团白球,慢慢向云不痴四人靠拢,他才超凡境,虽说也算一个强者,但在众妖重围中还不够看的。 云不痴眉目凝重,怎么会一下子聚集来这么多种妖兽。 妖兽不是领域意识很强的么,不会是凑巧它们在集什么会? 只见古道两旁山林树木间,密密麻麻的妖兽,或站、或爬、或盘于树干,其间更有几个已经化形的妖,虎背熊腰,气息强大。 再迟些,就连古道两端也是挤满了面目狰狞的妖兽,里三层外三层。 虞千伶冷冷地瞥了眼带来麻烦的夜一介,莲步一挪,已经护在了云不痴身旁。 玉笑嫣也知道事情不好,拉着正要看戏的妙颜的手,乖乖地向云不痴靠近。 夜一介也想再凑过去一点,却是被三女清冷一致的目光一扫,尴尬地停下挪动的步子,心中却思索:没想到,这和我年纪相仿,气息最平凡无奇的家伙,居然是这奇怪组合中的老大,唔,难不成真的是草木妖主?不应该,若真是他,此刻何必一副不似作伪如临大敌的模样。 “白虎大妹砸,哥哥够意思,一听到你的呼喊,马上就带部族精锐赶来了,”一个人模象样的灰皮大肚汉子凑近虎纹女子,更是贴耳小心说道,“你这事,还惊动了妖王大人。”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原本焦灼的白虎妖女突然狂喜,她一开始没注意,刚才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五人中有一道很熟悉的气息,几乎每一个擅闯过那片花海的妖都忘不了,那温润中突然爆发的可怕杀意。 虽然那侍花的男子长得很有型……白虎妖女犯了会花痴。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了大妹砸,即便真是他,我们也不会惧怕的,况且,这事,是他们的错,妖王大人会支持我们的。” “嗯。”白虎妖女点了点头。 打,逃,还是解释? 云不痴正想着怎么能好好地解决此事,突然心中一懔,看向遥远的天际。 那是一道格外强大的气息,凌驾于众妖之上,即便还相距甚远,沉重的威压已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要将脊背压垮。 超凡境的自己还能坚持一二,现在,只觉压抑得透不过气。 额头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突然指尖触及一股温暖,温暖的红光拂过全身,顿觉压力减去了不少,转头对着一脸担忧的虞千伶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心里却是不好受,以往的自己,哪曾这般窝囊。 要,赶快变强! 第一百四十一章 草木妖主 天边缓慢又迅疾地飘来一朵乌云,在晴朗的蓝天下,就那么飘浮着,显得怪异。 “人类宵小,做着鸡鸣狗盗之事,还故弄玄虚,坏我朋友名声。”乌云中传出的声音尖锐似鹰啸。 “前辈是哪位?”云不痴抬头而视,眸中没有畏惧。 独面过半步妖仙的惑,又怎么会害怕这气息顶多处于通天境后期的妖。 “我?你竟然反问我,有些意思。”在这千里妖岭还没有谁敢这么大胆! 黑云中突然飞出一道风刃。 时间仿佛停止流逝。 云不痴眼睁睁看着风刃即将斩落在自己的胸膛,却连闭眼的功夫都没有。好快! “瞬!” 一声娇喝,银光闪烁。 晃眼再看清时,自己离左侧被风刃斩出的沟壑有七步远,身旁站着小脸毫不掩饰怒意的妙颜。 咦,这是什么妖术,这女娃又是什么妖,为什么我完全看不透她。黑云中的妖王惊疑一声,又发狠道:“不过,正是如此,既然梁子已经结下,就更不能放你们回人类地界了。” 众妖闻之磨爪擦牙,谁都想第一个尝尝鲜嫩的人肉。 “四位朋友,虽然今日之前我们从未谋面,不过大敌当前,联手如何?”夜一介提议道。 云不痴还未说话,身旁妙颜倒是噼里啪啦地开口回道:“喂,谁和你是朋友,还不都是你个惹事的臭家伙,这路这么宽,这么长,非要把倒霉事带上我们,你到底干了什么,让它们一个个的这么愤怒,呐,我警告你啊,这事我们不会帮忙,它们爱拿你煮炖烤炸腌还是清蒸,我都不管,我和哥哥姐姐们要是想走,它们谁也拦不住。” 被怼懵了的夜一介一脸尴尬,没想到这长得如此可爱的小姑娘,说话倒是挺狠,煮炖烤炸腌清蒸……低头看看身上这几斤肉,又看了看虎视眈眈已经流出口水的众妖,只觉自脚心窜上一股凉意,忙道:“小妹妹,我们都是人类,此刻应该一致对妖,逃?只有死路一条。” “谁是你妹妹,不要脸。” 这小丫头片子,年纪轻轻,火气倒大,真的是。夜一介算是噎着不打算说话了。 一致对妖? 云不痴一阵沉默,换作从前,自己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把人吃了,但现在,我不能拉着小嫣她们为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冒险。 “聊够了没有,你们,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黑云闪过万道细小的紫色雷光,风之气息暴躁地跳动着。 “糟糕,一上来就是杀招,风逐奔雷,几位,再不联手,真的会死在这!”夜一介对千里妖岭妖王的杀招虽未目睹却也有耳闻,此招是雷雕族结合天赋风雷两力,百万年锤炼代代记忆传承,迅烈无匹,所过之处,风卷雷策。熟练地一探手取下腰间折扇,啪地打开来,磅礴的真气奔腾聚于扇骨。希望此扇能抵挡一二。 “哥哥,千伶姐姐、嫣姐姐,抓紧我的手。”妙颜伸出双手,肃穆而立,眸中亮起银光。 “嘤嘤……” “放心好了,他和我境界相仿,早就察觉到我来了,此刻,只是下不来台,你真以为他会因为那个小事杀了拿着我头发的人,而且还让那小白虎崽跟着受伤?” “嘤嘤。” “好了,我这就现身便是。” “没有遗言,那么,风……” “雷雕兄,手下留情,他们几个是我的朋友。” 话音落,众妖恍然发现重围中居然多了一个简朴的农夫,一身破布麻衣,头戴缺了口的斗笠,手执生锈的锄头,背后篓中有一株奇异的草,而一只黄色的小鸟正抓着篓子边沿转头张望。 只见他似快又缓地摘下斗笠,弹了弹上面的草叶。 “是青竹前辈。”云不痴绷紧的心放松下来。 而白虎妖女一下子花痴了眼。 黑云中鼓噪的风雷刹那平息。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不过看似沉默的妖王和青竹,已经交谈了数语,只是修为低的旁人和旁妖察觉不到。 “他们是你的朋友?我真不明白,你我同为妖,为何你却要站在人类一边。” “雷雕兄,今时不同往昔。” “呵,的确不同往日,若是众妖族能像远古时候团结,日子还会像现在这样?苟且于深山老林,这天下,也就不会是这群卑鄙肮脏满嘴谎言的人类的了,而且,你就不问问你的朋友做了什么卑鄙的事?” “拆人家庭,确非善事。” “你既然明白,就让开,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不会要了他们的命,至少,我要对手下众妖有个交代。” “嗯……要不这样。” 众妖只见拿着斗笠的农夫沉默了一会后,突然开口道:“你这小子把白虎崽还给她母亲,并道歉,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一件宝物的下落,如何?” 能被草木妖主称为宝物的,那自然……夜一介心念急转,抱着怀中白团走向早已心神激荡的白虎妖女。 察觉到异样的气息,仔细看了眼这惹事少年,青竹点点头,胎中胎魂连魂,有些意思,“老朋友,这事就此揭过,你看可好?” “这结果,也算不错,哈哈,今日正好是我老丈人的寿辰,要不,去我那儿做客,咱俩也好久没聚聚聊聊天了。” “不了,一个人习惯了,不爱热闹,就代我向你老丈人问好。” 话落,戴上斗笠,走了三两步后凭空消失了身影。 同时云不痴、夜一介心中各响起一句话: 莫忘了我给她的礼物,还有,重修超凡算是逆天而行,望慎之。 此去东面有一村庄,到村口见到一棵大樟树,它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好了,都回去喝酒。”乌云中一直未露面的雷雕出声。 望着黑云渐渐消失,众妖有些失落地散去。 夜一介上前,对着云不痴笑着说道:“你们居然和草木妖主是朋友,失礼了。” “草木妖主?” “嗯,就是你们口中的青竹前辈,他可是一个传奇。” “你能和我说说这个传奇么?” “当然,托你们的福,我似乎占了不小的便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妖之国度 “相传一千三百多年前,东域某处云雾缭绕的大山之腰有一片苍翠竹林,因人迹鲜至,天地灵气未染丝毫污秽。一时春雨连绵十日,厚厚的落叶中,破土而出一带泥的笋尖,那便是草木妖主幼年时的样子。” “喂,你能不能说重点,你从一千三百年前说起,等你说到精彩的地方,太阳老爷爷都睡觉去了。”妙颜对带来麻烦的夜一介可谓火药味十足,说话毫不客气。 “额……”夜一介摸摸鼻尖,略显尴尬。爱听不听,妈妈的,要不是看你还是个小女孩,还挺可爱,还有圣武境的姐姐,我早反手就是一扇子。 “汗,哥,这想法可不太好。” “知道知道。” 玉笑嫣笑着伸手刮了下妙颜的小琼鼻,“小妙,正好路上无聊,就当是听故事了。” “可他讲的好无聊。”妙颜嘟囔着嘴,脚尖踢着石子。 云不痴对夜一介说:“她还小别计较,你继续讲。” “哼,我可不小了,我今年百万来岁了。”这句嘀咕谁也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斗气之语。 这突如其来蹦出嘴的话就连妙颜自己都觉得讶异。 “当时有一个圣武境的老和尚为寻竹露以修回春之道,便翻山越岭遍寻各处竹林,不过樵夫口中的竹林都成了有主之地,无奈之下,老和尚继续往山脉深处寻觅,一路妖魔鬼怪,他都避而远之,终于到了之前说的地方,见那片竹林灵气丰裕,渐渐有了定居下来的打算,一日晨时,欲挖春笋以为餐,见笋落泪,心有怜之,思及往事,感慨万物有灵,皆可修炼以改天命,自此每日在笋边诵经礼佛,只饮朝露直至坐化。” “饿死的。”妙颜插嘴道。 “无礼!什么饿死,是羽化成仙。” “有证据吗?” “有,我家大堂自建造起便放着那幅画,当时天空还出现了一群彩尾黄鹂盘旋清鸣,古传登仙之景有六等,彩尾黄鹂便是其中一个。” 妙颜哼哼,道:“这算什么?我还见过凤凰呢。” 夜一介闻之,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路在云不痴左侧不怎么说话的红衣少女,她身上便有凤凰血的气息,莫非真是中域虞族后人?虞族竟还有后人存活于世!为什么这一千年来,四域一点关于虞族的消息都没有。 莫非是自中域逃出来的?囚天大阵被破了?可笑,怎么可能,四大仙山合力布下的阵法,只有仙人才能破阵啊。 “夜兄?” “哦,说到哪了,对了,因得老和尚脑海中积累了大半辈子经文的洗礼,竹笋对佛家学说有了很深的感悟,灵智增长的也很快。” “数百年的修炼后终于化为人形,而有关于他的传奇也正式开始了。” “他一出山便直接踏足人类地界,在繁华之所宣扬妖与人可以和平相处,而结果可想而知,众门派聚集数千修士,围而追杀,因为他们不允许一个超凡境的妖在人类地盘撒野。” “那持续一年的追杀,每一战都让他几乎身死,然而不知何缘由,每当修士们认为他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时候,他都能在片刻休息后恢复气力,而且进境飞快,短短一年,从超凡境,破入圣武境,经过入圣,小圣,直抵大圣境界。” “而原先数千修士,陨落了七七八八,仅剩三百来名超凡境和数位圣武境强者。” “就在众门派考虑是否停止这可笑而没有成效的追杀时,他一时间消失了踪影,有人看到他去往了南边,众门派欢呼雀跃,大力鼓吹他是被己方丧心病狂不要命的追杀吓跑了。” “可高兴了没有三月时光,他又来了,而且,是携上万清一色圣武境的妖回来了,他本人亦进阶通天境,通天境已然是荒大地最高的修士等阶,更别说还有上万圣武境手下。” “一时间,东域震动,人心惶惶,以为人类与妖兽间即将迎来大战,乾国边城开始宵禁,手段通天的富贾收拾行囊离开,东之海当时的仙主更是亲自带领仙山修士,赶来乾国南壤。” “乾国皇族随之发布悬赏,有利可图的人类修士从各地齐聚边城,磨刀霍霍,在城墙上集结,在平民家入住。而让修士们迷惑的是上万圣武境的妖却在百里之外的地方悄然停下,各自分散开来,忙碌地干起了事情。” “修士和平民见妖群没有进犯的意思,便也暂时养精蓄锐,巩固城防。” “等修士们觉得不对劲反应过来时,一个月的功夫,上万圣武境的妖便在乾国边城百里外建造起了拥有万里城墙的一座妖城。” “也是如今丹国的第一座城,祛恨。” “丹国?”云不痴问道。 “嗯,果真是有朋自远方来啊,看样子你们是一点都不知道东域的事了,那我就简单说一下,丹国原称竹国,由草木妖主亲自创立,是东域也可能是荒大地唯一一个人与妖和谐相处的国度。” “人与妖和谐共处?” “是的,很不可思议,自荒大地有记载以来,人与妖都是敌对的,可以说每个姓氏的祖上必有人死于妖口,一代代仇恨传到现在,杀戮猎捕,愈演愈烈,强为刀俎,弱则鱼肉,别看东域人类势力强盛,妖族蜗居于千里妖岭,可在东域很多偏远地方,妖类仍然猖獗。” 云不痴迟疑地问道:“听你口气,你似乎既希望妖类灭绝,又希望人与妖和平相处,不是很矛盾?” 夜一介一打扇子,说道:“唉,想要把妖灭绝岂是那么容易,通过几万年的碰撞,我们很多地方已经离不开它们,制作铠甲、武器,甚至配药、炼丹,想一想,一天妖类灭绝,我们人类修士少了天敌,没有修炼的必要,安于享乐,只会越来越弱……而且不得不说一点,妖分好坏,就像人,亦有善恶之别,在千里妖岭,俱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妖,所以人类不敢深入,除非像我这么厉害的,不然,进一个死一个,进一队死一堆。” “真自恋。”妙颜轻声嘟囔一句。 “而在丹国生活的妖都是心性善良的,它们比人类更单纯、更豪爽,只要认定了你这个朋友,等你哪天有了麻烦,它们就会帮你到底,而不像人类,虽然也会帮,但大多会权衡利弊,决定帮到什么程度,以命相托终是少数,而草木妖主创立的丹国,便使那些善良不愿杀戮的妖有栖身之所。” “刚开始,祛恨是一座彻彻底底的妖城,后来,一些被仇敌追杀逃亡的修士进入祛恨之城,发现这里的妖很好相处,很少有尔虞我诈,你争我夺,越来越多的修士便定居下来。” “历经数百年,丹国拥有如同祛恨这样千万人口的大城十二座,百万人口的中城百来座,十万小城千余。” 千万人口。云不痴想了下,风华城人口不过七十万左右,那这祛恨城得有多大,这丹国…… 看出了云不痴的惊讶,夜一介笑了笑继续道:“丹国,不过乾国七分之一大小。” 怪不得衣青衫前辈说……这苍茫大陆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大,单是我们所处的荒这片地域,就有大小国数十,城三千余,部族无数,大漠戈壁,草原森林更是不知多辽阔。 西域没有所谓的国,那么这数十国应该是指其他三域,三千城指的则是西域。云不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在这广阔大陆,不过一粒细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古怪的村庄 当夕阳将落西山,月影出现在云间。面对大樟树的夜一介眼神数变,轻轻叹息一声。 几步外的云不痴开口道:“怎么了,是那件宝贝不好取,需不需要帮忙?” 夜一介摆摆手,转回身道:“没什么,既然已知宝物下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着迈步离开与云不痴擦肩而过。 “哥,还是留下,宝物什么时候取都方便。” “不行。” “哥,难得可以结交几位天资绝绝的朋友,以后说不定还能帮上我们夜家大忙。” “夜家不惹事也不怕事,不需要谁帮忙,弟弟,取了那件宝贝,就能讨她欢心,我这是在给你找媳妇。” “哥。”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又到磨砺你的时候了,可别让我失望。” “好哥。” 走了几步后,夜一介纵身一跃,身影一窜而出,在树木间几下轻点,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云不痴望着夜一介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在那一瞬间,此人的气质整个都变了。而从他的谈吐举止衣着,以及青竹前辈看他时那略带欣赏的眼神,非是寻常人物。 如今看,虽没有敌意,也还不是朋友。 皎皎皓月,幽幽林木,树梢一道黑影飞掠悄然无声。 “弟弟,我知道你想对他们坦诚你我的秘密,所以我才如此着急催促你离开,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感觉他们不是坏人,而且这云兄弟没有城府。” “正是难以看出其城府才可怕,况且,一个圣武境年轻女子都甘愿追随的凡人,岂会简单?” “唉,希望能有再会之日。” “嗯,但愿那时是友非敌。” 云不痴对着三女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村找个地方吃饭休息。” “好耶,一路上吃干干的干粮妙颜肚子都抗议了。” 玉笑嫣笑笑道:“你啊,每次摘下的野果烤好的肉和馒头,哪个不是由你先挑,不是你吃的最欢,你倒肚子抗议了。” “我,我,哎呀,笑嫣姐姐。”妙颜羞得一头跑进了村子口的牌坊。 多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平淡快乐地生活下去。只是那银面人口中比千年前中域灭亡更可怕的浩劫即将来临,我得尽快恢复实力,并且,变得更强才行。 云不痴看着牌坊出神,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 虞千伶瞥了眼身旁少年,竟恍惚看见他的眉心绽放开一朵蓝色的莲花,飘忽摇曳。心中低语:这些天一直担心你就此灰心丧志,自暴自弃,现在看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那么在你恢复实力之前的这段日子,由我守护。 发了一会呆,回过神,莲花消隐。云不痴见两女关心地看着自己,轻咳一声,道:“千伶,现在开始以我教你的方式引导自身气势,以你的实力,除了修为已达通天境的修士近前感知,他人是绝看不出你的真实修为的,平常的时候就保留凡武境的样子,不到必要,不能使出全力,我们四人中能打的就你一个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明白。”虞千伶认真地点了下头。 “好,进村。” 三人走进村子,虽说是村子,却有一个镇的规模,只是每间屋子都是木石垒成,屋顶盖着茅草,看上去远没有镇子该有的繁华。 此正是晚饭时候,全村却只有稀落的炊烟。 很怪。正待找一户人家询问一番时,突然心中生起一阵愤怒。 知道妙颜那儿出了事,匆匆地穿过几间屋子,沿着村道往村庄中央而去。 虞千伶和玉笑嫣没有多问,紧紧跟上。 村中央是一个集会用的大广场,此刻人头攒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瞥向半人高的方台子。 “喂,你们要对他们干嘛?”妙颜张开双手护住身后被绑在木架子上的一对神情恍惚的夫妻,眉蹙目怒。 “哪家的小女孩,赶紧滚下去,不然,连你一起绑了烧死。”凶神恶煞的光膀汉子,瞪着虎眼,扬了扬手里的火把。 “诶,小老哥,别这么不懂怜香惜玉啊,这女娃看着小,可那货不小啊,啧啧啧,”一个长相猥琐的瘦子眼里满是邪念,肆无忌惮地凝视着妙颜胸前鼓起的绒衣,嘴里不时发出咽口水的声音,“你是哪家的小姑娘,哥哥没见过啊,哦,哥哥这是在惩罚两个欺骗我们僻古宗的人,妹妹莫要插手,不然伤着你就不好了,要不这样,等此事过后,哥哥再去找你说说如何。” “妹妹?谁是你妹妹,还有那什么,屁股宗?咦……屁股,这名字也取得出来,你们也真是有才。”妙颜一脸嫌弃和鄙夷。 “小姑娘,是僻古,不是屁股!”凶神恶煞的汉子羞燥了脸,急于解释。 谁知这一句话彻底引爆了围着高台的众人。 “哈哈……是屁股不是屁股。” “笑死我了。” “嘘,不要笑出声,惹了屁股宗,吃不了兜着走的。” “我早看他们不爽了,仗着背后有人撑腰,尽搞些丧尽天良的事。” 人群中,多了三个人,男俊女秀气质不凡,因为站在外围,倒没太引人注目。 “这小妮子。”玉笑嫣纤手捂嘴,脸颊绯红,屁股这词,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口。 云不痴见妙颜无事,而且观那两人气势只是两个凡武大成的家伙,便也存着看热闹的心思。只是听周围人的只言片语,这什么屁股宗行事霸道,欺男霸女,实力虽然不强,但背后有神秘人撑腰。 既然已经结下不愉快,他们若再放肆,也就没必要给什么面子,倒是想见识见识这神秘人究竟何方神圣,能把这人群中几位气势不俗的超凡境都给吓住。 瘦子听着台下毫不掩饰的嘲笑声,手上青筋暴起,眼中闪过狠色。好啊,一群刁民,这是要造反,我记下了谁笑得欢,等回去禀明宗主,有你们好果子吃。 现在麽…… “小老哥,办正事要紧。” “好,”凶神恶煞的光膀汉子正要往草垛扔出手中火把,回头道,“那,这个,小姑娘怎么办。” “寻滋闹事,绑了,带回宗里。”哼,等到了宗里,不把你治的服服帖帖的,在这儿跟爷儿叫板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好嘞。”光膀汉子左手麻利地取下腰间盘着的粗麻绳,狞笑着走向双目清冷的小女孩。 “嗯……”玉笑嫣正想说什么,见云不痴和虞千伶没有动作,便也静下心来。小喵自从化为人形后,似乎可以保护自己了。就我,虽然感觉和之前柔弱的自己完全不一样了,不疲不倦不累,可他们说的仙气,到底该如何使用,如何帮上云哥哥呢。 看着越来越近的壮硕汉子,妙颜美丽的瞳孔逐渐亮起银光,气质悄然变化,伸出纤手,食指一点前方,语气清冷:“我警告你,再往前一步,后果自负。” 第一百四十四章 禁与裂 瘦子听到这话却是不以为然,以为你变了下脸色和口气就能吓到我们?“唬谁啊,小老哥,上,绑了她。” “好。”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姑娘,模样可爱,却爱管闲事,大人也不看着些,可惜咯。 正待众人惋惜哀叹却没一个人敢上前说话之时,令人不解、且每每回想都心有余悸的一幕发生了。 壮硕汉子在离小女孩一步外突然停下步子,一动不动,仿佛被定身了一般。 瘦子皱了下眉,不耐地说道:“小老哥动手啊。” 转而变成惊疑:“小老哥?” 最后变成惶恐。 因为就待他再要开口时,背对着他的光膀汉子整个人分崩离析,散落成一地的碎肉块,断裂的骨和四溅的鲜血。 “啊!啊……”瘦子吓得噔噔退了数步。 依稀看得出是手的碎块,仍握着小半截绳子。 众人也都是脸色惨白。 虽然他们有些人见过更凄惨的场景,但未知的总是让人害怕。一个个看向高台上的小女孩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惶恐,震惊。 手都不曾动一下,一个凡武大成的修士就……要非说有什么不一样的,便是女孩的双瞳闪过银光,是什么可怕的妖术吗? 玉笑嫣感到一阵恶心,又强忍着目不转睛。因为她知道,既然自己已经可以修炼,那么迟早要独自面对比这更可怕的场景。 六芒中的禁与裂? 原来这空间法术如此诡异,云不痴不禁揣度,那银面人的修为比小妙高好些层次,战斗起来又会是怎样的恐怖?只剩下神魂的他,竟还有力量斩开苍穹。以后若是与类似的人为敌,怕是束手无策,得抽个时间让小妙对自己施展一下禁和裂的法术,好想出应对之策。 “你,你,你是人是妖,对,一定是妖怪,不然怎么会如此诡异,还使用这么残忍的手段,还不都给我抓住她,她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瘦子全身战栗,手指着一脸茫然的妙颜,嘴唇一颤一颤地嘶吼道。 “我……杀人不眨眼……妖吗?”妙颜失神片刻,又恢复以往可爱的模样,看到身前一地的碎肉块,捂着小嘴吓得倒退了两步。 “我……我做的吗?”妙颜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之前发生的事竟完全记不得了。 瘦子惊怒地说道:“你个恶魔,装什么傻,大家都看到了,她是妖,与人为敌的妖,快抓住她,我们宗门重重有赏。” “是妖,妖怪啊。” “没想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女孩竟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也还是一个都没有出手。 云不痴身旁不远的一个老头叹息一声:“人啊,总是将难以置信的事推在妖魔鬼怪的头上,殊不知世上能者多少,况且这小姑娘施法时的气息圣洁神秘,怎么会是妖怪,说神灵倒还可信一些。” 从气息上看是圣武境的修士,只是怎么感觉怪怪地。云不痴留了个心眼。 “村长。” “村长你来了。” “村长……” 人群让开一条路。 瘦子跳下台子,拍拍手上的灰,一步一步直到佝偻老人身前一拳处站定,趾高气昂地俯身说道:“哦,是村长老人家啊,你不是说了不会管这件事,这俩人任由我们僻古宗处置,现在来这里是为了何事?哦,不对,你来的正好,你的村子窝藏妖怪,这事,正想找你寻个解释,小老哥怎么也算是我们宗里的一名高手了,如今死得这么凄惨,你们村,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嗯?” 村长身边一个性急的年轻少年反驳道:“血口喷人,那妖怪不是我们窝藏的。” “既然不是,那好,依村长圣武境的实力,就给我拿下那个妖怪如何,事成,我们僻古宗不但没罚,还会有赏。” “妖怪,你才是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妙颜听不下去了,跳着脚骂道。 瘦子眼中闪过狠色,可又很快按捺下怒气,等借这死老头的手把你抓回到宗里,有你叫唤的时候。随即开口说道:“村长,还不动手?你要知道我们宗主的脾气可不好。” “谢谢小姑娘的帮忙,只是此事,唉,得罪了。”佝偻老人眼神突然锋锐如刀,圣武境的气势瞬间爆发,众人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云不痴给了不安的两女一个眼神。 再等等。 因为自己没有感觉到妙颜的害怕,反而有跃跃欲试的想法。 然而,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村长爷爷,不要!”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伸出一只小手抓住佝偻老人的衣角。 村长心里咯噔一下,身上的气息陡然回落。 瘦子眼睛一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怎么可能突然就生病死了,果然是被藏起来了啊,哈哈,这次,宗主应该会好好奖赏我。 台上神情恍惚的男子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晃了晃脑袋,突然挣扎起来,木架子随之发出吱呀的声音,声泪俱下,喊道:“丫丫,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不是让你好好待村长家,不要乱跑吗?” 小女孩听到父亲的声音,嘴巴一瘪,大大的眼睛里泪珠打转,没一会哭了起来,抹着眼泪哽咽,“丫丫,呜呜……丫丫想爹爹和娘亲了,丫丫……不是什么都不懂,村里好多……好多姐姐妹妹都被坏人抓走了,爹爹那天……把我交给村长爷爷的时候丫丫就知道……知道轮到丫丫了。” “我的女儿啊,是爹爹没用,爹爹没用!”台上被绑男子全身气势陡然绽放,赫然是超凡境界,木架子碎成飞屑,身上的绳索却越勒越紧。 这绳索有古怪。近前的妙颜能清晰地感觉到被绑男子身上爆发的真气正一点点被绳索吸收,急急说道:“你不要运气。” 男子兀自不听。 “这事我哥哥他会处理好的。” 男子通红的眼里只有他的女儿。 “算了,你先睡一觉。”妙颜无奈,只能伸手一掌切在男子的脖子上。 “嘭”。 “爹爹!” 丫丫看到父亲被小姐姐打了一下便扑倒在地生死不知,紧张地叫出声。 “丫丫,你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真的吗村长爷爷?” 仰起头的她一双大眼闪着水光。 “嗯。”村长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谁知道自己离开才一会,这丫头就不听话地跑出来了。 “村长,胆子够大的啊,藏匿我们宗主点名要的人,这事,你说怎么办!”瘦子双手抱臂,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 “你说,要怎么办。”佝偻老人皱着眉头,静静而立。不过片刻之后眼里闪过希望。一路走来注意力都在高台上,此刻静下来才留意到了不远看戏的三个陌生人,一男两女皆都气质不凡,莫非和台上正为丫丫父母松绑的小女孩是一伙的?那……赌一把好了。这么些年来忍气吞声够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中域遗民 “很简单,把这丫头还有那妖怪绑了给我,这对夫妻我就放过了,这事也就揭过了,如何?”瘦子本想说那对夫妻的命算是给小老哥陪葬,想想狗急还会跳墙,不能逼得太紧,才没说出口。 然而,在他眼里看来很让步的要求。 “恕老夫不能答应。”佝偻老人抬起头,浑浊的双目里有着压抑许久的怒意。 瘦子警觉地退了两步,全身绷紧,喝问道:“你个老不死的,是想违抗我们宗主的命令?” “是又如何?这么多年来,我们村子一直受你们的摆布,这气,我老头儿受够了,呵,还有每年上交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美其名曰传授武艺,可是这四十年来,有哪个女娃子回来了?”佝偻老人气势越来越盛,一步一步逼近瘦子,鞋印深刻,“你们在做什么,我迟早有一天会上门去弄清楚!” “弄清楚?哼,好,很好,你们等着,几日后就是千里妖岭妖兽潮,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僻古宗庇护,你们能不能活过一个时辰!” 众村民脸色齐变,“村长,村长,慎重啊,妖兽潮不是我们能阻挡的,到时候,可不仅仅是两条人命那么简单了,况且一个还是和我们无关的妖怪。” “就是就是。” “是啊,村长,由大叔说的对,为了一个本该交出去的孩子赌上全村的性命,不值得,不值得啊。” “恳请村长三思。” “请村长三思。” 有过半数的村民跪了下来,随后陆陆续续地又跪下了过百人。 黑压压的一片中只有零星的十来人突兀地站着。 瘦子眼中闪过笑意,哼,果然,还都是怕死的嘛。怕死就好好劝劝你们村长这老不死的嘛。摸摸下巴开口道:“为了一个小女孩赔上全村性命,你这村长,可不能意气用事啊。” 佝偻老人无奈地叹口气,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唉。果真是被压迫久了,一点骨气都没了! “喂,你个什么屁股宗的家伙,哪来回哪去,这里不需要你们,那什么妖兽潮有哥哥、我,还有笑嫣,千伶姐姐就够了。”妙颜叫喊道。 “你个妖怪还有同伙?”瘦子心里一惊,看向佝偻老人,“村长,趁她同伙不在,还不赶紧动手抓住她,还犹豫什么。” 云不痴看向虞千伶,轻语道:“给个教训就好,莫要打死了,留一口气回去报信,梁子已经结下,倒要把幕后的靠山逼出来一并解决了,不留后患。” 虞千伶会意地点点头,动的刹那,烟尘不起,人已在瘦子的背后。 “哦?你要抓谁?” 清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瘦子眼中闪过惧意,什么时候背后竟然……运力回身出拳,拳劲迅猛。 十足的凡武大成的力道。 这一拳足以断木碎石。 回头的刹那,瘦子的眼睛顿时直了,好美的一个美人,收拳已来不及,他心里闪过一丝可惜的意味,这么美的美人就那么死在自己拳头下,真的是……啊! 思绪未完,瘦子恐惧痛苦地惊叫出声,挥出的拳头到胳膊肘的部分没入红光中,待抽回时已经变成了黑色。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之时,瘦子伸出左手颤抖着触碰黑色的右臂。 像一块被火烧水浇的木头,黑色的手刹那崩开,碎成了一块块黑炭。 风吹过,黑色的炭中,白色的骨灰扬起。 “怎么样,还抓不?”虞千伶逗弄着手掌心的红光,似乎,经过他的暗炎洗礼,我的凰火进阶了好几个层次。 “不,不抓了。”瘦子后背已经湿透,垂下的头,眸中有恨意。 虞千伶当然感受到了,不过却假装没发现,“那,你可以滚了。” “是,是,我滚。”瘦子看了眼地上已没有形状的手,咬牙切切,匆匆穿过人群,离开了寨子。 你们给老子等着! 佝偻老人当即说道:“多谢几位帮助,只是这样一来。” 云不痴微笑着道:“前辈可以放心,既然应下了此事,我们会出力帮到底的。” 村民中有些心向僻古宗的人起哄喊道:“出力?光出力可不行,你们得解决妖兽潮。” “是啊,僻古宗虽然每年收取我们很多钱粮,不过,他们可是真的会把事情办的妥妥的。” 唉,这群人。村长说道:“几位莫见怪。” “没事,前辈能先和我说说妖兽潮的事么?” “好,正好也是晚饭时间,几位应该还没吃过,就随我来,边吃边谈,哦,丫丫,你和你爹娘也一起过来,好好谢谢恩人。” “嗯,好的呢村长爷爷。” 夕阳西下,木制的老屋,只开了两扇不大的窗,屋内显得有些昏暗。 佝偻老人取火点燃桌上的烛,昏黄的焰轻轻摇曳,将围着桌子坐好的九人的影子投到四面墙上。 “我奕轩,和妻子彤彤借村长的酒谢过几位恩人,但有用处,尽管吩咐,当是死而后已。” “屁话,什么死不死的,没看见你女儿又要哭了。”佝偻老人呵斥一句。 “这……”奕轩是二十七岁的小伙,一身麻布仍难掩其眉间与生俱来的气宇,像是一块蒙尘的玉石。其妻彤彤是个很平凡的女子,容貌并不如何美丽,却总时不时看向身旁高过她一个头的丈夫,深情依赖。 “爹爹,娘亲,丫丫不要你们死,不要,呜……”说着说着小女孩嘴一瘪又哭了起来。 “真是很可爱的小姑娘呢。”云不痴伸出拳头在小女孩眼前晃了晃。 “丫丫是,你猜哥哥手里有几颗糖,猜对了,便都是丫丫的。” “嗯……”丫丫嘟嘴凝眸,“一颗。” “丫丫真聪明,正好一颗。”云不痴摊开手。 “嘿嘿,嗯,好酸,又甜甜的,好好吃,”小女孩的大眼睛酸得眯成了月牙,“大哥哥,这糖叫什么?” “这个是山楂蜜饯,哥哥这儿还有一些,你要不要?” “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丫丫要,”双手接过蜜饯的丫丫又捧着递给了父亲和母亲,“爹爹,娘亲,这个真的很好吃。” 晚饭进行了一半,佝偻老人并没有讲兽潮的事,只是一个劲招呼着吃好,云不痴便也默契地安静吃着。 直到小女孩不再闹腾,甜蜜地在云不痴怀中睡过去。 佝偻老人示意身旁老妪将丫头抱去房中休息。 才缓缓开口讲道: “我们的村庄地处国界之外,乾国边城之西,与千里妖岭毗邻,可以说是妖岭与乾国边城中间的缓冲地带。有村民三百一十二户,男女老幼千余人,其中会武功的修士不到三十人。村子主要以耕种棉花以及狩猎妖兽为活,取得的棉花、妖兽毛皮、妖丹再与不定期来此的商贾换得钱粮百货。村民生活不富裕但也温饱有余。只是因为地处国界之外,时有妖兽袭扰,不过零星的妖兽并不算什么,最让我以及村民担忧的还是一年一次的妖兽潮,那才是真正的劫难。” 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雨欲来 云不痴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不举村迁往东边国城之内,虽然得另谋赚钱的路子,但也好过在此与妖兽为邻,受僻古宗的压迫。” “孩子,你以为我们不想,只是……唉。” “莫非之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倒不是什么难言之隐。你们几位从远方而来可能不知道,这个村的老祖先是从千年前的中域逃出来的遗民。” 什么?!虞千伶玉笑嫣云不痴妙颜俱是一惊。 “那时候东域仙山以难民中有化作人形的巨妖藏身为由,命令乾国将士阻拦老祖先们去往乾国,并在我脚下这片土地划出区域给老祖先们落脚,谁知这一落脚,就是千年之久。” “千年……” “是啊,一千年啊,刚开始几天,祖先之中也有厉害的修士相约冲破士兵的阻拦,谁知第二天尸首便被扔在村口暴晒,七十三人无一幸免,东域仙山的人甚至立了个牌子‘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可这一千年来,哪里有什么巨妖藏着,咳咳。”佝偻老人说着说着涨红了眼,动了旧疾,咳嗽了几声。 虞千伶启唇道:“的确,这么明显的事实摆着,村里村外现在也没有什么士兵看守了,那为什么现在你们不迁往乾国呢?”同是中域浩劫存活下来的先祖遗民,她心中尤为在乎。 “呵呵,没有人看守么?”佝偻老人浑浊的双目中闪过恨意。 “你们不知道,他们也都不知道,整个村就几个明白人,僻古宗,守护门派?说的好听是守护,实则是监视,本来哪有什么妖兽潮,可自从士兵撤走后,妖兽潮就开始了,呵呵,当时死了好多人,本就为数不多的修士更是战死的战死,残的残,发疯的发疯。” “后来,那僻古宗就出现了?”云不痴本平静的眼里转瞬而逝一丝杀意,看样子这妖兽潮是人为制造的,哪怕不是东域仙山那伙人亲手做的,多少也有关系。 “你是个聪明孩子,僻古宗出现那会,在危难时分为祖先解决了妖兽潮,当时祖先们还对他们感激万分。” “于是,僻古宗便在祖先的要求下在村子不远的山头建好宗门,落下根基。” “长久一来,他们只是收取钱财办事,可最近四十年,竟要每年上交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美其名曰传授武艺,助其修行。” “我初当村长那会糊涂,竟听信了他们的鬼话,什么要做好村民们的榜样,将十一岁的孙女交到了他们的手上,之后数天越想越不明白,哪个宗门有不允许亲人通信看望门徒的规矩?” “为求个明白,我找上僻古宗,直言要见孙女一面,谁知他们一推再推,最后免不了和他们什么宗主打了一架,赢了,呵呵,咳……咳咳。” “只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修为超绝的神秘人,话也不说,一现身就把我打伤了,孙女没见到,倒是落下这一身的伤病。” “我说怎么这么奇怪,前辈明明已是圣武境,按理有两百岁寿命,可如今才八九十岁,便已经……”云不痴没再说下去。 “便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有什么不好说的,这样也好,也好啊,也就可以和老婆子她一起走了,不至于留下谁孤单。” 不至于留下谁孤单? 心有所触动,云不痴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手中软软的小手。 玉笑嫣有所感,转头看向他无笑无悲的侧颜,同样地紧了紧手。云哥哥,我会陪你,一直到这世界尽头。 “我想不通,为什么一开始东域仙山便不许当时的中域难民进入乾国?”虞千伶问道。 佝偻老人看向墙角一幅陈旧的画,屋子里唯一的装饰,那是千年前祖先被阻拦在大阵之内的妻子。叹道:“大概是怕我们造反生事,千年前,祖先逃难之时,有多少家庭因为四大仙山的一句启阵而天人两隔,便是我的祖上就传下一句话,努力修行,到通天境修为便去向仙山复仇。” 一直安静听着的妙颜插嘴道:“等等老爷爷,既然如此,那什么宗为什么还救你们的祖先,让他们在妖兽潮下死绝了不一了百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佝偻老人蹙起眉头,是啊,他们何必多此一举。 应是有所图谋。可这村子除了人值钱一些,还真看不到能被他们惦念千年之久的东西,算了,不想这个,正事要紧。云不痴开口提醒道:“前辈还是先说说妖兽潮的事。” “好,此事得从……” 第二日清晨,村内小道,云不痴与三女饭后散步,顺便看看村里的状况,好想出一个抵御妖兽潮的办法。 只是每多看一眼,心里就凉上一分。 “前辈说妖兽潮再有五到七日便会来临,每次规模大概在六千只。” 虞千伶蹙着好看的眉角,担忧道:“六千只,已经是不小的规模了,平摊下去,也是每个修士斩杀二百只,何况,还有其中数十超凡境的妖兽需要对付,村里修士人手太少太弱,似乎只能由我使用血脉之力,我能感觉到自上次涅盘之后,我的凰火厉害了许多,应该能做到一招让它们灰飞烟灭。” 云不痴遥望西方天际,那一角天空聚起了乌云,缓缓涌来,要下大雨了,“千伶,我知道,同是中域遗民,你对这个村子有特别的感情,想要守护这村子,只是,妖兽潮既然是人为操纵的,那么,背后的那个人才是我们要小心应付的敌人,能一出手就打伤村长前辈的,实力更在入圣境之上,怕就怕,会是通天境的存在,所以千伶,你的血脉之力得在那个时候使用,至于妖兽潮,我们再想对策。” “这……嗯。”虞千伶点点头,她一向听他的话,虽然如今实力已算一方强者,不过,自始至终还是以他为主心骨。可能也是因为其中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风雨欲来,乌云蔽空。云不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何时重握力量,斩尽奸邪妖魔。 “是啊千伶姐姐,不用担心那妖兽潮,我们之前不是见识过更厉害更多的嘛,还不是被那些拿着长刀的叔叔们拦下来了。” “这次不一样小妙,首先村里的修士等级普遍低,不如谷里的那些哥哥叔叔们,其次,就一路见到的修士样子,气势在相应等阶中也属于比较弱的,斩杀妖兽的经验也不丰富,武器就更不用说了。” 虞千伶的声音清悦空灵,然而,在旁人听来却不是很舒服。 一个擦肩而过的修士,猛然停下步子,抽出背后大刀,随手一刀劈碎脚边青石,扛刀回身,吐了口唾沫道:“啊呸,哪里来的小妞,长得挺漂亮,说话恁的臭,什么叫斩杀妖兽的经验不丰富?哥哥我开始修武的六年来,死在我手里的妖兽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了,看你这岁数修到凡武境大成也算不错了,就是说话难听了些,这样,和我道歉,这话我就当你没说,要知道,村里几个超凡境的修士中,就我狂刀好说话些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背镰巨鼠 虞千伶眉目清冷,并不作声。六年,算作两千个日夜,平均两日才斩杀一只妖兽。可你又怎会知道,谷里的哥哥叔叔们,每次出猎,每个人的刀尖都会沾上过百妖兽的鲜血。六年,又何止出猎百次? 狂刀见对方像是被自己说的数字镇住了,更是洋洋得意,弹了弹刀背,发出沉闷的声响,说道:“再说武器,我这把大砍刀,可是从来自乾国国都的商贾那里用三十头妖狼的新鲜尸体换来的,三十头妖狼啊!那要是换粮食够一户人家吃一辈子了,说起来当时还有点小不舍,不过这么些年来,这把刀一直斩铁如木,品质那是没得说。” “吹够了没有,狂刀,过来。”佝偻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碎掉的青石旁。 “是村长啊,我,这……讲的是事实嘛。”狂刀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你探查的情况如何?” 一说到正事,狂刀立刻变得严肃,“回村长,妖兽已经在聚集了,我不敢离得太近,就察看了下脚印和粪便,这次不太好办,是背镰巨鼠。” “老鼠?”妙颜惊诧。 云不痴想起五宝阁所编那本书中的话,便向三女解释道:“背镰巨鼠,因背上自出生便长着一把弯镰刀出名,镰刀白色,为骨质,锋锐坚硬,几乎可以与人类铸剑师所锻打出来的刀剑媲美,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品质更优,因此修士们既害怕又喜欢捕猎这种妖兽,从它们身上取下的骨镰经打磨钻孔后,便是价值连城的武器,月牙飞镰。” “不错,除了背上的骨镰,它让修士们苦恼的地方还有速度,其体型和小马驹差不多,但奔跑速度却比壮硕的成年骏马还快上三分,如果,让我们村子里的修士对上它们,哪怕是一对一,也必死无疑。”佝偻老人垂头叹气,他是想不出什么法子,不然这些年也不用依靠僻古宗。 “前辈不用苦恼,事在人为,我们的优势在这儿。”云不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长相?话说背镰巨鼠长得还真挺难看的。”狂刀嘀咕一声,不过长相有屁用,又不是去相亲。 “笨,哥哥他说的是智慧。” 云不痴微笑了下,对村长说道:“前辈,我说说我的看法,村里村外地势开阔,据险而守显然不行;修士数量和等阶相比背镰巨鼠我们更是处于劣势,正面对决只会是送死;举村迁移,估计僻古宗会先跳出来阻止,断了我们的生路。”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能等死了?”狂刀嘴角一撇,目露鄙夷之色。还以为这小子多聪明呢,还不是两个肩上扛个脑袋瓜子,全是浆糊。 “当然不是,村外地势平坦开阔,正好可以用来设置陷阱,它们背上不是有锋利的骨镰么,它们不是速度快么,那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两点……”云不痴的嘴角扬起笑意,抬手示意众人靠近,轻声说道,“我们可以这样……” 一旁侧耳的狂刀越听越是惊惧,浑身发凉,拿刀的手都在轻颤,看向少年的目光从不屑变成仰望。 “好法子!”村长激动地以拳击掌。 “那么前辈,组织村民的事,就拜托您了,时间紧迫,务必加快速度。” “放心好了,别看他们现在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一旦事关村子存亡,他们比谁都上心,毕竟,这里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了千年,也是唯一被允许生存的地方了。”佝偻老人说完立马转身匆匆离开。 也是唯一被允许生存的地方了……云不痴心头一紧,看着佝偻老人渐远的背影,更坚定了守护村子的心。虽然几天前还素不相识;虽然会与僻古宗以及宗门背后强大的神秘人交恶;虽然己方实力处于下风,但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人不得不救。 乌云笼罩着头顶天空已有整整五日,终于在第六天的凌晨,下起了豆大的冰雹,一直到午后才歇,村民们一个个窝在被窝中,听着屋顶噼啪的声响,睡的却香。 他们一个个累得挪下手都嫌。 傍晚时分,咚锵的声音传遍整个村庄。床上正裹被酣眠的村民们醒来,打了个哈欠。他们这些天餐餐吃的大锅饭,早已习惯这准时的铜锣声,一个个慢慢穿上衣服,拖家带口从屋中走出,聚到村口。 只是今天似乎特别,他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一排排八仙桌拼成的长桌上,摆着的是村里寻常人家一年也难得尝一次的乳猪肉、酸甜蜜饯、精致糕点、香醇米酒…… “愣着干嘛,这些天辛苦大伙了,快,都来吃。”村长招手说道。 村民们一下子喧哗起来,各自找个位子坐下,也不拿筷子,直接下手。不过好在周围人都是这副粗野的模样。 有的村民嘴里的还未咽下,手已经扒拉了一大盘吃的。 有的吃着吃着流下泪来,无声地哽咽着。 “呜呜,孩子她吃不到了。” 村长和云不痴四人一桌,同桌的还有奕轩、狂刀一家。 此刻,丫丫正眼巴巴地看着云不痴手里剥了一半的烤栗子。 “前辈,这些吃的花了不少钱。” “既然与僻古宗闹掰了,这一年攒下的银两自然再不上交了,和商贾换些吃食,不更好?” “这倒是,不知狂刀他成功了没,为何还没消息。”云不痴将手里剥好的金黄栗子放在丫丫的手心,探手又从盘中取来一个。 丫丫正要将香糯的栗子放进嘴里,突然身子一抖,栗子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沾了土灰。 云不痴站起身来,望向远方。 入眼的先是一道风旋,风旋中有个黑影。近了,看清正是出去引诱妖兽潮的狂刀。只是此刻他有些狼狈,上衣已经不见,胸前有几道伤痕,正往外淌血。 手里紧紧拿着的大刀,也裂出了几个可怕的口子。 紧随其后的是一线灰色,如同奔涌而来的江潮,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错开!”云不痴离开饭桌奔上土块垒起的小山坡高声喊道。 闻声,狂刀一个激灵,差点忘了这事。在踩入白灰画出的长线之前,右脚忙一个侧跨,不做停顿,再次飞奔起来。待越过第三条白线时,才以刀拄地,停下步子,大口大口喘气。瞬间汗如雨下,咸渍刺痛着伤口。 不远响起延绵的嘶吼,正在大快朵颐的村民们才惊得站了起来。妖兽潮!是妖兽潮来袭! 胆小的想跑回村,却已经挪不动腿;胆大的揽了几盘子吃食,揪着臭骂着哭闹的孩子往村内走;而已经心如死灰的最为淡定,大口吃着美食,对一里外的喧闹视若无睹,听若未闻。死也要先享受一番,可能这也是村长的用意,听那小孩子的话只挖了几个大坑怎么能够拦住六千多只妖兽,还是千里妖岭中以凶残敏捷着称的背镰巨鼠? 吃吃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晚风斜阳 “哥哥,它们是疯了吗?”妙颜站在云不痴身旁,指着一里外的灰色妖兽潮,看着它们前赴后继跳入坑中,俏脸止不住的惊讶。 “它们可不是疯了,是野性的本能驱使着它们,它们白日里的视力不行,但嗅觉不错,我们这边这么多生人,在它们觉得就是一块块鲜嫩的肉食,而且,仔细听,我们身后大人小孩的惊恐哭喊声,不正能更刺激它们,”云不痴顿了顿,继续说道,“就算前面有些聪明的想要停下来,后面的也会把它们推入陷阱之中,直到,填满为止。” “哥哥,这么大规模的妖兽潮,之中就没有能发号施令的首领吗?” “当然有,此刻没出现,倒也顺了我们的意,不过即便出现了,后面还有第二招。” “嗯。” “等等。” “嗯?”妙颜抬起头来,扑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 “唔……我在想,对了小妙,你对事物位置的感知力强,等会我脚下的土若有异动,不必心软。” “是啊,是了,好的哥哥。”妙颜认真地点点头,小脸绷着小心戒备。 在一个个巨大的方坑内,每一只背镰巨鼠都在痛苦挣扎,越挣扎却越痛苦。背上锋锐的骨镰轻易地割开压在身上的同伴肚子,而最先一批的背镰巨鼠早已经被坑底铺着的钢刀戳了个透心凉。 像是修罗炼狱,殷红的鲜血渐渐上涨,埋没过一层一层背镰巨鼠的尸体,一个个巨坑变成血肉池。 “哥哥,它们好像把七个坑都填满了。” 无尽的哀嚎渐渐平息。 而无法平静下来的,是村民们难以名状的心情。 才多久的功夫,妖兽潮竟去了十之七八?!众人纷纷看向小山坡上英俊少年平静的侧颜,不禁感叹,此少年绝非池中物。 也更放下心来,听着背镰巨鼠发狂的低吼,慢慢享受美食,竟生起一种漫听百丈外群妖嘶吼,我自安然饮酒的豪情。 剩余千来只背镰巨鼠受到浓郁的鲜血刺激,双眼发绿,踏过同伴的尸体,越过肉血池,在平地奔驰,不受拘束地,速度更快了几分。 狂刀早已在安静等待,虽然内心也是激动得不能自已,不过没忘记少年的叮嘱,看着第一只背镰巨鼠踏上平地的刹那,他也动了。当然不是冲向妖兽潮送死,而是诱导着已经有些散乱的背镰巨鼠群落重新凝聚起来,忽远忽近以身上鲜血气味为诱饵,把妖兽潮领到正路上,正对村口宴席。 待见到白线标记,狂刀诡异地趴倒在地,慢慢匍匐前进。 紧随其后,当先的背镰巨鼠踏入白线。 前脚才落下,哀嚎卡在喉间未出,头已经分成了数块。 那一线灰色兽潮一时间爆起了血雾,变成了壮阔的血潮,看得许多村民一阵胃酸上涌,待血雾从浓烈到淡直至消散,剩余的千只背镰巨鼠成了一地的碎肉块。 此刻,一根根晶莹挂着碎肉的细线,才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红光。 “是……结束了吗?结束了!”村民们一时间呆了,浩浩荡荡的妖兽潮就这么……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被解决了?! 还有一些。云不痴在心里说,忽然心有所感,看向双眼已泛银光的妙颜。 “裂!”随着一字吐出,停留在妙颜指尖的银色光华刹那窜出。 “嘶呀!”一声凄厉的惨叫。 云不痴脚边的土石陡然炸开,夹杂着背镰巨鼠身体各部分的碎肉块,随之迸溅出数道血线。 土石飞扬,有一道红影闪烁,尖叫着远远退开。 待乱石落地。 云不痴对上那一双赤红的眼。 它比寻常背镰巨鼠小上许多,只有野猫大小。背上是一弯血红的骨镰,此刻正面露凶狠,抬着一前足,上面的爪与足只剩皮肉相连,嘀嗒着红色的血珠,仿佛稍微一晃,爪子就要掉落一般。 “这是,变异的背镰鼠王!入圣境的存在。”老村长皱着眉头,不安地看了云不痴一眼。若是寻常入圣境的妖兽,自己还能对付一下,只是这变异的王,自己对上顶多有三分把握。速度上就落了下风。 感受着背镰鼠王越来越凶的猩红目光。 毫不掩饰的杀意。 云不痴被盯得胸中压抑,勉强开口说道:“前辈,小妙会帮助您拖缓它的速度,您可以有几成把握?” “有多慢?” “和凡武圆满的修士全速奔跑差不多。” “那有七成。”老村长眼里闪耀熊熊战意,背不再佝偻,而是直起身子,双手渐渐覆上金色的光,锐如刀芒。 “唰”,背镰鼠王感觉不妙,刹那动了,快得像一道幻影,锋锐的爪直取云不痴的心脏。 “就是现在!” 银光环绕,云不痴身前的一处空间悄然停滞,跃到空中的背镰鼠王如陷泥沼,伸爪、眨眼、龇牙,这一切在圣武境气势全开的老村长眼里就像是婴儿的动作。 “斩之道!” 老村长一步踏前,双掌合并,金色的刀芒更甚,迅速斩落,却没有想到空间停滞对他也会起作用,原本计划斩在背镰鼠王额头的刀芒,斩在了红色的骨镰上。 绚烂的火花之后是金铁相击的铿锵声。 老村长抽掌退了两步,看着被打落在地,一窜而逃的背镰鼠王,目中讶异万分。 融合了自己领悟多年的斩之道,绝技金色掌刃,竟对那鼠王背上的红色骨镰造不成一点缺口。 即便不如黑金,也相差不远了。 “快,留下它,它受了内伤,而且它背上的骨镰是个不可多得的宝物!”老村长提气而追。 宝物?妙颜心里一动,一会施展禁空之术,一会施展瞬移拦住背镰鼠王的去路。 “啊哈,云兄,又见面了,这俩陷阱应该是你的杰作,出手就是不一样,阔绰,哇唔,等等,这是变异的背镰鼠王?!加我一个。”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而近。正是听闻妖兽潮的声势紧随而至,然后在隐蔽处暗自观察没有现身,欲得渔翁之利的夜一介。 左指轻弄发缕,右手执扇几下挥舞。 “折扇流风。” 悠悠的风旋拂过被老村长和妙颜纠缠以至躲避不及的背镰鼠王。 看似轻盈的风,却在背镰鼠王的身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割痕。 便是圣武境的老村长看向突然出现的夜一介,目光都有惊诧之意。虽然背镰鼠王没有躲硬受了这击折扇流风,可好歹是圣武境的妖兽啊,皮毛怎么会这么脆弱? 似注意到老村长的惊讶,夜一介得意地说道:“我领悟的风有破铠之效,而这把扇亦非凡品。” “呸,吹,哼,我不玩了,村长爷爷,我们走,让他陪这只臭老鼠耍耍。” “诶等等等,没有可爱漂亮的小妹妹你帮忙,我肯定打不过这只……额,臭老鼠。” “嘶嗷”,本妖好歹是一族之王,请不要用臭老鼠来形容我!不过形式不妙,先溜。 背镰鼠王见两人斗气的空档,一窜而出三人的包围圈。 小姑娘就是看不清形式,容易坏事,不过,到手的宝贝你还想跑,我夜大公子可不答应。 夜一介目光一冷,收扇挂回腰间。 片刻长发飞扬舞动,双眸呈现青色的光,凝视着逃跑的背镰鼠王。 启齿轻语道:“晚风斜阳。” 正在奔跑的背镰鼠王惊惧地环顾四周,全身劲气一泄而出,低吼一声,一瞬间土石崩裂。 然而不见任何敌人,有的只是徐徐的晚风,带着黄昏斜阳的余温,让人舒服的想要闭眼享受晚风拂过的滋味,唯有处在晚风中的背镰鼠王才知道,闭眼享受的,是死亡。它开始全速奔跑,冲撞,跳跃,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风的包围。风像是一团无形的幽灵,追逐着,笼罩着它,直到它身上皮毛一层层瓦解,随风破碎。 待风歇时,远处只剩一具跑了几步便散架了的鼠形枯骨,和一弯红色骨镰。 老村长见此若有所思,一阵默然。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交友 “这骨镰我便不客气地收下了,诸位都没意见,毕竟它是我杀死的,耗费了我不少力气呢。”夜一介笑着走向背镰鼠王的尸体。这一次收获真大,变异圣武境的背镰鼠王的红骨镰诶,值好多钱啊,不对,我家又不缺钱,再多钱也不卖,拿来收藏不错。 “不行,这不公平,凭什么你来抢我们的东西,不需要你,我和村长爷爷也能收拾它,况且它在之前受了挺重的内伤,才被你有机可乘,你这分明是抢。” 老村长开口道:“小姑娘,要不就给他好了,那招‘晚风斜阳’我偶然间听人谈起过一次,是夜家大公子的招数。” “哼,夜家大公子了不起吗?哪个夜家哦。” 夜一介打开扇子笑笑,得意道:“晚夜秋风吹尽叶,朝晨冬雪埋生河。” “听不懂。” “尽叶我不清楚,但这个生河是丹国最大的河流。”老村长解释道。 “哦~”妙颜一脸恍然,忽又道,“可这又和夜家有什么关系”。 夕阳西下,匆匆地,金辉洒落一地,又渐渐被黑暗吞食。 “哥哥,要不把血骨镰给云兄他们,家里宝贝多,也用不到这个,况且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厚道。” “厚道?笑话,古往今来,礼乐射御书数之道精通其一,便此生无忧,唯独厚道者此生堪忧。” “哥哥,其实哪怕你现在拿到手,我等会再送出去……” “你!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不得把家给败光啊。” “哥哥,我觉得交个知心朋友,比拥有那些死物要……”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到底你是哥哥还是我是哥哥啊,和我讲什么大道理,这骨镰我不要了便是,夜幕即将来临,又到你了,交朋友我赞成,不过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言不可尽言,信不可尽信,知道吗?” “知道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姓云的脑子真挺聪明,倒是可以先试着结交,先试探一下,毕竟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 俯身拿起骨镰的夜一介眼神数变,从一向的狂傲到细腻温润。直起身时双手捧着骨镰,对一旁虎视眈眈的妙颜微笑说道:“妙颜姑娘,这骨镰我不要了,送予你们。” “这这,你你……脑子坏掉了?”妙颜一时反应不过来,刚才不知谁争得厉害来着。 “小妙,既然夜兄送了,便收下。”云不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夜一介身旁。嘴角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善意微笑。 夜一介心里一惊,难不成,被看破了?不应该啊,除了家族里知道的几个人外,出来游历,碰到的数位通天境的强者中,就青竹老前辈看出了我身体的异样。 这眼前一点修士气息都没有的云兄,怎么会看得出来。 一定是错觉。 云不痴继续说道:“夜兄,欢迎入了我们的坑,其实你不该出现的,虽然你刚才展现的实力很强,不过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比背镰鼠王厉害许多的神秘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退出?云兄说笑了,逃跑一向不是我的作风。”夜一介笑着回道。 “切,也不知道谁在那会被白母老虎追得起劲来着。”妙颜翻了翻白眼。 夜一介无话。 下一刻,几乎同时,他和云不痴转头凝视一处虚空,好像那有一双眼也望过来,和他俩对视着。 这被猎人盯上的感觉。 不是头一次了。 云不痴和夜一介再次相视,默契一笑。 看来都是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 不去理会如芒在背的目光中的愤怒。 夜一介带着几分佩服说道:“云兄依据背镰巨鼠的特点设计的两个陷阱,堪称绝妙,以彼之长反制彼,而最后一计,以静待动更是令人拍案叫好。” “最后的更多是巧合,哪有那么多奇策,妖兽灵智往往随修为提升而提高,能想到把我这个指挥者先拿下的,自然不是寻常妖兽,而自一开始,妖兽潮中就没有妖王的存在,便引发了我的猜测,它们想要擒贼先擒王,我又何尝不是呢,便站在小坡上等它们来。” “云兄,你若不去领兵打仗,倒是可惜了,也可以去达官显贵那儿当个门客,献计献策,一步步攀登权力的高峰,享尽人间富贵。” “总感觉现在的你怪怪的,和相识那会不一样,但明明又是你,气息、容貌都未变化,你希望我去当个将军,或是进入皇朝争权夺利?” “不知你可有此想法。” “争权夺利就算了,至于将军……”云不痴回想起少时跟随士兵逃亡的日子,有毅然决然带着手下士兵为难民断后路的将军,有高声为难民请求打开城门被乱箭射死的将军,有振臂一呼便带数百残骑驰骋杀敌的将军…… “将军可不单单是依靠智慧就能胜任的,戎马是另一种生活,虽然热血洋溢,但我想要的安稳,是将军这个身份给不了的,”云不痴顿了顿,指天踏地,“唯有修得足以傲视天上地下的武道,才能真正地保护身边的人不受伤害,才能真正算得上逃离了牢笼,自由自在。” “修得傲视天上地下的武道……看来云兄和我的想法一致,难得遇到个聊得来的朋友,不如就此结伴同行,看你们似乎从远方初来东域,就由我暂时做这个向导,以为如何?” “那就麻烦夜兄了。” “既然交了朋友,就别说麻烦,云兄你还是先和我说说这妖兽潮以及背后神秘人的事,既然已经被盯上了,只好认了,我可不认为那双眼睛的主人会放过对背镰鼠王下杀手的我。” “好,事情得从进村那会说起……” 夜渐深了,方桌白烛,两少年相对而坐。 “原来事情是这样,那这个僻古宗真是太可恶了,不过云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僻古宗可能与仙山关联不大,但这个神秘人,我敢肯定是仙山的人,而且,从一招打伤村长的事来看,境界不低,而在任何地方,修士的境界决定了其地位。” “所以,会得罪仙山?” “是的。” “你怕了?” “怕?云兄,不瞒你说,我早想做一些轰动的事了,杀个圣武境甚至通天境的仙山人物,想想就刺激,况且,真那么做了,东之海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你倒是很自信,每一域,不都是仙山最大么?” “你不知道,我的状……抱歉,云兄,这个我不能讲,至少,现在不能。”夜一介有些失落,经过促膝谈论,他真的是喜欢这个新交的朋友,可是就在刚刚要说出口自己秘密的那会,他哥哥在脑海里咳嗽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我,不也没告诉你我从哪来到哪去么,”云不痴微笑着表示不介意,继续道,“我们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引神秘人出来,不然敌暗我明,睡觉都不安稳。” “引神秘人出来,莫非云兄已经有了对付大圣境甚至通天境强者的办法?” “有,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那我到时候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何法子,”夜一介满怀期待,又说道,“要想引一只蛰伏暗处的毒蛇出洞,必须要有足够的诱饵,云兄,你可有想法?” “你和我,不就是么?他目光中的杀气可是真的怒不可遏,之所以至今未露面,第一种可能,他是大圣境界,还没有把握能打败抱成一团的我们,毕竟猛虎怕群狼,第二种,他已经是通天境的强者,不是靠修士数量能耗死的,但由于行事向来谨慎,担心我们有对付他的法子。不过第二种可能性较小。” “哦?为什么这么说。” “记得从青竹前辈那儿出发千里妖岭之前,他和我说过,穿越千里妖岭需担心的只有一个通天境的妖王,雷雕。而当下这个神秘人既然每年都能操控妖兽潮,必然不止一次踏足千里妖岭,而依青竹前辈的耳目,若神秘人的修为已是通天境,他没道理不知道。” “云兄……” “嗯?” “没,就是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夜一介咽回“我们交个挚友如何”的话,真正的友情,是在一场场并肩战斗中深刻,直到能毫无戒备地将背后托付,他渴望这样的朋友,而不是口中说说的。“那接下来怎么办?” “离开这村子,出发乾国。” “是了,和入圣境村长为首的修士们分开,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引蛇方法。” 第一百五十章 千里妖岭的由来 “大哥哥,姐姐,你们有空一定一定要回来村里看看丫丫。” “一定会的。” “丫丫你要照顾好自己,姐姐和哥哥要走了,你快回到父母的身边去。” 从村子离开前往乾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中间一条不算宽的黄泥路维系着乾国与村子脆弱的联系。 偶有迎面而来的负剑修士,也是目光匆匆一瞥地错身而过。 当太阳斜于西边一角天空,云不痴问道:“离乾国还有多远?” 夜一介打开扇子摇了几下,回道:“远着呢,为了给乾国边城的士兵有足够的准备抵御妖兽袭击,千里妖岭与边城间留了这一大片荒原,而村子便是前哨。” “他们倒是挺会打算。” “他们哪是会打算,说是留,实则是一座城的人都迁走了,无奈为之,你们不知道,脚下这一片荒原本是一座城池,因为东域与中域交易来往而繁华起来的大城池,不过也因为整个中域的灾难和封闭,而没落了,整座城的人因为害怕,呵,可笑,连圣武境圆满的城主都搬到了离乾国国都近一些的地方,几乎是一夜之间,整座城只剩个壳子,后来随着千里妖岭的出现,乾国派兵士推倒了城墙,烧毁了房屋,给这片荒原冠上所谓缓冲区的名头,对了,你们想知道千里妖岭为何会出现吗?” “想。”妙颜来了兴趣。 “你想知道?那我还是不说了。” “不说便算了,哼。”妙颜翻了个白眼,偷偷扯了下哥哥的衣角。 云不痴说道:“夜兄,正好一路无聊,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千里妖岭是怎么出现的,中域没有封闭的时候,修士商贾来往密切,中间不应该有这一片妖地。” 夜一介摇摇扇子,继续说:“那是自然,当时中域和东域的修士怎么可能会允许中间有这么一片妖地存在,只是中域浩劫发生后的这千年来,中域与东域接壤的大片山地修士罕至,渐渐成了妖兽的乐园,加之乾国在东之海的支持下逐步壮大,出兵剿灭了临近的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妖兽领地,幸存下来的妖兽们便默契地向那里聚集,因为它们知道,那一片地,安全。” 听到中域灾难的字眼,虞千伶有些不舒服,便清冷道:“乾国就看着妖兽聚集,成了千里妖岭这么一个祸患?” “姑娘,你这可就偏见了,知道圈养一词不?千里妖岭就是东域刻意放任的,便能时时刻刻从它们身上获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而且,聚集了,便能花最少的人力,观察它们的动向。祸患?不存在的,除非千里妖岭出现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通天境妖王,不然对乾国根本造不成……等等。”正说着,夜一介突然心神一紧。 一道磅礴的气势自身后迅速地由远而近。 “是他来了,”夜一介回身,执扇防备,等来人近了,猛然惊觉,“是他?!” “你认识他?”云不痴问道。 来人七十岁模样,两鬓斑白,眼角有一道道细密的皱纹,精神却是矍铄,此刻停下步子,正微笑着,若不是目光中流露残忍的杀意,也算是一位和蔼的老人家。身着宽松的褐色袍子,风吹得两袖鼓鼓的,更显其身瘦。 “见过一面,那时候是爷爷领我去仙山……先不说这个。此人是东之海首席训妖师的关门弟子,绰号蜥,蜥蜴的蜥,是个很棘手的家伙,他年轻时在东域三年一度的武道大会中,如同一匹黑马横空出世,打败了当时被全荒看好的无冕之王,姬以默。” “训妖师、绰号蜥……那么他是不是还有妖兽伙伴,是一只妖蜥?”云不痴想起来,初出囚天大阵时,山谷中便有一只妖蜥,难不成……是他的? “没错,上古恐蜥之后,拥有极为坚韧的防御鳞甲,一头可以单挑三只变异背镰鼠王的大蜥蜴。” “是么……糟糕,”云不痴心神一紧,转头对妙颜嘱托道,“小妙,你快赶回村里帮助村长,村子可能有危险!” 不该漏掉的,他要的……还有丫丫小丫头。 妙颜看了看不远闭目养神的老头,犹豫道:“这坏人气息很强,没有我的牵制,哥哥你们怎么办啊?” “我相信千伶的实力,快去,要是丫丫和村长他们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会内疚的。” “那哥哥和千伶姐姐小心,我去了。” “哼,想走?都给我留下!”闭目养神的老头突然睁眼。控妖之术-摄魂! 风刹那平静,荒草不再倒伏。 “云哥哥,你没事,他们……” 闻声,云不痴转头看了下,除了自己和小嫣,千伶、小妙、夜兄皆都目光呆滞,恍如失神。 身周这一串串一条条黑色的线,像是墨水荡开的涟漪,为何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精神力量想要钻入我的脑子。 邪念纷杂,魔音缭乱。 这弱小可笑的摄魂之术。 真的好想,好想要让它看看,什么……才是魂力! 随着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意识海中蓦地响起一道清冷邈远的女子声音,宛如来自天际,贯通双耳。 云不痴的双眸泛起蓝色的火光,明媚清幽,道:“魂自九幽起,又往九幽灭,魂归九幽!” 地狱幽莲刹那开至五瓣,一片片莲瓣燃烧,无形的蓝火扫荡,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黑线畏惧地退避断裂消弭。 “啊!”宽袍老头捶了捶痛得如同炸裂的脑袋,咬牙,半闭着眼看向神情清冷的云不痴。这小子竟然!魂力竟如此之强,等等,魂归九幽不是西之漠云族的招数吗,“你小子云家的?” “云家……云,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莫非……你认识我父亲?”云不痴意识海中的莲火平息,诧异问道。 “你父亲……哈哈,没想到那小子儿子都这么大了,何止认识,哼,简直是入骨的想念,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要不是你父亲,我的秘密也不会被发现,我也就不会被我师傅赶出仙山,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苦苦修炼四十年,整整四十年啊,凡人有多少个四十年?!既然没机会去找他报仇,那就拿他儿子开刀,真是天怜我也!”蜥仰天大喊,气势一节节攀升。 狂风乍起,荒草皆伏。 妙颜眸中银光熠熠,一有不对,她可以带几人闪走。 “这里没事,小妙你快回去村里。”云不痴对妙颜说道。 “可……嗯,你要小心哥哥。”银光闪烁,妙颜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 夜一介还未来得及惊讶妙颜这小姑娘神出鬼没的“身法”,感受着蜥越来越磅礴的气势,眉目凝重。这气势在大圣境界属于上等,至少比得过家族里五个中的四个。 该死,难不成我夜大公子今日命丧于此,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拒了夜游叔叔陪护的好意。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念之间,佛魔两立 “千伶,看你的了。”云不痴带着小嫣退了十数步,以免被战斗气息波及到。 “好,我也正想试一试。”涅盘后的我,有什么不一样。虞千伶双手结印,指尖划过梦幻的流光丝线。 “虞姑娘,你才入圣境,不要勉强,我帮你,我好歹是超……超凡。”夜一介正要再说什么,却是一下子呆了。 虞千伶的额头显现熠熠凰字,背后舒展开一双绚丽的燃火羽翼,炽烈梦幻。睁开眼,眸中闪烁红光,随着眼睫一颤一颤。 好美……痴了片刻,夜一介摇摇头,也远远退开,执扇护在云不痴和玉笑嫣身前。 “凤凰?一直以来只在传说中出现的灵兽,这辈子竟有幸见到,不过,希望不是最后一次,哈哈。”蜥发出残忍的狞笑,笑声还在原地,身影已然消失。 “当然会是最后一次,因为你活不过今日。”虞千伶凝眸而待,掌心一团暗红色火焰的炽热,如涟漪一般层层荡开。 云不痴知道,那是他的火,暗炎。 大圣境界,全力而发的速度。未进入状态的夜一介只能凭风息,微弱地察觉到蜥上一刻停留的位置。 “虞姑娘小心,他在右侧。” 糟糕,才说出口那刻夜一介便后悔了。蜥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在虞千伶分心的一瞬,猛然出拳。 狂暴无匹的拳力,直直贯穿虞千伶娇小的身影。 糟糕,什么时候她……蜥迅捷地收回右臂,远远退开,看着少女变成一团虚无的火焰,还有自己烧毁的袖子下露出斑驳的冒着热气的伤口,心里惊惧,好霸道的火焰。 这个颜色,难不成是…… 由不得他多想,身后袭来一股灼热气息。 欺人太甚。 蜥猛然吸气,随即转身张嘴咆哮,吐出一道狂暴的风卷,草断尘起。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嘴可以张到那种地步,感觉下巴脱了一般,如同暴怒的草原妖狮。 “清风绕怀。”夜一介收扇挂回腰间,食指点空快速写下青色的“风”字,点完最后一笔,风忽起,旋转着环绕他们三人。 四散的流焰被风旋带偏。饶是如此,风壁中的夜一介也感觉像是全身上下被火烤了一遍,这火好霸道…… “云哥哥,你没事。”玉笑嫣关怀地看着满头大汗的云不痴。 云不痴摇摇头,还沉浸在刚才背后石棍不安跳动的那瞬间。 风卷平息。虞千伶振翅,遥遥凌空而立,脸侧的长发卷枯,有些狼狈。 “小姑娘,不用这么惊讶地看着我,这是狮吼,少年时,为了更好地和妖兽相处交流,我曾花上十年时间,与妖兽一同生活,模仿它们,熟悉它们,直到掌控它们。”蜥目含缅怀之色,那十年过得虽如地狱一般,但充实有目标,成为一个优秀、人人敬仰的训妖师,然而现在的自己,似乎……遇到了天堑,再怎么费尽心思,都迈不出那一步。 “看来每一个能到大圣境界的人物,都不是毫无道理一蹴而就的。”夜一介啧啧感叹。作为丹国夜家的少主,他虽然也是每天和妖兽相处,生活在同一座城,不过好歹那些妖兽都是化形之后的,除了气息带点妖邪,模样、举止、言谈,与人无异。 “不过他走了偏路。” “哦?如何看出来的。” “你忘了他说的,被他师傅赶出仙山,若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有污仙山所谓的名誉,一个即将通天境的强者……” 正在对招的蜥听到此处,如同被戳中了痛处,分心吼道:“喂,你俩小子嘀咕什么,你们懂什么!修行,自当另辟蹊径,世上三千大道,道道能达仙,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宁违天下,不违变强之心!” 云不痴淡淡回道:“你的话没错,世上三千大道,道道能达仙,只是,为了成仙而背离天下苍生,那么要这力量有何用?古人追求力量的初衷,便是为了永久的自由而战,如今,看似自由了,很多人却走偏了,视同类为敌,勾心斗角,互相杀伐掠夺,殊不知当真正的浩劫再次来临,我们依旧是弱小的一方。” 蜥避过炙热的火羽,头也不回地不屑道:“小毛孩子,看你年纪不大,涉世不深,说话倒是头头是道,哼,等我成仙了,自然有更大的能力拯救苍生,而也因此,现在为了成仙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罪过,只是为了更快地拥有力量。” 荒草被坠落的火羽刹那点燃,便是初春草尖残留的寒露,也不能阻挡暗炎一丝一毫。 “风。”夜一介招来风卷,以风为屏障将火围在其中。不然这霸道的火蔓延开,烟尘大起,必定引来乾国边城的修士,那样,杀仙山弟子一事就败露了。等等,我怎么会这么相信,这虞姑娘能…… “这怕是你走偏之初到现在一直用来自我欺骗的话,”云不痴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的确,力量越大,能为苍生做的越多,我也相信当时的你真的是存着一颗帮扶弱小的心开始了修行,只是现在,你问问自己,这些年是如何对待弱小的?我就想听你问心无愧地说一句,即便对面是比我强大千百百倍的敌人,我也不会丢下身后需要我守护的人而逃跑!你,可以么?” “我……”蜥失神片刻,我能问心无愧么,我会怎么做,如果对面是根本无法战胜的敌人,如果没有生还的希望,我……我明明一开始是为了救他们而开始修行的啊! 现在的我是怎么了。蜥盯着自己的双手,掌心闪过一张张面孔,一张张苍白的死在他掌下无辜之人的脸,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冒出,一滴滴滴在掌心。 “机会啊。”夜一介小声对云不痴说道。 虞千伶正待动手。 “不,千伶,不要打扰他。” 我似乎入了魔道,为了追求力量不择手段,甚至……不对,不能想,不能中了这少年的计,这少年太狡猾了。可笑,我一个大圣境的居然被一个凡武都不是的小毛孩子以这种口气教训了。真是可恶,这小子和他父亲一样可恶。 “明知生还无望,丢下他们逃跑,是为了以后变得更强大了给他们报仇!”蜥仰头望天狂笑着,蓝天白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而他像是被赦免所有罪过,心灵获得解脱的一个罪人。 果然,心魔,胜成佛,败则魔。云不痴摇摇头,自己是真有救赎这人心灵的想法。银面人口中的浩劫不知多久便要降临,一个大圣境的修炼天才陨落,无疑是人类一方力量巨大的损失……可是留着,不知又要多上多少无辜的冤魂,“千伶,他已入魔,放任是更大的祸患,杀了。” “嗯。”虞千伶凝眸而视发狂长啸的蜥,起手作势,纤指舞动,指尖红光缠绕飞旋,在完成那刻,划出的神秘咒印射出一束红光直冲云霄。 天变云旋。一声嘹亮悠远的凰鸣响彻天地。 虞千伶背后的天空浮现一根根美丽的凰羽,随着“凰羽薄葬”清冷的念语淡去,纤手挥落遥指蜥,天空下起梦幻的火羽。凰羽尾部的暗炎灼烧过虚空,划开一条条黑色的虫洞。 在这小姑娘目光看来的时候便感觉自己的神魂被整个笼罩。虽然早有准备应付,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入圣境的少女,能使出威势如此厉害的招数。只能试一试那招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激战训妖师 从狂啸中惊醒的蜥俯下身子单膝跪着,伸出右手贴在地上,手掌心喷吐出黑色的气,片刻笼罩了方圆一丈。 “控妖之术-血祭!” 黑色的气夹带着千百根红色的血丝迅速地钻入土中。 他这是干什么?夜一介未从其中感受到能够正面抵抗“凰羽薄葬”的真气波动,但是却又知道蜥的这一招不会弱。 似乎在回答他。一道黑色的地泉刹那破开大地喷涌而起,在无尽的嗡嗡吱吱声中,笼罩住蜥的身影。 那是千万只虫鼠汇聚的洪流,义无反顾地迎上千百根凰羽。 赤色无情地撕开、割裂黑色地泉,却也最终湮灭在无穷无尽的洪流之中。 当炙热平息,烟尘随风而散,那是千万只虫鼠的灰烬。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气味,即便身在风之屏障中,云不痴三人也是难受地捂住嘴鼻。 待漫天的灰烬淡去,在蜥刚才站立的地方,除了未死透的一地虫鼠,再无其他……云不痴心里不安。糟糕,他人呢?逃了么,金蝉脱壳? 半空,妖邪的话语响起。 “这小姑娘的凤凰血,我要了!”蜥突然出现在毫无防备的虞千伶身后,狞笑着,手掌抵在虞千伶的背上,手臂整个裂开一下子包裹住虞千伶的身体。 仔细看,那哪还是什么手臂,分明是一大团令人作呕的蠕虫,爬着,交缠着,努力地往最里头钻。 “千伶!” “千伶。” 云不痴和玉笑嫣同时喊出声。 “这……这是,难不成传言是真的。”夜一介不敢相信地搓了搓眼睛。 云不痴再不犹豫地拔出背后的黑色石棍,喊道:“给我裂!” 黑色石棍颤动不息,似在抵抗。 “云兄,虽然我很好奇你整天背着的石棍是何杀器,但今天我们不出意外都得死在这,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可是训妖师的禁忌,虫!其可怕程度……我,什么东西这么热,云兄你你你……”夜一介转头看去,身侧的云不痴整个脸通红皲裂,尤其是握着石棍的右手,嗞嗞地冒着烟气。 咬牙忍受手掌被灼烧的痛苦,看着越来越鼓噪的恶心虫团,心中焦急万分。千伶,你可不能有事,怪我……都怪我,那个时候就该让你动手的。 对这种人还留什么改邪归正的想法。 天陨,帮帮我。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法承受出鞘状态的你,但就这一次,帮我,好么,就这一次……给,我,裂! 云不痴的双目闪过蓝色的火光。一朵幽莲在石棍握柄处的指缝间绽开又瞬间枯萎。 黑色的石皮刹那爆裂成点点的黑色晶片,悬浮着,闪耀着,手中展现的长剑喷吐着令人心悸的暗色红芒。 夜一介刹那失了神,这是什么剑,这恐怖绝绝的气息。 “给我,斩开它!”云不痴凝视虫团,右手猛地一甩,天陨剑疾射而出,夜一介的风障瞬间溃散。 长空,一道暗红流芒划过。 正沉浸在吸收强大血气的蜥猛地惊醒,回头的功夫,眼前只见一道红芒,手上接着传来剧痛。 黑色的虫球破开,从中坠落一道红色身影。 该死,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通天境了。这凤凰血脉果然强大,才吸了那么一会却比以前吸的那些小丫头们加起来都好上数十倍。蜥不甘心地看向坠落的少女,眼中闪过贪婪的目光。不知道整个吸干,会到怎样的修为。到时候,哼,师父,我会让你后悔的。 蜥身影一闪,就要追上坠落的少女。 “云兄,我去争取些时间,但愿她能早点醒过来,不然我们真的一点胜算都没有。”夜一介脚尖一点,划出连片的虚影,一道风之轨迹恰好截住蜥伸出的手。 天陨剑一个回旋托住虞千伶,与夜一介错身而过,飞向云不痴。 “老头,想不想和我过上两招。”夜一介扇子轻摇,面目昂然,正正地挡在蜥之前,似笑非笑。 “你又是谁?超凡境?!呵,现在的修士都怎么了,一点等阶的畏惧和敬仰都没了吗?既然急着找死,那我就成全你。”蜥不耐烦地一拳挥出。想着以自己大圣境的速度和力量,对方会连眨眼都来不及便爆成一团血雾,却是意外地打了个空。 “老头,速度有些慢啊,是不是年纪大了,骨头松了?”已经在十步外的夜一介依旧轻摇扇子,嘴角微扬,只是后背已然湿透。 “啧啧啧,真是后生可畏,依你现在的修为有这身法,在我见识里,你是第……等等,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想,我应该和魔鬼不会有交集。” “魔鬼,呵呵,你懂什么叫魔鬼吗?你见过魔鬼吗?” “虫,可不就是魔鬼的宠物麽,自出世起就被各门派口诛笔伐的禁术。”夜一介收起笑容,双目冷然,一切明了的样子。 “你!该死。”蜥像被抓住了尾巴的猫,再不废话,纵身追着夜一介疯狂地出拳起脚。只是每一次看似挥中的拳头,踢出的脚劲,都落在了虚影上。 算是成功吸引仇恨了,只是这样的强度坚持不了多久风流便会溃散,虞姑娘,你可要快些醒来啊。左闪右躲的夜一介脸上轻松写意,心里却是苦的紧。 “千伶,醒醒。” 看着怀中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云不痴内心生起一丝内疚和自责。 玉笑嫣将手搭在虞千伶的肩头,闭目运气,然而掌心仙气却是盲无目的地乱窜,不见丝毫作用。 “云兄,这样没用的,一旦被虫术碰到,灵魂就会一点点陷入黑暗,直至被蚕食殆尽,留下空壳,”夜一介避过直拍脑门而来的掌力,继续道,“你试着用你的魂力唤醒她,目前只有这方法能试一试。” “你个小子,懂得还挺多,不过就算她醒了又如何,她那全力的一招根本伤不了我,她醒了,根本改写不了你们今天都要死的结局!”蜥趁夜一介分神的空当,起脚横扫,若龙之摆尾,风裂哀鸣。 “魂力……”云不痴默然,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所谓的魂力。刚才与蜥相拼也只是心里生起的一种冲动引导所致。 夜一介双掌交叠护在腹前,在接触刹那便远遁卸去大部分力道,饶是如此,左手指骨已然粉碎。眉头一蹙,嘴上仍是未露半分痛苦的语气:“幸好我博览群书,虽然没有完全记下,不过有一句话印象深刻,万物有灵,皆可沟通,至于其中意思就得看你自己的理……” “你分心了。”话音才落,蜥已追上夜一介,俯视的双目透露残忍之色。 “知道我当年和百妖相处,领悟的最得意的招数是什么吗?” “当属接下来的暴熊裂地掌,你是有幸见到这一招的第八十九个将死之人。” 当蜥起掌之时,夜一介感觉神魂被无边的黑影笼罩,无法动弹,躲避。 此掌气势沛不可挡,虎避蟒遁。 空气刹那爆鸣,荡开一阵激浪。 无匹的掌劲轻易地破开夜一介匆忙凝聚的风之屏障,印在他的胸膛之上。 风流之术刹那溃散。 夜一介飞快地坠落,“嘭”的一声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灰尘飞扬。 “咳咳,这……就是大圣境的力量吗?好强大……”“噗”,夜一介喷出一口血便昏迷过去,人事不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第二种自然之力 “夜兄!”云不痴出声呼喊。 “不用喊了,他不死也废了,那么,现在剩下的,就你俩了,”蜥落在地上,抖抖沾了些黑灰的长袍,“说实在的,你们这几人一个个都让我很惊讶,若能活下去必然是人中龙凤,足可傲视一域的人物,只是可惜,没那个时候了,想来,能扼杀一个个天才修士,改变荒境未来命运的轨迹,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哈哈哈……好了,说,想怎么死?” “死……”我从风华城出来,一路艰难险阻不少,但拥有力量,就拥有信心,数次置死而后生。可是现在的自己,连个凡武都不是的自己,多么弱小、卑微。如果他现在不是在废话,而是立刻动手…… “云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你去哪,你可也要抓紧小嫣啊。”玉笑嫣抱住云不痴的手臂,深情地,倚靠着。 “小嫣……” “嗯?” “好。” “看来是一对恩爱的小情侣啊,也罢,我这一辈子做过许多坏事,现在就做一件好事,就让你俩一同死去。”蜥笑了笑,随意地一掌拍出。对付两个凡人,半成力道足够了,又不会伤到上好的凤凰血脉之躯。 意料中的血雾没有出现,掌劲在半途凝实然后“嘭”地碎裂,在夕阳最后的余辉下,折射梦幻的光彩。 “云兄,放弃了?” 一道熟悉的话音响起,云不痴抬头看去。 衣衫褴褛的夜一介,却神情昂扬地站在蜥的身后,双目炯炯地看着自己。一点也不似受过重伤的样子,明明嘴角的血都还未干。 “不可能,怎么可能?!”蜥回身像是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现在不就好好地站在这里,前辈,刚才不算,再来打过。”夜一介擦去嘴角的血,战意随着气势节节攀升。 “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以领悟两种自然之力,你一定是用了什么宝器,对不对?”蜥质问道。 “管我用了什么,打不打?” “打,当然要打,我倒要看看你用了什么宝贝。”蜥脚尖一点地面,尘埃才起,身影便已在夜一介面前,出拳如蛟。 “嘭!” “咔咔”,不好,蜥抽拳后退数丈,奋力一振臂膀,手上附着的冰片咔嚓碎裂,双眉一挑,迎上夜一介似笑非笑的目光,喃喃道:“天底下竟真的有领悟两种自然之力的天顾之人。” 此刻,云不痴想起青竹前辈的一句话:重修超凡算是逆天而行,望慎之。而听蜥的语气,掌握第二种自然之力几乎不可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不,会有方法的,今日若能活着,一定要请教夜兄此事。 夜一介嘴角虽然有着笑意,但脸色却苍白得很,片刻才回来些血色。凝结的冰铠吸收了大部分的力道,但即便剩下小部分的大圣境力量也够他受了,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怯意,反而悠悠然道:“劝前辈一句,要么离开,要么,死。” “呵,死?口气倒是大,之前风的速度我都能找机会破掉,何况现在的冰站着让我打!”蜥起手立掌,万千真气汇聚,再不多话,掌刀挥落,有力劈山河之势。随即脚尖一点,身影消失,留下爆鸣之声。 刀势过处,大地裂开深邃的沟壑。 夜一介闭上双目,忽然伸手在虚空一抓。睁眼时,瞳孔染上苍蓝之色,凝视劈来的刀势。 冰,千重铠!空气自方才他所抓之处瞬间冻结,浮现一片片细小的冰晶,迅速凝结成一面面冰之幕墙。 霸道无匹的刀势顺利地一路破开百余道冰墙。 不过夜一介也悠闲地走出了刀势笼罩的范围,对着身前虚空淡淡道:“看来前辈是选择死了。” 身周游弋起一尾尾苍蓝色的气流,双目映入雪花飘落之景。 冰寒之息涌动,数丈内荒草乍凝。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消失的蜥突然在夜一介身前出现,面庞染上白霜,右手掌刀离夜一介的脖颈不过三寸,却再难进半分。 “一尺之内,限速哦前辈,那么轮到我了,一路走好,寒冰灵柩!” 一朵朵苍白色的冰之花在蜥手掌、臂膀、额头相继绽放,交织缠结。 蜥艰难地扭动了下脖子便再不能动弹。他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凝固,心脏跳动渐渐无力,真气滞留丹田。 只有神魂力量还能够微弱地波动。 这该死的冰诡异得很,一旦沾上,竟然连一丁点真气都难以调动。虽说大圣境的肉体已是人之极限,但毕竟凡躯,这么下去迟早会冻坏的。 寒冰棺椁通透无瑕,甚至可以看到蜥双目中冻结的不甘意味。 “云兄,你们没事。”夜一介绕过冰棺缓缓走来。 “没事,多谢。” “客气什么,你我相识虽短,但这几天交谈甚欢志趣相投,都是朋友。” “朋友……”云不痴沉默。 “怎么,觉得和我交朋友,是没面子的事?” “夜兄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怎么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样子。”夜一介板起张脸故作生气。 “我……只是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算了,还是以后问,先重新修炼到凡武大成不迟,毕竟领悟第二种自然之力的方法怎么都算是个不传之秘,谁会就这么告诉一个刚交的朋友。 夜一介看出云不痴有心事,不过没点破,等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现在追问,徒惹尴尬,“好了,救虞姑娘要紧,云兄不知道如何使用魂力?” “这个我不清楚,便是魂力一词,我也是头一次听说。” 夜一介并未深思,只是想着,莫非云家对于年轻子弟的历练手段便是放任不管?也是,在危难之际自己感悟的,才是以后最得心应手的。只不过现在生死关头,不得已点一下。“嗯……我谈谈我对那句话的理解,‘万物有灵,皆可沟通’,应该是需要静下心来去感悟对方的心神波动,简单来说就是她正在想什么,然后通过你强大魂力的介入,拉她一把,帮助她走出来,至于走出什么……我想可能是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愿醒来 只能使用那招了,只是一旦使用,前面四十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不过似乎眼前就有现成的大补之物哈哈,等解决了这碍事的家伙,一定得饱餐一顿,好好补偿自己。 “不愿醒来的梦?”云不痴皱眉,虽然自己和千伶有过数次患难与共生死相依,但要说到了解,可能还不如时时和她腻在一起的小妙。 “是的,梦从来不会主动困人,除非自己不愿醒来,或是害怕现实残酷,或是流恋梦中美好,终归是自欺欺人,看不透彻,看不明白,谁都有迷惘的时候,需要一个人去点醒,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能让她听话的人。” “我想,我明白了,谢谢。” “诶诶诶,你又说什么谢谢,虞姑娘醒来,于你于我都好,我能感觉到,寒冰灵柩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没有她帮忙,你我都得死在这,似乎也可以趁现在逃跑,只是这样一来,村子里的人一定会被他屠戮一光,我想你不会这么做?” “对不起,连累你了。” “你……我说这话的意思不是让你道歉,想办法唤醒虞姑娘才是最重要的。”夜一介说完此话,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冰棺,双瞳呈现苍白的蓝色,伸出右掌按在冰棺之上。 可见一道道寒流围着冰棺旋转不息。每旋一圈,冰棺都涨上一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个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可是现在也只有我能试试了。只是千伶,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又如何走进你的意识海。 “每一个人在思考的时候,魂力都在波动,当两个人的魂力波动在某一刻一致时,两个人便会异口同声,或者,相隔万里,却同时抬头看天想起对方。” 你是谁? “魂力,以远古人类修士与妖魔最后一次大战为节点,自魂族分裂开始逐渐没落,流传在世间的修炼之法被历史的长河冲刷殆尽,直到现在,除了专门修习与魂力有关的法术的门派,已经很少有修士知道魂力是何物,更别提理解透彻,事实上他们更多的是追求简单的暴力,而事实也是如此,力量,是衡量一个修士修为高低最直观的标准。” 你究竟是谁? 云不痴追问脑海中突然多出的女子声音。 那声音似来自亘古,来自创世之初,神秘地,捉摸不透。 “我是谁?我是这世上万亿魂灵的主宰!我是一切想法的开始,也是一切念头的终结,孩子,你身上有与我同源的存在,我不会害你,相反,我会帮助你,现在,闭上眼,静下心,仔细感受她的呼吸,心跳……” 万物扭曲,景色变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黄之色,还有,耳边萦绕不绝的沙沙风声。 “这地方很美,像是在梦中。” “是啊,梦境,这里是我小时候经常梦到的地方,一个存于传说中的。一草一木,都那么熟悉亲切。每一条鹅卵石小路都通往何处;哪一个泉眼涌出的水最甘甜;哪一棵梧桐树的树干上刻着永世的爱恋。这一切就像……就像是我在这儿生活过数十年,而之前的一段年月,历历在目的种种,才是梦,”虞千伶一路抚过草尖,忽然停下,脚踝清悦的铃音渐息又起,回过身,衣裙微摆,启唇说道,“只是我知道,过去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出生于中域那座冰糖葫芦谷之中……在十六年平淡无奇的修炼日子后,有一天你闯了进来,突兀地,改变了我的生命轨迹,改写了整个山谷的未来……而这个地方,千凰境,不过是……。 虞千伶抬起头,双目迷茫:“我记不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在你我离开中域之后,都发生了什么,我们又是怎么到了这里的。” 千里梧桐木,参天而立。此刻正值暮秋,风吹过,金叶婆娑,飞旋而落。 云不痴接住一片落叶,两指捏着柄旋转,似是出神,并未回答。没想到这个梦可以这么真实,触觉、嗅觉、视觉……甚至于她此刻的心跳。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不痴?” 头一次听她这么叫我。夜兄说突破点是她最耿耿于怀的事和人。这里是千凰境,凤凰诞生之地,象征着凤凰一族的起源与传承。起源与传承……是了,从未听谷中的人说起过千伶的父母,其中是否会有让她难以忘怀的故事。 “说到山谷,千伶,在山谷的时候一直没有见到你父母,不知他们。” “爹娘……怎么突然提他们,我不知道,我是吴爷爷带大的,记得小时候见小女伴们都有父母,我便问过吴爷爷,而他的回答是什么,我已经忘了。”虞千伶的脸上除了一丝困惑,再无其它。 看来不是父母。可能是因为她十六年都不曾见过,也就谈不上太深的感情,不像自己,小时候,一直是父母陪着自己玩、闹。于是在突然有一天他们不见了,才发现他们多么重要。多么,想要再见到他们。 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先看看这个地方。可能哪里便存在走出梦境的路……“千伶,你看那棵最高大的梧桐树,树冠和其它树很不一样,像是着了火。” “那确实是火,梧桐木火,世间第一只凤凰便是在那火焰中诞生的,相传千万年前,众妖联手诸魔与人仙神大战,苍穹破碎,一道紫雷从冥宙而来,恰巧劈落在梧桐林中最为高大的梧桐树王上。天雷劈开了梧桐树王三分之二的躯干,还留下了天火一直燃烧着梧桐树王所有的叶子,而梧桐树王顽强地在毁灭与新生中经历了千百次轮回,终于炼化了天火。不对,准确地说是和天火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很难想象,木和火可以一同生存。可能是天火也明白,没了木,它便是无根之火,终究会消散于天地。于是,梧桐木火便承载着灭与新生的意义,一直照亮着这片梧桐林,而每一只凤凰的天赋,涅盘重生,便也来自梧桐木火。” “怪不得远远便感觉那火不一般,对了千伶,你一般梦到这个地方,都是在哪入梦,在哪梦醒?” “当然,是是在床上……”虞千伶双颊泛红,眼中还有羞恼之意,这是什么问题。 “额,是么,好,这样啊,我想问什么来着,”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要不带我去看看那梧桐木火。” “好,跟着我,这里岔路多,很容易迷路,不过要是去中央那棵梧桐树,直走就行,不过呢,还是跟着我。” “明白。”怎么感觉梦中的她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因梦中有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云不痴陪着虞千伶在梧桐木火下发呆良久。 她突然侧头,问道:“你听到了吗?越来越近的沙沙声。” “好像,嗯,的确有。”沙沙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围绕着自己,其中更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磨齿声。云不痴心里纳闷,之前一到梧桐木火下,千伶就像是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地发呆。现在又突兀地出现了这诡异的沙沙声。果然梦这东西,匪夷所思。 “该死,是上古锷蚁。”虞千伶背后突然展开一对羽翼。 额……该死?和她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听到她带着火气咒骂。云不痴不知如何接话,只好回道:“带个上古名字的东西,都很特别,这什么上古锷蚁应该很难对……付……的。” 什么情况啊这是,谁能告诉我,我现在这是在哪啊,刚才明明和千伶在树下谈话来着。 四周黑黢黢的,偶尔闪过的银光是上古锷蚁的巨锷,那足够铡断成人腰背的一对大锷,此刻正斜朝上摇摆,似是在炫耀。 想要起身,却发现手上脚上沾了黏糊糊的东西,一个趄趔扑倒在地。 “吱吱”。 闻声看去,四面八方的洞穴里,一只只上古锷蚁钻了出来,比身子还大的双锷张开闭合张开闭合。 一副极度想表现出凶残的搞笑模样,云不痴差点笑出声。 “呃,呃。” “啪嗒”,一滴恶臭的黏液滴在额头,缓缓流到鼻尖。 云不痴仰头看去,洞穴顶垂着一张怪诞可怕的黄白色皮囊……还没等脸上的笑容变为惊惧,场景变换。眼前陷落一片火海,熟悉的身影降落在地,收起梦幻的羽翼,走上前来,解开绳子。 等等,明明是黏液,怎么变成绳子了?不容多想。 “你没事?” “没事,就是有些迷糊。” “是头晕吗?这该死的上古锷蚁王,在进食前会分泌一种有毒的黏液,慢慢麻痹猎物的心智,你一定是被推上她的餐桌了,还好我来得及时。” “它,它复活了!”又死了……云不痴惊异莫名。 刚才两步外的地上突然站起一副锷蚁的躯干,走了几步将落在不远的头拿起,安上,然后觉得不对,转过一百八十度复活了,接着,更可怕的是,火海中已经烧成灰的锷蚁,竟一团团凝聚活了过来,然后又被千伶的火焰燃成粉末。如此数次。 这简直是……想想自己是在梦中,便又释然了。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 “谢谢。” “除了谢谢,你就不表示什么嘛。” 看着紧紧抓住自己右臂摇动的纤手,心里跑过一群被狼追赶的羊,真是蹄足乱踏混乱得很,千伶她居然撒娇了……尽管是在梦中,云不痴还是有些不习惯,终于鼓起勇气说道:“千伶,我老实和你说,其实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我之所以出现在你的梦中,是因为……呜,呜呜。” 难以置信地呆木良久,回味着刚才唇上的柔软芳香。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这是梦。 “既然是一场梦,那么我,我爱你,你知道吗?” “我……” 千伶问完,便转过身,悠悠说道:“其实我很羡慕小嫣,尤其是在那次婚宴上,我多想那个穿着红色嫁衣的是我,在后来的日子,我好多次想找机会告诉你,却一直没有勇气,如果小嫣身上的毒没解,如果她只能陪你一百年,我想我是会告诉你,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而现在,我不敢,不敢说,因为,说了,总像一个偷好朋友东西的坏人,可能,也只有在梦中,梦中才敢,而且我希望,这里只有你我,这个梦,也永远不要醒来。” 唉……千伶对不起,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外面情况紧急,蜥不久就要破冰而出,所以你得尽快醒来。 “我也喜欢你。”这不是我想说的,怎么回事,我怎么了,为什么要说的话变成了沉默,反而脱口而出这句…… “什么?” “我想娶你。”这不是我想说的,为什么自己不受控制了。 虞千伶开心地跳了起来,脚踝铃铛清悦,转了一圈又俯身贴近睁大眼睛问道:“真的?” “真的。” 场景再度变换,一帘红纱,一对红烛,仰为父天,俯为母地。轻风和暖,曳曳三千梧桐,纷坠流苏…… “云哥哥,你怎么了,没事。”玉笑嫣轻轻地擦去云不痴额头的汗珠,小声问道。 没多久,云不痴睁开眼,眉心幽蓝的莲火凋敝,转头对玉笑嫣抱歉地笑一笑。失败了,千伶并没有跟着一起醒来,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能告诉我么,你还在么? “哦,忘了和你说这一点,当你进入一个人的梦境,梦境会同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因为现在是她的梦,她是主宰,虽然做梦的人通常并不能意识到这一点。”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你那微不足道的魂力顶多坚持一会就会被梦境吞食殆尽,从而彻底成为她梦中的人,思想、动作、话语都受她操控,生则生,死则死。” “当然了,并非是永远的布偶人,等她什么时候醒了,你也就回到现实了,也可以在完全迷失前强行退出,就像你刚才一样。” 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当我的魂力强大到可以从入梦到梦醒之时都能坚持下来的程度,就可以在别人的梦中成为特例,甚至改变……云不痴没再想下去,因为这个想法令人感到新奇又恐惧。 “很聪明,不过我要劝你一句,最好不要这么做,因为做梦是每个生灵的权利,强行去篡改别人的梦,会受梦……天谴的。” 放心,我知道的,这是一把利剑,我会用在必要的时候。 “与其探究这些,不如多担心现在自己的处境。” 生死由命,大不了,战便是。云不痴下了决心,就算自己已沦为普通人,也要展现不屈的意志。 篱院小屋,梦中百年,虞千伶美貌依旧,云不痴却已白发苍颜。 终于一日傍晚,云不痴坐在他每天看着日落西山的椅子上垂首逝去,身后正往木桌上端菜摆箸的虞千伶正直起身喊吃饭了,却跌碎了手里的碗,脸庞落下泪来。她想过这一天会到来,可没想到会是这么快。自他百岁起,每每日落之时,她都企盼着来得是明天。 将他背起埋在梧桐木火下,立碑:夫,云。 云字最后一点落下,她眼中的这偌大的梧桐林一下子失去了生气。 她失魂落魄地在坟前待了三天三夜。失魂落魄地走过这百年和他一起走过的地方,美好的回忆一幕幕闪过。 她傻笑、发呆。 之后的每天她都会按时带来饭菜,每天都会对着墓碑讲故事,虽然故事说来说去就那几个。 又是一年冬春交替,梧桐林还是那么大,梧桐叶落了又长。 可林中只剩下她,除了梧桐叶沙沙的声响。 终于她感到了孤独,不再按时吃饭,不再像答应过的那样好好地照顾自己,不再讲故事,倚着墓碑睡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黑暗中张开的巨网 “这是?”云不痴看向夜一介。 寒冰棺椁中,蜥的皮肤从指甲开始,化作了黑色的一块块肉甲。 “不好,退开!”夜一介抓住云不痴的臂膀后退数丈。 下一刻,灵柩上出现细密的裂痕,整块棺椁刹那爆成一团白色的冰雾,笼罩了方圆数丈,而蜥的身影已经看不到了,但那股比之前更强大的气息却没有消失。 夜一介的眼中再次亮起苍蓝色的光,起手戒备,道:“你这把剑还能用吗?” “勉强可以。”云不痴不顾手掌上的灼伤,再次握住喷吐红芒的天陨剑。 “好,希望,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一脸轻松地谈话,完全不像是面对必死之局。 不久后,虞千伶悠悠转醒,望着蓝蓝的天空,发觉那一切只是个梦,忽喜又愁,启唇叹道:“好不容易做个梦有他,都不肯给我个好的结果。” 突然蓝天被一张焦急的俏脸取代。 “千伶,你可算醒了,快救救云哥哥,救救他。” 糟糕,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居然睡去了,虞千伶慌得起身。 “还有谁?!”黑色的巨象发着狂,他可是恼了,没想到两个修为这么弱的人联手居然伤到了他,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心里气愤难抑,一向目无前人的自己,可笑地被两个晚辈伤到了。长长的鼻子卷着还紧紧握着剑却昏死过去的云不痴,左甩右甩,沉重的大脚则踩着满是碎痕的冰块。 “咻!” 艳丽的红光一闪而过。 巨象的眼中有着不明所以的意味,身体被斩成两截,上下分离。 这次虞千伶不再保留实力,全力激发血脉化作凤凰。 比之中域那会,在实力和火焰都上了几个层次后,在凤凰飞翔之时,尾羽摆动,会摇落星星点点的红光。而两翼上的凰羽,则覆着一层涌动的暗炎。刚才,便是伸展的暗炎羽翼直接斩开了巨象的身体。 喙张开,将救下的云不痴放在地上。 身后响起蜥的声音:“就这样想杀了我,真是可笑,你们太不了解虫术了。” 断成两截的巨象先是溶解,不对,是散落为一地的黑虫,复又聚集,留下地上一滩黑血,那是已死的黑虫残骸。 凤凰振翅一个回旋,准备再次将凝聚的巨象斩断。 这次巨象有所防备,在一瞬间身体上下分离,又合拢。 一个转头,长长的鼻子狠狠抽在凤凰的背上。 凤凰痛苦地发出一声鸣叫。 “要不,直接就这样吞了你。”巨象陡然爆开,一团黑雾追逐红光。 “这虫子实在恶心难缠,如何才能彻底灭了它?” 对了,自从入了圣武境以来,一直未试过那招。 凤凰假装体力不支速度稍稍慢下来。 黑色虫雾中响起一声得意残忍的狞笑,一下子笼罩住凤凰,重新幻化为巨象,打了个饱嗝。哈哈,一个时辰后我就将无敌于天下! 漆黑的空间里,光华的胃壁突然一块块凸起,一只只黑虫伸出爪子,张开嘴,喷出腐蚀性的黑雾。凤凰合拢双翅并将头埋了进去,任由黑雾撕扯着红光。 “涅盘!” 汹涌的暗炎刹那间从凤凰的体内喷发。一个巨大的火球包裹住凤凰,曜日般,千万道红芒撕开巨象。 “不!” 在灭世暗炎的横扫下,只剩零星的几只黑虫没有变成灰烬。 只要留下一只黑虫,找个人类宿主,吸收少女精血我便能东山再起,哼,你们给我等着。 于是几只黑虫分散逃跑。 谁料从寒冰中挣脱出来的夜一介虚弱地说了句:“不要放走任何一只虫子,不然他就会复活。” 该死!该死的蝼蚁!以后我一定先确定你们彻底断气了再…… 凰羽千翔! “不!” 千百支凰羽激射,剩余的黑虫被钉穿撕烂,没有一只漏网。 灼热的火焰平息。 凤凰化为人形。虞千伶脸色苍白,涅盘这一招实在损耗太大。 东之海, “师父不好了,不好了师父。” “老远就听到你的脚步声,大呼小叫的,一点都沉不住气,和你师兄比,真是差远了。” “师父,我要说的正是关于师兄的事。” “难不成,他在外面又闯祸了,这个不孝弟子,上次为了保他,在仙主面前可是贴上了我这老脸,才求得仙主将格杀令改为驱逐令,这次又是怎么了?愣着干嘛,快说啊。” “师兄,师兄的魂牌碎了。” “你说什么?!”老人一下子须发齐张,活像炸毛了的白狮。 入师门的这十多年,从未见师父如此失态过。 “禀师父,师兄他的魂牌碎了。” “蜥他死了……死了?老夫耗费了数十年心血在他身上,希望有朝一日他能继承我的位子,没想到居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快,带我去看,魂牌碎裂不久,应该还能看到是哪个混账下的手。” 战斗告一段落,云不痴对夜一介说道:“夜兄,你让我见识到了东域子弟的风采,单挑蜥竟然不落下风。” “云兄过奖了,他要是一上来就虫化,而不是跟我过家家一样的废话几句,我顶多能接下一招,好了,我们回村里看看,不知道妙颜小姑娘怎么样了。” 东之海大殿。 “仙主!我这条老命就放这了,蜥这孩子天赋聪颖,从收他入门的第一天我就认定他是我这位子的继承人,这数十年来,我也是一直如此做的,对于他,我从未保留过一丝一毫,费尽心神地指导,就是希望他能超过我这行将就木的老头,给仙山,给东域的稳定做出贡献。” “可是今天,可是今天!就在不久前我还想着让他提早回来,谁料他的魂牌碎了,仙主,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我找出杀他的人。” “老鲨,我很明白你此刻的心情,放心,虽然他被我下令逐出仙山,但始终是仙山的一员,无缘无故在外被杀害,这事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既然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在魂牌上有最后的影射,不知你可记下了杀人者的样貌。” “当然有,这是魂牌阁画师画下的。” “哦?这么年轻……还是个女的?!据我所知,你那位弟子的实力已经有大圣境了,更何况还有一只妖蜥陪伴。” “他的实力我很了解,虽说是大圣境,但比之圣武境圆满都不差分毫,他驯养的那只妖蜥亦非寻常,上古恐蜥的遗族,所以这样才更怪,我怀疑,不,我能肯定这女的一定是用了什么妖法迷惑了我那徒弟。” “不管此事如何,你徒弟的死和画中人脱不了干系,这样,此图我会即刻吩咐画室的人绘上万份,交予鹰眼,其它地方不敢说,只要画中女孩一进入乾国境内,很快就会有消息,那么你先回去,我这还有要事处理。” “唉,我那徒儿,徒儿啊。”鲨悲伤地嚎叫着离开大殿。 坐在蓝玉珊瑚椅上的中年男子平静地看着鲨离开大殿,身后的黑暗中出现一张脸。 “仙主。” “事情都了解了?” “了解了。” “这张图你拿去,等等,前不久中域有人破了囚天大阵出来,而今天流放在囚天大阵外的蜥便死了,这画中女孩年纪轻轻,修为却高,很有可能便是中域出来的人,若得到行踪,第一时间汇报给我,不能让那老头知道,万一一冲动把人给我杀了,关于中域的一点消息都拿不到。” “明白,不过左右仙使近日已经在乾国边界监视,我担心可能会和此人起冲突,逼得她逃走。” “这一点我倒是忘了,那你也不用麻烦了,直接去乾国边界,将画像给他俩看,并传达我最新的命令,务必将这女孩抓住送来,记住,务必要活捉。” “遵仙主令。”话落,黑暗中的人脸悄无声息地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仙主手中的图。 第一百五十七章 界牌 云不痴四人赶回村子已是三更夜。 牌坊倒塌,村口的几间屋子也是面目全非,火光映着地上长长的血迹。 还可以感受到妙颜的气息。云不痴松了口气。 村中央,沟壑纵横,烛火通明,塌了一半的高台旁,巨大的妖蜥已经分崩离析,成了碎骨肉块。切口光滑平齐,像是被剑客以高超的剑法凌迟了。 妙颜蹲坐在地上。 “没事。” “没事,哥哥。”妙颜站起身才说一句便晕了过去。 云不痴忙伸出手抱住。探了下脉搏,还好,只是睡了过去。 “你们回来啦,她一直撑到你来。”灰头土脸的村长走上来说道。 “前辈,你的手……” “哦,汗,没想到这妖蜥皮这么厚,我的斩之道竟然在它身上一点伤都留不下,反被它一嘴咬住疯甩,还好妙颜小姑娘出现及时,断了我这只手,不然毒液蔓延,我这条老命都没了,咳咳。” “这妖蜥是我漏算了,村里损失大么?” “不怪你,损失……唉,幸好这妖蜥一路奔来,动静大,我就让村民们先躲起来,自己带着村里的猎人去阻击它,奈何这妖蜥厉害得很,在村口一和它接触便死了一个超凡境,狂刀也受了重伤,还有三个来不及逃跑的村民被倒塌的房屋压在了下面,不过刚才救出来时还有气,除此之外,都安好,我们一路边打边退到这里,本以为没戏了,正要让村民分散逃跑。” “妙颜小姑娘就出现了,才两招,啧啧,便把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的妖蜥切成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子,那两招是我见过最,最……咳咳,一时找不到词形容,本来她解决了这里的事又要离开去帮你们的,是我拦住了她,你也看到了,她斩杀了这只妖蜥后,根本站都站不稳了,去找你们反而什么忙都帮不上,不如在这等。” “这小妮子……”云不痴垂眸,手掌轻抚妙颜的一头银发,怀中的她渐渐变为安稳地呼吸,抬头又道,“僻古宗的靠山是个训妖师,每年的妖兽潮都是由他控制的,如今他死了,妖兽潮也就不会再有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来年这段时间,我会再来村里。” “那好啊,来之前可得告知一声,我好准备饭菜。”村长喜不自禁。这一行五人个个不凡,成长起来必成大器,能和他们搞好关系,以后自己这些无根之人在这东域也能彻底安稳下来,不受欺凌。 “如今僻古宗大势已去,不足为惧,村长你的想法是?” “他们宗主的实力比我要差一些,现在的话,”村长看了眼断臂,“应该旗鼓相当,真要拼起来,闹个鱼死网破,我想他不会这么蠢,何况背后靠山死了,他怎么也没胆来犯了,所以,就先这样,毕竟我们共同的敌人还是千里妖岭的妖兽,唇亡齿寒。” “村长说的有道理,那就先这样。” “看你们这一天也很累了,休息一晚再启程。” “不了。” 夜一介抢先回答,见众人都看过来,解释道:“仙山每个重要人物都会有魂牌,作为首席训妖师的弟子自然也有,据说魂牌的主人若死,魂牌便会碎掉,因此,我们不能在此久留,以免被仙山来人盯上,至于村中人我想他们不会太为难,毕竟要说村里这些人参与了将蜥杀死一事,谁都不信,不过若真询问起来,你们便实话实说,指给他们我们离开的方向。” “这样,也好。”村长点点头。 “那么村长,我们走了。” 三日后,千里城墙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好高大的城门啊,城里面一定很热闹,很好玩。”离城墙还有两里地,妙颜便幻想着在城中风景最好的酒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嗯,还得有些甜酒才可以嘛。 又走了会,前面开始熙熙攘攘,热闹起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好多人。”玉笑嫣问道。 云不痴摇摇头,对夜一介说道:“夜兄,东域进城这么严格,还要搜身?” 夜一介打开扇子,风度翩翩的模样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侧目,边走边说道:“这可不是搜身,为了防止幻化人形的妖进入人类地界,肆意杀戮,乾国国界外便有专门为修士定制界牌的地方,也就是证明身份用的,没有界牌,会被城门士兵拦住,不被允许进城,若擅闯,则会被当作妖,当场格杀。” 云不痴说道:“能够化形的妖实力都不会太弱,那么城门士兵……” “自然不是普通士兵。” “明白了,只是每天都有那么多人办理界牌?” “当然不是,有时候一整天也就一两个,只是这段日子比较特殊,再过不久便是乾坤两院招生,这千里迢迢来此的,不说全部,十之八九是为了参加修士学院招生。” “我本以为只有学文的才有学院这种地方,那么,进入这乾坤两院有什么要求么?”自己也是时候开始重新修炼了。 “你想入院?那好,你我说不定还能成为师兄弟,乾坤两院作为乾国资历最深的修士学院,是整个荒境年轻修士都渴望进入的地方,只是每次收录的名额有限,所以自然有极其严苛的要求,而且为了防止不公,每年的要求还都不一样,当然了,唯一不变的是需要这个东西,而且不会少。”夜一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 “钱……”目前我还真没有。 看着云不痴这个表情,夜一介笑了笑道:“钱的问题不用担心,若你不介意,我这个做朋友的会帮你们。” “还有多久开始?” “以往报名的话,是在四月初开始,十五结束。” “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时间。” “你还真打算自己赚钱啊,好好,若有什么要帮的就和我说。” “会的。” “这里排队的差不多有四五百人,不过依我看,顶多两个符合考核要求。” “哥哥,我们也去排队。”妙颜一手拉着玉笑嫣,一手拽着虞千伶,看着云不痴急急说道。 “唔,这样差不多就有六个人了,云兄,那我在城外的茶棚喝些茶休息会,你们办好了界牌就过来,我们再一起进城,到时候我一定带你们好好转悠转悠,领略领略大城之美。” “好。”云不痴点点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为正义的执法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队伍往前挪了又挪,就快要到自己了,不知道这次入城,又会有怎样的故事。云不痴回头看去,玉笑嫣灿烂地冲着自己笑,妙颜歪着脑袋做了个鬼脸,虞千伶则躲闪着目光。自与蜥大战后,她的话,又少了。 前面的人在一个个减少,后面却又多了长长一队人,看来这修士学院招生的要求正如同夜兄所说的,会很严苛,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 “姓名,年龄,地域,如果家族很有名望,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在备注里填上。”红木桌子后的士兵机械的声音响起。 他也不是对每个来办界牌的人都这样提醒,只有当他觉得对方身份不一般时才会开口,饶是如此,这些天下来也说僵了嘴。 “云逸,十五岁,来自西域,普通人家。”既然界牌是用来证明身份的,那也无需再用别名了。 士兵拿笔在一片玉石上随意划了几下,示意道:“好了,把手伸过来。” 锋锐的刀划开食指,“啪嗒”,血珠滴落在玉牌上,红光一闪,血珠缓缓融入玉牌,一瞬间,这长不过一指的玉牌竟和自己的心神产生了一丝联系,那是一种闭着眼睛也能获知它所在位置的感觉。 “还愣着干嘛,这以后就是你在乾国吃喝拉撒的身份证明了,赶快的,你不急别人还急呢。” “是啊,是啊,快些啊。”后面排队的人喧哗起来。 虞千伶蹙眉,回头瞪去。 队伍中吵嚷的人顿时哑火,有的是被虞千伶隐而不露的杀气吓到,有的是惊叹于她的美貌,那种与尘世格格不入的气质。 方才一直是看她曼妙的背影,没想到,面容更是不俗,难不成她也是要去乾坤两院的?那我可得好好努力。到时候天仙般的道侣,乾学院修士的身份,超绝的修为,三者都有了,夫复何求。不少人心里生起这个念头。 云逸从士兵手中接过玉牌,道了句:“抱歉。”便去到一旁安静等待。 轮到了虞千伶。办理的士兵照例抬头看了一眼,“姓名,年龄,地域。”面上不动声色,左手却是悄悄地伸入桌阁中捏碎了一颗药丸,一只蛊虫随即钻出,若是有学医的修士在,便能一眼看出这乃是南域丛林独有的双生蛊虫。无论相隔多远,它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然后爬着慢慢向对方靠近。 “虞千伶,十七,西域。” 见士兵似在故意拖延,瞥了眼在不远等待的云逸和玉笑嫣,虞千伶开口问道:“还没好吗?” “快了,这玉牌似乎有些问题,你稍等会。” “那你快点。” 云逸看着士兵镇定自若的表情,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为何不安。自己从中域出来可以说没人知道,小嫣和妹妹报的西域照样通过,没道理就千伶不行。最近做过最有可能惹麻烦的事便是杀了仙山的人,可当时千伶也放出神识探查过,方圆十里再无他人,那么到底疏忽了什么? 城墙边传来喧哗。一队威武堂堂的士兵从高大的城门中跑出,一个个身着黑色轻铠,臂甲上有“执法”两字烙印,眉目冰冷,手握在腰间的剑柄上,杀机一触即发。 茶棚中的夜一介抬头看了眼,摇摇头,不知是谁倒了霉,竟惹到这群阴魂不散的家伙。 突然心中生起不好的感觉,该不会是云兄他们。“小二,钱放桌上,不必找了。”银纸才落,人已在茶棚外。 “乾国执法司在此捉拿女盗,外人闪开,不然,当做同伙一并处置。” 黑甲士兵团团围住虞千伶,微微拔剑,鞘泄寒光。 “女盗?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子竟是个盗贼。” “怪不得她刚才瞪我一眼时,杀气那么可怕,得离远点。” “可惜了,世上又少了个绝色佳人,被执法司抓住,从牢里关个三四十年出来,怎么也明日黄花了。” “不过,我不明白,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做什么匪盗。” “执法司……” 远远退开的人群窃窃私语,他们之中有些是初来东域,有些是常客,对东域颇有了解,便向一脸问号的同伴介绍乾国执法司。 那是一个创立于乾元二十七年直属帝王的部门,上可惩权倾一方的奸佞之臣,下可除为祸一城的亡命之辈,门中高手如云,最辉煌时期有大圣境强者二十九人,通天境大能七名,分暗与明两支,明常驻宫中以及各城执法堂,暗则遍布荒境,皆是一些能人修士,凡被下追杀令者,除了无法、无人、无生三地,世间再无容身之所。 带队的执法长很满意这个效果,舆论很重要,一个匪盗的帽子扣下,谁还会不识相地站出来帮你。 可他漏算了,还真有不识相的。 银光一闪,黑甲士兵重围中又多了个少女,十二岁模样,银发飘扬,衣饰别致。她对虞千伶轻声说道:“哥哥他没有修为,嫣姐姐一样,我就没把他俩拉过来。” “嗯,他的意思是?”虞千伶问道。 “哥哥说先讲道理,毕竟千伶姐姐你还需要界牌才能在乾国通行无阻,当然,若这群人真是故意的,那么,杀。” “好。” 执法长虽然不解银发少女这诡异的身法,不过还是起手,威严堂堂道:“哼,竟然还有同伙,好,那就给我一并拿下!” “是!”黑甲士兵听到命令一个个拔出长剑。 “等等。”不远突然响起喝止声。 执法长看清来人后,面色不变,心里却计较着:难不成帝王要捉拿的人和夜家还有关系?那可不好办了,即便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只要帝王下了命令,自己都可以眼都不眨,说杀就杀,可这夜家还真是动不得。 手一收。 黑甲士兵随即收剑回鞘,不过仍旧虎视眈眈地包围着两个少女。 看热闹的又私语起来。 “他是谁,连乾国执法长都要给面子。” “我好像在哪见过。” “夜家少爷,未来的夜家家主。” “对,对,我说在哪见过呢,上次我……” “未来的夜家家主,丹国半个话事人,怪不得连乾国执法长都要给个面子,因为一弄不好,就是两国战争。” 夜一介缓缓走到执法长身前停下,说道:“她俩是我远房亲戚,不知犯了什么错,劳烦执法长大人如此兴师动众?五个小队,三十人的队伍,足够对付入圣境的妖匪了,可你看看我这俩个亲戚,是女孩子不说,一个十二岁,一个虽然大一些,修为也才凡武大成,不知犯了什么天理不容的大罪?还有啊,最重要的一点,既然在此办理界牌,说明她俩根本没有涉足过乾国,既然根本没有来到过乾国,我不明白,她俩是怎么上了执法长大人要抓之人的名单的,难不成,是手下的人搞错了?” 这……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该死,这下如何反驳。执法长一时语塞。 夜一介心想,我已经给你个坡了,就看你下不下了。 正在这时,又一队铁甲兵赶来,为首的四十岁模样,虎背熊腰,棕色虬髯。 过处,界牌办理营地的每一个士兵都站起身,肃穆而立,吼道:“将军好!”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大人物都出来了,可有好戏看咯。” “哥们,这胡子乱蓬蓬的汉子是谁,我听士兵都叫他将军,难不成?” “是你想的那样,他是这座城的大统领,童战,他可不是怕事的主,看着,夜家少爷这次救不了美,可能还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夜闯将军府 来人身高九尺,走路带着万军奔杀之势,夜一介的黑玉冠只到他胸甲上的烫金虎头。 童将军俯视夜一介,目光平淡,说道:“嚯,我道是谁敢在执法堂面前强词诡辩,原来是夜家公子,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这里不是丹国,更不是夜家府院,奉劝你还是不要掺合进来比较好,因为,这事怕是丹国夜家担当不起的,所以,不要由于你年少的任性,而让整个家族为你擦屁股。” 夜一介并不示弱,摇扇道:“你们抓人可以,总得给个信得过的理由。” “理由?好,那我不妨就给你个理由,”童将军回身看向自己的队伍,伸手点了一个兵,“我怀疑此二人身上藏有毒蝎毒蜂等妖虫,可能会对城内百姓造成伤害,你,上去搜一下她们的身。” “是,将军,”被点到的铁甲兵出列,毫不虚假地流露出一副小人得意的表情,“姑娘,老实点,我只是搜身而已,只是搜身。”摩挲两只手,就要伸向一脸清冷的虞千伶。 云逸心里叹息一声,这手怕是要废,这一战避免不了,还是先和小嫣走远些,以免拖累千伶她们。 果然,下一秒,铁甲士兵发出一声痛苦的嗷嚎。 虞千伶手上的针状真气消失,士兵看着两只手掌上密密麻麻飙血的红色透孔,眼一白晕了过去。 “快抬下去,”童将军心里说了声抱歉,我的兵里就属你小子会演戏,我会找最好的医师为你医治,“好了,现在有了,敌袭!给我拿下这二人。” 又对夜一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夜公子,麻烦站远些,若伤了你,就不好了。” “你!无耻。” 夜一介正要出手帮忙,右肩被一只大手按住,雄浑的力量让他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即便有,此刻脖子以下也动弹不得,回头看去,眉头一挑,“夜游叔叔。” “怎么去千里妖岭去了这么久,不知道大哥他很担心你吗?好了,现在随我回去。” “可是……好的,叔叔。” 夜一介知道这个叔叔平时虽然对自己不错,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往也不是没遇到过,只能无奈地被拉走。 在去往丹国的路上,夜游看了一眼沉闷着脸的侄子,开口道:“不要怪叔叔,你不知道,除了执法长和童战,在暗处还有仙山左右使,四人的境界虽然都不如我,可单单左右使联手我便不是对手,也不敢出手对抗,毕竟代表着仙山,我们家可还没厉害到能和仙山对着干的地步。” “我知道的,只是,就这样丢下朋友,不是我夜家少爷的作风。” “你在反而不好。” “什么意思?” “他们反而不好逃跑。” “……” “千伶姐姐,哥哥刚传来的话是不要恋战,分开跑,他会和嫣姐姐在城内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我们,如果找不到,便一月后乾坤学院见。” “好,我也感觉到附近有很强的气势,不可久留,折羽。”虞千伶左右手指间各出现四片燃火的翎羽,旋而掷出。 刹那流光,八个出剑的黑甲士兵哐当倒下,盔甲内的身躯变成一团开裂的焦炭。 “走了。”妙颜眸中闪耀银色光华。 暗处的宛千佐眉头一皱,虽然自信没有一个圣武境修士能从自己和妹妹的联手中逃跑,但这银发小女孩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留下!” 只见万里无云的长空突然出现一道剑光,烈如奔火,直指两女。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屏息凝视,便是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剑气让人群中的修剑之士向往不已,更坚定了进入学院修炼的心。 心有所感的宛芊佑亦从暗处现身,挽剑拦在两女身前,手中剑通透无瑕如琉璃,缭绕一缕缕云烟,离得近些的士兵脸庞染上白霜,牙齿打颤。 宛芊佑红唇轻启道:“东之海请两位去做客。” 回答她的是眼前银光一闪一灭,再不见两女身影,就连气息也是凭空断掉,判断不出逃走的方向。 一旁的童将军眼中难掩讶异之色。这是什么法术,难不成是道家的遁术?不对,无论何种遁术,都需要相应的媒介,这种毫无凭借的还是头一次见,实在奇怪诡异。也难怪能惊动仙山的两位仙使来此,光这一手秘技便能轻松扶持起一个拥护仙山的大家族。 宛千佐也是没有料到煮熟的鸭子还真地飞了,在高空俯瞰搜索时看到了和画像中少女有过交流的云逸和玉笑嫣正往城门走去。他们似乎是同一伙人,那么…… “芊佑你这是?” 小巷之中,宛千佐正要出手了解了晕过去的云逸,一把寒彻的剑拦在身前。 “哥,放过他,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而已。” “你的弱点是心软,方才也是,只要你使出太阴剑的秘技,也不会让那俩女的逃走了,”宛千佐复又叹息一声,“唉,我知道你那个时候担心什么,那招一出,除了童将军和执法长,附近没几个能活。” “哥,我……” “龙凤之胎,心意相连,我怎么不清楚,好在抓到一个似乎能蕴养仙气的特殊体质,交予仙主,功过相抵,此事也好有个交代,走。” 边城,天空划过赤黄与苍蓝两色光线。 将军府院墙纵四横四,依据九宫格之图建造,占地两百余亩,由一支一百八十六人的铁甲亲卫守护。待客殿位于将军府正中,此刻已是傍晚,殿内没有管弦丝竹,没有歌舞,只有两个人对座饮酒。 “我猜八成是夜家那小子垂涎两女孩的美貌,才非要说成是自己的远房亲戚,老弟你想,有钱有势,长得也帅气,未来又是夜家的家主,又在危难关头帮了大忙,那俩女孩不得产生好感?还有,方才我问过夜家的人了,根本没有这两个远房亲戚,所以,夜家那边就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了。” “有道理,那听你的,童老哥。” “看你,上任以来今天是第一次吃瘪,心里不舒服。” “为帝王办事,哪有不舒服这一说,就算是严某人的脑袋,只要帝王需要,便引颈自戮,不说二话。” “你要引颈自戮了,当然说不了二话了,老弟看来是醉了,哈哈。” “童老哥你又嘲笑我了,我没醉,没醉,再喝……喝。”却是一下趴在桌案上,打起酒嗝。 “你们的执法长醉了,送他回去休息。” “是,童将军。”从帷幕中出来三个黑甲士兵,将执法长架起便走。 “平常聚餐时老大的酒量没有这么小啊,怎么今天一下子就醉了。” “可能是心中烦闷,好了,不关我们的事,抬好老大。” 待殿中再无他人,童战起身喃喃道:“一个凡人少年?来此作甚。” 前院,十八个铁甲士兵团团围着中间持棍拄地已成血人的少年。 在少年周围的地上,躺着哀嚎着十三个士兵。 第一百六十章 可爱的夜家小小姐 “醒醒,醒醒。” 安静的世界突然闯入几声稚嫩的呼喊。 “你是……咳咳,我这是在哪?”眼前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穿着印染星空的睡衣,手里紧紧抱着小布偶,布偶做工粗糙,很难想象穿着精美的一个小女孩会如此喜欢这么一个破旧的布偶。 “这里是夜府我爹的书房,我是夜家小小姐。” “夜府,小小姐……咳咳,咳咳,你和夜一介什么关系?” “咦,你认识一介哥哥?我还以为你是爹爹的一个朋友,受了伤的朋友。” “你爹?” “哦,我爹爹姓夜名游。” “夜游。”云逸喃喃,想起当时带走夜兄的,似乎便是一个叫夜游的人。可他们不是早早就走了么?那个方向是去往丹国的。 “看来你不认识我爹爹,那么爹爹救你,并把你放在他的书房,是因为你是一介哥哥的朋友,爹爹的书房是不让外人进的。”仰着头面对床榻之上的小哥哥,夜萝依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声音细腻软糯。 “你爹救我……我记不清了,那天晚上,我记得我走出了将军府,然后,然后。”云逸使劲摇摇头,想把脑子里的混乱思绪统统甩掉。 “然后,倒在大街上,昏死过去,还被赶夜路的马车轧了一下。”屋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 “是爹爹回来了。”小女孩开心地跑向屋门外。 躺在床上的云不痴艰难地侧头看去,牵扯到额头的伤一阵刺痛。 门口,高大的男子蹲下来,大手摸着小女孩散乱的头发,历经沧桑的眼中满是柔情,说道:“我的小萝依,时候不早了,乖乖去睡觉,爹爹要办正事。” “爹爹,你每晚都会和我讲故事的,可今天没有,我就出来找你,听到这边有声响,然后就过来了。”夜萝依像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小手抓捏着怀中那只做工粗糙的布偶。 “我怎么会责怪可爱漂亮的萝依呢,只是回来没见你在自己的小屋里,那一会爹爹整个人都慌了,以后,夜黑了,就抱着小布偶乖乖躺床上,爹爹会准时去给你讲故事的。” “可你今天迟到了,迟到了一二三……九只羊。”夜萝依竖起小手指一个个数。 “好了好了,下次不敢了我的萝依小美女,那么现在可以请萝依小美女回去睡觉了吗?我可是又找到了许多好故事呢。” “这还差不多,嘻嘻。”夜萝依笑了,露出两排小小整齐的牙齿。 男子一把抱起小女孩,小女孩抱着小布偶,小手朝着这边挥了挥。 云逸嘴角不自知地扬起一个弧度,那双无暇的眸子让他难得地有了几分舒心和愉快。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夜游回来合上书房的门。 “你女儿很可爱。” “是嘛,她要是听到有人夸她,指不定又开心得睡不着觉了。” “那个布偶很特别。” “你注意到了?” “穿着这么精美的衣服,怀中抱的却是粗糙的布偶,想不注意,都难,咳咳,咳咳。”云逸说着说着突然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夜游出手,快速地在云逸背脊两侧点了几下,便拿来一个银盆。 “噗”,云逸张口,吐出一股黑血,擦了擦嘴角,“谢谢。” “既然你注意到了,我又不知如何开场你我的对话,就先给你讲个故事。” 在我三十六岁那年夏日,作为夜家代表的我第十次随军出征,按丹国的规定,这一次回来我便算完成了兵役,可以安心修炼。 那一次奉命剿灭的是流窜在南域与东域边界作乱的匪盗,当时行军队伍绵延十里,在即将进入匪盗领地前将军下令在二十里外的小镇最后补充一次粮食物资。 只是堪堪望见镇旗,便闻到了空气中凝儿不散的浓厚血腥气味。 将军猜测小镇十有八九已经被血洗一空,命令大军原地休整,派数名斥候进镇查看。 不料约定的半柱香过去,一个都没有回来。 将军觉得小镇中有蹊跷,却也不想再白白牺牲本就不多的斥候,于是本着战事为重,少生枝节的原则,下令大军改变路线,绕道另一个大镇补充物资。 可能是天怜,在大军即将开动的那刻,我隐约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可能之前她都在睡觉。 不止是我,我身边的两个朋友也听到了,他俩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他们却同时摇了摇头。 是啊,可能,是个埋伏也不一定? 继续上路,我心中愈发不安和自责,几次回望小镇。 真是埋伏,大不了战上一战,可若是个幸存的婴儿,那便是一条性命。依着屠镇之人的残忍心性,一旦听到哭声,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我不顾朋友的劝告,向将军说了缘由,一个人离开军队,回去小镇。 循着婴儿的哭声,我来到一座普通的二层木屋前。 一进屋子,便看到了被残忍分尸的一对年轻夫妻。 小心戒备地走到后厨,打开米缸上的圆木盖子,没有突如其来的箭,没有埋伏。 只有白嫩嫩的一张小胖脸,两滴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突然就不哭了,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好奇地看着我。那一刻,我有点明白大哥那句:阿弟,我也不帮老父亲劝你成家立室了,你天生就是个武痴,不过等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你就会明白,一个父亲肩上之担责,远比修炼到通天境要沉重,也远比修炼到通天境,要有成就感。 将襁褓系在身前,对视着她的那双大眼。我庆幸自己选择回来,不然,一辈子也放不过自己。 米缸中还有一个兔子布偶,我想那是她父母留给她唯一可以挂念的东西,便扯了条绳子将它系在腰间。 出门那刻。 数十双眼睛盯着我。 “我说谁呢,可以躲过老鼠的眼睛偷偷溜进镇来,没想到是一个大个子兵。” “还是一个带娃的兵。” “哈哈。” “呦呦呦,不得了诶,你们看,他腰间还系着尿床孩子的小玩意呢。” “真的哇,怎么现在士兵都可以带娃子打仗了?” “可能,是娃子没了娘,只有个当兵的爹了。” “哇哇哇。”她突然哭出声。 “真是恼人,居然哭了。” “娘的太吵,宰了。” 他们眼中闪过狠色,一拥而上。 以我的修为,解决他们不是太难的事。只是不想伤害到怀中的她,又不想弄得满身的血,更是想要发泄心中不可遏制的怒火。所以,一拳拳不加真气地砸死他们。 一拳拳砸死又不见血……云逸心说,那些盗匪临死前肯定在想,你这恶魔,有本事给个痛快。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养伤 回到营地,按规矩领了三十军棍。 军中无女眷,我本想去镇中寻个乳娘,不过才出营寨便被将军制止,只好找来些马奶替代。 的确,我们是要去攻城拔寨的,随军带个婴孩和乳娘太过不便。 将军命令我把她送予镇中良善人家收养。 可一从我怀中卸下襁褓,她便哭闹不止。试了几次,我竟也不忍让这可爱的小丫头离开我,便与将军定了协议,由我当攻城的先锋官,换她入我兵帐,随军的日子里由我照顾。 说来不怕你笑话,像我们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子弟,服兵役都是负责军队后勤一块,冲锋的事从来不做,家族里的长辈也不会让做。毕竟是凡身肉体,修为虽高,也怕强弩暗箭。 虽然初衷只是一笔交易,但和手下的普通士兵一同生死冲锋真的很特别,说不上来怎么个感觉,只是每次回想起当时迎着箭雨踏着硝烟的场景,身体里的血就燃了起来。 那一战剿匪结束,倒是申请过进入戍边军,只是再没有仗可打了,便带着她回到夜府。 一直到了现在,眨眼四年了,我都把她当做亲生女儿,给她她该得到的一切,关怀、呵护、陪伴、玩乐,但她总会长大,有一天懂事了,问起她亲生父母是谁,有没有留下什么给她,我不想自己哑口无言。所以,那个米缸中的布偶,破了一缝再缝,也就一直没有扔掉。 “亲自缝的。” “怎么看出来的?” “缝得这么别致,怎么可能是专业的裁缝。” “……,当时布偶坏了,我就找来相同的布料和针线,只不过天冷一时手抖,就,现在这样了,只是天冷,天冷,不然你觉得我一个圣武境的连针线活都搞不定?呵,笑话。”夜游倔强地说道。 “挺不错的。” “好,我知道缝得真不怎么样,我哥因为这事可笑话了我不下百遍,他每次见到萝依抱着那布偶都要笑我。” “能为家国飞纵马,能为家人俯柔情,在晚辈看来便是英豪。” “……,我本来是打算,等你醒来,就说几句话打发你走的,虽然你和一介关系不错,不过他暂时不需要你这么危险的朋友,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哦?” “你可以安心在此养伤,伤好再走不迟,至于我侄儿那边,这段日子你先别去找他,去找他他也不会在,这小子,离学院开学剩下不过一月半时间,老师布置的任务还没开始做,老是把心思花在别的地方。” “云逸答应前辈,伤一好,便会离开,与东之海的恩怨,自然不会扯上夜家。” “你明白就好,我知道一介为什么和你交朋友了,聪明,细致,又重感情,抛开修为,你将来的成就不会差,也请原谅夜家此刻的袖手旁观。” “我还没谢前辈救了晚辈,怎么会计较这个,要真说起来,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连累了夜兄。”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好好休息,对了,”夜游正要离开,又探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瓷瓶放在桌上,“这是五宝阁卖的龙血丹,对于回复气血很有帮助,在朝阳东升和夕阳西落之时服用一粒,记得,我先走了。” “我可以把这理解为前辈对晚辈的关心么。” 正要跨过门槛的夜游脚下一顿,嘴角扬起笑意:“你可以理解为我希望你早点离开夜家。” 云逸摇摇头也笑了,夜一介这叔叔真有意思。 闭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小嫣的模样。不知你还好么。 “病哥哥,病哥哥,你怎么还躺着,吃早饭了。” “哦,好,我这就起来。”云逸右手按在床沿想要撑着坐起,可他本来就脆弱的凡人身躯,又受了重伤,试了几次都没能起来。 唇间渗出血丝。 “流血了,爹爹,病哥哥他流血了。” 端来清粥小菜的夜游哐地放下木盘,大手一伸将云逸按回在床上,有些不悦道:“你想干什么,别乱动!乖乖躺好,怎的小子,想一直伤着,在夜家躲下去?” “谁会躲,我还要去救小嫣。” “那就给我好好躺着,”夜游转头看向一旁有些被自己吓到了的女儿,微笑道,“萝依,爹爹不在的时候你帮我看着这小子,让他不要乱动乱走。” “好的爹爹,可是爹爹,这样好无聊的。” “过两天等他伤好一些了,我让他陪你去外面的集市逛逛。” “好啊好啊。”夜萝依拍着小手,欢呼雀跃地转着圈。 云不痴在想,其实一直待在这,有这对父女,生活不会单调乏味,只是,我得快些好起来,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去找她。 “病哥哥,你能给我讲故事吗,还有啊,小嫣是谁啊,好像对你很重要的样子。” 离开走到院中的夜游回头看了眼书房,女儿搬来凳子,两小手肘抵在床沿,认真地一勺一勺给少年喂粥,而少年咽下一口,便开始讲起他的故事。 这小子不知怎么的,给人一种亲近的感觉,明明非亲非故,若非和东之海结了恩怨,会是位值得深交的朋友。 傍晚,昏日将落西山。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前辈的药很有效,休息一晚,明早应该就能下地了。” “既然如此,那么明日你陪萝依去集市看看,她一直想要去的,只是以往我陪着,那些小朋友就会躲得远远的,萝依没几个玩伴。” “好,对了,我想拜托前辈一件事。” “别没事有事突然来一句前辈,我有那么老吗?以后叫我夜叔,是打探你那小嫣姑娘的消息?” “是的,前……夜叔。” “这事我会尽快安排人去办,不过也只能打探到东海之滨为止,我还没神通广大到能得到仙山之内的消息,不过你也放心,东之海不会无缘无故抓人,他们还没那么闲,目前来看,她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左右使带的是灭绝的任务,你也就不可能活着了,那么她被带走,据我猜想很有可能是……” “很有可能什么?前辈。” “别激动,冷静下,可能是好事。” “好事?我可不认为这是好事。”云逸捏紧拳头,伤口处一阵阵钻心的痛。 “你先听我说,东之海虽然没有直接统领东域,却是超然于外的存在,在某些情况下,强大的乾国也会按仙山的意思办事,丹国自然也不例外。如果我没记错,从十三年前开始,丹国每年就会举行一次年轻修士的比武盛会,选出天赋最好的送往东之海磨练。因为,东之海现任仙主想从整个东域选出最优秀的年轻修士作为自己的亲传弟子,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 “夜叔的意思是?” “她极有可能被仙主看中,从而派出左右使,虽然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小嫣姑娘有何过人之处,他们又为何要用强的手段。” 仙气……云逸一下恍然,怪不得那对兄妹掳走了小嫣却放过了自己。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丹国第二大城,鹤尾 “看看我,怎么样,还认得出来吗?”在铜镜前弄了好久的虞千伶回过身。 妙颜拍掌道:“千伶姐姐,原来易容术这么神奇,小妙也想换一张脸。” “配好的药泥正好还有些剩下的。” “我才不,那个臭死了,有没有其它办法?” “还有就是移骨了,不过那个很痛苦,还得从小开始练才行,一时半会看不出效果。” “那小妙不要了,我这张脸挺可爱的。”妙颜双手捧起自己的小脸。 “发现你自从化形后,还多了个本领,臭美,说回正事,这个样子看得出来吗?” “嗯……比之前要丑了一些,不过还是很漂亮,怕是哥哥来也一下子不能认出来。” “那就好,他都认不出来,何况那些士兵,我这就去办理界牌,然后去城里找他。” 东海之滨,东之海驻地。 “左使,右使大人。” “给我安排一只飞行灵兽,三个人能坐下的。” “好的大人。”驻地负责人这才注意到左右使身后的少女,只是这一眼,此生便再难忘记那楚楚美貌。 当然手上动作未有停顿。“给,大人,这是您要的调度牌。” 等左右使离开,“老大,看那美女小姑娘表情并不乐意,仙山也干起了强抢民女的勾当?哎呦。” “说什么话呢啊?脑袋不想要了是,仙山是我等能议论的吗?好好去喂飞行灵兽,赚钱娶媳妇才是正事。” “哦。” 万丈高空,云絮飘渺。 一只巨大的飞行灵雁在云间穿梭。 “云。”玉笑嫣伸手抓住一团白絮,张开手时,却除了冷冷的一丝湿漉寒意,什么都没有。 “云哥哥。” “他死了。”负手站在灵雁脖颈处,用自身浑厚真气撑开气流的宛千佐淡淡说道。 宛芊佑看向宛千佐的背影,她知道他的意图,这小姑娘一路上喃喃了不下二十遍云哥哥,若能死了心,也好进入仙山后专心修炼,修炼最忌心有牵挂。 只是她明白,一向对感情冷漠缺知的哥哥,不知道对很多女孩子来说,哀莫大于心死。 “他,死了。” “云哥哥死了。” 玉笑嫣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气,灵魂亦被抽走般,双目只顾流泪,却再看不到一丝神采,空洞没有焦点。 一直以来的陪伴,一直以来的他,再不是触手可及,就像那云,抓不住了。 尤记新婚那时,他是那么近,那么真实。 “不要命了!” “哥,你能救她一次,但你能救她千次百次吗?她的心已经死了,即便救回来,也是没有灵魂的躯壳,只会寻死。” 宛千佐一下子怔住了,恍然,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先救回来,然后你告诉她,我是骗她的。” “你觉得,她会信吗?” “我……,先救回来。”宛千佐取下背后的剑。化作一道赤黄色的光直追坠落的白色。 广阔无际的深蓝海面渐渐浮现一团黑影。 潮浪奔涌翻腾。 飞速沉坠的宛千佐眉头一锁,海面下藏着很恐怖的气息。 “呜……” 先是绵长的号角般的雄浑叫声,接着海水分开,异物突起,一张巨大的嘴吞天般跃出海面。 “老……老哥……那是什么?” “你说什么?我的天,海妖海妖啊,打了半辈子渔我还没亲眼见到过啊。” “海,海妖?” “没错,还好不是冲我们来的。” “可……可是老哥你……你在干嘛?” “当然是离近些看看,海妖啊,遇见过还能生还,那可是渔猎者第二荣耀,可以自夸一辈子的。” “那第一是什么?” “当然是捕一头海妖了,真笨。” “捕,捕一头……” “嘘,别说话,小心惊了海妖。” “哦,哦哦,不说,不说。” 宛千佐道了句该死,执剑在海妖巨大的齿上一点,疾速回升,无奈地看着紧闭双眼的白裙少女坠入无尽的黑暗,那是她想要的死寂。 宛芊佑指挥着飞行灵兽俯冲,“哥,你没事。” “没事,我是不是做错了。”宛千佐看着海面重归湛蓝,喃喃道。 坠落,冰冷,黑暗。 “小嫣!” 一声真切却又像隔世的呼喊。 玉笑嫣看着越来越远的天空、云朵,一刹那恍惚,“云哥哥,是你在叫我吗?一定是的,我能感觉到刚才你抱住了我,小嫣就来陪你了。” 城中茶楼,临窗处,夕阳正好。 “还是没有吗?” “没有,以往只要和哥哥的距离近了,就能感应到彼此的存在,可这次走遍了城中每个客栈,都没有。” “可能,是有事离开了这座城,他是有主见的人,不用担心,我们也出发,目标,乾坤两院。” “好的。” “小二,结账。” 清晨,夜萝依早早洗漱好,抱着小布偶在书房外乖乖等待。 云逸手脚不协调地换上新衣服,用水粗粗地抹了把脸便出了门。 “咦,原来病哥哥长得这么帅。”只到云逸腰间的夜萝依扯着他的衣角仰头左看看,右看看。 “是么,”云逸笑了笑,“带萝依出去玩,自然要把自己整得帅些,不能丢了夜家小小姐的脸不是么。” “嘻嘻,走了。” “不先和你爹打声招呼?” “爹爹一早就出去办事了。” 夜府大门,一个腰挂宝剑的布衣男子已在等候,见有人来,转头,目光毫不拖泥带水地在云逸身上一扫而过,便定在夜萝依身上,俯身拱手道:“夜将军吩咐卑职一路保护小小姐。” “不要。”夜萝依摇摇头。 “我知道小小姐担心什么,卑职只是在暗中保护,在正常情况下并不会现身打扰到小小姐游玩。” 夜萝依抬头看了眼额角还有疤痕的云逸,心想,病哥哥的伤还没好,是需要人保护。“好,不许让我看到你哦。” “遵命。”布衣护卫说完,三两步便不见了踪影。 云逸还是第一次见人与妖和谐相处的城镇。街宽三丈三尺三寸三分,比他在西域游历过的城道路宽了一倍有余。饶是如此,晨曦才照的清早,街上已是人来妖往。 很多擦肩而过的“人”,身上还散发着妖的气息,甚至有些化形不完全的,或留个尾巴不时扫一下空气,或留对尖耳朵忽然抖个机灵。不过友善倒是友善得很,看到有人留意到它,竟还冲着这边礼貌地微笑一下。 听身边的夜萝依说,这座城是丹国第二大城,鹤尾,也是丹国国都三座拱月星城之一。在丹国定都之时开始建立,而负责建造此城的便是和青竹前辈有渊源的夜家。 第一百六十三章 西家豆腐 街道两边先是起早贪黑的卖蔬果小吃的摊贩,往繁华处走,是林立的商铺,玉石珠宝,兵器防具,秘籍图志应有尽有。 “咕噜噜”,这没了修为,肚子都不经饿了。 “嘻嘻,饿了病哥哥,萝依也饿了,带你去吃好吃的,上次爹爹带我去吃的,那里的豆腐花很香甜的。” 夜萝依拉起云逸的袖子带着一路小跑。 豆腐花?云逸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吃食。 木质的牌匾,篆刻着绿色的四个大字,“西家豆腐”。 “里边请,这有上好的私酿,热乎的各馅包子,糯米团子,当然了,还有本店招牌,桂花蜜豆腐脑,香甜不腻,老少皆宜。”小二在门外招呼,嘴中是顺溜的迎客语。 待夜萝依和云逸坐下,小二上前问道:“两位要些什么?” “两碗豆腐花,”夜萝依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云逸,再看了看自己,比划下了个子,补充道,“再来两笼包子,要土豆和鱼肉的,三个糯米团子。” “好嘞,两位稍等,马上就好,”小二转身去了厨房,揭开布帘子,对里面唱道,“两豆腐脑,三糯米团子,土豆鱼肉包子各一笼嘞。” 云逸有些惊讶小萝依的胃口,从其他食客的桌上看到,一笼足足有八个包子。 他哪知道夜萝依是怕他吃不饱才点了这么多。 这时旁桌客人的谈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据执法司查证,不久前城郊一家八十余口灭门的案子是一种禽妖犯下的,参与的有七个。” “这么快连妖数都出来了?” “嗯,执法司土狼大人出马了,他的感知可是从来没有错过,只是那一家老小皆是良善之辈,是哪个家伙又是因何要下此狠手。” “无论怎样,这事都给我们妖族丢脸抹黑了,不过,这包子真好吃。” “丢脸抹黑还是其次,我担心的是不久会闹出更大的事来。” “怎么说?这豆腐脑子又甜又软,真该让我那妖岭乡下的亲戚尝尝,这可比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脑子好吃多了,有一种隔壁小蜜家桂花酿的味道。” “不是谋财,不是觊觎宝物,不是为了怨仇,他们杀人的动机是什么,这其中透着诡异。” “也许,只是临时起意?喂,你快尝尝,这这这,真的好好吃啊。” “临时起意将一族灭门?然后被执法司全国通缉,换你,会做吗?” “不不,怎么会,我没那么闲的,除非有人给我钱,而且是一大笔钱,一大笔能吃西家豆腐一辈子的钱。” “有人给钱……那买凶之人又为何买凶呢?” “哎呀呀,真烦,不关你我的事,吃个早点,废那脑子劲干嘛,尝尝这个。” “你不懂,我们和人差的就在脑子上,就拿你最喜欢的吃食来说,你看看,闻闻,这么好吃的东西,换我们妖,做的出来吗?” “做的出来我就不会被你拐到这来了。” “所以要多锻炼脑子。” “额。” “怎么不说话了,噎着了?” “啰哩啰嗦的,哥,我求求你,好好吃个早点好不好?” 云逸摇摇头笑了笑,听两个妖在旁边一本正经地聊天,这感觉还挺怪,不过粗粗一看,化作人形且敛去戾气的妖,和人差的不多。自己有些明白青竹前辈为何要建立这样一个国度了,或许有一天…… “嗯?” “病哥哥,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是在想笑嫣姐姐吗?” “小嫣……”云逸回想起被打晕前的画面,捏紧双拳,眼中闪过杀意,复又松开,躁动的情绪归于平静,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 “对不起病哥哥。” “我没事。” “病哥哥,你吃一下这鱼肉和土豆的包子,哪个好吃?”夜萝依站到板凳上,从两蒸笼各夹了一个包子放入云逸面前的碗中。 袅袅的香气将饿着肚子的云逸从小巷拉回桌前。无奈摇摇头,成了凡人,意志都薄弱了。先吃饭,不吃饭,哪有力气修炼,没有修为,只有受欺负的份,更谈什么潜入仙山。小嫣,等我,云哥哥会很快去救你的。 云逸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正要嚼上三两下便吞下,嘴却渐渐慢了下来,麦香在齿间味蕾涌动。 随后更有一股暗流四处流窜。 云逸皱了下眉头,神识紧随这股暗流,当发现暗流最后在体内瘀血处盘旋消弭,内心一阵惶恐。做包子的人不简单,竟可以将真气藏在馅中,此刻虽然是好意,但如果哪天起了歹心,怕是许多来此的食客都要…… 这时,不知从何处来的一个正拿湿白布擦手的年轻貌美女子,其腰盈盈一握,其步袅袅婀娜,只听她开口说道:“客官怎么了,是包子不好吃?” 云逸回过神,抬头看了眼,有些讶异这小小店里,竟有圣武境的高手在,还是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当即摇摇头回道:“不,说实话,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包子。” “可你方才皱了下眉头。”貌美女子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却在云逸身上逡巡。这少年不曾见过,应该是第一次来此。第一次便发现了我的秘密?甚至能追踪我的真气。难不成,修的是和我一般的道?不,不对,我可以肯定,他没有修为,甚至暗伤很多未愈。不过,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发现我的真气,我藏匿真气的本领,院里就乾老能发现一点端倪。而且,一个凡人又怎么和夜家小小姐关系不浅?夜家的人不是一向高傲得不行,就像……不想了不想了,乱,夜家的人都乱。 “骗你干嘛,真的好吃。”云逸被她盯得发毛,一手抓起包子塞进嘴里。咬下,金黄的汤汁顺着食指流下。细细咀嚼,咽下后,回味一番,满足地舔了舔手指上的汤。 夜萝依看着病哥哥这一副馋坏了的样子,笑了笑。 这吃相。年轻女子摇了摇头一脸嫌弃,可能觉得再看下去也看不出什么,便走开了。 “好吃?” “很不错,土豆馅绵软不沙,有淡淡的葱香味,鱼肉馅应该加了些米酒,酒香加上细嫩肉中的鱼汤,口感上佳,非要选哪个好吃的话,鱼肉的。” “嘻嘻,病哥哥和萝依一样,爹爹非要说土豆的好吃,我倒觉得鱼肉的才好吃,病哥哥,你再尝尝这豆腐花。” 一勺入口即化,甜凉的汁露裹着豆子的清香,仿佛闲来漫步秋日的桂花园中,凉风送爽。“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美味的食物。” “病哥哥要是觉得好吃,萝依可以天天带你出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位,你们还没……”刚将餐盘上的吃食放在另一张桌上的小二正要出门去追。 “这是他俩的饭钱,不用找了。” 不起眼的角落站起一人,嘴里含着半个包子,丢给小二一张银票,便匆匆跟了出去。 阳光和暖,云逸摸着圆圆的肚子出了店门,看着走在前面抱着小布偶一蹦一跳东凑西瞧的夜萝依。一脸吃撑的无奈,还以为她人小胃大,没想到,“呃”,差不多都是自己解决的,不过,这家店的豆腐花真美味,等等,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个约定 “病哥哥,你看天上的云,那朵,那朵像不像一头大象,大大的耳朵长长的鼻子,还有啊,四个小短腿。” “不像,一点都不像。”回答的不是云逸,而是一个突然出现的道士。 确实突然,突然到隐匿于黑暗中,目光一直不离夜萝依的护卫等道士说了一句话,才惊觉小小姐身边多了一个不速之客,正待拔剑,心里响起道士的话语:“放心,本道并没有恶意,即便有恶意,你也拦不住。” 护卫敛去杀意,手却一直按在剑柄上。 “哪里不像了?”夜萝依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很多的道士。 道士笑了笑,指了指天,说道:“现在不像了。” 夜萝依再看去,果然,原先像大象的那朵云早已不见。 “可是,刚才明明有一朵很像很像大象的云。” “唔,那可能是我看的时候不见了,毕竟云,遇风则变嘛。” “可是,刚才明明没风啊。” “那可能是风很小,刚好吹走了大象,而小丫头你又感受不到。” “可是,大象那么大,它都被风吹走了,我怎么没事。” “因为那不是大象。” “可是可是,你刚才也承认了,明明有大象的。” “我是说那不是大象,不对,刚才是有大象,什么嘛,是像大象的云,不是大象,我……我……”这谁家的娃啊,道士有些崩溃,本来只是找个话题插入,没想到这小女孩这么较真。 “那,到底……”夜萝依也懵了,这哪里来的怪叔叔。 “有大象。”道士很肯定地点点头。 “哦。”看到小女孩应了声沉默下来,他舒了口气。 “可是,大象怎么会被风吹跑呢。”夜萝依歪着脑袋,小手按着嘴唇。 道士顿时掩面崩溃。 一旁看戏的云逸笑了笑,说道:“好了,萝依,别玩他了,你也说,到底有什么事?不会真的无聊到和小女孩斗嘴。” 道士咳嗽了下,整了整衣襟,显得自己庄重些,认真道:“当然,本道还没那么闲,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云逸有些迷惑,自己初来鹤尾城,除了和夜家有些交集外,并未在外露过面,怎么会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道士惦记着。 “没错,本道在你身上发现了闪亮亮的银,啊不,是闪亮亮的正义。” “你个道士,确定不是在逗我?” 只见道士掐指,凑近小声道:“你曾修炼到超凡武境,领悟火之力,却在不久前修为尽失,如果,本道再没算错,你最爱的人被一方强大势力抢走了,如今你重伤未愈,寄居檐下。” “你……”眼前的道士每说一句,云逸便心颤一次,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看穿一般不自在。不可能,怎么可能。若是卜算之法真如此灵通,在他们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难不成是巧合?遇谁都是这样的说辞,应者上钩。 “这样,本道可以指明你如今最缺的一样东西在何处,不过作为交换,你得予我一诺。” “承诺什么?” “现在还无法告知,不过当你再次回到这座城,我自然会找到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那就算了。”云逸拉着夜萝依想要逃走,似乎走出此人的视线会舒服些。 道士看着少年的背影,喊道:“等一下,你可以放心,本道要你做的不是杀人放火,不是抢盗掳掠,甚至可能静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 云逸停下,“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夜萝依抬头看着病哥哥平静的脸,不明白道士大叔和病哥哥之前悄悄说了什么,病哥哥为什么急着要走,又为什么因为道士大叔的几句话停下。 如今我修为全无,若真和这道士说的一般,只需静静在一旁什么也不做,倒也不亏。只是,他说的我所缺的到底是何物? 云逸转身,平静的眼想要看透道士,“好,我答应你,是否需要立个字据?” 道士摇摇头,有些开心道:“我相信你,这纸条上有你想要的,那么就此别过。” 当纸条静静躺在手中,再要询问什么时,道士已经不见了身影。 “病哥哥,这人好奇怪。” “是有些,本以为是要些银两,没想到是这么一个承诺,完全不明白用意,不过我想,没人会做赔本的生意。”更何况是一个修为比起你父亲来也不弱的家伙,会闲到逗弄我这个无境之人?先看看纸上写什么再说。 双子街烟柳巷?这是什么地方。 “师父,明明一个丁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若真会妨碍到那件大事,为何不现在直接杀了他,这样不是更省事更保险?” “知道我作恶多端却为何每次都死里逃生活到现在?” “徒儿不知。” “我只相信卦象让我做的,卦象不许的,自不能去做,既然信仰,就单纯地信仰,那么信仰不会弃你,凡事种因得果,看似杀他容易,却也不易,会造成一系列变化,可能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己。” “这……” “你此刻随意丢出的果核,滚到了大路中央,一匹连夜赶路的千里快马踩到,马脚一扭,信使摔落在地昏死过去,怀中掉出的信筒被巷子里窜出来的狗叼走,前线战机延误,导致一个国度被另一个国度取代,归根结底,只因你那随意一丢的果核,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这世上更荒诞的事比比皆是。” “徒儿明白了,那人看似微不足道,却可能引得天翻地覆。” “明白就好,走,想成此事,还差一人。” “师父说的是昨日在烟柳巷无意撞到的那个臭人?” 远离闹市的大樟树下,几个孩童正在追逐打闹,看到迟迟未来的小伙伴出现,纷纷围上去。 “你终于来了。” “你不是一向准时的吗?走,就差你了。” “还玩?今天不玩了。” “为什么啊?朋友几个都在,就差你了。” “我问你,假期都快要结束了,老师布置的任务你们做完了?” “没有。” “所以,我得趁这几天补。” “真没劲,迟早和你爹一样,书呆子一个。” “那我不写了,到时候你们爱抄谁找谁,可别找我。” “别啊别啊,嘿,你写你的,我们再拉个人就是。” “好,你们玩得开心,我走了。” “怎么办,书呆子走了,差一个。” “算了算了,散了散了。” “不要,假期快到头了,能聚在一起玩的时间不多了,想想每天面对老师凶巴巴的脸就可怕。” “是啊,此生无望。” “你们看,这不就来了一个。” “看样子和我们差不多大,可在学院里没见过,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 “没有。” “你,有兴趣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吗?” “什么游戏,好玩吗?”夜萝依一脸期待。 “芝麻官断奇案。” “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呢。”夜萝依看向病哥哥。 云逸想起夜游的话:既然如此,那么明日你陪萝依去集市看看,她一直想要去的,只是以往我陪着,那些小朋友就会躲得远远的,萝依没几个玩伴。 “玩,我在一旁看着。” “嗯!” 扎堆的小孩子中,总有个带头的。孩子王将纸片放入从自家悄悄带出来的瓷碗中并搅乱,说道:“每张纸上都写了一个角色,每个人抽一张,然后告诉大家自己要扮演的角色。” “我是师爷。” “我,还有我,我是仵作。” “我是原告。” “我是被告。” “我是证人。” “我,我是芝麻官。”夜萝依有些懵,这个游戏她还不知道怎么玩,就抽到了貌似很重要的角色呢。 孩子王说道:“你可真幸运,芝麻官可是主角呢,你第一次玩,我们就演练一下,你看好,首先……” 坐在大樟树下,看着一帮小孩依据一本断案故事书,有模有样地扮演着里面的一个个角色。吵闹笑,甚至还有哭戏,云逸的脸上露出笑容,一时忘了不开心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萝依已然和这群同龄的小孩子们打成一片。 “那是我妈,哥几个,我先撤,被发现了不做作业逃出来玩,一顿胖揍少不了。” 孩子王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都各自回家,对了,我叫羊山,你叫什么?” “夜,夜萝依。” “很好听的名字,我们几个时常会在这地方聚,你要是想加入一起玩,可以在每月的二十五到三十来这地方找我们。” “嗯!”夜萝依认真点点头,看着一个个新交的朋友挥挥手离开。 “玩累了?” “才没有,才没有累呢,今天萝依最开心了,有病哥哥陪我,还交了一群朋友。” 当石板街两边的商贩叫卖起包子馒头热汤面,云逸一手抱着睡过去的夜萝依,一手抓着装满糕点小食的纸袋,迎着夕阳走回了夜府。 第一百六十五章 离开夜家 “你是有事?”云逸挑眉,冷冷看着挡在身前的白衫青年。 “没有。” 云逸不想吵醒萝依,再次右跨几步,没想对方竟又挡在了面前,脸上是嘲讽的笑意。 “那你就是有病。”云逸淡淡道。 “阿嚏”,白衫青年夸张地打了个喷嚏,食指搓了搓鼻孔,“不好意思啊,你也看出来了,我是有病,这天气,一会冷一会热的。” “发生什么了病哥哥,”怀抱中的夜萝依睁开眼,小手搓搓,睡意惺忪,“我怎么睡着了。” “呀,不好意思啊萝依小姐,吵醒你了,不过你怎么可以让一个下人抱着呢,多脏啊,以后出去玩,跟我说一声,四驾马车,八人的大轿子随你选。” 这人明显不善,只是针对我还是……多半是针对我,毕竟以夜游的身份和修为,夜府应该没有人蠢到招惹。 “他才不是什么下人,他是我哥哥。”夜萝依反驳道。 “哈?你哥哥,原来如此,幸会幸会,失敬失敬,”白衫青年低声却也故意道,“只是未曾听闻夜游大人娶妻,这一下子出来个这么大的儿子,又是哪里捡来的不姓夜的家伙。” “你才不姓夜呢。”夜萝依的眼睛红了起来,泛起泪光。她虽然小,但也懂事,别的小孩都有母亲,唯独自己…… “混账东西。”云逸放下夜萝依,不去想自己已经修为尽失的事,起脚便向对方的左腰横扫而去。 但显然不是对手。 “嘿,小子,连凡武都没修成,就和我动手动脚?” 白衫青年轻蔑地看着远远摔在地上捂着肚子脸色发青的云逸,嘴角有琢磨不透的意味,走上前正欲再来几脚时。 一个小小身影挡在面前,不是夜萝依又是谁。 “你!道歉!” “凭什么,大家都看到了,可是他先动的手,技不如我,被我一脚踹了个王八翻身,还要我道歉,这是什么道理。” “你,等着。” “去找你那爹爹?他现在可不在府里。” “我……”夜萝依哪受到过这样的欺负,差点没哭出来。 “不需要,”云逸咬着牙站了起来,“打你,根本不需要修为。” “哦?看来你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嘛,这么能挨打,当个沙包不错,只是说话语气太大,会教坏萝依小姐,得好好教训一番才是。”白衫青年起手,真气在拳上汇聚。 教训?云逸明明感受到了寒冷的杀意,知道看戏的人中没谁会帮自己。 没有修为,没有力量,但我还有一样东西。心中回想开启星潜之力第一阶时领悟的身法,每一步落下的位置与时机,那划过整个苍穹的奥秘…… 白衫青年轻松地绕过夜萝依,缓缓向前,右手凝聚的真气引动风旋。这一次显然更狠,用了十成的力道。 旁边的人都在摇头,这不知哪里来的二愣子,敢对夜游女儿的朋友下杀手。不过看这有恃无恐的样子铁定是有人故意指使的,这夜家谁不知道夜游会为了这不是亲生的女儿发疯。明知如此还敢这么做的人,身份怕也不简单。最近夜府风起云涌,不平静,不平静啊。 就在白衫青年的拳头要实实落在云逸的胸膛时,就在众人准备观看血花飞舞的场景时,就在夜萝依茫然若失时。 毫无声息的风,一道金色的流光。 云逸已错身在白衫青年的肘关节处狠狠一切,并到了他的身后扼住其脖子,狠狠地,将他拽回按落在地。 石板轻颤。 “换做以前,你已经死了。”云逸凝视着白衫青年眼中的惧意和难以置信,缓缓松开手。 “不是?!我错过了什么。” “这小子有些意思。” “意思是有些,只可惜这么大个人了,凡武都不是,这身法,也只能埋没了。” “不不不,有些人注定厚积而发,大器晚成,莫欺少年穷才是。” 躺在地上被阳光照得刺眼的白衫青年还未从那一瞬间的速度回过味来,修炼的心更是在下一秒受到了打击。 “对付你,根本用不着修为,不是我多强,是你太弱,还有,我不管背后谁指使的你,夜游对我有恩。” 当回到熟悉的院子,一声不吭地夜萝依终于按耐不住,欢呼道:“病哥哥,你那招好帅,能教教我吗?” “你想学?” “嗯!想。” 书房, “夜叔,你从回来开始就一直在踱步,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是昨日傍晚那件事?” “那事阿七已经和我说了,我会处理,有个消息,我认为你有必要知道。” “是……是她的么?” “没错。” 云逸的心一下子绷紧。 “这些天,我的人一直在东海之滨打探,一直没有消息,本来准备走的,后来听闻打渔回来的船夫说起海妖的事,便留下来听了一会,谁知,正好有想要的信息,事情是这样的……” 夜游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却不知想要从他神情观察出消息好坏的云逸心急如焚。 “当白点落下,海妖出现之时,天空恰好有一只大鸟在盘旋,而俯冲下来那会渔夫看清楚了那飞行灵兽的模样,我的人和东之海驻地的一个小伙子确认过了,渔夫口中描述的飞行灵兽,与左右使带走的那头,相差无几。”夜游说完,摇摇头,感到惋惜。 “死……死了?”云逸一下子没了神魂,呆坐在地。 脑海中翻过一张张小嫣的笑颜,却挽留不住,堕入魔火烧成劫灰。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这么多劫难都过来了,这么多生死都熬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不可能的。 胸中气流翻涌跌宕,怒意苦意无处安放,“我……夜叔,我想出去走走,可能不回来了,如果萝依问起我,就说……说我病好,出发去找她了,萝依会知道的。” “好。”夜游看着少年离开时失魂落魄的背影,他知道,未来不久,东域要么一如往昔的平静,要么,在那一角海上卷起滔天巨浪。 闹市, “卖包子咯,新鲜出炉的热包子。” “两位小姐,外面来的,看一看尝一尝,这可是本城有名的小吃,什锦串。” 丫鬟嗅了嗅鼻子,哇,好香啊,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小姐,“小姐……” “好了,别整天一副小馋猪的模样,老板,给我来十串。” “给,您二位的十串。” “哇,好好吃啊小姐,没想到这小城也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一方水土一方食,可不要小瞧任何一处地方,你这是?” “这一串我得留着,晚上嘴馋了再吃。” “你啊,早知道我就多买些了,喏,我这还有两串,你拿去吃。” “谢谢小姐。”丫鬟正高兴地伸手接过。 “啪啦”,什锦串掉在地上沾了灰。 “喂,你走路不长眼啊?说你呢,道歉都不说一句?诶,你这人什么意思,撞了人,道歉不说也就算了,头也不回一下?真是气死了,早知道刚才都吃完了,我可怜的串串啊。” “珍儿,你觉得方才与你我擦身而过的公子如何?” “就是那个走路不看着些非要从小姐和珍儿之间穿过去的混蛋?不长眼不说,修为更是一点没有,要再被我碰到,非揍死他不可,不对,揍死他之前要他先请我吃一万串,不,十万!十万才能消姐姐我心头之恨,哼。” “可在看他侧颜的一瞬间,我的瞳术竟然自己开了。” “不会,瞳术自行开了!那小姐可看到了什么?” “没有,只是一闪而过的白光,并没看清楚有什么景象,可能,是错觉。” “肯定是错觉了,那个混蛋一副失魂落魄一蹶不振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能影响到小姐未来的人。” “但愿……” “小姐,到了,按计划,这是此行最后一家商铺了,等这里的事办完,就要赶去乾国报名那什么学院了,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以小姐的天赋,完全没必要和那些人一起参加选拔考核。”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条巷子,两个落魄人 “客官,想吃点什么?” “酒。” “小店虽小,但酒花样繁多,请问客官想喝哪种,墙上挂着的木牌写着名字和价格,您看看,有新春的竹叶尖,去年秋天的桂花酿,七年的女儿红,三十的高粱,百年的江米。” “哪个最烈?” “明白了,要不我给客官换个安静些的位子。” “你是怕我撒酒疯,在店里胡闹?” “不不,客官误会了,买醉不如一哭,我见过很多人,但像客官如此俊逸的,我实在想不出哪家姑娘会拒了您,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客官不必过于伤心。” “谢谢,带路。” “我这是在哪?”云逸睁开眼,眼中的事物一会大一会小,鼻间缭绕着蔬果腐败的臭味,迷糊地敲了敲头,“头好疼啊。” “诶,你可别疼死,出了巷子随你躺着坐着站着怎么死,真是,不能喝酒就别喝,小小年纪,”可能觉得说的话有点重了,又说道,“这是我的地盘,你要睡趁早去找个别的地方,等再晚些天就凉了,还有啊,这壶酒就当你住我这三晚的花费了。” “酒?我记得……” “客官,真不需要在店里开个房休息一晚?” “不用了,谢谢,你忙你的。” “好,那客官路上小心。” …… “我刚从酒楼出来,然后。” “刚从?喝断片了,你已经在我这巷子里睡了三天三,不对,是四天三夜了,要是再不走,那就是四天四夜了。” “四天了。”云逸拿手敲了敲头,出了客栈后的事,实在一点都想不起来,不好,赶紧摸向腰侧,呼……扇子还在。 “既然醒也醒了,就快些走,这儿可不是你这白净人待的地方。” “这几日多谢前辈收留。” “打住,什么前辈,我只是个酒鬼,收留也谈不上,我只是看在半壶美酒的份上,才勉强给你一块睡觉的地儿,好了好了,交易达成,你情我愿,快走快走。” 云逸打量着眼前蓬头垢面,胡子扎团的人,在对方开口说话时,才能勉强看到嘴巴。 一身破了补补了破的脏棉袄,不知是前些年冬日哪户人家施舍的。 怀中紧紧抱着酒葫芦,生怕别人抢了去,明明自己才是最有实力抢别人的那个。 邋遢酒鬼见少年没有走的意思,不再理会,自顾自喝起酒,喝了几口倒头便在干草上打起呼噜来。 云逸呆坐在巷口不知何去何从。日近黄昏,人影寥寥,一生的目标和方向似乎都随她去而去了,什么事都已无关紧要,什么事都没有了意义。 还真有些冷。 夜晚的风灌进巷子,从巷口一直到巷尾,带走白天留在石板的余温。 云逸看向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邋遢酒鬼,竟有片刻将对方看成了不久后的自己。 起身,下意识地从垃圾旁的杂物中翻出几条木柴架了起来。 夜风冷冷,木火摇摇。云逸靠着墙睡了过去,一滴泪滑过唇角。 “咕噜噜”,云逸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竟然是自己的肚子在叫,循着香味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坐下,转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醒来正流着口水的邋遢酒鬼,问道:“前辈要来几个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邋遢酒鬼伸手夺过三个包子,一口咬了个两腮鼓鼓,满嘴流油,“呼呼,好烫好烫,好久没吃过这么热乎的包子了。” 云逸看着纸包中留下脏兮兮手指印的两个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吃了起来。 …… “呃,看在你请我吃了顿饭的份上,就给你讲个故事。”邋遢酒鬼吮吸手指上肉包子的余味,打了个饱嗝。 云逸并未做声,只是侧头看着巷子外人来妖往出神。他一路走来听的看的故事够多了,可他的故事,有谁会认真听下去…… 殊不知醉在梦中的那四天三夜,邋遢酒鬼就辗转反侧听着他的梦话,咒骂着这是哪家爱说梦话的孩子,却也只是嘴上骂骂咧咧。 邋遢酒鬼自顾自述说起来:“从前有个叫念尤的人,年轻时那可是狂傲无比,谁都不放在眼里,也因此得罪很多人,不过他确实有资本狂傲,天赋卓绝,实力超群,又拜于名师之下,倒也一时无人敢真的计较什么,后来修成出师,娶妻成家,安定下来,傲性跟着收敛了许多。” “因为其妻不喜僻静,他便在繁华市井买下一座小宅子,日子清闲自在,邻里之间也常有寒暄互助。” “念尤竟有些沉醉于那种日子,没有打打杀杀,没有刀头舔血,有的是妻子做饭,俩孩绕膝转。” “不过,一切都随那件事变了。一日妻子在市井买蔬果,遭一不长眼的名门望族子弟调戏。念狂人得知,二话不说打上门去,呵,圣武境圆满的实力,比那望族还在世的老祖宗都要强上半截,望族不得不低头交出那年轻子弟,任由念狂人处置。念狂人在他们面前,毫不留情地将那人的两只手给废了,并震碎了他的丹田。” “恩怨就此结下。” “失去修为的年轻公子郁郁寡欢,数年后病死,其父悲痛不已,持刀前往念狂人的家,当时,念狂人正在闭关修炼,忽然听闻门外女儿的哭喊。 “知道事情不好,急急出关,在厅堂中见到妻子惨死的样子,愤怒地将癫笑不止的凶手撕碎。” “但也因中途出关加之急火攻心,实力去了大半,众旧敌听闻……皆都寻上门来,看笑话。” “念狂人不堪折辱,怒而杀人,被群起而攻之,携女一路逃亡,逃亡途中将一对女儿托付于好友家中。谁知,待杀尽追赶的仇敌,回去时,好友家惨遭灭门,百余口尸体,唯独一对女儿不见踪影。” “也许是上天可怜他,留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只是,他始终没有寻到,渐渐疯癫,终日混沌。” “在大街上看到模样相似的,便上前仔细查看,惹怒了不少带女儿游玩的修士,现在,被赶到这地方,丹国。” “那狂人便是前辈。”听到此,云逸已然知晓故事主角。 邋遢酒鬼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人呐,再颓唐,也得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我的,是那一对双胞胎女儿,虽然,人世间那么大,再遇见的希望如同在大海里找到那么一根针一样渺茫,但只要她们还活着,我就得活着,你知道为什么么?” “因为我死了,就真的没有再见到她们的希望了。” 云逸灌了壶酒,面色泛红,双目无神,“可是她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亲眼所见?” “夜叔不会骗我。” “不,我没说他会骗你,他也没理由骗你,我想说的是,亲眼看到的事都可能会骗你,更何况是不曾亲眼所见的,你若真想死心,然后寻死,怎么也要先看到你妻子的遗物。你得找到那头海妖,把它剖肚穿肠,里面总会留下你妻子身上的东西。如果剥皮抽筋都未找到,说明你妻子还在世上。”还会在世上吗?那可是海妖啊,邋遢酒鬼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东西?碧海游龙……”对,碧海游龙枪!云逸激动地站了起来,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得即刻启程,越快越好,等那头海妖走远了,就再难找到了。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事情。 邋遢的酒鬼仰头灌了口酒,年轻的孩子,你总算有目标了,虽然,找到即意味心死。也好过我,天大地大,无从寻起。只能留在离家近的地方,时不时偷偷溜回去看看,等那俩丫头想起自己的故乡。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切自有因果 “谢谢,谢谢,我现在就出发。” “噗,傻啊,找死不是,能被称之为海妖的,修为一般都达到了圣武境,就你现在这样,海里随便一个虾妖蟹怪就能活吃了你。” “可是,我,可是。” “越是强大的妖兽领地意识越强,那头海妖不会乱跑的,所以你现在最要做的是尽快修炼提升实力。” “提升实力?”云逸想到什么,“前辈可知双子街烟柳巷在哪?” “也是醉了,这小巷子就是烟柳巷。” “这小巷子就是?!”云逸霍然四顾。 “等等,你该不会是,那个人?”邋遢酒鬼混浊无神的双眼突然爆出精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少年。 恍若身陷泥沼般难受,云逸用自己的意志抵抗这恐怖的压迫感,艰难说道:“前辈这是何意?” “不久前有个道士找过我,说……说……”邋遢酒鬼一把抓住云逸的胳膊,生怕眼前少年突然消失了。 “前辈,你抓疼我了。”云逸咬牙。 “快说,你是不是知道我那一对女儿的下落,啊?” “前辈,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之前从未踏足过东域。” “不可能,不可能的,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对不对,对不对啊!”邋遢酒鬼失去理智冲着少年大吼。 被邋遢酒鬼肚中那酝酿了数日的酒气和不知名的臭味一熏,云逸瞬间魂飞天外,只是胳膊上的疼痛让他清醒地认识到,若是自己不说出点什么,这条命可能就栽在这了,“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好么。” “好,你想想,要快。” “好好好让我想想,想想。” 若是那道士没骗我,我需要的东西便在这巷子里,而巷子里除了一堆杂物垃圾,就是眼前酒鬼前辈,而前辈也说他遇到了那个道士,那么,可能真有其事,我真的知道酒鬼前辈那对女儿的下落,只是,我从未到过东域,初来东域那几日也不曾见到相貌哪怕相似的年轻姐妹。 中域更不用说了,封闭千年以来,只有自己和小嫣两个外来者。 那么,是在西域的时候见过? 西域,我游历过的人城就那么几个。等等,双胞胎姐妹,天玉城,五宝阁,拍卖会! 是了,东域既然也有五宝阁,那么,他们肯定有不穿过中域运输货物的方法,而贩卖人口,卖的地方自然是与买的地方相隔越远越好。 “前辈,我想起来了。” “快,快说!” “前辈,你又抓疼我了,能不能先松开。” “松开了,你跑了怎么办。” “前辈,你觉得以我的修为能从您的眼皮底下溜走么?” “你有修为?笑话。” “额,所以啊。” “好了,你现在说。”邋遢酒鬼虽然松开手,但全身绷紧,气势隐而不发,大有一言不合就干架的样子。 不愧曾经是狂人的疯子啊。云逸摇摇头,道:“我是在西域天玉城一次五宝阁的拍卖会上见到的那对双胞胎姐妹,她们当时被当做商品拍卖,一人三万两起拍,当时我……” “该死的五宝阁!我就知道是他们搞的鬼,我这就去拆了他们。” “等等前辈。” “不能等,我的女儿,怎么能只值这个价!” 额,前辈,你关注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对了,然后呢,我那对女儿,被谁拍走了?” “被我……” “你说什么!” 猛然惊觉一阵口水腥风将要袭来,云逸赶紧憋住气。 “那她俩在哪?现在在哪!” “前辈稍安勿躁,她俩被我托付给了一个很可信的朋友。” “朋友?” “是的,以我对那位朋友的了解 ,她俩应该过得还不错。” “应该?” “额,前辈,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我说的那对双胞胎姐妹是不是您的女儿,免得您白高兴一场。” “哼,老子不高兴,哪有高兴了。” 话虽这么说,但云逸忽然看到了酒鬼邋遢长发后泛起泪光的双眼。 “我……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我还能记得一些她俩的样子,这就画下来。”云逸本来对这邋遢酒鬼一惊一乍的疯样子不太舒服,这一刻却瞬间理解了那久失忽得的感受。 拾了一块取暖未燃成灰的黑炭,在月光倾洒的石板上,一笔笔画着。 当涂了改,改了擦,完成的那刻,邋遢酒鬼疯癫了般,盯着某一个地方再也移不开眼,那是记忆中,自己的那对女儿,在庭院中玩耍。 那时候妻子正在浇花……忽然听到女儿的哭声,跑过去抱起小女儿,掸掸灰,擦擦眼泪,然后将小女儿的手放入一旁不知所措的大女儿手中。 “许儿,你是姐姐,要保护自己的妹妹知道么?” “愿儿,你是妹妹,要听姐姐的话,记住了?” “燕子,我这俩女儿是双胞胎,哪有姐姐妹妹之分。” “你一个大男人没生过孩子自然不懂,虽说双胞胎,但怎么可能两个孩子同时出来,而先来到这个世界的,哪怕只早片刻,那也是姐姐,要保护妹妹,而妹妹要听姐姐的话,如果哪一天爹娘不在身边,也有个照应。” “好了好了,为夫受教了,那,今晚吃什么呢?” …… “前辈?” “嗯?哦,好,对,是我那俩女儿,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想我那可怜的孩子境遇会很糟糕,我……想看看她俩,只要能确认她俩一切安好……” “这,恐怕不行。”云逸摇摇头。 “为何?莫不是你在欺我!” 这突如其来的杀意,云逸如坠冰窖,急促道:“不是的前辈,她俩如今在西域,离此地很远很远,我甚至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回去。” 念尤盯着少年的双眼,见他不似撒谎,之前一番接触下来,这少年心地也不坏,也是个可怜人,于是沉默了会道:“你终有回去的一天,在你回去的这段日子,我会跟着你,护你不死,也算是报了你收留我那对女儿的恩情,但如果发现你骗我,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前辈的意思是……”所以,那道士果真没有骗我,一个圣武境的帮手,确实是我目前所急缺的。 “是你想的那样,但你小子也给我记住了,只是护你不死,而不是打手,你若主动挑起争端招惹是非,我会在你挨完揍后,把你带走。” “好,明白了。”云逸摸摸鼻子,我像是那种没事惹事的人么? “那么,我们现在去哪,赶紧把你要办的事办完。” “去丹国国都。” “你去那里干嘛?” “有位前辈有东西托我交予一个人。” “原来是个跑腿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天上掉下来的金子 不愧是一国之都,万里城墙远远如一线涛浪,绵延不见尽头,入目三座高大雄伟的城楼,千百片红瓦在夕阳下妖艳。此刻风正猎猎,旌旗飒飒。 云逸举着水囊仰头灌了一大口,“咕噜咕噜”,以往奔走上三天三夜也不用休息的他,如今走上半天路就汗透衣衫。 “可真热闹啊。” 眼前,进城的人从城门处一直排到了城外的白石界碑,丹城,而且不是两人一排的小队伍,是三个城门各有数十人一排的纵队,宛如三条黑色蛟龙入城。 “两位是外面来的,”排在末尾,须发皆白的老头望着城楼总是一脸向往,感叹道,“我特意晚了几天,今天算是人少的了,前几日,那可是挪一步都难呐。” “老伯,城中是有什么节日?”云逸好奇地问道。 “有有,再过两天可就是春种之日,每年这个时候丹国国都都会举行祭天仪式,那场面……啧啧,还有一国女帝也会现身,这进城的年轻人和妖,多半是为一睹女帝风采来的,真正在乎祭天仪式的,也就像我这种岁数的老家伙了。” “这女帝很少露面么?” “倒也不是,女帝平常也巡视各地,只不过在祭天仪式结束后,女帝会在参与仪式的人群中选出数十人共进晚食,甚至有面对面交谈的机会,这是可以讲上一辈子的荣耀啊!唉,可是……难啊。” “老伯,除了你说的这个机会,还有什么方法能接近女帝么?” “难啊,难,除非你是有官位在身,还不能小了。” “这样,”看来要想完成青竹前辈的委托,只能把握祭天仪式的机会了,“那老伯你可知女帝如何选出人来?” “知道知道,每个参与仪式的人和妖写上一句面见女帝的理由,由女帝看了决定,百万人啊,也不知女帝认真看了没。” 闻言,一旁维护秩序的红甲守卫笑了笑说道:“以女帝通天的本领,看完那些不过一刻钟,老头子你挺眼熟,这是第几次来了?” “每年都有来,只是,每年都没得到机会啊。” 守卫拍了拍老伯的肩膀,宽慰道:“会有机会的。” 随着队伍以乌龟的速度缓缓向前,进城已是华灯初上。人流在城门后偌大的广场分散开来,又拧成三股,去往不同的三条街。 大道两旁翠柳明暗,屋舍鳞次栉比,一盏盏悬浮的灯笼照亮着每一个人和妖的面容,真不愧是商铺酒肆裁缝店,人如流水马如龙。 “在城外就觉得此城会很有趣,不料比想象的还要热上一闹。” “那你是没见过更热闹的。” “前辈说的是乾国,你的故乡?” “别提乾国,如果我两个女儿不回去 ,那里只是伤心地,话说小子,排队的时候你就叽叽歪歪对女帝之事问个不停,别人所托,不会和女帝有关,先说好,我是不会帮你偷入皇宫的,我可是还要命的。”留着命见女儿。 云逸摇摇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清楚现在的自己几斤几两,不会冒险,如果真的只是写一句话,我想,我还是有很大机会的,到时候带前辈进皇宫逛逛。” “那我可等着。” “今晚住哪呢?” “抱歉,本客栈已经满客,二位还是去别处找找。” “实在不好意思,这个,已经没有空房间了,连杂物间在刚刚也……” “停,打住,出去,右转,看门口那牌子。” 本店已满,寻宿止步……云逸摇摇头有些无奈,这已经是这条街第十一家也是最后的客栈了,其他街的情况也不会好多少。 旅人疲累,漫天晚星。 “不过一个祭天求福的仪式,这人满为患的,平常也没见多少人行善积德,这些虚的倒是热衷得很,我要是天上的神仙,不打上十个八个雷吓死他们。”念尤不屑。 “祭拜神灵的,并非都是好人,而真正做好事的,也并非是为了让神灵看见,再者,世上有无神仙都是两说,我是不曾见过他们出来救苦救难的,前面有条巷子,前辈不如将就一晚?” “不用看我,多少个日夜我都‘将就’过来了,还在乎这一次?” 云逸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看我这脑子,当时喝酒喝糊涂了。” “这个?” “被褥。” “我知道,你怎么突然变出来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么?” “唉,好久睡觉不盖这玩意了,有些不习惯,你怎么不睡?”念尤抱着被子辗转反侧,瞥见倚墙出神流泪的云逸,竟跟着起了一丝无名的伤感。 “没,没什么,前辈先睡,我还不困。” 画扇空间的角落,两件折好的红衣相对而放…… “咣当”,突然,拳头大的黑色布囊从天而落,敲得石板脆响。 云逸从往事惊醒,抬头,只见一道模糊的黑影划过云月。低头看着地上布袋敞开露出的金灿灿光芒,一时莫名。 “怎么了小子,咦,这哪来的金子。” 云逸指了指天。 “别开玩笑了,天上怎么会掉金子,你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别玩了,收好睡觉。” 无声的掠影。 才合眼不久的念尤突然坐起,戒备道:“有人来了。” 云逸点点头,“嗯,有一队人。” “你也感受到了?我怎么不信,你一点修为都没有,你倒说说看,是有几个人?” “十个,一人首,三为组。” “呦嚯,这都能听出来,你小子耳朵这么好使啊,如果修炼,真气得以明眼锐耳,活生生一个人形的犬啊。” 人形的犬,这算是赞扬么?云逸不知如何“回敬”。 说话间,巷口出现三人,两边墙上各站了三人,个个面目冷峻,装束精练,没有多余的坠饰。 至于为首的,从巷尾黑暗处缓缓走出。 副手从墙上跳下,道:“大人,听到您的指令,我们立刻收紧包围圈,可是并没有发现盗贼,只有……两个乞丐。” “乞丐?”为首之人呵斥道,“你做了我这么多年左右手,实力从凡武小成到如今的凡武圆满,抓的人也不下千个,就没有感觉出来,坐着的那位修为比我还高不少?” 副手红了脸,感知修为是他们必修的一门课。知己知彼才不会鲁莽出错,甚至搭上性命。不过也有修士学了隐藏之法,用来迷惑对手,而上了圣武境的修士,对于自身的势往往能隐藏得很好,在修为低的人看来确实与常人无异。 “既然你知道我修为比你高,为何还不带你的人离开?”念尤说道。 “离开?笑话,我是丹国执法堂下属国都城执法司的,专管国都城刑罚,现在,我问你答,明白?” 念尤撇撇嘴,“小子,他问什么,你就老实回答好了,执法堂的权力可是大的很呢。” 云逸点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对着为首之人说道:“你问。”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逃狱 “你俩一直待在这小巷?” “我们天黑才来的,客栈都满了,便打算在此过夜,没想到觉没睡成,把你们等来了。” “哦?那么,方才可见过一蒙面黑衣人进入这巷子之中?” “蒙面的没有,黑衣人倒是看到了。”云逸回道。 “哦?在哪。”为首之人来了兴趣。 “不就在眼前么,一二三……加你正好十个。” 念尤听到云逸这句话,差点没笑出来。这小子,还真是有恃无恐。 一个手下听不下去了,厉声道:“你怎么和我家大人说话的啊,信不信我把你抓起来。” “毛躁,执法讲的是证据,”为首之人伸手指了指,“地上那袋金子是你们的?” 还未等云逸回答,副手径自走过去捡起,拿出一块金锭,翻看印花,回身说道:“是被盗的那一批。” “看来,你在撒谎。” 云逸被对方不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辩解道:“这袋金锭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和我并无关系,至于你说的蒙面黑衣人,确实也没见到进入这巷子。” “天上掉下来的,呵,你是觉得我蠢好骗?那黑衣人一个月来多次偷盗,轻功超绝,我追捕了这么久都没有拿下,以他的水准,会失手掉下一袋不菲的金锭?我有理由怀疑你俩是他的同伙,这是分的赃,你也不用解释了,到了我那,你自然什么都会说的,还有,不用想着反抗,那可就不是牢狱之灾那么简单了。”为首之人轻挥手,九个手下便将云逸和念尤围住。 “怎么办,想做好事,反而害了他们,”巷子回归寂静,一个黑影出现,束身的黑衣,脸罩薄纱,一双美目眨着,“这俩笨蛋,果然穷是有原因的,天上都掉馅饼了,都不知道捡了藏好。” “进去。” “哐当”,牢笼中的云逸看着狱卒甩着钥匙串走远,心里有些焦急。希望执法司的这群人真的有些能耐,尽快找到盗贼放了自己,要是错过了祭天仪式的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女帝,完成青竹前辈的嘱托。 “别担忧了,担忧又不能解决问题,也好歹有个门有个顶还有三面墙遮风挡雨了不是?还有人送吃送喝,有人看门,比那巷子好多了,啊,好困,我先睡了,你也别折腾到太晚。”念尤倒头便睡。 时间悄逝,寒月从窗缝溜进,冷光照在云逸的脸上,缓缓挪动。 “喂,醒醒,猪麽,醒醒。” 云逸迷糊地睁开眼,牢门外,站着一位完全不同于那些壮汉的凶神恶煞而是少女般眉清目秀的狱卒。 “有事么狱卒大人?” 狱卒伸出来的食指套着一串钥匙,说道:“呐,这是钥匙。” “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俩可以走了。” “你们抓到那个盗贼了?” “怎么可……是的,我们抓到那个盗贼了,所以,你俩可以走了。”心中却想,哼,就凭他们,再有十年也抓不到我。 “那你站着不动干嘛,赶紧打开,这地儿我一刻也不想待了。”这时听说可以走了的念尤忽地站起,刚才还在臭茅草上睡得很香的他,此刻一脸嫌弃。 狱卒撇嘴,手一抛,钥匙稳稳落在念尤手中,“你们自己开,钥匙给你们,我走了。” 念尤看着足有数十把大小形状不一的钥匙,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狱卒小兄弟,别介啊,哪一个是开这个门的啊?” “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反正我钥匙给你们了,咱们两不相欠。”狱卒三两步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小子,你说这狱卒有病,哪有把钥匙给犯人自己开门的,还有,开了放哪啊,难不成,每个牢狱一日游的囚犯都能得到一串钥匙作为纪念?” “前辈,好了,别打趣儿了,我知道您也看出来了,她根本不是什么狱卒,论身法轻功,她甚至在您之上,她就是那个盗贼,劫富济贫却害了我俩的家伙。” “不错,小子眼光犀利,本来还想试试你的,看来,你的确不同于常人,我们走,迟了就要被发现了。” “我们这算是越狱?” “当然,怎么,害怕了?” “不怕,我只是在想,既然此刻要越狱,为什么之前不干脆拒捕?” “拒捕哪有越狱刺激啊。”念尤一本正经道。 “这……” “说笑的,越狱顶多再被抓回来,只要我们口中还有他们想要的所谓盗贼同伙的消息,命就还在,而如果是拒捕,免不了出手,而以我的暴脾气,一不小心弄个残啊死的,得罪整个执法堂,到时候,可就连丹国也待不下去了,还有,你不是急着要去见女帝吗,到时候和她说说,执法堂就不会再为难我们了。” 第二天,晨,熙熙攘攘的大街,贴着白纸红印的告示牌前,一群男女老少对着两幅画像指指点点。 念尤挤上前去,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抱臂对着身旁的云逸道:“不行,我得找那个画师理论理论,凭什么你小子一副翩翩公子样,我就邋遢的像个乞丐。”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哪里邋遢,明明很an好么? “嘘,小声点前辈,你是想再回牢里去?” “哪有的事,”念尤咳嗽一声,便一本正经唾弃道,“啊呸,这俩人太无法无天了,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居然敢从执法堂大牢越狱,这执法堂居然心大到将丑事贴出来,简直不要太要脸。” 身后不少群众应和:“是啊是啊,太无法无天了,执法堂那帮家伙也没用,平时欺负我们这些老百姓很带劲,抓个盗贼却抓不到,还让俩同伙从牢里跑了,吃白饭的。” “怎么样,我这一招如何,佩服不,几句话的事,让执法堂成为焦点了,”得意的念尤用肘推了下心不在焉的云逸,“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虽然我用药石做的面具能骗过多数人,但祭天仪式那会肯定还是会被看穿的。” “不要这么没信心好吗?你这一手易容术在我看来还行,只要不太靠近,看不出来破绽,再说,看穿就看穿咯,祭天仪式上,执法堂的人是不敢明着动手的,想想啊,一旦真打起来,那场面,啧啧,滚雪球一样,知情的,不知情的,稀里糊涂地掺和进来。” 云逸笑了笑,“那的确会很壮观,不过看前辈的样子好像很向往?” “唉,任何一个都是敌人,任何一个又都可以成为片刻的盟友,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那感觉了,这样,等你小子什么时候修炼有所小成,我便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地方。” “这么好的事前辈可不能忘了。” “不会不会。” 第一百七十章 丹国祭天仪式 东日才升,整座城便已沸腾起来。 无数个黑点从大大小小的房屋中涌出,涌上街道,缓缓朝旭日的方向前进。 “安静!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虽然安排了整整五个入口,每个入口又有一百个分发号牌和白纸的士兵,但人潮妖海还是拥挤地你推我搡,谁都想占个前面一点的位置。 “谁啊,踩到我的尾巴了!”妖鳄回头咆哮,嘴巴张得老大。 “哦哦,对不住对不住。”蜈蚣弱弱地将七十只左脚抬起。 “你个色狼居然摸我屁股?”兔妖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格外清脆。 “抱歉,实在抱歉,那是我的鼻子。” “你这头蓝皮象,人形都没化全,不抓紧修炼,跑这来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来凑热闹的。” “阿嚏,我受不了了,谁的臭脚,几年没洗了?我就说我不该来这个什么。” “怎么,以前天天炫耀自己的狗鼻子灵,现在恨不得剁了?哈哈。” “一定是那死树懒,一定是他。” 浑身毛发粘着绿叶的树懒慢慢回过头:“诶?你,是,在,叫,我,吗?” “停,打住,你别说话。” “为,什,么,我,不,可,以,说,话,啊?” “啊,我要疯了。” …… “每个人拿好牌子和纸,仪式结束离开的时候将写好内容的纸对折扔进出口处的箱子里,傍晚时分,我们会在各街贴出告示,到时候,凭被选中的号牌进入皇宫参加晚宴!”赤膊壮汉在入口处声嘶力竭地说明晚宴参加规则。 “这个广场真的是够大,够大!本来以为进来后还是要人挤妖,妖挤人,没想到完全可以自由走动嘛,就是来的有些晚,太靠后了,看不清女帝的样子啊。”念尤在人类中已经算高的了,但相比周围一圈妖兽化形的人,还是差了些,只能勉勉强强看到最前方的祭坛。不开心地摇摇头,一副白来一遭的样子。 梯形的祭天台直通云霄,数千红甲士兵手持旌旗沿阶而上列成两队。 前方人潮妖海开始喧哗,百名英武朗逸的皇宫卫队先至,而后是红烟罗帐凤驾。 纤手掀开纱帘,女帝缓缓婀娜却不失堂堂威仪地走出,向着子民微微颔首示意,便转身登祭天台。 绣着牡丹花的凤尾拖地长裙随着优雅的步子,一阶一阶拾级而上。 倩影至处,红甲士兵一挥旌旗单膝跪地。 头戴白色高帽,手持仪仗的司仪沉气于丹田,声音洪亮,传出百里:“雨润万物,水泽苍生,今举国祭天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在女帝踏上最后一层石阶的刹那,千百道妖冶的红光破土而出瞬间围拢整个祭天高台,随后绽放开一枝花,那是一朵高贵艳丽的牡丹。 “你说,这世上真有神灵吗?” “废话,不然我们修炼为何?不就是盼着有朝一日羽化登仙,畅游天地。” “虽是如此,可神灵我却不曾见过,神迹倒是见了不少。” 说话间,风起云涌,万里苍空浮现一层阴霾。天色渐暗,云拢成海,千百道幽蓝魅紫苍黄的闪电在云海间交织穿梭。 不绝于耳的雷声,恍若阵阵龙吟响彻天地。 “古时记载龙神布雨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蔚为壮观啊!” 正当众人和妖被天空的场景所震撼,念尤却发现了身旁云逸的异样,关心道:“小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云逸此刻的脸色苍白无比,全身不住颤栗,恍若遭了雷击。 画扇在腰间不安地抖动,空间中,天陨剑时而飞旋,时而颤鸣。 天陨,你怎么了?云逸与天陨早有关联,能感受到对方此刻的抗拒。 细小的红色电芒从剑尖窜出,欢悦地逃离,却在画扇空间迷茫打转。感觉到自己在逐渐消逝,又一个扭头钻回剑中。 没有大雨倾盆,乌云散去,转眼间又是晴空万里。 司仪道:“劳作不易,枯荣难期,当惜旧时五谷,饮粥!” “爷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带着崇敬说道:“丰年时旧粮压仓,越攒越久,霉变之后就无法食用,女帝喝下这用陈粮熬制的粥,表示不管今年新粮收获多少,都要换部分旧粮出来流通,她会以身作则,当先食用这些旧粮,以免真的霉变,遇上荒年之时粮仓虽满,却无粮可食。” “爷爷,这就是你常说的,可爱的人,我以后也要做个可爱的人。” 女帝两手端碗,对着万千子民鞠躬,直起身时一饮而尽。 “礼毕!”随着一声浑厚邈远的钟声响起,人潮妖海四散而去。 “前辈你写的什么?” “哦,不告诉你,反正只要你有机会,我一定有,哈哈。” “前辈不说,我也猜的到,‘我和是一伙的’,对。” “错了,不仅差了有俩个字,顺序也不对,我写的是‘跟我是一起的’。” “这,有区别么?” “没区别吗?” “有,有。” 皇宫正殿,换了身常服的女帝正在无聊地阅览收上来的白纸。 唉,明明这么多人,为什么写出来的理由却是大同小异。 她哪里知道,有利可图的商人早早花了五年时间采访被选中的那些人并编了一本女帝晚宴参考书。除了第一次参加祭天仪式的小白,几乎人手一本。据商人说近期还会推出特别重制版,以贴合女帝最新的喜好。 在女帝身侧,一队侍女抱箱等候。 “下一个。” 侍女闻言快速地将新箱放下,将旧箱抱走。 女帝有些疲倦,捏了捏眉心,任谁看上相似的句子数十万遍都会想打盹的。 目光在箱子上匆匆一扫而过。 只是当看到箱子角落字迹飘逸的一张纸,素来庄严淡然的她蓦地纤手一抖,悄悄拧了下腰,而后眉目间露出欣喜,接着是浅浅的愁容和深深的埋怨。 是他,不对……不是他。 “女帝,您可是有不舒服?”侍女察觉到了什么,小心地出声问道。 “没事,还有几箱?” “只有三箱了。” “好,都拿过来放下。” 黄昏,还未到贴榜的时辰,告示牌前便已人满为患。 只是这次没有让他们久等,贴榜单的士兵竟提前来了。 “让一让,都让一让。” 当士兵利落地贴好榜单列队离开。 稍稍散开的人群又立刻围拢。 告示牌前顿时叽叽喳喳喧闹不已,有欢呼,有叹息。 当然更多的是,“前面看好了就赶紧走啊,别挡着。” “真是特别,多少年了,百万人啊,头一次有连号被女帝选出的,要是还是一起的,那可就真的很幸运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女帝有请 丹国国都一共建有三道城墙,以三山之土石修葺的攘外之城,无人值守的安内之城以及刻满阵法符文的皇城。国都城内,有大小客栈一千三百余家,酒楼茶馆三千九百二十,横纵道路七万九千三百六十一条,各类商贩总计二十五万八千七百五十五人,光是从外城城楼下走到内城城门口便要花去整整一天的功夫,计一百四十九万两千五百三十七步半。可知丹国国都之大。 念尤和云逸才踏入内城大门,便被早在等候的年轻公子拦住了去路。 “第和号?” “你是?” 年轻公子看到眼前俩人并未否认也没肯定,心里有了计较,这次应该碰对了,于是说道:“果然是,我看你俩认识,这次连号的恰有一对,既然都被选中了,你们商量一下,卖我一个号,如何?” “不如何。”念尤对于钱财兴趣缺缺,毫不留情地回拒。 年轻公子摇扇自信道: “十万两,黄金。” 见俩人并无所动,又道:“二十万,这已经是很优厚的价格了,如果再往前走,他们可都出不起这个价钱了。” 云逸心道,想来有一部分人参与祭天仪式,并不是为了能有机会和女帝见上一面,而是碰碰运气用资格换点闲钱,不过也没什么,一个想买一个想卖,合乎情理,只是此人若不识相地再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抱歉,我们没有卖的想法,麻烦让你的手下让一让,谢谢。” 年轻公子急了,道:“五十万两还不够吗?!”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呢?念尤带着嘲讽道:“三百万,一两也不能少咯,没有就别挡着,我们赶时间。” 说完不等噎着了的年轻公子再说话,便直直撞了下对方的肩膀走远。 年轻公子本来只是苦恼,被这一撞心里顿生不爽,五十万两已经是自己一年的零花钱,三百万?真是不怕装不下兜着走摔个狗啃泥! “少爷心中有气?”这时身后的随从问道。 “自然,就没遇到这么不知趣的人,三百万?呵呵,他也不怕拿着闪了腰,蛇供奉,你可有什么法子教训教训他俩。” “少爷,我可打不过那邋遢男。” “连你也打不过?我只是从气场上判断对方不一般,还好没有让你动手,对方什么境界?” “年轻的不过凡人,而邋遢的那个,至少大圣境。”蛇供奉吐吐细长舌。 “大圣境?!怪不得开口就要三百万,大圣境的强者,光是把名号放在一个家族里供奉着,一年便有千万可以拿。”年轻公子一阵庆幸,还好听了父亲的话,国都城不同乡下犄角旮旯,有权有势者众多,行事能低调就低调。 “不过,我有一个不引火上身的好法子,少爷如果真想教训他俩出口气,可以借刀,一把很锋锐的刀。” “哦?”年轻公子来了兴趣。 蛇供奉在宗族少主耳边低声道:“他俩其实戴着易容用的面具,虽然可以骗过大部分匆匆擦肩而过的修士,但刚才他俩大意地停了许久,被我看了出来,他俩正是前些日执法堂所贴告示中的越狱犯,我们可以如此……” 年轻公子开心地一拍蛇供奉的肩膀,赞道:“好,好法子,我回去一定在父亲耳边多说些你的好话,虽说你并未达到大圣境界,不过有这脑子和观察力,按大圣境界供奉着也不是不可。” “那就多谢少主了。” 哼,给我等着!年轻公子眼里闪过古怪的笑意。 皇城。 “你觉得这身衣服好看吗?” “这一身呢?” “要不换这身。” 坐着的驼背老妪看着平时威严端庄的女帝又变成了一副小女孩的模样,摇摇头道:“小丹,万一不是他呢?” “你,你别说话,我知道不会是他,可万一是呢?” “你啊。” “我记得,我记得了,他说他喜欢我的贵魅不失清丽,那就这件,初春露华……” 晚宴还未开始,不过人已到齐,在大厅坐着站着,有认识的互相寒暄几句,不认识的点个头微笑一下,只等女帝现身。 云逸某一刻突然觉得如芒在背,回过头时,却没发现异样,保险起见,他装作没事人一样扎进人堆。 “走什么,这么快忘了我了?跟我回去。”国都城执法司第三队长寒幕三两步已到了云逸身前,伸手一拦,淡淡说道。 “你是?”云逸心存侥幸,装作不认识。 “别以为这么粗陋的易容术能骗过我。” 云逸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酒鬼前辈,你快回来啊。 “哑巴了?” “我现在不能跟你回去。” “不是现在不能,是想说以后也不能,别逼我动手,虽然这儿正举办晚宴,但我想执法司捉拿犯人的话,女帝大人是会理解的,请。”寒幕胸有成竹,做了个请的手势。 “能不能先让我见到女帝?然后要我怎样悉听尊便。” “呵,既然敬酒不吃,那我也不客气了,”寒幕声音渐渐提高,加了些真气,“没想到你还是个好色的盗贼,那就更不能容你亵渎女帝的美貌了!” 前辈,你去哪了啊?云逸心中焦灼,凭自己是断然逃脱不开的,而一旦被执法司抓回去,有了一次越狱的经历,再出来怕就难了。 而此刻念尤正抱着一坛美酒在角落醉饮,女帝很美?哪有酒美。 争吵自然吸引了不少目光,而一位年轻公子正在人群中得意地笑着。 寒幕见此,一把揭下云逸脸上的面具,并对着众人亮了一下腰牌说道:“执法司捉拿逃犯,闲者避让。” “咦,之前没注意,是那个越狱的家伙,居然混进了这里。” “快看看,身上有没有东西被偷。” “不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一点修为都没有,怎么从守卫森严的大牢里逃出来的?” “管这个干嘛,既然被抓住了,我们就安心等女帝到来就好。” 寒幕很满意这个效果,对云逸道:“是要我绑着你走,还是你自己乖乖地走?” 云逸静下来,问道:“你说我是盗贼的同伙,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的。” “在你有任何证据证明我和盗贼有关联之前,我,是不是无罪之身?” “就丹国的刑法上来讲,是的。”寒幕意识到不对,但众目睽睽,只好如此说道。 “那我越狱也不过是想要获得本应该有的自由,并不算有罪,对?” 寒幕想了想,点点头,说:“理论上是的。” “所以,你现在应该放了我,而不是拽着我的胳膊。” 寒幕笑了笑:“虽然挺惊讶你能说会道的,不过你忽略了一点,丹国的刑法上也说,对于有嫌疑的人,执法堂有权关押一日进行审问和证据收集,以免犯人逃脱罪责。” “是这样么?”云逸有些不死心。 “不骗你,这么多人在,我怎敢拿丹国法律说笑,你说这么多,不会是在拖延时间?” “我也不骗你,是的,我就是在拖延时间。” “呵,那我就先等着看看,若你那盗贼同伙来救你,我正好一并抓了。”寒幕好整以暇,抱臂以待。 “就怕你到时候不敢。”见对方不再急于把自己带走,云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在丹国,还没有我不敢抓的人。” “哦,是么?”云逸淡然地坐了下来,剥了个龙眼,抛入口中。 见对方还站着,便道:“执法大人要不要来一颗,很甜的。” “你吃,吃够了,牢里可没有这些吃食。”寒幕淡淡道。此子若不是真有凭借拖延时间,就是想再享受会,也罢,就让你吃个够。 “第叁拾玖万陆仟零捌十一号,女帝有请。” 第一百七十二章 若相恋,莫不言 人群顿然窃窃私语,这个号好像是那个连号中的一位,谁啊,这么幸运,居然可以被女帝单独接见。 云逸站起身,伸个懒腰。 寒幕警惕四顾,莫非是他的同伙来了?“是你同伙来了?” “不不不,我是去见女帝。” “开什么玩笑,等等,你是号?” “是的。”云逸从怀中取出号牌,亮了亮。 寒幕瞥了一眼,确认不是作假后,忙穿过宴席和惊讶的人群走到前头,对传话的侍女拱手道:“我是执法司的第三队长寒幕。” “不管你是谁,女帝有请。” “不,我不是,是这样的,号是我已经逮捕的犯人,他是个盗贼,准确地说是很可能,所以,你是不是搞错号了?” “是,不会错的,”侍女见对方还要说什么,面露不耐之色,“大人,我想我说的很明白了,不管他是谁,是盗贼也好,逃犯也罢,女帝有请,可不要让女帝等急了。” “这,好……”寒幕转身对云逸说道,“可不要耍花招,不然天涯海角,执法司不会放过你。” “明白,那我走了。” 年轻公子已经看傻了,开什么玩笑?一国女帝居然要单独接见他,该死,三百万就三百万啊,我当时就应该咬咬牙把那个号牌买下来的。 侍女说道:“请把号牌拿出来,我确认一下。” 云逸摊开手,手中静静躺着那块实木的印花号牌。 侍女伸手,指尖点在号牌中心,只见一圈蓝色星光旋转而起。 “好的,这位公子,请随我来。”侍女微笑道。 云逸跟随着侍女穿过栽满花卉的小径,九折回廊,临湖凉亭,便来到了一座雅致的木屋前,“翠竹成荫”。 “到了,公子进去,女帝已在等候。” “谢谢。” “公子客气。”侍女说完,退了下去。 宽敞明亮的屋子,古雅的摆设,一缕缕青烟从香炉飘出,窗边收起的竹帘随风微摆,一倩影正临窗而立。 那长裙裙摆,有着初春时分的淡绿,渐变而上,是草尖的凝露,欲落未落,在晨晖下,闪着小而耀的金芒。 “你不是他。” 云逸听出了这句话中一下子失去的喜意,换了淡然,换了落寞。 女帝转过身,垂下的眼帘遮去伤感,“你只是号。” “是的,我并不是女帝心心念念想要见的那个人,但我想,我这,可能有让女帝开心起来的礼物。” “哦?”女帝来了一丝兴趣,莲步轻挪,已经在木椅上落座。 云逸打开扇子,取出其貌不扬的盒子,“便是这个,一位前辈托我送予女帝。” 女帝抿唇不语,似在思考接还是不接。这么久了,你都不愿来看我一眼,送个礼物,也是托给晚辈。竹,你就这么不想见我?还是你有了她欢,要避嫌,这……是,是喜帖?想着想着心里一颤,一帘委屈和幽怨涌上好看的眸子。 “女帝?”见女帝没有动作,云逸出声提醒。 “哦。”女帝回过神,双手接过木盒,纤指紧张地敲打,盒盖沉重地似有千斤。 当盒子开了条细缝,一股馥郁的土香跑了出来,在屋中弥漫,盘柱绕梁。连失去修为的云逸也感受到了空气中浓厚纯净的土之灵气,连木屋外开裂的百年老竹都回了些生气。 “这,这是长明溪畔的土,他,他还记得,还记得……我,我,真是,太开心了,他,对了,他,还,还好麽?”一向威仪端庄的女帝,这一刻,完全成了个恋爱中的小女孩。 羞,怯,喜,急。 “女帝大人,青竹前辈他很好,他,也是很挂念您。” “是,是麽,真的麽,可他当初,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这些年,也不来看看我。”女帝合上木盒,小心地揣入怀中。 “是吗,她,很开心,那就好,那就好,喜欢……我送的礼物?”一袭墨衣的青竹静立花海前,却神思不在,因她的消息,眼前的千万朵佳丽,瞬间失了颜色,“您,要好好帮我照看她,有什么事,一定,请一定要通知我,拜托了。” 像是喃喃自语,却饱含深情。 “我,也不知,”云逸知道青竹前辈是来看过女帝的,但,前辈当时不说,自己也不好点破,感情这事,两个人的爱与纠葛,总该两个人解决,“但我能感受得到,青竹前辈是牵挂着您的。” “牵挂麽……”女帝的神思飞向久远的过去,嘴角不知不觉翘起幸福快乐的笑意,“你,想不想听,我和他的故事呢。”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云逸坐下。 “我本来只是城中牡丹树下一颗被遗忘的种子,不幸被孩童打落在石板上的我每日听天由命。” “直到有一天,一只黄鹂鸟将我衔起,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要吃了我,不过那几日的飞行,我有幸见到了不一样的山川,我便想着,若是自己也能飞该多好,若是一直飞下去该多好。” “最后,我被带到了一片竹林,落在了黄鹂鸟巢下的土中,那时候我明白了,黄鹂把我带到这里来,是想让她的后代,能有一棵美丽的花树做家。” “那里的空气真的很舒服,很适合修炼,我便乖乖地将头埋入土中,希望能快快长大。” “那里有很多伙伴,鸟啊,猫啊,松鼠啊,野猪啊,等等一些在城中难以碰到的,我每天听着他们在我的头顶上方玩闹又散去,一天天时间过得很快。” “当我长成了幼苗,我发现山中的风雨要更可怕一些,每次雷雨天我都害怕地缩成一团,看着黑黢黢的四周突然被照得苍白,恨不得再钻回土里。”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我的身旁不知为何冒出来一个丑不拉几的小怪物,你知道麽,他的头是尖尖的,脸是黄黄的,皮肤是粗糙的,从来都是灰头土脸的。” “不过好歹有了个伴,我当时叫他小胖墩,因为他真的很胖,还比我矮。” “他是土生土长的,没有去过外面,没有到过繁华的城镇,我便和他说起我还是种子时看到的世界。” “每次都能换来他吸着鼻涕崇拜的目光,你能体会到麽,那种被弟弟崇拜依赖的感觉。” “可是某一天,一切都变了,他变了,怎么说呢,长高了,也瘦了,也俊俏了些。” “以往雷雨天,我都是鼓起勇气,对他说不要怕,姐姐会保护你的,虽然我自己都在颤抖,而自从他变化了之后,就像个小大人一样,每个雷雨天,都把腰枝弯下来,为我遮风挡雨。” “那时候,心不知怎么多跳动了下,雨水打在他衣裳上的声音,让我很迷恋,让我有了独在他乡的安全感,第一次能在雷声中睡过去。” “他长得好快啊,似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成为一个大人了,而我,还是那么小,小小的个子,和他呆在一起,倒是像一对父女。” “他的身姿挺拔,面容温润,说话时候都是带着微笑的,似迎面的一缕春风,而我,还是那样,清瘦得仿佛营养不良。” “于是,他每天做的事多了一样,就是把早晨枝叶上的露水收集好,分我一半,尽可能地挪开身子,让太阳月亮照到我。” “我渐渐开始依赖他,嗯……其实是喜欢上他,我开始变得奇怪,不可理喻,看见他将几滴露水送予赶路的鸟儿,我都会在心里暗暗生气、不开心,坚持着一天不理他,不过,也就只能坚持一会,因为,他总能找到逗笑我的方法,哪怕只是静静看着我不出声,我自己都会脸红投降。” “而一笑,所有不开心就都不见了。” “有一段时间,他时不时跟我说,他想去外面看看,看看我口中的世界。” “我本以为他只是开玩笑的,直到有一天,他真的收拾准备离开了,我慌了,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问来着,可又怕突然哭出来,让他为难。” “我好舍不得他,可是,又不想拦着他做想做的事,我就告诉他,既然要走,那带上我,我可以当向导啊。” “他说我还太弱小,这里是最适合我修炼的地方,他很快会回来,很快就能带我一起走。” “他骗人!哪里有很快。”女帝说着说着,眼泪啦就下来了,完全不顾自己威仪的形象,此刻完全像个小姑娘一样。 “我再呆不住,便出去找他,本来以为会如同大海捞针一样,谁知道,不愧是我认识的那个他,把外面搅得……天下谁人不识君。”女帝说到此处,露出与有荣焉的神情。 “他好不容易建立了这个人与妖和平相处的国度,我自然,要守护下去。” “那青竹前辈呢,为何没有和您一起守护着这个国家?” “他……我不知道,当我兴高采烈地找到他,并告诉他,我会陪他一起建设好这个国度,他思考了一会,什么话也不说,在某一天,不告而别了,而我,成了当时这个脆弱国度的照料者,渐渐一步也离不开了。” “您就没去想,青竹前辈为何悄然离开么?” “我……” 门外响起侍女的声音:“女帝大人,时间已到,该去参加晚宴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冤家不仅路窄,还会送上门 “好,”女帝摆摆手,起身对云逸道,“你先随兰儿回去大厅,我整理下妆容就到,还有,今天的事,不许和外人说。” “自然不会,那我先告辞了。”回去的路上,云逸怎么想怎么不明白,听女帝讲的故事,她和青竹前辈之间并没有太大的误会,而且这么长时间,彼此仍挂念着,却因何一个在山林隐居侍弄花草,一个在皇宫深住执掌天下,互不相见呢? 念尤见到云逸回来,忙上前,用肘推了下云逸的胳膊,挑眉道:“小子,去了这么久,都和女帝说了些什么?” “如果前辈想体会一下被女帝下追杀令的刺激感觉的话,我觉得告诉你也无妨。” “那,那还是不要了。”念尤撇撇嘴,这小子,什么时候拒绝别人都这么一套一套了。 “前辈现在不醉了?” “不醉了,不醉了。”念尤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差点没保护好云逸,不过执法堂的胆子真大,居然跑到女帝的晚宴上抓人,不知道被请来的,不管外面身份如何,都是女帝的客吗?正想着…… “女帝到!”随着丹国皇城禁军千妖卫浑厚的声音响起。 厅堂中的侍女、卫兵接连行礼。 而坐着的客人也都纷纷站起,眼睛皆都一眨不眨地看向声音来处。 女帝身着一袭黑缕红裙,金丝牡丹披肩,盘起的长发,简单地插着三支玉簪,眉心画着火印朱砂。步履生莲,身子绰约。至于面容,那自然是词尽言穷也难描述的姣好。 此刻对着众宾客浅浅一笑,“都坐,就当在家里,没有什么皇宫里的规矩,吃好喝好,畅谈丹国的好与坏,提些意见。” 女帝如此说,席间自然是热闹异常,百家争鸣。 晚宴在掌灯时分结束,宾客散去,一一回家。而女帝则得到了些不错的攘外安内的建议,可谓是主客皆欢。 内城城门处, “是你俩啊。” “是啊老伯,真巧。” “这一次老儿终于如愿地将想法告诉女帝了。”老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即便现在走,也能笑着了。 “老伯席上所说的小辈深以为然,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何况是人和妖组成的国度,哪一方都不可偏袒,不然即便无风,舟自倾覆。” “诶,别夸我,我这糟老头只是说说自己的拙见罢了,呀,时候不早了,再晚路黑,我就回不去咯,告辞。” “再见老伯。” 看着老伯的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念尤问道:“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 “接下来的打算?” “去乾国,入修士学院努力修行,等稍有所成,便去分那海妖的尸。” “不错,有计划总比过一天没一天好,不过现在离乾坤两院招生的日子已经很近了,赶路过去我是可以的,你的话,估计会瘦个十斤八斤,而学院考核又需要养精蓄锐,所以,我们要走捷径。” “捷径?” “没错。” “怎么走?” “去五宝阁,那里有传送法阵,不过首先你得付的起价钱。” 传送法阵?云逸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别的地方没有这个传送阵么?” “有,每个大城都设立了法阵,不过,还是被五宝阁掌控着,所以啊,还不如去五宝阁,说不定,还能碰到什么好宝贝。” “这五宝阁势力真大。” “你以为是开玩笑,五宝阁可是自上古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已有数十万年的历史,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有?” “那,”云逸顿了顿,“前辈不去看望一下你的那对女儿?之前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走捷径的方法,现在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你小子,还是有些良知的哈,”念尤大力拍了拍云逸的肩膀,“只是我还没说完,东域与南北两域相邻,就我知道的乾国来说,任何一座传送法阵都能到南北两域边城,而在东域想要去西域,只有乾国国都的法阵,以及五宝阁总部的法阵才可以。” “这两个法阵怕是使用的条件极为苛刻?” “的确,不仅仅是有钱就能行的,还得要有关系,现在的我俩既没钱又没关系,所以,你先安心地修炼,我只要知道你不会骗我,我那两个丫头过得还不错就好。” “嗯,突然又多了一丝修炼的动力。” “居然才一丝?” “前辈,你可不要小看这一丝,每次突破极限,靠的都是最后一丝。” “对对对,压坏骡子的也是这最后一根,是?” “你才是骡子。”云逸嘀咕。 “嘿,你小子说啥,别跑。” 乾国,坤学院。 “快快快,再过些日子就是一年一度招生的时候了,到时候免不了有些提前来参观学院的,得留个好印象,布置,布置,布置!你你你,说了多少次了,花不是这么摆的,这么摆不好看。” “老大。” “嗯?” “我们是坤学院,来的都是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他们不会太在意学院环境美不美的,再说,我们布置得再像个样子,不如乾学院便是不如,这是事实,虽然,课是一起上的,但他们何时瞧得起我们过,我们与其浪费时间在此做无用功,不如抓紧时间修炼,争取在学年初的排名赛中拿个好名次。” “是啊。” “是啊。” “就是啊。”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嗯嗯……” “罢了,那散了,各自去修炼。” “老大。” “还有什么事吗?” “我不明白,明明我们也很努力,而乾学院只知道玩乐混日子的那帮子人,为何我们都比不过。” “修炼有些事,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是……需要更努力才行啊。” “需要更努力,我明白了老大。” “去。” “嗯!” 是需要更努力才行啊。我记得,当初,我的老大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鹤尾城五宝阁外, “失策,丹国国都居然没有五宝阁,还得跑回这里。”念尤一路上都是一脸尴尬,他可是信誓旦旦地带着云逸一直往国都繁华处走,直到后来问了一只树懒妖才知道,丹,国,国,都,根,本,没,有,五,宝,阁。 “欢迎,两位随便看,有中意的说一声,价格好谈。” “其实,我俩来,主要目的是想用一次阁里的传送阵。” “去往何处?” “乾国,白塔城。” “哦?是要去乾坤两院参加考核啊,可有乾国界牌。” “有,我俩并不是找死之人,那边还要再查一遍界牌,这个当然是早就带着的,这点无须担心。” “那便好,不然影响五宝阁的声誉,这儿距离白塔城足有三十一万七千八百二十九里,如果你们买件宝贝走,可以给你们优惠,一人三千两。” “三千两,可真够贵的。” “你可以问问,自鹤尾城五宝阁开业以来,都是这个价,百里一两,童叟无欺。” “是随便买一件都行。” “是的,随便一件。” 念尤将云逸拉到一边,小声道:“小子,随便买一件东西,就能省一百七十八两绝对赚,你身上有多少钱?” “对,前辈,绝对赚,五宝阁绝对亏本。” “额,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 “是,亏的只会是我们。” “那就不买了,直接出发。” “可问题是,我连一百两都没有,哪来的六千。”连扇子空间最角落的那一锭银子,这些天也用得只剩几个铜板了。 “不是,”念尤无语,“要不,我们去国都找女帝借一些?” “等等,我看看,有什么值钱的可以卖。” 云逸打开扇子,神魂在扇子空间翻找,而在外人看来就像被定住了一样。 “终于回来了小姐,这大包小包的,珍儿都快吃不消了,咦?” “怎么了珍儿?” “小姐你看,店中那个人。” “是他。” “对啊,就是那个撞了珍儿都不道歉的没礼貌的家伙,这可真是,可真是冤家路窄不说,你还送上门来了哈。” “等等,珍儿。” 第一百七十四章 小姐和丫鬟 云逸收起扇子,手中变戏法般出现一把镰刀一样的物品,“只有这个了。” 眼里映入流动的血色红芒,念尤忍不住伸手一摸,感受着刺痛指尖的锋锐杀气,赞扬道:“乖乖,你小子可以啊,深藏不露,入圣境的背镰巨鼠。” 时刻注视着俩人的店主猛跨了一步,觉得伸手不太好,只得凑近了仔细看,嗅了嗅,挑眉道:“还是变异的。” “这也能闻出来?”念尤惊奇。 店主笑了笑,颇有几分得意,“没有几把刷子怎么当上丹国五宝阁的店主,这位少爷,这个宝贝不知卖不卖?” “不能卖!”此刻门口响起一洪亮女声。 念尤转头,一脸迷惑,这谁啊,对云逸道:“你认识?” 云逸也很迷茫,摇摇头道:“不认识。” “哈?不认得了?你忘了那天你撞了我,把我手上的串串都撞掉了!” “好像,有些印象。” “哼,好像?”珍儿又转头对店主说,“你不能把这个卖给他,现在,以后,都不行,你可以卖给任何一个人,唯独他不行。” “这……”店主有些为难,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迟疑什么,这是小姐的意思。” “小姐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违背,只是……” “只是什么?”珍儿放下大包小包,大有一言不合干一架的意思。 念尤算是弄明白了,合着是有仇啊,那就简单了,哼哼道:“哼,小姑娘,只是这件东西是我们的,卖不卖予你们的决定权在我们手里,好了,我决定不卖了,告辞。” “这……”珍儿听着有些懵,看向店主,“是这样的吗?” “是的。” “哼,你们都欺负我。”珍儿红着脸跑进后堂,居然搞错了,真是丢死人了。 这时候又一位少女进来,看着自己仓皇逃离的丫鬟摇摇头,这个丫头……而后对着云逸道:“这位公子,抱歉,刚才是我那不懂事的丫鬟,我姓商,名玲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云逸摆手表示不在意,回道:“我姓云,名逸。” “云逸,很洒脱的名字。” “谢谢,小姐的名字也不错。” “何叔,你们继续谈生意,”商玲珑拎起包裹,又道,“我和珍儿午饭后启程去白塔城,您安排一下。” “白塔城,好的小姐,不过……” “不过什么,是阵法坏了?” “不是,是这俩位也去白塔城,如果小姐带的东西不多,就一趟安排好了,毕竟,要去这么远,阵法短时间充能只可以用一次。” 商玲珑想了想,道:“东西不多,就依何叔的意思。”复又看向云逸,问道:“不知云公子能否来得及收拾?” “如你所见,孑然一身,没有来得及来不及的。” “那好。”商玲珑点点头进了后堂。 这小姑娘不一般,让人有一种被鹰盯上的感觉,该死,我可是圣武境圆满啊,得保持安全距离,不过能让五宝阁一店之主恭敬的,身份不会简单了,怎么也会是旁系小姐。念尤沉思。 云逸在这商小姐身上也是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气息,另外这个商姓有点熟悉,在之前什么时候似乎听到过,不过现在正事要紧,便对店长道:“就开门见山,这骨镰能卖多少银两?” “好,开门见山,两万两,我也不欺你,入圣境的妖物,普通躯干的价格一般不超五千两,按完整度和大小决定,妖丹和特殊部位则要翻一倍多,比如背镰巨鼠这种妖兽,它是不修妖丹的,而骨镰则是其最重要的部位,所以价格为一万两,而这把骨镰更是取自稀少的变异种,所以,能够再翻倍,两万两,这只是原料的价格,一旦经过名师打磨炼化成器,价格不会低于五万两。”店主认真地说道。 “可以,就两万。” 店主很开心,这笔买卖无论如何都赚,不如送个人情,随即掏出银票,数了数,递了过去,道:“这里是一万五千两银票凭证,在任何一家五宝阁以及有合作的商铺都是认可的,当然,如果你们要换成金银的话,也是可以的,就是会很麻烦。” 云逸接过银票,手一挥,消失无踪,说道:“换成沉甸甸的金银确实没有现在方便,不过这样说来,我们的钱,在不使用的时候,其实还在你们那里。” 店主点点头,说:“理论上是的。” “你们可真会做生意。”云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店长听到这话,笑道:“哈哈,谢谢夸奖,要不留下吃个午饭?就不用来回赶了。” “那就叨扰了。” 五宝阁后院贵宾房,珍儿嘟着嘴:“小姐,我们真的要和那两个谁谁一起走吗?” 商玲珑把玩着茶杯在思量什么,启唇道:“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可是……” “没有可是的,还是好好想想,减掉哪些包袱。” “啊?!还要减掉一些啊,这都是我最爱吃的。”珍儿看着堆在床上的大包小包,有点难以取舍。 “好了珍儿,又不是不来了,特产可以一次带一些,没必要一次性都带走,东西太多,法阵若是在半途崩溃,会很糟糕。” “知道了小姐。” 云逸也不是第一次见法阵这东西了,只是第一次的经历不太好,没有好好打量。而眼前这传送法阵初看并未觉得有什么神奇的地方,只不过一个大圈,三个刻满符文的小圈分在三角,中间穿插着几笔很随意的线条。 只是盯得久了,云逸竟然觉得线条和神秘符文动了起来,按照某一古老的定律法则运转。 扑通扑通,胸腔内突然闯入另一个心跳,从慢半拍渐渐合二为一。 瞳孔最深处一道银光悄然闪过…… “你怎么了?”念尤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赶路有些累,有些眼花了,到了白塔城我可得好好休息。”云逸没有说出自己看到的,因为他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是疲倦导致的感知错乱。 悬在法阵之上的银色石块渐渐暗淡无光,最终变成一块黑色的石头,“好了,法阵充能完毕,现在请进入法阵站好。”店主说道。 “那么,启动。” 等等,这种感觉!很熟悉,这和小妙牵手瞬移时的一样,一种与世隔离之感。 唯一差别是当时真的是一瞬,眨眼之间,而现在,能清晰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甚至能看到身边那丫鬟不怀好意的目光。 眼前骤的一白,“呕……”云逸第一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没站稳,肚子里各种东西在翻江倒海地闹腾。 一个手持长矛的士兵立刻走上前来,“你!难道不知道传送法阵是很珍贵的,破坏了你赔得起吗?明知自己不适应,在到达的那刻就应该走出法阵,到外面再吐,罚款一百两,拘留教育一日。” 商玲珑看着云逸苍白没有血色的脸,怎么也不清楚,一个看模样和自己同龄境界却还是凡人的少年,怎么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又以何种方式影响。“这位大哥,我朋友是第一次,这样,罚二百两,拘留教育就免了。” “你是?” 未等商玲珑回答,远处已响起呼喊。 “小姐!”负责法阵维护修理的五宝阁管事小跑上前,“小姐,您终于来了,我是白塔城法阵管事,老爷前日吩咐小人务必照顾好小姐,小人左等右等可终于盼来了,小姐,您在这边长住的府邸已经买下并收拾妥当,我现在去叫马车。” “失礼,原来是五宝阁千金,既然如此,罚钱也免了,需不需要我帮忙搬行李?” “那就谢过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白塔 士兵利落地将行李搬上马车,管事对正蹲在一旁休息的云逸和站着话也不说的念尤问道:“还没请教,两位是?” “小姐的护卫和随从。”珍儿抢先说道,说完还挑衅地看向脸色苍白的云逸,眼里分明在说,气不气气不气,哼,都是因为你,害得我忍痛割爱了这么多好吃的,瞧你乘个传送法阵都能吐的熊样,说随从都抬举了。 听到是护卫和随从,管事立即摇摇头,道:“小姐,白塔城作为乾国第五大城,无门无派四处游历的高强修士不知凡几,我手头便有数位强者的联络方式,如果他们听闻小姐还缺护卫,我想就算是再高傲的独行者也会有安顿下来的打算,用这么邋遢的这么弱不禁风的护卫和随从,可太掉身份了。” “是啊小姐。”珍儿起哄道,嘴角有着调皮的笑意。 看来是时候得给小子在外人面前长个脸了,什么叫邋遢?什么叫弱不禁风?强者?现在随便什么圣武境的家伙都能自诩强者了?念尤运气,右脚轻轻一落,刹那间,整个广场连同法阵下陷了一指之宽,再抬起时,落脚之处竟没有凹陷!漫不经心道:“抱歉,一时没有收住力。” 强大的气场让守卫法阵的数百士兵如临大敌,却一个个如同深陷泥沼动弹不得。 管事眉头一抖一抖,这这,这人怎么气势突然就爆发了,还以为只是寻常修士。 而丫鬟珍儿已经哑然,只听小姐说这邋遢男修为不凡,不能轻易招惹,这何止是不能轻易惹,是根本不能惹。 商玲珑虽然不喜念尤这似是耀武扬威的举动,不过还是道:“那么,管事,你觉得还需要换吗?” “不需要,不需要,小姐的这个护卫已经够了,够厉害了。”果然高人都是有个性的,这个就是喜欢让胡须随意打结? 念尤明显感觉到云逸的状况在变差,额头已经开始冒冷汗,身体也开始发抖。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小姐,我们可以出发了吗?我想我的徒弟需要尽快吃些东西填填肚子。” “嗯,你扶他上去。”商玲珑说道,不经意看向云逸的目光有些复杂。 当马车行出闹市,视线不再被人流和屋墙遮挡,一座直通云霄的九层白塔出现在左侧的珠帘中。 “小姐,那就是白塔吗?” “嗯,那座塔是整个白塔城的中心,也是白塔城的一城至宝,是我们五宝阁传承到现在十大器之一,虽然是何人于何时所建已经没有了记载。” 马车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小姐您看,这宅院大门高两丈三尺七寸八分,宽三步有余,左右虎首烫金铜环,两对上等翠玉珠子做的眼睛,其光清幽,在夜里足够威慑宵小之辈,大师级的阵法纹路,营造出独立于世的安静环境,庭园式府邸,花园占地七顷,灵泉、假山、果林、亭台、画楼,除此之外,有一主四客八仆的居住区,一个武器齐备的练功房,一间雅致的待客室,一间隐蔽的地下室……现在离晚饭还有一些时间,不过府里下人应该准备好了新鲜的水果和点心。” “费心了,你去忙。” “小姐既然长住白塔城,作为五宝阁在白塔城的管事,自然得处处尽心,那小的先告退了,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让府里的下人通知我一声,他们知道我住在哪,随叫随到。” “嗯。” 正房,丫鬟珍儿拆开行李,将衣物叠好一件件放入柜中,回头道:“小姐,你不会真的要留下他俩。” “是你说的,一个随从,一个护卫。” “珍儿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我没有怪你,其实这样也好,我可以观察下这个云逸公子到底有什么特别,反正宅子也大,就你我和几个仆人难免冷清,而且,有个大圣境之上的修士住着,很多宵小之辈也不会打什么坏主意了。” “那珍儿不算做错事咯。” “不算,不过下次,可不要再赌气胡来了。” “知道了小姐。” 客房, 念尤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点点头,道:“不错,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住的宅子连客房都这么宽敞。” “前辈,我休息好了,我们走。”云逸站起身,其实一路上吹吹冷风便缓过来些,现在又歇了好一会。 “走,去哪?我们人生地不熟,住客栈不方便不说,花销还大,你现在不是担心学费吗?能省则省,一万五千两白银,对于普通人家确实是一笔想也不能想的天文数字,但对我们修士来说也就一两件器具的事。” 云逸有些为难,自己和这商小姐并不熟,甚至还有些小恩怨,“可是待在这,白吃白住真的好么?” “既然人家都说我们是护卫和随从,没要工钱已经是给她们面子了,包吃包住不是最起码的吗?” “好像也是。” “我说的没错,你明天就开始修炼,虽然不知道这个具体考核什么,但增强体魄总归是没错的。” “明白。” “记住,晚饭时候多吃肉。” 当日落西山,念尤第十次准备站起来张望的时候,珍儿端着木盘进了屋子,一边将餐盘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好,一边说道:“这是你们今晚的饭菜,看看,还可以?” “可以什么,是很好啊。”念尤已经迫不及待了。 “嗯,满意就好,”珍儿进入正题,“你们也应该明白,住的宽敞,吃的饭菜又好,自然不是白给的,我家小姐说了,你若不反对,暂时就当府里的护卫,要保护宅子的安全,至于你,随从要干的活就是拿东西,要有眼力劲,小姐需要什么,不用小姐开口,你就要立刻准备好。” 这样时刻跟在商小姐身边,随叫随到根本不会有时间修炼,而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云逸摇摇头回绝:“抱歉,能不能换别的活,比如扫地、劈柴、挑水什么的。” “这……”是傻子,怎么反而挑重的累的活干,不过我没有理由拒绝,是没有理由拒绝,珍儿心里暗喜,到时候有你累的,哼,“可以啊,不过你行吗?” “行的。” “好的,那吃好喝好,我去回复我们家小姐了。” 等珍儿走远,念尤拿胳膊肘顶了一下云逸,开心道:“这个商小姐人真不错,又是烧鸡又是酒的,还是四菜一汤,你明天开始修炼,烧鸡呢,给我留个屁股和脖子我好下酒,其他的,你能吃就吃。” “前辈,你是要撑死我啊。”云逸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内心有些触动,怀念起在寺庙修炼的那段日子,不知师父他过得可还好。 花园中,春日百花齐放,蜂蝶飞舞,正适合饭后散步。一条鹅卵石小径蜿蜒着向前方而去。 “小姐,你说他是不是傻,轻松的活不要挑个苦的累的。” “换作是你,你会怎么选?” “自然是选择跟着小姐,劈柴挑水多累啊,而且小姐这么漂亮,我要是他,肯定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姐身后。” “那你有没有注意他看我的眼神,和其他公子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诶,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是,他的眼神很平淡,哪怕是天仙下凡,也与他无关。” 第一百七十六章 投资 “是啊,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匆匆过客一般,而让我不甘心的也正是这点,自己的命运居然要被一个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人影响,”商玲珑抬头看了看今晚的月亮,忽然又道,“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离学院招生还有多久?” 珍儿数着手指头,回道:“呀,真快,后天就是初一了,得到的消息是十五那天酉时安排在白塔城各地的十个报名点同时结束工作,要不,小姐我们后天再去报名,明天怎么也先逛逛这座城嘛。” 商玲珑绷着脸严肃道:“不行。” “小姐~”珍儿摇着商玲珑的胳膊撒娇。 “真的是,亏珍儿你还偷偷做了一张游玩计划表,你说,一天怎么够把白塔城玩遍。” “啊,小姐你都知道了,小姐的意思是?” “我们就定在十五那天去报名,至于其他事暂且不想,好好把白塔城熟悉一下,毕竟未来四年都要在此住下了。” “好诶,据说白塔下的白塔糕特别好吃,还有葱香土豆泥也很棒,炸鱼、糖人……哦哦,还有白府的雪景,可惜现在过了冬天,不下雪了,不然大雪天去那看看,不知道会比画中的景致美上几分呢。” “珍儿,这么了解啊,都是背着我从哪打听到的?” “哎呀,小姐,我这不是为了更好地陪小姐吃喝玩乐,这才熬了一夜把白塔城日志看了一遍嘛,你看,都有黑眼圈了。” “熬了一夜?我看是流了一夜的口水,你啊,要是把这份心用在修炼上,早就可以申请个管事的职务了。” “我才不要当什么地方管事,才不要离开小姐,”珍儿抱住商玲珑的手臂撒娇,半晌,又抬头问道,“对了小姐,问个事,别怪珍儿多嘴,小姐为何这么在意那个云逸,他在我看来不过是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凡人了,非要说哪里还有点可取之处,便是那张还算俊俏的皮囊,可是比他还英俊的少年天才不少,小姐却偏偏在意他。” “在意?” “是啊,以往就算是晚宴上老爷介绍小姐认识的什么雪原姬家啊,海滨陆家啊,北域寒家啊,乾国华家啊,丹国夜家等等什么公子,小姐都没在珍儿面前再提起过,而这个云逸,小姐可是在意的很。” “什么在意,是留意好吗?你如果知道对方会在某一天改变你的未来,而且,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你会怎么做?” “那简单,直接咔嚓了,管他好的坏的,我的未来只能我作主。” “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天还未亮,月还在柳梢头,柴房前的空地上,念尤递给云逸一把柴刀,无奈道:“府里的下人真够勤快的,地是干净的,柴火是劈好的,水缸是满的,想了想,只能劈柴了。” “嗯,”云逸一手接过柴刀,一手将柴竖立,目同刀背、柴心一线,迅疾劈落,柴火应声成半,“劈得更细,可以锻炼精准度。” “你小子明白就好,与其攻敌不备,不如攻敌要害,在无形中给对方施加一种压迫感,无论你如何躲闪如何变化如何遮掩,我都能轻描淡写地用一招将你的守势击溃,当然了,如果能同时做到之前两者,胜负自分。” 沉浸不知疲累,而一旦停下来,瞬间汗如雨下,手臂酸疼。当柴房前堆垛起一墙之高的柴火,天彻底亮了,而每一根柴火不过食指粗细,上下匀称。 念尤也是有些惊讶于云逸对力道掌握的完美程度。不过心中也是随即叹道:只是可惜你错过了修炼的最佳年纪。 三日后的傍晚,商玲珑和丫鬟珍儿照例提着大包小包回府,才进门,一仆人便上前哭诉道:“小姐,这样下去我就没活干了,您可不要辞退我啊,我上有老母下有哇哇待哺的孩子,孩子他娘还落了病,我可不能再没了工作啊,呜。” “别哭,慢慢说,发生什么了?” “呜,小姐,是这样的,您的随从前些天不是抢了劈柴伙计的活吗?当时我还嘲笑那伙计来着,没想到今天我的活也被抢了。” “原来是这样,你是做哪方面的?” “挑水的,呜。” “好了别哭,我知道了,挑水的活就让给他,既然他想做,这样,你会些园艺吗?” “会,会,之前四处寻工,什么都学过一点,什么都做过。” “那好,府里还缺个园艺师父,你现在开始负责打理府里的花草树木。”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 等仆人兴高采烈地离开,商玲珑觉得有必要去看一下情况。 在水房前见到了正挑着两大桶水做深蹲的云逸,还有一旁抱臂吆喝的邋遢男。 “停,你先歇会。” 将木担子放下,云逸抹了把汗,感觉眼睛都是咸涩的,问道:“怎么了商小姐,有什么事么?” “你在修炼?” “是的,锻炼体能。” “这样行不通,体能你是不可能指望这十来天提高多少的,要把不多的时间用在收益最高的地方,这既是经营之道,也是修炼之道。” “收益最多?” “换而言之,你最擅长什么,最有天赋的是哪方面,就花时间专门练习它。” “我明白了,不过体能的锻炼也不能放下,我会考虑你说的。”说完,云逸挑起担子,接着做深蹲。 “你……” 商玲珑正要再说什么,便被念尤拉到别处。 挥手间,真气涌动,将两人的谈话与外界隔绝开来,念尤淡然道:“商姑娘,你以为这小子如此虐待自己的身体,真的只是为了进入那什么修士学院修炼?当然不是,学院只是途径而不是目的,如果注定没有这个机缘,他还是会修炼下去,甚至,更苦地修炼。” “他,为什么……”商玲珑睁大眼睛,一向流露智慧的明眸,此刻蒙着一层迷惑。 念尤摊摊手,道:“能说的我都说了,那小子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故事,我当然不会多说,我把你带出来,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永远,不要试图阻止或者改变一个着了魔的家伙做他认为对的事。” “他是我认识的人中最迟开始修炼的,却也是最能坚持下去的家伙,你不知道每个晚上他是怎么把自己放上床的,每个凌晨,鸡还未啼鸣,又是怎么从床上爬下来。” “我其实很纳闷,按那种强度修炼,一个凡人,是怎么让身体听话的。” “商姑娘,几天相处,我发现你人并不坏,在我所遇到诸多富贵权势的大小姐中,你算是一朵奇葩,虽然你的丫鬟时常无理取闹,你若是也想着他好,可以吩咐做饭的大娘在饭菜里加几味养元益气的药材。” “他是一个重情义的家伙,我了解他。” “你若帮他,自不会亏的,商小姐,可应下这笔买卖?虽然收益会是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府三公子 “小姐,小姐……” 正房门外传来仆人的呼喊。 珍儿走出屋子关好门,对急匆匆的仆人问道:“什么事急急躁躁的?小姐她正在修炼,什么事和我说。” 仆人深吸了口气,从大宅门口一路跑到这里,对于没有修为的他来说,还是很费体力的,奈何这件事还真的很重要。双手递上金色印花的纯白帖子,说道:“回珍儿姐,白塔城城主白老前辈的孙女明天满月,特在城主府举办满月酒,这是请帖。” “嗯,好,知道了,你去忙。”珍儿回屋。 “珍儿,什么事?”罗帐圆床,商玲珑蒙着双眼盘坐,右手结印在鼻梁前。 “明日是城主孙女满月酒,城主请小姐去参加,”珍儿打开请柬,啧啧赞道,“这字真好看,灵动飘逸,都说字如其人,想来写这张请柬的也是个清秀公子。” “明天……”商玲珑抿嘴。 “如果小姐的瞳术还需要再修炼些时日,我这就派人去告知城主,明日不参加。” “不必了,短短十二日,我的瞳术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今天,只是突然想修炼一下看看,请帖给我。”商玲珑解下蒙带,异色的双瞳渐渐恢复正常的黑色。 珍儿将请帖递上,商玲珑接过看了看,说道:“这字清秀文雅,确实出自饱读诗书的公子之手,只是美中不足的是,写时有些紧张,不对,奇怪。” “怎么了小姐?珍儿反正只看出来字漂亮,我想应该是为城主写请柬这事太重要,写的那人难免紧张了。” “不,不对,全文笔锋稍显错乱的只有‘商玲珑’三字,也就是说,请柬的内容都是事先写好的,而名字是随后根据名单一一添上去的,只是城主孙女的满月酒必然隆重,怎么可能明天举办,今天才开始派发请柬,未免有些仓促了。” “小姐的意思是?” “这张请柬,本不属于我们,可能是原主人不在城中,请柬没送出去,正巧你我近日到了白塔城,请柬回到城主府经过修改,便成了我的请柬。” “这,城主府没必要这么节省,再制作一张请柬又花不了多少钱,何必被客人看出来,徒增不悦。” 商玲珑的眸中闪过灵慧之色,说道:“珍儿,或许这正是试探,商家的瞳术是否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厉害,如果我没猜错,送请柬的那个人还没离开,走。” 宅府大门外,一位身着寻常布衣的仆人倚着石狮,无聊地盯着天空仅有的几朵白云发呆。 “小姐,他果然还在。” 商玲珑上前,询问:“你便是来送请柬的那人?” 布衣仆人回过神,目光从澄澈的蓝天落到面前说话的佳人身上。金丝坠玉饰,垂鬟分肖髻,青黛蛾眉,明眸善睐,红唇轻启,微露皓齿。心中有了计较,回道:“正是,小姐有何吩咐?” 商玲珑递回请柬,说道:“此请柬的主人并非住在这里,你找错地方了,若实在寻不到,便回去如实告知城主。” “商玲珑商小姐不是住在此处?” “我确实住在这里,不过,丹圣鹿之涛前辈可不在。” 原来看出来了啊。布衣仆人尴尬地笑了笑,咳嗽一声,正了正衣冠,换个人般恢复了往日清雅的气质,略有恭敬道:“在下白然,耳濡商小姐的事迹已久,本以为商家小姐的瞳术和聪慧只是长辈间闲聊过誉之物,不想,今日瞒着父亲一试,果真名不虚传,只是说来惭愧,‘商玲珑’三字露有破绽并非因为写时紧张,不过是移花接木之法未修到极致,字迹有些细微的扭曲,让商小姐见笑了。” 商玲珑微笑道:“见笑不会,白家移花接木之法我早有听说,学到极致,可以欺神骗鬼,更何况是我这一双凡人的眼。” “只是难啊,族中最年长的祖宗都没有到那层次,差不多要走了,再待久,我父亲就要说我趁机出来偷玩,”白然从怀中掏出另一封请柬递上,笑笑又道,“这才是商小姐的,请务必参加,若是请不到商小姐这样重要的宾客,回去我可难逃一顿训责。” “会的。” 珍儿望着白然消失在街尽头,立马转身对商玲珑说:“小姐小姐,这个白公子不错诶,就算是穿着粗布衣服,也毫不掩去那一身书读万卷气自华的,的……” “怎么,词穷了?” “哎呀,揭人不揭短。” “确实,虽只是一番接触,但他的性格人品都和修为一样,并不差。” “是,小姐也这么认为的对,不过珍儿想了想觉得他离我心目中小姐的夫君,还差一点,差在那种,那种怎么说呢,是了,身当万妖,岿然不惧的昂扬。” 商玲珑一点珍儿的额头,笑道:“小丫头,你还是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看你近日思春思得紧,这个白然白三公子就不错。” “小姐!哼,珍儿不理你了。”珍儿是要陪着小姐一辈子的……小姐去哪,珍儿便去哪。 水房前,云逸迷茫地看着脚下裂开的石板,刚才怎么回事,自己只是随意地踏出一步,并未用力。 “小子,不错啊,这几日修炼进步很大,那一脚的力道快有凡武小成的样子了。” “前辈,我很迷惑,刚刚那一脚我只是随意落下,并未有意调动任何力量,而当我集中精神准备调动那股力量,它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看。”云逸落脚奋力一踏,石板只是轻响了一下。 “哦?这倒是怪事,按理说力量并不是真气,真气会随着使用逐渐枯竭,等休息片刻又能从天地灵气中汲取转化,可力量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骨骼筋络中的,一旦拥有了便不会消失,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更不会不听使唤,不过每个人修炼特点都不一样,你的情况我虽不曾听闻和遇到过,但只要潜心修炼下去,会有所成的。” 念尤认真地说道,即便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前辈……” “怎么了?” “我想,修炼神魂。” “神魂,你要修炼神魂?!” “是的。” “怎么突然想要修炼这个?” “思来想去,我觉得商小姐说的有些道理,得把不多的时间放在收益最好的地方。” “话是这么说,可你知道修炼神魂有多难吗?比力量还艰难百倍!别说一年,就是花上十年,也少有进步,知道训妖师这类人吗?” “我知道。” “他们靠神魂吃饭,神魂越强大,能控制的妖兽越厉害,可是,即便是他们从三岁起一心修炼神魂,在成人之际,十之八九不能踏入第二层继续修炼,转而修炼力量又太晚,等于是废了,所以训妖师很稀少,是每个门派家族争抢的人物,同样的,还有炼丹师、阵符师等等,都属于天赋为主,勤苦为辅,哪像我们修炼力量的,只要肯下功夫,总有起来的一天,你小子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将力量修炼下去,按你这几日不要命的样子,不出四年,凡武圆满。” 念尤本以为自己说得很明白了,可是云逸的一句话让他感觉自己白说了那么多。 “前辈,你有修炼神魂的方法么?” “有!”念尤突然吼道,转而看着云逸求人的目光,心中无奈,算了算了,随你去,修炼本来就只是你个人的事,我在你身边保护你也不过是为了守诺,我这几日是怎么了,竟陪这小子疯,“真是给你气的,谁没有个诀窍秘籍,只是我先说好,你也给我听好了,我这秘籍记载的方法不是一朝一夕能有所成的,到时候进不了学院,别赖在我头上。” “谢谢念叔!” 呵,称呼都改了。不过这一声念叔,还真的是比前辈听着舒服。念尤伸指一划,树梢三片绿叶依次坠落。食指舞动间,一道道无形的剑气在落叶上轻描淡刻。完毕,转身离开,“你要的秘籍就在那三片叶子上,这些日子你找个地方安心修炼,我不会再跟着保护你,切记。” 第一百七十八章 超脱五感之上 第二日清晨,念尤起来的时候,环顾整个屋子,空荡荡的,而对面靠墙的床榻,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摇摇头,这小子,还真是疯,不过疯的可以,疯得有我当年的疯范。 “咚咚”,敲门声传来。 “等下,穿个衣服。”念尤披上大衣,打开房门。 “早上好。”门外站着珍儿。 “早,怎么是你送饭来?”念尤接过餐盘。 珍儿回道:“怎么,我就不能送饭了?”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寻常时候,不都是其他人送的,今天乍一看到你,有些惊讶,是你家小姐有事情吩咐?” “你看着不修边幅,观察倒也细致,我来的确是有事要说,今天小姐和我要去城主府参加宴席,小姐让我过来问一下,你们去不去。” “城主府的宴席?去,当然去,有好吃好喝的,我怎么能错过。” “对了,他呢?”珍儿往屋内张望。 念尤闻了闻白碟子上的热乎包子,哈哈,咸菜粉丝馅的,今早能吃两人份,爽啊,迫不及待就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含糊道:“唔,你说那小子,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不用管他。”唔,还有萝卜排骨汤,这商家下人的生活真是滋润啊。 “是嘛,本来还想带他见见世面的,既然不在就算了,我也没个损失,早饭之后就出发,你……把衣服换一换。”珍儿本来想说把胡子理一理,怕惹对方不高兴,便换了话。 平民集市与修士的不同,卖的都是些吃食和普通的器具,而且开放时间要比修士的早上半个时辰,天还未亮便已人来人往,果子老农蔬菜贩,猪肉铺子咸鱼摊。 身处闹市而心空灵;身陷囹圄而心明镜;身死沉沙而心无尽。 身主力,心主魂。这是纯粹的修心之法,只是短短三句,该如何开始修炼。云逸盘坐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觉天已大亮。 一丈外, “娘,我想吃两串糖葫芦。” “不行,只能一串。” “一串就一串,嘻嘻。” 云逸会心一笑,这小丫头很机灵。 闭眼宁心,神魂一缕缕飘散,虽然蔓延开十丈,但一切神魂所及皆若近旁所见。 “老头,你这秤缺斤少两了?” “不要胡说,我在这摆摊的年月比你人都大,要是缺斤少两,轮得到你来赶我走?” “这可不好说,我拿回家一称,这肉冻足足少了三钱,不是你这臭老伯欺我,难不成是我自欺不成?” “年轻人,猪皮肉冻会化掉,不信你现在再称称,是不是又少了几钱?” “哼,等着……这,还真是,对不起对不起老伯,是小子鲁莽了。” “没事,赶紧回去吃早饭,我家的猪皮肉冻,不管是下饭配酒,那都是好吃得没话说。” 百丈处, “你知道咸鱼为什么难翻身吗?” “为什么?” “因为买的不是我家的咸鱼干,我家的咸鱼干,炖汤、素炒、清蒸、油炸……左空翻右空翻,都是美味。” “是吗?!老板,给我来三条。” “好嘞。” …… 百丈之内,千人之中,猫走鼠动,尽在“眼底”。 这时,心中突然响起熟悉却也陌生的缥缈话音:神识,是超脱见嗅听味触这五感的第六感,又被世人称之为“心觉”。在心觉被发现时起的三百年间,有一远古名家开创心觉提升之法门,并广纳弟子,逐渐壮大,至此与体修泾渭分明,各成一派。本是欣欣向荣之景象,奈何,修心的方向因个人的理解而异,族内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分歧,在没有结果的数百次辩论之后,终于一日,分别掌管着自己派别的元老合谋将先祖的秘籍一分为二,各自带着离去,并立誓让后人每千年比试一次,来判定谁才是走了正确的道。而在无尽的岁月中,修心者衍生出诸多派别,便有了如今的万千法术。心觉超乎五感之上,目有所极,听有所限,而心觉没有桎梏,不对,是心觉一旦脱离桎梏,这世上一叶枯,一花落,皆逃不过,我。 迷茫地听完这段话,云逸脱离意识海,睁开眼站起,顿感头晕目眩,随即脑海中涤荡过一圈幽蓝火光,渐渐回归清明。这还是平民集市,若是去到有修士的地方,免不了被强大的修士察觉,该如何隐藏神魂外放?还有,这声音又来了,讲得脑瓜仁疼。 “小姐,珍儿按您的吩咐,将白塔城五宝阁的宝库都挨个搜刮了个遍,可把阁主心疼坏了,您是没看到好歹一百多岁的人了,那苦巴巴小脸皱的,呐,价值百万以上的都在这了,什么冰河沉木,避水龙珠,千金方……小姐觉得哪个做礼物好?才满月的孩子,珍儿感觉都不太适合,要我说不如送个小玩偶得了。” “虽然礼不在贵在乎用心,但若能既贵又用心,自然最好,这块无暇玉就不错,无暇便是满,而这块玉又属暖玉,佩戴着能够时刻温养身心,对于白府小小姐来说是很合适的一件礼物。” 城主府位于美丽的白塔湖畔,每一座院舍楼阁都是出自建造名家之手,素有夏看荷莲冬赏白府之美称。 “当漫天雪花纷舞,飞檐鳞瓦皆覆盖上白色,踏着云絮般软绵的雪,漫游整个宅府宛若天上白玉宫阙,可惜,冬日才过,还得好久才能又见到那美丽景象。”来人悠悠感叹。 “是易兄来了,我家可不仅仅是冬天的时候景色宜人,伯父可还安好?”白然主持迎接客人,看到一面目清朗,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在府外停留,便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多亏乾老的诊治,已经好多了,”易书景提了提手中的精美盒子,“这是送给小郡主的礼物。” “我猜猜,是炼剑的材料?” “白兄聪明,这是一块落于极北之地千年的陨铁,就算小郡主长大后不喜使剑,也可以用来锻造其他兵器,附带霜寒效果。” “有心了。” “唉,宗里就剩这些玩意儿能拿的出手了,我父亲本想亲自打造一口剑,想了想,小郡主才满月,还早。” “确实早了,不过这一块陨铁,若有需要到时候也会交予你父亲打造,毕竟这乾国,可没有几个比得过你父亲的铸剑师了。” 正当两人叙着旧,说着话,一道不和谐的话语插了进来。 “好巧,这不是白三公子和易少主吗?怎么,在门外就拉起话长来了,把我这远方来的人给晾一边真的好吗?”来人容貌俊秀,一身华服锦织,腰坠一块翡翠盘龙环佩。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华家堂弟兄 易书景道了声:“你们聊,我先进去了。”便快步入了白府,头也不回。 白然摊摊手,无辜道:“华兄,书景是在躲你不成?” “易书景这家伙真是,我在国都玩了些时日回来这白塔城,想找个人切磋一下,热热身,这不前日在白塔下碰巧遇到了他,谁知他一听我要约他比武,便急急告了辞,还纳闷是不是约了谁家的姑娘,原来是怕我。” “这就是华兄的不对了,白塔城相同年岁的人中,真打起来,有谁是你的对手,换做我,也肯定躲你,不久便是学初武道排名赛,谁想之前就落下一身伤,拿个不尽意的名次,奖励是小,道心为大。” “白然,一个人若真是因为输了几场比武,道心就受了打击,怎还有资格争武道境界晋升的独木桥,再者,开学在即,一个个熟人都从四面八方赶了回来,如今城内同辈人中,能和我打的怕是有一手之数,白府小郡主满月酒这么大的事,府里现在就有几个,我这便去会会。” “那你可要失望了,他们几个都还没来。” “什么啊?我来得这么早,我以为自己都算晚了,堂哥,都怪你,一直催我。” 白然这才留意到华昌宁身后寡言的人,礼貌地问道:“还没请教阁下是?” “华烟罗,我堂哥。” 华烟罗一身素白衣衫,背负带鞘长剑,头微垂,显得低调了许多,上前一步拱手道:“早听闻白塔城白家三少爷文武双全,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白然谦逊道:“哪里,华家的果然都英俊不凡,你们进府自有人招待,我还要迎接其他宾客,先失陪。” 华昌宁打趣:“怎么,聊了没一会就赶我走了,我想我和前面几位都不是正主,后面还有更重要的客人。” “只要是白府邀请的客人,之间并没有谁重谁轻之分,不会偏待。”白然认真道。 “瞧瞧你,说个笑而已,这小脸摆的,好了,堂哥,我们入府。”华昌宁当先走去,绕过白然后,嘴角泛笑,转身出掌,掌势沛然,瞬发而至。 谁知打在了一脸不明所以的华烟罗身上。 华烟罗捂着胸口急退两步,憋红着脸,硬是没吭声。 而白然此刻正站在最初华烟罗的位置,一脸严肃。 华昌宁摆摆手,道:“别这么看我,我害怕,几日不见,技艺见长,这一手移花接木竟可以如此之快。” “华兄,你若再乱来,我可就不认你这请帖了。”白然心里有些不愉。 “别啊,我这就进府。” 去往白府大堂的栽花小径,华昌宁问道:“刚才什么感觉?” “发生得很快,我来不及反应,总之眼睛一晃,就撞在了你的掌上。” “我就知道他又进步了,所以留了七分力道,这是治内伤的丹药,你现在服用。” “谢谢堂弟。” “你我兄弟客气什么,不过,你这超凡境有些弱了,在西域荒凉的地方当然引以为傲,但在这里,你的资质只能算中等,比你优秀的比比皆是,得赶紧在力量方面多加练习,正好不久学院招生,依你的本领,虽然太前的名次不会有,但进是可以的,到时候跟着我学习,我也对你爹的嘱咐有个交代。” “明白,我会参加的。”华烟罗一回到东域便收起了在西域行事一贯的傲气。虽然乾国华家也是他的家,他的父亲是现老家主的大儿子,但他从未感受到过当家做主的滋味,在长辈的眼里,他更像是寄人篱下的一个家伙,只因为自己的父亲热衷做生意,而不是修炼。 什么事这么热闹?往回走的云逸被一支前行的乐队堵住,而周围屋舍探头出窗的都是些看热闹的人。 这时队伍最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 “小兄弟,求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 “这个你拿着。” “嗯?”云逸看着被塞进手中的竹笛一脸茫然。 “代我去演奏。” “等等,我不会这玩意儿。” “我也不会啊!我听村里王哥说最近有个活很赚钱,只是吹吹笛子就有十两银子,可谁知道是去城主府吹啊,万一被城主看出来我是个滥竽充数的,会死翘翘的!” “可你就选了我去代你送死?” 有些消瘦的中年人默然,忽地摇头,将笛子取回手中,有些歉意道:“对不住,我本以为你这样俊秀的公子少爷多少会些音律,是我多想了,既然你也不会,便算了。” “你为何不现在退出?” “退出?名簿上都有我的名字了,城主若是看出少一个人,一核对,不仅我要遭殃,可能还会连累家人。” 云逸思忖,伸手,说道:“罢了,我代你去。” 中年人为难地说:“可是,你也不会吹笛啊。” “船到桥头自然直,再说,我相信能坐上一城之主位置的,不是个小肚量之人。” “你真地这么想?” “嗯,放心了,不会有事。” “那……谢谢少爷,你一定要没事啊。” 云逸举了举笛子跟随着队伍离开,“放心,不过下次,可不要这么做了。” 白府偏院,乐队一行三十七人各自找了位置静坐等候,侍女送来茶水和点心。 云逸向坐在身旁的老伯问道:“老伯,可以告诉我,这次演奏的是什么曲子么?” “每逢家有喜事必奏的‘花好月圆’,不对,这不是事先在路上就说好的吗?还有,娃子你挺面生啊。” 既然是喜事,那么就更好说话了,云逸心想,又道:“我当时落在队伍最后,没听清,可以请老伯先演奏一遍么?” “我也正有此意,不事先敲一遍,心里没底啊。”说完,老伯拿出吃饭家伙,在桌上摆好,手中铁棒,叮当地敲击着七根不同长短的铜管。 开始只是随意地敲击了七下,随后逐渐有了旋律。 云逸闭眼聆听,吹笛,将每一个小孔发出的声音记下,试着应和老头的节奏。 “娃子你吹笛有些生疏啊,这样可不行,城主会怪罪的,”老伯皱眉,忽然转头四顾,对着一个正在翻看乐谱的胖子问道,“阿海,笛师一块不是你负责的吗?怎么临时换了个人也不提前说一声。” 胖子脸红了下,正要辩解。 “不瞒老伯,家里自父亲出走后一直穷困不堪,母亲又因赶摊子回来淋了雨病倒在床,急需看病钱,我这身板又没有力气能卖,实在没辙,只好在村里一个叔叔那讨来这个机会,我真的很需要钱,还请老伯给我这个机会。”虽然是谎话,但这样一来,即便城主看出什么,也好解释我为什么不是名簿上的那人,不过,对不住了老伯,必要时得让你当回证人。 白须老伯疏开眉头,慈祥地说道:“唉,乖娃子,我趁这空闲再奏上几遍,你好好听,好好学。” 第一百八十章 一帮不正经的老家伙 正厅,三十六根雕花大理石柱支撑起两丈八尺的挑高空间,两面玲珑剔透的水晶幕墙折射进室外林木的翠绿和繁花的多彩,暖暖的春日阳光从屋顶的天窗投下。若等到夏夜,在一方月光下铺上一张草席,枕手而卧,听虫奏乐,仰望夜空,梦泛星河,该是怎样的惬意…… 宴席被铺着珍贵妖兽毛皮的过道分了两边,一侧是谈笑风生的年轻公子小姐,一侧则是些气势敛而不露互相寒暄的长辈。 席还未开,年轻一辈趁着空当两两三三聚在一起聊天谈地,唯独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少女安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盘中的水果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还是本就不喜热闹。 隐隐位于公子小姐一圈人中心的华昌宁注意到她,被她的独特所吸引。蒙着面纱倒是挺美,不知背后真容如何,是否能配得上这双美丽的眼。对着身旁熟人问道:“你们可知道坐在那的姑娘是谁?” “不曾见过,不是学院里的,甚至不是白塔城的。” “能被邀请到这来的,自然也不是平凡人家,我们学院招生这么大的事,其他三域自然有不少名门望族的子弟前来。” “白然,你在门口迎客,是否知道?” 白然正在和商玲珑聊着乾坤两院的事,听到华昌宁的问话,头也不回道:“我只知道她是和燕轻烟前辈一起的,至于姓甚名谁,芳龄几何我可不知,你既然感兴趣,大可以自己去问。” 问就问,谁怕谁,以我华家少主的身份,问个名字还不就是张嘴的事。华昌宁走出人群,在蒙面少女的小桌前站定,谁知她头都未抬一下。 华昌宁心里不愉,脸上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华家华昌宁,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头也不抬,蒙着面纱的容颜看不出任何表情,轻语道:“素闻华家富而不行善,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离我远点,我专治各种坏蛋,不论先天的还是后天的,只要是坏蛋,就该扔进垃圾桶里。”声音轻悦带着些许甜美,让本是威胁的话语听来有几分俏皮。 “姑娘看着年纪小,口气倒是很大,我就站在这,看你如何治我?”笑话,同辈人中我还真没服过谁。 少女这才抬起头,好看的眉眼弯弯,“你承认你是坏蛋了?” “是又如何?” 糟糕,这速度。华昌宁难以置信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手才要伸出拦截,腰坠的玉佩已经到了少女手中把玩。 “把玉佩还我。” “玉是好玉,人非好人,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是你不听,这块玉佩就当学费,好长个记性。”这块玉佩卖了的话,能让一个村的人过上好日子。 华昌宁脸色沉下来,不愉道:“是吗?那么得罪了。” 探手就要撕下少女的面纱,却是落了个空。 “小辈那边好像要打起来了,白决兄不管管?” “轻烟都不急,我急什么。” 燕轻烟闻言说道:“晚辈之间切磋,就由他们去,华家那小子虽然在同辈人中数一数二,但还伤不到我姑娘。” “正好,看戏,哈哈。” 人群自觉地退远了些让出空间。 “你们猜猜谁会赢。” “赢,最后肯定是昌宁赢,我外练体术,却不能硬接他三招,区区一柔弱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只是看场中,这……估计到明天也未有个胜负。” “这身法看着有些印象,却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身姿轻柔,动若飘絮,流光残影,握而不得。商玲珑凝眸,说道:“这身法,是燕轻烟前辈的绝学,春风拂柳,燕自徘徊。” 白然点点头,说道:“在学院燕执教虽然也会传授我们一些身法轻功的技巧,但是这绝学却是不传的,看来这姑娘和燕前辈关系匪浅,可从未听闻燕前辈婚嫁并且还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战局中,拳影与风交错。 华昌宁见自己设了套的一拳也落在空处,明白自己若是再不认真,是碰不到对方的,只是这场合打闹可以,若是真的使出全力,可就要惹得众前辈不开心了,于是摆摆手道:“不玩了,没意思,玉佩给你了。”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面无喜怒。以后再遇到,一定给你好看。 长辈那头见华昌宁主动收手,一下子聊开了。 “吃瘪好啊,吃瘪能稳稳傲心,华家小子什么都优秀,就是太傲。” “这话我不认同,傲何尝不是一种优秀,不优秀的哪有傲的资本。” “如今看着这帮孩子,不禁想起了我们当年。” “是啊,我们那时候也就这么大,进入学院修行,开始谁都看不起谁,后来经过数次生死磨砺,互相帮扶,现在也算很有交情了,只是可惜,除了我们几个留在学院执教的,一个个都天涯海角散开,也没个音讯。” “当年和轻烟并称学院双娇的兰儿,也没个消息。” “妖绝,怎么,都成家这么久了,还惦念着她呢,要不,我改日登门拜访去和你那婆娘说说,让她给你纳个叫兰儿的妾。” “滚,你个生孩子没xx的。” “诶,你这就不对了,在这么多晚辈面前爆粗口,没有一点长辈的风范。” 白决哈哈一笑,站起身,双手下压,说道:“好了,大家都静一静,今天的主角可不是你们,是我那宝贝的孙女。” “对对,快把小郡主请出来。” “如今优秀的年轻一辈差不多都到了,白兄孙女面子很大啊,哈哈。” “是啊,不过总感觉少了几个熟面孔。” “不用看了,少的是丹国夜家少爷,还有北域寒家寒笙公子,一个太浪,一个太冷。” 百里妖绝饮了杯酒淡淡道:“夜一介那小子我知道,正忙着完成课业呢,前天还来偷偷找过我,想让我多给他一些时间,论不听话,这小子是出了名的。” “可天赋本事也是出了名的,年轻时候谁没些皮性,想当年,轻烟妹子可是把乾老多年的藏药给顺回了家,让乾老好一顿找。” 燕轻烟翻了个好看的白眼,道:“哼,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你还提!信不信我让你今晚回去,家徒四壁。” “别啊,开个玩笑嘛,我家穷,你要偷,就偷岚姐的,最近她们的生意红火,赚了不少。” 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岚苍一拍桌子,红着脸恼道:“夏侯老二,你怕不是想上千里绝杀榜榜首,我回去就给你这个机会。” 多少年没人这么叫我了,今天听这一声娇怒居然还有些怀念当年,比武万年第二的事。夏侯沧涯摇摇头,道:“我的命可没那么值钱,岚姐还是把机会留给有需要的人。” 正畅谈间,后堂出来位抱着襁褓的美妇,淑贤地向众宾客行了个礼,便将襁褓给了白决。 同席的都凑过来盯着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 “这么可爱,长大后肯定是美人胚子。” “瞧瞧这大眼睛眨啊眨的。” “不行,我回去也要生一个丫头片子。” “哈哈,夏侯,你要亲自生一个的话,我一定请出乾老为你开药补身体。” “诶,破虚老道,想干架是?” “咿呀咿呀。” 燕轻烟开颜道:“你们看,小郡主笑了笑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好多熟人 白决用手指逗着怀中的小孙女,说道:“轻烟,你既然那么喜欢小孩,为什么不给自己找个归宿,这一帮老朋友中,就你还是孤单一个,该不会,还在惦念着那个人?” “我,我有呢喃就够了,她小时候也是这么肉乎乎的,至于你说的那个人是谁,我早已经不在乎了。”燕轻烟努力地让自己不去想从前的事,可越是不想,那些零碎的片段越是一点点浮现,清晰,连串。 二十多年前的冬日,白茫茫的坤学院门口出现了一个显眼的乞丐,一身深色衣服缝缝补补破破烂烂,两袖完全是灌着冷风。当时正溜出乾院在大街上玩雪的燕轻烟无意间看到了他,便好奇地走了过去。 “你,不冷吗?” “是没地方可以去吗?” “饿不饿?” 只是这乞丐也奇怪,问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摇头点头,或者笑笑。 燕轻烟天性善良,将乞丐带回了乾院之中安顿下来。刚开始的日子,偌大的乾院谁都没在意这多出来的“哑巴”,即便破烂的衣服和乾院堂皇的装饰格格不入,偶尔不善的目光,也是因为他时常跟在燕轻烟的身后,那时的燕轻烟,可是每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的梦中情人。 别人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因为即便在被数人围堵的情况下,虽然他最终赢了,但受了很重的伤,伤到骨头都破肉而出,也没有吭一声。 他说的第一句话,还是在四年后他离开乾学院的那天。 “吾之姓鬼,鬼武之名,必于三十年间响彻整个荒大地。” 当时众人震惊的不是哑巴突然开口,而是鬼姓重现世间。 三千魂灵开道,更证实了一点,原来一直在乾学院以做杂活换学费的穷少年,正是上古遗族,被传消失于世的鬼姓家族。那一天不知多少名门小姐悔恨终生,又有多少望族公子害怕报复。只有燕轻烟早就明了,在她问他第一句话时,她便看出来了他是装的哑巴乞丐。 一切只不过为了修行,修行……心道。 “呢喃那丫头我也喜欢,只是,每次见到都是坐在角落,不太和同辈聊得来,她今年也有二七有一了,该考虑她婚嫁的事了,你觉得,我三儿子白然怎么样?” 燕轻烟回过神,说道:“她的事,除了修炼,我不会过多管束,自由自在多好。” “唉,在学院这么久,我儿白然也没个能看得上的姑娘,商家小姐他倒是挺在意,只是,背景差太多了,商家这一辈就一个丫头,婚嫁肯定是入赘,免不了受苦。” 破虚道人说:“白老弟你就是考虑太多,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再言,白家虽然只是一城之主,但有我们这些老朋友支持,而商家势力盘根错节,主枝却不茂密,正是需要补充壮大的时候,这次商家老爷子让其宝贝孙女来学院历练,不就是为了广交好友,甚至,是寻一个未来家主。” 白决点点头道:“道人说得有理,希望然儿能抓住机会。” 夏侯沧涯想起了什么,问道:“岚姐,你消息灵通,今年西域仙山那边也会有人来参加学院的考核,是不是真的?” 岚苍回道:“这个消息已经确认了,是西之漠仙山小公主,才六岁,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六岁?是有些过于年幼了,不该离家的年纪。”夏侯沧涯喃喃。 白决看屋外日晷已是正午,于是将襁褓还给美妇,嘱托要喂饱他的孙女,便运真气于胸膛,对着众宾客道:“时间差不多了,诸位饿了,都坐,我这就让厨娘上菜,大家难得一聚,吃好喝好,就是对我孙女最好的祝福。”说完,拍了拍手。 后堂的挂帘陆续出来端着各式热菜的丫鬟,色泽诱人的佳肴一下子吸引了众宾客的目光。 百里妖绝自语道:“光有美酒佳肴,没有丝竹管弦怎么可以。” “这个我早考虑到了。”白决打了个响指。 一行三十七人依次从屋外进来,寻个位置各自站好,云逸换了统一的乐师服,执笛低头在人群中倒不显眼。 只是席中一人在乐师中寻找漂亮女子,当目光匆匆掠过云逸时,回来,停下,表情异样,喃喃道:“不会是他,不会的,这里可是东域。” 乐师开始演奏。初时编钟微声而入,叮咚宛如雨滴檐瓦,古筝追随其后,临水小筑,友人相聚。长萧雅致,徐徐晚风,幽幽虫鸣。陶埙悠扬,若黄鹂鸣柳,不绝如缕。笛声起,一望无际,旷野空远,百花含露,月挂长空。 云逸不知怎么想到了青竹前辈的那片花海,那间竹屋,他一直在最初的地方守望,而她在等他来看她。“我曾遍寻天下牡丹,贵魅有余,清丽不足,实未有及她者,栽,不如不栽。”笛声突然一变,月满之后终是月亏,淡淡的别离换了相聚的愉悦,在层次分明又相互交融的乐声中,一道不和谐的和谐。 席间懂音律的不少,皆都停箸于空,沉醉其中,喃喃赞叹。 乐师中一老伯初时诧异,而后安然,这娃有很强的音律天赋,这样改虽然减去了几分欢乐,但符合短相聚长别离的生活,意境更为深远。 当众人迷醉,一曲乐罢。 破虚道人啧啧道:“白老弟是在哪找的这支乐队,不错,实在不错。” “哈哈,是嘛,不瞒你说,我刚才还在纳闷,定好的乐谱不是这样的,不过,这改动真的出乎意料的好,”白决很高兴,站起身道,“都下去领赏,对了,乐师长还有吹笛的留下。” 乐队离开,剩下老伯和云逸站在原地。 “竟真是他。” “堂哥,你认识他?” “当然,化作灰都认得哪片是脸,当时在西域有些过节,没想到竟然在这意料之外的地方再见到他。” “和一个凡人有过节?” “我也不知道他的修为哪去了,不过对我来说是好事。” “哦?堂哥可是要教训他。” “当然,当时他可是让我丢尽了脸,尤其是……” “尤其什么?” “没什么。” 席间,蒙着面纱的少女被酒呛了下。 云逸闻声抬头看去,心里一惊,虽然对方戴着面纱,可是那双美丽的眼睛,忘不了。 同样惊讶,却不动声色的是商玲珑,直到珍儿跟她说起,她才点点头,道:“你没看错,是他。” 第一百八十二章 未为善 即行恶 白决问:“改谱子是谁的主意?” 老伯见城主脸上是笑意而非责怪,便如实道:“是这孩子自己的。” “哦?你叫什么名字。” 被一对深邃的目光盯着,心里有些发毛,而且席间还有几个熟人,这要是一弄不好,事情要糟。云逸犹豫了会,回道:“叶峰。” 叶峰?哼,居然隐姓埋名,你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华烟罗忍不住道:“城主,他并不叫叶峰。” “哦?”白决闻言挑眉,看向说话之人,见是华家的少爷,知道事情不假。 原来是他,竟然也到了东域。并未料到席间居然还有这在西域时候有些过节的家伙,云逸装出很害怕的样子,全身颤抖,欲语不语。 唉,老伯这时上前一步说道:“城主,这孩子确实不是叶峰,事情是这样的……” 老伯便把云逸所编的故事添些细节述说了一遍。 其声之恳切,令听者无不动容。 白决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害怕,我不怪罪你的,孩子。” 云逸略微沉静下来,点点头说:“谢,谢城主。” “好了,快去领赏,你俩可以多领十两。” 老伯率先谢过离开,云逸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商玲珑一眼。 只见商玲珑红唇轻启无声道:“等我。” 出了白府,走过青石板铺就的环湖大道,便是白塔城最美的湖泊-天镜湖。风静时,宛若一面映照蓝天的镜子,风起时,又像碎了一池的琉璃。春荷凝露,燕子徘徊,游舟来往,碧波荡漾。堤岸柳树下,云逸无聊地转着竹笛。 不知数了多少只蝴蝶,听到白府门口开始喧闹,侧头看去,商玲珑正带着念尤还有珍儿往自己这边走来。 念尤率先道:“小子可以啊,我都听商小姐说了,不错,既然还会这雅致玩意儿,什么时候教教我,我也想做个雅致的,呃,人。”突如其来一个饱嗝。 “噗,我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的。”珍儿一个没忍住。 白府门口,华家俩兄弟看着四人离去。 “那个不正是商家小姐?” “的确。” “哼,这小子什么时候傍上这么大一棵树了。” “教训看来是不成了,要不改日登门拜访,看他样子和穿着不出意料是个下人,明着教训也没意思,不如拜访时让他端茶送水,再刁难他。” “堂弟好主意,就这么办。” “嗯,这样一来,我也可以和商家熟络熟络,我想父亲会高兴我这么做的。” 回去的路上,商玲珑皱着眉头问:“你很缺钱?母亲病倒?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被剔透玲珑的一双眼盯着,云逸有些心虚:“你看出来了。” 商玲珑道:“果然,宴会上你的神态是在骗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那个老伯也是,竟然信了你的话,告诉我,华家的为什么会认识你,而且,还是不怀好意的。” “这个说来话长。”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不想说。”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管你,华家势力非同小可,虽然华烟罗并非未来家主,但一个长老的身份是跑不了了,你和他的过节你自己解决,现在,以后,我都不会帮忙。” “正合我意。” “你。”商玲珑也是有点懵,这什么人啊,难道听不出来,其实只要你肯认个错,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这个忙,我还就帮了。 “哼,小姐,对于这种不领情的人说什么说,我们走。”珍儿拉着商玲珑的胳膊。 “他既然在府里当下人,我自然不能不管不问,不过现在,随他去了。”商玲珑淡淡说完。 念尤看着商玲珑和珍儿走远,对待在原地的云逸有些担心道:“你啊,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个时候还傲什么傲,华家是乾国第二大族,如果过节不深,依商家小姐的本事还是能帮你小事化了的,如果靠你自己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样子,铁定吃亏,错了,即便你修为高深,一个人,不到通天境,与一个家族过意不去,还是要吃亏。” 云逸摊开手,耸耸肩道:“斗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这几天白吃白住没帮助她做过什么事,她若帮了我,我心里反而不自在,会感觉亏欠她,直到学院招生考核开始那天,我都会早出晚归不待在府里。” 第二天一大早, “小姐猜的没错,华家两兄弟来了。” “知道了,你这样告诉他们,我在修炼,以备考核,暂不见客。” “知道了小姐。”珍儿正要离开。 商玲珑突然开口问道:“对了,他呢?” “谁?” “就是府里的那个下人。” “哦,他啊,听念护卫说,老早就出去了,一定是害怕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嗯……既然如此,你就请华家兄弟进府,顺便吩咐厨房准备些美酒佳肴,来即是客,不能怠慢了。” “好的小姐。” 市井,不同于深宅大院热闹之后常常冷清空荡,这里总是呈现一派繁华喧闹的景象,不论是清早正午黄昏或是夜猫子的时间,平凡却有着一个个好笑好气的小故事。 云逸安坐在地上,如同一个赶早卖东西的贩子,竟有些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不去纷争。 闭上眼,神魂再次蔓延,像是一个独立世外的仙,俯瞰人世繁华,可自己不是仙,做不到无动于衷。 人群围拢,议论纷纷。 “娘,你没事,”一个瘦小的孩子扶起摔在地上的妇人,抬头道,“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我娘不过是饿急了拿了两个包子,你怎么可以推人啊。” 妇人一副痴傻的模样,看了会孩子的脸,笑了笑,颤抖地拿起地上的肉包子就要塞进嘴里。 “娘,脏了,不能吃了,脏了娘。”孩子着急道。 “饿急了,饿急了就能白拿白吃了?你看看你疯娘这一双脏手,两个包子?你知道你疯娘这一双脏手碰了,我这一笼的包子可能都卖不出去了!当然,如果你有钱,你可以买下这一笼,回去慢慢吃,我也会对我的粗鲁行为道歉。” “我……没钱。”孩子噎住。 人群中,有人点点头道:“换我,好好一笼包子,因为这样卖不出去,我也气啊。” “就是,我当年也是做包子的,为了能赶早,天还黑就要起来和面,最烦的是馅料,准备早了,不新鲜,迟了,又赶得很。” “大家生活都不易,一笼包子,若真能救人一命,十笼包子又如何?” “说得轻巧,世上那么多快饿死的,你能管得过来,就算能管一天,能管一辈子吗?” 想继续为母子俩说话的人噎住。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少年,轻语道:“即便繁华之城都有人在巷尾角落食不果腹,乱世之地,又有多少人每天饥寒交迫,无声离世,未见不是未发生,可凡人不是仙,自然管不过来。” “是啊,还是小公子明理,我们又不是仙,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云逸话锋一转:“可若发生在眼前的,却当做没看见,未为善,即行恶,如人溺水,见死不救。” 从怀中掏出银子,对着包子铺老板道:“这一两银子是我今月余钱,就记在你这包子铺的账上,一两兑作千文,两文一个包子,也就是我买下你未来五百个包子,当有需要的人来你这领,你可以记在我的账上,当钱用完时,我自会再来,当然,这账,你可以欺我作假,如果良心过得去的话。” “这位公子放心,我在这开包子铺也有些年头了,虽然称不上善人,但也不是恶人,只是……” “便从这一笼开始。”说完,云逸将垫布一收拢,交给了妇人。 妇人傻笑,少年磕头。 云逸离开,摇摇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只是,我除了修炼,并无长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妹妹? 华昌宁看着满桌的奇珍异果有些得意,看来我们华家这个修真家族在商家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却不知道商玲珑本来可没打算见他。 “这些果子,即便是我华家仓促间也很难拿的出来,特别是这位于当中的金色夏阳果,非五月初五不得见,而且一旦失去足够的热力供给,又会在半柱香内枯萎,商家实在有本事,居然能一下子拿出两颗来招待,商小姐有心了。” 珍儿有些不喜华昌宁脸上的得意之色,说道:“可莫要误会,别说这两颗,就算是一箩筐,我家小姐也拿的出来,所以两位华家公子也别客气,尽管吃,吃完还有。” 看着华昌宁呆了片刻,商玲珑差点没憋住笑,这小丫头,一副大财主的样儿。便也顺着她,点点头说道:“珍儿说的不错,我们商家掌管着一条地下炎河,这河两岸种的都是些需要火之灵气才能生长的药材以及果子,这金色夏阳果,不过是千里河岸最寻常的,华家如果有什么思而求之求之不得的,可以去任何一家五宝阁留个清单,只要是这世上有的,只要付得起价钱,三天后便可来取。” 一向高傲的华昌宁自然不甘示弱,说道:“地下炎河这么重要的地方,没有强大的修士坐镇怎么可以,我们华家现在恰有五位通天境强者无事可做,只要商小姐点头,我昌宁便可做主,派上一两位去协助商家镇守。” 商玲珑摇摇头回绝:“这就不必了,那个地方只有商家的人能找到,谈不上保护不保护的,华公子今天来府上,不会就是为了吃几个果子。” “哪里,差点把正事忘了,昨日在城主府我着实被一个吹奏笛子的少年惊艳到了,想着商家五宝阁素有拍卖‘人’这物品,所以就想来问下小姐府中现在可有精通笛子的仆人?” “哦?为什么问这个。”商玲珑闻言,将茶杯放下。 “我想掌握一门乐器,如此便也能和白然他们谈谈音律,而不像个只知道比武的莽夫,被他们躲着。”华昌宁微笑道。 寻笛师?贴个告示,以华家的名头,排队的还不得到三街开外,来我这要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算盘呢。商玲珑似不经意地说道:“我府里的笛师自然不错。” 华昌宁故作惊讶,以拳击掌,开心道:“哦?原来昨日宴会上的那笛师正是商小姐府里的,正好,介绍给我认识,工钱好商量。” 商玲珑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他虽然是府里的下人,签的却不是卖身契,他是自由待在府里的,所以,你这事我还真不能做主,你得亲自问他。” “那他人呢?”华昌宁追问。 注意到小姐的眼神,一旁的珍儿回道:“听护卫说一大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这样啊,”华昌宁心想不能这样就离开,不然岂不就真的是来吃几个果子了,于是又问,“可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珍儿道:“这就不知道了,他要参加学院考核,这几天都在忙着修炼,一直早出晚归。” “噗,咳咳,”华昌宁呛了一口,“既然如此,那当我没说,先告辞了。”放下茶杯起身离开。 一直没说话的华烟罗跟上,出了商府,才纳闷道:“堂弟不打算帮堂哥这个忙了?” “帮自然是帮的,既然他要参加学院考核,你羞辱他的机会不多的是,不差这几天。” “这样说,还真希望他能通过考核进入学院,到时候,一雪前耻。” “堂哥,你想多了,一个凡人怎么可能通得过考核,你以为东域第二学院的考核是过家家?第一关怕是就要被刷下,除非以商小姐随从的身份入学院,每个通过考核的人都可以带一名仆人,我想这也是他为何自愿当商府下人的原因,不过,那也只是下人,能待在学院之中,却不能听课修炼,想沾沾光,呵,可笑之徒。” “堂弟这么一说,这人确实够城府,只可惜……”可惜姬姝当时没有看清这小子的为人。 等华家二人离开。珍儿说道:“小姐,我只是一时看不惯他俩的得意,小姐说的那些话又是为何呢?我若是华昌宁,一路回去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我只是想让华家明白一点,商家远比他们现在看到的要庞大,在做任何事前考虑一下后果。” “小姐这是为了他。” “算是,我可不想影响到我未来的人无缘无故死掉。” 时间一晃而过,今日已是乾坤两院招生报名截止之时,白塔城中晨曦广场人群稀稀拉拉,两个身着坤学院修士服的看了看天色收起摊铺。 正巧有三人匆匆来了。 “报名的?” “是。” 正弯腰收拾的人说:“已经结束了,下次赶早,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事,非得推到最后才来。” 不料另一个用胳膊肘顶了下他,这才抬起头,看到为首的少女愣了会,又急忙道:“没结束,还可以报,只是看人半天了也没来几个,就打算早点收拾回去修炼,你们报名的有几位?把界牌交给我。” 只见他依次将界牌在桌上红石一放,光芒闪过,槽口便吐出一块块圆形木牌,“拿好,这是你们的号牌,三天后的正午前务必来此处,到时候统一安排考核,迟到或者不来视为放弃,虽然你们不会这么做,但我还是例行公事提醒一句,不可代考,否则记名在册永不录取。” 商府客房。 “小子,紧不紧张?” “念叔,换你肯定也紧张,”云逸枕着双手,盖着被子,看着房梁出神,又道,“不过期待更多,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从九万七千多人中取合心意的一百个,真的算是千里挑一。” “你以为过家家呢,要是什么人都能进,乾坤学院也不会是除了各大仙山设立的仙院之外,最好的修士学院了,你啊,别再想有的没的,好好努力,你还有三天时间休整。”念尤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早已做好安慰人的准备,依他的眼光看,云逸这小子是断然不能脱颖而出的。 “絮儿絮儿慢点。” 繁华的街道,不息的人流,前面一个丸子头小女孩蹦蹦跳跳,后面拄拐老妪赶得气喘吁吁。 房屋暗处,“哲卫长,婆婆她为何要封印自己的修为,现在完全就是个谁都能欺负的老婆婆。” 哲夫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说道:“云婆婆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我们的任务是暗中保护小姐,并且,在小姐需要我们的时候及时出现,其他的,别问别管。” “明白。”黑暗中出现的数个人影又归于黑暗。 云婆婆看着不远终于停在糖人摊前的小女孩,皱纹纵横的眼角浮起笑意。 “婆婆,我想吃。”云絮白嫩的手指指着插在稻草束上惟妙惟肖的糖人。 捏糖人的师父打量一番小女孩后道:“老婆婆,你的孙女长得可真精致,长大后,一定是个大美女。” 云婆婆笑笑,她终身未婚嫁,倒是希望有个如絮儿般的孙女。这次出来,封印修为也是想体验一把平凡老人与儿孙的生活。虽然日子不会很长。 云絮眨动着好看的双眼,抬头自信道:“当然了,我长大后肯定和我娘一样好看。” “这小丫头真的是……我喜欢得紧,这样,叔叔送你个糖人,你挑一个。” “谢谢叔叔,我要……这个!” 舔着糖人的云絮左看右看,好奇地瞧着各式商铺摊贩,突然“咦”的一声,眸中闪过蓝色的光芒。 “婆婆,我们去前面看看。” 说完,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去。 “诶,这谁家的丫头片子,走路不看着点,摔了可怎么办。”被撞到碰到的人看着一溜远去的小女孩摇头嘟囔。 “这一次,神魂笼罩的范围又大了些许,只是每次收回来,头都昏沉沉的,像是塞了一团浆糊,真是让人头疼。”云逸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正要离开。 怀中撞进一团柔软的东西。 一个趄趔,差点摔倒。 “嗯?哥哥?你是哥哥!”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回去的路比往前走长 低头只见一双黑亮可爱的眸子正仔细地盯着自己的脸,就好像脸上长了一朵花,云逸摇摇头退了两步,道:“哥哥?我可不是你哥哥,小妹妹,你认错人了。” “你是哥哥。”云絮左手抓着糖人,右手捏住云逸的袖子就是不松开,生怕他要跑了一样。 云逸想了想,认真道:“其实,这样说也对,我比你年长数岁,是可以以兄妹相称,但绝不可能是亲兄妹的,小妹妹是不是和自己的哥哥走散了,还记得回家的么?我送你回去。” “不是的,不是的,嗯……” 云絮抿了抿嘴,“哥哥是姓云,对?” 云逸不作声,看着小女孩无邪的双眼,下意识地点点头。 “我也姓云!” “小妹妹,这不能代表什么,也许是巧合,世上总有些陌生人,是一眼乍见便有似曾相识之感的,也许你我千百年前是一家,不过现在不是。” “大哥哥,你父亲是谁,母亲呢?”云絮摇头不听,继续追问,一步步把云逸逼到了墙角。 唉,云逸叹了口气,这谁家的小孩,身边也没个大人照看, “我父亲叫云彦,母亲姓若名婷怡,怎么样,还觉得我是你哥哥么?” 原来不是爹爹,也不是爹爹常常醉酒后喊的汀若阿姨啊。云絮有些失望,垂眸轻声道:“可你真的好像。” “嗯?像什么……”云逸不解这小丫头突然的失望和喃喃。 “没,是絮儿认错了,是絮儿错了,对不起大哥哥,让你苦恼了。”云絮摇晃头上扎起的丸子团,转身离开,舔舔,手中的糖人失去了甜味。没走几步忽地回头,云逸心有所感抬头对她微笑。 可是,你真的好像画中年轻时候的爹爹…… 晨曦广场人头攒动,个个斗志昂然,精神饱满,见谁都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想来也是为今天的考核睡了几天饱饱的觉。 喧闹在一声长啸后骤然而止,前来参加考核的人纷纷看向自天边俯冲而来的金光。 “嘭!”土石炸开,等烟尘落尽,“呸呸”,一个灰头土脸的壮硕大汉不好意思地站立在废墟中,喃喃自语差点忘了今天是我主持。 当数万人的目光齐齐看来。 大汉整整衣衫,抹了把脸,沉气于丹田,一本正经道:“你们当中,很多人不是第一次来了,不过,我还是说一句,天赋各异,勿骄勿馁。” “由于这一次人比往届多,加上睡过头浪费了点时间,废话再不多说,我直接进入正题,这次考核将持续六天,每天进行一项,至于考什么,为避免出现作弊,仅在当天宣布相应的考核内容。” “能把自己的过失说得这么坦然的也就他了。” “可不就是,老娘吹冷风半天了,他居然睡懒觉。”云层之上,两个女子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你们很幸运,碰上了个凉爽的日子,今天主考官是我,考核的内容是体能‘一日行千里’,听名字是人都知道考什么了,不过,为了拉大差异,咱们玩个刺激的,你们都把手伸出来,岚姐,你把那玩意儿分发下去。” 云逸只觉鼻前暗香浮动,手中便出现一块沉甸甸的黑色石头,差点没拿稳掉在地上,这是黑金石?闭上眼,凝神外视,自广场上方垂下的千百根丝线在人群间舞动,每根丝线一端都坠着一块黑金石。不知这丝线尽头是……神识随着好奇心一点点往上摸索。 糟糕,被察觉到了。云逸立刻收回神魂,好在对方没有计较。 坐在云端,两手操控剑丝的岚苍啧啧道:“这群小家伙了不得啊,居然有神魂之力如此深厚的,可惜逃得太快没能追上去看看是谁,不出意外是擅长这一方面的西之漠小公主了,年纪小,胆子够大,居然敢试探通天境的神识,我喜欢。” “都拿到了?目标白塔城东大门,距此地九百七十二里,一天时间,到时候根据到达先后排名计分,另外,比我先到的,将得到额外的分数,所以,我先走了,哈哈。” 夏侯沧涯脚尖一点地面,跃上房屋飞纵离开。 人群躁动,纷纷朝着东边奔走。初时还是扎堆在一块,后面渐渐拉开距离,队伍分成数段,每一段都有领头的人。 遥遥领先众人的是一位蒙着面纱的少女,轻功飘逸,身影若风吹柳絮。她甚至不紧不慢地跟着夏侯沧涯。 “你就是轻烟常提起的呢喃丫头,轻功果然出众,有轻烟当年风范,只是今天既然考验的是体能,你轻功虽好,就不怕后继无力?”夏侯沧涯回头关心道。 燕呢喃回道:“多谢夏侯前辈关心,我只是想看看,自己的极限能到哪,至于分数和名次只要够进学院就好。” “哈哈好,既然你想知道自己的极限,那么,尽情追我。”夏侯沧涯笑笑,运真气于双足,若踏青云,迎风疾行。 “影,不要放弃啊,你等了这么久。” “为什么喜欢我,我这一个被整个村子嫌弃的废人,修炼了这么久,还是个废家伙。”坐在石阶上休息的赵影下巴嘀嗒着热汗,手里的黑金石泛着湿润的黑光。 “因为他们都好聪明的,只有你笨笨的,而我,也笨笨的……”芸豆说着,从怀里取出香巾。 “请问,东大门怎么走?” 闻声,赵影头也未抬,伸手指了指,“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好了。” “谢谢。” “等等,你也是参加考核的?” “是啊。”云逸回答道,亮了亮手里的石头。 “别去了,这么晚了,早结束了,去了,也没人。”赵影的话里有着落寞,很多次,自己都是被抛下的那一个。渐渐明白了,没人会理会最后一名,即便自己多努力,别人眼里只有跑在第一的那个人。 芸豆点点头,又摇摇头。 云逸说道:“确实啊,我也想不出让几万人等我俩的理由,但我们可以把这一次当作纯粹的修炼,不求其他,起来,回去的路可比往前的要长多了。” 赵影看了看身旁一直陪伴自己的芸豆,起身道:“我是想放弃来着,奈何不能给芸豆做个坏榜样,行,就当自己给自己安排的又一个修炼任务,我姓赵单名一个影,如果你我有幸可以进入学院修习,能不能……交个朋友?” 云逸点点头应道:“自然可以,我叫云逸。” 城东大门,最先到达的几人围着中间的夏侯沧涯,身着青服的少年看了看天色,说道:“前辈还等什么?可以宣布了。” “再等等,时间既然给的是一天,那就到一天为止,夏侯前辈觉得如何呢?”燕呢喃道。 青服少年翻了个白眼,“就算到了,也只有一分的分数,还不如早早放弃,让我们这些人在这等那几个乌龟一样的,可笑。” 燕呢喃辩道:“既然是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到达就算通过的考核,时间未到,自然不能判定他们失去资格。” “资格?按我说体能六分以下都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其他方面再好,被妖兽一碰就死,完全是浪费时间培养。” 这句话引起了其他参与考核的少年少女们的热议,六分以上的自然得意地笑笑,而六分以下的,则开口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你说的似乎你被修为高的妖兽碰不会死一样,我们这辈人,安稳地生活在城墙中,有谁真的跟妖兽生死搏斗过?” “要不练练?我承认我还打不过那些厉害的妖兽,但打赢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夏侯沧涯听不下去了,揉了揉眉心,忙说:“打住,你俩别争了,我夏侯说话算话,定的规矩,只要能坚持下来在一天之内到达,就算考核是通过的,现在还差一个时辰,所以,都给我安静!” 最后一句用了真气,磅礴的声浪席卷,沸沸扬扬的东大门瞬间鸦雀无声,考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 屠飞也是怔道:“既然前辈这么说了,那我就再等等。” 日晷针即将投影在午时,最后两位也及时到达了东大门。自然,也收获了密密麻麻的目光。 赵影转头看向云逸。还好这次有他,自己才能坚持下来,而这次,没有被抛弃。 第一百八十五章 片叶不沾身 消息很快传开,各大客栈内吃饭的人都在讨论刚刚结束的第一轮学院考核。 “听说了吗,第一项考核,出现了两个满分的,九分的百人,六七八分的更是上万,当然,其实我最想说的是特别的两个家伙,都只拿了一分,而且据说他俩当时的面色跟死人一样,肯定是累坏了哈哈,你们说说,在体能方面才拿了一分,还来考什么试,在乡镇开个杂技班子也比出来丢人现眼强啊。” “老兄,别笑啊,术业有专攻嘛,只是不知道他俩专攻哪方面,挨打吗?哈哈。” “人贵在自知之明,像这种,就是死井里的癞蛤蟆,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这两只癞蛤蟆有志向,不仅想吃天鹅肉,还想一步登天呢。” “小子,别灰心,下次努力。”念尤拍了拍云逸的肩膀。 云逸道:“只要通过了,一分就一分,我会继续参加下面的考核,直到被他们踢出局,想我自己放弃,除非小嫣回到我身边。” “唉,你是认真的?” “嗯。” “我早知道你是不会放弃的,所以我去打听了,六项考核总共六十分,四十才勉强有资格拿到名额,如果六项考核后有资格的人数超过一百,还会额外补充最终考核刷掉一些,不说这个,单单还剩的那五项你每一项都要拿到八分才行,你,有把握?” “无论如何,我会试试的。” “好,答应我,如果真的坚持不下来,就放弃好了,今天你可是把我吓坏了,整个人像被吸干血了一样,一点气色都没有。” 云逸耸耸肩道:“他总不能门门考体能?那不用念叔说,我都会放弃。” 东大门,奔走了一天的少年少女们正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约一炷香后,一道飘渺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你们应该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考核的题目是‘片叶不沾身’,请在卫兵指引下列队依次出东大门,出了城,你们将面对无数的暗器,期间不能使用武力格挡,只能躲闪,在规定时间内被暗器打到越少得分越高,这是考验敏捷的一项,那么,谁还有不明白的?” 半晌,无人说话。 “没有?很好,那么,打开城门。” 青砖城墙内传出一连串索链摩擦木石的声音,高大的铁门缓缓旋开,吊桥随之放下,重重架在护城河上,激荡起圈圈涟漪。 百名精锐英武的银甲士兵从城楼上翻身而下,那足足有十丈高的城墙,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台阶,稳健地落在地面,整齐地列好队伍,凌厉的目光直直凝视前方。每一个士兵护心镜上刻着“武”字。 参与考核的少年少女们中响起窃窃私语:“这些是白塔城最精锐的士兵,‘武甲’,全部由超凡境修士组成,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而驻守在城门的队伍,不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唯一的职责是守卫城墙不破,以百人为阵,每个都是锋利的箭头,每个又都是无声的箭羽,默契是从一场场死战中磨练出来的。” “你这不是矛盾吗,既然不听从任何人的指挥,唯一的职责是守护城墙不破,那么现在为什么要听乾坤学院的话。” “你错了,他们可不是听话,,他们的出现,只是防止城墙在打开的时候,有突发情况发生。” “原来是这样。” “嗯,而且,别小看这一百武甲,他们出手,我们九万多人,坚持不了四个时辰就全趴下了。” “叶男,他们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吗?我们人数是他们千倍诶,而且,我们当中也有很多是超凡的了。” “同样是超凡,磕药上去的,和生死磨砺出来的,能一样吗?光是自然之力,我们这边还没使出来,他们就把我们挨个洗礼一遍了,而且啊,你凑过来……我听父亲说,每一个武甲,都是在妖海中杀过来的。” “妖海?” “你可能不知道,看似繁华祥和的乾国,其实,还存在……” 身前突然传来一声充满寒冷肃杀气息的话语:“别讲话,到你们了,赶紧跟上。” “这么快啊。”叶男嘟囔道。 “一年不如一年啊。” 城楼守望台,夏侯沧涯趴在栏杆上,看着城外一阵“鸡飞狗跳”,摇摇头,满脸大写的失望。 “你定的那个考核要是刷掉部分人,岚苍和轻烟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累了。”白决指了指半空中,不停飞舞剑丝和操控飞石的两女子。 夏侯沧涯一撇嘴:“你是在怪我咯?” 白决笑道:“当然不是,体能是最容易提升的一项,只要肯下功夫,你不设定门槛自然也是想到了这点。” “你既然知道,还讲。” “我这不是心疼她俩嘛。” “行行,自古才子多情人,改明儿我请岚姐和燕姐吃顿饭赔个不是。” “我是有才也多情,可也不敢打她俩的主意,不说这个,你看之前那个体能拿了第一的小子,就穿青色衣服的那个,速度和反应也不差,在剑丝绞杀之下,表现得游刃有余,虽然,比呢喃那丫头逊色了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着重培养?” “到目前为止,他的表现确实让我提了那么点兴趣,是超过同龄人许多,只是侍才而骄,圣武之后难有精进。”夏侯沧涯无聊地敲打栏杆。 混乱的暗器场域中,当同一批少年少女们手忙脚乱,有些甚至直接逃回城门的时候,屠飞的眼中闪耀起青芒,双足被风旋环绕,虽然飞石迅疾,剑丝也如密雨,也被他一一躲开。 考核的队伍一直往前,终于轮到了云逸。看着出城时自信满满回来后灰头土脸的少年少女们,心里有些惴惴。看来这一关,更不好过。 城外,两百名考生一字列开。 城楼上,稍作休息后的岚苍和燕轻烟一个箭步冲出凌空飞踏,而后静静悬立半空,聊到“上一批有几个还行,不知道这一批会如何。” “看咯。” “他们这么弱,我都放不开手脚。” “怕什么,只要最后收住手,吓吓他们,不伤到就行了。” “有道理。” 主宰,千丝舞! 凭空而现的千万根剑丝刹那间俯冲向少年少女们。宛若来自天穹的手企图抓住他们,炼化为一个个可被操纵的傀儡。 燕轻烟见状摇摇头,岚苍这一次明显凶残了,为了公平不是该保持每一次的难度平衡? 怪不得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的。云逸仰头看着密如骤雨的银丝,毫无空隙可安身,眉头皱了皱,换作以前自己还是能全部躲开的,现在,只能试一试了。 当陨星划过夜空,燃烧着璀璨的光尾,碰撞,分裂成虚幻和真实……彼此围绕旋转,画出一圈圈不可捉摸的踪影。 流星轨迹! 密集的银丝雨下,一道金光左突右闪。 “轻烟,你看那个布衣少年的身法。” “你也注意到了?”燕轻烟的右手随意一挥,被少年少女们躲开的石子又转回偷袭他们的后背。 砰砰砰,许多没有料到此的考生纷纷被打趴在地,还未站得起来,紧接着是更密集的“骤雨打芭蕉”。 “是啊,虽然境界低了点……似乎是根本没有修为,一个无境之人能将某种身法演绎到如此地步,也是难得。” “你不觉得光有身法怎么可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的眼力才可怕,能在瞬间看出缺口。” “的确,我试一下他。”岚苍嘴角扬起一丝调皮的笑意。 左手一握,被少年躲开的剑丝突然向中间收紧。 糟糕。云逸察觉到异变,侧身险而又险地从还未收拢的缝中闪出。即便如此,左手袖子也被剑丝割了几道长口子。 第一百八十六章 意欲告别 “居然逃出来了,好小子。” “岚苍,别玩过了,这只是考核。”燕轻烟看着越玩越起劲的岚苍,提醒道。 “我有分寸的。”岚苍十指伸曲舞动剑丝,我怎么可能放过这么一个“小老鼠”。 而当她着重照顾云逸的时候,其他考生的压力顿减。 流光骤影,若百支利箭急射而下。 刻意针对还是?一不留神又被剑丝割开衣袍的云逸索性闭上眼。 神魂外放,渐渐覆盖方圆三丈,如同一层无形的薄膜。 当一根根剑丝穿过神魂屏障。 岚苍自心底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每一步动作似乎被一只看透虚妄的眼提前洞悉。 云逸的吐息逐渐平缓,刹那,身随心动。 在意识海中的他也动了,或者准确来说,现实中的他每一个规避动作都是由意识海引导,而不受双眼所见的干扰。 宛若一尾游鱼,险而不促地避开了投来的长矛。 “闭眼都能躲开,岚苍,别试了,如果他的修为能到超凡境,你的绝技对他而言,可能,屁都不是。”燕轻烟笑道。 “哼,那是我没使出全力。” “哦?” “好,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很合我胃口,洞察力和反应能力都是上等,速度倒是尚缺,不过也是因为修为太低,如果多加敲打,必成一块良玉。” “合胃口又如何,你可是把他害惨了,虽然他的表现我们看在眼里,不过评分的可就……能不能进学院还是个问题。” “你这么一说,我……” 考核结束的少年少女们陆续回城,一个个垂头丧气,脸上早没了第一天的昂然之色。 城门口,在武甲的监督下,一名普通士兵拿个簿子绕着云逸前看看,后看看,东数数西数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记录:“左袖四道剑痕,裤腿一道,胸口和背部各一个石印,九万七千五百三十一号记三分。” 这时不远的另一个士兵说笑道:“老兄,我这有一个九万七千五百三十号的,拿了十分,你说,都是这么迟去报名的,号码还连着,可差距怎么这么大。” “我看看,诶还真是,看来拖到最晚报名的要么是有真本事的,要么,纯粹是什么也不上心活该差劲咯。” 云逸并未在意两个士兵毫无掩饰的谈话,对经历数次生死的自己来说,一切都淡了。商小姐两项加起来已经拿了十九分,这次稳进了,如果我进不了学院修习,就告别念叔他们独自出发东海好了,也许,一个人能更快静下来修行,等到了圣武境便去杀了那头海妖……小嫣,我会找到你的,不论是生是死。当然,那所谓的狗屁仙山特使,我会让你们兄妹付出代价的! 手里的石子“嘭”的粉碎。 “呦,瞧那小子还生气了。”先前的士兵回头,鄙夷地笑道。 另一个跟着道:“是啊,心性太差了,这点激都受不了。” 云逸本不想理他们,只是心情突然变得压抑糟糕,正要出手教训一番。 一身银色亮铠的武甲轻轻拍了拍云逸的肩膀,开口对士兵说:“让你们来,不是谈闲话的,好好干你们的活,如果干不了可以和我直说。” 话语平淡却也充满威严。 俩士兵顿时噤若寒蝉,颤着点点头。武甲在他们眼中是神一般的存在。 云逸抬头看去。 只见高他半个头有余的武甲,银色面盔之后露出一双善意的眼。 小声道了谢,云逸匆匆离开。 “小姐!” 广场一角,珍儿和念尤早已准备好饭食等待,看到商玲珑和云逸穿过人群走来,忙迎上前去。 “小姐,你饿了。” “你小子,考得怎么样这次?” 商玲珑点点头道:“不说还好,一说真的饿了。” 云逸摇摇头,不喜不悲:“只有三分。” 你小子啊,唉,真进不去又如何呢,不过既然先选了这条路。念尤鼓气说道:“没事,还有四门呢,先吃饭,先吃饭啊,我等你俩可饿了半天,珍儿这女娃偏不让我先吃。” “切,一个圣武境的大老爷们了,还喊饿,羞不羞。” “圣武境也是人!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当第二项考核落下帷幕,才是傍晚。 “轻烟,你问过了没,那个少年的分数是多少?” “哪个少年啊?” “那个啊,快,别兜圈子了,我正急着呢。” “怎么,现在着急了?当时谁下得这么狠的手。” “你还别说,要不是我下得狠,能试出真正的璞玉吗?” “行了,三分。” “三……分的话,可以刷掉多少人?” “这个我也问了,只能刷掉一万两千。” “这……和约定的数相差也太多了,要不,还是按原来定的分刷人,破格让他进?” “依你我的面子,也不是不能操作,不过,一旦传出去,乾坤学院的威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而且,要是让乾老知道,你啊……” “打住,一万就一万,大不了被破虚那老道唠叨一整天,也好过乾老慈眉善目却一句不讲地看着我。” “既然定了,我这就通知下面张贴告示。” 考核才结束,一顿饭的功夫,华灯初上的白塔城,各个繁华街道都贴上了学院的告示。 晚饭后闲聊散步的人停下来,皆都聚拢在告示牌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是这次考核放宽要求了吗?我记得上一次第二项考核可是刷了一半的人。” “也许,乾坤两院要扩大规模了,老兄这是好事啊,也许下次你我也能进了。” “得了,都我俩这岁数了,还是抓紧做任务赚几个钱存着,给孩子一个机会。” “那也值得庆祝啊。” 商府。 “小子,你运气是真的好,知道吗,今天的考核刷人。” “嗯?念叔,这还运气好,我这么低的分数,不刷都天理难容。”云逸枕着双臂看着房梁,明天就告辞出发。 “可不就是天理难容,哦不对,是老天有眼,他们定的就是三分,也就是说,你小子可以继续参加下面的考核。” 云逸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开心,反而道:“念叔,我告诉你,我将你那对女儿寄托的人家姓姬,是西域天玉城做纺织刺绣生意的,应该挺有名,你到时候问问城里人就知道了,对了,要找姬家小姐,名叫姬姝,如果她不信你的来意,你可以报我以前的名字,云不痴,她就会信的。” “你……”念尤一怔,这小子想干嘛。怎么和交代后事一样,不会这样就想不开了。 “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念叔的,只是怕说了念叔会离开,对于人生地不熟又没有修为的我,有一个修为高的长辈帮助非常重要,现在我看开了,如果这次不能进学院修习,我会出发东边,找个地方潜心修炼,到时候自然不能让念叔再一直跟着保护着,索性现在就告诉念叔,免得没有再遇的时候。” 原来是打算告别啊,这小子。“说什么丧气话,放心,一定能进的,不能进,我就真的当回老师,把毕生所学传于你,另外,别忘记了我还要带你去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地方,到那时候再告别也不迟啊。” “谢谢念叔。” “谢什么,你都念叔念叔的叫了,我还会不管你吗?别多想,时间不早了,连着两日考核,今晚早些休息,明天又有新的挑战。”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阵法之辩 广场高台,破虚道人看着眼前黑压压一片的考生,黑着张老脸,这俩婆娘,办得什么事,不是说好的刷掉一半。罢了,事已至此,生气无用,行,费神就费神。 当少年少女们心想考核怎么还没开始时,“一切皆虚妄。”破虚道人口中念念有词,拂尘一挥。 云逸只觉眼前一晃,前面人的后脑勺变成了一方巨大的沙床。 沙子开始流动,平地而起的城墙,屋舍,人和牛羊车马。 一座城池出现,人声鼎沸,热闹繁华,而自己恍若天上的主宰,俯瞰人间。 这时一道飘渺无踪的声音响起:“无需讶异,你所见的一切皆是由神魂之力捏造的幻境,你的身体还是在广场之中,而神魂被我引到了这方世界,现在,请选择攻或守。” 话毕,在城池之外,多出了一万沙土捏造的精兵,神态举止各异,惟妙惟肖。 今天考得莫不是兵法?云逸思忖,可是,修士懂兵法有何用? “你在奇怪一个独来独往不惹凡间纷争的修士,为何要修习兵法之道,你在猜测第三项考核的用意,对否?” “是的,还请前辈解惑。”云逸一惊,他居然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而且,细思极恐的一点是,他此时应该和广场上所有考生都有神识交流,一人面对数万,这需要何等恐怖的神魂控制力。 “你算是特别的,其他考生可都是直接选择了一方,问都不问用意何在,这样的人,多是循规蹈矩之辈,算好也不好。你既然问了,我便回答你。用兵之道,无论攻守皆倚仗阵法变化,阵法,这个词不陌生?” “听过也见识过。” “那就简单了,如此说,开创阵法的祖师,其灵感便来自于远古时代人与妖魔无休止的征战,我们人类一方势弱,每次都是伤亡无数,祖师便想着用一个个定好运行轨迹的符文代替冲锋陷阵的兵士,用激活符文的阵气之源代替将帅,于是,兵化阵符,将作阵眼,千万年来经过一代代人的摸索创造,从简单的攻伐守备之阵,演化到如今藏有万千变化的各类大大小小的阵法,可懂了?” “懂了。” “那好,攻还是守?攻者一万,守者三千。”话语中充满了无所谓者的自信,似乎不论攻守,他都是赢的。 “前辈还没讲评分的条件。” “和你聊天,差点把正事忘了。本次考核的主考官当然是我了,题目是‘攻守无定数’,评分的依据是守的时间长短,或攻的损耗多寡。” 听此,云逸心里打起小算盘:攻虽然人数占优且掌握主动,但是没有城墙可依,而守方可倚仗城墙见招拆招,坏处是招招落了被动。 “那你可想错了,守不意味着只能守,进攻也是一种防守,也是可以掌握主动的,诶,你这小子,快点选,再不选就不让你参加了。”差点什么都说出去了,破虚道人摇摇头,这小子想法有些多啊,他要再不开始,别人都考核完了。 “我选攻方。” “好。” 沙床旋转,身下的城池变为一万精兵,而一个道服老人出现在对面,睁开眼,双目如炬。 两人隔着沙盘相对,颇有博天地之弈的感觉。 “你可以开始了,这一万兵士你可以用神魂随意操控。” “嗯。”云逸应了声便沉默下来,如今自己已经看不到城内的状况,倒是和面前的一万兵士有了很强的神魂联系。凭记忆思索当时看到的城内景象,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城门后的街道,屋舍,兵营位置。显然西门是离兵营最远的,不过到了战时,每个城门肯定都有一定数量的士兵守卫,城内三千士兵,每一个城门平均就是七百五十,一万兵强攻一个城门足够在对方来不及回援的情况下破城,可哪一个城门守卫是最少的? 破虚道人微微点头,不错,这个少年还知道些隐藏的情报,光这一点,比那些急冲冲拿一万精兵堆尸城外的家伙强多了。只是,还不够好,若真的把这次考核当做是一个攻守游戏,那可不是我的目的。 云逸指挥一万士兵转向准备侧攻西门,抬头看了眼对面不动声色的道服老人。摇摇头,依对方的修为和阅历,怎么可能会让自己从面色看出来,而真的从面色就看出来的,怕也是诈。 心念一动,一万士兵停止前进,驻足而立,大风起,旌旗飘扬。 等等,怎么把这一点忘了,既然攻方不限时间,那我就围他十天半个月。 随心而动,士兵有序地组合成四个方阵,正要往各自的城门出发。 这小子,倒是会投巧啊。只是规则是我定的,你还是太嫩。道服老人开口:“城中本有军粮足够一年,又有良田,春季播种,秋时又是一拨粮食,而你,行军远来,又有多少军粮?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歪门邪道上,放马过来。” “这……”若真这样算,拖不起的反而是自己,而且云逸感受到底下士兵随着日出日落,竟渐渐出现浮躁情绪,一个个极力请战,这可不太妙。 “前辈,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好,你问。”我倒好奇你能问出什么来。 “法阵是死物么?” 唔,这个问题才有点意思啊。道服老人开口:“死阵无变化,活阵无定数,组成法阵的符文种类愈多,刻下的运行轨迹愈多,变化也就越多。” “前辈,你既然这么说,我可不可以这么想,我并不需要赋予每一个符文运行轨迹,只需要一个活的阵眼,阵眼指挥操控下的符文便也会是活的,而且,比之定好轨迹的,变化会更多,阵法自然更难破。” 道服老人一脸神往,却又摇摇头,道:“你这想法古往今来多少阵法师都渴望实现,只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问题便在于寻找活的阵眼,也许……” 声音逐渐变小,手指了指苍穹,“也许,唯有天上的仙界能寻到,所以,你也别再去思考这个。” “前辈,你可想过,在走投无路之时,以己身为阵眼,刻下四方符文,作困兽犹斗之阵,就像此时的我是一个将军,手下一万士兵由我指挥,阵型变化皆随我心动。”云逸说完,一万士兵跑动起来,列成一个“阵”字,随即又变化,列成一个“法”字。 道服老人难得笑了笑,说道:“好,你对阵法的见解是这批考生中最独到的,只是考核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而你没有按规则来,就给你七分,等进了学院随我修习阵法,你自会明白你刚才说的话有多大胆。”有多……接近当时无可奈何之际,以自身为阵,将十万妖族活活耗死在绝阵之中的师祖。当然,师祖他自己也被困在绝阵之中,直至今天,也没能走出来。师祖是逝去了吗?不,因为法阵还运行着,那么就代表着师祖他,还活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演化之阵 场景变幻,目光所见又成了个后脑勺。广场中数万少年少女们如梦方醒,有的更是腿一软便昏倒在了地上。 “此次七分为界,七分以下者,出局。”破虚道人一挥拂尘,广场由外而内渐次亮起一圈圈神秘的金色符文。 正当云逸猜测他如何辨别每个人的分数时,无数声“嘭、咔”响起,周围十之八九的考生手中号牌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脸上的向往与憧憬。 “我不服!为何考速度定的三分合格,考体能更是没有门槛,而这什么打仗的玩意定得这么高的分数,难道修士更应该注重兵法?那干脆去当个将军好了。”云逸身边一个少年遥望破虚道人大声质问道。体能七分,速度八分,凭什么刷掉我!就因为这次拿了六分? “谅你还小,我便解释几句,一个人修为上去了,体能和速度能相应获得极大提升,你现在引以为傲的速度,在圣武境看来,慢得跟乌龟一样,更别提纸糊一样的身板,所以啊,之前两项才定了这么低的门槛,反正进了学院,修为都会有所突破,至于脑子,”破虚道人出指点了点自己脑袋的太阳穴,“不恰当地说是与生俱来的,决定了你能在学院学到多少,可懂了?” “懂……了。”少年像泄了气的皮球,瘪着嘴离开,走着走着,双肩抖动起来,能隐约听到低声的抽噎。 破虚道人不再理会他,说的冷酷点,承受打击何尝不是一种修行。“这是你们这次的分数,自己都看看。” 话落,天空出现一排排金色的序号以及分数。 这时人群中一俊朗少年说道:“前辈,给我们看看总的,我想知道我二十五分排在哪个位置。” 言语中不乏得意之情。 三项二十五分,确实有得意的资本。云逸心想。 破虚道人看了看全都因那句话变得一脸期待的少年少女们,心道:也许,这样能激发他们竞争的意识。 随即一挥拂尘,万道光芒自每个人手中的号牌窜出,演化成一个个数字,在天空整整齐齐排了个序。 “天呢,第一竟然拿了二十九,不知是谁有这本事。” “如今乾学院武力排名第一的华昌宁,当时前三项考核也正是二十九分。” “我这二十五分,还真有点拿不出手,”刚才提议的少年有些讪讪,转而目光坚定,“不过我会在接下来三项超过他的!” 云逸看着一串熟悉的数字,知道那第一人便是商家小姐商玲珑。不愧是五宝阁的大小姐,实力和身份相符。平常就觉得她有些特别,很好奇她的绝学是什么,能在精于算计的老道人那儿拿到十分。 正当云逸思考时,考生之间突然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哄笑:“我去,十一分?!真的假的啊,这次七分合格,上次三分,也就是说体能那项刚好完成拿了一分……谁这么幸运,每次都踩着线过。” “踩线?我看是踩狗屎了。”有一个少年淡淡回道。 外围,芸豆拉了拉赵影的衣袖,小声道:“影,会不会是云逸啊?” “豆儿,不会错了,就是他,体能拿了一分的就我和云兄,好,这样继续下去就能和他在学院一起修习了,”赵影顿了顿又道,“豆儿,把云兄这个号记下来。” 芸豆点点头,从布袋里拿出纸笔。 “小姐,他,他……” “珍儿,你是想说他怎么这么幸运对?” “嗯。”其实我想说怎么这么狗屎运来着,只是这么说小姐一定又要唠叨“作为一个女孩子要……”巴拉巴拉的。 “运气也是一种实力。”商玲珑若有所思地说道。难不成,他在隐藏实力,并不想表现得太过出众?不对,他怎么可能恰好知道每次的分数界限,而且,我的眼睛不会出错的,他没有修为。 芸豆收好纸笔,开心地说道:“影,你现在有十七分了,肯定能进学院的,到那时,一定要带豆儿进去看看。” “放心豆儿,没有你,我坚持不到这里。”赵影摸了摸芸豆的头。 “诶,你都给豆儿弄散了,早上好不容易扎起来的头发。”芸豆嘟囔。 赵影笑笑,说道:“我觉得,散发的豆儿更好看。” “是嘛?”芸豆愣了会,伸手一把扯掉兽筋发箍,摇了摇头让头发散开,抬头,眯起眼笑,“是这样嘛。” “噗!嗯嗯,好看。” 第二日,广场,第四项考核正要开始。 主持考核的仍然是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破虚道人,不过身旁多了一个中年人,身躯伟岸,眉目锋锐,仅仅一个眼神,便给人一种强大的威压,云逸甚至觉得此人光是站着不动便比中域他所遭遇的骨翼龙还要强上几分。 而且面相熟悉,似在哪见过。 “此阵法消耗巨大,我需要全神魂投入,妖绝,你可要看仔细了。” “道人放心,有我在,百里将无妖孽敢作祟。”百里妖绝静立在旁,背负紫木长弓。 “不得了,偶像啊,真的是他,是他诶,我参加这次考核就是为他来的。” “应可期,还没见你如此失态过,是谁啊?” “叶男,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小时候父亲给我讲的故事吗?” “别的忘了,但那句‘驻足山顶,聚气一声龙啸,挽长弓如满月,刹那迸发,一笔雷霆劈落,黄尘震荡,百里妖潮顿时化为紫气消散人间’我是记得的,等等,长弓,该不是……” “是啊,是他,那个一箭救了整座城的人,就在台上,就在台上啊。” “静静,应可期,你静静。” 应可期感受到手臂被抓的生疼,以及四方投来的奇怪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颊通红,憋着激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 “我是让你看仔细那些小子们,孰优孰劣。” 说完,破虚道人右手画符结印,左手随即将拂尘一抛,拂尘凌空旋转,“虚阵,演化!”拂尘刹那间迸射万道光芒,落于广场四周,紧接着一层金色的光幕升起笼罩了整个广场。 又来了。云逸眼前一黑一亮,便站在了茫茫草原上,清风拂过,两袖飒飒。 这次又考得什么?题目都没给。 穹顶响起破虚道人的声音:第一境,凡武。 云逸感觉到力量迅速回归,直接突破到了凡武圆满。 虽然是虚幻的,不过能同时影响一万多人,这阵法未免可怕。 “吼吼!” 远方传来妖兽的吼声,大地颤动。 妖潮?我似乎能想到考什么了。云逸凝神而待。 百里妖绝喃喃道:“此子不错,从没有修为到凡武圆满,面对妖兽潮,至少没有手足无措。” 屠飞看着越来越近的妖兽,正要施展自然之力风,摇摇头。回到凡武,自然之力都用不了,不过,你们这样就想欺负我吗? 聚力在拳,躬身前倾,动若猛虎。 凡武圆满……商玲珑有些尴尬,自己的眼睛在超凡境才有些用,凡武的话,只能靠阁里老师教导的猎杀之法了。难得一见地挽起袖子,露出一对白皙的手臂。 赵影捏了捏拳头,蹬了蹬腿,看了看脚边头骨炸裂的妖狼,喃喃自语:“这才是力量的感觉啊,豆儿,我迟早要变得比这要强大,到时候,谁还敢说你傻,我就把他真的打傻。” 第一百八十九章 商家阴阳目 修武者第二境,超凡。超凡者,以自身气融入天地,领悟自然之力的无穷奥秘,心念所至皆自然,非凡武可比。 “哈哈,这才是我的实力啊,你们嚣张了这么久,也该我嚣张嚣张了!”屠飞裹着青色的风冲入妖潮,旋转的风如同千万把利剑肆虐。 才一会的功夫,数百只凡武境妖狼成了碎骨血泊,染红了草原。屠飞擦了擦脸上喷溅的血珠,心里不屑,这考核不过如此,还没地疤山脚的丛林刺激。 正想着,后背一阵寒意。 迅疾闪开,左臂直接被拍飞到了半空,旋转着落到草地上。 该死!屠飞回身看着双目嗜血的超凡境妖虎,心里又惊又怒。 竟然偷袭! 手臂失血,不宜久战。屠飞当机立断聚集全身真气,以一招风之裂痕迅疾地秒杀了与自己同等境界的妖虎。 只是妖虎的头颅才落地,不远又响起两声虎啸。 “吼吼!” 糟糕,还有第二批,还是两只一起?! “我可不想死,虽然不是真的,但断臂就够疼的了,我可不想体验一番死的感觉。”当屠飞斩杀第六只超凡境妖虎,抬头大喊,一道金色光芒照耀而下。 片刻,屠飞又看到了前面人的后脑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还好,刚才的战斗是虚幻的,一人单杀三只超凡境妖兽,这成绩怎么也算前面的了。屠飞有些得意。 应可期抹了把沾血的脸,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第六个作品,道:“要是有兵器,那就完美了,已经筋疲力尽了,到此为止。” 暗红的火来自地狱,一根根火之束破土而出,绽放开绚丽的花朵,花瓣、茎叶交织成巨大的炎火棺椁。 “绝望么?不,还不是,坟葬!” 被困住的九只嗜血的超凡境妖虎疯狂咆哮,却是丝毫没有反抗之力地被聚拢的炎火扑杀烧成灰烬。 关注整个虚幻斗场的百里妖绝眉头一挑,刚入超凡境就对自然之力运用如此娴熟?这个程度的自然之力,怎么也算是道级,而且整个战斗毫不拖泥带水,很难相信这人是一个修炼小白。 第三境,圣武。圣者悟道,延寿百载,当身道心三者合一,则通天彻地,真气源源不绝,是谓通天境。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又空荡荡的,像是被割走了一块,还藏了起来。 草原刮起大风,天地渐渐变幻为一望无际的大海,礁石之上,云逸听着海风追逐浪花。 久违的波澜壮阔,让人怀念在小渔岛的日子,日出航海,日落而回,不知他们都怎么样了。 等等,那个是? 一抹白色自天空坠落。 熟悉的衣裳,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是她,是小嫣。 海水涌动,白色的浪花翻滚。 巨大的鳞甲脑袋探出海面,张开狰狞的大嘴。 “小嫣!” 流星轨迹!云逸纵身化为一道金色光芒,刹那而至,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她,却是现实与虚幻相错一般直接穿了过去,眼睁睁看着她坠落海妖的巨口之中。 “不!” 云逸睚眦欲裂,圣武境的磅礴真气乱窜,身下的大海翻卷起滔天巨浪。虽然清楚地知道眼前一切并非真实,但仍是不堪亲眼目睹她被海妖吞食而自己救不了。 “呜……呜,”深蓝色的海面之下,海妖的身影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无尽深海之中。 悲怆混乱自责,神魂之力骤然爆发,蓝色火焰刹那席卷整个虚幻的世界,苍穹如镜片片崩碎。 神魂逃回现实。 与此同时,他腰间微摆的画扇在散发最后一道银色光芒后也平静下来。 擦去双目流下的清泪,云逸穿过一个个还沉睡在幻阵中的考生,黯然离开了广场。 嘲讽我的无能么?让我再心死一次,呵。 “唉,谁没有个故事,主动退出也好,记九分,不得不说那一刹那的杀意,连我都得认真对待啊。”百里妖绝喃喃自语,只是那蓝色的火焰有点熟悉,在哪见过……还没多想,目光被妖虎围困的一道倩影吸引。 “瞳术,阴阳目。”商玲珑闭眼片刻,再次睁开的双瞳渐渐呈现两种色彩。 极致的黑与白。 “我这双眼,小时候不懂隐藏,从来都是莫名其妙就吓跑玩伴的,很高兴你们看到了并没有害怕,因此,我会尽快解决你们,不让你们痛苦。” 商玲珑说完,也没管它们听懂了没,起手画符,庄严肃穆。 当符完毕,印入眸中。 太阳、云霞、绿草、远山……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失去色彩,唯剩黑白。 “糅合。” 界线分明的黑白两色,被一股神秘力量操控,像道家阴阳鱼一般开始旋转,互相吞食融合。 待商玲珑的双眼闭上,片刻再度睁开,天地恢复原色。 四只强大的圣武境妖虎毫无生息地躺在地上,躯干皆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有一个甚至只剩了个圆鼓鼓的肚子。 “商家阴阳目?眸中恐怖的气息像是来自太古,弓,那一刻,你也不安了是,她似乎有顾忌隐藏了实力,不知道通天境时,这双眼,会升华到什么高度。”百里妖绝摸了摸背上的长弓,颇为欣赏地给了十分。 考核时间结束,所有还未退出的少年少女们的意识回到现实。 一个个表情神态各异,有沉浸在方才战斗之中的,有额头冒着冷汗后怕的,有咬牙憋着就要叫出声的。 破虚道人睁开眼,脸色略有些苍白地对着台下说道:“胆量和潜力是修士不可缺的,演化之阵大致可以照出你们未来进阶每一境界的样子,此次考核评判的依据便是你们在幻境中的表现,五分为线,以下是你们这几次分数总和,都看看,如果没有看到自己的号,就表示出局,可以离开了。” 天空照例出现一排排序号和分数。 “扶我起来。” “嗯?”百里妖绝奇怪地看向破虚道人。 “考核中有个不得了的小家伙强行冲破了我的阵法,又有那商家小姐施展的阴阳瞳术,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强大如道人居然也有吃不消的时候啊,”话虽如此,百里妖绝还是笑着伸出了手,“你说的两个我都特别关注了,这批,不比夜一介他们差。” 破虚道人喃喃道:“后生可畏啊。” 百里妖绝暂时记不起来,但直接承受火焰冲击的破虚道人心里却明明白白,那个是九幽莲火,如果不出意外,此子进阶超凡境,将蜕变成蝶。 “第一名还是他,天呢,三十九分!” “一百人的名额一定有他了。” “抛开样貌不谈,就这实力,我一定要嫁给他。” “那要是女的呢?” “不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优秀的女子。” “万一呢?” “万一?万一的话,该羞的也是你们这些平常目中无人的家伙。” “洪泽,唐诗说的有理,我们之前过于骄傲了,以后入了学院,天才汇聚,得低调行事。” “寒枝,你也觉得我骄傲了?你看着,还有两项,我一定会超过他的。” 当优秀之人对比更优秀之人时,差的总是将目光放在更差劲之人上,以此获得一丝丝可笑的满足和安慰。 “快看看最后一个是谁。” “咦,那个号居然不见了。” “终于没踩狗屎被淘汰了。” “就说嘛,怎么可能每次运气这么好。” “等等,你们看,那个不是……” “是那个号,天呢,二十分,这次居然一下子拿了九分,还进步了这么多名次。” “切,不过遇上自己擅长的一面了,等着,我敢打赌,后面两项,他会蹭蹭蹭地掉回到最后。” “何必如此咒他,你应该这么想,就算他后来居上,四十分才有入学院的资格,还能两项皆拿满分不成。” 百里妖绝提醒道:“道人,目前总分没有二十的也让他们出局,第五项可是折磨人呢,别到时候整哭了他们。” “也好,”破虚道人对台下说道,“如今没有二十分的,也都自行离开,没有参加的必要了。” 第一百九十章 圣武境讲师 台下一阵骚动,有不明白的直接开口问:“主考,为什么二十分以下的不可以再参加下去?” “有些人对规则不清楚,那我就解释一下,历年来的考核只有总分达到四十才有资格进入学院,而目前十九分的,完全没戏了。” “那二十分的呢?” “当然可以继续。” 一个才拿了十九分的少女听了,不开心道:“凭什么,我十九分不行,二十分就可以了,二十分也得再拿到两项满分才行?怎么可能做到。” “做不做得到我不清楚,该给的机会还是要给的。”破虚道人嘴上这么说,心中却道:即便那二十分的小子最后没有拿到两个满分,我破格收他又如何?现在看来他的各方面的确远输于同龄人,但只要顺利到达超凡境,必能有亮眼的表现,若是乾老头在,一定也不会反对的。话说乾老头去了这么久东之海,按理,应该就快回了。 商府客房,念尤将四个纸包放在桌子上,看向靠墙的床榻。 “小子,散场半天找你找不到,原来是早回来了啊,饿了,府里今晚不做饭,这是从酒楼给你带回来的。” “嗯。” “怎么?你好像有些闷闷不乐的,是担心接下来两项拿不到满分?” “没。” “咕噜噜”,被窝里的云逸摸了摸肚子,还真是有些饿了,掀开被子从床上起来,挪到桌前。 念尤并未留意到他起身前悄悄擦去的泪痕。 “小子,进不进不重要,尽最大努力就好,怎么,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当老师比学院那帮人要差,所以皱着张脸?”念尤难得说句玩笑活跃气氛。 “没。”云逸摇摇头。 “没有,那就把心放宽,坐下来把晚饭吃了。” “好。” 这小子,是受什么刺激了,平时话挺多的啊,这会怎么嗯啊没的,喜欢上一字经了?念尤抱臂认真地说道:“其实,说到当师父,我确实比他们差好多,不光修为,还有见识,总感觉在他们的眼里我一个沉沦了数年的圣武圆满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 “念叔你吃过了?”云逸一个个打开纸包,心却是跳漏了一拍。 烤鸭春饼、炸虾仁、水煮花生、糯米麻糍。 目中所见,不觉涌起回忆。 昔日,君再来客栈, “云哥哥,这是什么菜啊,外酥里软,虽然才小小一个,却是咸香浓厚。” “大厨小嫣都没尝出来,我个只懂放火烤肉的怎么会知道。” “云哥哥,小嫣算什么大厨,不过会些家常菜罢了,认真地,这菜是你点的,你还能不知道嘛。” “好了,打个趣而已,这道菜叫金玉满堂,其实就是炸虾仁,别看这小小一碟,可不便宜。” “炸虾仁?” “嗯,小时候有下过河,捉过虾么?” “没,爹爹不让我到河里玩,河虾长什么样啊?我还没见过呢。” “我住的地方,山下就有条小溪,那水清澈见底,不深不浅,很平缓,从东域回来便带你去捉。” “好啊,云哥哥可别忘了,小嫣可都记下的。” 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忘不了答应你的事啊。 春饼、炸虾仁……小嫣,你在就好了,这两样你一定会喜欢的。 “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念尤说着,见云逸还在发呆,伸手在其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没事。” “哦,好,那,我不客气了。”云逸动筷,嘴里一下子塞满了咸香酥软的炸虾仁,嘴里的还没咽下,伸手又要拿个春饼。 却是被念尤一把抓住了手。 “没有修为挨不了饿,这连着四天的考核又太耗精力,我都理解,不过你小子也得慢慢吃啊,想噎死是吗?”念尤有些气,怎么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的。 鼓着一张嘴的云逸愣了会,咽下口中的食物,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念叔,刚在想明天考核的事,而且,也实在饿坏了。” “唉,要连拿两个满分才行,换我压力也大,”念尤松开手,“可这已经不能改变了,要做的是谨守本心,莫要迷失了。” 小嫣,我想见你,哪怕,是梦也好。 闭眼睁眼便到了第二天,说不上晴空万里,但也是青空澄净,寥寥几朵云彩。 经过四轮考核,近十万考生只剩三千,广场显得有些稀稀落落的,维持秩序的卫队也少了很多。于是很多平民也围着凑个热闹,甚至还给最后一名二十分的家伙开了个赌局。 “顺利通过,一赔十九,黯然离场,二十赔一,各位做好决定就赶紧下注喂,只限真金白银,玉器古玩勿扰。” 破虚道人瞑目等候,身旁突然出现一道倩影,真的就是凭空出现一般。 “下次能不能不要吓我这老头子?” “好,下次不会了,”岚苍笑笑,“道人,你猜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话说考核刷人的事我还没找你这丫头算账。” “那事确实是我不对,一不小心心一软,没下狠手,先不谈那个,圣武境讲师招募的考核已经结束,这次加入了一位懂血脉之力的新讲师,我想,不久学院便可以开设一门血脉的课,毕竟世上依赖血脉之力的修士还是有很多的。” “哦?什么样的血脉,你似乎很开心啊。” “那当然,凤凰哦。” “嗯?”饶是见过各种世面,破虚道人搭在拂尘上的手还是抖了下,“真的?” “道人也不信,我亲自验过了,她指尖流出的一滴血点亮了凤凰之泪,而且,其纯净度世间罕有,我还把新讲师们带来了,观看后辈们的表现。”岚苍说完,挥手示意,五位新讲师依次登上高台,在破虚道人面前站定。 离近了,破虚道人才感受到那淡淡的凤凰气息,目光一下子锁定了五人中唯一的女子。易容了?虽然看不清原来的面貌,但易容的痕迹还是有些明显的。 “喵~”,一双银色透亮的犹如水晶珠子的眼睛,六芒星已经隐去,小巧的身子被白绒绒的皮毛包裹,四足和尾尖各染一簇粉意。此刻她正慵懒的盘在虞千伶的肩头,轻声叫唤。 这只猫宠长得真可爱,老夫的少女心啊,咳咳,不对,正事要紧。破虚道人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都简单介绍一下自己。” “我姓河名洛,来自北域,入圣境,擅长自然之力的操控,比如……”河洛凝目,双瞳中亮起蓝色的光芒。 只见在广场上方,一滴滴水珠汇成了巨大的八卦之阵,细致入微到每一个字的笔画都顿挫有致,更精彩的是八卦阵而后演化成一枪一盾互相攻伐格挡,竟不时发出金铁交击声,而那明明是水。 娴熟的操控引得台下众多少年少女仰慕。 破虚道人捋了捋胡须,不错,道级别的自然之力,再有两三月,应该能突破到地级了。 “于川,白塔城本地人士,入圣境,擅长用各种材料制作武器,现场不好演示,我就不献丑了。”于川笑笑,他二十五六岁模样,梳一头不同于常人的短发,给人干练的感觉。不过圣武境的修士,从外表可看不准。很多看着二十五岁的圣武境,真实年龄已经过百。 “岩羊,小圣境,攻如羊角,无坚不摧,守若磐石,固若金汤。”岩羊身材匀称,样貌帅气,古铜色的皮肤在春日的阳光下散发着活力,右臂有褐色羊角纹路,说话时上扬的嘴角露出一颗虎牙。 “言成军,小圣境界,这天底下,还没有不被我说动的家伙。”双瞳天生绿色,自然之力虽是木,但他学的却是木灵之术,除了同样能操控植物,还可以支配一切死物,一言出便成军。 “虞千伶,入圣境,来自西域。”五人中唯一的女子启唇道。 她声音空灵澄净,不染俗尘,宛若天籁之音,令闻之者心旷神怡。 河洛、于川以及其他两位不由侧目看向她,心里皆生起一丝好感。以后和这样的美女共事,不失为一件幸事。 …… 第一百九十一章 自然之力的考验 这次招收的五个讲师,各有各的特色,而且在各自的领域也是出类拔萃的,不错不错,“好,学院不久前结业了一批圣武境的学员,其中有几位还是教导低境修士的讲师,你们五个刚好可以补上他们的位子,”破虚道人顿了顿,继续道,“不过先说好,这个工作的报酬很低,你们想要提升自己,接任务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你们找个位子坐下,我们一起看看后辈们的表现,他们之中有一百名将成为你们的学生,如果有中意的,不妨在后面的教导中多加‘照顾’。” 照顾一词让五位新讲师会心一笑,他们可都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的确,是好钢,就得多锻打锻打才行。 虞千伶转身面对台下,目光在少年少女们中一排排一个个看过去,只是三千多人中找一个,还是有些费时间的。妙颜,你能感受到他吗? 不行,这儿布有强大的法阵,阻挡了我的心灵感知。肩头的小猫挠了挠耳朵。 太阳缓缓高升,影子慢慢变小,当天已是正午,破虚道人看着台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一脸期待的少年少女们,心里涌起笑意。还是把这份力气留着哭爹喊娘。 “好了,第五项,砥砺而不辍,目的是考验你们的毅力和忍性,你们之中有人也许会问,体能考核的时候不就关乎毅力了吗?我想说,当然是,但那种程度还远远达不到成为一个优秀且强大的修士的条件。” “今天的考核,你们将依次经历风冰火雷的虐待,为何不用洗礼一词,因为洗礼是对于经受磨难有所成长的人来说的,而在我看来,你们在痛苦面前只会哭爹喊娘,不必一个个露出不服气的表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假,当然了,考核当中若实在撑不住,不必强忍,捏碎号牌即可退出,自然分数也就相应定了。” “那么你们谁还有疑问吗?” 考忍耐吗?赵影开口问道:“前辈,我们之中境界从凡武小成到超凡圆满不等,这项考核,那些境界高的会不会有优势?” “这个可以放心,此阵会依据境界区别对待的。” 那就公平了,之前体能、敏捷的考核,境界高的明显就占了优势,芸豆,你放心,我都走到这了,没什么可以再让我退缩。赵影的目光坚定。 广场忽地被一层薄幕笼罩,少年少女们知道要开始了,凝神以待,恍惚间意识被强行拉入风之场域。 那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只有零星的枯树和风化严重的岩石。 此刻微风吹起额前的散发。 一个人站在广袤的荒原上,像是此地唯一的活物,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风渐渐大了,两袖猎猎,枯枝瑟瑟摇曳,下一眼就要断了一般。 云逸将袖子撕了一截蒙在脸上。 “咔”,枯枝折断,一同飘飞的还有脸上的蒙布,风沙狠狠地刮着割着全身裸露的皮肤,眼睛渐渐睁不开来。 轰隆隆,背后巨大的声响引起了云逸的注意,回头看去,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身后大地裂开,一块块崩碎坠落消失,出现一个个黑漆漆的深洞,互相吞食而变得巨大,在深渊之中,云逸隐约听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此起彼伏。 崩塌持续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逼着人逆风而行?有点意思,不过对我来说,这考验太简单了。屠飞双目闪过青芒,全身被风旋裹着,呼啸而来的风像是遇到同类,纷纷绕过他。 有从容应对,当然就有手足无措的。一个少女正是因为好奇回头看向深渊,这一看便再难挪动腿,双脚颤抖,一点点看着深渊吞食掉脚下的土地,深渊之中,无数妖尸骸骨沉浮咆哮,一双双干枯的手伸着够着,似乎急于将她拉入地狱啃食。当脚尖的碎石滚落深渊,少女颤抖的手捏碎号牌惊醒过来,抓着自己的头发哭喊出声,半晌,看了看周围还沉浸在考核中的众伙伴,羞红了脸,快步离开了广场。她发誓,再也不参加任何修士学院的考核,再也不独自离开人类的城,安安稳稳地过平凡生活,相夫教子。 破虚道人望着少女离去,摇摇头,一个幻阵就吓成这样真是脆弱,若是真的遇到,还能有命?早点退出回去当个富人家的千金也好,修炼哪有不面对恐怖和死亡的。这一代人缺少觉悟,是因为千年来危机不再了?可谁知道灾难哪一天会突然降临,就像当初祥和繁华的中域几昼夜间成了血海地狱。若是浩劫重演,东域甚至整个荒大地千亿黎民百姓,指望一群自己都胆寒了的修士? 狂风吹落发簪,长发不受束缚地飘扬,商玲珑明白自己的瞳术对此毫无办法,当双脚无从着力,要被风吹起的那一刹那,心念一动选择了下一个自然之力,冰。 不!当飓风彻底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沙暴铺天盖地,一道人影在风中飘摇。屠飞身上的风旋瞬间溃散。 人是如此渺小,在自然之力面前像随波逐流的落叶。 燕呢喃的轻功再无法施展,知道自己只能坚持到此,不再前行,叹道:“这就是超凡境该掌握的自然之力吗?看来我如今领悟的,还只是皮毛。” 基本都坚持不下去到了下一个自然之力啊,等等,他,那小子居然…… 狂风撕扯着皮肉,砂砾割出一道道血痕,鲜血才渗出,便被贪婪的风一滴滴吸走。 云逸的身子紧紧贴着地面,牢牢攀着大地的指腹已经血肉模糊。 能坚持到和自己境界相同的自然之力已经是很优秀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拼,破虚道人不由得心生赞赏。 苍茫冰原,亘古不化,万里雪飘,人迹不至。 云逸在两座高大的冰山间缓缓前行,刚踩出的脚印片刻便被风雪覆盖,抬头只见一线阳光,而在这里阳光也是冰冷的。忽然侧目,视线缓缓抬升,垂直的冰壁中,一头数十万年前灭绝的远古巨兽仰天咆哮,冻结的目光有着破冰而出的强烈不甘。 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幻境么,为何一切都像真的,真的存在于世上某处? 即便被冰封了,一身称霸世间的气势,远超我所见过的任何一个通天境修士,它活着时候分明是仙武境的仙妖!或许,古书记载是对的,数十万年前的荒大地真的存在仙,可因何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直至现在最高的修士境界是通天境。 云逸不再前行,反而面壁盘坐下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能在入仙前都难再体会到仙之气势。 心中有日月,不被眼前的考核所束缚,不枉我搬来极北之地的古战场为你一个人开小灶啊。破虚道人越是留意越是满意。 广场,少年少女们的脸蒙上一层寒霜,不久又化为水珠,混着汗水从两颊滚落。期间陆续有人惊醒,全身衣衫湿透。 七分,也不错了,风冰火都好忍受,唯独雷太可怕,难怪会成为最稀有的自然之力。应可期醒来,转头看向一旁还沉浸在幻阵中的叶男,叶男的毅力向来比我要好,不知能走到哪一步。 “喵。” 我看到了,是他,这么久不见,他瘦了,从边城到这里这么远的路,不知道他有没有受委屈。 在乾国这一段日子,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虞千伶清冷的目光唯有在看到云逸时,才回来些温度。 小嫣呢? “喵……” 是啊,等考核结束,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说不定正在广场外等消息,晚上我们四个一定要好好聚聚。 云逸的身影被雪覆盖,片刻成了一块冰雕。 寒冷一寸寸突破防线,渗透到心里最深处。 当心中最后一滴血液凝固,云逸的意识来到了火之场域。 和领悟火之力那会没有太大差别,脚下是无尽的火海,不时喷吐一条条窜天的火龙。 天也是一片涌动的暗红色火幕,一块块火岩砸落。 周遭,飘浮着星星点点的金色火焰。 自他到来,一切开始变得疯狂。星罗棋布的火岩坠落如同灭世之灾,无从躲避。 一条条火龙争先恐后地要将他吞噬。 云逸被暴躁的烈焰包裹,感受着心底最深处燃起的冲动,一次次冲击屏障,又一次次败退。 暗炎,好久不见…… 云逸的双瞳染上暗红之色,一缕缕黑暗气息从指尖溢出,疯狂吸食烈焰。 火域渐渐重回宁静,遮蔽苍穹的火幕散开,露出湛蓝的一圈,像是无上强者的眼窥探人间。 当火的气息一丝不剩,只余焦土袅袅青烟。总感觉还需要些什么才能回到超凡境。 焦土……对了,缺少能承载暗炎的身躯。 这幻阵中的身体是神魂力量构造的,我的魂力早已能够驾驭暗炎,但现实中的身体还停留在凡人的层次,一旦使用暗炎,还未伤敌,自己先焚……果然还是得先把身体练回超凡境才行。 “呜呜”,突然狂风大作,天空涌起层层叠叠的黑云,“轰隆隆”,一条条电之索链不时游过。 云逸抬头,只觉全身发麻,似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最后一个,雷 最后一个,是雷?! “轰咔”,刚想着,一道接天连地的蓝色闪电劈落百丈之外,强大的力量将虚空击穿。 便是远远看着,都感觉心跳加速,一种被锁定无处躲藏的感觉油然而生。 当雷电的光芒消失,双眼刺痛,不觉流下泪来。 下一道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云逸苦笑,干脆盘腿坐下来,闭眼等待,不去躲避。 片刻之后,瞬间头皮一麻,全身颤栗,黑暗中乍亮起刺眼的蓝光,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咔”声。 闪电如狂鞭打在胸前,直接将云逸抽飞了数丈,期间更是迸溅开数百条蓝色电索,在身上噼里啪啦地游走,持续折磨。 “呼”,云逸双手撑地而起,抹去嘴角的鲜血,这还仅仅是对待没有修为的,不知道超凡境面对的是怎样恐怖霸道的雷。 此时,广场上只剩百余个考生还在幻阵之中,其他坚持不下结束考核的少年少女们没有离开,都在外围等待。他们想知道,谁能在最后一个霸道无匹的雷中坚持到最后。 “前辈,那个少年的扇子在发光,他,会不会是在作弊?”河洛问道。 “哦?”破虚道人一眼锁定了河洛口中的少年。咦,这小子怎么这么眼熟,是了,不就是我特意关注的那个,现实中要比幻境里多了几分眉间的英气,不错,等等,不对,我是不是在很早之前就见过他……也不对,按他这年龄,那个时候他还没出生啊。也许是相似的人。 于川见破虚道人沉默着并未说话,便对河洛道:“虽然没有上手感受一番,不过就我多年经验来看,那扇子充其量是一件凡品,但也不排除品质极高我这拙眼看不出来的可能。” “极高是多高?”河洛问。 “仙之品质,”于川回道,忽然笑了,“仙品的器,你觉得一个没有修为的少年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挂在腰上?” 在幻阵中的云逸不知道,天陨剑要开始坑他了。 空气越来越沉闷压抑,竟凝聚出一颗颗漂浮的水珠,而晶莹剔透的水珠当中,有一点细小的光芒极为耀眼。遮蔽长空的黑云压得越来越低,踮脚可及。 “轰隆隆”,一条见头不现尾的紫龙游过半个苍穹。 不对,那是雷化神龙!天,这种程度的雷电不是开玩笑的? 被凡间的低等生灵窥视,紫色雷龙诡异回头,张嘴便喷吐出一道奔走的闪电。 刹那的失明失聪过后,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如断线风筝般无力飞出跌落在地,感受着身体每一块骨骼传来的剧痛,就连双手握拳都已经做不到,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站起来。 这根本……不是凡人……能承受的程度,要不是我神魂力量远超常人,根本来不及回到现实就灰飞烟灭了。 云逸摊开手,手心一朵蓝色的火莲开了两瓣。 必死的杀招没有得逞,被触犯了威严的紫色雷龙接连喷吐整整八十道闪电。 毫不留情地狠狠劈在云逸的背上。 而云逸没得逃避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可以逃回现实的号牌丢在了两丈外,而现在已无力去捡。 捶背还挺舒服哈?云逸的意识渐渐模糊。 不久闻到了一股烤肉的香味…… 嗯?好香啊。 老板,这是什么? 烤番薯。 明明闻到的是烤肉香味啊,怎么一下子变成番薯了,不管了,肚子饿,等会就能吃了……诶诶,老板,别再烤了,再烤焦糊了就不能吃了。 小和尚,这烤番薯啊,就得牺牲掉外面一部分,那样里面的肉才更甜更鲜嫩啊。 这样啊,老板,那你先烤着,不急,烤好了给我来一个。 拿好嘞,小心烫。 呼呼,嗯……果然诶,又甜又香。我回去试试,寺里别的没有,番薯倒是多呢。 小和尚,擦擦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吃土了。 云逸沉睡在往事之中,不知不觉手心的火莲开到了四瓣。 广场,只剩七个人没有退出。 “就剩七个了。”岚苍说道。 破虚道人:“这七个都是意志至坚之人,你且记一下,之后可以在这方面着重训练他们几个,都是好苗子,别给耽误了。” “道人,他们都走到哪一步了?” “雷主刑罚,对于任何一个闯入禁域的神魂都不会客气,所以我不能进入,一旦引动通天境界的雷,那么不仅我要神魂受损,他们更会神魂俱灭,留具空壳。” “是这样啊。” “嗯,所以只能通过经验判断,一般忍受比自身修为高两个层次的自然之力已是极限,当然,这七人中除了一人。” “谁?忘了忘了,我怎么把她忘了,西之漠小公主,这七人中唯一的女孩。”岚苍一笑,要为我们女子争光啊。 退到场外的商玲珑看着七人中修为最不起眼的云逸,心想:原来,是你的意志。 “吼!” 发生什么了?我在哪?我是谁?云逸从往事的梦中被一声震天的吼声惊醒。 是了,我是在考核啊,头好疼。 后背也好痛,火辣辣的。 “吼!” 这恐怖的吼声!云逸抬头看天,双目被一片红色占据。 一条庞大无比的血色雷龙从云海隐现,一爪抓住紫色雷龙,塞入嘴中,咬得粉碎,紫雷迸溅。 “轰隆隆”,当雷电所化的血龙身躯整个显现,黑云被千万条血丝染红。 云逸失神喃喃:这妖异的红色,我似在哪见过。 “轰咔!” 不好! 我招谁惹谁了我。 仅仅一道,云逸便被打得外焦里嫩,再次昏死过去。 与此同时,真实世界,幻阵之外。“这天是怎么了?!”岚苍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已经有好久,没有能让她感到恐怖的气息了。 “是要下大雨了……”破虚道人看着突然乌云密布的天空。 “那,还继续吗?” “当然。” 大雨说下便下,淅淅沥沥,打散了一些平民继续看下去的欲望,天色灰暗,一道道闪电撕碎乌云。行人仓促奔走,在屋檐下躲雨。客栈,茶馆,赌坊,甚至青楼,挤满了衣裳湿透的人。嘴里嘟囔着:“倒霉,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买把夏日备用遮阳伞的功夫,雨就下那么大了,这样也就算了,刚买的纸伞才打开走了两步居然被雨给打穿了,真的是人倒霉起来,不踩香蕉皮都能摔个屁股着地。”说完摸了摸湿漉漉的屁股。 他没事?商玲珑的目光还停留在云逸身上。 云逸浑身颤抖,随后倒地抽搐起来。 “嘿,你瞧,那不是恰好二十分的那位,看来不行咯,非要装大尾巴狼硬撑。” “是啊,可别把命都搭上了。” 把命搭上?那最好了。考生中,华烟罗眼底闪过一丝快意。 在高台留意全场的破虚道人忽然眉头一挑,一个纵身飞到广场上方,凌空盘腿坐下。 雷电的话,应选此阵,“参天之木!” 破虚道人的拂尘竖立,千百根白丝飞舞,撑起一道参天大树的虚影,绿叶成荫。 “道人前辈这是?”河洛不解地问。 岚苍仰头,一脸严肃,回道:“对抗天雷。” “天雷?”河洛的话还未落。 “轰咔”,一道紫色的雷电带着破除万法的气势垂直轰下。 正巧劈落在参天大树之上。 千万道细小的电芒在绿叶上迸溅。 果然是这个位置,破虚道人垂眸看着还在抽搐的少年,喃喃道:“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还没看透,为何火和雷皆都对你感兴趣。” 雷电的力量饶是被破虚道人消掉了九成,但余下一成还是分在了七人身上。 “噗!”姬洪泽喷出一口血,瞬间醒来,看了看号牌,拿了九分……转头四顾,竟还有六个人,目中有些低落情绪,不知道那个总分第一的,在不在这六人之中。 紧随其后,叶男醒了过来,一时竟迈不开腿,差点扑倒,缓了片刻,才蹒跚着向应可期走去。 “叶男,不错啊。”应可期拍了拍叶男的肩膀,目有崇拜之色。 “唉,就差一点,差一点就能领教一下小圣境界的雷电了。”叶男眼中有着可惜。 “豆儿!”赵影大喊一声,如梦方醒。 广场外围的芸豆愣了一会,甜甜一笑,这笨蛋。 赵影见广场四周的人都看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脸一红,低着头快步朝芸豆那儿走去。丢死人了。 “累不累?” “还,还好。” “刚才,是在喊我?”芸豆为赵影擦去额头的汗。 “啊?嗯,是……”赵影转过头不去看芸豆的眼睛。 耳根发烫。 “嘻嘻,”芸豆笑了,“你这样我怎么擦汗,转回来。”说着便伸手,掌心贴在赵影的脸颊,食指指尖一不小心触到了赵影那发烫的耳根,鬼使神差地,还轻轻按了按。 赵影呆呆地看着芸豆专注的目光,生起一种拥吻的冲动,忙转移话题道:“那个……云兄果然还坚持着。” 寒枝醒了过来,深吸了口气,吐出一口浊雾,第四,姐姐她应该不会满意,但我尽力了。 岚苍说道:“这小子有点寒笙那丫头扮男装后的样子。” “他是寒笙的弟弟,寒家的小少主,寒枝。” “轻烟,你也来了。” “这么大的雷声,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我当然得过来看看。” “是担心呢喃那丫头了?” “嗯。” 第一百九十三章 皮一下很开心 “剩下三个了。” “所以,我们来打个赌。” “哦?赌什么。” “赌谁能坚持到最后。” “赌注呢?” “赢了,进了学院就是老大,你要听我的。” “呦呵,听这口气,你已经把自己当赢的那个了。” “当然,就是那么自信。” “行,我选那个小妹妹。” “……” 寒枝看着姬洪泽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笑了,说:“怎么,你定的赌注,为了公平,自然是我先选。” “好,可以,我选一身黑底红纹服饰的那个家伙。”姬洪泽心中想着,此人名叫扶晓,听在学院任教的叔叔说起过,扶晓来自东海之滨,第一缕曙光照耀之地,是苦行者家族的后裔,也就他的意志能和西之漠小公主比一比了,至于另外一个倒地抽风的,自然忽略不计。 “你俩在密谋什么坏事呢,加我一个。”唐诗突然从身后一拍两人肩膀。 “唐大小姐,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俩在打赌这三人谁能坚持到最后,输了的要给猜对的当跟班,端茶送水扫地铺被什么的,哈哈。”寒枝说着说着笑了出来,一想到两个在家族里都是被人伺候的主,这要是端茶送水,扫地铺被,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唐诗不满,撇嘴:“哼,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哥们吗?这么好玩的事都不叫我,还剩哪个。” “额,唐大小姐,别,我俩可不敢把你当跟班,要是让你那会玩的爹知道……”姬洪泽想起小时候的事,浑身忍不住一抖。 “别理那老头,还剩哪个。”唐诗一身红色收腰武服,发辫紧束,眉目英挺。如果是男儿身,这装扮在考生中倒是不见得多显眼,然而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在众人眼中她别有一番气质。若非要用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巾帼”。 “这……”姬洪泽没了主意,看向寒枝。 看来小时候的顽皮成了洪泽一辈子的阴影啊。寒枝对唐诗说道:“喏,倒在地上时不时抽一下风的那个,就剩他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唐诗。” 侧颜还挺不错。唐诗伸手一指,说:“就他了,记住,你俩不许耍赖,不然,我的暗器可不比唐某青的差,一定会让你们印象深刻的。” 不知何时,唐诗手里多了把柳叶飞刀。 寒枝耸耸肩,“谁反悔,谁小鬼。” 姬洪泽在心中叹了口气,祖上怎么想的,怎么就和唐家面对面建宅子了。 美丽的蓝色火莲开到了六瓣,强大霸道的闪电在娇小的身体上泯灭。虽然还能再坚持下去,不过爹爹说过,在不需要的时候要保留实力。云絮缓缓睁开眼,幽蓝的光消失于眼底,双目清明。 “居然是她先退出,”寒枝抚额,“我是没戏了,长这么大还没叠过被子诶。” “哈哈,寒枝,准备好当我的跟班。”她退出了,姬洪泽立刻觉得胜券在握。 “怎么,你居然无视我。”唐诗把玩着手里的飞刀,食指滑过锋锐的刀尖,又滑回来。 这一幕看得姬洪泽起了鸡皮疙瘩,忙道:“没,若能做唐诗小姐的跟班,那是洪泽的荣幸,只是……” 似乎是回应他。 扶晓动了,睁眼,快步追上云絮。 姬洪泽一愣,唐诗用肘顶了姬洪泽一下,笑道:“只是什么?记住啊,以后在学院要听小姐姐我的话,如果不听,你就会成为第一个知道唐家暗器多少种的幸运家伙。” “噗”,寒枝看姬洪泽吃瘪的表情没忍住笑。 “还有你,别笑,敢不听话,一样一样的。”唐诗威胁道。 “放心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寒枝拍了拍胸脯。 “西之漠小公主等下。” “嗯?大哥哥,有什么事。”云絮回头。 “是这样的,我听父亲说西域最西有座山脉叫‘仙殒’,太阳从东海尽头而升从仙殒山脉落下,亘古如此,但世上从没有人能翻越过仙殒山脉并回来,是不是真的?” “嗯……爹爹和絮儿讲过仙殒山脉的故事,大哥哥,你不是想着要去那里玩?很恐怖的,爹爹说那山脉住着很丑很丑的妖怪,尤其喜欢吃漂亮的小女孩。” “我知道了,随口问问而已,谢谢。”扶晓说道。父亲有个朋友,喜好探秘古墓,为此游遍三山五岳四大地域,到过很多人迹未至的地方,据他讲,他在一次拍卖会上偶然得到了仙殒山脉深处藏有远古仙魔战场的消息,奈何,只有每三十七年一个轮回,日月同时消失的那天,指引之光才会出现。离下一次还有六年的时间,如今他在召集同行的好友,毕竟不同以往任何一次的古墓探险,这一次,危险异常。而自己的父亲作为苦行者,自然被朝圣的说法打动了。那可是众仙战斗过的地方啊。 当云絮和扶晓接连结束考核,全部人的目光聚集在云逸身上。没办法,就剩他一个了。 云絮呀了一声,是他,那天市集碰到的大哥哥。 良久……良久……之后。 云逸翻身打了个哈欠。 “终于有动静了。”安静的人群一阵骚动。 迷糊地睁开眼,一颗颗星星点缀着夜幕,这一觉睡得天都黑了。什么?天都黑了! 猛地从地上坐起。 环顾四周,只见火炬下一圈凝视自己的面孔,差点没吓得心脏骤停。 “你可终于醒了,等你半天了。”破虚道人走上前,想要看出些什么。就算是通天境,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以时间推算,他醒来那时幻阵中的雷力,已经是成仙渡劫级别的了,而且,还是死劫。 “额,”云逸起身,“不好意思前辈,后面睡着了。” “嗯,被雷劈着劈着睡着了?”破虚道人纳闷地问,一口老血差点没憋住。 “应该……是。”云逸点点头,努力回想血色雷电出现后的事,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真的是迷糊睡过去了。 “这小子的话有点狂啊。” “能坚持这么久,确实有狂的资本,错看他了,原来,他的强项在后面。” 华烟罗听着其他考生的对话,不爽地冷哼一声,等进了学院,有你好看的。 破虚道人上下仔细打量云逸,没看出有何异样,便回到高台,对着台下道:“久等了,现在公布五项总分。” “快看,第一名变了,居然四十七分!” “原先的第一名也没多差,排在了第二,四十六分。” 我四十四分,居然就已经到十名外了,看来,真的是过于自信了。姬洪泽心想。 “豆儿,三十六分,我拿了三十六分诶。”赵影激动地一把环腰抱起芸豆旋转。 芸豆又羞又喜,红着俏脸说:“嗯呢,这次稳进了。” 破虚道人接着道:“已经有五项考核结束了,考核也接近了尾声,很多话不说,就没机会说了,你们可能没有明白,考核的目的当然是为了筛选出可以入院修习的苗子,而意义在于让每一个参与的人成长,不论最后能否进入学院,不要自暴自弃,修炼有先后,能者无老少,你所擅长的,会在今后的磨砺中一点点发掘。好了,说回正事,如今没有三十分的都离场。” 没有达标的少年少女们在遗憾叹息声中离开。 看了看剩下的考生,还有五百名,任务量还是有点大啊。破虚道人捏了捏小胡子,说:“因为人数还有些多,所以我决定……” 云逸心里一抖,好不容易走到现在,不会提高刷人的分数。 “明早日出时分在此集合。” 说话喘什么大气啊。 看着台下数十个只有三十分的少年少女从提心吊胆到如释重负的表情。玩的就是心跳,嘿嘿,破虚道人难得皮一次。 岚苍抚额,这老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洞察 虞千伶正等散场去见云逸,不料被岚苍喊住:“你们五位随我来。” 等回过神,虞千伶再看了看,云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唉,只好再找机会了。 第二天清早。 “排好队,别着急。”士兵维护着广场秩序。 剩下的不过五百人,早没了一开始时近十万人的混乱与喧闹。 “云逸。” “嗯?”云逸回头,看着排在自己身后欲言又止的商玲珑。 “有什么事?” “虽然还剩最后一项,不过你是必然能进学院修习了,一切事情似乎都在按你的意愿来发展,我有时候怀疑你是不是能够预知未来而能恰到好处的隐藏实力,只不过在我这双眼里,任何伪装都无所遁形,而你,”商玲珑顿了顿,凝视着云逸的双眼,“你的目光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啊,商小姐这么一说,我也是觉得自己的运气好的过分,”云逸捏着下巴认真思考,“难不成,我是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商玲珑一头黑线,被雷劈傻了。“乾坤学院分乾和坤两院,你打算进哪个?” “哪个更好?不过依我这垫底的分数,只能去差的。” “不,不是按分数来的,两院讲师和执教都是同一批人,修业也是一起修的,差别在于修炼环境,乾院无论是阵法还是建筑方面,都远好于坤院,当然相应的,乾学院学费更高,面向豪门子弟。” “多少?” “每一年,乾学院十万两,坤学院一万两。” “就算是坤院,一万两,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拿一下子出来的。” “嗯,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坤学院可以申请第一年的修免,在这一年内的空闲时间学员可以接手学院布置的任务赚够学费。” “互利互惠,不错的模式。”有点期待啊。 “我知道你身边的钱不够,所以,才问你想去哪个,毕竟是……朋友,如果你想进乾学院,我可以借你一笔钱。”商玲珑认真地说道。 “不了,我去坤学院。”环境,谁又在乎呢,省下的九万两还能买一些丹药秘籍兵器什么的。 “这样啊……”商玲珑虽然有料到云逸会拒绝自己的好意,但没想到他更倾向于坤学院,一时找不到话,沉默下来。 “啊啊啊,完了完了。”一个少年从屋里逃出来后,扇了自己几巴掌,一时胡言乱语。 屋里是有什么怪物?把一个超凡境的吓成这样。云逸不解。 “到你了。”士兵说道。 “好。”云逸戒备着进入这连夜搭建的屋子。 只见对面排开一列椅子,高矮胖瘦服饰各异的武者正谈论着前一个考生的表现。 他们虽然只是慵懒地坐着,但那股威严的气势却排山倒海般迎面而来。 明明在屋外还感觉不到!一墙之隔,竟是天壤之别。 往前再走一步都很艰难,连站着都费劲。 破阵宗师破虚道人,猎妖盟主百里妖绝,盗皇之皇燕轻烟,幽魂阁主岚苍,一剑成圣易威远,夏侯沧涯,白决。 除了后两位偏安一隅只有相熟的好友和敌人知其战力恐怖外,其他五位都是光报个名字便震动一域的人物,站在武道巅峰的强者。 主持最后一项考核的破虚道人还没开口。 夏侯沧涯倒是先说了起来:“这少年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有些面熟啊。” “夏侯,你忘了,在白兄的宴会上,那个吹奏笛子的小乐师,不就是他。”百里妖绝道。 “哦哦,记起来了,一个乐师居然能走到这一步,不错不错,”夏侯沧涯顿了顿,“不过,你若只是会那玩意,我想六分已经很高了。” 这句话是对云逸说的。 云逸自然明白,倒没急着辩解,站着沉默不言。听这话,今天要考的,是最擅长的技艺? 此子我是必然要留下的,你说六分就六分啊。破虚道人开口:“夏侯,你也别唬他,音律也是一条成圣之道,你可是忘了学院第三届结业的盲琴了?虽然眼不可见,但进入学院以来的七百三十九场战斗,只有一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而那一人,还是盲琴故意为之的,本来你们要来我就是反对的,一个个气势也不收敛,整得要上刑场一样,吓走了多少好苗子。” “能被我们的气势吓得发挥失常的,就算是好苗子,也不会成为参天大树,就这一点,我会给这小子九分。”夏侯沧涯话语一转。 皮,比我还皮。破虚道人咳了声道:“好了,闲话扯到为止,今天考核的题目是‘术业有专攻’,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这决定了我们对你个人设计的培养计划,所以,请务必认真对待,不要以为稳进而随意应付,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最引以为傲的能力是什么? ” “我擅长的能力是……洞察。”云逸想了想说道,如今,自己能稍微争口气的,只有魂力了。 “哦?”不只是破虚道人,就连其他六位也来了兴趣,毕竟一早上观赏了各种晃眼的十八般兵器,三十六路拳法。 云逸解释道:“只要是百丈之内,千人之中,我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洞悉一个人,说什么,做什么,甚至一个他都不经意的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白决道:“这个听起来还算有点那么个意思,卫队长,我需要一千兵士。” 夏侯沧涯从椅子上起身,对破虚道人说:“道人,就由我来做监督。” 破虚道人点点头,“也好。” 待与云逸擦肩而过时,夏侯沧涯说:“记下我选的那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越具体当然越好。” 说完便出了屋子。 队伍中的考生好奇地往屋子方向张望,想要得到些有关最后一场考核的情报,忽然见到夏侯沧涯从屋中出来,纷纷低头看脚仰头看天。 “我是卫队长,依据城主指令,一千士兵集结完毕,在此等候吩咐。”门口,英姿挺拔的卫队长行了个礼。 夏侯沧涯说道:“好,给我挑一个脑子灵活的,我有事吩咐,余下的,以这屋子为中心百丈内闹腾,记住,越闹越好,如果可以,把这块地拆了也无妨。”我要好好逗逗那小子。 虽然不太理解用意,卫队长还是应道:“遵命。” 经过多次练习,云逸已经不需要闭眼便能将神魂之力外放,不过在此期间,眼睛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百里妖绝眉头一挑:“岚苍,你感知一向敏锐,有察觉到什么吗?” “刚才的确感觉到有股异常强大的神魂之力出现在屋子当中,不过也就一瞬间便消失了。”岚苍恍然,怪不得考敏捷那天这少年表现不凡,除了高超的身法外,还有强大的神识。 破虚道人捏了捏小胡子。不错,将神魂之力外放确实能做到如他所说的洞察,不过缺点是很容易被察觉,反跟踪,甚至遭受反噬,除非有绝对的境界差距,可是夏侯沧涯已经是通天境,想要不被发现,这世上还真没有哪个修士能做到……拭目以待。 围绕屋子的百丈内,士兵们有敲锣的,有打鼓的,有打架群殴的,还有放开歌喉大声唱着民曲情歌的,可把排队等候考核的少年少女们纳闷坏了,这是个什么情况啊,一个个失心疯了不成? 夏侯沧涯很满意士兵们的表现,心道:小子,我看你还怎么专注还怎么听。 将纸条塞进选好的士兵手里,示意他打开仔细地看,夏侯沧涯张嘴无声道:“说话不要发出声音,用口型,对话内容和纸上所写的相反,比如我问你午饭吃了没,纸上说没吃,但你要回答我吃了。” 士兵开口无声道:“不明白。” 夏侯沧涯点点头,笑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考核结束 于是两人就这样在离木屋百丈处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半天,偶尔加上个手势,像极了一出哑剧,只是观众只有一个,云逸。 待夏侯沧涯回到屋中,正得意,却是迎上数对看好戏的目光。 “你们怎么了?” 破虚道人摇摇头道:“没,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所说的是不是外面刚才发生的。” “哦?他怎么说。”夏侯沧涯回到座位上坐好,泰然自若。 “屋外,一千士兵中有三百二十人在敲锣,三百八十人在打鼓,在切磋武艺的有二百九十七人,一人在唱民曲,一人在唱情歌,两人唱着唱着还扭起了秧歌,至于最后一个,和夏侯你在演哑剧。” “可说出了我俩都谈了什么?”夏侯沧涯有些满意云逸的表现,不过这远远还不够。 “有啊,呐,这是他写下的,你看看,是不是?” 夏侯沧涯接过纸条,越看越心惊,竟然一字不差,抬头对着云逸缓缓说道:“唉,看来我的伎俩没有逃过你的眼睛,表现得不错,虽然开始是有一瞬间察觉到了你的神魂之力,不过若不是明知道的话,我十有八九会把它当做是错觉,凭这一点,我很满意,十分。” “夏侯都这么说了,好,那就十分,不过我有一个疑问。”破虚道人看向云逸。 “前辈请讲。” “神魂外放确实比五官的感知要远要具体,眼睛看到前面有包子摊,但鼻子未必就能闻到肉包的香味,人之五感在多数情况下并不是同步的,而神识就厉害了,神识相当于另一个‘我’,只不过此我无影无踪,可化风化雨,没有定形,然而神魂外放也意味着本体失守,若此时恰有人图谋不轨,你已经是死人了,你可曾想过?” “前辈所讲,正是晚辈一直想要解决的问题,目前,并没有对策。” “你这回答我可不满意啊。”破虚道人开玩笑地说。 “法无完法,可能就像任何一种阵法都有弱点,只能改良,不能避免。” “这倒是,”破虚道人点点头,又问道,“第二个问题,能让夏侯都才有一刹那的感觉,还误以为是错觉,你的神魂之力是如何做到偷窥不被发现的?” “这个……” “如果不愿讲便算了,我也只是好奇。” “不是不愿,是怕晚辈措辞不明,讲不清楚,让我想想……如此说,每个人在正常的情况下,神魂之力会自主覆盖一定范围的空间,这便是危险来临心悸的缘由,是高于五觉之上的第六感觉,而我要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神魂之力化作针在一瞬间感触到对方这一层,然后,控制着神魂离它稍远点便好。” 夏侯沧涯恍然,得意地捏着下巴笑道:“怪不得老是能感觉到岚姐的杀意呢,原来是我第六感太强,真的是,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个优点。” 白决看着夏侯沧涯的贱模样,笑了:“夏侯,你还是想想为什么岚苍只对你释放杀意,除了你那讨人厌的嘴巴,我想和第六感扯不上丁点关系。” 夏侯沧涯转头看着岚苍小心地问:“岚姐,是他说的这样,你很讨厌我吗?” “你说呢!整天姐姐姐的,老娘有那么老吗?每次和你待一起都有一种错觉,只要把你杀了,我就能年轻十岁。”岚苍咬着银牙恨恨地说。 “额,岚……”感觉到冰如寒雪的杀意,夏侯沧涯赶紧闭嘴。 “好了,再聊下去,时间就不够了,恭喜你,你已经是乾坤学院的一员了,那么,你选择乾还是坤?”破虚道人慈眉善目地询问。 “坤。”云逸回道。 “嗯,富贵享受让人安逸,清贫苦寒使人寻进,这是坤学院的学徒牌,明日便去报到。” 破虚道人扔过来一块玉佩,一面刻着方正的坤字,一面写着云逸两字。 云逸握紧玉佩,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走出屋子,和暖的阳光照在脸上,生活又有了目标。 商玲珑愣了片刻,因为,正对着,她看到他的笑,阳光且昂扬。 一直以为你是冷冰冰的一个人,没想到,还会笑,笑的,还那么暖…… “到你了,进去。”直到士兵说了三遍,商玲珑才回过神来,道了声:“谢谢” 破虚道人和蔼地说道:“商家阴阳目我早有耳闻,在阵法中也见识过一次,所以,这次关于技艺的考核你就直接满分通过,别人觉得公平也好,不公平也罢,你的实力在那里。” 商玲珑说道:“谢谢各位前辈。” “还叫前辈呢?” “谢谢各位师父。” “嗯,好,这是乾学院的身份牌。” 商玲珑摇摇头,道:“我想去坤学院。” “嗯?坤学院,也好,换种环境何尝不是一次修行,那么,”破虚道人一愣,而后笑笑,伸指在玉佩上勾画,圆润的乾字变为了方正的坤字,“拿去,明日记得报到。” 时间匆匆过去,一个个少年少女进屋又出来,有喜有悲,喜的留在广场,悲的匆匆离去。 六项考核已经结束,分数连四十都没到,自然没必要再留下看着别人的喜悦。 “你的技艺是?” “剑术。” 破虚道人这才留意到对方背负的长剑,一挥手,整个屋子足足大了十倍,比武高台出现在少年前方,“那么开始。” 随着长剑抽出,剑鞘口飞舞一道道绚丽的色彩,如梦如幻。 剑圣易威远眼前一亮,喜道:“这是十二名剑之一的,浮华?” 持剑而立的华烟罗点点头,嘴角扬起:“正是,浮华。” 赵影垂着头从屋子出来,走到芸豆身旁,丧气道:“豆儿,这次考的是技艺,可我没有拿得出手的,所以……” 芸豆安慰地说:“影,不用沮丧,即便不能进学院,也可以自己修炼啊,豆儿会一直陪你的。” 赵影突然抬头,是一张灿烂的笑脸:“骗你的,我拿了六分哦,现在有四十二分,有些危险但也不至于没有资格,听他们说少部分被看中的都已经拿到玉佩,后面再选人就只看分数了。” “六分……”芸豆想到什么,睁大眼,道,“你该不会是。” 赵影望天,“还有什么办法,我只会这个,虽然父亲临走前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让我不到圣武境不能展示这套枪术,但我想,这套枪术如若真的曾是世人杀得血流成河争夺的秘法,我如何也不会直到十七岁还被全村的人都看不起。” “道人,怎么了,发什么呆啊,结束了都,该出去宣布这次的名单了。”岚苍提醒道。 破虚道人开口:“你们一个个,就没觉得之前那小子的枪术有点熟悉么?” “普普通通,简简单单,如若不是看在他一个无境之人坚持到了现在,我不会同意给六分的。”易威远一脸冷漠。 “在剑圣看来,世上自然也只有剑,才是王之兵器,同样,在枪王看来,也许,那个少年看似平淡无奇的枪法可能是大师级的,不是专业不好评判,光冲着他刚才被我瞪了一眼还能将长枪舞而不乱,我给。”夏侯沧涯说道。 岚苍:“夏侯,我发现你所有不加岚姐两个字的话,都很有道理诶。” “哈哈,那是,岚姐过奖……了。”糟糕,察觉到岚苍眼底燃起的熊熊火焰,夏侯沧涯迅疾地夺门而出。 “这小子,一被夸就得意忘形。” 当夜幕降临,广场点起了数万支火把。而最瞩目的自然是站在高台上的破虚道人。 “今晚,考核就统统结束了,在公布分数之前老道我免不了唠叨一句,不要觉得自己分数高就盲目自大,不要因为分数低而妄自菲薄,我见过很多泯然众人的天才,也见过一些努力的后起之秀。那么,这是最后的总分,都看看。”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入院之日 这一次不再是出现于天空的浮字,而是真真切切用金粉写在黑榜上的。 一队士兵搬来数个告示栏放在广场各处,方便考生和感兴趣的平民浏览。 第十七届乾坤两院招生考核总分排行榜。 榜首商玲珑、扶晓并列,五十六分。 第三名白衣、严七、南山,五十五分。 第六名姬洪泽、寒枝,五十四分。 第八名唐诗,五十二分。 第九名华烟罗、屠飞,五十一分。 第十一名燕呢喃、叶男,五十分。 第十三名应可期,四十九分 …… 第九十九名赵影,四十二分。 “豆儿豆儿,有我有我,虽然是最后一个,”赵影叉腰,大笑,“我要让乡里那些看不起我的修士知道,我赵影,不差。” “嗯!”芸豆哭了,是开心地哭了,没有比自己喜欢的人终于完成心之所愿更快乐的事了。 不,其实还有,是一路陪着喜欢的人完成他的心愿。 笑完,赵影忽然有些怅然:“没有云兄的名字……”让他能以乐观的心态坚持下来的那个朋友。 华烟罗很早就从士兵那打听到了云逸的编号,一路目睹他的分数一次次惊险过线,本来还有些感叹这狗屎运之强大,当看到最后的分数划在四十二分,心里倒是不怎么羡慕了。希望越大,摔的越疼,不知道云不痴云大少爷你现在在哪哭呢,哈哈。任凭你再怎么费劲心思,还是进不了学院,分数更是差我这么多,不过,也算你小子走运,我先不找你麻烦。 “嗯?只招九十九个,那四十一分的不就运气太差了,以往可都是一百个恰好的。” “也许是四十一分的太多了。” “嗯,可能是。” “你俩错了,其实,招了一百个的,还记得之前那个一路飘过的家伙吗?” “印象深刻,承包了我整整三天的话题,怎么会忘,你是说……” “嗯,技艺特殊,被内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排队那会我就在他之后几名,特意留意了他,当他出来的时候,笑的很开心。” “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是受打击傻了呢。” “你听我说完,他手里握着玉佩,象征学院学徒的玉佩,这玉佩可是比乾国界牌还好用,在各大城执行任务,能获得当地官府势力的支持,当然,支持的多少,由玉佩等阶决定。” “原来如此,这得是多厉害的技艺,能破格录取。” 破虚道人拍拍手吸引众人的目光,说道:“好了,分数大家都已经如愿看到了,榜上有名的,从榜首开始依次过来领取玉佩,领过的就不必上来了。” 岚苍在破虚道人耳边说道:“这次考核结束时间比预期要晚了半天,现在这么晚了,连夜收拾行李有些遭罪,不如给他们多一天时间叙叙旧,准备准备,后天来报到。” 破虚道人点点头说:“有道理。” “老大,老大,好消息。” “何永,是新学员选院结果出来了?” “对对。” “别急,你先喝口水。” “咕噜噜”,“哈……是这样的,并列第一的两位天才来我们坤学院了!” “是吗,消息准确?” “千真万确,早晨买早饭我亲自跑去看的告示,名字后面都已经添了标志,老大,你不知道,我搂着两袋热包子从最底往上看选坤学院的都是寥寥无几,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不过当看到第一名两位后面都写着坤字的时候,那一下子比我当初找了个女伴还高兴,贼带劲。” “好好,好啊,你以后也别叫我老大了,等他们来了,管他们叫老大,坤学院能不能翻身看他们新一辈的了。” “是,老大。” “嗯?” “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老大,就让我再叫几声。” “行了,老大不小煽什么情,早饭既然买回来了,就通知师弟师妹们吃饭,对了,别忘了给那个整天呆在屋里的垃圾王送去一份。” “好嘞。” 乾学院内院,校场,新加入的五位讲师正在进行为期五天的集训。 休息时间,独自走到角落的虞千伶看到小喵回来,蹲下身子,将它抱起,神情平淡,语气却急地问:“怎么样?” “没有,榜上没有哥哥的名字。” “没有……上次相见的机会错失了,白塔城这么大,也不知道他这次落榜会去哪,会,等我么。” “千伶姐,会再见到的,有那么一次我感觉哥哥就在附近,离我们很近。” 前一天晚上,四个人的小宴席,酒菜丰盛。 珍儿只顾埋头吃。 念尤起身,道:“这也没外人,我就当一回长辈,既然商玲珑小姐,还有云逸徒儿都进入了坤学院,往后日子虽不说生死相依,但你俩也要相互帮助。” “咳咳,呸呸呸,去你的死死死,我家小姐才不会死,臭胡子大嘴巴。”珍儿停箸拍桌,眼睛瞪得像个龙眼那么大还圆。 被一个小姑娘这么骂,念尤老脸一红,再站不是,坐也不是。 商玲珑微笑道:“念前辈不用在意珍儿,我会和云公子相扶相持的,毕竟学院里熟人就那么一个。” 华家。 “屠飞,你父亲让我好好照顾你,进了乾学院后要听我和昌宁的话。”华烟罗说道。 屠飞回道:“我清楚自己的位置,自然唯华家马首是瞻。” “明白就好。” 客栈。 “豆儿,你这是……” “这是我娘在我赌气出走那天背着爹爹塞给我的……那个,虽然也值不了几个钱。” 赵影摸了摸芸豆的头,说道:“傻豆,一万两诶,把我俩卖了都没那么多,你这两个玉镯又能抵掉多少。” “那,那怎么办啊,我,我只有这个……” 看到芸豆瘪了嘴,双眼泛起泪光,赵影急了,忙道:“豆儿别哭啊,我不逗你了,我打听过了,坤学院可以赊学费一年,以后多接几个赚大钱的任务就是了。” “是吗?” “是的,再说,我一个男子汉,钱这玩意儿,怎么可以让女孩子操心,今晚早点睡养足精神,我这还剩些钱,明儿我带你去集市逛逛。” “嗯!那,晚安。” “晚安……”赵影走出房间,回身看着芸豆的微笑消失在两扇门后。 真期待明天的到来,再一次见到她。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报到的日子。 “云兄,云兄。” 云逸回头,只见赵影两手提着大布袋子,背上还背个被单包裹,一路小跑过来。 “赵影,以后叫我云逸就好。” “嗯,好,云逸,你……”赵影看了看云逸也是大包小包的,难不成。 “我?和你一样。”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我俩就能一起修习了,你不知道当时没看到你的名字,我有多失落。” 这时芸豆开口说:“云公子,你要看着点我家影,他做事有些冲动。” 云逸摇摇头,笑道:“何必让我看着呢,他又不会听我话,你亲自看着不更好。” “嗯?”芸豆不解,看了下云逸,又看了下赵影。 这云逸,算了算了,赵影吸了口气说道:“豆儿,本想给你个惊喜的,我打听过了,学员可以带一名家家……属。” 说完,赵影红了脸,撇过头看长街。 家属……芸豆也红了脸,只觉脖子以上都热热的,烫烫的。难怪你昨天给我买了这么多衣服呢,还以为你是要送我回去。 “天怎么这么热啊,商小姐,我们赶快进学院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休息。”云逸看不下去了,这俩是真傻假傻,明明彼此都有意思,为何不明明白白挑明。 “嗯,是有些热。”商玲珑点点头。看着别人你侬我侬,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 “新生?”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武服的师兄。 “是的。” “请把玉佩拿出来,因为身后便是学院修炼之所,按规定一个学员只能带一个家属或仆人,且要用界牌在这名册上登记,以便查验,还请配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天行健,地势坤 乾坤两院对门而建,中间只隔一条宽十丈有余的长街。 长街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人形石像,头微微抬起,目视东方日出之山海,背负一轮天地图腾,其正是乾坤学院创始人,乾坤。人如其名,有经天纬地之能,是乾国当时十九皇子中最被帝皇宠爱的一个。然而,英才天妒,其自幼沾惹恶疾,药石无医,在乾坤学院创立的第五年病逝,年仅三十七岁,不然,这世上会留下许多有关他的传说,甚至开辟一个时代。 乾坤两个学院宽大的院门中间各摆着一尊巨型麒麟像,大嘴吐出一句话,遥相呼应。一方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一方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进了坤学院石柱大门,“啵”,像是穿过一帘水幕,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心肺舒畅,各种自然灵气比外头要浓郁许多。 “天呢,云逸你看,那些架子挂着好多兵器啊,弓锤弩刀,剑矛盾斧,钺戟鞭锏……都能装备一支军队了。” “还有那些妖魔石像,远远看着就跟真的一样。” “这地上刻了多少阵法,一根根线条密密麻麻的,看得我头皮发胀。” 赵影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显得很兴奋。 云逸也是差不多,若不是知道对面还有个乾学院,他都以为这便是乾国最好的修士学院了。 “这只是我们坤学院的练武场,你们之后看过乾学院的,就知道眼前这些根本不算什么。”带队的师兄缓缓说道。 “哦。”赵影没有因此失落,对他来说,百万和千万是一样的,够用就好。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云逸问道:“师兄,还有多久?” “快了。” 确实是快了,再拐过几个弯,曲径通幽,前面林木掩映间出现了院落。 一行人踏进拱门。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眼前所见,美女夹道,百花流苏,锦旗飘扬,色彩纷呈,想来是准备多日之作。 “阿嚏”,赵影揉了揉鼻子,抬头看着漫天花瓣。 居然还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一人一边坐在拱门上撒花,此刻正笑意莹莹。 前方走来两位衣衫整齐,装束干净利落的师兄,看样子,还是坤院管事的。 “诸位便是坤学院的新学员,先相互认识一下,我叫陶然,陶然自得的陶然,是坤学院目前年龄最大,入院最久的,几年下来,我当时的师兄们相继结业,而我有幸成了这个学院的老大,”陶然说着伸手一把将躲在后面的少年拽到自己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这个有些害羞的家伙叫何永,目前负责整个学院的伙食。” “你们好,我会尽量做出合大家胃口的饭菜,请多多关照。”何永有些腼腆。 “笨,哪有让师弟们关照你这做师兄的,支持还差不多,”陶然笑了笑,继续道,“坤学院有学员一百人,其中圣武境一个,超凡境七人,凡武九十三人,目前,在院的有五十一人,其余的都接了任务在各大城奔走。” “我接到的通知是,这次新学员中有超凡境四人,凡武二十五人,嗯……还有无境界两人?那么,按名次从高到低介绍一下自己。”陶然看向隐隐为首的一男一女。 这俩人给自己的压迫感是最强的。 果然,其中一人开口道:“我叫扶晓,来自东海之滨。” “商玲珑,来自符国。” “他叫叶男,我叫应可期,来自晚城。” …… “我姓赵,名影,来自一个没有名字的小乡村。” “我姓云,名逸,来自西域。” “大概能记住各位的名字了,我想在以后的相处中,我们彼此会更熟识的,”陶然看向云逸和赵影,“你俩好好努力,修为都是一点点修来的,虽然年纪都在十五十六了,但能从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天赋肯定在的,不要气馁。” “谢师兄教诲。” “那么接下来,我想有必要宣布一件事,自古以来上位都是能者居之 ,总分第一自然比我要优秀多了,那么你俩谁想当我们坤学院的管事,虽说累会累一点,但学费全免,并且还有一些特权。” “没兴趣。” “我也是。” 出乎陶然意料地,两人都拒绝了。 选择坤学院的,难道不都是清寒人家?光学费全免这一条就很吸引人了。 “既然如此,我就再管一段时间好了,反正我也还没达到结业的要求,”陶然接着说,“你们刚来,我先介绍一下咱们坤学院。” “坤学院所占土地和乾学院一样,有房舍八百余间,目前大部分都空着,你们可以挑自己喜欢的住下,不过有一点,过于偏僻的南两角不允许选择,以防发生不测时不能及时支援和救治,虽然建院以来还没发生过外敌偷袭学院的事,不过小心为上总没错了。” “与乾学院一人独院不同,在坤学院,每个学员只能分到两间屋子,一间自己住,一间给家属或仆人,至于修炼的话,也没有单独的练功房,我想刚进门的时候你们都看到了,那两个大型的练武场,足够让五百名超凡境修士同时施展自然之力,而互不影响,如今我们的超凡境远没有那么多,你们可以使劲撒野。” “住的事情说了,接下来自然是吃的事了,因为坤学院请不起什么皇室御厨,什么酒楼大厨,所以啊,饭食的问题目前就是由何永带队负责,你们之中有谁会做饭可以加入进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 “至于打扫、巡逻、园艺、医治等一些琐事也是靠我们自己轮流值班而完成的。” “注意听,接下来,就要讲和修炼有关的事了。” “我们依据境界将学员划分为无境、凡武、超凡三个层次,层次只是决定了所能享受到的待遇,而不影响讲师和执教的授课,比如我们坤学院的藏书宝阁共有五层,一楼是登记大厅以及品读茶室,二层谁都可以上,包括家属仆人,三层则需要凡武的修为,四层需要超凡的修为,至于第五层,只有圣武境或者坤院管事才可以。” “授课是统一安排的,不管是无境凡武还是超凡,不管是坤院还是乾院,都是一起的,圣武境的为讲师,通天境为执教,以后你们在学院之中遇到他们打招呼,不必再前辈前辈的喊。 “乾坤两院的讲师和执教都是同一批人,不过,授课的地方一直以来设在乾学院,所以,稍迟些我会带你们去乾学院熟悉一下环境,别到时候迷了路。” “过后几天,你们每个人会收到一张属于自己的课业安排,是由学院依据你们个人擅长的技艺专门设计的,当然,如果有兴趣也有时间,学院是鼓励蹭课多听多学的。” “关于学费,之前说的打扫、巡逻、做饭等每天每项的报酬是一两白银,因此即便你一个人包揽了所有杂活,一年也是绝对还不完一万两学费的,所以,还得接任务,任务是我们获得大量资源,也是我们成功结业的标准。” “发布任务的地方,同样在乾学院,这个,我也会带你们去看的,先讲一下任务分类。” 陶然踱起步来。 “学院有专门的人员根据雇主对任务的描述,会对任务进行评级发布,组成一个任务积分榜,十级(因积分为一千,完成难度极高,又叫千级任务)完成可得1024分,九级512,八级256,七级128,六级64,五级32,四级16,三级8,二级4,一级2,除积分外,雇主可能还会有额外奖励或谢礼(若是物品,学院会折合成钱,抽取其中的百分之十),积分可在学院兑换修炼资源。” “修炼资源除了常见的兵器、秘籍、丹药等,最为特别也是最让修士心动的是,白塔一天。” “可能很多本城的人都不清楚,白塔,其实是控制时间的宝器,共九层,据说,当然,我是没有去过了,在第九层待上一年,在外不过一天。” “这么神奇?!”应可期惊讶出声。 能控制时间流速,应该是用阵法和现实隔离出了一个小空间。低级的空间时间流速快,相对地更不稳定容易崩塌,这也是为何这样的空间不能自主存在而需要外力支持,而越高级的空间,时间越趋于静止,最终可以让万物永恒。商玲珑回想小时候被爷爷灌输的知识。 她也不知道这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奇特说法是从哪来的,只记得爷爷的一句话:让你记就记,祖上传下的,自有其道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任务大堂 “神奇自然神奇,白塔城的名字可就是由它而来的,当然,代价也是很大的,在白塔第九层待上一天需要一个九级任务的积分,而以超凡境修士的能力,六七级的任务已是极限,八级便有可能是一去不返的,至于九级任务也就是学院里圣武境师兄和讲师们才敢接手,所以不要为了一睹九层模样,急吼吼地去接手高级任务,积分可以慢慢累加,只要努力,都是有机会的。” “你们每个人在学院修习两年后都是能选择随时结业的,当然结业的最高标准,是获得学院颁发的猎王资质,这个猎王资质可不是寻常能拿到的,需在四年修习期内累计获得十万积分,相当于独立完成十级任务,一百个。” “猎王资质?”叶男出声。这名头听着很厉害,自己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要是有机会得到这个称号,哈哈,小时候的玩伴还不得羡慕死,想想就激动。 陶然一脸崇敬地说道:“是啊,猎王,不管是凶残的妖魔鬼怪,还是吃人的奇难怪事,对于身经百战的猎王来说,都是小意思。” “那现在世上有几个修士得到了猎王的荣誉?” “一个。” “才一个啊。”兴奋的叶男被浇了一盆冷水,目前都只有一个的话,自己估计是没有机会了。 “谁啊师兄?”队伍里一个长相温婉的小女生问道。 “看来你们还真的是心大,之前准备参加考核的那些天,就没对学院执教们的事了解过?能称得上猎王的,是……”陶然正要说出来。 应可期开口道:“我知道,目前能称得上猎王的就只有百里妖绝。” “还是有了解的哈,”陶然笑了笑,看向说话之人,“没错,百里执教虽然在各执教中不是最厉害的,但他当年是几个人中做任务最疯狂的,所杀凶妖无数,因此,在他踏入通天境之后,便被推举为猎妖盟主。” “说了这么多,你们听累了,我也说累了,如果有漏讲的,你们在以后的日子慢慢领会,好了,现在新人都跟我去乾学院走走,可别表现得太惊讶,会被看不起的。” “至于何永,你带人准备午饭,做得丰盛点,等我领着师弟师妹们从乾院回来,给他们庆祝。” “好的老大。” 在陶然的带领下,一行三十二人穿过大街,向乾院走去。 到了乾院的大门口,陶然转身对新生们说道:“你们以后修业,接任务,或者只是来乾院找个人,都需要在这儿的石狮前出示一下玉牌,像我这样做,它会记下你的信息,离开的时候也一样,原则上,乾院是不许坤院学员过夜的。” “如果被发现,会有处罚吗?” “这倒还没谁做过,除非是在乾院有朋友,不然谁会选择过夜不回,不过既然在乾院有朋友,又是能促膝夜谈的朋友,为何不一起结伴在乾院修习,非要分开在两个学院,你们说是不是?”陶然说道。 “你们看,这有一行小字,五宝阁阁主亲制……”应可期指着石狮底座说道。 陶然说道:“你们以后结业了,可以选择加入五宝阁,那可是所有卖修为赚银子家伙的理想之地,而且,不仅是银子,还能有幸见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物什,开拓眼界,这世上论做稀奇古怪物件的能力,五宝阁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太聪明,都出示好了,随我来。” 云逸看向商玲珑,眼里仿佛在说,夸你诶,商玲珑微笑不言。 等一行人进入了乾院,商玲珑回头看了眼不动如山的石狮。这石狮只是载具,真正发挥作用的是藏于石狮眼里的微雕双子阵法,一个所见,便是另一个所示,这样即便是在千里外,也能随时掌握院门的情况。虽说这样的石狮,在随便一家五宝阁都能买到,但祖父辈亲自制作的,可是不卖之物,想来学院和我们商家之间还有一些故事。 “是我的错觉吗,怎么会有一种踏入仙境的感觉。”扶晓喃喃,闭眼是梦中,睁眼是云端。 自然灵气之浓郁比之坤学院更上一层。 一些在凡武圆满沉浸已久即将突破到超凡境的学员,隐隐感觉到一种自然之力在内心发芽,而空气中的自然灵气就是甘霖,多待上一刻,都是受益匪浅。 “后悔了?”陶然也不介意,他当年第一次进入乾学院时,也是恨自己不生在一个富贵家庭。 “苦行者的后裔,从不后悔选择了苦行而不是享受,我只是有感气氛过于宁静祥和。”扶晓回道。 原来是苦行者,怪不得拒绝了我的好意,那么那位姓商的姑娘又是为何……“既然你提起了,我就给大家介绍一下,”陶然指了指天空,“你们留意了没,外面是晴空万里,而进了院门之后,却出现了云。” “确实诶。”很多人才反应过来。 “那是因为乾学院的地下被刻了巨大的法阵,不仅能控制天气变化,还兼吸收浊气之效,使得身在其中的修士能静心修炼,而据破虚执教一次感叹中说,就他也无法刻画出覆盖整个乾学院的法阵。” “如你们所见,大道两侧是十二个比武场,如果看谁不爽,便可以约架,前提是至少找个讲师级别的作为裁判。” “我先带你们去授业宫殿,随我来。” 陶然带着一行新生来到了求知广场,介绍道:“左边是讲师传道的宫殿,右边是执教授业的宫殿,每个宫殿有一个休息室和十二个独室,每个独室可容纳一百学员修习。” 玉砌雕栏,红木金瓦,飞檐游龙,门柱戏凤。这宫殿规格和我在丹国国都见到的不相上下。云逸赞叹。 “从这再往前走半柱香就是任务大堂了,有专门的人负责任务收集,每天更新量多则上千,少则也能过百,十级任务得看运气,不是每次来都能见到的,不过八九级任务就常见了,有些甚至挂上十天半个月也没人接。” 因为还没到授课之日,授业宫殿大门紧闭,整个乾学院就生活区和任务大堂热闹非凡。 来往穿梭的都是气宇昂然的武者,举手投足间锋芒毫不保留。 这样走路,不怕忽然互相看不顺眼打起来?云逸问道:“陶师兄,接任务有什么规则么?” 陶然道:“有的,本来想让你们自己慢慢发现,既然问起来了,我就简单说一下。” “一到六级任务因为难度不高,当有人接下后,就会从任务榜上消失,如果同时去登记,而谁又不服气谁,可以约一架,胜者接,而七八九级任务,是允许多个小组共同接手,哪组先完成并取得信物,积分和奖励便是谁的。” “至于十级任务……” 这时一道声音由远而近:“陶然,时间真快,你又带一批师弟师妹们过来参观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又是华家那两位 “是你啊,柏年,咦你这身衣服,不错啊,都成任务大堂的总管事了,恭喜啊。”陶然一脸笑意地拍了下来人的肩膀。 来人穿着白色的武服,左袖缠着两条金色丝带,身姿挺拔,步履带风,而观其隐约表露的气势,是圣武境第三层,大圣。 胸口一块烫金圆牌,管事两字铁钩银画,如其眉锋。此人,很强。 “汗,不过一个任务大堂的管事,原则上还没有你的位置重要,你可是管着一整个坤院,是不是太忙,修炼落下了,感觉你的气势一直没涨。”任柏年有些关心地说道。 “修为是要看天分的,你还不知道我嘛,不说这个,你来的正好,大家都看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任柏年,我以前的同窗好友,也是坤学院出来的,你们的大大师兄,结业后没有离开,留在了学院做事,以后你们在乾学院有急事可以找他。” “师弟师妹们好,别的不说,领任务的事还是能帮上的,呼,看着你们,就想起来当初的我,稚嫩,却充满无限可能,未来是留给你们年轻人的,坤院的师弟师妹,可不要让师兄失望。”任柏年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多看了眼新生中的商玲珑。 商玲珑回以点头之礼。此人,自己曾经在爷爷专门的待客室偶然见过一面…… “现在你们自由参观,不过不许出这任务大堂,一个时辰后在此集合,你们都是新生,还没有达到接任务要求的修满一个月课,所以就别到二楼小姐姐们那里捣乱了。”说完,陶然拉住任柏年的衣袖有说有笑地离开。 这就把我们抛下了?新生们面面相觑。行,这儿这么宽敞,装修格调也高,美女帅哥肯定多。于是三三两两结伴散开。 但有心人一下就能从人群中分辨出来哪些是菜鸟新生,因为眼里的好奇。 任务大厅,由三人合抱的二十四根雕花大理石柱撑起,纵六横四,足有三丈的层高,恰到好处的水晶棱镜,使得视野极为宽阔、明亮,两侧一排排长椅上,坐着闭目养神的修士,有的穿着学院的武服,有的随意着装,不时抬头瞄一眼。 他们在等合胃口的任务刷新出来。 而任务公示是由大厅上方的浮空法阵实现的,抬头就能看到一片光幕,分为三个区域,一到四级最为密集,五到七级其次,而八九十则零零散散的,那一般是由圣武境讲师接手的,当然,很多时候,讲师会带上一两个自己着重培养的学员一同执行任务。 那一片光幕中,不时有任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新任务以及编号,有的任务除了简单的说明之外,还有联络人。比如:第三九二七号,七级任务,东海沿岸十里渔村正遭受大规模海妖部落袭击,需要圣武境修士前往支援,到时联络猎妖队组建人,临海城猎妖盟,杨寒冰。 “云逸,相同级别,难度差别真的好大,比如你看这个,帮城郊叶姓孤寡老太太找回走失的猫宠是四级任务,狩猎获得十只超凡境的妖狼尸体卖予谁谁谁居然也只是四级任务,我想是个人都会接第一个。”赵影说道。 云逸还没回答,一旁的商玲珑开口道:“这个你就错了,完成任务为的是什么,不外乎积分和奖励,前一个四级任务,你觉得那个孤寡老人能拿出什么回报给你?把它定为四级,评定者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多点积分,弥补奖励上的缺少,其实很多任务,学院是在做的,不额外向任务提供者索要报酬,我想那些标蓝的就是,让学员思考清楚是要积分还是奖励,再决定是否接手。” “有道理。”赵影点点头。这位姑娘好像认识云逸,是云逸的伴侣吗?人不仅修为高,漂亮,有气质,还聪明啊,大家都是第一次来,她就是看了一会便对这儿有了个了解,厉害,总分拿第一的,果然都不虚。 “从外面来看这儿一共有三楼,一楼看得差不多了,我们不如上二楼去看看。”云逸提议道。 赵影:“好啊,正有此意。” “我和你们一起。”商玲珑也跟着开口道。 她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有一丝怕被丢下的惶恐。 赵影和云逸走在前面,赵影给了云逸一个眼神,意思是说:你可以啊,我怎么感觉商姑娘对你有些意思,天呢,她可是总分排名第一的。 云逸倒是不以为然,说道:“坤学院之中,商小姐现在熟悉的只有我一个,没有别的什么。” 哦,是有什么,只是没有别的什么,嗯,这句话是该这么理解才对啊。赵影点点头。 第二层,竟是比一楼更为热闹的地方,而在楼下的时候完全听不到二楼随处可闻的谈论声,显然有隔音阵法相阻。 入目是往来穿梭的修士,而靠墙两侧是长长的实木桌案,每走两步就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姐与接任务的学员交谈,从修士手中接过学院玉牌,片刻后将任务信函和玉牌归还,与此同时,被接走的任务从楼下任务榜上消失。 这里也有一个巨大光幕,显示的是正在执行中的任务。 “这个编号的任务帮我看一下是谁接下了,我手头有一个同级的任务,想和他调换一下。。” 修士中一个戴草帽的高大身影引起了云逸的注意。在这种情况下斜戴草帽,要么是想掩饰身份,要么纯属我乐意。 而不管询问问题或者接任务都要提交玉牌,身份不是秘密,那么就属后者了。 一路走过去,碰到不少熟面孔正与没在忙的漂亮小姐姐搭讪。 尽头,是去往三楼的木梯,与上二楼的相比,窄,太窄了,只能容三个人同时通过,还是互相擦肩的情况。 云逸、赵影和商玲珑拾阶而上,才踏上三楼,还没来及四顾,便被两全副武装的卫兵拦住,要求出示玉牌。 士兵一一看过三人的玉牌后,严肃道:“此地为积分兑换处,只有完成任务的修士可以进入,菜鸟新修,勿扰。” 菜鸟新修?我们是新修不错,但不菜好么。看着卫兵逐渐攀登的气势,好,其实很菜。赵影挠挠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云逸、商姑娘我们下楼。” 这时,云逸察觉到身后不善的目光,回身看去,不是正从扶梯走上来的华烟罗又是谁。 “我说是谁,这不是云家少爷,好巧啊,居然在这能碰到你,怎么,知道自己没实力进学院,就提前去抱商家小姐的大腿,做个鞍前马后的仆人?真是,够贱的。”华烟罗见到云逸跟在商玲珑身后,瞬间“了然一切”,露出一脸嘲讽之色。 一旁的华昌宁闻此,也开口道:“商小姐,虽然这是你府上的事,但商家和我们华家互有往来,也算有交情,希望你能小心留意身后的人,能做到这份上的,城府可不浅,别被骗了。” 赵影听不下去了,这事不管真假,首先云逸是他的朋友,“商姑娘,不要听信这俩人的话,虽然相识不久,不过我清楚云逸的为人。” “我的确不知道他是云家什么少爷,又是哪个云家。” “这……”赵影沉默。 第二百章 简单的午宴 华昌宁笑道:“商小姐明白就好。” “不过,让他留在府中帮忙是我自己的安排,而至于这次能进得学院修习,他凭的也是实力,与我无关,更和你们无关。”商玲珑凝视着华昌宁的眼,淡淡回道。堂堂乾国第二大族华家的后辈难道都是这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虚表之人?武力出众,头脑简单。 还是以自我为中心太久了,不可一世? 实力?华烟罗不屑道:“一个无境之人凭实力通过考核进入学院?商小姐,别被他人畜无害的模样给骗了,若真有实力他怎么才拿了四十分,而分数线划在四十二,至于榜上更是没有他的名字,他肯定和坤学院看门的提前说了他是你商小姐的仆人,当看门的看到你和他一同前来自然信以为真,放他入院,我说的没错,云家少爷?” “华烟罗,是,你不去当个小说家实在可惜了,凭你听风是雨,一条条故事信手捏来的本事,定比你现在舞剑耍酷更吸引人的注意。”入院的好心情没了,怎么哪都有这俩人,阴魂不散,云逸虽然气恼,也不多解释,拿出坤院的学徒玉牌在华家两兄弟面前晃了晃,而后走下楼准备离开。 当与华烟罗擦肩而过时,淡淡道:“记得不太久之前,你还是我的手下败将来着,你皮囊里的这条命,纯粹是因为当时我不想毁了她父亲的寿宴才留下的,不过,你若实在迫不及待要再送上来,我可不会和你客气,记好了,别再惹我,我,你惹不起,你背后的华家,也惹不起。” “你,你!”华烟罗一时语塞红了脸。当时场景重现眼前,他目露狠色,紧握的拳头迸起青筋,超凡境的气势展露无遗。 商玲珑提醒道:“若在此动手,你的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话才落,三楼出现数道强大的气息,皆都在入圣境之上,停留片刻后又消失无踪。 华烟罗知道现在不能出手教训,只得再次咽下这耻辱。 三人回到一楼,在长椅上依次坐下。 赵影终于忍不住兴奋道:“云逸,没想到你居然打败过超凡境啊,和我说说呗,当时一定很精彩。” “我还说我杀死过通天境的蛇妖,你信么?” “这……”赵影愣了会,突然大笑,“虽然很难以置信,不过没准那蛇妖被其他强大的猎妖师打得奄奄一息躲起来被你给恰好碰到了,哈哈。” 云逸没接话,只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旁一直注视着云逸的商玲珑瞳孔收缩。居然,没有看出一丝说谎的破绽,难不成他真地杀……我这在想什么,不可能的啊,真的是,表情和眼睛也是会欺骗人的啊。 “你被他打败过?” “……那完全是因为他依仗着一把威力强大的宝剑。” “比你的名剑浮华还要好?” “这,应该。” “武器差得再大,可你是超凡境,还收拾不了一个凡人?” “他当时明明有境界的,力量速度都是凡武圆满之上,这次再见到不知为何修为全无了。” “哦?”华昌宁沉默下来,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又淡淡道:“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不用再在意他,由他折腾,你我的目标是前面,对于他,无视就好。” “为什么?” “以后你自会知道,还是好好把修为提上去,不要太过依赖兵器。” 一个时辰后,新生陆续回到大厅。 一个个脸上有斗志有憧憬,恨不得早点修完一个月的课来接任务磨砺,拿积分换资源,提高武力。说不定还能赢得小姐姐们的崇拜。 呐,这个编号几几几的任务我接了。 好的,稍等,这这可是十级任务,您确定?十级任务,一旦接下,直到完成前再不能接其他任务了。 比肯定还定,十级什么的,小意思了,哈哈,需要我给你签个名吗? “不需要。” 一个正沉浸在幻想中的男学员惊醒,看到面前陶然师兄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顿时红了脸。 一旁的任柏年笑着说道:“这帮小子很有斗志啊,你可管好了,不用多,以后的排名赛出一两个能进前十的就好。” “柏年,那你可小看这次坤学院的新生了,前十,我要霸占他一半。” “吹你。”任柏年说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没准,还真能有一小半,商家小姑娘加上不死不休的扶晓便稳拿了两个位子,再出现一两块璞玉,也不是没有可能。 “人啊,要先敢想,才能做啊。” “行,我看好你。” 谁知如今的一句玩笑话,一年后成了真,那一年,是坤院崛起的开端。 陶然带队回到坤学院正好是午饭时间。 饭堂,偌大的院子中有十来张八仙桌,冷菜、水果以及熟食早已摆好,而热菜正一一从后厨送上来。 陶然半开玩笑地说道:“这是你们进坤学院的第一顿饭,都找个位置坐下吃好喝好,以后要想吃到这么好的饭,可就得付钱咯。” “嗯?这道菜……”赵影一愣,看了眼坐在身旁的芸豆。 芸豆点点头,有期待有不安。 “这道菜怎么了?”同一桌的云逸问道。 赵影嘴角上扬,得意地说:“这道酱烧豆腐别看外面简简单单,味道可是好极了,云逸你尝尝。” 只见面前的雕花白瓷盘中摆着九块方正的豆腐。热气袅袅,豆腐皮色煎得金黄,盘底是一层浅浅的酱色汤汁。 用筷子夹取一块,弹软却不碎,酱汁凝聚,垂坠欲滴。 入口,沾有酱汁的一面香味浓郁醇厚,有着秋天丰收的气息,细嚼,略有粗糙的金黄外皮破开,软软滚烫的细嫩豆腐带着浓郁的汤汁瞬间包裹味蕾。待咽下后,唇齿余味。 “怎么样?”赵影一脸得意地捏着下巴问。 “你想知道?” “想啊。” “我感觉,这会做饭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着实可惜。” “额……云逸,你不觉得换个词更好?比如郎貌女才,金童玉女,绝代双骄?再不济,雌雄双煞也行的啊。” 芸豆扑哧笑了。 云逸笑道:“赵影你是煞,可别扯上这么可爱的芸豆姑娘。” 另一桌,陶然:“这豆腐谁做的,以前有麻婆豆腐,炸豆腐,红烧豆腐,就是没有这样的,新的菜品?味道很好。” 何永回道:“是一位师弟的伴侣做的,我观察过她的做法,厨艺在我之上,我考虑让她接替我的位置管理后厨,这些年我的厨艺从没人敢吃到现在什么菜都不虚,倒是没有在修为上有所精进。” “何永,抱歉,那个时候我身边没有什么能用的人,便把这事交给你了,你一直未提,我也一直未留意到,有些忽略你的感受了,是啊,我们费劲千辛万苦考入学院的目的是修习而不是管吃饭的事,我之后就和她说这件事。” “老大,哪里的话,我现在可比刚来时更能沉下心来,而且还从做菜中领悟了一些道理,现在不过是遇到一个能专心修炼的契机,等着厚积薄发。” 午宴过后,云逸提着行李去找合适的住处,他喜欢僻静些的地方。 “云逸你等等。” 云逸回头,见是商玲珑还有她的丫鬟,于是道:“商姑娘有什么事?” 商玲珑说道:“是这样的,念前辈说了,在学院我和你要互帮互助,所以,我想着住在你附近,也好有个照应。” 云逸想了会点点头,回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喜欢安静还是热闹的住处?” “安静些的。” “同我一样,那就跟我来,我看了生活区的地图,湖边有几间木屋可能由于湿气重只有一个人住着。” “好啊,小姐,这样就能天天抓鱼烤着吃了。”商玲珑身后的珍儿拍手道。 “湖边?夏天快到了岂不是美滋滋,云逸,这好事怎么能忘了我。”赵影带着芸豆从道路一旁的树林中闪出来。 第二百零一章 御力木杖 “赵影,你不好好走道,带着芸豆进林子瞎转悠什么,地图都拿反了。”云逸笑着道。散宴后就发觉你带她偷偷跟着我,要是想做邻居,干嘛不直说。 赵影低头看着手里的地图,果然拿反了,也不在意,说道:“这不是前面有人带路,还需要什么地图。”说完将地图一卷插进衣袖。 坤湖,乾坤学院建院之时由于就地采挖大量土石而人为制造的湖泊景观,位于坤学院南边,面积占了整个坤学院的五分之一,也将坤学院南边的住房区域截断成南两角。 微风徐徐,清波荡漾的湖面,环岸的垂杨柳,柔软的草坪,一条条鹅卵石小路旁是供休憩的木质长椅。 六幢双层木屋相隔不远不近,每个屋子都带着独立的篱笆小院,这完全是理想的居所。不是说坤院的住所远比不上乾院的,要是坤院的像眼前这样,那乾院又该是如何的住处,宫殿么……云逸环顾。 珍儿很兴奋,身为商家大小姐的丫鬟,住惯了前亭台后花园的她,也对此地没有挑剔:“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地方剩下来,小姐,我们就住这儿,就住那间,那儿离湖最近诶,打开窗就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想想就能美美睡一觉呢。” “嗯,好。”商玲珑微笑着点点头,她也有些喜欢这里,僻静又不缺少生气。 “哈哈,云逸,果然,跟着你没错。” “嗯嗯。”芸豆表示赞同。 “豆儿,你喜欢哪间屋子?” “嘣咔!” 突然,闷沉的,像是厚瓦罐炸裂的声音。 最左的屋子冒起一缕缕黑烟。 屋门忽地打开,“咳咳,咳咳”,黑烟滚滚中跑出一黑影。 云逸抱着双臂饶有兴趣,赵影一步横跨在了芸豆身前。 黑影见前路被五个毫不相识的人拦住,开口问道:“你们是?” 珍儿:“哇,你牙齿好白啊。” 见一漂亮姑娘这么盯着自己看,又夸自己,黑影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额,是嘛,我都没发现,有多白啊。” “她的意思是你脸太黑,把牙齿衬托得很白,说真的,天要是黑了,凭你这牙,你走不丢。”赵影笑了。 “黑?糟糕,这要是再晚一会,就洗不掉了。”黑影不明所以地大叫一声,掠过众人,冲向湖泊。 珍儿:“喂,你!” 不过已经晚了,“噗通”一声,黑影跳入了湖中。 清澈的湖水渐渐散开一缕缕黑线。 “这湖泊的鱼我想我是不敢吃了。”珍儿苦着张脸,沮丧、气愤,像是一个吃货手中的美食突然被抢了去,还抢不回来那种。 湖水荡起涟漪,“哗啦”,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少年出水,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舒服。” 忽然感觉到几对让人不自在的目光,“干嘛都这么看着我?你们不会是吃人的妖。”少年毛骨悚然地问道。 “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男人?!”赵影觉得自己再看下去,目光都要把对方换上一身女装了。 尤其长发湿漉漉地挂在肩头,害怕地抱臂在胸前,那模样,像极了美女出浴图中被画师“偷窥”的姑娘。 芸豆偷偷拧了一下赵影的胳膊。 “嗷嗷,”赵影惨叫,“豆儿你……” “不许,这么,看着,除我以外的人,男的也不行。”芸豆瞪大好看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豆儿,你是在吃醋吗?你吃醋的样子好好看。” “哼,你才吃醋了。”芸豆撇过脸去,却是红到了耳根。 这不是,我经常做的动作吗,这丫头,口是心非啊……赵影宠溺地笑了,伸手按在芸豆的头上,俯身,小声却坚定地在她耳垂边说道:“傻豆,你放心,我赵影这辈子,认定你了。” “哎呀,不理你了。”芸豆的脸瞬间像个熟透了的红苹果,恨不得找个洞将自己埋进去。 怎么,怎么突然,突然就表白了呢。我还没准备好,我要说什么,哎呀,笨妮子,要说话呀。 “我……我。” “我就当你,答应了。”赵影眼有笑意。 云逸开口道:“师兄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刚入院的新生,选了湖边木屋作为住处。” “原来是这样,”少年走上岸,“我叫向几道,他们都称呼我垃圾王,你们也可以这么叫我。” 垃圾王?很奇怪的外号,向姓也很少见,不过环境这么好的湖边木屋没人住多半和他有关。云逸有些好奇地问道:“师兄刚才是在?” “糟糕!光顾自己逃出来了,我的宝贝啊。”向几道大叫一声,又急冲冲冲回冒着黑气的木屋。 这师兄,一惊一乍的。赵影摇摇头。 当向几道再次跑出来,云逸五人上前,看着他沮丧地盯着一地的碎炭,楚楚可怜。 “白忙了,白忙了。” “冒昧问一句,这些黑不溜秋的木炭是?”赵影问道。 木炭?向几道眼皮一抽,以很快的速度说道:“这可是我制作的御力木杖!我以火山口独有的黑火木为主料,削成普通木杖大小,将熔岩凝结后的黑火晶用黑火石粉粘在黑火木上,一切工序都是那么完美,只是,在最后一步注入自然之力火时,火晶突然崩裂炸开,黑火石粉溅了我一脸,木杖也断成了这么几截,木炭?这要是木炭,那也是价值不菲的木炭!” “御力木杖是什么武器?”云逸很想知道那是什么玩意,似乎和自然之力有关。 向几道沉默下来,他在犹豫,怎么一激动就说漏嘴了,这东西可不是能传出去的,湖边木屋没人住都是我辛辛苦苦半夜三更不睡觉扮湖妖吓走的。该怎么办,前功尽弃了,但愿他们听听就好,当做普通玩意,别说出去。 可他想多了。 商玲珑回忆了下说道:“御力木杖,是远古时期一位先贤为了让平民也能成为抵御妖魔的战力,而鼓捣出来的一种可以不入超凡便能自由驾驭自然之力的木杖,当时成功制作出来的有聚火、引雷、御水、铠土、生木五种,使得之后几场大战人类不再明显落于下风。天顾之下,最后一场决战中,我们人类一方出现一位能力通天彻地的修士,天平倾斜,战局瞬间扭转,强大的妖魔一夜间从人世消失,天顾三年,被十三方最强势力推选出来的修士统治者为了人间归于太平少些不必要的纷争,安心建设,便下令将御力木杖全部收回销毁,也把制作方法牢牢控制在手中,直到一个个时代更迭,御力木杖,彻底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她是谁,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向几道一脸不可思议,世上除了他居然还有人知道这东西。 “这么厉害的武器,为什么要销毁?”赵影不解,如果他能有这玩意,早成了村里的大英雄。 芸豆也是小脸迷茫。 商玲珑继续说道:“人都是有欲望和私心的,当你突然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而该有的意志没有跟上,欲望膨胀,掠夺、纷争便不可避免,你们看如今的白塔城井然有序,祥和宁静,如若有一天大部分普通百姓一夜间成为能驾驭自然之力的人,而少部分没有这个机会或者迟上一天半天获得,我相信,白塔城会在几昼夜后变成火海汪洋,而城主根本没有能力去约束这突然多出来的过千万的‘超凡境’修士。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当时的统治者在确认妖魔不再是威胁后,便将御力木杖彻底封藏,毕竟对于他来说,越是弱小的子民,越听话,听话就容易维护秩序。” “唉,”向几道抚过断成数截的木杖,内心苦楚难安,叹了口气,“我坦白,你说的没错,御力木杖本是不该再存在世上的法器,要是制作它的方法还存在的消息传了出去,会引起世道动荡,思及此,我才不得已半夜扮鬼吓走最初搬来这里的师弟妹们,只为一个人安心地制作,现在,这个秘密,藏不住了。” 如此说来,御力木杖在妖魔横行的远古是人类获得自由的宝器,而在安稳之世却成了祸乱之物。云逸谨慎地问道:“我想,如果不是你刚才自己说漏嘴,今晚,可能也要故伎重演吓走我们,好保住你在制作御力木杖的事,对么?” 向几道也不否认,点点头道:“御力木杖的消息会惹来很多麻烦,为了掩饰,我凑材料的时候什么好的坏的烂的东西都要,生怕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虽然世上知道制作方法和材料的人除了我几乎不存在了,但……”那天,肯定有强大的势力,从哪知道了消息。 “什么都要,想必你那垃圾王的名号就是这么得来的。”赵影说道。 “也许,其实垃圾王这个名号我还挺喜欢的,”向几道一点点收拾好木杖的碎块,抬头,认真道,“你们能不能答应我,别把这个事说出去。” 云逸没有点头应下,反而问:“我想知道,你做御力木杖的初衷是什么?” 向几道沉默良久,看着眼前这五位师弟师妹,可能是面善的缘由,他也不再犹豫,御力木杖都说出去了,还怕什么……“十年前,器城发生一起灭门惨案,器城器王向家两百七十余口遭歹徒杀害,他们更是纵火烧了整个向府,唯有一八岁孩子因调皮偷偷翻墙外出玩耍幸免于难,回来后,他在离家最近的巷子角落张望,等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等士兵将废墟封锁,等夜深人静,凭着记忆找到他自己的房间,打开废弃幼儿床下的地道,翻出了父亲生前对他说的在危难之际才能打开的盒子,也许,他父亲早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是那么快。” “而我,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向家……商玲珑沉默,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小时候听爷爷说过,五宝阁很多兵器都是由器城向家制作的。 向家老主还抱过满月的自己。 爷爷和向家老主私交很好。 十年前,正是我六岁的一天去找爷爷让他讲故事,却被父亲抱走,赌气地又偷偷跑回来,扒着院门正要喊爷爷,却是见到爷爷在院子的石凳上呆坐着哭了。 一直到现在,十年间,那是唯一一次见爷爷流泪。 如果爷爷知道向家还有一个后辈活着,会释怀当年没有给向家建一个私宅传送阵。 十年,向几道也看淡了,缓缓说道:“我想要的,便是将盒中记载的器具一个个实现,好完成父亲和整个向家千百年来不敢付诸行动的心愿,对于一个器痴家族来说,不能延续祖先传下的器具,是比死还难受的惩罚,十年前的向家有顾忌,十年后的向家就我一个,孑然一身,再无顾虑,等完成所有,我定要让世人知道,向家,还在。” “唉,既然碰到了这种事,我姓赵单名一个影,”赵影指了指自己,目光坚定,“以后免不了接任务四处奔走,你若是缺少什么材料就和我说,我尽可能帮你收集。” 芸豆知道影为什么叹气,为什么对这事上心,为什么要帮才第一次见面的师兄。 因为影的一家人也只剩他一个了…… 向几道抱着木杖碎块,眼里的光,灿若星辰,道:“那说定了,君子之约怎么样,我一直呆屋里,都没什么时间去接任务,如若你能帮忙,可太好了,你放心啊,我会给报酬的。” 云逸想起银面人警示的话,比千年前巨妖食戮中域更大的浩劫即将到来。那么,御力木杖甚至其他威力更强的器具能做出来,人类会多一份希望。 “我叫云逸,赵影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师兄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告诉一声。” 商玲珑微笑地说:“我也能帮忙的。” 芸豆:“还有我……我能……煮饭给你们吃。” 谢谢你们,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关心我。向几道心里一暖。 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次是真情坦露而非百般隐瞒,结果才不一样。 没人愿意帮一个求人帮忙却还遮遮掩掩,关键时刻可能还会卖队友的家伙。 第二百零二章 星落天哭 这屋虽然没人住,但灰尘倒没落多少。云逸进门,手指在前厅的桌子上一划,只有浅浅的灰。 过了前厅,在木梯下有扇门,打开后是杂物间,此刻只有一把扫帚孤零零的靠着角落的墙。 从木梯上了二楼,是两间相对的卧室,一大一小。 不知怎么的有些怅然,站着,发呆。 直到屋外响起赵影的喊声,云逸才猛然惊醒,手摸上脸颊,湿的,凉的。 我什么时候哭了,自己都没发觉。 云逸抹去眼泪,回道:“我正在收拾,等会就下来。” 将两间屋子都简单地擦了下,顺手取出画扇中小嫣的衣物,愣了会,放入柜子。 打开,关好,打开,关…… “云逸,你再不下来,我们可就先走了。”屋外又响起赵影半开玩笑的话语。 “这就来。”云逸关好衣柜,收起画扇匆匆下楼。 “是有什么事么?”云逸看着楼下院子中,赵影、商玲珑俩人都在,就缺自己了。 “刚才有只白鸽飞来停在窗边,我正准备抓来弄个下午茶,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难不成它还说话了?” “诶,厉害,这都被你猜到了,它是说话了,”赵影很满意云逸一脸诧异的表情,继续说,“而且不是鸽子咕咕咕的叫,是一个好听的女声,我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坤院大堂,陶然早已在等候,见人差不多来齐了,看着众新生道:“差不多都来了,现在报到名字的上来领取课业表。” “扶晓,商玲珑……” “要领课业表了,那正式修习也就快了。” “我听说来了个新讲师,还是个漂亮姑娘,比你我大不了多少。” “这话有问题,对我们来说,讲师不都是新的,不过,我对漂亮一词很感兴趣,她叫什么名字?” “虞千伶。” “虞千伶,千伶千伶,名字都如此好听,想来容貌不会差,”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课业表,“可惜,我这上面没有她的课。” “叹什么气,陶然师兄不是说了,鼓励蹭课嘛,当然,你是要蹭,我就不用咯。” “你还得意了,快,把你的给我看看……定在每月二十七日,记下了,那,可不就是后天。” “迫不及待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玉女当配金童,自古如是。” “啧啧啧,跑来修炼真是委屈你这满腹酸才华了。” 千伶,是我认识的她么?到现在才安定下来,自那天分开后也没去寻找她和妹妹。云逸看着手中的课业表陷入沉思,如今见面,小嫣的事,我该如何向她俩交代。 陶然很满意师弟师妹们一个个向往的表情,向往就是动力啊,于是笑着说道:“你们很幸运,以往都是过个五六天才发的课业表,现在这么早你们就拿到了,那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后天,讲师和执教们便会开始授课,你们作为新生,一定要多听多看少说少问,对了,还有一件事,坤院武服前些时候已经交予五宝阁制作,明天同一时间到这里领取,其他没了,散会。” 新生们三三两两离开,几天的时间,俨然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 “云逸,赵影,等等,”商玲珑叫住走在前面的云逸和赵影,“你俩的课表给我看看。” 云逸道:“肯定会有差别。” 赵影点点头:“是啊商姑娘,不过我的课除了这个叫‘戊’的讲师开的‘器’云逸没有外,其他都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把课业表递了过去。 商玲珑接过,说道:“以后免不了要一起组队完成高分任务,现在定个大家都有的时间,也方便些。” “还是商姑娘周到。” “你也别商姑娘商姑娘的叫了,我和云逸是朋友,你和他也是,叫我商玲珑,或者顺口的话玲珑也可以。” “好,玲珑玲珑,不加这个冷冰冰的商姓,玲珑二字还好听着。”赵影说道。 “我们共同的空闲时间是每月十一到二十,我之前还奇怪自己的怎么有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课业安排,原来是学院特意留出来的,十天时间,用传送法阵的话,足够做一些外城的任务。”商玲珑将课业表递还。 “若真有难度极高的任务,我可不会安心上课坐那听他们讲,生死存亡间,才能成长,”此时,扶晓走了过来,他一直一个人独来独往,不过这次似乎抛了个橄榄枝,“你们三人接这种任务时若是觉得实力不够缺个抗打的吸引仇恨,随时可以找我。” 第二天下午,一领到坤院武服,赵影便迫不及待回到湖边小屋换上,晚饭时在芸豆眼前走来晃去。 云逸看着芸豆夹着青菜放在嘴边,一脸担心欲问不问的表情,笑道:“赵影,别瞎晃了,你看把芸豆担心的还以为你失了智。” 赵影挠挠头,道:“其实,我只是想豆儿夸一句,影,你穿这一身真帅。” 纯白色的束袖武服,双层布料,外是寻常细麻缎,内衬上好的妖蚕丝锦,顺滑清凉。除了上衣左胸绣着黑色方正浑厚的“坤”字,便再无其他冗饰。 也正是如此,整个武服穿上后给人干练清爽的感觉,有如一缕吹过草野的风。 宁静的夜晚,湖面飘起淡淡的雾。其他人都已入睡,云逸独自躺在屋顶冰凉的瓦片上,遥望澄澈的璀璨星空,晚星缀满夜幕。 湖岸的草丛响起连绵起伏的虫鸣,如果以梦作舟,泛于星河之上,是否能抓住旧时光的尾巴,再和你相聚……嫣。 正待闭眼,忽地打了个寒颤,起身戒备。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竭力呼喊:逃,快逃,逃离这个世界! 乾院,破虚道人从梦中惊醒,被子未落下,人已在屋外仰望西南角夜空,一身薄薄的袍子在风中鼓荡。 眉头忽锁,喃喃:“星落天哭,大荒易主。” 左手唤来拂尘,右手快速结印,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升起,盘旋。 “嘣”,八卦尚缺一角离火,便颤动着崩裂成数块,强大的气流吹得破虚道人须发齐飞。 “不管是什么,得连夜召集所有在学院的执教们赶赴灾星坠落之地。” “晚好,道人也感觉到了?”破空声响起又乍歇,叶落,一道人影已经倚靠着院中的白杨,手持紫色长弓,随意披着的大衣,漏风处,除了坚实的肌肉线条,还爬过一条狰狞的伤疤。 头顶,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过,燃着长长的血红色火尾,割开半个天幕,而在流星消失的一刹那,西南夜空刹那被火光照得透亮,这一刻,东域所有通天境修士都感觉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被隐藏在暗处的怪物贪婪地注视着。 在东之海,在乾国国都,在符国,在丹国,在南域,在各个宗门、家族,第一时间都有强绝的修士赶往陨星坠落之地,长空数道掠影……而夜晚下的白塔城,平民皆还沉浸在梦乡。 “他们几个似乎都在往道人这赶过来,还请麻烦道人告诉他们一声,回去好好睡觉,察看陨星的事我百里一个就够了,别忘了,我可是当年的猎王啊。”百里妖绝得意一笑,露出嘴角一颗虎牙。 “这……也好,万事小心,把虚空视镜带上。” “放心,打不过,我还不能跑吗?走了。” 破虚道人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知道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去一个和去一群是没两样的。 你倒是说得轻松啊,猎王,一个人担下了这事。破虚道人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百零三章 第一堂课,重逢 仅仅过了片刻,院子中聚齐了目前在学院的所有执教,围着中间的石桌。 “都来了,那麻烦再都回去,可以回去继续睡了,百里,说他一个人就够了。”破虚道人坐在石凳上,睡袍透风,完全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哪还像一个通天境的修士。 夏侯沧涯淡淡说道:“百里?这家伙属老鼠的啊,这么快,身上疤都没地方放了,他还是那么狂。”脸上却是毫不掩饰的担忧。那种相隔千万里便能感觉到的死寂,从来没有谁给他过。 岚苍也有些恼意:“这个时候还逞什么英雄,真的是,把我们当累赘了?” “现在还不知道那颗陨星里到底藏着什么,若只是会造成掠夺杀戮的宝物还好,以我们乾坤学院举院之力,还是能担下的,怕就怕陨星里是了不得的怪物……百里赶到那边也要到明早了,你们先回去养好精神,说不定,会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不甘寂寞的仙山肯定也派人去了,还有各大宗门的高手,他不会有事的。”但愿,这不安,是我太敏感了。 “妖绝确实是我们之中最适合做前锋的,隐匿不输岚苍,武力不输夏侯,身法不输轻烟,武器不输我。”剑圣易威远的腰间永远挂着一把生锈的铁剑。 剑本锈剑,因他所佩而入世人眼。 “不行,我得赶过去。”夏侯沧涯停下转圈,再按捺不住,一个飞纵。 “回来!”破虚道人微带怒意地喊了一声,拂尘一卷,化作无尽的银河,任夏侯如何飞奔,都在三尺拂尘之内。 “道人,一尺天涯,你直接给我三尺,你不是来真的。”夏侯沧涯认栽,他目前还真没法子能破掉破虚道人的这招。 破虚道人捏了捏眉心,不愉道:“百里把虚空视镜带过去了,你们想看的都能看到,明天不是还有课吗,怎么,第一天就放新生们的鸽子?”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燕轻烟开口道:“有时候我挺羡慕他们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塌了,有通天境顶着,通天境死绝了,还有圣武境……” “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一代还一代的债罢了,”破虚道人顿了顿,又道,“明天,若是确定灾星当中是强大的妖魔,就把虚空视镜放在求知广场,给所有学员们看一看,也好给他们些修炼的压力,这世界并不安稳。” “会不会,太残酷了?” “既然选择了修炼,就该有死的觉悟,既然选择了做个强者,就该有强者的忧心和担当。” “我们口中所述,远没有他们亲眼所见来的震撼心扉,说实话,要不是真的可能团灭,我就直接带着这批学生去陨星坠落之地,好好参悟参悟。” 清晨,授课宫殿外的广场,黑白两色,狭路相逢。 一队白服三十一人,一队黑服六十九人同时到达,相对而视。 乾院墨色武服,上衣右胸绣着纯白圆润包容的“乾”字,稍高的衣领之下,还盘桓着一只袖珍细致的金丝凤。 “他们的衣服比我们要好看,黑色金丝,好酷哦。”坤院新生中一少女冒着星星眼。 乾院新生领头的是白衣,严七,南山三人,皆都面目冷峻,配上一身黑色,给人不露山水的感觉。 商玲珑转身对坤院新生说道:“今天是第一次,所以陶然师兄让我和扶晓带队,现在各自散了去往自己的课室,以后不再集合组队。” 宽敞明亮的七号课室,在一方石台后,是排列整整齐齐的蒲团。 云逸和赵影是第一个寻到这个课室的,挑了前面的位置坐下。 赵影:“这蒲团好硬,跟石头一样。” 云逸:“可能是怕有人听课睡着。” 稍后进来的是五个穿着墨服的乾院新生。 领头的看向云逸和赵影皱了下眉,目光中是高傲和不善。 五人彼此看了一眼,走到云逸和赵影的面前,居高临下,腰也不弯,淡淡道:“坤院的,不知道前面的位子,我们乾学院都包了?待会还要再来人,你俩往后挪挪。” 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完全就是命令。 赵影看向云逸,相识到现在,他心中隐隐把云逸当做了大哥。 云逸起身,说道:“也好。” 领头的看着乖乖走向后排的云逸和赵影嘲讽了句:“进坤院的,果然都是孬种,父母辈孬,做儿子的更孬。” 赵影听到这话,有些气愤,小声道:“云逸,为什么把位子让给他们,我们先来的。” “你既然这么想,那你为什么也起来了?” “我……” “在修士的世界,没有先来后到之说,那是弱者的挣扎,唯有实力,才是决定我们能否得到公平对待的保证,现在的我们,太弱。” “云逸,我明白了,但心里还是不爽。” “看,恶人,自有恶人磨。”云逸笑笑。 课室渐渐人满,这时,门口又进来的六人引起了课室一阵吵闹。 “居然是华师兄,夏侯师兄,白师兄,陆师兄,易师兄,还有……不认识,但能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肯定也是个什么师兄。”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了?” “任务积分排行榜可都有他们的样子,一看你就没在这两天好好逛过。” “就算你逛了,你认识他们,他们不认识你,有什么用。” “话虽这么说……” 华昌宁放眼看了看,居然没位子了,便走到第一排,说道:“师弟们,把前面的位子让给师兄,如何?” “可,可是,位子已经……”已经没了,不过他不敢说出声。这眼前的六位虽然也是超凡境,但就气势而言,完全在自己等人之上,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没了,没了不会站着?” “是,师兄。”五人连同另一个倒霉孩子灰溜溜地从位子上起来,路过云逸和赵影这一排的时候,领头那人皱眉,说道:“你们五个起来,站后面去。” 这一次,云逸可没了好脾气,便道:“位子就在这,有本事,自己来取。”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 “你说,谁敬酒不吃吃罚酒呢?”门外,响起略带怒意的一声娇斥。虞千伶一手拿到名单,一眼看到云逸的名字,一颗心整天不安稳,对这一天课的期望,愣是没睡着,苦苦等了一夜,如今再次见到云逸,竟然被几个超凡境的欺负。 他若还有当时虐杀通天境圆满的实力,你们五人该是如何的卑微讨好。 “这……”领头的没想到这话居然被讲师恰好听到了,再不吭声,乖乖地走向最后,靠墙而站。 妙,妙哉。那一声娇怒,真是有几分味道。华昌宁知道自己没来错。 虞千伶虽然易了容,掩去了几分姿色,不过依旧美丽灵动,尤其一双眸子。此刻,一身浅绿长裙,素雅怡人,腰间垂挂着两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随着莲步轻挪,叮零作响。 “喵~” 肩头趴着的那只雪白小猫,张嘴朝云逸方向轻唤了一声。 离得这么近,云逸怎么会认不出来她俩。 “好可爱的猫宠啊。”这一声叫唤可把云逸身后的坤院少女激动坏了。 华昌宁对夏侯战小声道:“这新来的讲师,真的很美。” 夏侯战点点头,回道:“夜一介没来看看,真是可惜了。” 永远戴着顶草帽的陆百川说道:“他当然不会来,乾院谁不知道他心里只有施颜一人。” “你错了,施讲师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很平常地把夜一介当做学生了,要是知道,多少会有芥蒂的。” “喵~”小喵突然从虞千伶肩头跃下,再几个纵跃,穿过大半个课室,扑进了云逸的怀里。 亲昵地用脸颊蹭着云逸的手。 “云逸,你什么时候这么受小动物欢迎了,依我看虞讲师这只猫宠不是凡物。” “喵~”你才是动物呢,你全家都是动物。 “云逸,我怎么感觉它看我的眼神有点……” 云逸摸了摸小喵的头,他是我的朋友。 嗯,哥哥,你好像瘦了。 是么?可能要长高了。 长高会瘦吗?怪不得小妙也感觉自己瘦了。小喵瞅了瞅自己小巧的粉色爪子。对了,嫣姐姐呢? 小嫣她…… 哥哥,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我回去再找你俩说。 嗯。 虞千伶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云逸。其实,她很羡慕妙颜,如果可以,她也想冲过去抱一下他。以解许久未见的单思之情。只是她不能,至少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能。 第二百零四章 不详的陨石 “现在开始授课,我是新来的讲师,姓虞,名千伶,你们可以叫我虞讲师,我所讲解的是血脉之力,血脉之力,你们之中有谁了解过?” 华昌宁举手,随即起身,侃侃而谈道:“虞讲师,学生华昌宁略知一二,血脉之力是除自然之力外超越修士本身的强大力量,由先祖传承下来,一代一代稀释,血脉之力从精纯到斑驳,能发挥出来的力量十不存一,但也有少部分后代能有机会觉醒,拥有不输先祖的本领,至于原因,则是父母双方血之特性恰好契合,造就了血脉的异变,这也是为何强大的家族更愿意和同等阶层的家族联姻的缘由之一,强大的两种血脉,互相影响发生异变的概率远大于一方强势而一方弱势,因为后者更多的可能是,弱小的血脉在强大的血脉统治下卑微地存在,不仅毫无作用,还降低了血脉的纯度,这样的修士占了绝大部分,因为没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所以只能什么都学一点,用一个词来说就是,杂修。” 这番话引得课室之内的其他学员议论纷纷,但无一不敢认同,因为这是乾院武力第一人说的,而当今这个世界,强者的话,再没理也是对的,反之,同样。 虞千伶点点头,说道:“你有些讲的不错,可以说如今每个拥有血脉之力的家族,其先祖在远古时候,都是一方翘楚,庇护万城的存在,当修为达到极致,一身本领凝于精血,沉于髓骨,形成血液记忆,当后人刻意或无意间引动这股力量,便会领悟先祖的部分甚至全部本事,这就像老鼠生而会钻洞一样,只是它们的血脉记忆更容易继承,而我们,要求要高很多。” 夏侯战问道:“讲师,我很想知道,你的血脉之力是什么,可否展示给我们看看?” “是啊,虞讲师,我们都很想知道。”有师兄带头,其余的学员们自然跟着,好奇心谁都不缺。 “既然你们开口了,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需要你们其中一个人配合一下。”虞千伶的目光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好几次掠过同一个人,云逸。 “我,我。” “我愿意。” “虞讲师,看这边。” 夏侯战侧头小声道:“昌宁,你怎么不举手?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一近芳泽。” 华昌宁自信道:“即便我不举,多半也会是我,你觉得这课室之内,还有谁能比过我。” “好像也是。”夏侯战耸耸肩,将手放下。 “既然你们都这么积极,我也不好随意,”虞千伶抿了下嘴,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张纸,继续道,“我也不认识你们,为了公平,我就随意点个名,那么……” 台下学员一个个一脸期待。 “云逸是哪位?” 云逸?云逸是谁?很多乾院的不知道,转头四顾,进学院也有几天了,新学员间彼此虽然不熟,但见到还是能叫出名字的,但云逸这个名字真的陌生的很。 华昌宁眉头一跳,即便不是自己,是其他人也都无所谓,为什么偏偏又是这个云逸,这个名字,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了这么多次,每次出现,还都和自己作对,真是可恶的家伙,难不成他会是我的宿敌?不可能,这个想法好可笑,一个已经断了修炼之路的家伙,怎么可能还会成为我的宿敌,哪怕是当一块拦路石都不配。 赵影见云逸抱着猫发呆,用胳膊肘顶了一下,小声说:“云逸,云逸,虞讲师点名叫你上去。” 云逸反应过来,看着台上她期待的目光,正要张嘴,摇摇头,又把话咽了回去,熟识要装不认识,于是小心说道:“虞讲师,先说好,我一个无境之人,有危险的事我可不配合。” “哈哈。”课室有人哄堂大笑。敢情,这幸运家伙还是个胆小鬼。 这小子,怎么到哪都受女的欢迎。华烟罗心里颇有些不愉,姬姝,你就应该认清楚这叫云逸的面目。 只是当他谴责云逸的时候,他忘了自己是怎样的人了。 乾院某处,一屋子的人围坐着,清一色的左袖三条金丝环带,这九人,竟都是执教级别,还有几位是未曾出现的生面孔,而他们的目光所视之处放着一面虚空视镜。 “百里,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你们,自己看看。”百里妖绝的声音传来,不敢相信之中透着沉重。 画面一转。 矗立在环形大坑中的锥形陨星布满红色的炎路,“扑通,扑通”,像是颗巨大的心脏在跳动。 原先建在此地的村子被整个抹去。只剩埋入灰烬中的半块石碑,百里妖绝伸手将其抓出,“三界村立”。 以陨星为中心,十里之内俱是焦土,尸横遍野,血腥味伴着呛人的热气袅袅而升,而就连这蒸腾而起的烟都是红色的。 若非久经杀戮之人,亲临这鬼域,怕是已经将早中晚三餐都吐了出来。 破虚道人一脸凝重,对屋中其他人说道:“从伤口来看,他们是自相残杀的。” 夏侯沧涯疑惑道:“为争夺这么一块天外的石头?那这场面也太壮观了,还有,总有一个胜利者。” 虚空视镜中传来百里妖绝的声音,“我认同道人的看法,因为刚才稍一接近它,我心中便生起不可抑制的杀意,这些死尸应该是附近宗门家族闻声赶来的修士,想要接近陨石,不料着了魔道,发疯互相杀了起来,至于最后一个,我想是离陨石最近的那人。” 随着百里妖绝一指,执教们从虚空视镜中看到了站在陨石之下的那个沐浴鲜血的人。 头低垂着,一动不动,他已经僵死在那。 屋里突然响起惊呼:“你们看他衣服背后,一只啸天鹰,他是南域天宗的天鹰。” 易威远回忆了下,点点头说道:“是他,我和他交过手,虽然当时我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剑,但他并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其武力,在通天境初期之列算上等的。” 破虚道人听此,沉吟会,说道:“岚苍,你把虚空视镜带去广场,轻烟,你去召集学生们,我怀疑这陨星并不是表面看起来的这样普通。” “好。” “嗯。” “夏侯,你去支援百里,飞行灵兽已经安排在屋外等候,可以使用妖狂丹,务必在一个时辰内赶到。” “道人,现在让我去了,早为什么不让,我的拳头早就不耐了,你们就等我的好消息,兴许能赶回来吃个晚饭。”夏侯沧涯兴奋地笑了笑,一个箭步夺门而出。 “还说百里狂,他自己也不差。” “本来,他俩就是互相不服气谁。”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一比高下,自然不放过。” 云逸走上了圆台,说道:“虞讲师,我需要做什么?” 未等虞千伶开口,整个课室响起威严的传音:“请正在授课的各讲师和执教立刻带着学生到求知广场集合。” 虞讲师知道这是燕轻烟前辈的声音,看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趁学员们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偷偷塞了张纸条给云逸。 “燕执教的话大家都听到了,现在跟我来。” 新生莫名其妙,怎么课上的好好的,突然要集合,而师兄们则交头接耳。因为入院这么久,他们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而从燕轻烟的语气来判断,不是什么好事。 “是出什么事了?” “嗯,我想是,听燕执教的语气有些不安。” “能让燕执教不安的事,集合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先看看是什么事再说。” 求知广场,破虚道人和其他执教已经在等待。 见人差不多来齐了,破虚道人挥下拂尘说道:“都席地而坐。” 学员们听话地坐在石阶上,一排排一列列,宛若下满黑白子的棋盘。 “今天,给你们上一节特别的课,不知昨晚的流星,都有谁看到了?” 流星?“破虚执教,是那颗燃着血红色长尾的流星么?”云逸开口。 “看来你小子没睡啊,正是你说的那颗,据我观察和计算,它落在了西南方。” 夏侯战问道:“执教是打算让我们去收集陨石碎片?” “不不不,我说了,是给你们上一课,你们好好看着就好,当然,先要有心理准备。” 一面通透的圆镜升起浮于半空,逐渐变大。 见很多人一脸迷糊,破虚道人解释道:“这是虚空视镜,分阴阳两面,阴之所见,阳之所示。” 就像一盆清水,涟漪平静之后,照清了一切。 “那是什么鬼地方?”不少新生惊呼,胃里一阵翻腾,喉间泛起早饭的余味。 焦土之上,横尸遍野,血雾升腾,这场景就连云逸也是皱了下眉头。 “你是谁,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鬼佬,连我都不认识了?” “你是,猎王?” “看来你还没老糊涂,近来可好?”百里妖绝回过身。 “也就那样不提也罢,这是怎么回事?” “我赶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百里妖绝的语气中有些凝重。 崖山鬼佬正要再走近些查看,百里妖绝伸手拦住,说道:“还是不要靠得太近为好。” 崖山鬼佬点点头说:“谢谢猎王提醒,差点着了这陨石的道,如此看来这些人是离得过近失去理智自相残杀的,现在我们怎么办?这陨石明显是不详之物。” 百里妖绝看向天边,吐出一字:“等。”他知道,还会有强大的修士赶来,与其冒险破坏,不如商量个解决陨石的对策。 封印或者…… 第二百零五章 高手齐聚 静待片刻之后,遥远的天际划过一道赤黄一道苍白的光芒。 是他俩!云逸瞳孔急剧收缩,浑身战栗,拳心渗出鲜血。 在一旁的赵影明显感觉到了云逸的杀气。不只是他,边上几位专注看着虚空视镜的学员也不自知的打了个寒颤。 敏觉的破虚道人当然也注意到了,不过以为云逸是因为看到地狱般的场景而害怕。苗子是好苗子,就是还需要见见大场面才可以啊,所以这次的决定是正确的,只要出现一两个能有觉悟,哪怕吓破了其他人修炼的心。 “猎王,东之海左右仙使都出现了,看来陨星之事牵扯不小啊,”崖山鬼佬叹道,“我这还想安度晚年的老头子还是在一旁看戏好咯。”说着退了数步。脸上露出一副你们随意,我只是个看客的表情。 “猎王还请离开,这天外陨石,东之海仙山要了。”说话的是手持阳剑的宛千佐。境界虽然才是圣武境巅峰,但气势不小。 而宛芊佑静静呆在哥哥身边,手中阴剑流动着寒气。上次的任务没有完成,仙主的责罚哥哥他全揽了下来,所以这次任务,必须要完成。 “这方圆百里皆算是三域交汇之地,小女子从未听过归属一说,东之海如此霸道欺凌怕是不太合适。”微风徐徐,树叶婆娑,随着来人走近,绽开一路芳华。 南之林,小仙使,花兮。 灿似晨曦,美若花兮。 “崖山山主鬼佬拜见花小仙使。”崖山鬼佬说着窜到了花兮身后,一脸笑嘻嘻。咱们南域也有人出头了。 风驰电掣,又来一人,相貌堂堂,风度翩翩,脚下的雷蟒喷吐着紫气,“华家,华谋,愿意为仙主夺取陨石献上一臂之力。” 事态,似乎上升到了域和域之间的争夺。 “这破事,怎么能少了我这根丈五搅屎棍呐。” 粗旷的话语,粗旷的声音,在场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只见一颗星芒逐渐变大,接着“嘭”的一声巨响,大地都颤了三颤。 宽大的手掌扫去灰尘,一双恁大的眼四处张望,“咦,你们有谁见到了我家的大柱子,它叫丈五。” 来人名为丈五,使一根丈五长的原石铁棍,因其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后干脆用和所使铁棍同样的名字,丈五。 于是,有一天有趣的事发生了:“丈五,你又扛着你家丈五到处摆平不平事了啊。” “是啊,这世界凹凸不平太多,欠夯实,害得丈五和我到处乱跑,不过我丈五相信总有一天丈五和我能将世界夯得平平整整。” 百里妖绝看着这傻大个摇摇头,每次都有他,每次他最癫狂,每次有他参与的事,再怎么理,也会是一团浆糊。这群人中对上谁自己都不虚,唯独他。 “啊哈,原来你这么调皮,玩躲猫猫也不和我说声。”丈五弯腰,两掌贴在柱子露出的部分,大喝一声,从地下拔出足足一人合抱的丈五大柱子。 这单纯不用真气的蛮力看得花兮不由地退了两步。阿姐,你赶紧来啊,我一个人有点慌。 渐渐地,焦土之外站了不下百人,最低的也是小圣境界。 随后,就连南之林边城的守城军队也赶了过来,精弓强弩,长枪短剑,投石战马,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宛仙使,就目前而言,你我两域实力相当,真正决定胜负的,便是猎王如何想的了。”花兮吐气幽兰,美目流转。若是能拉拢中立的乾坤学院,那么,陨石已经到手了。 百里妖绝丝毫不为所动,淡淡说道:“破虚的决定是,毁或者封印灾星,要早知道你们是过来争夺的,我已经让它灰飞烟灭了。” 感受到主人的战意,背后长弓电芒迸溅。 不愧是一代猎王。许多学员心中生起敬仰之情,这一句话相当于将两边都得罪了,而两方可都是代表着仙山啊。 “不行!” “不行。” 花兮和宛千佐同时说道,语气坚定。敬你称你一声猎王,不敬你,在仙山面前什么都不是。 “谁说不行的,要不吃我一拳一脚先?”长空一声鹤鸣,一道身影从飞行灵兽的背上翻身落地。 “嘭”,荡开一圈轻尘。 “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们,谁先上啊。”夏侯沧涯从尘埃中走出。 “夏侯战,喏,你叔叔。”易书景指着虚空视镜道。 花兮好看的眉间上了些恼意,冷冷道:“乾坤学院看来是要插定这件事了,现在,膨胀到连仙山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百里妖绝取下背后的紫色长弓,抚摸着弓上的纹路,回道:“我不信同为通天境,你们就没有感觉到眼前藏在灾星之中的危险,你们想要将它据为己有,不过是在对抗其他仙山的时候有个翻身的底牌,只是,因为这自私的想法而罔顾苍生,不顾它会带来怎样的浩劫,你们,竟还有底气自称仙山,可笑,仙山创立的初衷,是守望相助而非打压另一方。” “既然你们执意争夺,我也只好……” 百里妖绝大喝一声:“都散开!” 起手,双目仰望长空,左手握把,右手拉开虚无的弓弦。 不行,得阻止他。花兮蹙眉凝眸,两手结印,一道七彩的花束直冲百里妖绝。 “谁敢!”夏侯沧涯一个纵步立在百里妖绝身侧,两掌合实。 一开,狂风乱舞,花束瞬间崩溃,千片万片花瓣凋零。 “你还太弱,还是回去再修几年,你姐姐呢,她还勉强是我的对手。” “你!”花兮俏脸娇怒。 宛千佐在犹豫,他不是猎王的对手,和妹妹联手也才四六开,何况加上个和猎王同等武力的夏侯沧涯。更重要的是,此刻一旦使出全力,便也意味着退出争夺,让南之林占了便宜。还是静观其变。 华谋领会了仙使的意思,和雷蟒做起渔翁来。 “嗞嗞嗞”,弓身跳动一道道细小的电芒,在捏弦的两指间聚成一支紫色的雷箭。 箭尖指处的天空,乌云涌动,层层叠叠。 “这疯子!” 崖山鬼佬远远躲开。猎王成名技“九霄雷狱”哪个通天境不知道。很早前自己还在这一手上吃了个亏。 “嘣!”紫箭急啸,若一束迅疾的奔雷,直穿云霄后箭影分裂,落下九支雷针分定东南西北中九位。 随后刹那间,连同陨星在内的整片焦土被肆虐的闪电鞭策,成了人间雷狱。 焦土之中,散落的兵器颤鸣,有的更是被打成碎片。 花兮咬着银牙:“宛仙使,你为何不帮我,陨石不要了?” 宛千佐愣了片刻,而后道:“也许,猎王的决定是正确的。”仙主,这次恐怕又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雷狱中心,陨石荡开一圈浓郁的黑气。 “一群自大的蝼蚁,在主面前嘈杂,扰主清梦。” 第二百零六章 突变 离陨石最近的尸体动了,转过身来,面色苍白地狞笑着,目中没有神采,是一片空洞的漆黑。 尸体都已僵硬的天鹰竟然活了,声音还变得阴沉死寂,围观的众修士无不惊诧。 不仅是他,焦土雷狱之中,以各种凄惨方式死去的修士,一个个也爬着踉跄着站了起来。 明明身上血迹斑斑,明明伤口依旧狰狞,即便是在雷电的狂乱鞭策下,竟依然挺立。 “百里,你这招什么时候这么弱了,你看看,一个个圣武境,甚至才入圣的家伙都舒服着没事人一样。”夏侯沧涯笑着道。 百里妖绝摊手,一脸无奈:“他们已经是死人了,只剩个躯壳,没有灵魂没有痛感,当然不怕专治活物的雷罚,可我奇怪的是即便如此,雷电在他们身上也会留下焦痕才对,还好把他们暂时困住了,不然……” 话还未说完,百里妖绝瞳孔一缩。 他居然?! 天鹰嘴角露出一丝让人心寒的嘲讽,伸手握住就插在他身前的中位雷针。 “轰咔!”一道粗壮的紫色雷电从天穹劈落,这种程度的雷电,换成一般的通天境,不残也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而他仅仅是龇了下牙,用力猛地拔出。 随即,天空的乌云散去,雷狱闪过最后几道雷电后崩溃,其余八根雷针化作紫色的烟气。 “尔等,就在主的脚下,颤抖!” 这一句话落,“呃呃”,所有活死修士不再受雷狱束缚,竟跑了起来,冲向四周还未反应过来的修士。 “愣着干嘛,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杀了他们!”等等,为什么要用杀这个字,不管了。 一些速度不够又离得过近的低阶修士、随从、士兵,头颅、手臂直接被活死修士们残忍地拧了下来。 一时间哀嚎遍地,血柱喷洒。 “逃啊。”承受不住压力的低阶修士一哄而逃。 反正有境界高的顶着,脸面算什么,小命要紧。 “一个个胆小鬼。”花兮美目露出鄙夷之色。 这一变故,就连破虚道人都没料到。而学员们,一个个忍不住地颤抖着。即便是自诩不凡的华昌宁,也不例外,起了一身汗毛。 如果自己在那个地方,该如何应对这突然的变故。根本生不起战斗的勇气,可能,连脚都迈不开。 不过,还有两个算是镇定的新学员,那便是坤院的云逸和乾院的云絮了。 赵影也是纳闷,为什么云逸总给自己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感觉。 冷静得好像习惯了眼前所见的一切。 崖山鬼佬急急说道:“花仙使,你先走,这些小喽啰我挡着。” “走?和他们一样,别再说这样的话,我花兮是打不过猎王,但还没弱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步。” 花兮两手相交结印,光华流转,千花舞! 一根根树藤从大地中疯长出来,缠住奔来的活死修士,树藤从脚而上攀至他们的头颅。 树藤节处,一朵朵奇花绽放,七彩斑斓。 “管你们是死是活,这噬藤足够吸干你们了,那么,尽情享用。” 被缠住动弹不得的活死修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最后只剩薄薄的皮壳,化作一缕黑气消散。 丈五挥着他那丈五铁棍,一时间骨裂声起,尸体横飞,没有谁能碰到他分毫。 最后不耐烦了,更是跃到半空,一棍狠狠击打地面,荡起的气浪直接掀飞奔来的数十活死修士。 虚空视镜中传来破虚道人焦急的话语:“百里,灾星中可能有强大的妖魔在积攒力量,请务必在它出来之前,毁了灾星!” “我,尽量。”百里妖绝的语气中没有多少底气,因为他发现,天鹰的目光穿过一个个在苦战的修士,唯独注视着他。 而天鹰的气势,竟比活着的时候翻了几番。 这时一旁的夏侯沧涯说道:“百里,三位蠢仙使如今自顾不暇,其他修士更是指望不上,我想了又想,我们之中,唯有你的那招可以毁了灾星,至于这个家伙就交给我。” 百里妖绝点点头,转身离开。“小心,他已经不再是天鹰了。” “我知道。” “我发信号的时候,你让他们逃,逃得越远越好,我会在发信号十个数后……” “啰嗦,都配合这么久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快去,对了,把虚空视镜给我,这么好一个给学生们授课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好。”百里妖绝从未有过如此凝重的心情,仿佛今天是平生最后一战。 可笑,什么时候这么害怕了,以前不正是每一次都当成最后一战才活到现在? “想走?”天鹰一步点踏,破空声起,黑烟鼓荡,人已经在百里妖绝身后,由掌化爪直取后心。 右脚却是突然传来一股不容反抗的巨力,下一刻失去着力点,整个人倒飞回去。 “切,不把我放眼里,”夏侯沧涯拍拍手,“喂,怎么,眼珠没了,看不清了?你的对手是我!” “既然急着找死,那我成全你。”天鹰残忍地狞笑,背部裂开,生出两团黑色滴答着鲜血的毛球,伸展开后,是一对巨大的恶魔之翼,宛如从地底最深处的牢笼逃出的魔鬼。 “得,你生前一直崇拜鹰,死后还真成老鹰了,不过管你是真鹰假鹰,在我看来,都是死的,忘了,你已经是死了,只是死得不够彻底,那正好可以送你下轮回,让这副皮囊得以入土为安。”夏侯沧涯嘴上一套一套说得轻松,心中却是万分戒备,因为就在天鹰长出翅膀之后,其气势明显已经达到了通天境圆满。 “夏侯战,你叔叔打得过那可怕的死人吗?” “我不知道,不过据我所知,沧涯叔叔从来没有使出全力过,或者见过他全力的人已经不在了,应该,是可以打过那死人的。” “百里香,你知道你父亲的绝招吗,为何要离开战场,任何招式不是离敌人越近威力越大?” “没啊,他不是在猎妖盟,就是在学院,不是在学院和猎妖盟,就是在外面做任务,明明本事那么高,却不亲自教我修炼,也不陪我,要不是娘认他,我才不认他这个爹呢,什么绝招啊,我看他就一胆小鬼,临阵脱逃。” 破虚道人听到这话,差点破了脸上的严肃,笑了出来。妖绝啊,看来之后得给你放个长假了。 这死鹰速度好快。 与天鹰交手才十余招,夏侯沧涯便负伤九处,而且每一处都是三道血口子,细细算来是二十七道。 这下伤口比百里那家伙多了,回去得找找有什么除疤的药。夏侯沧涯摸了下脸颊上的伤,真狠,打人不打脸,居然毁我容。 “夏侯战,你叔叔明显在下风啊。” “这鸟人只是占了速度的优势,看着,等我叔叔习惯了对方的速度,便能撵着对……” 话还没说完。 夏侯沧涯又被黑色的羽翅狠狠扇飞出去,落下时以掌拄地回旋而起。 “你太弱了。”天鹰嘲讽道。 夏侯沧涯掸了掸身上的碎羽毛,无所谓地笑了:“你难道没发现,我即便任由你打,你也给我造成不了致命伤。” “那又怎样?你还连我碰都碰不到。”天鹰语气中满是不屑。 “当然,不得不承认你现在的速度确实快,快到……”夏侯沧涯手掌一合一开,“只能用这个方式招待你了。” 固若金城! 突然出现的六面金色光壁将夏侯沧涯和天鹰锁在了一方小空间中。 既是防御,又可困人。 一边战斗,一边留意着夏侯沧涯的花兮恍然地笑了笑:“我说姐姐口中时不时提起的与猎王齐名的夏侯沧涯怎么弱得一直挨打,原来,每次落地都在地面聚集了金元素,请鹰入瓮啊。” 第二百零七章 神引,天罚! 崖山鬼佬一掌将跳起的活死修士劈成两半,说道:“我从没怀疑过乾坤学院任何一位执教的实力,每一个都是站在巅峰的人物。” “这城,正合我意,哈哈。”天鹰伸指点了点金壁,再次狞笑起来。 夏侯沧涯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不知道,这么小的空间,你能否,躲开我这招呢。”天鹰眸中黑气涌荡,背后双翅猛得一振。 千万根漆黑的翎羽如暴雨打梨花。 “……”夏侯沧涯无语,没想到想锁别人,反倒把自己困住了。 不过,在我的领域之中,先吃你这一招又有何妨。 夏侯沧涯不避不躲,双臂交叠。 “金盾!” 护住全身的金色方盾在翎羽疯狂的冲击下安然无恙。 旁人看时觉得轻松随意。 却不知道每一根黑色翎羽击打在金盾上时,其爆发的力量足可穿铁断石。 当“暴雨”停歇,夏侯沧涯的双脚已经深陷地面之中,汗珠从脸颊滚下。 “有些意思,你的自然之力是金,走的道又是防御,怪不得如此顽强,”天鹰赞而又说,“我是奈何不了你,可你打算,就这么困着我?等我主出来,你于他就是只随意捏死的蚂蚁,而这看似没有破绽的防御,也不过是纸糊的笼子。” “既然把你请进来了,自然,也是要把你留在这里,”夏侯沧涯的双目展露金光,得意而张扬道,“都看好了,这一招可没几人能见识到。” “金之风暴!” 一方天地,金元素汇聚成一颗颗棱角分明的砂砾。 随着夏侯沧涯手掌一合一开,金城之中的气流骤然暴乱。 金砂狂舞,如同亿万把刀刃,割碎撕扯一切触碰到的东西,就连金城之壁也在颤抖。 一时间金城当中再看不见两人身影。 “你叔叔这招……有点狠啊。” “确实会伤敌伤己。” 当气流平息,夏侯沧涯看着只是一对翅膀残破不成样子的天鹰,没有表露丝毫感情。 “你为什么一点不惊讶,刚才这一招应该是你最强招,可是你看看我,除了一对翅膀废了,一点伤都没有,你难道不应该绝望、惊诧、无助、崩溃?” “当你在那道雷罚之下安然无恙,我就知道你的防御不输我,我想要的,就是毁了你这双翅膀,现在,认认真真打一场。” 夏侯沧涯捏了捏拳头,纵身而上。 天鹰被拉入肉搏战。 每一次碰撞,都像商量好般,没有谁占到绝对的便宜。 恐怖的气息撕裂一切靠近的事物。 金城之壁溃散。 “为什么沧涯叔叔不使出全力,这么打下去,得到什么时候。”夏侯战不解,夏侯家族明明还有一招。 破虚道人叹道:“夏侯是担心把天鹰一举击杀之后,会让陨星中的怪物提前出来,而百里还没准备好。” “怎么,很惊讶我的实力?” 天鹰和夏侯沧涯的脸近到气息相闻。 “是有点。” “这都是主赐给我的,他给了我新生。” “那又怎样?” “我想邀你一起,在主的光辉下,共建圣世。” “哦?” “意下如何?” 这个位置应该就可以了。 百里妖绝站在离灾星陨落之地百里外的小山头。 “咻!” 整个战场都能看到听到那一支紫色明亮的啸天箭。 “不如何,”夏侯沧涯运足真气,吼道,“还在战斗的都给我逃,逃得越远越好!” 十。 “什么情况?为什么要逃。” 九。 “撤,夏侯前辈说话自有其道理。”浴血的数个圣武境相互看了一眼,合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震退扑来的活死修士。 八。 “哥?” “我们也撤。” “嗯。” 七。 “花仙使,我们也快走,猎王那家伙我熟悉,我大概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不行,陨石还在这。” “走,再不走来不及了。” “我不。” “那只好得罪了。” “你干什么,放下我。” 没想到我堂堂崖山老鬼,绝技化山用在了拐花仙使身上。 老夫的一世清誉啊。 只见一座大山在奋力奔跑,而山顶避雨亭中花兮被看不见的屏障束缚着,无可奈何,一脸娇怒。 六。 “你让他们逃,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等主出来,这天穹之下,除了臣子,就是死尸。”天鹰无所谓地笑笑。 五。 “主主主的?你既然这么尊敬你的主子,就先下去给他打点好施刑的鬼差!”夏侯沧涯探手将天鹰一抓,一提,一摔。 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天地之力,极简极伟。 天鹰便是使出全力也挣脱不开,空洞的双眼头一次表露出惊恐之色。 “下地狱去!”那拳上的光芒如此闪耀,整个世界都褪去了色彩。 “嘭!”大地猛然陷落,纵横交错的裂痕,如一张蜘蛛网,将粘在其上的灵魂往地狱拉扯。 四。 而蜘蛛网中心,在天鹰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夏侯沧涯缭绕金芒的一拳砸落,轻易破开他引以为傲的护身真气,贯穿他的心脏。 “你的速度和力量怎么会……”话还未说完,天鹰头一歪,彻底死了过去。 黑血从七窍溢出。 “一直让你,你还得瑟起来了。” 夏侯沧涯头也不回地飞奔逃离。 金,守当坚不可摧,攻则无坚不摧。 三。 全身真气汇聚于两指间,百里妖绝挽弓,遥指陨星坠落之地,山风吹皱衣袍猎猎。 双目闭上。 这一箭穷尽我全身之力,为君指引。 二。 狂暴的雷电与真气缠结,通紫浑白,剧烈的能量让弓身附近空间坍塌,出现一个个虫洞。 一。 睁开时,双眼之中呈现雷影电光之景。 “神引!” 一束金光从穹顶照耀而下,落在灾星之上。 陨石微不可察地抖动。 “天罚!” 百里妖绝松开手,嘣!那一刹,天地喑哑,紫白之箭,疾旋着划过天空,朝着神引之地而去。 轰! 耀眼的白日将逃离的修士们的影子无限拉长,惊疑地回头望去。 灼眼的光芒过后,巨大的雷暴电球吞噬了他们上一刻还站立的地方。 远远就能感受到毁天灭地的气息。 这这这……唉,人之极,竟能至于斯,吾辈修行尚远矣。不少修士目睹此景,自叹弗如。没有了再回去争夺陨石的心思。 丈五呆了呆,好酷,既然这里有人摆平了,那么,下一站,丈五,随我走起! 扛着铁柱消失在了远方。 “我的陨石!”花兮恨恨地看着变回人形的崖山鬼佬。 “花仙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看到了,要不是你我逃的快,早被那雷暴轰成灰烬了。”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咯,鬼佬?”声音中有着毫不掩饰的切齿之意。 “不敢不敢,能救花仙使是我的荣幸。”崖山鬼佬一脸不敢当不敢当,装糊涂。 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心头那股不安依旧萦绕挥之不去。破虚道人看着虚空视镜皱眉。 从那光芒回过神的云逸内心又响起昨晚的神秘声音:“逃,逃离这个世界,快,逃。” 陨石成了一地的银白色粉末。 紫色的电芒仍然在粉末间跳动不息。 夏侯沧涯、花兮、崖山鬼佬以及左右仙使等人待雷暴平息后便回来,看着被整个抹平的战场咋舌。 百里的修为果然又提高了。夏侯沧涯摸了摸下巴的胡渣,看来我也要努力了。 “这有一滩新鲜血迹。” 第二百零八章 灾 “陨石中果然有妖魔,没见到尸体,估计是逃走了,能从猎王的绝技下逃走,实力已然达到通天境顶峰,一脚临门的半仙之躯,甚至,就是仙。”思及此,在场众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逃走?尔等杂修,真是自大。”就在近旁,一道捉摸不透的声音响起。 闻此,夏侯沧涯的心跳漏了一拍,完全没有感受到除了自己这些人之外,还有另一道强大的气息在附近。 “谁在装神弄鬼?”花兮蹙眉四顾。 “啧啧,不错,竟还有遗神器。” 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咫尺距离,宛千佐转身持剑横扫。 爆开一圈赤焰。 “修为不高,火气还挺大。”虚空一晃,出现透明的人影,渐渐凝实。 将自己融于虚无,怪不得感受不到气息。夏侯沧涯反倒舒了口气,原以为是实力太过悬殊。 “你们在这片地域算是数一数二的,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麾下,我乃妖王星第十二将,灾。”一对恶魔犄角,前额对称两块灰色角质疙瘩,一双红色瞳孔冷漠高傲,殷红的铠甲配白色披风威风凛凛。 “没有兴趣。”夏侯沧涯第一个回答,虽然天鹰说过“除了臣子就是死尸”,但现在还没交手,胜负犹未可知。 “既然如此,你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灾伸出左手,手心凝聚黑色的能量球,随意扔出。 是人都感觉到了危险。 夏侯沧涯却是不躲不避,双臂交叠,撑开一面金色的护盾。 “啵”,没有意料之中震天的动静,只是清脆一声,金盾瞬间瓦解。 “你的防御在我面前,就和纸片一样脆弱,刚才只用了那一招百分之一的威力,现在,接好了。” 灾左掌掌心朝天,托起一个不断膨胀的黑暗能量球,光影扭曲。 “都闪开!”夏侯沧涯吼了一声,手指舞动,手掌一合一离,展开一张金丝编织的网兜。 “一张破网,好笑。”灾左手一落。 恐怖的力量,裹挟着天塌下般的威压。 夏侯沧涯目光凝重,以自身极限的手速挥动金丝网,兜住能量球后顺手打个死结猛地一甩抛向天空。 “嗞嗞嗞,嘭!” 爆鸣后,金丝网同黑暗之球一起消失无踪。 “……”灾无语。 夏侯沧涯嘴角扬起笑意:“当我的金盾被你随意一手瓦解,我就明白,你依靠的并不是暴力,而是,让万法消失,你这什么十二将,不过如此。” “哼,你对力量,一无所知,”灾一挥左手,披风飘舞,似下令大军杀伐,天穹出现一连片的黑暗,“这样的球,我能瞬间造出九万个,好好享受,诸位。” 随着话落,密密麻麻的黑暗能量球砸下。 “各自应付。”夏侯沧涯说完,一掌拍地。 黄金刺! 一根根金色长枪从地面射向天空,射穿一个个黑暗能量球。 宛千佐宛芊佑兄妹对视一眼,舞动长剑。 “太阳(太阴)。” 阳火阴冰交旋,雾气升腾形成吞食一切的漩涡。 崖山千重嶂!崖山鬼佬的身前立起一排排山峰。 远古遗落的种子,承载着圣人旧梦,疯狂生长。花兮摊开手心,张嘴一吹。 星星点点的荧光飘散。 在天地间化为一朵朵七彩蓬莲。 饶是奋力拦截,大地依旧被砸出一个个凹坑,冒着缕缕黑气,有的甚至还在不断变深。 黑气像是贪婪的虫,蚕食触及的一切。 “玩尽兴了没?”灾看着五人小丑般的表演,嘲讽一问。 右臂不断冒出黑气。 破虚道人越想越不对,眉头一皱,急忙对着虚空视镜说道:“夏侯,他之前右手受伤了,实力受损严重,一直在拖延时间,不要让他恢复真实实力。” “呵,还是有明白人的嘛,”灾这才留意了在天空漂浮的圆镜,也没有毁掉的打算,就让尔等杂修看看,什么是力量,好颤抖着臣服于我! 灾将白色披风解下。 众人这才看清楚他隐藏在背后披风下一直未用的右手,见骨的伤口在黑气下快速愈合。 “吞万物而补己身,吾是不死的,谢谢你们的力量,我现在的感觉很好,呦,之前那一箭,是你射的。”灾说最后一句时,目光掠过了夏侯沧涯。 夏侯沧涯回头。 百里妖绝手持长弓缓缓走来。 “你那一箭很出色,竟然躲不开。”灾眼中有些欣赏意味。 “要是能被你躲开,也就谈不上神引之罚了。”百里妖绝淡淡道。 “看来你也没有臣服我的意思了?那就都去死!” 灾双眼显现杀机, 夏侯沧涯心中生起惧意。 “之前一直压制自己,是因为这个破碎的大陆已经承受不起仙的力量,既然都是些负隅顽抗的蝼蚁,那我就尽情毁灭!” 灾身后出现四扇缭绕浓郁黑气的刻印之门。 “不知道,你们能救得了自己,能不能救得了天下苍生呢,哈哈。” “仙主大人,您看。” 云雾间的殿堂外,侍卫朝东面一指。 海天相接处,云层聚集,遮天蔽日。 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风旋,带着滔滔海水往天而去,就像一条恐怖水龙攀风而上,直通穹顶。 在水龙卷之中,还隐约可见数百个黑点。那一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海中巨妖,如今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风刃水刀撕扯。 龙吸水?!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规模的龙吸水,”东之海仙主沉吟片刻,而后转头对侍卫道,“你通知下去,若那龙吸水是往这边来的,就开启幻棋阵。” “仙主,仙主!”侍卫却是慌乱出声,手指都在颤抖,言语间满是惊惧。 只见一条条水龙卷拔海而起,足足有十九条之多,更是迅速地往东之海而来。 是天要亡我东之海?仙主拧紧眉头,在思量对策。 不仅是东之海,北域,自极北之地开始,漫天的暴风雪呈一弧线南下,即将逼近人城。 南之林,绿色的瘴气从沼泽开始蔓延,无边无际。 西之漠,沉寂千万年之久的火山突然喷吐黑灰色的烟尘,躁动的气息,让火山脚下的居民慌乱收拾准备逃离。 “呜哇哇,哇哇,爹爹娘亲……” 也不知道,是哪对不负责的父母,唉。空荡的村间碎石道,凭空出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望着奔也逃也远去的人群车马摇摇头,一把抱起摔得灰头土脸的小女孩。 气温渐渐升高,空气变得灼热。 火山灰遮蔽了天空。 “轰隆隆”,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鲜红的岩浆喷发出来,从山顶流下,恍若魔鬼的盛宴,即将吞噬山脚的村庄。 “嘘嘘,别哭了,叔叔给你变个戏法好不好。” 面具后是一双令人安宁的眼睛。 小女孩静下来,水汪汪的双眼眨巴着。 “看好了,我只变一次哦。”左手抱着小女孩,右手摊开,一只银色的纸鹤苏醒,伸了下双脚,然后仰头,一扇翅膀飞了起来。 拖着一条银色的尾巴朝火山口飞去,看似不快的速度,却已经绕着火山口飞了一圈。 与此同时,小女孩看到了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场景,是一幅和别人说,别人都不会相信的画面。 岩浆逆流而上,烟尘回落。 一切就好像时间倒退,火山口又把岩浆和烟尘吞了回去。 “如何,这个戏法可还精彩。” “叔叔,我想再看一次。” “下次,如果有缘,你好好待在这等父母回来,叔叔还有其他事做,要乖乖哦。”将小女孩放在秋千上,身影刹那消失。 第二百零九章 夏侯家族最后的守护 东之海议事大殿。 “仙主,时间不多了,就再听一句老朽的话,撤。” “真是越老越没自信,要我说,开启幻棋阵绝对能撑到它们过去。” “一个仙山的生死存亡可不是开玩笑的,与其相信那个那么多年未用的阵法,还不如相信有人会拦下水龙卷。” “如今的人力能和先祖智慧相提并论吗?我同意开启阵法。” “你们要留下陪葬,我可不陪。” 仙主拧了拧眉心,说道:“都别吵了,即刻启用所有飞行灵兽,走。” “仙主,你这是不顾仙山世世代代留下的基业啊。” “人都没了,要基业有何用,人若在,基业还能建起来,仙主英明。” 正当争吵又要进入另一个话题后,自大殿外进来蓝甲卫兵,一脸轻松道:“仙主,各位大人都在啊,我想你们应该出来看下。”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长,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现在正是仙山存亡之际,你竟还一脸轻松写意!当斩。”一位支持开启阵法的白发老头正在气头上。 仙主相信自己的亲卫,说道:“还是出去看看。” 要不是这龙吸水在毁了东之海之后还会溃散引发狂潮吞没沿海大陆,让百姓遭殃,我才不会救你们这些没什么人情味的家伙。要不,等龙吸水把东之海毁了我再出手? 不行,这样就来不及救师父他们了。 接天连海的水龙卷越来越近,能清晰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冰凉的水汽。 面具后的双眼闪过无奈之色。算你们走运。 这种情况的话,用那招……左手在虚空一抓,手中立刻出现通体漆黑的长枪。 此枪名为,极影。 仙主以及仙山各位大人来到大殿外的广场,眺望远方。 只见一道极其渺小的人影悬浮于空,面对着接天连地的水龙卷。 “那是谁?不是我眼花了。” “这是,找死?” 狂暴的气息愈发近了。 而仙主居然忘记了逃命,仿佛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是神派来拯救他们的使者。 “先看看也无妨。” 枪术,第三式,音之暴乱! 屈臂转枪而后向前一挺,极影直直刺出,枪尖一点黑芒奔窜,尖鸣急啸,无形的音波震荡,引起海天共颤。 潮浪奔涌,乌云变幻。 “轰,哗啦”,片刻后,十九条水龙卷失去旋力,瞬间溃散。 海面掀起巨浪,蔚为壮观。 “这个小海潮,你们应该能自己解决。”声音不大,却正好传入仙主及各位大人的耳中。 “能,能的。”在大殿外的仙主遥遥望着“神使”背影连忙点点头。他相信,此人就是神使。 那一招很强,根本不是凡人拥有的力量。 能?面具后的双眼闪过戏谑之色,正要离开。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仙主着实想套个近乎。 “我赶时间,你们好自为之。” 话落,身影消失。 “这前辈真高冷啊。” “确实是有人拦下水龙卷了,这下你无话可说了。” “那是人吗?前辈分明是仙。” “别再争了,都随我去阻拦海浪。”仙主第一个纵身飞出,内心生起可悲的傲意。哼,其余三座仙山,你们有神使保佑吗?天佑我东之海。 “夏侯,快阻止他。” “阻止?除非,能杀了我,我死了,这四灾之难,便能立刻停止,”灾的眼中有着无比的傲意,凌空而立的他伸手一指众修士,“但你,你们,谁又不自量力地以为能杀了我呢,哈哈。” “我还不信了。”夏侯沧涯聚气于掌,化掌为拳,一步纵跃,带着浩然的威势。 岂料灾随意一拨手,便挡开了夏侯沧涯击杀天鹰的那招,更顺势握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扯,提膝往他的丹田撞去。 虽然难以置信自己一直以来未逢敌手的杀招被如此轻松写意地挡下,夏侯沧涯还是毫不犹豫地提膝相迎。 “嘭嘭嘭!” 一瞬间对了百余脚,狂暴的气浪席卷四方。 至此,夏侯沧涯的两手两脚被灾死死缠住。 而学院近身最强的他,竟一直处于下风,直到现在进不能,退不得,落了被动。 “力量凑合,速度有些慢啊!”又是百余招后,灾不再戏耍,使足全力的一脚横扫。 夏侯沧涯躲闪不及,左腰受创,被狠狠扫飞出去,连撞出十多个大坑,半天没有站起来。 “不错,能和我对上五百招,比其他四个强多了,所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成为我的臣子,还是做一具没人掩埋的荒尸。” 百里妖绝担心地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夏侯沧涯。 满脸灰土的夏侯沧涯摇摇头,表示没事。 下一刻却是咳着吐出血块,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昂扬着头。“你的提议,我不考虑。” “那好,能死在我手下,你也值得骄傲了。”灾纵身而上,欲用下一招直接结果夏侯沧涯,在这实在浪费太多时间了,还要完成妖王大人指派的任务。 十丈开外,百里妖绝挽弓,指间汇聚真气。 “别,你使用那一招已经损耗了过多的真气,再用的话,估计你的丹田就废了,我能行,信我。”夏侯沧涯抬手制止,颤抖着站起身来,一掌将断了的肋骨震碎。 如今左右仙使、花仙使、崖山鬼佬都已经受了重伤,而百里的真气没有恢复,六人当中,只有我还能再拼一下,说实在话,我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 百里,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能不能拿下这什么狗屁将,就看你的了。 夏侯沧涯错手,在身上数个穴位快速连点。 每点一下,气势就猛然攀升一层。 身周渐渐围绕点金色光芒。 灾疑惑地止步,像是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事。 置之死地! 夏侯沧涯仰天怒吼,金色光芒疯狂涌入身躯。 片刻后,一位飘扬着金发,一对锋锐金眉,一双淡然金瞳,一身不裂金甲的远古战士出现。 左手持盾,右手握枪,身后是一片永恒深渊之景。 远古战场,为了激发内心最深处最强的武力,赋予自己必死的信念,每个自愿走上战场的将士,都在身后施下了深渊法阵。 自绝活路,退无可退,为了整座城能迎来下一个黎明,于黄昏日落,凄凉长夜,和无尽妖魔,死战到底! “能见识到这片大陆远古武者的风采,也不枉我跨越漫长星空,走这一遭。”灾伸手在虚空一抓,纯净的黑气凝成一把阔剑。 剑宽一掌,有断海开山之势。 “来,让我尽兴!”灾瞳孔一厉,双手持剑奔纵而上。 跳将而起,猛地一劈。 夏侯沧涯举盾格挡。 “嘭!” 金火闪烁,沉重霸道的力量让脚下大地陷落。 右手出枪如龙,直刺灾的左膝,反击! 灾在盾上借力回旋而起,挥剑横拦。 剑与长枪在一瞬间数次相接,迸溅的星焰灼烧虚空。 “嘭锵,咣……” 打到兴起,一时间,两者身影消失,只剩金芒与黑暗在天空大地来回碰撞交错,一道道剑痕,追着一波波气浪扫荡开来。 谁也没能胜过谁。 “没错了,这个就是我们夏侯家最后的……守护。”夏侯战想起小时候在藏书楼看到的一本书,书中记载着夏侯家族的起源,那是远古曙光城三千金甲死士的大统领,夏侯皇。 “夏侯战,你叔叔很强,我以前还不愿承认夏侯执教和百里执教齐名,如今一看,夏侯执教的实力不输百里执教,甚至,如果不考虑武器,还有胜之。” “啊。”夏侯战看得入神,下意识地回了一声。 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观摩通天境极致强者的决死之战。 “看来这什么将也不过如此,还以为多厉害,像夏侯前辈一样的执教,我们学院还有那么些,这要一起上,还不轻松解决他。”学员之中大有人心生崇拜之情。 云逸听到这话,微不可察地叹口气,看似不分胜负,其实输的必然是夏侯执教,因为他已经自认为山穷水尽,背水一战,而反观灾,只是抛弃了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开始认真对待而已。 谁都没有逼出灾全部的实力,包括之前左右仙使为了劈开引动东海浩劫的那扇刻印门而使出心意相通的一招“明”。或许等那对兄妹双双到了通天境圆满,联手才有可能逼出灾的全部实力,不过也只是借用了日月为明,遗神器的力量。 疯狂交手千百余,最后一次碰撞,枪断,盾碎。浩荡的气势将整个战场裂成两半,中间是黑不见底的深渊。 两人各自倒飞出去。 夏侯沧涯力竭,俯身,两手抵地,汗如雨下,头发自发尾开始褪去金色,而目光却是不屈地看着一步步持剑走近的灾。 第二百一十章 突然出现的强者 “现在这一箭,和之前相比,差太多了。”灾随意伸手握住飞来的利箭,在众学员诧异的目光中捏得粉碎。 怎么可能,那可不是实物,那是雷和真气,怎么会……碎掉?! 只有破虚道人等老友明白,那一箭意味着什么。 百里妖绝的嘴角扬起怆然的笑意,高昂着说道:“那只是神引罢了,真正的天罚,是我!” 说着将手中长弓扔向天空。 双瞳闪耀紫色的电芒,飞纵接住,刹那间,自双臂开始,全身被电之锁链束缚,挽弓,直指灾。 而灾此刻竟生起一种被死亡锁定的感觉,看了看粘在身上的紫白色粉末,道了句:“原来如此,逃不掉了吗?” 天空乌云涌起,黑压压一片宛若灭世之征兆,数千道雷电从云层奔将而下,疯狂击打着百里妖绝,雷之元素,贯筋穿骨。 弓,今日之后,去找下一个值得托付的主人。 双眸闭上,心有赴死之念。 毫无征兆,乌云溃散,雷电无迹,天空归于晴朗。 百里妖绝睁开眼,眸中是疑惑和不甘。 化劫之术竟被打断了。是谁? “连这片天也帮我,哈哈,果然是欢迎我这个新统治者了,不用着急,下一个就是你了,”灾嘲讽地瞥了眼施法没有成功的百里妖绝,又转回头,继续走向夏侯沧涯,“这是我们对待令人敬佩的敌人的方式。” 灾伸出左手,掌心在剑上一划,血染长剑,继续道:“如此,也不算侮辱你了。” 华丽地转剑一圈,再缓缓举过头顶,吟诵片刻,挥落。 夏侯沧涯目无喜悲,淡淡地,抬着头看着剑锋越来越近。 这一幕,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破虚道人闭上了眼,不忍心看那血腥的画面。 “好了,闹剧到此结束。”伴随着突然出现的轻狂话语,一道极快的黑影闪过,灾手中的重剑被击飞出去。 “谁?!”那似乎是把长枪,灾头一次警觉,这在暗中的家伙显然和自己在相同层次。 可这片破碎的大陆早已存不下仙…… “我,只把名字告诉死在我枪下的魂灵,好让阎王那小子记着,有事没事离我的朋友远点。” 狂,真狂。这是所有听到此话的人的心声。 人影凝实,缓缓从虚无走来。 散漫的长发因风飘动,似乎觉得没有戴正,右手扶了扶刻着金色咒印的白色面具,左手握着的漆黑长枪拉过一片幻影。 破虚道人仔细看了看白面具人的身形,没有一丝印象。这突然出现的强者,来自何方? “虽然带着面具,但他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赵影看着虚空视镜中那个白面具强者,喃喃自语。 一旁的乾院学员闻此笑了:“吹,你要认识那么厉害的人,还在坤院混?” “他这是我认识对方,而对方压根不知道我是谁。”另一个坤院的学员笑道。 “多谢援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夏侯沧涯问道。 “见过与否,真的重要?还是担心你自己,”面具之后传出淡淡的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从怀中掏出白瓷瓶,“一人一颗,恢复些气力,然后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说完捏碎瓷瓶,一颗颗红色的丹药飞向崖山鬼佬等人。 灾算是明白了,这家伙绝对是来阻挠自己的,难不成是妖王星敌对势力?于是开口冷道:“妖王星第十二将在此奉王之命办事,阁下又是哪个势力的?” “十二将?有些印象,我记得,我还杀过几个。”白面具后的黑眼珠转了转,似在回忆。 “哼,大言不惭!先不说你杀了他们中的几个是否还来得及赶来这里,仅就实力而言,你也差太多了。” “嗯,我也觉得差太多。”白面具人略有同感地点点头。 众学员无不惊愕,难不成那剩下的十一将一个比一个厉害?幸好没有一起来此,不然…… 灾:“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白面具人淡然道:“你可能误解了,是它们,差我太多。” “哼,一斤重的鸭子,半斤重的嘴,真是口气不小,就让我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装神弄鬼的家伙。”灾面露狰狞,凶相毕现,招引漆黑的阔剑回手,一跃欺身而上,剑引风雷,虚空爆鸣。 白面具人看着已近在一丈的黑剑,摇摇头,光有一身仙武境的实力,却没有仙武境该有的招数,依靠蛮力?也不知怎么当上十二将的,破绽,一举一动都是破绽。无视当头斩来的黑剑,左手握极影刹那击出,思之所及枪之所至。 灾的瞳孔猛然收缩,这个位置!可能自己的剑还未斩落,已经被对方刺了个透心凉,忙收剑回立胸前,抵住刺来的枪尖。 交击处,枪尖隐隐有刺穿阔剑之势,黑气不安地鼓荡。 白面具人左臂微屈稍稍收回极影,右手同时握于枪尖下半尺处,起脚在阔剑上猛地一踏,借力旋身紧接一击枪尾横扫,如同神龙摆尾,狠狠打在阔剑剑锋上,振得灾两手生疼。 一向高傲的灾仍未发觉自己每出一招格挡去白面具人的枪术时,全身破绽便多了一些,三十七招后,兀自得意道:“你看似紧追不舍的攻势不过如此。” “是么?那你看这个,你能否接下一式半招,第五式,破绽百出!” 话才落,仅仅一瞬间,白面具人手中的极影便在灾的全身各处空当刺了百余下。看似毫无规律,其实每一下的顺序都有其目的,为的就是让对方防不可防,越防越乱。 而事实也是,灾欲挥剑阻拦,却发现自己一招也格挡不下来,木呆地任由枪尖刺穿自己的真气护罩,在身上留下道道伤痕。 这一瞬间完全是大人打小孩一般一边倒的碾压,虚空视镜那头的学员们忍不住拍手叫好,纷纷回忆此前白面具人所使招数,想要记下这一式,却越是回想越是模糊。而各执教也是喃喃赞叹方才一招的惊艳和巧妙,也是疑惑拥有如此超绝枪术的人,为何在四域都没有其传说。剑圣易威远不禁思忖,若是相同境界,换做自己,是否能以剑术抵挡下那一招…… “如何,可服了?” 白面具后该是一张如何模样的脸,语气中竟是这般的自信,仿佛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战斗胜利的,只会是他自己。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一点芳华 “服?凭你现在表露的本事还拿不下我,若真放开手脚,就不怕你我的力量毁了这残破不堪的大陆?”受了伤的灾龇牙咧嘴,胸口剧烈起伏,全身上下的创伤不断往外冒出黑气。他此刻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危险,若再压抑着实力,自己说不好真的会栽在这里。 “我好怕哦,”白面具人象征性地话语一软,忽然又将长枪一震,凌然道,“你大可以试试看。” “试?你会后悔的,你将成为这个大陆的罪人!百万年都被世人唾弃,当然,如果这一战后这个大陆上还能有活人的话,哈哈,呜哈哈,狂妖变!”灾仰天狂笑,全身皮肤寸寸裂开,黑气四溢间,身形急速鼓胀。 白面具人见此,不得不远远退开,面具后的一双眼看不出心情。 片刻,一头山峰般高大的漆色妖牛出现,将整个废墟般的战场连同周遭树林蒙上一片阴影。 隔着虚空视镜,破虚道人都感觉到了淡淡仙之威压。甚至在妖牛瞪着双凶目看过来时,虚空视镜显示的画面变得模糊,直到妖牛将目光又移到白面具人的身上。 果然凡器品阶再高,在仙面前,终究是拿不出手上不了场。 漆色妖牛四足踩踏着不详的黑云,宛如擎天石柱,而四根石柱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妖族特有的纹路,流转着血红色的光芒。肩背雄壮宽阔百里有余,可负三山之石,可扛九天星阁。充斥战意的一对牛角粗壮有力,好似一顶,便可推断千丈之峰。 “哞!” 此声,天地回响,山河动荡,千鸟盘桓,百兽臣服。 东南西北,世间万城,百姓无不驻足,丢魂失语。 而修为高绝的武者,一个个屏息凝神,不敢将气势泄露分毫。 甚至在千万里外山峰之巅约战的两位不世强者,正一跃而起一招定胜负,却诡异地止剑停刀。两人浮在半空相对无言,画面如同定格一般。 中域,“爹爹,你听,好一头牛啊。” “是东边传来的,东边……不知道云不痴那小子,可还安好。” 不得不承认,能当上十二将的,果然都有其厉害之处,这眼前的庞然大物,自己看了都有些乏力无措,不知从何落手。还未等白面具人多想。 漆色妖牛一足抬起,落下。 “轰!” 大地震颤不息。妖牛周遭的虚空出现长长的裂缝,像顺着纹路轻易撕开一片布帛,透过裂缝,能看到一颗颗发着光的细小尘埃,还有,倏忽而过的白芒,而与通天境强者战斗时不同,这一次的裂缝竟然没有自行愈合。 “道人,这样下去,会不会……” “唉,两方都是仙武境,不能惹的存在,如果真无所顾忌地战斗下去,虚空破裂,寒冥之气入侵,那也是命。” 还好,我早有准备。白面具人从怀中掏出一只银色的千纸鹤,便高高跃起,手中长枪出若奔雷,直直刺向狂暴妖牛硕大的双眼。 狂暴妖牛眸中闪过不屑,垂头,再猛地一抬,坚硬的牛角便狠狠地将白面具人连人带枪顶飞。 “噗,咳咳。”这蛮力。白面具后流下一道血线,滴落长空。 千纸鹤振翅,绕着巨大的狂暴妖牛盘旋飞舞,一闪一灭便是百丈,尾尖洒落点点星光。银色的光芒组合勾画出一个个神秘的咒印镇守八方。 空间阵法,画地为牢! 其中几个咒印好熟悉,似在哪本书上见过。凝视虚空视镜的商玲珑极力回想。 云逸看向小喵,眼神中是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这特殊的银色光芒……难不成这白面具人是中域地裂下的空恒前辈?很有可能,会空间阵法,实力也是远远超过通天境,目前这世上再无二人了。 在法阵成型的那一刻,远远观战的夏侯沧涯等人一下子失去了对灾的感知,就好像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存在,可明明眼睛还能看到一切! 漆色妖牛不再盯着渺小如苍蝇的白面具人,硕大的眼开始打量起这银色的囚牢,思量片刻后垂头,撒步疯狂冲撞,“嘭!”那平常轻易推断山峰的双角此刻竟对这银色光幕造不成一丝损伤。 “傻大个,没用的,别白费力气了,这囚牢便是你奉为主的妖王大人来了,也要全力破上一天一夜,更别说你这个半吊子仙武境的妖了。” “半吊子?你这个说大话的苍蝇,我妖王星第十二将今天要活活踩死你。”漆色妖牛眼中燃起滔天的怒意。 破虚道人带着敬仰道:“他这是负隅一战,即便最后没能战胜这巨型牛妖,也要把它困死在囚牢中,而自己显然会承受对方这期间的全部怒火。” “哞!”狂暴妖牛在这对它而言狭小的空间里,疯狂追逐白面具人。牛角牛蹄甚至牛尾都用上了,可见它此刻的暴躁。 “不是我说,你就会这点蛮力么?” “哞!” “我一向吝啬,但对嘲讽一事格外慷慨,所以你也不必恼羞成怒,你在我所嘲讽之人的队列中勉强排在了,嗯,倒数第一。” “该死的,有种站着别跑。” 白面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言语激怒漆色妖牛。 漆色妖牛也是受不了激,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血色,想来已经愤怒到了极致,失去了最后一点理智,疯狂地冲击,顶撞,咆哮。 白面具人险而又险地再次躲过带着裂风之势抽来的牛尾,后背紧靠银色光幕。他渐渐被狂暴妖牛逼到了角落。 现在,差不多已经够了。这澎湃激昂的血气,不知道若是堤坝出现一个缺口,会是怎样的壮观场景。 云逸问道:“赵影,你也是用枪的,你可想出世上诸多枪法之中哪一招可以对付比自己大上千万倍的对手?” 赵影若有所思,分析道:“这妖牛体型巨大,皮甲坚韧,普通招数对它造成的伤不值一提,除了身化巨人变得同妖牛一般巨大,有一战之力外,那便只有一招,聚全身之力对准敌方要害,以点破面,从内爆发。” 不懂装懂,自以为是,一旁乾院的学员听到这话正要出言嘲讽。 白面具人动了,持枪一瞬间舞动八十次,不过凝而不发,每一招的虚影都诡异地停在空中,在最后一招仅是简简单单地向前刺出之时,虚影九九归一重合为一道, “此招名为,一点……” 刚还撞天撞地不可一世的妖牛竟从枪尖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不安地冲撞银色光幕,要不是困在囚牢之中,这大地,这虚空,早被它狂暴无匹的气息冲得支离破碎。 “芳华!” 与狂暴妖牛身形相比简直渺小不计的一道锐芒无声地迸发,无声地刺入皮甲,无声地……天地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白面具人与赵影竟一同喃喃道:“如同毒蛇,仅需一丝毒液便可杀死身形数十上百倍于自己的敌人,这第七式一点芳华,是所有自以为是者的噩梦。” 漆色妖牛巨大的双目流下泪来。不甘,我不甘啊!妖王大人…… “扑通,扑通”, 前一刻还在跳动的红色心脏被血气冲开,璀璨的光束带着飞溅的鲜血四射。 巨大的银色囚牢之中,扶了扶脸上的白色面具,这救了天下苍生的强者,留给虚空视镜,留给所有关注这场战斗的人一个背影,缓缓走入虚空,同山一般的妖牛尸体一道消失不见。 而银色囚牢仿佛也知道自己完成了使命,“嘭”的一声,碎成千百颗光珠,洒落大地,消失不见。 “巧合,一定是巧合。”赵影身旁那个乾学院学员呆木地喃喃。 云逸向赵影伸出手来,认真地说道:“相信自己,你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强者。” 从那道身影回过目光的赵影,握拳狠狠砸进云逸的手掌之中,坚定道:“好!云逸,让我们一同努力,成为同他一般的强者,自信昂扬。” 穿过层层人群,不时凝视云逸的云絮歪着她的小脑袋,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爹爹的人呢,不行,我一定要找机会接近他。 第二百一十二章 埋藏的爱意 灾星之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破虚道人心头的一块石头也算彻底落了下来,但他知道,不,是所有目睹过这场战斗的人都明白,危机只是暂时过去,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到时候,也许就没有突然的强者出手相助,也许这个强者只是刚好路过,拔枪相助。 未来,还是得靠眼前这一批学生,我们都老了。破虚道人一挥浮尘,悬浮的虚空视镜缓缓变小落入其掌心,环视一圈表情各异的学员,沉重道:“我想诸位都看到了,世上存在着比我,比学院里,比这整个大陆的巅峰修士都要强大的妖魔,这次要不是这凭空出现的强者,我们,可能在明天、后天便会毫无反抗之力地死去,所以,你们还等什么,努力修炼,变得更强大,就算不是伟大到为了天下苍生,单单为了自己,为了心所牵挂的那个人,也要努力啊,今天剩下的课就不上了,这场战斗你们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收获,回去好好闭关,领悟领悟,争取突破,那么,都散了。” “散了,走了。” “干嘛拉我,我刚在想什么来着,都是你。” “行了,吃饱了再想不迟,到时候我陪你一起想。” 广场,众学员三三两两地散去。 “云逸,你看什么呢,走,我想豆儿她们已经做好饭菜在等我们了。”赵影起身,掸了掸腿上的灰。坐着这么久,腿还真有点麻。 “你和玲珑先走,我迟一点回去。” “为什么,哦,不会是有约,我就说,像你这么帅气的家伙,进了学院也有些天了,怎么可能没有爱慕者,不过云逸你可得小心,毕竟我们在这学院里算弱的,可别得罪了谁,我呢,会尽量给你留些菜的,好好玩,争取给我和豆儿带个漂亮嫂子回来,也让豆儿有个伴,”赵影给了云逸一个加油的眼神,又看向商玲珑,“云逸他似乎有事,我们先回。” “嗯。”商玲珑跟着赵影离开,待走下石阶,回头看了眼还坐在那神情淡漠的云逸,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丝同情。可又同情什么事呢?她不知道,只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难以倾诉的悲伤。 “正午,乾院门口石狮下,等我”,待整个广场只剩下他一个,云逸叹了口气,将纸条折好收回怀中,看了下天,离正午还有一段时间,先去任务大堂坐会。 清风徐徐,暖阳当空,惟妙惟肖的石狮下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水蓝色飘逸长裙,肌肤不白,带点小麦黄,有一种独特的活力韵味。此刻她正把玩着垂在脸颊一侧的细发束,抬起的纤手,腕处挂着精致的银铃,随着上下抚弄长发,而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双灵动带点小期盼的眸子,正巴巴地往院门内望,迎着一个个走出来的乾院修士。 “你看门口那漂亮姑娘,是不是在等人?” “还用看,我用脚趾都能想到她是在等人。” “那你用你的脚趾想想,他是在等谁?” “这个嘛。” “想不出来了。” “等等。” “嗯?” “我的脚趾告诉我,反正等的不是我身边这位要智商没相貌,要相貌没风度,约架还特别怂的家伙。” “你!” “别跟我生气啊,我只不过是复述我脚指头的话,你要生气和它生去,看看是你的气足,还是它的。”作势就要脱下长靴。 “打住,它的多它的多,别那么恶心好吗?别和大家说我认识你。” “这可由不得你,谁让咱俩长得一样,有我这么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哥哥,别人想不认识你,都难啊。” “真是投错了娘胎和你个不要脸的混一起了。” 两人斗嘴斗着斗着便出了院门。乾院的饭菜已然吃腻,是时候去外头繁华之地寻一风景好的酒楼找个漂亮的姑娘吃喝玩乐。不过,若是能邀得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那这顿饭,吃的将会是极舒畅的。 “姑娘是在等人?” “嗯,你们是?”少女的目光从远方回到近前俩长相相似的人身上。 “我叫假一。” “我叫假二。” “你们好,假一假二。”少女打完招呼又看向院内那条人影稀疏的大道。 “真是搞不懂哪个没有风度的家伙让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等。”假一悠悠说道。 假二附和:“就是啊,真是太没风度了。” “不如,姑娘你……”假一话还未完。 “抱歉,我等的人来了,失陪。”虞千伶对俩人淡淡说道。 “唉,才搭了一句话,又打破最低记录了。”假二扶额。 假一大声道:“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瞧那小子气息不稳,脚力虚浮,“真是好好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哥,他要是牛粪,我觉得咱俩就是蛆了。” “笨,我指的是修为,不是相貌,唉,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难道长得好看要比实力更吸引女孩子?” “是啊,哥,要是生在乱世,你我一定是人人仰慕的大英雄。” 看着停在身前的美丽少女,云逸也停了下来。 虞千伶:“你来了。” “没等太久。” “没,我也才刚到不久呢。”等了半天,还以为你在乾院迷了路。 “边走边谈。” “嗯。” “怎么换回原貌了,不怕被那些人认出来?” 这不是想展现给你最好看的我嘛,虞千伶言不由衷地解释道:“我怕讲师的身份会让你困扰,我知道,你喜欢低调,所以啊,如果我还是那个人人眼中学院新来的美女讲师,投在你身上的目光肯定要比现在多,会让你不自在。” “说到这个,千伶,恭喜,成为学院讲师。” 虽说是恭喜,嘴角也笑出了弧度,可虞千伶发现从刚才到现在,他脸上都蒙着淡淡的忧愁。 “你怎么了,本来我们重逢不是挺开心的事,看你好像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啊。” “我……” “是,是小嫣出事了?”虞千伶试探着问道。 他心情好心情坏,很多时候都是由小嫣的事和处境决定的,自己又何尝不知。 云逸脚步一顿,再难掩饰自己内心的苦楚,就这么蹲下,一拳砸在石板上,“啪嗒”,一滴泪落下荡起轻尘。 虞千伶见此,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急急道:“你别这样,小嫣她怎么了?我不是在了,告诉我,就算是妖山,我也去给它踏平了。”你这样一个人熬着,我会心痛的。 “你们看那个男的,哭得跟个什么一样,心也太脆弱了。” “我想一定是身旁这个美丽的姑娘有了新欢,提分手,男的接受不了。” “也是,不过换我,这么娘的在大街上就哭的,我也不要。” “自己学院的人,都嘴上留点情。” “就是因为他穿着我们坤学院的武服,在这大街上,在乾坤前辈的石像下,才丢我们坤学院的脸,遇到一点事就哭哭啼啼的,见到妖兽还不吓得屁滚尿流。” 坤院门口的学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修炼如此枯燥,难得有一件事可以“畅聊”,只是见少女的美目瞪来,皆都闭上了嘴,一时间鸦雀无声。 虞千伶扶起云逸,说道:“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看少女扶起少年渐渐走远,众人明白自己脑补的剧情似乎错了。难不成是妻子从乡里赶来告诉在学院修行的丈夫,家里出事的消息?嗯,很有可能。 “在国界分别之后,我和小嫣进城不久便被仙山使者盯上,我被打晕在小巷里,而小嫣,则被他们掳走。” “后来,我从一朋友口中得知,小嫣在被送往仙山的途中,从飞行灵兽上跳下,被一只海妖吞下了肚子,生死不知。” 虞千伶看着此刻平静叙说出这番话的云逸,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也不劝慰什么,陪着他安静、发呆、沉默。 半晌,云逸回了神,开口道:“我该回去了,得抓紧时间修炼。”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来乾院找我。” “会的。” 看着他走远,虞千伶脱口而出:“云逸。” “嗯?”他回过头。 “为了避免别人察觉到我就是虞讲师,从而让不相干的人找你麻烦,影响到你的修炼,以后,我们就像早晨课上那样装作不认识,好么。” “也好。”云逸点点头。 虞千伶用了很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 当他消失在街角,她终于没忍住委屈地流下泪来。你个傻子,骗子,呆子。 云不痴,如果小嫣没有出事,我不会掩藏自己对你的爱意,只是现在,作为小嫣的好朋友,我怎么能在她生死不明的时候趁虚而入呢,我会忍着,忍着,一直忍到你的心重新变得火热。哪怕要很久……我也不会先放弃。 第二百一十三章 器 湖边小筑, “云逸,怎么回来这么晚,菜我可挑了好些,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行了,既然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回到湖边小屋的云逸推开门,竟然发现赵影在桌前守着,而桌子上摆着的三个瓷盘高高地堆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 只是平时很能下饭的菜,这会怎么也勾不起食欲。 “愣着干嘛,快过来吃啊,”赵影见云逸不动,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到了桌前,将他按在凳子上,“要不是怕垃圾王不知哪新收的妖宠过来偷吃,我才不呆这,好了,我得赶紧回去把面具人的武器画下来,改天找垃圾王打造一把,不求威力,只要样子在就好,到时候,那威风,啧啧。” “说到那把长枪,你还记得多少它的样子?”云逸没有动筷,反而开口问道。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记不起来了,黑色的?不行,真得走了,再不走就全忘光了。” 看着赵影急匆匆地夺门而出,云逸摇摇头,没用的,这件事很怪,自己也才发现,无论当时看得多么清楚,印象多么深刻,每过一分,关于那场战斗的记忆便模糊一分,按现在的速度,不用到明天,就会连白面具人用的是什么武器都记不起来了。可我们是修士,记性怎么会这么差,而且还不是我一个人有这个感觉。 …… 时日匆忙,一连过去三天,这三天来,云逸除了吃饭睡觉修习课业,其他时间都沉在湖中。 赵影商玲珑还有垃圾王虽然担心,但见越来越寡言的云逸,也不好多问什么,有时还调侃云逸的气息绵长,何不当一条鱼,跃入大海,自在潇洒。 夕阳流连着山头,迟迟不肯落下,草坪上,商玲珑和赵影两人照例等云逸上岸吃饭。 “玲珑,你说云逸他每天把自己沉在湖里,乐此不疲,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难不成?”赵影一本正经若有所思。 “难不成什么?”商玲珑也是猜不到对于修士来说沉在水里除了练气息外,还能练什么。可依她之见,云逸的气息已经够绵长了,再练下去,对于整个战力来说,并不会有太大提升。 “难不成,湖底其实有个秘境,秘境里还有个宫殿,宫殿里刚好有个皇座,而皇座上嘛……” “而皇座上正好坐着一条美人鱼,还对你微笑招手来着。” “对,一定是这样了,除此之外我可想不出黑黢黢的湖底还有什么吸引人的玩意。”赵影说完,握住从背后袭来的芊芊细手。 “对你个头,是你个头,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想你啊,我早听到你的脚步声了,这不是想看看你的醋有多大。”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豆儿的醋实在是酸得入味酸得地道,让我望醋生津,垂涎三尺,停箸不能。” 听到这些话,一旁的商玲珑翻了个白眼,默默望向平静的湖面。 而芸豆则红了脸,小手抽也不是,放也不是,渗出细汗。以前影他,他也没那么油嘴滑舌啊。 她不知道,对赵影来说,既然在那天两人互表了心意,就再无遮拦,把一路走来,所有听到的记下的羡慕的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在往后的日子说给她一个人听。 “哗啦”,一道矫健的身影出水,两手将一头湿漉漉的散发往后撩拨,有几小束头发不听话地翻身下来,随意挂在额前,让本来就俊逸的他,更添了几分洒脱的气质。 见三对目光看来,云逸也回以淡淡笑意,缓缓走上湖岸。 这一次拳速和力量有所突破,只是这样缓慢地进步下去,不知何时能再回凡武境,再回圆满,重新掌控暗炎的力量。 …… “云逸,走了,再不走迟到了。” “我上午没有课要修,你的是什么?” “名字挺奇怪,一个叫戊的讲师,课业名称是器,应该是讲兵器的,我正好使枪,没准能学到点东西,要不,一起?” 如今我已经到了瓶颈期,不妨放松下来,使绷紧的心神回落,再求一举突破。“好,等会,我取个东西。” 课室已经坐得满满当当,学院内使用武器的学员还是占绝大多数的,毕竟一件适合的武器能将自身武力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浑厚的钟声响了三下,正当新入院的学员不解讲师为何还未出现时,“咔咔”,“嘭”,自课室一面墙壁脱落下一个圆滚滚的石球,在地面还弹了两下,球上灰尘脱落,手、脚、头……不一会展开成为一个灰色的石头人,低头看了看身子觉得不对,怎么看到自己的屁股了,忙伸手把自己的头转了半圈面向一众学员。 也不啰嗦,张嘴便直奔今天的课业主题。 “漫长的岁月过去,世间修士可以借用的力量越来越多,自然之力,血脉之力,器具之力,潜藏之力,信仰之力,共鸣之力等等,而器具是其中最古老又最庞大的一种,器主分攻、守、破败、增益四大类,但很多时候,攻与破败相合,守与增益同源,古有杀伐之剑,中此剑伤者,创口破败,不可愈合;有神凝宝铠,穿此铠甲者,心神清宁,邪魔不近。” 他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齿轮摩擦声,这分明是一个精心制作的器人。用器人来讲解“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学院也是有心了。 “器,分凡圣仙品,人,亦有三六九等,唯九等之人持仙品器,方能使出其全部威力的同时,亦不会被器所操控,迷失自我,人器易主。” “人的等阶,由后天境界、先天资质决定,而器,依据的范围则很广,不存在统一的标准,鉴器师的着重点不同,评价不同,也许一把在甲看来是仙品的剑,到了乙眼里,不过圣品。” …… “控器,由心神、由气,心神为上,气为下,神、气混用,变化无穷。” 赵影抬头看了看自顾自说着的石头讲师,轻声对云逸道:“这石头讲师前面说的我都理解,并深以为然,不过刚刚这句话有些糊涂,拿剑不都是用手的吗?什么气啊神的。” 心神和气操控兵器,曾经看过的那本《逍遥御剑术》中有提到。云逸回忆了一下,也是轻声回道:“等你拥有了合手的枪便会发现,在数次并肩作战后,枪会和你产生一种心神联系,手还未有动作,枪已经刺了出去。” “枪拖着手刺出去?!” “那感觉很微妙,真的,只有亲自体会过才知道。” “好,可为何心神为上,气为下?” “心神,是直接操控器具,而气,得先由心神引导气,再由气操控器,两相比较,前者不论速度、操控度都更好,但心神操控,一旦器具损坏,心神亦会遭到反噬,承受的痛苦可能会让反应变得迟钝,影响到整个战斗,所以,两者当灵活混用,不可过于依赖其一。” “云逸,我发现,虽然你和我一样是无境界之人,但你懂的,真的好多。” “不过闲时多看些古籍罢了。” “那我也得多看些,只是秘籍都要积分才能兑换,说到这,真想早点到一个月后,那样就可以做任务赚取积分,然后用积分去乾院里头的什么什么书馆,听说那里藏的书,从鱼的一百种做法到十万个为什么,应有尽有。” “赵影,其实,你也不必过于较真这个,战斗的时候,谁管你脑子里有多少东西,实力不行的一方注定要被打成一脑子浆糊,而且,脑子里的东西多了,就会思考用什么,思考的东西多了,见招拆招的反应就慢,所以,有时候简单地去走一条道,反而可以以一破万法。”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 “你不是喜欢枪术么,你看之前的白面具人,从头到尾,就只用的枪术,便把灾收拾了。” “白面具?等等,我怎么记得他是赤手空拳把那牛妖打死的。” 看来,真的如我所料,那个面具人有问题。云逸点点头,道:“是我记错了,总之,你既然喜欢,练好枪术是没错了。” “那当然,枪术可是我吃饭的家伙,我现在就是境界低,等我境界高了,我的枪术,绝对能让大家都大开眼界。” “如此自信?” “必须的。” “好,我等着。” “不会让你久等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学院之长 回乾院的路上,赵影翻看着自己记下的石头讲师说的话,不时点点头、摇摇头。而云逸则在思索使用天陨剑的方法,虽然目前我不能直接握住天陨,但可以用御剑术操控,只是,天陨剑身上覆盖的黑色晶石,似乎光凭心神,根本振不开,天陨若不出鞘,威力还不如一把凡品的剑…… 夜幕降临,湖边的指路浮灯一盏盏亮起。云逸走到屋外,见四下无人,便将画扇打开,一探手,手中多了一根石棍,正是好久未用的天陨。 正准备尝试一下午后想到的方法,谁知晴朗的夜空突然蒙上一层乌云,星闭月隐,大风也跟着刮了起来。 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下暴雨,云逸无奈,将天陨收回画扇,回屋枯坐,直到睡意来袭,对着空荡荡的右手边道了声晚安。 一日午后,当乾院学员们闭关的闭关,睡觉的睡觉,约架的约架,喧哗之声突然自乾院大门方向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闹。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都在嚷嚷什么啊,弄得我药经都看不下去了。”手持一本泛黄的旧书,一身衣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竟缝出了十来个奇怪的纳物袋,每个鼓鼓的口袋里放着一味药材,说着说着,他便伸手取了一根一叶放入嘴中细嚼,再看看手中的百草药王经,蹙起眉来。 “掌院回来了,你说能不热闹?”厌,乾院老一届超凡境武力排名第十一,自然之力,冰。 “乾乾乾老师回来了?!”张开的嘴,舌上还留有绿汁。 “瞧把你这一身刺鼻药味激动的,我得离你远点。”厌捂着鼻子一脸嫌弃,横跨了几步。 这时,两人间的空位有一人恰好补了进来,“长青他痴迷医道,乾老回来,意味着延迟了半个月的医道课也正式开始了,自然激动。”凌远,武力排名第十位,是这三人组中的老大,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什么乾院九子,少了我终究不是十全十美。 “那你呢?记得昨晚你才说过这五日要闭关修炼,怎么,什么又吸引你出来了。”厌说道。 “我?自然是因为今年的学初排名赛,听说这次大赛延迟的原因就是临时更换了第一名的奖励,而第一名的奖励嘛,跟着乾老一起回来了。” “听你这话,你不会是想拿第一。” “不不不,第一名压力太大,我只是想一睹为快到底是何奖励,让这么重要的比赛都推迟了。” 正说着,车轮碾过石板的声音渐渐近了。在一片赞叹声中,周遭温度下降了几分。 八轮的铁板车上,是在阳光下闪耀光辉的巨大冰块,散发着来自大海深处冷冽的寒气,让自然之力是冰的厌看了,心中抑制不住生起些小兴奋。而在晶莹剔透的冰块之中,封着一头模样凶猛的海妖,没人知道它此刻是死是活,因为它分散在额头的眼睛睁着,大嘴张开似在咆哮,全身上下并无明显伤口,而且隔着寒冰也能感受到久久不散的霸道的威压。 “这一头海妖的境界已经到了圣武境圆满,怪不得推迟大赛,以这个海妖做第一名的奖励,这一次的排名赛,会格外激烈,很有看点。” “我倒不太认同,已经连续两届的第一都是华家的华昌宁,这一次乾院新生之中没有特别强势的,恐怕依旧是他,既然第一都已经毫无悬念,我想不到看点会多多少。”厌摇摇头,不赞同凌远的话。 “厌,你忽略了一个人,不过也很正常,他一直是低调甘愿被忽视的那个,夜一介,一个被百里执教都看好的家伙,实力真的就只有第四?我可不信。” 长青没有参与他俩的讨论,等车子缓缓行过面前,伸头张望,疑问道:“乾老呢?怎么不见乾老。” 忽然一合书,兴奋道:“我知道师父去哪了。”木长青说完转身就走。这些天看医书,他有好多疑问攒了下来。 凌远望着离开的木长青,有些耐人寻味地羡慕道:“我们三人当中,最不在意排名的便是长青这个医痴了,最不愿与人争,也就没有那么多烦恼,是坏也好啊。” 药庐,位于乾院东北角僻静之地。平缓的山坡,千百种草药以功效和生长环境而分,一圈圈生长着,其间有一条小路从坡脚直通山坡顶的药庐。 山坡这一片地,是乾院阵法最密集的地方,远超秘宝阁的三步一阵,不是为了安全,而是给三千七百九十一种草药营造各自生长的环境。 木长青见药庐的门开着,便知道所猜没错,这个地方,从来只有师父和他能来。 一位白发白衣的老者正负手而立看向门口 ,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安宁的气息,就像一块温润的暖玉。 “师父您终于回来了,您走前给的这本医书上说的徒儿有好多不明白,比如这个溪黄草……”木长青急忙从怀里掏出墨香掺杂药香的古朴医书,正要打开。 “长青,这些问题不妨先放一放。” “师父是有什事吩咐徒儿?” “嗯,长青,院里随我学医道的虽多,但唯独修为最差的你是我最满意的,也是唯一收下的弟子,你可知为何?”乾老踱起步来。 “徒儿也不知。” “因为你心地最是善良,宁可以自身试药,也不用鸟兽做试验,医者,能救人于无常之手,亦可杀生在无形之中,那么,紧守善念,是学医最重要的,医者,一念为魔则浮尸千里,百城静寂。” “长青只是不忍见到世上任何一个生灵痛苦,才来学的医。” 乾老停住步子,说道:“这也正是我犹豫不决的事,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学会用一身医术、针法保护自己,保护弱小,如此,我才能安心地将新收的学生,你的师妹,交由你照顾。” “啊?师妹?”惊讶未落,师父身后响起脚步声。 木长青向掀开竹帘缓缓走来的少女看去,只一眼,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流遍全身。 容貌楚楚,眼神却又冰寒至极,身上的气息时刻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人感到安宁,心旷神怡,想要靠近。 本身就很矛盾的一个女孩。 “我并不常待在学院里,当我不在的时候,长青,你要保护好师妹,教她辨识百草,背熟药理医术,不要让她受了学院里其他人的欺负。” “师父,我,尽量。”木长青认真道。 “好,书给我,不懂的地方都有做标记?”乾老接过医书。 “有,都做了标记。” “嗯,不错,晚饭后来这里找我取书,我还有些其他事要交代,现在,你去帮你师妹安排一下住处。” “好的师父。” 第二百一十五章 海妖尸体 “师妹随我来。”木长青示以善意的微笑。 少女点点头跟上,出门前回头看了眼这带她来此的白发老者。没想到,机缘巧合下来到了这记忆中时常跳出来的地方,“乾坤修士学院”,只是他已经不在了,来到此地,又有何用。 他是谁,他的样子,为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有一个背影,一道温暖而心安的背影…… “师妹,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不语。 “师妹不说,那我以后就直接称呼你师妹了。” 见到少女点点头,木长青继续说道:“师父是乾坤学院的掌院,因为一身冠绝天下的医术备受尊崇,他的学生很多,但徒弟只有你我二人,所以,这层身份在,院里是不会有太多人敢欺负你的,不过,你也要小心一些脾气古怪的家伙,他们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而师父又经常出远门行医济世,若是碰到这类人找麻烦,可以躲到之前的那个药庐里,那个屋子的门,目前只认你我还有师父三人。” 少女点点头。 “到了,这一处院落离药庐不远,少有人至,比较安静,想来师妹应该喜欢,跟我来,我带师妹先熟悉一下。”木长青推开院门,往里走去,在一块有着凹槽的石桌前停下。 “师妹身上可有学院的玉牌?” 少女看向石桌,见凹槽的形状有点熟悉,想到什么,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不同于普通学员的玉牌,她手中玉牌上圆润的乾字是淡金色的。 无色,锈铁色,青铜色,亮银色,淡金色,分别对应无境,凡武,超凡,圣武,通天。师父给了她这个级别的玉牌,这意味着包括执教居所在内,乾院的任何地方,她都能去。看来这个师妹,师父他是很重视了。 “师妹,把玉牌放进这个凹槽。” 见少女将玉牌递了过来。 木长青忙摇摇头道:“这是让屋子认主,如果我放了,那这间屋子你可就住不了了。” 少女好像明白过来,上前几步,将玉佩放入凹槽之中,刹那的光芒过后,院门之上多了两个大字“笑府”。 “可以了,那么现在这个屋子,就属于师妹了。” “这门前柱子上挂着‘武’字的是练功房,四周刻有绝音法阵,外面的吵闹之声不会传到屋中,师妹想要安心修炼可以待在里面,对了,切切记得每次闭关前将手在桌案上的白玉石放上一会,待白玉石亮起便可,这样,外面的人便无法打开这扇门。” “这是主卧,左边是厨房,厨房边上的便是柴火间,而走廊尽头是杂物室,绕过屋子,后面还有一个温泉,我就不带你去了。” “说了这么多,还没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姓木,木头的木,长青,长长久久的青翠,你可以叫我木师兄,也可以直接称呼我木长青。” 见少女又只是点点头。木长青在想,能听不语,师妹不会是个哑巴,而这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也是小时候受了歧视和欺负造成的?我记得有一本医书中有讲如何治疗听哑症,等等,如果师妹的病能治,师父就给治了,师父都束手无策的,我……唉,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病,连师父他都无法治愈。 “师妹你……不爱说话,那以后,我讲,你听,认同的就像现在这样点点头,好吗?” 少女点点头。 “师父让我好好照顾你,在乾院之中,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吹响这小玩意,我会尽快赶来的。”说着木长青从袖子里掏出一支小巧的竹哨。 “嗯。” 终于,少女不再是点点头,而是接过竹哨,淡淡嗯了一声。不知怎么的,木长青心里竟然有一丝喜悦,就像一只受过伤的鸟,终于放下戒备,开始吃自己给的食物。 与此同时,执教议堂,学院众执教齐聚,这一屋子的修士若联手,足可颠覆一域。 长廊响起脚步声,众执教纷纷看向大门之外。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走廊尽头出现、走近,白色的长袍,白色的须发,自他一进门,整个殿堂弥漫起宁心的气息。 “掌院。” “诸位执教,别来无恙。” “还好,就是乾老不在,这一点伤都不敢受。”夏侯沧涯笑笑道。 乾老在空缺的位子坐下,“不敢受?那你这一身新伤是怎么回事,可别告诉我是蹭的,我可都从虚空视镜中看到了……唉,灾星一事,多亏了你和百里。” 坤院大堂早早聚集了一众学员,看到陶然师兄兴高采烈地回来,纷纷投以好奇的目光。 陶然面对众人站定,开心地说道:“这次排名赛第一名的奖励很特殊,也很珍贵,相应地,其他名次的奖励也好了很多,虽然太前的名次和我们无缘,不过终归是一件好事,大家都争取争取,对了,你们,想不想知道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 “陶师兄,可别卖关子了,是什么?” “是啊陶然师兄。” 陶然很满意众师弟师妹们的表情,也不再故作神秘,大声道:“那是一头……身躯完好的海妖!” “海妖?师兄没开玩笑,海域离这可远得很,运过来,怎么也发臭了。” 陶然说道:“这就是它特殊所在了,它被寒冰整个封着,即便是烈日炎炎,寒冰也没有一丝化的迹象,这么说你们就该懂了,封它的冰不是凡种,如果有谁从冰中领悟些什么出来,实力蹭蹭蹭就上去了,这能拿到一头海妖啊,还多亏了我们的掌院大人。” “师兄,快说说,掌院是怎么搞到这一头海妖尸体的?” 陶然回忆后道:“这个嘛,据说啊,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可不要胡乱外传哦,当时海妖尸体被潮水冲上岸,一时间便围拢来很多渔民,接着诸多附近势力的高手闻讯聚来,谁也不服气谁,正要比武分出个高下,我们的掌院出现了,就说了一句话,便把海妖尸体拿到手了。” “哇,不愧是我们的掌院大人,我何时才有这种一句话就让众强者低头的本事呢,有一个这样的道侣也好啊。”坤院的师妹师姐们花痴地泛起星星眼。 陶然说道:“诶,你们似乎是在怀疑掌院以势欺人,掌院可不是那种人,他自然给出了是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 “什么条件?” “咳咳,掌院是这么说的,”陶然模仿乾老的声音和语气,不得不说还有几分相像,“这海妖尸体就一个,公平分的话,每个人也就拇指大小,至于谁想独占,估计会被群起而攻之,所以,不如让给老夫我,我可以给在场每一个势力,一个无需任何条件便可救命的名额。掌院医术冠绝天下,人送医圣美名,只要对方尚有一口气息在,就能给治回来,这个可比区区一头海妖尸体有价值多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烂醉如泥 “陶然师兄,平常掌院救人还需要什么条件吗?”一个少女问道。 “那是自然,否则上门求医的早排到东海之滨了,掌院开出的条件依据病人情况而定,有时严苛,有时稀奇古怪,有时简单得很,总之呢,我们的掌院,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打个喷嚏都能让东域的各大势力慌了神,我们应当以他为目标,努力修行,这句话可不是劝你们一个个都去学医术,而是,在你所擅长的领域,成为一代宗师,一方翘楚。” “云逸,你怎么了。”赵影留意到云逸的表情自陶然开始说海妖的事,便变得很奇怪。 云逸没有理会赵影,而是对着陶然问道:“陶然师兄,你告诉我,快告诉我,那头海妖长什么样?” 长什么样这还真的……陶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如实说道:“这,当时人多,我赶到的时候只能站在外围,挤不进去,我依稀看到,它有一张长满利齿的大嘴,吞下一头象兽绰绰有余,头上覆盖鳞甲。” 大嘴?覆盖鳞甲的头?不管是不是那天考核时幻境中见到的那头,不管是不是吞下小嫣的那头,我,我都一定要,一定要得到它。云逸捏紧了拳头,对陶然道:“师兄,我要报名参加排名赛。” 陶然对这无境界的新学员有些印象,说道:“你叫云逸是,有斗志是好事,不过坤院新人没有参加第一年排名赛的资格,而且你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上了战台不过被人看笑话,你要真想参加,就在这一年里好好修行,争取下一年一鸣惊人。” “不,我一定要拿下那头海妖,我一定要的。”云逸的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定。 陶然有些讶异有些无语也有些恼怒,这师弟怎么这么不听劝告,有些不愉道:“我还以为你只是想参加一下,没想到,师弟你是打算拿第一名,恕我不能违背规则把你的名字写上去,我要对每一个新学员的生命安全负责。” “真的不可以么?”云逸的话语带上些乞求。 “真的,不行,”陶然再次出言拒绝后,没再理会云逸,对所有在场的坤学员说道,“排名赛的时间已经定在五天之后,你们还等什么,有资格的争取拿个好名次,没资格的,也准备好一颗心,观看师兄师姐的比武,每一场战斗你们都将获益匪浅,再没其他事,散了。” “猖狂啊,第一年来就想参加,这还便算了,竟还想拿第一,若是超凡境也就罢了,还是一个没有境界的家伙,真是异想天开,哦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行了,都是一个院的,也别这么说他,也许这个第一对他真的很重要也不一定,走,五天时间,不多了。” 众人散去。 “不用等我了。” 赵影很少看到云逸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似乎自从海妖一词出现,云逸他就变得怪怪的。 商玲珑看着云逸一步步踉跄地离开,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也停在了喉间。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海妖,万一是那头,万一正好是吞了小嫣的那头,如果被别人夺去了,我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我该怎么办。排名赛,第一名,就算能参加,如今的我又能拿到么?不能,根本不能!太弱了。“嘭”,云逸一拳将树干砸出细小的裂痕,而换做以前,是轻易能贯穿的。 繁华的城,大街小巷挂起了灯笼,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腾,各处酒楼赌场也是热闹异常。 呀,那不是像极了爹爹的大哥哥,好像醉得不行了。出来逛街,正巧路过“客乡”酒楼,云絮不经意地侧目,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进门,正要向半个身子醉趴在木桌上的大哥哥走去,脚步却是顿住了。 “拿酒来,快,小二,拿酒来!听到没有?”云逸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的他浑身酒气,衣襟湿漉漉,完全一个酒鬼的样,说话已经大了舌头,含糊不清。 “客官,你先把酒钱付了,不然,我可不敢再给你上酒了。”小二看着少年随意趴在桌上胡乱挥手,眼里有一丝嫌弃和鄙夷。 “见到,呃,我这一身武服了么?我是不远那坤院的,你还害怕,呃,我没钱付这点酒,啊?” “客官,不瞒你,正是因为你穿的这身,我才担心你没钱,你要是乾院的,哪怕你想要拆了这店,都可以。” “呵,又是瞧不起我们坤院的,呕。” “咦,脏。”小二忙捂住鼻子。 “喂!小子,你吐了我一鞋,说,怎么解决?”邻桌的彪形大汉一拍桌面站起身来,拽过小二肩头的白布擦起靴子。 “解决?解决是什么,是什么好酒?快,给我来一坛子。” “嘿,装傻?要不是看你是学院的人,我早出手收拾你了,年纪轻轻就是一个酒鬼,活该差劲,也不知道怎么被选上的。” “酒,给我酒,我要喝酒。” 看着已经没了清醒意识的少年,壮汉心里起了捉弄的心思,你想喝酒是,好,我这正好有重口的酒。想着便将沾了恶心呕吐物的白布浸在自己的酒碗里一晃,把酒碗递到少年面前,说道:“这是酒,喝。” “呃,你可真好,你这朋友呃,我交定了。”打着酒嗝的云逸接过酒碗,正要往嘴里送。 “啪”,手上一痛,酒碗跌落,“嘭”,打在地上碎成两半。 “你干嘛?!你干嘛啊,我的酒,我的酒。”云逸挪着身子到桌边,看着摔在地上的碗,伸手够,没有意识地整个扑倒在地。嘴里兀自喃喃:“酒,我要喝酒。” “小姑娘,你这是干嘛?”大汉一脸恼怒。 “我还想问你,你要干嘛呢。” “如你所见,他吐了我一鞋,我不过是还他东西罢了,没揍他已经是在压制自己的暴脾气了。”壮汉抱着臂膀看着这插手的小丫头,不善的目光居高临下。 这烂醉如泥令人心疼的模样,真的好像爹爹。云絮从云逸身上回过眼,对着高了自己半个身子的大汉说道:“大哥哥醉了有错在先,我也不想你怎样,只要你把他的酒钱给付了,我便放过你。” “呦呵,年纪很小口气不小,虽然区区几十两银子大爷我还不放在眼里,但是,凭什么?凭你是女娃子么?”壮汉全身肌肉绷紧,入圣境的气势全然爆发,除了暗处披着黑色斗篷的仍淡然饮酒外,整个酒楼的人为之色变。 “凭……”云絮的双瞳出现幽蓝之色,在一瞬间,整个酒楼的杯碗壶筷花生米浮到空中。 一缕缕苍白色气旋环绕,冰晶飘落,竟隐隐压过了壮汉的气场。 “好凛冽的气。”壮汉一惊,这年幼的小丫头才凡武圆满,便有一身如此恐怖的气势,背后势力必然不小,暗处可能有高手保护,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遂丢了二十两银子给一旁已经呆住的小二,“这少年的酒钱,我付了,不够的先记我账上,小丫头,山高水长就此别过。” 云絮看着壮汉利落地离开,手一招,一条长凳便飞了过来托起趴在地上烂醉如泥的云逸,在众人惧怕的目光中向酒楼外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酒醒之后 云逸浑然不觉,他一路坐在浮空的板凳上耍酒疯,时而双手挥舞,时而大喊大叫,引得路人纷纷侧目,好奇地指指点点。 可能是耍累了,一个前扑便趴倒在长凳上,双臂垂下,头侧着,嘴里含糊地喃喃:“你告诉我,为什么坤院的不可以,为什么。” “大哥哥,能不能再说一遍,絮儿没听清,不可以什么?”没有回应,云絮关心地转头看去,见他已经安稳地睡了,伸出小手点破他眼角的泪珠。 我有一种感觉,你真的是絮儿的哥哥,哥哥又是为了何事如此伤心,让絮儿跟着心疼。 今,长夜,路漫漫,车马歇下,行人渐二三。 “为什么不可以,不可以参加排名赛,告诉我,为什么。”粉红色小床上的云逸在梦里迷糊乱语。 床榻边,云絮支着小手,歪着脑袋。 学初排名赛?学院确实是有一条规定,坤院新生不能参加第一年的排名赛。当时不解地问过婆婆,听婆婆说是因为坤院新生大多出自贫寒人家,很多连学费都还未缴清,如果贸然参加落得一身伤,没有钱买疗伤的丹药不说,还会影响到修炼的心,而到了第二年,坤院学员基本都完成了很多任务,能有余力用积分兑换治伤的丹药。这个规定,乍一看似偏袒乾院,其实,何尝不是在保护坤院。既然哥哥伤心的并非其他事由,那么絮儿还真的可以帮上。 只是哥哥,你为什么,如此执着呢,执着一场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的比赛。 “小嫣,等我,第一名,我,第一。” 听到这断断续续不成一句话的呓语,云絮见他一张俊逸的脸上,眉梢带了几分苦楚。 哥哥,那叫小嫣的女孩是你的心上人吗?不过这又和排名赛第一有什么关系。只是既然哥哥执着于此,絮儿是一定支持到底的。 云絮小手一挥,架子上绣着小梅花鹿的脸帕便飞向靠墙而放的玉盆,“咕噜噜”,墙上的青铜龙头张开嘴,水流落下,雾气氤氲,脸帕在水中打着圈。小手再一招,脸帕跃出玉盆,旋转着把自己拧成麻花,沥干后,缓缓飞来。 云絮握着脸帕小心地擦拭云逸脸上的泪痕。 爹爹醉了的时候,她便是如此照顾的。为什么不是她的娘亲?因为娘亲不愿见到自己的丈夫因另一个女子喝得烂醉。 其实娘亲也挺可怜的,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虽然可以日夜与爹爹相伴,却得不到心。 “我这是在哪,头好疼,我怎么了。”睁开眼,是朦胧的粉色罗帐。甩了甩满是浆糊的脑袋,眼前出现一张在哪见过的可爱小脸蛋。 “大哥哥,你醒了。” “你是谁?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大哥哥你忘了,在集市啊,我还把你误认为是哥哥来着。” “是你,我记起来了,这是在哪?” “这是乾院我的住所。” “乾院?你的住所?我怎么会在这,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云逸捶捶脑袋,希望能想什么。 “简单来说是大哥哥你喝醉了,然后我碰巧看到,便带了你回来。” “好像是,我记得我在一家酒楼喝酒来着,谢谢,等等,你是乾院的?!”酒醉的云逸反应迟钝,这会才惊得从粉色的小床上直接坐起。 “大哥哥你好笨,这里是乾院,我自然就是乾院的。”云絮天真无邪地笑了。 “哦哦,果然不能喝酒这东西,这脑子,实在叨扰了,我这就走。”云逸拧了自己一下,让自己清醒一些,便要从床上下来。 湖边木屋, 赵影:“玲珑,你是说昨晚云逸他一晚上没回来?” 商玲珑:“我睡得比较晚,没有看见他的屋子亮起过灯,方才也去敲了门,没有回应。” “云逸不会出什么事了,昨天下午回来,他整个人就奇奇怪怪的,不行,我得去找他。” “等等啊,你去哪找,有方向吗?” “那总不能就这样在这干等,等他自己回来?也许他碰到了什么困难,正需要我们。” “絮儿啊,起来吃早点咯。”“吱呀”,屋门被推开。 他?!云婆婆端木盘的手微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该不会是,嘴上不动声色道:“絮儿啊,虽然你还小,但你怎么可以让一个男的待你房里这么久,这位是?” 云絮拉着云逸的手走到桌子前,回道:“婆婆,他是我上次在集市认的哥哥,没想到,他也进了学院修行,我就感觉他和我有缘,所以啊就……婆婆,有什么好吃的啊,絮儿都饿坏了。” 云絮看到盘子上冒着热气的食物,什么都抛在了脑后。 “哇,四季花粥,珍珠小笼包,半焦果子,巫山茶梅,都是絮儿爱吃的。” “絮儿喜欢就好,”云婆婆宠溺地一笑,封印了修为,做这一顿早点还挺费工夫的,转而看向絮儿身后的云逸,满是皱纹的脸上从宠溺变成了不知是什么表情,“小公子你也没吃,一起吃点。” “多谢,我不饿,我先告……”云逸正要推辞,“咕噜噜”,肚子倒是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昨晚光喝酒了,还倒吐了些出来,一晚上肚子空空的。 “你瞧你,撒谎都不会,还说不饿。”云婆婆对这少年越看越觉得熟悉,就好像是絮儿她爹小时候,尤其是刚刚,说自己不饿的那个表情,像极了明明馋的要死还说自己不想吃的他。 吃饭间,云婆婆喝了口粥,似不经意地问起:“你今年几岁了?” “十五。” 十五?这么算来年龄可不对啊,看他回答干脆的样子不像在骗我,难不成,真的只是长得像而已?我得多留意此人,不论他是不是流离在外的小少主,只要是絮儿身边的人,我都得留个心眼。云婆婆思及此,点点头道:“十五,可是个很好的年纪啊,要是可以,我真的很想用接下来的寿命,换一次十五岁。” 这老婆婆亲切和蔼,身上也是一点修士气势都没有,为何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此人极其强大,那么,身旁这小丫头,身份也不会简单了。云逸也赞同地说道:“是啊,如果可以,我也想一直在十五岁。”一直停留在十五岁戴上束发冠的那段日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云逸,小偷? “赵影,我这边没有,看你的样子,也是没有他的消息?” “是啊,一路问过很多人,都说没见到,也不知道云逸去哪了,玲珑,你说,他该不会是一整晚都在乾院?” “为什么这么想?” “我觉得,他很想参加排名赛,但排名赛的规矩又是执教们定的,执教们又住在乾院,这说不准啊,云逸是等了一晚上。” …… “我吃饱了,多谢款待,先告辞了。”云逸起身拱手道谢,说完正要离开。 “等等,大哥哥,看在我请你吃了顿这么美味的早餐份上,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想参加这一次的排名赛?要如实哦。” 身后响起小女孩的话语,正要跨出门槛的右脚一顿。 “想。” “关于这个,我可以帮大哥哥哦,不过……” “不过什么?”云逸忽地回身,只要能参加,就有机会! 本以为眼前的小丫头会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没想到,自己似乎还得了个大便宜。 “这是一本秘籍,大哥哥回去好好看,好好练习,等有所成后,回来教我,还有,书中所讲,不能告诉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小女孩递上的书,入手寒凉,云逸低头一看,四字书名,自己竟一个都不认识,但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不应该不认识。“小妹妹放心,我会好好修习书中之法,但有所成,便来履行我的约定。” 待云逸走后,一直憋着不说话的云婆婆赶忙道:“絮儿,你这是?”这本书记载的可都是云家得以立足的不传之秘啊。 “婆婆,你是喜欢絮儿的。” “自然。” “婆婆,如果有一天,我和爷爷闹不愉快了,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这……,如果真有那一天,那老头惹絮儿不高兴了,我就揪他胡子,让他吹鼻子瞪眼无可奈何。” “好啊好啊,”最喜欢看爷爷被揪胡子了,云絮拍着小手,忽然一脸神秘地说道,“婆婆,絮儿认为,他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不论是相貌,还是他给我的感觉,这事,可不能说出去。” “絮儿,不瞒你,老身我……” “婆婆也察觉到了? “嗯,就是有一点,让我又不确定了。” “婆婆,我知道,是年龄,我流散在外的哥哥,算来,应该是十二岁,比絮儿大六岁。” “是啊,小少主今年应该是十二岁,刚才我这一问,他不在说谎,他确确实实是十五岁,所以老身以为,他只是长得和你父亲相像罢了。” “婆婆,你别说话,絮儿可不想希望这么快破灭,等下去,若他真练成了九神分术,那就可以肯定了。” “絮儿,万一不是,岂不是害了他,轻则走火入魔,重则神魂分裂而死。”云婆婆提醒道。 云絮张大小嘴,筷子上的小笼包掉在桌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外人强行修炼的话是会出问题的,我这就去把书要回来。” 哪是忘了,从小渴望有一个大哥哥的她,心里早已经笃定云逸便是自己的哥哥。 那不是西之漠小公主的住所?竟有一个坤院的家伙堂而皇之地走出来。这么早,难不成是在此过了一夜,很有可能。可是,如果和小公主关系不一般,又怎么会连学费都交不起去了坤院。该不会,是来偷东西的?!看他脸上毫不掩藏的笑意,很有可能,这一片住的都是极其有财势的少爷小姐,说不定收获很大。好啊,居然来乾院偷东西,坤院的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胤伸手一指,怒喝:“站住!你个小偷。”一个箭步拦在云逸身前,挡住去路。 小偷?貌似对方眼里没有其他人,“你是指我?”云逸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有些诧异和莫名其妙。 “当然是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刘胤伸手就要抢过来。 云逸响起小丫头嘱咐的话,扇子一摇,手中的书消失不见。 “你,你把偷来的秘籍藏哪了?”刘胤乍见到这一手,还是有些惊讶的,想着果然能做小偷的,没几把刷子还真不行,看此人修为全无,藏物的手段端的是高明。 此时,华昌宁和华烟罗两兄弟正从自己的院子出来前往乾院大堂报名参加今年的学初排名赛,路过时侧目,见是熟人云逸,怎么能不插上一手两脚的。 “怎么回事刘胤?”华昌宁上前问道。 “华师兄好,是这样的,我早起练武,发现此人鬼鬼祟祟一脸笑意地从西之漠小公主的屋院中出来,手上还拿了本书册秘籍,可是当我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他一转手将秘籍藏了起来,师兄你说,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所以,我怀疑他是小偷。” 听到这话,华昌宁未置可否,若真有这藏物的本事,为何不在得手的时候就藏好,还给人看见?华烟罗一脸看好戏地对云逸冷嘲热讽道:“没想到,堂堂云公子竟沦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缺学费啊,缺就和我说一声,老朋友一个,怎么都会帮你的,何必去偷去抢,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姬姝就该早点看清你的,不过,也不算晚,等我回到西域去,她自然会知道你的面目。” 姬姝……云逸听到这名字,记忆回到了那座繁华的小城,那个花香缭绕的赌场,那个妩媚多情的女子,那对回转秋波的双眸。还有一个五年之约。 见云逸沉默不语,乾院的学员又看热闹地聚拢过来,华烟罗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说道:“云逸,你还是把偷的东西赶快交出来,老朋友一场,我不会动手伤了你这个无境之人。” 云逸还是不语。 这时,商玲珑和赵影赶到,挤过看热闹的乾院学员。他们老远就听到了这边的吵闹,闻声寻来,也知道了个大概情况,只是他们认识的云逸怎么会偷东西,八成是误会,两成是刁难,于是一左一右站在云逸身旁,面对众义愤填膺的乾院学员。 赵影对商玲珑低语道:“我不相信云逸会偷东西。” 商玲珑认真道:“我也认为其中是有误会,只是,他怎么了,一句话都不说,这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是默认了。” 华烟罗见到商玲珑出现,知道事情得打住了,因为哪怕云逸真偷了东西,有商家小姐这个护随从的主人在,自己这一方是万万不敢动手的,和商家过不去,那就是和丹药宝器过不去,如今也只能等讲师或执教听闻消息前来处理。唉,错过了借机揍他的好机会。 刘胤看着又出现的两个坤院学员,没有见过商家小姐的他,说道:“不会,好快的速度,按理说坤院有学员偷东西的消息传回坤院,而你们从坤院再赶到这里也要花不少时间,你俩这么及时,该不会,是同伙?”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即将开始 正当一些不知商玲珑身份的乾院学员们摩拳擦掌准备拿下坤院这三人时,一个六岁模样的小女孩从屋院出来,不是云絮又是谁,只听她软糯却又清冷地说道:“商家的钱财足够买下整个乾国,商家拥有的宝物比仙山藏宝还多,我想不出我有什么可以让商家姐姐觊觎的,你们倒是比我还着急呢,还有,我想我有必要说清楚,你们口中的小偷,云逸,是我的哥哥,同在一个学院,哥哥来妹妹住处看望,没有什么不妥。” 这一句话,像是大石落于湖水,激起层层涟漪。 乾院众学员的目光俱都停留在云逸的身上,想不通为什么这个修为没有,脾气没有的家伙,会是仙山少主。便是云逸一旁的赵影和商玲珑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来云兄的身份如此不简单啊,怪不得总觉得他和常人不一样。赵影越来越觉得自己交对了朋友。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己交好的朋友,身份不凡。 商玲珑凝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家伙,藏得那么深,这分明是没有把自己当可以相信的朋友。 云絮的话让华昌宁心里一惊,看向自己的堂哥华烟罗,眼神中满是询问。 你可没和我说,他是西之漠的少主,你竟然和西之漠少主有过节,如今没伤没残的,真是命大。 华烟罗也是懵了一会,而后想通了,凑近,小声对堂弟华昌宁说:“堂弟,你想,若他真的是西之漠少主,怎么可能放着乾院不进,而去坤院,还有,西之漠只有一个小公主,没有小少主,这在大家族和各门各派间不是秘密,我认为她说这句话,只是在给朋友解围。” “想来也是。”华昌宁点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两人再小声也逃不过云絮的耳朵,她自然也不想别人当真,不管云逸是不是自己的哥哥,传到爷爷那里事情可就不好了,便继续说道:“因为同是姓云,觉得亲切,便认了他做哥哥。” 听到仙山小公主这话,华昌宁松了口气,说道:“如此,看来是个误会,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华昌宁说完穿过人群离开。 华烟罗紧紧跟上。 “虽然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以后少惹他,至少,不能明着,快点,别耽误了报名的事。”华昌宁言语中。 华烟罗点点头,回道:“放心堂弟,既然他身边有两个地位都不低的朋友,我自然不会无缘无故找他麻烦,但要是正常邀请切磋他又应战的话,战斗中出现个伤啊口子的,谁也不能说什么。”云家小子,今天也算你走运,不仅商家的小姐维护,还有仙山小公主帮衬,倒是希望你永远躲在女人的身后,最好不要应我的战。 一众乾院学员见领头的都走了,随之散去,剩下刘胤红着脸,犹豫要不要道歉。 云絮人小,但懂事,说道:“只是误会,你也不必自责,在某方面来说,我还要感谢你,若是哪一天真的有小偷,我希望还能有你这样的哥哥站出来。” “嗯!一定。”刘胤没想到对方没有责怪的意思,说的话反而让自己释怀了,心里对这个仙山小公主生起了几分好感。 这里发生的自然逃不过一众执教的眼睛,只不过并不是多大的事,他们倒也没管,只是当仙山小公主说出那句他是我哥哥的话的时候,破虚道人心里还是有所触动的,他本就很看好这叫云逸的少年,如果身份又是仙山少主,那真的迫不及待就要收他为徒了。 “多谢小公主解围。”商玲珑真诚地道谢。 “不是的,事实就是这样子的啊,我和你说哦,云逸真的是我的哥哥,嗯……姐姐该不会就是絮儿的嫂嫂。” 看着云絮泛着好奇的大眼睛,饶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商玲珑唯独在“情”一字上不知所措,愣了片刻摆摆手,说道:“你误会了,我和你哥只是朋友,你也把我绕糊涂了,究竟他是不是你亲哥?” “嘿嘿,你猜啊,”调皮地一笑,云絮便转身蹦跳着回了院子,“猜对了有糖糖吃哦。” 赵影上下打量着意识还在云游的云逸,心里想着,这么久竟然没感觉到一丝的盛气凌人,就像那些自以为出身高贵的家伙一样。他也没提起自己的身份,平常还受欺负也顾忌着实力问题不还手,还真有些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了,等等,我干嘛如此在乎这个,管他是不是,朋友就是朋友,不会因为他是不是而改变。当然,如果他真的是,那自己可要更努力才可以,朋友得能够互相帮助。 “玲珑,你见识广,可知他是怎么了,话也不说,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这情况和入定很相似,但又不是,我们还是等等。” 怎么突然意识就飘了,云逸摇摇头,看着身旁一脸担忧的商玲珑和赵影,问道:“你俩怎么会在这?” “这不是哪个失魂落魄的家伙消失一个晚上了,过来寻人。”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俩担心了,我没事,走。”云逸笑了笑。不知道小丫头会以什么样的方式让我能够参加这次的排名赛。 原以为要到下午才能有这方面的消息,没想到,吃午饭的时候,陶然便提到了这个事。 “趁着吃饭大家都在,我宣布一个对于坤院新生来说难得的好消息。” 坤院新生?听到这四个字,刚进入坤院的学员纷纷看向陶然师兄,一脸止不住的期待。 而云逸则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好事。 “经过执教会议决定,我们这一次的排名赛,新来的学员也能参加,这个消息,我想对于一些遗憾不能参加的师弟师妹们,很振奋。” “陶然,这个消息对于想参加排名赛定定位的师弟师妹们确实好,只是,院里怎么突然改变了这么多年的规定?” “我打听过了,是有人包下了整场比赛坤院学员所需的丹药费用,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家伙。”陶然看过饭桌上一张张脸,根据自己多年的看人经验,那人显然不在这里,那么,不会是乾院的,他们会有这么好心?但这件事确实对我们百利无一害,管他是谁呢。 回湖边小筑的路上,赵影看着商玲珑欲言又止。 商玲珑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当即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这显然是坤院的人做的,可是除了你之外,坤院中谁还有这个财力。”赵影说完又看向云逸。 眼神中分明是:小子,不会是你。 云逸也是摇摇头否认,说道:“别这么看着我,昨晚我还没钱买酒来着。” 神魂之力的强大,让醉后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对昨晚酒楼的失态,有些不愿回顾。 小丫头,多谢了,这个恩情,我云逸今后一定报答。 第二百二十章 华家的天赋 满天星辰,银辉洒落,晚风纠缠着枝叶。 湖边升腾着一缕青烟,暖黄的火焰映着六人的脸庞。其中的垃圾王向几道在给云逸他们叙说着往年的排名赛情况。 “上一次的排名赛我在潜心制作法器没有参加,所以我就说说上上次的,那一次第一争夺可谓是精彩万分,正逢原排名第一的昊进阶圣武境,第一名的位子一下子空了出来,当时被全院看好的是排名第二的寒笙,他不仅实力出色,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面容清秀,眉眼英气,一夜西风初见寒,落尽枯枝听古笙,这是其一位仰慕者为他写的。” “向师兄,我听到的消息,是华昌宁已经连续两次夺得了第一,也就是说那一次,寒笙输了?”赵影知道有排名赛一事后,便有事没事向其他师兄打听,也是得知了一些消息。 “是啊,华族的华昌宁初来,也就和你们现在一样,当时众人虽然知道华族强势,但华昌宁的强势,在历来华族学员之中前所未见,你们没有观赏过那一天的战斗,不知道我的用词已经很含蓄了,他参加排名赛,从第一轮的混战留在场上后,接下来的积分赛里,毫无悬念地以实力碾压的方式一路前进,后来更是如一道利刃,残酷地切开了当时第五第四第三组成的‘防线’,与当时排名的第二寒笙在决赛相遇。” “那一天,就连在外执行任务的部分学员也中止任务,千里迢迢赶回观赏这一场战斗。” “虽然寒笙的追随者惊讶于这个师弟的强大,但他们对自己的寒笙还是很有信心的,因为以寒笙的实力,也能轻松战胜第三第四名。” “当然,寒笙也没让他们失望,那一场战斗与风头正劲的华昌宁打的难舍难分,甚至如果不是寒笙率先真气耗尽,两人还能再战上一天。” “因为真气耗尽输了,也是有点可惜。”赵影唏嘘。 商玲珑对赵影说道:“不,输了就是输了,就像对弈,哪怕差个一子半子,若是面对妖兽,它们可不会因为你真气耗尽,而收起爪牙等你恢复,它们只会在你后继无力的时候,一击致命,所以,战斗之中,尽量做到张弛有度,何时该用全力,何时该以伤换时间,都要把握好。” 听完这段话,赵影若有所思。 云逸补充道:“玲珑的话也不全对,棋逢对手,持久战当然拼的是自我调节能力,但生死战,比的是一瞬间的爆发和绝杀。” 赵影看看云逸,再看看商玲珑,突然觉得自己在三人小组里,最是无用。 敏感的芸豆自然感觉到了这一点,伸出小手握住了赵影的手。 向几道继续说道:“好了,你们之中若有谁是奔着第一去的,那我就说说这个华族的华昌宁,让你们有些准备,虽然从他手里夺过的第一的希望很渺茫。” “华族能成为乾国第二大族,倚仗着他们一族的天赋,他们一族,进阶超凡境之时领悟的自然之力皆是霸道的雷,而这一代年轻子弟中,除了华烟罗我不曾留意外,华昌安领悟的是刑罚之雷,华昌平领悟的是普通的紫雷,华昌乐领悟的是不绝之雷,而四兄弟中的华昌宁领悟的雷电是百万年难得一见的异种,君主,因此,他被华家送来乾坤学院修习,也被华家老爷子定为了华家下一任继承者。” “向师兄,你对华家还真不是一般的了解,是不是之前也想过夺这个第一。” 赵影无心的一句话,让向几道顿了一下,忙摆手道:“那赵师弟你可太看得起师兄了,师兄在制器方面敢说乾坤两院第一,但论这实力,敢说是乾坤两院超凡境里倒数的第一,咦,这么一说,我这第一拿的还有点多啊。” 听到这话,云逸难得打趣道:“师兄,你忘了还有一个第一,那就是闭门不出。” “向师兄你可是提醒了我,我之前正好要找你制作一把武器来着。”赵影一拍脑门,想起什么来。 “是什么武器啊,我先说好,你要是排名赛上用,我可是来不及造的。” “不不,我这次都不打算参加排名赛,以我的身板,上去估计是单方面地挨揍,等等,我怎么想不起来要找你制作什么武器了。” 见赵影半天没想起来,向几道便只好说道:“下次,下次把图纸和要求交给我,我会在一天之内告诉你所需的材料,你按着我给的清单收集。” “也只好这样了。” “接下来回归正题,君主,是异种雷电中自带王者威压的一个,其霸道在于,万般自然之力在其面前都会表现出乖巧的一面,甚至,若是他的境界远高于你,你的自然之力不会再顺从你,即便境界相仿,战斗之中,一旦让他先手,那么,你后手使用自然之力的时候会比往常要生涩,当时的寒笙,就是发现了这一点,为了每次对招不落下风,便提高了自身自然之力的强度,导致消耗过快,后继无力。” “……” “而凭借霸道的自然之力,在任务积分榜上,华昌宁也是唯一一个闯入圣武境分区的超凡境学员。” “说了这么多,都有点饿了,烤鱼应该都好了,这……”向几道看向篝火,自己亲自放在铁架子上的七只鱼,如今寒掺的只剩些个鱼骨架子。 “汪汪。” 原来在他们五人谈论的时候,商玲珑的丫鬟珍儿和一只妖宠你一条我一条地比赛谁吃的快,显而易见地,妖宠赢了,摇着尾巴向主人炫耀自己的战绩。 向几道无奈,说道:“还想让你们都评价一下我新发明的烤鱼架子的效果,看来,是挺不错的了,嗯,很受欢迎。” 第二天一早,响遍学院的通告之声将学员们俱都召集到了求知广场,破虚道人已经在等候,见人已来齐,便说道:“今天叫大家来主要是讲一下这次排名赛的规则,我很欣慰,这次报名的有219人,意味着除去在外做任务的,几乎都参加了,我也废话再不多说,老规矩,排名赛面向超凡境及以下学员,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捉对决斗,最后还能站在场上的24人进入第二个阶段,以八为数分甲乙丙三组,八人轮流交战,每胜一场者计一分,平手各计半分,每组以分数高低出线三人进入最后决赛争夺乾坤学院前九排名,比赛中点到为止,不得下杀手,不得使用妖邪之术,不得在对方认输后还穷追不舍,不得使用神兵宝器,若有需要,也只能使用学院提供的武器,比赛于明日辰时在乾院比武场正式开始,大家这最后一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期待你们每个人的表现,若无疑问,皆都散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比武开始 上印圆乾,下刻方坤,四面无形屏障,将整个比武场与外界隔绝开来。 观战台拔地而起,一圈圈石阶将比武场围着只剩东西两个入口。 入口处,乾院的学员站成一列,脸上俱是昂扬的战意,像一条吐露爪牙的黑色长龙,坤院的学员也站了一列,不过显得低调内敛许多,有些甚至不敢与对面的乾院学员对视,生怕第一场比赛就被对面的盯上。 趁着离比赛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乾院队伍中,几个熟识的老友兼竞争对手谈笑起来。 “这次前九的奖励格外好,稍稍让我有了点兴趣,不然我都想把现在的位置让给新来的师弟,让他们也出出风头。” “那可不,第一名的奖励提了档次,后面的不提高些,有失公允。” “书景,你可有信心?” “目前来看,还能保住第七的位置。” “大家可都是以再进一步去准备的,书景,你这个心态可要不得,往往争第二而能守三,争三而守四,至于守七,多半会掉到八去。” “也许。” “排名赛的名单昨天公布了,需要重视的是南山、白衣、严七三位师弟,他们给我的感觉格外不好,虽然一眼便能看透他们三人的真气强度,还有坤院的两位也需要留意,你们应该知道我指的是谁。” 这时一道话插了进来。 “留意是你们的事,我只要看着选择性地刷掉一部分没有资格的人就好。” “昌宁,你来了。” 坤院队伍的末尾,向几道塞了一张纸在云逸手中,便转身去了观战台。 “这个是?”排在身后的商玲珑把脑袋凑过来。 云逸说道:“上一届的排名。” 华昌宁,寒笙,陆百川,夜一介,白然,夏侯战,易书景,岚秋凉,百里香,顾策,凌远,厌……许多都未蒙面,有这名单也无用,不过向师兄有心了。云逸望向观战台坤院区,每一次的排名赛,学院都会提前邀请学员的家属过来观战,如果能联系到的话。还有近一半的位子是提供给白塔及周边城镇的修士和百姓的。 观战台执教区,破虚道人看了看时辰,点了下头,易威远凌空一指剑气,瞬间穿过虚空,击打在最高楼的陨铁古钟上,“咚”,整个乾院被不绝的钟声覆盖。 前方光幕出现两扇大门,缓缓打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乾坤两院的学员们依次入场,而有些新来的学员才刚落脚踏在石板上,心里便生起了退意。当时,冲动了…… 偌大的比武场,一共二十五万块方正石板,每一块都由海底礁泥为肉,玄铁为骨,凝筑而成,且被符文加固,可以说圣武之下,无人能破。 饶是学员们一个个站得很开,但每个人眼神中燃烧的熊熊战意,战斗还未正式开始,各种自然之力的元素便在空气中碰撞,似乎下一刻就要摩擦爆炸。 气氛压抑,一触即发。 很少露面的乾老也难得地出现在观战台上,旁边依次坐着破虚道人,鹿之涛,百里妖绝,夏侯沧涯等一众执教,再往后一排,是学院的中坚力量,将来支撑整个乾坤两院的圣武境讲师们以及未选择结业的圣武境学员。 “他们就是我们当年,超凡境,一个不高不低的阶段,一旦跨过就是蜕变,超凡入圣,只有圣武境之上,才稍稍了解了,什么才是仙,如何修仙,而不再是修武。” “是啊,我们当年每跨入一个境界,便以为是终点,奈何,修行没有终点,即便我们现在憧憬的通天和仙武,可能在浩瀚星宇之中只是最起始的段位。” “场中有很多气息强大的小家伙,要是跨入圣武境,说不定没多久就能取代我们,我们,也应当好好努力才是,比比谁先进阶通天境,通过学院执教试炼,昊,可应下这赌约?” “你和风他们约,我才进阶圣武不久,想再沉淀几年。” 这时,掌院乾老起身讲话,就说了一句,也是比武场中各学员此刻最想听到的一句话:“排名赛第一轮,正式开始。” 话落之时,早就有互相看不顺眼的,很多是早前的宿敌,虽然分出过一次半次的胜负,但输的一方显然不服气,不服气一年了都,而有些则是对对方向自己投来轻蔑目光而暗暗写下了此人已出局的标签。 火焰,寒冰,飞沙,石盾……一时间,比武场被各种光芒充斥。 “顾策,去年一战,是我大意,今日再战过,我要夺回属于我的第十。”凌远的眸中闪耀青色的光芒,两手成握,风息化剑。这一年来,我受够了,什么乾院九子,不就是因为我输给过坤院的人吗? “风息万化这本秘籍我也看过,太罗里嗦了,没想到你练了下去,我还是喜欢简单暴力点。”顾策右手一挥,风之元素便聚成一道狂暴的风旋向凌远而去。 “快,揍我。” “你这个要求真的是。” “甭管了,要装作很忙的样子知道吗?不然就要面对其他人的挑衅了。” “假一!你真的是够了,居然偷吃娘亲给我的那份生日糕点。” “嘭”,假二毫不留情的一拳砸落在假一的大门牙上。 假一捂着嘴,说话露着风,“靠,假二你你你来真的。” “假一,演戏就要演的真一点,不然观众会不高兴的。” “好啊,要真一点,那别管哥哥不给娘亲面子了,你这弟弟我今天揍定了。”假一说完沉气丹田,龙行虎步,摆出进攻的姿势。 假二见此一脸凝重,虎行龙步,做出防守的动作。 两人开始转起圈来,左旋右旋,一圈又一圈…… 白然每一步落下,脚尖都有叶影环绕,眨眼间和偷袭他的人移形换位,于是乎,挑衅他的人,攻击全落在了另一个无辜者的身上,俩人瞬间确认了眼神,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再不二话扭打起来,而他则像是独立于乱世的公子,不惹纷争。 利刃如芒,易书景并指为剑,剑光一来一去,直接将跳到半空意欲斩刀而下的家伙的武服撕成一片片碎花,“你的刀,有些钝,锋芒未开,还需要再磨上几年。” 十人的小混战中,夏侯战左脚一跺,自地面竖起弧形的金色盾牌,便悠哉地靠着,任纷飞的火球水弹打在盾牌上咚锵作响,眯起眼睡起觉来。 “这帮崽子,就是平常太惯着他们了,这哪是在比武。”夏侯沧涯淡淡说道。 “他们几人的实力在那,第一场确实没必要太张扬,为后面的战斗留力,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在其他排名靠前的人未尽全力而战,排名第一的华昌宁身上自然聚集了更多的目光,紫色的电芒笼罩全身,鞭策着周遭的尘埃,凌空而立的他此刻宛如天神下凡,眼里是暴虐的战意。 “我觉得,无境之人没有参加第二场比赛的必要,你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一程?” 而令众执教和讲师以及其他学员意外的是,他的目光并非锁定在能够和其一争高下的寒笙之上,而是紧紧停留在一个气息对于场中众比武者来说弱得可怜的少年,一个无境之人,坤院新生,云逸。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夜一介的插手 “这小子怎么招惹到了华家的人,可惜了,虽然无境之人在排名赛里注定走不了多远,但一开始就被踢出局,未免有点不幸。”岚苍对云逸的遭遇感到惋惜,作为执教的她在学院各项事上话语权很大,但排名赛的规则不容侵犯。希望这孩子懂得退让,等明年再争取拿个名次。 燕轻烟对岚苍道:“你还记得城主宴上,华烟罗对他的刁难吗?他和华烟罗可能存有旧仇,那么,华昌宁今日完全以强欺弱的举动,多半也是为他的堂哥出口气。” 场上,云逸感受到这充满侵略的目光,毫不畏惧地抬头与之对视。 “我还不想过早遇到你,不过,如果你现在非要踢我出局,我也会坚持站在场上不倒下,不离开,直到剩下二十四人,包括我,那么,放马过来。” 身体微躬,立掌于前。 切,华昌宁的嘴角扬起不屑地笑容,左手随意一甩,一道紫色的电芒激射向云逸,便转身不再理会。 没有意料中的惨叫之声,反倒听见无比熟悉的声音:“华兄,对付一个无境之人,用上自然之力,真的好吗?” 华昌宁转回身,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介,从来独行的你,什么时候喜欢上管闲事了?” “如果帮朋友一把也算是多管闲事的话,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夜一介右手的风旋收紧,被困在其中的电芒逐渐变细,随即消散。 “好,我也正想看一下,你到底隐藏了多少实力。”华昌宁的双瞳被紫色占据,雷之君主的威压下,方圆十丈的各种自然之力瞬间失去控制。 许多正在对战的学员不得不停下战斗,看向那混乱中心。 夏侯战睁开眼,看到挡在华昌宁身前的夜一介,道了句:“有点意思了。” “夜一介,好久不见。” “叙旧的话,找个好时间好酒楼再好好聊聊不迟。” “其实……” “嗯?” “今天就可以。”我想试试。云逸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因为他不想辜负了夜一介的好心,也是拿捏不准这两天仓促所学的,能否和华昌宁对抗一二。 观战台上,百里妖绝不解地说:“依着夜一介那古怪的性格,居然还能交到朋友,而且看关系还不错,能够值得他出手对付华家小子。” 夏侯沧涯问道:“百里,夜一介的秘密就你和乾老清楚,乾老显然是不愿说的,你可否透露一二,他比之华昌宁,是弱是强。” “这个嘛,我还真得学一次乾老。”说完,百里妖绝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点点头示意,便转回头专心看起比赛。 “嘿你,真不够意思。”夏侯沧涯虽然这么说,但其实也明白,秘密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自己的嘴巴那可是全院执教中出了名的管不住。 “君主令下,千雷狂策!” 华昌宁一上来就是狠招,他可是抱着逼出夜一介全部实力的心态去战斗。 面对着转瞬而至的雷电鞭策,夜一介的双眸覆上青色,“任你成千成万又如何,世人逐利,我自风流。” 不徐不疾的风在战场拂过,夜一介的身影凭空消失,就像是被那道风带走了。 千百道雷电瞬间失去目标,恼怒地鞭打着空气泄恨。 “你这身法倚仗着风的律动,如果把这风给击溃,我看你还能怎么风流。”彼此对战不下十场,互相熟知了路数,华昌宁右手握拳,千百道电芒汇聚,忽而一拳朝着前方挥出,雷电破空之声好似龙吟。 华烟罗看着自己的堂弟和夜一介交上了手,而云逸则暂时没人去挑战,便给了屠飞一个眼神。 屠飞点点头,向不远的商玲珑走去。 “鄙人屠飞,听说你就是坤院这次以第一身份进来的学员,我正好想来讨教几招,看看到底比我强在哪里,不知姑娘可肯给个面子?” “你确定?” “怎么,姑娘怕了?放心,虽说我屠飞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但姑娘也算花容月貌,屠飞会尽量手下留情的。” “不是的,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只是没想好怎么不用杀招还能让人乖乖服输呢。”商玲珑脸上洋溢着笑意。 但这笑容在屠飞眼里显得有几分瘆人。 你当我真不知道你和你那主子的目的呢,不过是想缠住我,这样场上便无人再去替云逸挡战,可是,若我真的想挡,你们,又有谁能拦得住?就是你主子的主子华昌宁,也不行。商玲珑的笑意渐渐消失,双眸出现异色。她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如此气愤,甚至有点想杀了眼前这个人。 华烟罗小心地穿过数对正在酣战的同院学员,走到云逸面前,挑衅道:“云家少爷,当年战台一别,我可是想念的很,如今再次相见,不妨,继续对上几招如何,你不用担心,那次是生死战,这次只是点到为止,不会伤了你的。” 现在你的朋友都无暇分身,没人能帮得了你,看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观战台乾院区,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挨着目测年纪过百的老婆婆坐着,像是婆孙俩。 小女孩不开心道:“那华家的,可真坏,早知道我也参加了,哼,护着大哥哥到第二轮,看谁敢拦着。” “因为不能使用自己的武器,没有了浮华的你,在这个战场上,如今留下的一百六十人中,也只适合对我这种没有境界的家伙出出威风了。”云逸脸上带笑,虽然没有表露明显的敌意,但话语中的嘲讽,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何况是正对面的华烟罗,整个人被激得嘴里只蹦出了一个字:“你!” “怎么,华烟罗,我有说错么?” “说我,当时你不也是仗着一把神兵利器才能让我难堪,现在反而教训起我来了。” “教训,你可能还不配。” “牙尖嘴利。”华烟罗不再废话,抽出腰间一把利剑,潇洒地舞了个剑花,激荡的剑气虽比不上易书景那般收发自如,但也是自有其锋利。 第二百二十三章 自然之力,雾 华烟罗起脚一点,身影飞纵,手中剑锋横扫直取云逸的左臂。 自己已经是个凡人,没有真气加持的眼睛已难捕捉到对方的招数,不如放弃这个多余的感官,全神于心。云逸索性闭上了眼。 这在华烟罗的眼中是赤裸裸的挑衅,心中更恨,手腕一挑,将剑提了些许。还想留你一命,看你如此作死,别怪我手下也没有轻重。 在一些观战的人看来,被华烟罗长剑所指的少年是知道无法取胜,放弃了抵抗。其实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这一次组织的排名赛居然有毫无境界的坤院学员参加,在场上一堆超凡境中,显得如此渺小脆弱,似乎一个失控的火球就能将他从场上赶下去。 剑锋越来越近,赵影拉过芸豆的右手挡住自己的双眼,不忍去看。 芸豆的左手揪着衣服,为云逸担心。 向几道皱起眉头,为什么维护秩序的卫兵没有入场制止,这分明已经是下杀手了,他们难道不知道对于无境之人来说,根本躲不开那一剑吗? 坐在一旁的珍儿倒是心大,见其他人没有食欲,和一只小妖宠瓜分起四人的吃食。 在入口处应对紧急情况的坤院管事陶然摇摇头,轻声道:“不自量力。”虽然他心里有些不愉云逸之前苦苦哀求和如今引颈待戮的状态反差,但毕竟是他自己学院的人,受伤无所谓,好坏得保证其活着,正要入场将云逸带出来,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他抬起的脚悬停着,而喧闹的观战台也安静了片刻。 魂力自心而起,撑开一片无形的幕墙。 万千记忆岛沉浮的茫茫意识海中,出现一连串的虚影,连接起神秘的线条轨迹。 两脚一错,众人目光所汇的云逸刹那动了,其身影之来去飘忽,正如考核那日躲过包围他的剑丝一样。 差别是当时险而又险,如今从容不迫,毕竟,此刻使剑的才是超凡境。 好家伙,这是无境之人该有的身法吗?观战台上,不知多少修士红了一下脸,自愧不如。 华烟罗的剑斩在空处,心里也是有些懵,刚刚过去的,是一阵风吗? “发什么呆,我在你身后。” 听出这话中的淡淡笑意,华烟罗握紧了手中长剑,转身之时,顺带将剑一甩,斩出一弯愤怒的剑气。 云逸恰到时机地下腰,两手抵在地上,就像早料到华烟罗会有这一招。等剑气一过而去,两手一撑,翻身而起,静静看着对方,大有你再随意出招,我接着便是的气魄。 他没有主动出手,因为他的目的很简单,在这个比武场待下去,为此,守和躲是最保险的方法,主动出手反而会给对方破绽。 老哥,帮我个忙怎么样?破虚道人将拂尘伸出戳了下一旁正认真观战的乾老。 乾老目不转睛,仍然看着整个比武场,场中有几人的对战格外吸引他。 乾院的凌远对阵坤院的顾策。这两个孩子也算宿敌了,两人的自然之力皆是风,一个简单暴力,一个变化无穷,打得可谓难解难分。 位居第一的华昌宁对战武力排名第四的夜一介。虽然夜家小子排在第四,三年来,也从未进过前三,但若是有一天他能抛开所有顾忌出手,华昌宁第一时间未必反应的过来,得吃个大亏。 另外,商家的小姐,果然遵循商家的传统,虽是女娃,走的却非千金大小姐娇生惯养的路,这一招一式,力道角度不多不少,广纳各家所长,小时候至少怎么也拜过六个师父,每一个,还都是能来乾院担起执教位置的。 最后,那个没有境界的坤院学员真是让我眼前一亮,其身法见所未见,但所含奥义无穷,脚尖的金色流光仿佛让人看到了星空无垠。 正想着,乾老心中响起破虚道人的传音之语,便回道:老道,什么时候咱俩间要用个帮字了,说,什么事。 正和华家小子对战的那个坤院少年我很看重,有心想收为徒弟,只是他目前的境界太低了,我想等他到了超凡境再在全院宣布这个消息,如果他今天一战不慎受伤,还请老哥出手医治医治。 可以,不过老规矩。 好,老规矩,赌什么,老哥定。 就赌你看好的他,能否在比武场上留下来,成为二十四人中的一个,如果他能留下来,我便悄悄给他医治一番。 场上的人数从一百六十,跌破了一百,渐渐到了七十八,战斗也更加激烈起来。就连之前还好整以暇的夏侯战等人也不得不拿出些实力来对付前来挑衅的家伙。 “师姐好,我是新人白衣,想和师姐讨教几招,不知师姐,可有空?” 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站定,小自己几岁的少年,百里香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输了,可别说师姐欺负人。” “输的,只会是师姐。” 百里香没想到这看着可爱的家伙,说的话却让人心里一冷。“哼,来。”合手一拍,粉色的雾气升腾,她的身影随之消失。 雾气扩散,白衣知趣地退了几步,周围其他一些学员就没那么好运了,被雾气触碰到后,先是歪了下脑袋,慢慢地,双眸覆上一层粉色的膜。 “给我教训教训他。”接着,粉色雾气中心传来一道声音,如同女王号令,被支配的十个学员气势全露,形成一个包围圈,冲向圈子中心的白衣。 “区区魅惑之雾。”白衣的嘴角一撇,是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屑。打了个响指,不知从哪弥漫而来的绿色雾气瞬间包住了他。 而那些冲入绿色雾气中的学员瞬间遭了罪。 嗜血的绿色雾气像是有生命般在他们的身上攀爬,啃食。钻心的痛楚让他们清醒了一点,眼中的粉色退去。 “百里,你的女儿算是遇到对手了,同样是使用雾气,但对方的,若不出意外,是毒雾,接近都无法接近,便是魅惑了上百人,也难奈他何。” “没事,多败败才能长大。” 与此同时,夏侯战被一双渴战的眼盯上。 “南山,请师兄赐教。” 比武场另一处,陆百川和严七只是互相看了眼便交上了手。 破虚道人不由得奇怪道:“这三人像是一伙的。” 一旁的鹿之涛不置可否道:“我看未必,不过是觉得场上碍手脚的人少了,空间大了,能好好打上一场罢了,退一步,就算这三人是一伙的,学院里不正提倡组队接高级任务吗?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入院考核并列第三,由此结缘也不准。” “哦?有道理。”破虚道人认同地点点头。 第二百二十四章 魂力的爆发 夏侯战高举的双手下劈,金色的大剑自高空斩落,带着恐怖的裂风之势。 “锵!” 大剑斩在南山的拳头上,没有骨肉分离的画面,只有清脆的金石交击声。 怎么会?!夏侯战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徒手接住自然之力凝成的金剑,这得对自己的实力多自信才可以,一个不好可就是断手的结局。 “师兄看来已经好了,那么,该南山出手了。”黄色的尘埃自石板回旋而起,覆盖在南山的整个右臂上,脚尖一点,破空的气浪还停在石板上,他的身影已经到了夏侯战近前,而携带着千钧之力的右拳离夏侯战的鼻梁不过一尺。 夏侯战的瞳孔急剧收缩,两手一合,大喝:“黄金盾!” 金色元素躁动,瞬间凝成一面无暇的黄金盾牌,立在他身前。 “轰!” 巨大的爆炸声后,尘埃散去。 夏侯战的额头有一滴汗滚落,身前的金色盾牌自中心开裂,蜘蛛网一般,“咔”,碎了一地大大小小的金块。 南山收回拳头,吹了吹拳上的金砂,对夏侯战道:“南山的自然之力是石,还带着脆化的特性,不巧,刚好克制师兄的防御。” 夏侯战不禁转头看向观战台,那一排执教中最不安分坐着的身影,心里道:叔叔,若是你在我这个境界,会用什么招式对付他? “被我的坎水困住,学院同辈中没几个能挣脱出来,你好好享受。”草帽下,是陆百川嘴角扬起的弧度。 之前战斗中一直不说话的严七看着环绕自己旋转不息的水流,突然开口了:“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生之所恶而自得;坎,势低也,故可聚水成泽,汇川,落渊,令人陷落难自救,我在你身上闻到了很浓的鱼腥之臭,怕是经常用这招捕猎海兽,只是你的坎水,在我看来还不过是浅泽,想要困住我,远不够。” 陆百川笑容凝固,心里生起不好的预感,他,可能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弱。 严七的双瞳染上漆黑之色,张开嘴,正当众人疑惑之时,一条黑色的触手攀上唇齿,接着,是一团黑色的物质。 有一些见识广博的修士了然,那可不是什么怪物或者禁术,而是极其少见的异火之一,漆炎。 漆炎,深邃如墨,涌动如漆。 “若你不小心触碰到它啊,哪怕只有一丝,它也会成为跗骨之蛆,在你身体里分双成百化千,慢慢啃食掉所有,剩个可笑的空壳,再从你的嘴里,就像刚刚我那样,钻出来。”严七的话配着一双鬼魅般的漆黑眼睛,阴森诡异得瘆人。 陆百川亲眼看着自己的坎水在漆炎的追缴下,变成袅袅的雾气,面无表情。 “陆家小子算是遇到敌手了。”乾老淡淡地笑了一下。今天的比赛可比前几次结果注定的精彩多了,这还只是第一场,一招一式还是试探,互相都留着力,这要到最后争夺前九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唐诗把玩着手里的刺刃,再笨重的武器在她的指尖都能跳起宫廷舞来,仿佛这一双纤纤玉手生下来就是为了玩转各种兵器。 “对面的师弟师妹们,不要离得这么远啊,我玩这个很溜的,别怕。” 听到这话,姬洪泽一头黑线,他们哪是怕大小姐你一失手误伤他们,他们是怕你一动手真地伤到他们。 “秋凉,怎么,没人陪你?” “阿扶,你不也是。”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没人找我麻烦,明明这一身白色武服在一堆黑色中站了半天。”扶晓耸耸肩。 岚秋凉笑了,道:“消息灵通的他们,可是早在排名赛开始前就把你的名字列为不能惹的人之一,打不服的小强,阿晓。” “那你又是为何?” “唉,说来苦恼,我的排名不高,区区第八,自然不被优秀的新师弟们认为是需要一战的人物,而我的排名不低,可是第八诶,同届的除了前面几人,谁会不识趣地找我练手。” “那好,你无聊,正巧,我也无事。”毫无征兆地,扶晓便是弹腿一踢,借力的石板整个陷了几分。 沉稳的腿劲如同铁铸的柱子撞来。 岚秋凉听到那话,就明白了扶晓的想法,脚尖一点,从容地跳到空中。 扶晓踢了一空,根本不卸力道,整个人只是短暂的一顿,扭身便是一记勾拳,若是换成他人,这么做,脚踝膝盖等连接处怎么也错位了,但他毫无影响,或者是错位了却根本没有感觉,就像身体不是他的。 当战斗进行到此,比武场彻底空荡下来,只剩下三十九人,除了特别的十来个实力远超他人以外,其余的境界和实力相仿,于是出现了两级分化。 一团人在半边比武场乱斗,一批人在另半边捉对决斗。 而云逸这个无境之人,竟和华烟罗一同打着打着混到了乱战之中。 华烟罗的眼中闪过狠色,大声说道:“各位不妨先停下,我们一个个来,比如我长剑所指的这个坤院无境之人,我觉得比起各位,最没有资格还留在场上,各位认同华某否?” 混战的二十余人停下打斗,皆都看向云逸,片刻又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他们心里都生起一个想法,先刷掉最没资格的,这样自己就多了一个机会。 闭着眼的云逸自然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皱了下眉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道人,你看好的小家伙,处境可不太好啊,之前仗着身法的奥妙一直躲着华烟罗的剑招,如今,被二十多个超凡境针对,再好的身法,也难做到一招不吃啊,而以无境之躯,受了超凡境一招,想要再站着,恐怕更难。” “行了,这样,不管他能不能成为二十四人中的一个,只要他受伤了,你就给他治。” “哦?凭什么。” “凭一张土遁符,怎么样,你不是刚收了一个女弟子,一张土遁符,可是一条命。” “好,成交。” “火龙。” “水球。” “冰刺。” “坠石。” “……” 各色的自然之力涌动,激荡,形成一股可怕的风暴。 观战台上,许多修士为风暴中心的小少年感到惋惜。不过你值得骄傲了,一个无境之人在这排名赛站到了现在。 “颤抖,哈哈。”华烟罗大笑,自遇到云逸以来,头一次觉得如此畅快,他自觉便是浮华剑在手也无法挡下这一招,何况什么都没有的,云家公子。遍体鳞伤怎么够,我要你半身不遂! 陶然竟紧张起来,有些希望这给他小惊喜的家伙,再给他一个惊喜。 赵影捏紧了芸豆的手。 “害怕么?” “这铺天盖地的风暴,要是我倒下了,我身后的她,我的小嫣,谁来守护?” 一对手臂从背后环抱住他,紧紧地。 低头看去,又化成一片光影消失,一同消失的是背后的温暖。 一滴泪自他的眼角落下。 “啪嗒”,石板上,轻尘扬。 我要这天地,为她悼念! 念头一起,无形的神魂力量荡过整个战场,将整个守护光幕撞得支离破碎,刹那,比武台四面的武器架子颤抖起来,刀剑枪戟纷纷跳起,就连观战台的修士们腰间的佩剑,背后的长刀都震颤悲鸣,“呜呜”。 被屠飞纠缠着的商玲珑侧目。 就连一直在吃吃吃的珍儿握着一把花生仁的手停在半空。 华烟罗手里的剑一窜而出……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二十四人 “这是?”不会有错了,正是九神分术第一式,自在掌控。可这才短短几天啊,他就学会了书里说的第一阶段,而且看这威势,远在拿到书的那天之前,他的神魂之力就得到了很好的锻炼,云婆婆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天意天意啊,让同父异母的兄妹俩在这离家千万里远的东域相见。 此招一出,絮儿必然已经确认逸儿便是她流散在外的哥哥,而逸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他的父亲,他背后可以依靠的家族,是比华家还强大的存在。 逸儿,你可要好好给这个不长眼的华家小子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云家,能成为仙山家族的原因!让他记着,云家的子弟,不是谁都可以挑衅的。 此子的神魂之力竟强大如斯,尽览场中情景的乾老此刻露出一丝欣赏的笑意。 老哥,他我是收定了,你可别再打主意,你这笑坏的很。破虚道人一挥拂尘挡住乾老的视野。 诶,老道,这你大可放心,我只对有医术天分的学生感兴趣,其他的,只是欣赏罢了,不过你倒是捡了个宝,此子的神魂之力,强大中有着亘古不移的坚定,是控阵的极佳人选。 是啊,极好的阵法师苗子,或许制器炼丹也不错,但他想来是喜欢阵法的。破虚道人偷偷瞥了眼鹿之涛的神情。还好,鹿老丹没兴趣,不过也难保他是装的这么淡定。 哦?你怎么这么自信他就一定喜欢阵法,阵法在很多学生看来,可是一门很枯燥的课业。 阵法这东西,对有兴趣的学生来说,是天地之力萌生、碰撞、纠葛、变化、消失的轨迹,是窥视天地奥秘的一扇门,对不感兴趣的,阵法,不过是无聊之人的涂鸦之作,那小子之前和我聊过有关阵法的事,而且有着自己独到的见地,或者说,是大胆的。 “去。”云逸的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 万千兵器撞进自然之力汇聚的风暴,风暴整个大了一圈,也变得沉重无比,片刻后溃散,断兵残器也随之落了一地,响起连绵不绝的铿锵之声。 看着对自己这个不久前的主人吐露锋芒的长剑,华烟罗一时间呆了,什么情况,这可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这是……又输给他了吗? “那么,你还想继续下去么?”云逸的话将华烟罗丢了的魂拉回身体。 华烟罗对上云逸的目光,嘴里泛起难咽的苦意,良久,艰难吐字道:“不了,我,输了。”转身向比武场之外走去。 其实他可以选择留下,因为他只不过是败给了一个人,并没有失去继续战斗的力量,只是他觉得再没脸待下去。 第二次了,第二次!败给了这个比自己年少比自己境界还低的家伙,而且,败的毫无悬念,我,我真的有那么差劲吗?我明明是华家长孙,却同父亲一起被派遣到荒芜的西域边城,明明应该继承一族之长的我,却要对堂弟客客气气,我真的,在他们眼里,在所有人眼里就那么不堪吗?不!我不能这样下去,不能,你们等着,终有一天,我会将今天连同之前种种的耻辱和低声下气,一并抹去。 以绝对实力打败了华烟罗的云逸,不再是那群人的目标。他们继续混战,疯狂地出手,角逐着最后的几个名额。 当沉闷的钟声敲响,第一场比武告一段落。 留在场上的二十四人,除了云逸这个意料之外,其他人能够留下在众观众想来并不感到多少奇怪。 乾老起身,一挥手,比武场外足有千钧重的金鼎旋着飞到众学员面前。“第二场比赛将于后天辰时开始,明日日出之时,我会根据你们抽得的卦签在乾院门前立碑公示对战顺序,那么,谁先来?” 甲组:寒笙,夜一介,白衣,商玲珑,岚秋凉,唐诗,燕呢喃,云逸; 乙组:华昌宁,严七,扶晓,白然,百里香,顾策,屠飞,寒枝; 丙组:陆百川,夏侯战,南山,易书景,凌远,厌,刘胤,姬洪泽。 当抽签分组的名单一出来,观战台上便有修士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白塔城东南西北中五大赌场便开出了各事件的赔率。 诸如,甲组积分第一者是谁,八人分别对应一个由低到高的赔率;乙组获得出线机会的三人是谁,每个组合又对应着不同的赔率,而在甲乙丙三组上百个可能的事件之中,赔率最高的一项赫然是甲组由云逸获得积分第一出线,赔率是可怕的一赔一百万。 这意味着你若下注一两,而云逸确实以甲组赛积分第一的名次出线,那么,你将获得连同本金在内的一百万零一两。一两白银不多,谁都拿得出手,但获得的回报是巨大的,当然,在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下。 而云逸这个名字,也因为这件事被整座白塔城的人熟知。不知他若是知道了,会是个什么表情,哭笑不得? 很多人踏入赌场前心里清楚,越是赔率高的越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开赌场的可不是什么施粥的大善人,但他们大多经不住哄骗地听从了内心的一个声音“吝啬什么,只要花一两银子,就有机会获得一百万两,失则小损,得则大利,何乐而不为”。 于是乎纷纷将手伸向那个充满诱惑的数字。 有个着名的赌徒便说过:“一赔一百的赔率足够让人失去理智,而一赔一万,则可以让很多人去相信奇迹,这也许就是赌的魅力。” 回坤院的路上,一行六人走到了石像前。 商玲珑对云逸说道:“恭喜,如愿进入第二场。” “谢谢。” “有点我想先说清楚,你和我虽同在甲组,但后天的比赛,我可不会因为你是我认识的朋友就手下留情,你可要记住了。” 云逸回道:“你说的,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别因为平常的关系,而违背了竞技的意义,我也会全力以赴,争取出线。” “好,那么,共勉。” “共勉……” 第二百二十六章 黑袍人 等观战台只剩两人,乾老开口:“老道,欠他的,我等真有那必要的时候再兑现。” “只要老哥不忘了约定就好,我也回去找找制作土遁符所需的材料,改日交到老哥手上。” 听到这话,乾老装作生气,板起张脸,道:“好啊,敢情你手上没有现成的,你这算是空手套白狼吗?” “怎么没有现成的,我无聊时候涂涂画画的符纸没有两大箱也有一箱了,从里面挑出一两张土遁符还不是轻轻松松,不过既然是要送给师侄女,我这个师叔,怎么也得认真认真,话说,师侄女长什么样还没见过,怎么,老哥,打算藏着掖着到什么时候,哪天对东域宣布这个消息?好多人可都等着医圣宣布关门弟子的人选,为此,东之海可是还邀请老哥去做了趟客。” 乾老看向遥远天际那一抹被风吹散的残云,眉宇间有着忧心苍生的情感。“她暂时不愿见人,我便让长青带她先熟悉药山的草药,宣布一事,等排名赛过后再说,在此之前,执教们知晓就好。” “也好,只是想想那天会有多少名门望族的子弟痛哭流涕,我就激动啊,”破虚道人说着说着突然一本正经,一挥拂尘,圈出一方独立的空间,“你有没有觉得鹿执教他有点不一样?” “说说看?” “说不上来。” “那就是没有。” “可……” “要相信自己人。” 长明溪畔的土听闻不错,灵气浓郁,和林青粉黛、晚城朱石一同研磨,再取天山雪水调汁,装入万年梨木匣子,日月下静置七天,制作而成的符墨就是食肉的通天境大妖看见了,也要流上三尺的口水啊。烛光下,破虚道人收笔,满意一笑,一挥手,桌案上百八十个纸团纷纷自燃,明媚的火光下只剩一张涂了又划的图纸。该睡觉咯。 金鸡啼鸣,旭日自白塔城东方的天际缓缓而升,慢慢攀上了白塔的第二层。 而在乾院的大门前,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一块新立的石碑围了又围,往往石碑前的人还没有离去的意向,后面又有一堆人挤上来。 “让让,让我看看。”陶然挤进人群,看了一眼便往外挤着回去了坤院,坤院可是有好多人在等他的消息。 甲组:寒笙战唐诗,夜一介战白衣,商玲珑战岚秋凉,燕呢喃战云逸; 乙组:华昌宁战扶晓,严七战顾策,白然战屠飞,百里香战寒枝; 丙组:陆百川战姬洪泽,夏侯战对凌远,南山战易书景,厌战刘胤。 坤院大堂,陶然看着堂中目露期待的师弟师妹们,也不二话,直接将记在脑子里的对战表说了一遍,然后继续道:“我们坤院这次很争气,二十四人中我们占了四个名额,是我当管事以来,最多的一次,上次除了离师弟可惜地止步二十五,我们坤院只进了顾策一个独苗。” “不过顾策他也没让我们坤院所有人失望,夺得了排名赛的第十名。” “商师妹,晓师弟,云师弟,你们三人要以顾师兄为榜样,争取拿到一个好名次。” “顾策,你也争取再进一步。” “难,”这时,倚靠着木柱子的青年淡淡说道,“这次我的路上又多了几位实力强大的对手,不说我们坤院的扶晓师弟和玲珑师妹,就是乾院那三个新人,我就自觉不是对手,不只是我,想来乾院九子都感受到了他们的威胁,也许,乾院九子要换些人了。” 陶然点点头,说道:“确实,从昨天那三人的战斗来看,实力不弱于乾院九子,在二十四出线九人的小组赛中,乾院九子排名靠后的,必然会拿出远超之前的实力,你们,都要小心应付,话说到此,总之,比武可以输,但不能弱了气势,明天,除了必要留守学院的外,其余人,都随我去乾院为我们的战士呐喊鼓舞,对了,何永,芸豆,你俩负责准备丰盛一点的饭菜,吃饱了才好干架。” 东西南北中五大赌场门口,皆出现了一位戴着面具裹着黑袍的神秘人,身上散发的气息死寂、枯暗。 离得最近的护卫刚开口:“请把……”便伸手捂住自己的脖子,脸上露出极度的痛苦,一条条蠕动的黑线自他的心脏攀上脖子,遍布整张脸,最后直取太阳穴,在他的双眼流出黑红色的血液,接着“哐当”,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声息。 其余护卫见此,纷纷拔刀,对着来人,但一双脚却是不断地往后退。 在赌场中坐镇的圣武境供奉感知到这不寻常的气息,以为是来者不善,三两步便从后堂到了前院,出手拦下,淡淡道:“阁下,若是杀人,请往别处,若是来寻仇敌,也请在门外耐心等候,在外,不论你们打得天昏地暗,在赌场内,就要守赌场的规矩。” “不自量力。”黑袍人沙哑的声音下,是赌场供奉难以置信的目光。 对方只是伸手一划,自己为何,为何就没有知觉了…… 头颅旋转,带着喷飞的血水。 “贵客啊,什么风把您给带来了。”早就听到消息的赌场老板匆匆赶来,也不看地上那一具之前还相谈甚欢的无头尸体,径自走向黑袍人,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你就是赌场老板,白塔城五富,东大富?” “是,正是鄙人,请问前辈有何吩咐?”听到这个土里土气的称呼赌场老板心里有些不愉,但无可奈何,对方修为高强,决不能惹。 “这是一千万两的银票,不知,你可吃的下?” 谁知黑袍人下一句话差点没把他吓得当场失禁,忙摇头,“不,不敢,前辈,您的钱,我怎么敢心生觊觎,哪怕一丝也不行啊。” “紧张什么,我是来下注的。” “好,那就好,”赌场老板松了口气,看来,免不了要破财消灾了,“前辈是要下哪一注?我知道有几注稳赢的,虽然赔率不高。” “我买甲组白衣,乙组严七,丙组南山。” “好好,是买赢?” “不,买输。” “啊?”东大富差点瘫坐在地上,从第一场比武分析来看,除了甲组夜一介对阵白衣,白衣可能会输上一招半式外,乙组严七对阵顾策,丙组南山对阵易书景,都是妥妥地稳赢啊。 黑袍人的钱,他可是不敢赚的,忙道:“前辈莫玩我,这……” 黑袍人抬头看了眼天色,一身黑气震荡,说道:“让你下注你就下,废什么话,我杀人如麻但也守规则,若是这三注赚了,我自会来取赢得的钱,若是输了,这一千万两,便是你的。”说完,一挥手,银票便稳稳地落在了东大富的头顶。 东大富极力的抬眼,看到银票一角独有的印章,确认了银票确实是五宝阁开出的千万宝钞。 “你该庆幸,今日坐镇的是圣武境。” 这句话后,黑袍人彻底消失了踪影。 东大富再三确认黑袍人已经离去后,从头上取下银票,喃喃道:“真是怪人,杀我一个圣武境的供奉就是为了送我一千万两?” 不过还好,听他的口气,即便是通天境的尹前辈坐镇,他也能轻易击杀,这样的话,这一千万两可远远赔不上损失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蹊跷的胜局 除了特定的区域是提供给学院内部人员观赏比武外,其余的从来都是座无虚席,甚至有很多来的晚的只能一旁站着,而有些厉害的人物,又不屑以身份和修为抢位子,便一直消耗着真气悬于空中,俯瞰整个比武场,颇有观看后辈比赛,指点教导的模样。 甲乙丙三组分列场地三角位置,每角以十丈为距搭建起四个圆形比武高台,台高三尺,径三丈有余,所用材料比之第一场比武时石板所用的还要高上一两个品阶,可在寻常圣武境全力一击下丝毫无损。 高楼之上,晨钟敲响,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停留之地,二十四名比武学员按组别依次入场。 这二十四人,代表着乾坤学院圣武境之下的最强战力,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可以成为各大门派的核心弟子。 题外话一句,乾坤学院建院以来之所以很少甚至没有门派子弟,是因为门派不同于家族,门派之间,老一辈和新人有很强的师徒关系,这种关系,不允许新人再去认他人为师,不然视为背叛,轻则断绝师徒关系逐出师门,重则当场废除修为。而家族就没有这点约束了,甚至赶着族里的晚辈考取乾坤学院。 十二场比赛中,最得目光汇聚的,便是夜一介对战白衣、华昌宁对战扶晓两场。其余的十场,在看客眼里,要么是输赢毫无悬念提不起兴趣,要么是弱鸡互啄不值一看,当然,弱是相对来说。 比武台上,两人相对而立,依学院之礼,互弯腰鞠上一躬。 “听闻东海之滨有城名为曙光,城中有一家族信仰着只要是白日照耀之地吾身皆可去之,扶晓,扶天地之辉光,普照大地。” “华师兄过誉了。”扶晓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父母亲取其名为晓的含义。不过今日,被对方这么一说,还挺贴切。 “是否过誉,一战便知,奔雷咤。”华昌宁张开双臂,交叉一挥,手心凝聚的雷芒往目光所及而去。 雷电之力伸展为两条扭动的雷蟒,交缠着,张嘴咆哮,威势骇人。 扶晓脸上略显凝重,比武台才三丈,雷蟒眨眼而至,再不犹豫,伸直手臂,两掌交叠。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硬是徒手接下了愤怒的雷蟒,而脚下却未退分毫。 狂暴的雷电将他的袖子瞬间扯成碎片,溅射的电芒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数道焦痕。 扶晓的额头青筋暴起,磅礴的力量自全身汇聚双臂之中,一手抓住一条雷蟒的脖子,就那么一分,在“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中,将双生雷蟒瞬间撕裂,一握,雷力溃散。 “有点意思。”华昌宁的眼里没有失望之色,反而是得遇对手的兴致盎然,起掌,掌心朝天。 他这是要干嘛。扶晓慎重地保持着能够反应过来的安全距离。 “雷?主君之剑。”华昌宁眼里的紫色愈发明艳,掌心雾气袅袅升腾,而在苍白的雾气之中,先是闪过细小的紫色电芒,其轨迹结成一道刻着浩繁符文的门,其中缓缓浮出一把无形紫剑。 这一把剑,自他对战寒笙之后再无用过,甚至之前对战夜一介的时候,他都没有用这一招的打算。 “小心了,这把剑,没人躲得开,当然,我也知道,你喜欢接,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到底能否接的下。”华昌宁伸手握住紫剑剑柄的一刹那,身体自握剑之手开始被千百电芒笼罩,宛如穿戴上万法不侵的紫色战甲。 观战台上,华烟罗喃喃怆然道:“怪不得,哈,怪不得,怪不得家里老头子把浮华给了我,当初还感激地觉得他是看重我,没想到,没想到,原是堂弟看不上的剑,才丢给了我,意指我像这把剑一样中看不中用?” “你就是妖国夜家的夜一介,上次排名第四?”不管对面是谁,白衣眼里仍然是淡淡的轻蔑。 “正是,不过呢,我可不和之前败在你手里的百里那丫头片子一样,所以,收起你现在看败者的眼神,因为,我很强,比你强。”从来昂然的夜一介自然是不习惯被别人如此看着。 “哦?好。”白衣闭上眼,再睁开,一双眼化作了绿色,再看不出眼神,却显得更瘆人,一挥手,绿色的雾气飘然而起,片刻就充盈了整个被守护光幕隔开的比武台。 观战台上,一位修士不解道:“夜一介是怎么了,这也太自大了,任由对方把毒雾完全释放出来?这不是开始就落在下风了。” “你是不是把钱全压在夜一介上了?他都不急看你急的。” “我……” “看着,夜一介的第四名,可不是坑蒙拐骗来的。” 同在毒雾中的白衣蹙眉,因为他竟发现自己的招数根本无法伤到对方,只能僵持下去,互相奈何不得。 当然,互相奈何不得只是他认为。 处在毒雾中的夜一介悠然自得地踱着步,在他的身周环绕着一圈风墙,青色的风推阻着意欲扑来的毒雾。 清风绕怀,这招平常是他用来在雨中漫步而不湿身的,而平常才有点用的一招,在此刻,却完美地克制了白衣的毒雾。 白衣见此,淡淡道:“你就打算这么下去,那比武可得多无聊。” 夜一介耸耸肩,回道:“当然不是,悄悄告诉你,我在击败对手前,都会表现得很艰难,不然啊,这要是一招就送走了对方,多伤对方面子,你说是不?” “哦?我倒是不在乎面子,要不,你试试一招送我走?”白衣的神情毫无变化,甚至就如同个蜡像,也不知他在打着什么算盘。 夜一介呼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既然你如此诚恳地提出了这么过分的要求,我要是不满足你一下,还是我的不对了。” “那你可接好了。” “风之舞曲。” 文雅的名字,却对应着完全不相符的暴力。 “轰!”守护光幕瞬间破碎,绿色的毒雾逃逸,一道人影从四散的毒雾中飞出,摔在地上滚了两圈,颇有些狼狈。 这一幕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之前表现不凡的乾院新生白衣,会以这样的结果败了第一场比武,而且,还是今天第一个败下阵来的。 当然,就连依然站在台上的夜一介也是歪了下脑袋。怎么会,虽然风之舞曲的威力是很霸道,但还没恐怖到这种地步,总感觉,他是自己想输的。 “咳咳。”趴在地上的白衣吐出一口血,半天站不起身,眉宇间有着强烈的不甘和愤怒。 但要是他自己想输,这演技未免也太逼真了,对自己也太残忍了些,况且,目的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第一场结束 “什么?你再说一遍!”东大富揪住仆人的衣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慌乱。 “甲,甲组夜一介,赢,赢了白衣。”仆人不知道自己的主子脸上为何是现在这个表情,按理说,押白衣赢的人多,那么夜一介赢了,主子是赚钱了啊。 一直在赌场的情报处坐等比武场消息的他哪知道之前有一个神秘的黑袍人出手便投了夜一介一千万两,这要真算起来,他的主子东大富要倒贴一大笔钱进去。 当然,脑子灵光的东大富立刻联想到了同样是黑袍人投注的乙组严七和丙组南山的两场比赛。万一,万一他们仨真是一伙的,同黑袍人属于一个组织,那,那。“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取我的金珠算盘来!” “好,好。”被喷了一脸口水的仆人忙点头。 “那还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主子,能不能,那个,先把小人的领子松开。” “烂账东西。”东大富不愉地放开手。 华昌宁将手中雷剑掷出,他的身影随之消失,而雷剑化作紫色的电芒转瞬间到了比武台另一方。 在扶晓惊诧的目光中,华昌宁的身影凭空出现,伸手再次握住雷剑,携带着万钧雷霆当头劈来。 这是什么招数?身随剑至!现在的身体强度还不允许我硬接此剑的力量,如此看来不能再留着自然之力了,扶晓的双瞳闪耀纯粹的金色,如同两颗明媚的星辰。 刹那,在万钧雷霆下,一道流光奔窜,躲开了华昌宁本应必中的一剑。而这一道流光,惊动了世人。 “光?那是光!天啊,世上居然真的有光这种自然之力。”观战台上,瞬间如同热锅炸开,不可思议之声此起彼伏。 破虚道人喃喃道:“光的稀有和雷不同,雷力是过于霸道,寻常凡武圆满的修士在自然雷击下,不死也残,更别提那短短一瞬能有什么样的感悟,所以,领悟雷之力进阶超凡的少之又少,但还是有很多凡武修士趋之若鹜,因为一旦如愿获得雷之力,哪怕是最普通的雷,战力也可与其他自然之力的异种相提并论。” “而光,光是每日身体发肤所能感受到的温暖和希望,日月星辰,无时不刻存在着,也是正因如此,世人对光太熟悉了,而熟悉的后果就是自然而然地忽视,也许等哪一天,天幕不再明亮,大地永坠黑暗,人们会想起,这个不告而别突然消逝的老朋友。” “老道,这一届比武,可是越来越精彩了,你也别深沉了,好好看比赛。”乾老脸上的笑意愈盛,后辈们表现出来的实力水准,让他对学院未来的路有了信心。只要再有个十年,我们这辈执教还未老去,新一辈又会加入进来,到时候单凭乾坤学院的力量便能撑起整个荒大地。到那时,我的先祖,您也不必画地为牢,可以安心地仙游去了。 乙组严七对战顾策,买顾策赢是一赔七,丙组南山对战易书景,易书景赢是压一赔二,这……东大富拨挑金珠算盘的手都在抖,他一辈子赚了很多很多钱,但一下子被别人赚去那么多钱还是头一回,整整九千万两啊!关键还不能赖账。 “是你。” “你,认出我来了?” “是啊,那个送我进地牢的小偷,又接我出去的狱卒,能不印象深刻么?”云逸淡淡笑道,自己的身法和她不相上下,但体力上却差了太多,不能先动手,得找个破绽一招定胜负。 “那个,我害你一次,救你一次算摆平了,你不用再记着这事儿,也不许再提了。”燕呢喃回道,“不许再”三个字加重了音,脸颊有点小红晕。 “可以啊。”不知为何看到对方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心中想要整她一下。云逸突然伸手在太阳穴一抓,像捏住什么东西一样,往身后扔去。 而这个动作也确实让对面的小姑娘运气于脚尖,屏息而待,一张俏脸煞是认真。 “紧张什么?”云逸明知故问。 “你不是要出招吗?” “哦,出招?对,是要出招,那招叫抛在脑后,如此,之前那事就让它过去了。”云逸的脸上有捉弄得逞的笑意。 抛在脑后……燕呢喃倒没在意,而是有些天真地问道:“这招,管用吗?” 没想到她还当了真,云逸耸耸肩:“看对什么事,有些事,越想忘,越想起。” “好像是哦。”燕呢喃认同地点点头。 “说到出招,你是女孩子,你先请。” “我先啊,不了,虽然你说已经把那事抛在脑后了,但我觉得还是得补偿你一点,所以,你先好了。” 她是真傻假傻。云逸对上燕呢喃的目光,纯澈无瑕,也许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话里有话。 “轻烟,你家呢喃丫头怎么了,和坤院那小子不打不战的就那么聊了半天,莫不是看上对方少年了。” “去,去你的,从那小子之前的考核和比武爆发出来的实力看,是挺不错,但凭此,还配不上我家丫头,你也别操心了,还是多把目光放在你的秋凉侄儿身上,可是被商家小姐弄得没脾气了。” 又对了一招分开,岚秋凉摇摇头,自嘲地一笑,对商玲珑拱手道:“再打下去无意义,我的一招一式都被你看穿了,从头到尾像个傻子,商小姐的眼力和心算让岚某实在佩服,我认输。” 说完便潇洒地转身下了比武台。 寒笙伸出的右手握拳,刹那间,被冻结在空中的百八十件各式暗器碎成了一地的冰渣,在阳光下闪着粼粼寒光。“如果不出所料,你身上,再没其他可用的暗器了。” “其实还有的,不过今天人多,不好展示,而且,还是保命的一招,”唐诗也看得开,输给上一届的第二没有什么丢人的,对方能把自己投出的暗器一件不落地留在空中,这份实力,自己远不是对手,便鞠了一躬,“多谢寒师兄指教,唐诗认输”。 严七的双瞳漆黑如夜,脸上露出瘆人的笑意,两手各执一团涌动的漆炎,将顾策逼在了死角,“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我送你呢?” 顾策眉目凝重,脸颊汗如雨下,右脚脚后跟已经悬在了比武台外,再退一步,便是输。 之前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耗去了他体内十之八九的真气,如今趁着对方说话的空当恢复些气力。 只是严七怎么会让他如愿,见对方不应答,一个纵身,如黑虎扑食。 顾策闭上眼,双脚凭着感觉旋转、侧滑,原以为对方会察觉到自己的意图,没想到意料中的灼烧之痛没有传来,缓缓睁开眼。 易书景并指为剑,看着南山身上道道见青的剑痕,说道:“我已经能做到万物在手可成剑,我的剑气并非实体,你自然之力的脆化特性,对我无用,而你的石化之躯,虽然让我无可奈何,但太过笨重,在我的剑下,只是靶子。” 南山也干脆,承认道:“确实如你所说,很多时候输不是实力不济,而是本就一物克一物。” 香燃尽,钟声随之敲响。 “时间到了,我俩好像就那么站完了一场比武。”云逸笑了。 燕呢喃也才反应过来,与之对视,“那,这怎么算?” 华昌宁手中的雷剑消失,眼中的电芒也隐去,对扶晓开口说道:“今日只是摸底,不错,我在决赛等你,到那时,没有时间限制,再好好打一场,定个胜负。” 乾老起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听他运气说道:“小组赛第一场比武到此结束,我宣布,第一场胜者为甲组的寒笙、夜一介和商玲珑,乙组的顾策、白然、百里香,丙组的陆百川、夏侯战、易书景、厌,以上十人均计一分,除此之外,有两场打成平手,分别是燕呢喃和云逸,华昌宁和扶晓,各计半分。” 赌场后堂,东大富左手握着茶杯,右手敲打着桌案,而桌子上,十个瓷壶的茶水都只剩了茶叶,抬头看到门外欲进不进的仆人,唤道:“磨叽什么,赶紧进来的。” 仆人进屋,说道:“主子猜对了,那两场,严七和南山都输了。” “哦?怎么输的,你快说说。” “南山那场倒没异议,比武一开始就单方面地挨打,就是严七输的有点冤,他当时都已经把顾策逼在了比武台的边缘,最后偏要耍帅自己扑上去,没想到被对方风骚的走位躲过,自己飞下了比武台,看他当时,还一脸木呆,嗯……就像您现在这样。” 第二百二十九章 唐门之女 第二日,云逸对战唐诗。 “你是叫云逸,对。” “你认识我?” 比武台上,云逸仔细打量了站在对面双手负在身后,脸上带着笑意的少女,非常肯定自己和她是没有交集的。 “是啊,那日你可是帮我赢来了两个听话的随从呢。” “两个随从?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对少女说的话,云逸感到一阵莫名其妙。 “啊,我忘了,当时你什么都看不到,不管,总之,为了感谢你,我告诉你,我身上呢,有一百二十件暗器,你若能全躲过去的话,我也就没有什么招数能威胁到你了,便算你赢,”唐诗抿着嘴,又补充道,“不过我看你,多半是躲不过去的。” “那我也得试试,来。” “其实,我已经出招了。” 什么?!云逸心里一惊,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手和脚,不对,那双藏在背后的手! 未容他多想,迅疾的流光从左脸颊掠过,一段黑丝飘落。 “这招我手下留情了,实在不想破坏你的俊俏,不过,你也给我认真点,和敌人说话,任何时候可都不能分心。”唐诗手里捏着回旋镖,方才便是这个割断了云逸的头发,而她也像是一个老练的猎人在教导菜鸟,就像八岁那年她的爹爹教训她时一样。 她不知道,真算起来,云逸的战斗经验远比她要丰富,也比正在酣战的其余二十二人更多,只不过学员间的比武不能激发他面对死亡威胁时,暴走的灵魂。 云逸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三折两折后将双眼蒙住,随后系了个结,认真说道:“再来。” 昨晚,第二场的对战名单出来后,向几道便向他说起了这个唐诗,他早早准备好了蒙布,在一片黑暗中,他发现自己能更好地感知到光亮,不是用眼,而是用心。 “说起这个唐诗啊,不得不先提一下她的身份,她是唐家现任家主唐龑之女,唐门的千金大小姐,二八年华,便精通了门中所有暗器,小到悄无声息针,大到声若雷霆铳,统统……” “等等,向师兄,那悄无声息针是暗器我还理解,可那个什么声若雷霆铳,当暗器不太合适,这声若打雷的,一出招不得把人都吓跑啊。”赵影说道。 “不,是一出招就有人殒命,它的声音虽然大点,比之其他暗器少了隐蔽性,但胜在威力强大,精准度高,往往是指哪打哪,而且,据说是普通人便能掌控,威力无需境界加持。” “这么说来,我也可以用咯,威力有多强啊,师兄你会不会制作啊。”赵影对向几道抖眉。 “这个,我还真不会,那件武器的图纸和材料在唐门是机密,就连当时委托我们向家制作的部件,也是好几件武器里用到的,继续说回这个唐诗,云师弟,明日对战,你要格外小心她的暗器,她可能武力不强,但一手使暗器的功夫,算是学员中最厉害的,若是能近身和她搏斗最好,多数暗器,一旦使用者被近了身,就失去了意义。” 唐诗眉头蹙起,一甩手,不知从哪飞出十二把各式的飞刀,闪着寒光向云逸飞去。 “让你看不起我,还蒙眼。” 乾老捋了把胡须,对破虚道人说道:“这丫头性子可以,一上来就是狠招,唐门十二飞刃,原先有七十二把之多,名字也叫无生之地,但七十二把飞刀不易携带,而且能一手将七十二把飞刀以不同的力道掷出的唐门子弟很少,所以,经过千万次的实战,在唐门几代智者的改良下,无生之地变成了如今的十二飞刃,以最少的数量限制了对方能做出的闪避动作,每一个角度都极其刁钻,除非是专门针对训练,且钻研已久,不然,第一次遇到的人中,我记得最好的记录是避开了十一把,硬受了刺向左臂的那把。” 黑暗中,自前方隐隐约约亮起十二个光点,起初朦胧,逐渐清晰。 这十二个光点的位置,竟正好锁住了自己的双手双脚,可以说,避无可避,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只要自己的速度足够快。 云逸的意识海中,出现了一道驻足而待的身影,以及位置形状速度都一样的十二把飞刀。 片刻,身影动了,脚下划过金色的轨迹,正好躲开了迎面而来的十二把飞刀。 心之所想,身之所动。 在唐诗有点惊讶的目光中,蒙着双眼的云逸脚下一动,身子随之做出闪躲的动作,一个旋身立马接上提膝压拳,竟恰到好处地让十二把飞刀都落了空,每一把都贴着他的衣服过去。 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唐诗咬了咬银牙,手上再不停歇,急急掷出身上携带的所有暗器,在观战台上众看客目瞪口呆中,如同暴雨般扑向云逸。天呢,这,就是骷髅架子也躲不开,更何况有血有肉的人。 身前的黑暗像是挂满了璀璨星辰的夜空,星辰愈发明亮,而自己愈发渺小。 云逸知道这次自己躲是躲不开了,便静下心来,散发的神魂力量如同一幕围墙,堵在了暗器之前。 “呲啦”,像是割开布帛,云逸感受着每把暗器穿过神魂之力幕墙时锋尖的律动,轻颤,长鸣。 在众人惊呼声中,一百多把暗器就那么诡异地停在了半空,不同于唐诗对战寒笙那场,寒笙是用冰将暗器冻结,而今日,是空无一物地就把一切阻拦了下来。会是什么?真气吗?不对,他明明没有一丁点修为。 自在掌控! “落。” 云逸起手下压,如同君王号令,百多把暗器就那么纷纷落在了地上,再无动静。 见此情景,唐诗泄了气,说道:“我输了。” 第二百三十章 夜一介的友情 云雾缭绕,群山环抱之处,一弯小溪恒久地流淌着,流过柳树林,流过小石桥,流过屋前。溪水清冽,捧一口饮下,自舌根泛起淡淡的甜味。 这条小溪名为月影,其名字的由来可以追溯到三千七百年前。当时,乾国北方边境还存在着一个月之国度,虽然人口不足百万,但国力昌盛,每个子民都是能以一敌百的武者,而且有着他们独特的武技-月舞式。 其舞翩若飞絮,安若静荷,一举一动,皆可入画。 月族天性不喜争斗,却好音律。每个月族的孩子,自出生起,爹娘便为其挂上陶埙短笛等器物,既是遵循古老的传统,又有着期盼孩子快快乐乐之意。 月族之人,每逢心情起伏,开心不开心时都会即兴演奏一曲。 有人奏乐,自然有人和舞,就算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要音乐一响,便能成为舞的海洋。而月舞式,据说是一个游历月之国度的画师,将每日所见的舞蹈一一画下。一夜,长风呼啸,画师醒来,正捉到窗外的风偷偷溜进来翻看起画册,于是,月舞式,便被他一个动作一个动作从万千舞蹈中挑了出来。 画师将月舞式的画本赠予了当时月族的族长,而族长看过后如获至宝,将此舞传于每一个月族族人。 修习月舞式的月族逐渐壮大,成为了当时乾国边界最强大的一支部族。 月族的崛起让当时相邻的另一支部族感到不安,因为,他们曾经为了扩张领土偷偷将月族的一处水田据为己有,而不喜争斗的月族竟为此退让了一片村庄之地出来,这让他们以为月族羸弱,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如今月族势强,连城墙都已经建造完毕,去族名而改称号为月之国度,他们猜测不久后月族就会发起反击的战争夺回失地,到那时,他们从月族手里霸占来的,和原先就属于自己的领地,都要被月族拿去。于是在部族长老决议后打算先下手为强,连夜派出使者说服了当时同样忌惮月族的五个部族。 几乎一夜之间,月之国度分崩离析,消失在了乾国的北部边境,只留下一座刚建成不久,狼藉的王城。 “娘亲,月族呢,月族有人活下来了吗?” “时候不早了囡囡,之后的故事,等你长大了,娘亲再告诉你。” “那我可要快点长大。” “嗯,囡囡乖,睡觉觉才能长得快。” 雨夜,晴天,比武台湿了又干,洗去尘埃的石板依然光亮如新,五场比武下来,学员们未能给它留下一点痕迹,如今一晚风雨,倒是铺了一地的粉色、白色花瓣。 这一日,阳光明媚,和煦的春风将院中花树林的香带来,撩拨衣摆。 第二轮比武进入了尾声,即将开始的是第六场,这一场的输赢,将直接让一些积分低的学员失去进入第三轮的资格。 观战台上,数位执教依次落座,破虚道人今天的心情格外,或者说这几天来心情都不错,转头对乾老说道:“老哥,我这次可能真的是捡了一个宝,他越来越让我吃惊,没有修为,单凭着奥妙的身法和强大的魂力操控,五场比赛就拿到了四分半,虽然商玲珑那场水分很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相让占了部分,但岚秋凉和唐诗两场,可是实打实的赢。” “嗯,确实,此子若能得名师教导,必成大器。”乾老郑重说道。 “哈哈,我知道,名师,老哥不就是在说我,其实啊,我也算不得什么名师。”破虚道人脸上笑意浓,嘴上却是谦虚承让。 其实,你我皆知,我们在座的都不够格,不是么?乾老这话用上了传音。 破虚道人收起笑容,变得严肃。唉,是啊,轻烟虽也有身法绝学,但目前来看,两门身法的走势相差甚远,至于魂力,更不用说了,学院的众执教中,没有一个可以教他什么,我能教他的,也只有魂力在阵法中的运用。 第六场比武在钟声敲响之后正式开始。 在十二座比武台中,格外安静的是甲组第四个比武台,两个少年相看而笑。 夜一介打开手里的扇子,轻摇几下,说道:“云逸,之前的混战顾不上说话,现在,倒是没人会打扰到我俩,世事有其意,你我还是有缘成为师兄弟了,当日乾国边城一别,还以为东域偌大,再也难见到你,挺好,你终究没有让我失望,不仅通过考核成为乾坤学院的一员,还在学初排名赛中走到了这里,恭喜,不知道我这个恭喜,是否会太迟了。” “你知道的,从来不迟,谢谢。” “听萝依说起过,有位叫云逸的哥哥曾在家里做过客,还问我在不在,你去丹国找过我?” “算是,也不算是,当时身受重伤,是你的叔叔救了我,只是顺便问一下你是否在府里。” “这句话可是让我伤心了,”夜一介嘴上虽这么说,但眼里还是笑意,只是顿了片刻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这有个小小的忠告,不知云兄会听否。” “夜兄,你说,我听着。” “如今五场过去,你已取得了四分半,如果这场我再认输,你就能有五分半,在甲组,这积分妥妥能占据前三,那么明日对寒笙一战,你最好的方式是直接认输,最好一招不接,她的实力远在你之上,虽然前几场的表现你着实很让我惊艳,但她排名赛第二的实力远非第八的岚秋凉可比的。” “另外,如果你是奔着总决赛去的,那么我说的,是保留实力的最好方式,因为之后挡在你面前的,不只甲组的我和寒笙,还有乙组一定出线的华昌宁,丙组的陆百川。” 云逸点点头,心里有些感激,应道:“我记下了,但若是今天战也不战你便认输送我一分,我过意不去。” “那就过意不去好了,我喜欢让别人欠我的感觉。” “额……” 夜一介看着云逸有些无语的模样,笑道:“好了,说笑的,算是我把这一战先欠着,等到决赛时候再痛痛快快地还你,你也不用再说什么,我也要保留实力应付后面的战斗不是?” 云逸还要再说些什么。 夜一介直接举手向场外的比武公证人示意:“我认输。” 这六天来,看了太多的出乎意料,钱袋里的银子也越来越少,观战台上的看客议论纷纷,猜测云逸的来历,竟让商家小姐放水,夜家公子认输。 第二百三十一章 书剑九式 铜鼎的香矮了大半,这第六场比武,三组中的十一场皆都已经分出胜负,剩下丙组的夏侯战和易书景还在紧张地对决,也是一时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前者在上一届排名赛中位居第六,后者第七,可以说两人的实力非常相近,在平常无聊时候的约战中也是互有输赢。 夏侯战的自然之力是金,易书景也是,不过一个主坚守,一个主攻伐。 正巧如同世上无坚不摧之剑和坚不可摧之盾的对决。两人的战斗,一招一式,堪称典范。 一把通体金色的长剑,环绕着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每一招出手,剑尖划过的弧度,像一条金色的丝带,让人有一种伸手摸上去尽显柔滑的错觉。 只是夏侯战知道,那金色的光,有着锋锐的剑之意志,别说是人的皮囊,就是妖犀的角,碰上了,也只有应声而断的结果。 “点妆”,易书景简单地执剑前刺,剑尖点在夏侯战的金色盾牌上。 “锵”。 那一点,像是连接两座险峰的铁索桥,两种金之元素发起冲锋,争夺着桥的掌控权,在铁索桥之心互相碰撞,撕扯,坠入深渊。 夏侯战将力沉于双脚,微微矮身,忽猛地前顶,磅礴的力量起于脚,聚于腰,发于臂,显于盾。 剑上传来难以抗拒的力量,虎口吃痛,易书景借力抽剑,舞一个剑花消去残余的力道,对着夏侯战的金盾再次刺出,这一次再不是简单的刺,而是灵活地扭动手腕,让剑尖也随之游走变化,像是沾了些许金色水墨的狼毫,行笔圆转,纵横成行,“巧篆”,金色的剑气一道道刻在盾牌上,如月食潮汐,一阵还胜一阵。 易书景行如流水的连招让夏侯战难以脱身反击,而原先单手持盾的他此刻不得不双手齐用,立着金盾顶着“浪潮”,不退半步。 见夏侯战已经用上了双手,易书景知道接下来的一招,会是压垮对方的最后稻草,“重隶!”屈臂,稍稍回剑三分,在夏侯战放松的刹那,急而不迫地连着刺出三十六下,每一下,都毫无偏差地点落在同一个地方。 “噔噔噔”,夏侯战上力不接下力连退数步。 等易书景收剑回身,夏侯战同样将金盾立在一旁,看向易书景的目光中有着三分忌惮。 没想到才一个月多不见,书景这家伙就学会了《书剑九式》中的第三式。 乱草,巧篆,重隶,轻行,正楷,刻铭,拓印…… 这本《书剑九式》是学院藏书阁中蒙尘最多的一本,如果不是一次偶然撞到书架跌落在地被易书景捡起,也许就要被永远遗忘在书阁最角落的书架夹缝中。 易书景吹了吹书上的灰,粗粗翻看几页后便爱不释手,当然,其中的喜爱还有几分是由于秘籍名字中恰好也带着“书”字,让人那么轻易地便相信了机缘。 看到纷飞花瓣中执剑而立的易书景,乾老想起了当年的朋友,有些缅怀道:“《书剑九式》,是他一生都未能完成的书,撰写这本武技的他曾是乾坤学院最年轻的执教,一笔书法一手剑,若无好酒也无篇。” 破虚道人应道:“老哥一说,我突然有点想他,有他的时候,嫌他舞文弄墨,说话文绉,见谁都是谦让三分,没了他,酒也只是消愁之物,再没了个些许诗意。” 当香剩了个小段,即将燃尽,一味防守的夏侯战在易书景的剑术中败下阵来。 如此,六场下来,夏侯战获得四分,易书景则是五分。 总的积分明细如下: 甲组,寒笙六场皆胜积六分,已经提前锁定出线的名额;唐诗只赢了白衣一场获得一分;夜一介败了寒笙一场,为云逸认输一场,积四分;白衣一场未赢未得分;商玲珑赢了三场,积三分;岚秋凉赢了两场积两分;燕呢喃赢了两场,平了一场,积两分半;云逸平一胜五积五分半,同样能够出线。 乙组,华昌宁与扶晓战平,赢了五场,积五分半;扶晓平一胜五,同样积五分半;严七胜三积三分;顾策胜三积三分;白然三分;屠飞两分;百里香一分;寒枝一分。 丙组,陆百川六场皆胜得六分;姬洪泽赢三场得三分;夏侯战六场输陆百川和易书景各一场积四分;凌远胜两场得两分;南山胜两场得两分;易书景输陆百川一场得五分;厌得两分;刘胤未得分。 如此,甲组已经出线寒笙、云逸两人,乙组华昌宁、扶晓出线,丙组确认出线陆百川、易书景。剩下的第三人选,将由第七场的胜负决定。 甲组夜一介第七场若败,而商玲珑第七场获得胜利,那么,将同是四分,接下来依据以下判定出线资格,由之前的对决中曾赢过对方的一位获得资格。乙组,争夺第三个名额的是严七、顾策、白然三人。丙组,第三人选将从夏侯战和姬洪泽两人之中产生。 丙组第七场,夏侯战恰好对阵姬洪泽,这也是姬洪泽获得翻盘的好机会,因为若是他一举赢过夏侯战,那么他便可得到四分,与夏侯战相同,而根据之前所述的规则,姬洪泽将直接获得第三的名额。 那么,第七场,对于一些学员来说将是更加不留余力的对决,而赌场更是为这几人单独开了几个赔率,大的吓人。谁让东大富这些天很是上火,有人一直赢他钱,他自然要十倍从其他人身上取回来。 雨,缠绵着,如纱如帐;风,轻缓地,亦徘亦徊。 石桥两岸,柳枝点水,一个小女孩笑着跑着追逐着忽高忽低的白蝴蝶。 “慢点囡囡,莫摔着了。” 身后一美貌少妇,手挽竹篮,竹篮里是些时令的野菜,根还带着泥土,叶凝着露,一边呼喊,一边急急跟上。 淡淡的薄雾沾衣欲湿,几家炊烟袅袅而升,不一会便飘散了,融入青山、云空,和着风,带上小女孩的目光远游。 第三百三十二章 第二轮结束 “娘亲,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呢?有没有蝴蝶,红花,还有燕子和水牛。” “外面啊,外面的世界……外面,”这个问题难到了她,在丫头眼中无所不知的她,此刻,愣着说不出一句话来,但为了不让孩子天真浪漫的眼蒙上迷惑,她想了想,对着趴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囡囡缓缓述说道,“山那头啊,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七彩的蝴蝶,漫山遍野的花儿,成群的马儿,牛儿,有牧童惬意的笛声,有碧蓝的天空,广阔的大海,云儿变幻着模样,潮儿拍打着礁石……” 谁知一心给孩子绘画出一幅美好世界的她,不经意间也在孩子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还时常细心地浇灌着。 白日东升,排名赛第二轮最后一场如约而至。 虽说是最后一场,进入第三轮的人选基本已经定了下来,但观战台依然坐得满满当当。 陶然带着一众坤院子弟,个个昂然地坐着,组成一面白色的旗帜,在黑色的海洋中格外醒目。 而他的目光从云逸跳到扶晓身上,再从扶晓跳到顾策身上,脸上止不住的得意。这次排名赛前九席,坤院已经稳稳占了两位,这一届坤院学生的表现何止是出色,简直是空前绝后。不对,不能这么说,陶然立马摇摇头,空前可以,绝后可不行,坤院得借着势头越来越好,直到和乾院真的平起平坐。 即将走上比武台的顾策心里明白,能否进入第三轮的命运有一半在自己手中,而另一半取决于严七。 这一场,他的对手是屠飞,而白然对战严七。他获得出线的机会,不仅需要自己胜了屠飞,而且还要严七战平或者胜过白然才行。严七之前有一场败在他手里,即便严七胜了获得和他一样的四分,晋级的依然会是他,而白然一旦胜了,他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排名赛前九,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为此,他付出了比大多数学员更多的努力,更刻苦的训练,他甚至有些嫉妒,嫉妒他的同院师弟云逸,嫉妒他的好运,分到的组别中有那么些个朋友心甘情愿地为他让行。 凭什么,凭什么比我还弱的人,已经拿到了资格,而我,能否晋级还得看别人的脸色。 “喂,那位仁兄,发什么呆,还打不打了,可别让我的拳头等急了。”屠飞见对面的家伙自从上台后,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心里不愉极了,但自认为是个传统武者的他,也遵守些武者的道德。 顾策回过神,看向屠飞,淡淡回道:“叫唤什么,正好有一肚子气要发泄发泄,看你皮肉还算结实,希望能让我尽兴。” 听闻这话,屠飞不怒反笑:“嚯,我就喜欢口气大的人,因为这样的人,蹂躏起来,特别有一种成就感,既然你已经神志回归,我也不再客气,接好了。” 青色的风裹上双足,屠飞三两步便到了顾策面前,一掌劈下,掌心有着更为亮丽的青色。 当风势磅礴,便如同一面高墙,百兵避退,强敌难犯;当风势迅疾,便如同一把利刃,斩铁如泥,裂金如帛;当风势诡异,便如同附身幽灵,来去无声,行踪不定;当风势…… 白然伸手请到,“严师弟先出招。” 看不出严七的喜怒,自从第一场输给顾策后,他的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神情,无笑无悲。 这样,反而让白然感到可怕,一个能把心情藏得那么深的少年,怎么会是简单角色,而之前看他输了的那几场比赛,明显都未尽力。 是故意的?但又不像。 严七转身。 一道让人有些捉摸不透的话语传来:“如今我已经被判定失去了资格,与你一战,胜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只是,他让我体会到的绝望和不能自己掌控命运的感觉,我也要让别人尝一尝,这样,我就不孤单了。” 在白然不解的目光中,在不远与屠飞战斗的顾策的眼角余光中,严七三步并作两步走下了比武场,主动退出了争夺。 本来心中就有些郁气的顾策,瞬间乱了方寸,神不附体,实打实地吃了屠飞一个回旋踢,摔飞出去。 “为什么这样对我……”顾策失魂落魄,看着比武台的石砖发呆。 本来还为顾策打气助威的陶然,一双手停在空中,转头见无人留意自己,尴尬地落下。 如此一来,只有甲组的云逸和扶晓进了第三轮,不过,也是很好的结果了。 甲乙两组晋级的第三人都已经确定下来,就剩下丙组的还在激烈战斗。 草草结束了各自比武的唐诗和寒枝在比武场外为好朋友姬洪泽祈祷。 他们三人,目前就只有姬洪泽还有希望进入学院前九的排名,即便这希望有些渺茫,这一点,姬洪泽自然自知,所以把这一场当做了放手之战,赢之我幸,失之我命。 而这个状态,竟让他武技的使用更加随心所欲,连绵不绝。 夏侯战有些欣赏这个师弟,但他的眼中,比武场上只有胜负,像夜一介那种感情用事的,他并不赞许。于是也是拿出十分的实力迎战姬洪泽。 两人的战斗,成了第三轮进行到现在的最后看点。 早早认输的云逸听到赵影的呼喊,便向他走去,坐下来,一同看起比赛。 当目光落在姬洪泽的身上,云逸不知怎么地想起了留在远方的一位佳人。 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傻傻地在那个赌场等着……只是我的心,已经再难回去。 突然,一声巨响将云逸的神魂拉回现实,也是将整个观战台的人吓了一跳。 鬼知道台上的两人在想什么,竟使出全力拼了一击,坚实的比武台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而台上的两人,姬洪泽是趴在地上昏死过去,而夏侯战也是单脚跪地,半天起不来,嘴角流出血来。 破虚道人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俩孩子。” 乾老一个飞身,稳稳落在了比武台上,取出随身携带的白瓷瓶,打开塞盖的瞬间,一股药草的清香便弥漫了整个比武场,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将白瓷瓶放在姬洪泽的鼻子前,片刻的功夫,姬洪泽便悠悠转醒,看着乾老慈善的眉目,不知所措。 第二百三十三章 突然的失落 “醒了,能自己起来吗?” “可以,多,多谢乾老。”姬洪泽双手支在地上,一跃而起,倒是差点没站稳再趴下去,幸好一旁的乾老出手扶住,“你的性子倒是和以默很像,要强,毕竟是姬家人啊。” 乾老说完也不管姬洪泽红了脸,环视观战台,将真气凝于喉间,以全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宣布道:“乾坤学院学初排名赛第二轮到此结束,第三轮前九定位赛将于后天辰时正式开始,散场。” 虽然掌院没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一场,是姬洪泽输了,不过,作为一个刚入院不久的新生,以不大的差距输给上一届的第六名,在所获得的意义层面,这一战其实是赢了。 “云逸,可不得了了,现在不仅学院里面在传坤院有一个无境界的新生进入了排名赛前九之席,就连学院之外白塔城的大街小巷都在说着你的事。”回到属于自己六人的湖边小筑,赵影再按捺不下激动的心情,嘴里蹦出一堆话。 “质疑之声也不少?”云逸知道,自己能在甲组出线,一半是靠着实力,一半是靠着朋友。 朋友…… 云逸喃喃念着,突然对这两个简单的字有了不一样的认识和理解。 不知不觉目光便落在了与珍儿并排走在前头的商玲珑身上,明明之前说好的各凭实力,到了对战之时,你还是留了力让了我,也不知道我该说谢谢,还是…… 夜幕降临,幽幽的湖面飘起一层淡淡的雾气,月挂高空,剪碎了竹影,斑驳一地。 珍儿打了盆热水,端到梳妆台前,看着梳妆镜中的少女,忽儿开口道:“小姐,我这几日睡觉翻来覆去,就是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 “小姐,你知道珍儿说的是哪件的。” “你在怪我那场比武未尽全力,让了他?”窗外偷来几缕晚风,灯笼之心烛火摇曳,对着铜镜端然而坐的商玲珑解下头上的发簪,青丝散落披在两肩,起手轻轻一拨,转回身,一对黛眉弯弯,而眉间含着少女对情一字的迟疑。 曾有诗云:“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虽是描写一个孩子,但用于此处,却也极恰。 珍儿呆了片刻,回道:“嗯,以小姐的能力,打败他并不难,更别说败给他了。” 商玲珑也有些迷惑,喃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当时那战,本想好好和他打上一场,但就是一出招,心里就不舒服,好像在干坏事,良心过意不去。” “小姐,我看,不是良心,是少女心。”珍儿拉长了最后三个字。 “珍儿,过来,离我近点。” 看着自家小姐突然板起脸,一副很严肃的面孔,珍儿乖乖地低下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小步一小步挪着靠近。 突然看到两只白皙藕臂伸来,腰间一痒,忍不住大笑出来。 商玲珑纤长的十指齐舞,在丫鬟珍儿的腰间挠搔, “还说不说,说不说了?”整一个小疯子的模样,哪还有大家闺秀端庄的样子。 “哈哈,小姐不要,珍儿错了,哈哈,珍儿知道错了,小姐,停,哈哈,珍儿,珍儿要笑岔气了。” 简单的木床,被子叠得整齐,一张方桌,一条长凳,屋内便再无他物,昏黄的烛光下,云逸翻看着手里的书,这本云絮小妹妹借他的秘籍,他至今还没明白残破封面上的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好在书里的文字,并不是生僻和远古文字。 云逸清楚,虽然自己如愿进了第三轮,但更艰难的挑战还在后面,就像夜一介说的,寒笙、华昌宁、陆百川……随便一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 自己今天可以对着寒笙认输保留实力,但后天开始,每一场战斗,一个输都不可说。 翌日清晨,乾院大门外,立着一座新石碑,被黑压压一片人群围得水泄不通纷纷议论的,当然是第三轮的对战表。 第三轮的规则很简单: 三人一组,两两战斗,决出一人,进入下一场,争夺前三。 而同云逸分在一组的,恰好是原排名第二的寒笙和第一的华昌宁。昨晚,依据卦签分出组别的破虚道人一时间也是无语加无奈,甚至想为了自己看好的学生销毁重来,还是乾老的一句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能走多远是他的事,他若是奔着第一去的,迟早要碰上,你能帮他躲过一劫,能帮他躲过一辈子?” “啊哈,这下,他的好运该用尽了,我得赶紧回家取些银票,能不能回本,就看这一博了。” “你还有银票啊,还有多少啊?” “嘘,藏在石板下还有一二千两私房钱,可别张扬。”糟糕,这个声音。 “哎呦,疼疼,轻点。” “知道疼啊?” “嗯……” “我也疼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就这么被你一松手,送给了不认识的赌坊老板,我心疼啊。” “这个分组有些意思啊,不知道这个叫云逸的能不能再给我惊喜。” “不可能了,之前他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再高估也不过是第四第五的水准,想要和寒笙和华昌宁一决胜负,境界还是低了些,而且这么多场下来,别人不说摸透了他的魂力,就说重视有了防备之后,他也再难一招鲜吃遍天。” “你是不看好他?” “不是不看好他,是不看好此刻没有境界的他,对于他未来所能达到的成就,我还是很看好的,可惜啊,他是学院的人,暂时挖不了墙角,不然我们御妖宗,真的,很想他加入。” 乾院,药山,一道婉然的身影立在繁繁药草间,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正是入门级医书《奇异百草典》。 修习医术,当从辨识百草开始,这些天来,她已经能将药山所种植的药草和名字疗效一一对应起来。 “笑师妹,我最后考你一个,如果认得出来,我就和师父提议,让他正式教你医术。”木长青的脸上带着温暖却也神秘的微笑。 少女点点头。 “呐。”木长青那只藏在背后的手回到身前,手里握着一束紫色的花,花瓣纯紫无杂色,花茎高挑,叶子细而短。 少女仔细地看了看花瓣,还凑近闻了一下,蹙起眉,摇摇头。 木长青微笑着,开口道:“这可不是书里的,也不是什么药草,是一束凡花,送……给你。” 脸上第一次泛起笑意,少女伸出的手正要抓住花束,心却突然空了,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掉了,失去了依托,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怅然若失。 但她想,和自己脑海中再次出现的那道背影有关。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想到他,就好难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对战寒笙 呆呆地看着师妹的手顿了下又收了回去,木长青握着花束有些不知所措,气氛突然安静下来。 耳朵渐渐热得发烫,木长青知道再安静下去,自己就要落荒而逃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笑道:“可能师妹不喜欢紫色,那师兄改天摘个别的颜色的。” 少女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回应。 半晌她才抬起头,一双眸子蒙着薄雾,楚楚容貌。 “师兄,你能告诉我,他是谁么?” “谁,师妹说的是?”木长青不解地询问,突然手里的花束不自知地落在地上,笑……笑师妹居然会说话了,开口说话了,师父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不知道,只是感觉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我舍不得丢掉他,可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他为什么就不转过头来,让我好好记住他,我很难受,头好疼。”少女话还未说完,便用手里的医书使劲拍打自己的额头。 木长青从惊喜变为惊吓,赶紧出手夺过师妹手里的书籍,饶是如此,师妹的额头也起了片红色。 少女呆了一呆,小手握拳开始敲打自己的太阳穴。 木长青赶忙再次握住师妹细嫩的手腕,心里叹息一声,若是可以说话后这么痛苦,倒还希望她一直不能够说话,还是得让她分心不去想才行,学院里刚好进行着排名赛,算算日子应该还没结束,便带她去看看好了。 “喵。” “还是不去了,去了,会担心,担心,就会露出破绽,我怕我会忍不住出手教训,任何一个敢伤害他的人。”虞千伶静静地坐在任务大厅的长椅上,抬头看着一条条任务刷新出来又消失不见。 旁边盘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猫儿,不时轻轻唤上一声。 排名赛日子里的任务大厅多少显得有些冷清,除了些已经不关心超凡境比武而只在意任务奖励丰厚与否的圣武境高阶学员,便再无人来往。 排名赛最后一轮比武,按计划会在一天内结束,也就是说今天,前九排名便会出来。于是,乾老吩咐将在秘宝阁放了多天的海妖尸体运到比武场最醒目的位置,好给学员们加些斗志。而在海妖尸体两侧的长桌上,锦麟绸缎披挂的方正玉鼎内分别放着第二到第九名的奖励。 第二名,空白的乾院秘宝阁二楼天字区秘宝领取卡,这个无需多解释,看中什么,随手一填,宝物到手;第三名,洗髓伐骨丹,由一代丹圣所炼,品质保证,所谓久食五谷肉糜者,体内糟粕积存,塞经脉,浊骨髓,真气运行不畅,唯常洗髓伐骨得一身轻松,武力施展自如;第四名,双生百年天山雪莲,同枝同根同心,若入药,不论君臣佐使位,除却损耗,都有八倍奇效;第五名,海底沉沙,海底沉沙是炼制水性兵器不可或缺的材料,水脱离河川,则难长存于天地,而海底沉沙能将水之力牢牢吸附在武器上,不失分毫,即便自己不需要,寄拍五宝阁,也是一捧百万两;第六名,白塔第五层一日时限;第七名,五宝阁白银贵宾九折卡,若是寻常人,会觉得无用,但若是那些经常在五宝阁购买商品的,会因为这张卡省下一大笔钱,而五宝阁赠送出去的卡中最高的折扣是至尊卡,六折,但五宝阁会做亏本买卖么?能把商品打到六折卖而不亏,可见其中利润之大,但你买我卖也是你情我愿;第九名,一万两银票。 华昌宁,寒笙,云逸;夜一介,易书景,白然;陆百川,夏侯战,扶晓,九人将争夺本次乾坤学院排名赛前九宝座。 第一场,云逸对战寒笙,易书景对战白然,扶晓对阵夏侯战。华昌宁、夜一介和陆百川离场观战。 与云逸擦肩而过的时候,夜一介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天、地、道、人,寒笙的自然之力在道级偏上,不论掌控和威力都比我强,我的自然之力你也见识过,所以,切记不要和她硬对。” 云逸点点头,虽然不太理解为何学院里还要将自然之力划出额外的等阶,起脚径直走向比武台。 “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认输,于你于我都好。”早早站在比武台上的寒笙一脸淡漠,没有一丝比武的兴致。在她眼里,对面的云逸,不过是不值一提的菜鸟,和他战斗,纯粹是浪费时间和精力。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只是华昌宁,而这一次便是绝佳的机会,只要下一局胜过了华昌宁,那么前面再无人挡着她夺得第一。 当然,她也明白,对阵华昌宁的一场一旦是自己输了,也意味着要从上一届的第二,直接掉落到第三名之后。 所以,一切都不容有失误,那么,此刻站在自己对面的家伙,就显得更加讨人嫌。 她是如此,云逸何尝不是,他也没有后退的机会。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主动走下比武台,除非,你把我打下去。” “自找的。” 当寒笙说出这句话,云逸瞬间感觉空气冷了许多,原以为是错觉,谁知身周一圈的空间凝出一片片剔透的冰晶,在太阳下闪着光。 “覆。”寒笙的双眸泛起苍白之色,轻吐一字,刹那间,万千冰晶聚拢,将云逸封在其中。 大意了,不过他的自然之力确实快,不给一点反应时间。被封在冰中的云逸感受着全身上下皮肤传来的寒意,想打个哆嗦都不能。 “浪费时间,”台下观战的华昌宁不屑地说出四字后,继续道,“拿个第九幸运奖还不知足,非要争,乾院第二要是被你一个无境之人打败了,那就真的成笑话了。” “下去。”寒笙随手一挥,冰像直接飞起摔向场外。 “这么快一场就结束了?” “真的好快,这就是排名第二的实力吗?果然千位进百容易,十进三却难,更何况,是第二名。” 正当观战台上议论纷纷,寒笙的右脚也还未落在走下比武台的石阶上,身后“嘭”的一下,接着响起万千晶沙的摩擦声。 云逸凌空飞踏着一块块碎冰,降落到比武台上,身子虽然有一会是在外面,但脚没落在场外,所以并不算输。 寒笙回过身,看着云逸,仍是淡淡道:“怎么,是我的冰把你冻傻了,回来干嘛,还不过瘾?” 云逸摇摇头,争锋而对道:“不,是还你一样东西,虽然碎了,但我觉得只要你没开口拒绝,我便要物归原主。” “哦?什么东西。”寒笙刚问出口,双目所视之处便被云逸背后漫天的冰渣沾满了。 云逸的右手食指指尖燃起一小簇幽蓝的火焰,“就是这些了。”去! 漫天的冰渣纷纷射向指尖所指之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语冰 寒笙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玩冰,你还不够格。”右手直直伸出,苍白之息汇聚,掌心猛地爆发出一团苍白的雾气。 雾气过处,虚空都被冻结,而云逸操控着的一颗颗大大小小的冰晶也是被封在了巨大的冰墙之中,难进分毫。 冰之高墙一直蔓延到云逸脚前才停下,只差一寸。 云逸知道,对方完全有能力将自己再次冰封,他没有这么做,显然是觉得这样更有威慑力。 果然,寒笙隔着通透的冰墙,淡淡道:“见到你我的差距了?这面冰墙将你我分在了两个世界,弱者,和强者,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要么认输,要么,安静地待着,别摆弄你那不入流的伎俩。”说完,便盘腿闭眼打起坐来。 丝丝缕缕寒气从她的左掌掌心溢出,缓缓飘升,绕过一个圈后,壮大了几分,又从她的右掌回到她的体内。 “寒笙她有些自大了。”夏侯沧涯说道。 百里妖绝:“换你,指不定比她更胜几分,寒笙打坐的同时也在分神戒备,你的话,估计早躺地上睡过去了。” “如果是我,可就不是自大了,是自信,即便我睡着,能伤到我的也没几个人。” “没几个?让我数数,我边上就有岚苍,白决,燕轻烟,破虚道人……”百里妖绝煞是认真地数着指头。 一个通天境强者数指头计数的画面,怎么看怎么不和谐。不过百里妖绝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去去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夏侯沧涯一手按住百里妖绝的手,继续道,“我们不如猜猜那个少年怎么越过那面冰墙,没有境界,冰墙也有一两丈厚,轰碎根本不可能了,又那么高,用攀爬的话,方式也太不雅观,给你先猜。” 百里妖绝回道:“如果你实在是觉得无聊,不如去和岚苍坐在一块,我想,她会很喜欢听你唠叨,也许,一边听,一边揍你,嗯,挺好。” “没劲。”夏侯沧涯听到岚苍两字,立马回头乖乖坐下,额头、下巴、胸膛三点一线,端正的不像他。 只是才片刻,他又不安分地扭过身,“真的不猜猜麽?” 谁知,回答他的竟是岚姐。 “岚姐,那个,你什么时候坐在这儿的,百里呢?” “百里他说你找我有事,就和我换了下位子,刚才看你坐得端正发着呆,也没打搅,所以,你找我什么事?” “没,没有的事。”你个臭百里。夏侯沧涯对岚苍不好意思地笑笑,便继续看起比赛。 只是换了岚姐坐在旁边,他好几次转头的欲望都忍住,憋回去了。 果然,一物降一物。用余光观察着夏侯沧涯的百里妖绝心里一笑。 “书景,没有那把剑,我想,你不是我的对手。”白然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而这句看似冷冷的话,也因为这一笑,带了些温度。 “不试过怎么知道。”易书景并指成剑,一跃凌空,长剑舞动,剑势看似毫无章法,随意为之,但有其形,达其意。 “乱草!” 风拂过,芳草凌乱,墨走游龙。 面临数道剑气,白然蹙眉,书景这一招,竟隐隐克制我的移花接木,没有规律,让我如何入手。 罢了,既然那招用不上,那就先……“木藤!” 白然的双瞳泛起青翠之色,宛如晶莹剔透琉璃青玉,一挥手,数十条木藤疯长,拦住剑气。 “噌噌噌”,清脆的声响过后,木藤尽数断裂,切口平齐。 剑之余力更是在第二道白然匆匆凝聚的木墙上刻下了“书剑”两字,如果这是笔法,当算得上行止一气,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饶是修习书法有所小成的白然,也发自内心的喃喃赞誉。 “这木墙我便收藏了,等哪天我们的剑圣书景真的名扬四海了,这木墙,便也随之价值连城了。”白然一挥手,木墙缓缓飞向场外。 这句话倒是说得易书景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 “你以剑气所化之剑都能使出这般威力,如若用了佩剑金纹,我也许已经败了。” 金纹,是剑圣易威远为其子专门打造的一把武器。所用材料乃是易书景进阶超凡境之时,沟通汇聚的第一缕金之气息。易威远托破虚道人将之全部封于土行阵法之中,让书景每日进入与之沟通。 直到有一天,阵法之中的金之元素融合演化,在易书景的面前,复刻出了他脑海中那把剑的模样。 此剑,长三尺,剑尖细薄而剑尾稍厚,通体淡金,若是细看,便能看到最初融合时金元素流动线痕。平常时候,便隐于易书景的右小臂之中,化为一片金色的符印文身。 另一场,夏侯战和扶晓斗得激烈,两人都是倾向于肉搏,以力打力。 两方强大的力量碰撞下,一股股气浪席卷,声破虚空。 便是有守护光幕挡着,观战台上的众人也是感觉到了空气中自然元素的震颤。 再说回云逸,被寒笙用一道难以跨越的冰墙阻隔在比武台一角后,一时间也静了下来,没有动作。 只是表面上看着安静,他内心却急得不行。虽说第三轮的比赛没有时间限制,可以打得尽兴,但谁强谁弱,高下立判,而众执教也会根据战况及时叫停比赛,停止毫无意义的比武。 我该如何破了这面该死的冰墙。云逸想到急处,一拳就要砸在冰墙之上。 观战台的众看客盯着少年的拳头与冰墙越来越近,屏住了呼吸,本以为之前一直给他们惊喜的小子又要来一招霸气的冰崩墙裂,谁知他的拳头砸落后,冰墙不动分毫,甚至,连一点稍微响亮的声音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的一拳。 也让他们肯定了,云逸,真的是没有一丝境界。 观战台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一个胡子邋遢的大汉抱着臂膀,“小家伙,都走到这一步了,可不能放弃啊。” “哥哥,魂力。”云絮轻轻念着。虽然,他听不到。 丝丝缕缕的寒意传来,云逸抵在冰墙之上的拳头缓缓化作掌,贴着冰墙,垂下眼帘。 掌背结霜,而后覆盖上一层薄冰,慢慢延伸,直至整条手臂…… 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却也孤独地,想拥抱每一个向她伸出手的,再不分开。 就甘愿献上所有的温度,于她, 让心跳停止,学会她亘古的静,和不老、不死。 人生短,而时间匆忙,万物落于尘土之下,腐朽、成骨, 唯独她,逃离了时间的禁锢。 拥抱她,就拥有了永恒, 永恒,却也永寂。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寒笙的重视 阳光下,冰之雕像的棱角处闪着璀璨的金芒。 云逸的身体被通透的寒冰覆盖,与冰之高墙融为了一体。 观战台上,无数人摇头惋惜,虽说他们下的赌注皆是寒笙获胜,赢钱,也本是件愉悦的事,但心中有些敬佩的小子,以这样的方式输了,他们心里还是感到有些不舒服。在他们的预想中,云逸,怎么也要与寒笙战的胜负难分,最后因境界低后力不济惜败才是。 燕轻烟对破虚道人说道:“道人,叫停比武,凡人之躯,未受真气洗礼,是抵御不了寒冰的,再下去,他会死,就算侥幸不死,也得躺上六七天缓上一阵。” “再等等。”破虚道人嘴上说的不在意,手指却不安地敲着拂尘。 他是自愿将手贴在冰墙上的,也许,他有把握。 但一个无境之人,会有什么把握呢? 华昌宁将目光从云逸身上移开,一直以来时不时关注云逸的他,此刻觉得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再怎么,现在也不过是一个丝毫没有境界的凡人,而且,是修炼之路都已经断了的……凡人。 只是下一刻,他的目光又回到了云逸和寒笙的比武上,回到了那座冰墙上。 “咔”。 闭目打坐的寒笙睁开眼睛,竟然看见身前冰墙的中心无故出现了一道裂痕。 “咔咔咔”。 裂痕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不过片刻,整座厚一丈半,高十丈有余的冰之墙便被纵横交织的裂痕占据,寒冰不再通透,视线之中,只剩一条条弯折的裂痕,像蜘蛛网般密集,也看不见了对面云逸的身影。 “轰”,突然,整座冰墙分崩离析,冰渣四溅。 寒笙不由得退了几步,凝神看去。 苍茫雾气之中,一道身影缓缓走来,不是之前被封在寒冰之中的云逸又是谁。 这一刻,她再不能淡然,“你怎么做到的?” 云逸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右手一扬,虚空中的冰之元素随即凝聚成一排锋锐的冰棱,棱尖在阳光下折射的金芒,是那么的夺目,“自然之力,冰。” “你,你竟然……”寒笙一时语塞,说不出话。 观战台上的众修士也是一个个惊到了,什么情况?!凡武境都没经历过的家伙,此刻竟一跃成为了超凡境武者,而且,自然之力运用的是那么娴熟,信手捏来。 乾老捋着胡子,眉聚目凝,也是拿不准,但直觉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真正的自然之力,云逸小家伙也没有进阶超凡境,他的气,并没有涌贯全身,只是停在眉宇之间。 而云逸的话,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不必惊讶,我只不过是暂时借用罢了,冰之力,并不属于我,而我的身体,也容不下她了。”云逸说着,双眸的苍白之色渐渐隐去,恢复往日的黑色。 与此同时,浮在空中的一排冰棱也散作了点点冰之元素。 哥哥,已经学会沟通自然之力了呢。云絮的小脸蛋上洋溢着开心的笑意。 可惜,时间太短了,即便以我现在的魂力强度,也难再坚持片刻。云逸有些怅然若失,刚才可以自由掌控冰的力量,让他回来些超凡境的感觉,只是,时限太短。 即便听到云逸如此说,寒笙也提了几分重视,不再把他当做是可以随意忽视的对手。 “来,我们再战过,我会认真的,你也值得我认真。” 云逸面对着战意昂扬的寒笙,也是凝神而待,并不先出招。他自知自己先出招就是送破绽给对方。 寒笙双手齐动,快速结印,一缕缕苍白之息环绕在她的指间,随着十指舞动,指尖勾画出一个繁杂的圆形符文,完毕刹那,一道寒芒自符文千百线条交汇的中心直冲九霄。 云聚,层层叠叠,环绕着冲天的寒芒。 “冰之雨!” 黑压压的云投在整个比武场上一片阴影,众修士抬头仰望,无数的细小光亮愈发近了,那是无穷无尽的冰锥自万丈高空落下。 破虚道人一挥拂尘,观战台自东开始,北为末,渐次飘起一连串金色的符文,组成一片光幕守护着观战台上的众人。 此阵,名为不动如山,可以在大圣境强者的攻势下稳稳坚持一炷香,至于超凡境的手段,在此阵面前就更不值得一提。 另一边,夏侯战和扶晓正打得起劲,却是无辜遭了秧,那一块块冰锥打在比武台之外的地上,硬是可以刺出一个个坑来,更何况人的身体,若是被砸到了,还不得整个人被打趴下活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但两人正战到激烈处又都不想先停战,于是乎,便一手对招,一手扬起,以一阵阵磅礴的真气轰碎向自己砸来的冰锥。 而白然和易书景就和谐多了,相约休战,各退两步。 易书景静静伫立,一身剑气激荡,环绕周遭一丈,冰锥落下,不管多急,都被纵横交错的剑气切成细末,难以触到他。 夏侯战则盘坐下来,双手掌心朝天,立起一方金之盾牌,可见丝丝缕缕的金线从他的全身汇聚到双手上,不断补充着金盾被砸出的微小缺口。 冰锥撞在金盾上,发出一连串金石交击之声。 可以让相同境界的其余四人不得不分神应对,可见寒笙这一招的恐怖。 不过招式是好招式,但笼罩的范围大了,意味着威力也小了。 云逸从袖子中取出黑布,蒙住双眼。 神魂之力缓缓外放,以此提前感知冰锥的轨迹和落点。 所谓百密一疏,世上也许真存在着天衣无缝,但不会是一个超凡境的武者能做到的,云逸凭着魂力的敏锐,沿着意识海中那个身影走出的轨迹,在万千冰锥之下,如闲庭漫步,安然无恙。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她是我生的勇气 右手伸出,五指空握,拳心像一个无底的旋涡疯狂吞噬着周遭的冰之元素。 苍白之息汇聚在一点,自寒笙的手心开始逐渐凝成一把通体苍蓝的长剑,剑身映照出她英朗的眉目。 “苍魄。” 躲避着冰锥雨的云逸心有所感,身侧黑暗中有一道格外刺眼的寒芒出现,那是自然之力和真气的激烈碰撞。 那道令人心生寒意的光缓缓走近,而漫天的冰锥似乎跟着停了,神识已然感觉不到来自天空的威胁,不过云逸并没有放松警惕,反而绷紧全身肌肉,像拉了满月的弓,一滴汗自额头流下,湿润了黑布。 寒笙执剑走向云逸,在一丈外脚尖突然一点地面,身影消失,眨眼已在云逸方才所站的位置,手中冰剑下劈之势还未落,又一横扫,剑锋撵着云逸的长袖而去。 没有境界的我即便有这身法,在超凡境的眼里,还是慢了点。左手小臂传来刺骨的寒意,躲开寒笙两招的云逸趁着她没有再接上第三招的空当,右手握拳,朝着左臂猛地一挥,“嘭”,武服的袖子竟随着寒冰一块碎了。 看着云逸一条手臂裸露在外,一条手臂还好好地窝在袖子之中的奇怪装扮,寒笙嘴角扬起笑意,执剑一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有个性。” “是么?说起来,还得感谢你。”云逸回道。 “感谢就不必了,认输我倒是会接受。” “那让你失望了,这一项,不在我今天的考虑范围内,其他时候也许会,但今天,绝不。” “凡事可不要绝对,真的不再考虑?” “嗯。” “你就那么想赢?” “是的。” “为了什么,我很好奇,是乾坤学院第一的称号,还是第一名的奖励,或者,两个都有?” “不是为了第一,也不是为了第一名的奖励,只是为了那具海妖尸体,只是为了它,若它是第二、第三、或是第四名的奖励,我便占了那个位置,不许有人和我争,也不许有人和我抢,便是拿着天下第一与我换,也不。”云逸的声音有了细微的变化,平静的话语下按捺着愈发昂扬的斗志。 “那就这样……”双目彻底褪色为白,连同长发也染上冰霜,寒笙并指抚过冰剑剑身,环绕剑身的冷雾随之暴涨,无处宣泄。 “开!”剑尖所指,虚空裂开一条缝,在众人诧异莫名的目光中,透白如牙的利爪从裂缝中伸出,攀住裂缝的边缘,接着,是另一只苍白的巨爪,攀住另一边,猛地一分,将裂缝撕成黑洞。 “吼!” 龙吟之声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一条威严堂堂的苍白之龙探出头来,将寒笙所执剑上的冷雾一口吞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整个身躯游出黑洞,将比武台环绕几圈,化作了栩栩如生的雕像,时刻散发着至寒之气。 “竟是北域寒家的守护图腾,苍牙,没想到,今日有幸得之一见,不枉我早早过来占位。” “荒大地依旧传承着守护图腾的家族据考还有七十八个,而北域寒家的苍牙,是排名第三的存在,强大不用多说,这下,他要糟了。” 苍牙,虽然看着真实,却并非是一实体,它的肉身早已泯灭在千万年前的时间长河之中。 现在的它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是不同于肉体之力,自然之力,神魂之力,血脉之力的第五种力量,信仰。 或者说,它,借着人类的信仰活着。 恒古纪,势力强大的妖魔统治着大陆、海洋和天空,族群数以百万计,而每个族群的成员少则千万,多则过亿。 妖族魔族的强者更迭甚至比人类婴儿的降生还频繁,当时的人类,还只是以部落的形式零散地存在于世上各处角落。 在那个充满血腥与杀戮的纪元,为王为皇一世的大妖可能一夜间便成了其它妖皇妖王的手里肉,口中餐。 高傲如它们当然不愿就此沉沦,魂魄游荡在天地间的它们发现人类虔诚的祈祷,是一种可以弥补魂魄日益消殒的“食物”。而它们为了争夺这种食物,为了能以另一种方式长存于天地,期盼再次君临,便与人类的部族签订了灵魂契约,成为了一方守护者。 图腾,或者说是信仰,是人类获得与妖魔得以抗衡的最为古老的力量。 也是凭借这股力量,弱小不堪的人类可以在妖魔频繁地征战下免于灭亡,渐渐发展出了自己的城镇…… 乾老:“没想到她将这一招给了你看好的那个小子,还以为她会留着对付华昌宁。” 破虚道人:“这说明,我这徒儿,比华家那小子,要优秀。” 乾老:“老道,徒儿都叫上了,倒是挺急啊,放心,没人和你抢。” “苍牙领域。” 不大的比武台内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深入骨髓的寒意让血液失去温度,云逸觉得呼吸都困难,而反观对面寒笙,却如鱼得水,挽剑,刺来。 云逸堪堪侧过身,“呲啦”,寒笙的剑,温柔地划过他的胸膛,一抹艳丽的鲜红之花在白茫茫的落雪中绽放,如一枝初开的红梅。 剑冷,冷的伤口都结上冰霜。 寒笙手上一顿,终是没有回转剑锋,不然云逸的胸膛上可就不仅仅是这一道剑伤了。 “为了区区一具圣武境的海妖尸体,值得么?” 云逸垂眸,伸手将寒笙的剑紧紧握住,剑锋轻易地划开手掌,一滴滴鲜血汇聚,透过指缝,凝成一颗颗冰珠,落在地上,叮咚作响。 “她是我生的勇气。” 第二百三十八章 即将落幕 云逸堪堪侧过身,“呲啦”,寒笙的剑,温柔地划过他的胸膛,一抹艳丽的鲜红之花在白茫茫的落雪中绽放,如一枝初开的红梅。 剑冷,冷的伤口都结上冰霜。 寒笙手上一顿,终是没有回转剑锋,不然云逸的胸膛可就不仅仅是这一道剑伤了。 “为了区区一具圣武境的海妖尸体,值得么?” 云逸垂眸,伸手将寒笙的剑紧紧握住,剑锋轻易地划开手掌,一滴滴鲜血汇聚,透过指缝,凝成一颗颗冰珠,落在地上,叮咚作响,“她是我生的勇气。” “嘣”,毫无征兆地,苍魄剑在云逸的手中断折,有那么一刹那,寒笙竟看到了云逸身上强大的真气波动。 只是这转瞬即逝的感觉,也让她怀疑自己是否分了神花了眼。 不过既然对方似乎没有认输的意思,那没道理自己要手下留情,予对手仁慈就是还自己残忍,何况,他是我取得第一的拦路石啊! 寒笙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漠,弃掉手里的断剑,转而一掌击出,毫不留情,实实地落在云逸的左肋,“咔”,骨裂之声响起的瞬间,云逸如断线的风筝倒飞出去,一抹嫣红的血花在空中绽放,只是还未来得及凋谢,便被冻结成了永恒。 超凡境的力量,更是与冰之力共鸣,在苍牙领域的加持下,寒潮跌宕,风如刀芒,一阵接着一阵,云逸的脚未能有片刻触及地面,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被风割的千伤万痕。 寒冷封印了云逸的速度,同样,也将痛感延迟。 无处着力的他,像是无根的浮萍,任由风雨摆弄,疲惫地闭上眼。 只是迟来的钻心疼痛又怎会让他安心地睡去,神识的感知下,比武台界线已在身后咫尺,再退一步,便是输。 这一路走到现在,从最初的没有资格,到云絮小妹妹的承诺,夜一介的出手援助……从不可能,到现在离她只有半步之遥,我,怎心甘情愿终结于此。 胸口填满强烈的不甘,压抑着,好似下一刻就要炸裂,蒙着眼的云逸仰天大吼,将郁气宣泄。 意识海中心岛屿的火莲一下子绽开了三瓣,无人能看到,蒙布之后,他的双瞳泛着幽蓝的光芒,像是久居地狱的无常,带着视天下万物如亡灵的死寂。 在观战台众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比武台外的区域,石板一块块凌空而起,那足有千斤重的石板,就那么排着队立在云逸的身后。 他这是?寒笙本以为胜负已分,谁知云逸竟还有这么一手,当即凝气于双足,“嘣”,如一支利箭,破空声起,追上云逸。 “嘭嘭嘭”,直到撞碎第五块石板,云逸才堪堪止住退势,见黑暗中有一道光影急速飞来,他不顾体内一阵阵血气翻涌,也是一脚在第六块石板上一踏,同样迎着光而去。 “嘭”,空中对了一掌,一道身影倒飞出去,另一道则岿然不动,高下立判。 激荡的气浪还带着寒冰碎裂后的万千冰渣,在阳光下闪耀,星辰般,显得堕落其中的云逸面目惨淡,这一次碰撞,他的整个右手五指、掌、腕、臂所有骨头都碎成了粉末。 站定后的云逸整个右臂耷拉着,一滴滴冷汗自额头滚落,眼睛的蒙布一下子湿了半边,身体不可抑制地抖动着,这是在压抑着极致的痛楚。 “认输,你还想再废掉另一只手吗?你已经很痛苦了不是么,为什么还撑着,倒下不好么?”就连寒笙也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冷下的心,也渐渐开始动摇,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很坏的人。 云逸唇色苍白,蒙布之下,凝缀出一颗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泪。 “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丢下过她。” “可那次,我却把她丢下了,剩她一个人面对。” “我甚至,能真切地听到,她在跳下的那刻,心里,念着我的名字。” 大地震颤,寒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已经丢了她一次,我不能,再失去她一次。” “这个第一,谁都不能觊觎!” 虽然隔着蒙布,但寒笙却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对面的他,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比武台晃动着,裂痕蔓延,蓦地,在一声巨响中拔地而起,像一座空中岛屿,比武台边缘,沙土滚落,一个个金色符文被一股毫不讲理的力量拉扯成万千根丝线,细到下一刻就要断掉一般。 场外观战的华昌宁也是愣了,一直以为云逸这家伙纯粹是运气加朋友,顶多再稍有点实力,但还不至于能威胁到自己,但现在一看,他有些不确定了……甚至,有些期待下一局和自己对决的不是寒笙,而是他,云逸。 寒笙看着云逸身后的景色变化,从观战台惊讶躁动的人群变到远方钟楼,接着是青山,白云,蓝天,眼皮一跳,什么情况?! 观战台执教席,乾老也是故作轻松地调侃道:“老道,你的阵法还是有点弱啊。” 破虚道人手里的拂尘一挥,天空出现一方法阵,投影着比武台上的画面,随即回道:“怎么会是我的阵法弱,是这小子的魂力太强了,你没看到我的符文在那股力量面前,就跟小屁孩的胳膊和汉子的大腿角力一样?另外,这股幽蓝的力量,似在哪里见过,你有印象吗?” 乾老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猜到但不想说。 这小子,到底还把不把我当自己人啊,藏得够深……唔,也有可能是我之前交给他的魂力修炼秘籍起到了作用,嗯,一定是了。胡子胡乱一团的汉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苍牙领域在神秘力量下,竟隐隐有崩溃的趋势,白龙石像自头部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寒笙的心头失去了些安全感,像是被一头洪荒猛兽盯上,真气毫不吝惜地从丹田奔涌出来,通贯全身经络,一尺内,笼罩起苍白的冷雾。 云逸就那么缓缓走来,声势不大,但在寒笙眼里,这样才是煎熬。 当观战台上众修士的目光皆都被那一道身影吸引,执教席闯入一男一女。 “岚姐,你知道向乾老走去的少女是谁吗?我怎么都没见过。” “确实面生,不像是学院里的人,但能被长青带着去见乾老的,身份也不会简单了,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岚苍清朗的眉头一蹙,如今学院正在举行排名赛,人多眼杂,若真的是我所想那样,这件事必然马上就会传遍整个东域,到时候,免不了要对一些大家族甚至仙山一个交代。思及此,便道:“管什么事啊,好好看你的比武。” “哦。”夏侯沧涯听话地转过头,不过余光还是停留在木长青身后的少女身上。他哪是不知道,只是他看不出这个少女有什么特别的。 也是一点修为也没有啊。 学院一号人物和二号人物都中意没有修为的学生,这年头是怎么了,修为高还有错了?不懂,实在不懂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如她归来 一定要赢啊。陶然带着坤院师弟师妹们在观战台上为扶晓和云逸呐喊助威。 断裂的苍魄剑飞旋着回到寒笙的手中,与此同时身周的冷雾疯狂地涌向剑锋断折之处。 寒冰剑身寸寸生长,片刻后完好如初,甚至,寒芒更胜。 寒笙执剑而立,眉目凝重。 “师父。” “是长青啊,怎么了,难得见你关心起比武排名来,坐。” “师父,师妹她开口说话了。” “哦?”乾老看向静静站在长青身后的少女,自己此生最后一个徒儿。之前用真气探查过,她的舌喉皆无创伤,不能开口说话,应是心里抑郁所致,如今听长青的意思,难不成,是她心里的结解开了?如此也好,这样,我才放心将一身医术交给她,而不用担心她心里的郁气将她引入魔道。 少女看着眼前的白衣老人,他的眉目慈祥,面容可亲,一如醒来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感激却也怯生生地说了句:“师父。” 苍牙领域彻底崩溃,一尺冷雾激荡,寒笙的鎏金发箍在强大的魂力威势下碎裂,散落,银丝飞扬,褪去了男儿妆。 云逸伸出的左掌,停在半空,手心沛然的力量转瞬消失,猛地一把扯下眼上的黑色蒙布,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扑通,扑通”,眼里的整个世界沦为了黑白,失去了声音,没有了动静,只剩目光中心,那一抹暖色的身影,那么暖,暖得融化了飘扬的白雪。 “噗呲”,寒笙手中的剑毫无顿涩地刺入了云逸的胸膛。 殷红的鲜血缓缓流过剑身,就滴落在她的脚尖,寒笙一时间也愣了。 “我,输了。” 云逸缓缓说道,嘴角却是扬起笑意,那么灿烂,灿烂得世界都充满了光彩。 输了?就这样认输了?!那之前为何如此不要命。那霸道的一句“这个第一,谁都不能觊觎!”犹在耳边,观战台上的众修士如同一个个丈八和尚摸不着脑袋。 “不是,什么情况啊这是?”一个圣武境修士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怎么,赢了钱还不高兴,你没少把钱下在寒笙的身上,如今坤院那小子输了,你该庆祝才是。” “不,不对,黑暗,太黑暗了,兄弟,你知道吗,我之前一直不相信乾坤学院的排名赛被一个强大势力操控着的小道消息,现在,我相信了,太黑暗了,这哪是比赛啊,简直是儿戏,前三甲唾手可得,就这样没头没尾地放弃了,换你,你信吗?” “我倒不认为是有黑幕,若说是因为发现寒笙是女孩子扮了男装,那小子心里下不了手我相信,唉,若真如是,可应了那句话,自古强敌不惧的英雄却总为红颜一蹙眉头,乱了方寸,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师父?! 那她岂不就是…… 一众执教和讲师纷纷看向跟随着木长青来到乾老身旁的少女,之前的猜测也因为那一句师父而尘埃落定。 医圣的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弟子,未来荒大地的医道圣手。 “这小子居然这么轻易地认输了,怎么回事?因为寒笙是女孩子就下不了手这种鬼话也只有鬼才相信,等等,他的目光……”念尤随着云逸的视线看去,可不就是正好停在那出现在执教席间的清丽少女身上。 联想到之前落魄在丹国鹤尾城小巷的那段日子,少年对自己诉说的故事,莫不是,该不会,此刻正站在执教席上的女孩,便是他那被仙山使者掳去,最后跳海被海妖吞食的妻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也能解释得通,为何对海妖尸体执念如此之深的他,明明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简单的一句“我输了”便放弃了。 云絮注意到云逸哥哥的目光,似乎明白了当时哥哥因何醉得酩酊,她,是我的嫂子。 “给我个理由。”寒笙淡淡道。 云逸不语,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有生以来,寒笙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无视了,脸色沉如寒冰。 她从小要强,女扮男装也是小时候无意听到父亲向母亲念叨的一句:若是寒笙那丫头,是个带把的小子就好了。 于是,她厌恶了一切女孩子该做的事,什么女红,什么琴棋书画。她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变强。 强大到父亲自然而然地忘记了她是女孩子的事情,强大到天下所有男孩都不如她。 这些年来,确实如此,学院之中,除了少数知情人外,其他的,皆以为她是实力强大的师兄,一位眉目清丽却也冷若寒冰的师兄,当然包括她的一众女追随者。 “呲啦”,一道血水溅射,染红了比武台。 寒笙拔出剑后,冷冷说道:“你的认输,我不稀罕。”说完,一个转身,脚尖一点,消失在了比武台上。 执教席间的少女若有所感,侧过头,看向那悬在半空的比武台,还站立着的那道身影。 只是好看的眸中再没了一直以来的依赖,柔情,和欢喜,有的,只是疑惑,迷茫,和些许不愉。 这人是谁,怎么可以这么盯着一个女孩子看。 她为何,这么冷。云逸的心一痛,胸口的血一直在流,唇失去颜色,眼前一黑。 神魂之力消失于天地。 “轰”。 比武台坠落,砸在地面上,扬起尘埃。 乾老起身,眨眼间,已经出现在废墟前,一扬手,清风将尘埃扫尽,露出趴在地上的狼狈身影。 “你便是我的师侄女,小小见面礼。”破虚道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淡淡的梨花香萦绕,还有着古朴的雕花样式,便是这木盒单单作为古物收藏就价值不菲,那么盒中的宝物不用多说更是珍贵无比。 “谢谢,师叔。” 破虚道人点点头笑了笑,这师侄女给他的第一印象不错,虽然清冷,但有礼貌,容貌楚楚,却也坚强。接着便看向正给他心目中的徒儿医治的老哥。 第二百四十章 医圣的弟子 乾老蹙眉,这孩子的体内,聚集着一股很不一般的力量,这股力量像迷雾一样笼罩了他的丹田,我探视伤口的真气一进入迷雾的范围,就和自己切断了联系。 这个少年到底还有着什么样不为人知的故事,那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又是何人施加,不像是害他,更像是帮他保守着什么秘密。 算了,还是先完成答应老道的事。思忖间,乾老对空一划,指尖所指,出现一排细针,每一根都是由最精纯的真气凝聚,整整七十二根。 没想到是七十二枚,原以为三十六针足矣,老哥够意思,不枉我这么辛苦熬夜地制作土遁符啊。破虚道人紧张的心放了下来。 “师妹,你看师父现在正在施展的这套针术,有九,三十六,七十二和一百零八四段,九针回气血,三十六针便可接骨生肌,而七十二针足矣让一息尚存的家伙延上十年寿命,至于一百零八针,更是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除了开创此针法的人,谁都未曾达到过那个高度,包括师父,也有可能,生死人肉白骨之医术真的只是个传说,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是妇孺皆知的事。”木长青对一旁的少女解说道。 并指,捏住虚空中的一根针,在云逸的指心点落,乾老的动作行如流水,说起来慢,但实则不过眨眼的功夫,虚空中的七十二枚针便插在了云逸的右手五指指心,腕,肘,和其余受伤部位各经脉交结处。 “化。” 乾老一指点住云逸的眉心,七十二枚针以定好的顺序依次没入云逸的身体,瞬间化作磅礴的真气冲荡着经脉闭塞处的淤血。 “噗”,一口黑血喷出,云逸悠悠转醒,从地上坐起,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 右臂传来一阵酥酥痒痒的感觉,像是有千百只蚂蚁在爬行。 “你的伤目前来说已无大碍,右臂的骨头也在生长,但要是不好好休养再动了筋骨,那可就不是小问题了,”乾老从怀里掏出小巧的红棕色瓷瓶,放入云逸的手里,“这是我自行调配的金疮药,可以除疤,省着点用,别看那么一小瓶就一股脑地倒在伤口上,后劲可大着呢,哈哈。” 听着乾老有趣的说词,云逸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目光穿过乾老,看向观战台执教席,只是那一道身影,消失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融化心底冰潭的温度。 为何不与我相认,你身旁的少年又是谁?为何你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如此,第一组,云逸认输,寒笙也未再出现在与华昌宁战斗的比武台上,华昌宁直接进入前三甲的比赛。 第二组,夜一介胜白然和易书景,进入决赛;第三组,扶晓险胜陆百川和夏侯战,进入决赛。 皎洁的白月挂上白塔之巅,星空无垠,白塔城灯火煌煌,又是一个热闹的夜。 乾坤学院比武场,乾老从破虚道人手中取过笔,沾了些金色的墨水,隔空写下本届排名赛前九席位。 九列金色的大字浮于空中,凝而不散。 第一名华昌宁,第二名扶晓,第三名夜一介,第四名寒笙,第五名陆百川,第六名云逸,第七名易书景,第八名白然,第九名夏侯战。 其实一众执教在之前讨论的时候,对于云逸和寒笙的排名颇有争议,奈何云逸本人没有争的意思,直接将第四让给了寒笙,对云逸很看好的破虚道人也没办法。 而这也让不少人更加认定了云逸这位坤院的潜力小子是对乾院的寒笙有意,才在比赛中认输。 只是他似乎一厢情愿,不然寒笙也不会愤愤离场了。 云逸和寒笙一战,被认为是今天最精彩的一局对决,虽然收尾有点草率和任性。 而这一战也破碎了许多乾坤学院少女的心,当她们亲眼所见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师兄,其实应该是师姐,恨不得生为男儿身。 这一颗芳心,错许了人。 至于云逸,经此一战,成为了乾坤学院建院以来进入前九席位境界最低的人,而且,将来也不会有人打破这个记录,毕竟,无境,已经是修炼的最低点。当云逸成为乾坤学院乃至白塔城街头小巷的知名人物,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当属之前被坤院奉为武力第一的顾策。 从此行走在坤院,师弟师妹们的目光不再停留在他身上,顾策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也是觉得无脸,他没有出席坤院晚上的庆祝会。 乾老收笔,对着观战台众修士缓缓说道:“在此,趁着大家聚在一起,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我的第二名弟子已经有了人选,她的名字是笑,笑容的笑,便是刚才站在我身边的女娃,我想有不少人已经注意到了,她有些怕生,所以先回去了,我这个师父便代她向在座的各位前辈问好,吾徒修为低,学的也是医道,不与人争,若是行走在外,还请诸位多多照顾。” “不敢当不敢当。”正对乾老而坐的,是东域海神宗的一众高手,从超凡境的门中子弟,到通天境的海神宗二长老,一行共十五人。说话的便是这位二长老,他急忙站起身,连连摆手。 开玩笑,虽然是代,但从医圣口中说出的问好,他还是承受不起的,整个宗门也只有宗主和太上长老才能应下,而且,还会嘚瑟上一阵子。 见过年过百岁,须发皆白的老人嘚瑟的模样么?那画面……此处省略三千字。 当然,随着这条消息的宣布,排名赛落幕后,密布整个白塔城各个角落的情报组织动了起来。一条条消息,以白塔城为中心,向整个东域辐射。 飞鸽,鱼雁,快马,万里传音螺,双生蛊虫……各种能够传递消息的手段都出现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庆祝宴 今夜,对于各大门派和家族,注定是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医圣的第二个弟子,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家。 他们却是起了另一个心思。既然医圣的徒弟不是自己人,那就让她变成自己人不就好了? 于是乎,各门派,各大家族的帅气子弟多了一个任务,就是将医圣的女弟子,这名叫笑的姑娘泡到手。 而这一切,云逸还不知道,否则,依他的性子,还不得把那个门派的山门,那个家族的牌匾给拆了。 扶晓、云逸两人一回到坤院,便被洋溢着笑意的坤院师兄和师姐拥簇着推向坤院大堂。 这里早就被布置一新,迎接英雄的归来。鲜花,水果,当然还有丰盛的宴席。 据说这一桌桌佳肴,是陶然师兄自己跑去白塔城下的白塔酒楼,用三寸不烂之舌请来的大厨做的。当然,少不了花钱,不过他觉得这钱花的值得。 不似家常菜的简单随意味道鲜美就好,厨师在烹饪美味之余,摆盘讲究,配色雅致,有着庆祝宴席该有的格调。 只是这个格调,让坤院有些学员难以动筷,怕自己的一不小心坏了整盘菜,便吃起水果来。 见此,陶然心里一叹,其实他一直有一个愿望,让坤院的师弟师妹不再为钱发愁。 但是,每个人平常做任务赚得的钱,除去赶路的盘缠,以及做任务时武器的破损维护和丹药的消耗,能存下来的没有多少,而接奖励丰厚的大任务,之前坤院的学员都没有这个能力。 就连顾策,接过最高的也只是七级任务,而且,没有完成,反倒落了一身伤回来,买丹药疗伤,将过去存下的银两花去了七七八八。 “别光吃水果啊,大家都动筷子,真的是,菜就是拿来吃的,最粗鄙的吃相不是在高楼大厅狼吞虎咽,而是高人一等的挑三拣四,剩东落西,粒米不易,来,既然大家都不肯动筷,我先开个头,”陶然起身,倒了一杯酒,对着扶晓和云逸道,“这次,你俩为坤院挣足了面子,真的,今天是我当坤院管事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师兄我先干了。” 云逸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他倒是希望能和熟知的朋友坐下来,简单地吃着烤鱼,这样会自在很多。 除了菜色别致,一道道菜名也很文雅,山海兜(虾鱼炒笋)、翠竹报春(黄瓜鸡丁玉米粒)、比翼鸟(烧烤乳鸽一对)、燕草如碧丝(炒三丝)、秦桑低绿枝(青椒牛肉丝)、凤凰台上凤凰游(五香烤鸡)、漠漠水田飞白鹭(小白鱼苋菜根)、阴阴夏木转黄鹂(虾炒蛋)、青龙卧雪(白糖撒黄瓜)、碧玉绣球(冬瓜鱼肉丸)、鸿运照福星(八珍鱼肚羹)、酥琼叶(芝麻烧饼)…… 推杯换盏间,月挂柳梢头。 青草地,凉风习习,坤院湖,水波粼粼。 六人难得逃出宴席,看师兄他们大有喝到天明的意思,自己等人可是陪不起。 篝火炽烈,映着六人的面容。 商玲珑向火里添了根木柴,火焰盛了几分,思考了片刻,开口对云逸说道:“恭喜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在紧要关头认输,但我想你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如今算算离入院过去了也有大半月时间,我们差不多已经可以去任务大堂接任务了,我们可以每个人单独接,也可以组成小队,据说组成小队的最少人数是三人,云逸,赵影,你俩有没有兴趣呢。” 商玲珑说这话,便是希望能组成一个小队的,若是让她单独接任务,她是不会接的,宁愿待在学院里对着木桩练武。这天下所有人都可能缺钱,唯独她不会。 赵影看向云逸,这些天战斗看下来,他已经把云逸当做了领头人,自己的榜样,同样是没有境界,自己差他太多。 云逸想了想,目前我的实力很不稳定,对寒笙那一战,存在着很大的不确定因素,魂力的掌控目前也还未能做到随心所欲,每次都得通过身体的痛楚让精神集中,还有时不时出现又消失的诡怪力量。思及此,便也点点头回道:“就组成小队,玲珑你聪明,也精于计算,接任务这事儿便拜托你了,要最划算的,而我负责战斗,虽然有时候这双手不一定会听话,向师兄,武器的修复就拜托你了,我们会支付等额的报酬的。” 向几道回道:“放心,包管在你们对面的妖兽看到你们手里的武器就落荒而逃。” “云逸,我呢。”赵影说道,目有期待之色。 “你的任务是我们当中最艰巨的,知道诱饵一词么?” “可以,我就当那诱饵,”赵影毫不犹豫地应下,不过也是补充道,“只是云逸你可要保护好我。” “放心。”云逸郑重地点点头。赵影,危险的事,我自然不会让朋友去做,说这话,也是让你安心地跟着,而不觉得亏欠我们什么。 “那就先这样决定了,玲珑每次接下任务后,我们便回来这里共同商议如何完成。” “你们是不是把我落下了?”珍儿气鼓鼓地说道。 商玲珑笑道:“放心,会给你带当地所有能吃的特产的。” 珍儿依着自家小姐的手臂,开心道:“还是我家小姐懂珍儿。” 云逸看了看天色,也是时候休息了,便向商玲珑、珍儿、向几道、赵影和芸豆道了声晚安,便离开篝火,向自己的木屋走去,虽然吹了半天凉风,但脚下还有点踉跄。自从没有修为后,喝点酒都醉,何况方才宴席上坤院的其他人都劝着他和扶晓两个人,实在对付不过来,也是听了商玲珑的话,装作不胜酒力趴在桌上才得以逃脱出来。 等其他人都各自回去,湖边只剩下赵影和芸豆。 “影,你有没有觉得云逸他怪怪的。” “哪里怪了?” “开心啊。” “豆儿,云兄拿了第六名,当然开心。” “不,不像。” “那豆儿你倒是说说,像什么?” “像是见到,心爱之人一样。”就像,我见到你一样。芸豆脸颊泛起红晕。 赵影赶紧伸手捂住芸豆的小嘴,四下看了看,小声道:“别人这么说这么想也就算了,我们可不能乱猜朋友的事。” “呜呜,我说的不是寒笙啦。” “那是谁?”赵影松开手。 芸豆说道:“豆儿以为,是掌院的徒弟。” “豆儿,那更不可能了,自我认识云逸以来,他和当时出现在执教席上的少女从未见过面,谈何喜欢。” “要不,和豆儿打个赌。” “赌就赌,赌什么?” “赌你,一定每次都平安归来,豆儿,会一直在这儿等你。”芸豆靠着赵影的肩膀。 “好。” 不论输赢,我都答应你,傻豆。 赵影伸手抚过芸豆的脸庞,烫烫的,暖暖的。 想与你赌,用我后半生作注,输了,此生余你,赢了,你予我。 第二百四十二章 公子齐聚 木柴燃尽,剩下些零星的火。 “豆儿,豆儿。” 赵影拍了拍芸豆的小脸,没有回应,睡得倒是香啊,我半边身子可都麻了。小心翼翼地伸手托住芸豆的下巴,抽出肩膀来,将她一把横腰抱起,回了他们的屋子。 春寒紧紧抓住五月末的尾巴离开人间,夜晚渐渐有了些暖意。 虫鸣更盛,扰人清梦。 云逸翻来脑子里浮现的是白日那一双冷漠的眸子,覆去脑子里是曾经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索性掀开被子,下床,披衣,开窗,翻上屋顶,躺着,数起星星月亮。 星河亘古流淌,将天穹裂为两半。 小嫣,你是不记得了我么?我明天就去乾院找你,等我。 苍茫宙冥,并没有从大地上看到的明亮澄净,碎裂的星辰比比皆是,虚空漂浮着大大小小的尘埃,一艘千疮百孔的古船,漫无目的,不知在浩瀚星空航行了多少个世纪。一条硕大无比的黑龙倏忽游过,龙尾掀起的宇宙风暴扫了古船一下,船身轻微地晃动,左弦撞到前方的星石,改变了它的轨迹…… 旭日东升,白塔城重新又活了过来,大街小巷,皆是叫卖着吃食、小玩意、玉饰物等的摊贩,还有林立的各种铺子。 “店家,这玉镯多少银两?” 白玉凝脂,不掺一丝杂色,入手生暖,是块好玉。 “看你是坤院的学生,买玉镯子送给心上人?” “是的店家。” “所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给你个优惠,原价六十九两,去掉九两,给个六十,这玉镯,便是你的了。” “可我身边没有那么多钱。” “这……”那你讲什么讲,没钱,没钱就去外面的小摊小贩买个劣质的玉镯好了,真的是。 似没有察觉到商铺掌柜的脸色变化,掏出怀里一块一掌可握的牌子,问道:“可以用这个换么?” “你这个是……”作为白塔城土生土长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少年手里的牌子是何物,那是一张白塔城的时限卡,虽然只是写着一天,但第五层的一天,那也是价值连城的,在白塔城之外的任何地方,你想用金钱买时间,那只能是在梦中,而在白塔城,用金钱换时间,绝对可能,只要你付得起价钱,把白塔当做自己的家都可以。不过,便是乾国皇族的某位皇子来了,不动用家族的钱力,也只能小住上五六十日。 当然,就算是有那个钱力,他们也不是傻子,谁会在修为没有一点突破性进展的情况下便急吼吼地进入白塔,那绝对是在烧钱、败家。甚至那些事先觉得修为隐隐要有突破,进入白塔修炼,出来后,还是一无所获的武者也不在少数。 “成交”,掌柜忙从少年手里接过牌子,一转身,放入宝库,又转身回来,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好礼当配好盒,你看这凤凰,你再看这松柏,这怪石,也只有一代大师才能雕刻出来这么好的纹饰,再不客气,这盒子便当是赠礼。”说完利落地将玉镯装入盒中,盖好,甚至贴心地用红绳系了个结塞入少年手里,开玩笑,他恨不得“五花大绑”再插个锁,动作不快,谁知对方会不会突然反悔。现在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退换,嘿嘿。 云逸捧着盒子出商铺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懵的,刚才是什么情况来着,这老板好快的手速。 小心地将盒子揣入怀里,鼓鼓的。 “小嫣会喜欢的。” 乾院,这一天可是热闹的很,门口呆坐着站立着躺着各种奇珍异兽,要不是脖子上的御妖绳一端还捏在它们的主人手里,估计它们早就干起架来。 “乾国第七皇子乾择,白马非马;海神宗少宗主波澜,陆海甲兽;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彩尾白鹭;落霞宗少宗主落孤城,落霞孤城……这寻常都难得见上一次的坐骑,今日可算是见了个遍,看了个够,可惜,都不是自己的。”坤院大门,自有被喧闹声吸引出来的坤院学员看着对面的热闹场景,纷纷猜测是什么情况。 “几位,凡事讲个先来后到,你们如此做,怕是不太合适。”说话的是乾国第七皇子乾择,利落的一身华服,胸前绣着一条金丝盘龙,腰佩一把红绸宝剑,一举一动,威严堂堂。 谁知第一个到的他,只是将绳子系在石柱上的功夫,就被堵在了外面。 “为了老爹的合适,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要是因为合适别人而让老爹不合适,老爹也会让我不合适的。”这句话颇为绕口,难得其他人都还能听得懂。说起这个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不得不说他正是许多爹娘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听话,孝顺,聪明,武力高强,若是同乾坤学院的学生一道进行排名,能入三甲之席。 波澜双手叉腰站在身躯庞大的陆海甲兽的壳上,同样道:“正是,乾择,你不过是仗着离得近,坐骑快,要是不比坐骑,先来的,会是我。” 陆海甲兽仰头,吐出一个泡泡,还拿鼻子顶了一下。 “别闹。”波澜伸手将泡泡拍了回去。 陆海甲兽看着泡泡落下,又一仰头。 这只陆海甲兽和他的主人一样,调皮。 几人当中,一直不说话的是落孤城,性格孤傲,眉目清冷,对谁的目光都不会停留一息以上,不过他确有孤傲的资本,他曾凭一己之力单杀过圣武境的大妖,从千里妖岭全身而退,曾战平过华族的华昌宁,曾……一个个事迹不胜枚举。 要不是他给人的感觉实在太冷,身边早就蜂蝶一群。 “让让,不好意思,借过啊。”云逸左闪右闪,避过白马非马的蹄子,躲过陆海甲兽好奇伸来的头,在一众目光中,进了乾院。 “他又是哪个大门派的子弟,没看到我们几人还站在外面吗?” “那是坤院的服饰,不管他,再堵在这,有伤大雅,我们进去,各凭本事,几位意下如何?” “也好。” “可以。” 第二百四十三章 百里挑一 执教议堂,学院一众执教齐聚,首座是乾老,左右坐着破虚道人和鹿之涛。 此刻的乾老再没学生面前的和蔼与慈祥,换做一脸沧桑和严肃,对着执教们道:“如今学初比武已经圆满结束,之前商议到一半的事,今日便继续,道人,你先说说。” 破虚道人点点头,起身,拂尘一挥,议堂的中央出现一面虚空视镜,视镜之中,赫然放映着灾与夏侯沧涯以及百里妖绝对战的画面,开口道:“即便我已经全力而为,后面那段画面仍是没有能够保留下来,但就这一段,大家便应该能估计出当日灾的实力,它自称来自妖王星,什么十二妖将,鬼知道亿万星河当中还有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与之相比,我们荒大地的修士,太弱了,这百年来,据我所知,已无人成仙而去,一百年都不曾有人进阶仙武境啊,诸位,不觉得奇怪吗?” “道人,你便直说,你的猜测是什么?”百里妖绝问道。 “我哪有什么猜测,”破虚道人突然沮丧地摇摇头,“唯一知道的一点是,灾的陨落,迟早有一天会传回妖王星那里,而也迟早有一天,它们会派出比灾更强大的妖魔降临荒大地,到那时,我们之中,无一人能够抵抗一二,而观四大仙山,仍是各安一方,一众家族门派也无齐心,我们能倚靠的,只有我们乾坤学院,当然,与其将希望寄托在我们这辈走到尽头的人身上,不如留下星星之火,以待风起之时,燎原。这一批孩子当中,有不少的好苗子,我希望,在座诸位各选一人收入门下,倾心指导,传授毕生绝学,如若你们答应此事,我便闭关一年刻制传送法阵,将他们送往上古大能开创的百里挑一之境。” 百里挑一!一直平静坐着的鹿之涛听到这个词,饶有兴趣,身体微微前倾,当即说道:“对于道人的提议,我并无异议,就严七,我选他做我的弟子,他是使火的,适合炼丹,剩下的人,你们挑。” 能让一个通天境的修士都感兴趣的,自然不简单。 百里挑一乃是上古秘境,由一位旷世强者在偶然间发现。荒凉的秘境中,流淌着一条时间长河,长河两岸飘着大大小小的光球,它们封印着古往今来的尘世投影,而这样的光球,每一千年便会从长河中脱离出来一个。而当你直视光球之心,你的神识便能回到过去,换而言之,你想回到多远的过去都可以,可以与灭绝的锯齿妖龙相视,可以与九天凤凰共舞,但都只是幻境,而非真实,然而便是这样,也足以让修炼者的心境跃升几个高度,修为精进。 “通往秘境的大阵早在三千七百年前,随着月族和其他六个部族的大战而消失在乾国北部边境,这事可是将乾国当时垂暮的国君直接气上了西天,而其孙登基第一件事就是将那六个部族的族长流放到苦寒之地,如今我们乾坤学院收藏的也不过是残损的图纸,道人,一年时间刻制出法阵,可有把握?”白决说道,话里毫不掩饰地透着几分疑虑。他也是考虑到自家的移花接木之术是不外传的武技,如果要收徒,他是不愿的。当然也可以收自家的儿子为徒,那样也就没什么外传不外传了,但这么做难免落人口舌。 “好浓郁的药香啊,千面君,水望子,幽玉兰,落菩提,焱人参,晓啼花……医圣的药园子果然是世间一奇之地,我也只能闻出这些来。”乾择说道。 能让乾国皇子都分辨不出来的药草,要么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之物,要么是珍奇到不能再珍奇之宝,当然,能被医圣选入药山种植的,自然不会是前者。 波澜从乾择的身后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谁不知道乾国七皇子,你一张嘴啊我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话,讲什么事,猜你就是要吐一大堆古怪的名字出来装博识,果不其然。” “这位笑姑娘,就是我们未来的女医圣了,我是波澜,波澜不惊的波,波澜不惊的澜,请多多指教。”波澜笑着伸出手,这是他们一贯的见面礼数。 笑转过身,看着突然就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四人,有些不知所措,微微点头,并不说话。一双好看的眸子找着师兄木长青。 她身上的气息与众不同,虽然看起来丝毫没有修为,但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话说波澜这个傻子,哪有和女孩子第一次见面就伸手的。尹奚漫上前,将波澜的手按下,“波澜,你不是带了见面礼要给笑姑娘吗,赶紧拿出来。” “对,差点把这事忘了。”波澜从袖子里摸索,不一会便取出一圆珠状的物什。 海神珠,含之便可在水中随心所欲地停留,而无需换气,一颗极致品质的海神珠甚至能将使用者的气息与水彻底融合,免受海妖海兽的攻击,而波澜手里的这颗,散发着七彩的光芒,是更高一阶的圣品,至于还有什么不凡的功效,还是个迷。 因为目前世上只有两颗圣品的海神珠,一颗被海神宗现任宗主送给了他的结发妻子,另一颗,就在他儿子手上,要送给医圣的女弟子。 这颗珠子一出来,就连落孤城的目光也是停留了好一会。 乾择眉头一挑,波澜,你这是太有自信了,难道就不怕失手,不仅佳人没得到,这颗珠子也成了我的手中宝?看来,不为医圣的女弟子,就为这颗珠子,我也要努力努力发挥我的魅力。 然而,在其他人眼里火热无比的宝物,在笑的眼里不过是一颗好看点的珠子。觉得什么也不说不太好,便开口拒绝道:“谢谢波公子的好意,这颗珠子,我不需要。” 她不知道,她这一开口,波澜的心反而坚定了几分。没想到,笑姑娘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云逸虽是比四人先进的学院,但没有修为,反倒是最后到的药山,远远看见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小嫣,从怀里取出木盒,放到身后,又拿回身前,接着又藏进怀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第二百四十四章 相见不识 云逸的眼早已被小嫣的身影占满,再容不下他人一手一脚,兀自从四位公子中间的空当走过,在笑的身前站定。 又来一个竞争对手,不过这个对手有点不值一提,坤院的,能有多大能耐。乾择的眼里闪过轻蔑之色,随即换上优雅的姿态,从怀里取出一封金色的请柬,双手递上,对笑姑娘说道:“笑姑娘,我是乾国第七皇子,乾择,代表乾国皇族向笑姑娘送上最高贵的请柬,邀请笑姑娘参加乾国皇族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 “你又是谁?”谁知笑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他,目光看向身前正把手伸来的坤院少年。眼里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像看向其他四位公子一样,淡淡的,淡得好似对面只是一堵白色的墙。 “是我,小嫣,云哥哥啊,你不记得我了么?”云逸想要抚摸小嫣脸庞的手被一句“你又是谁”拦下,无处安放,果然,果然是不记得了么? 手慢慢放下,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个微笑,道:“没事,我等你,你也要,等我。” 云逸说完再不停留,转身撞开乾择的肩膀,离开。 自小养尊处优、万人伺候的乾择怎忍得了这一撞,便是刚才因这坤院家伙而被笑姑娘忽视,在其他三人面前丢了面子,他就忍受不了。 “乾择,你想干嘛,这是在乾院!”尹奚漫出声提醒道。 “你也说了,这是在乾院,是在乾院。”乾择将乾字咬得格外重,拔剑,一道剑光如同银白匹练向云逸斜斜斩去。 其余三人未见坤院少年有任何动作,如果非要说出个什么,便是他的脚步在乾择拔剑之时顿了一下。 刹那间,自大地升起一道土墙,剑气斩在土墙之上后,便没了动静。 没有哀嚎,没有回击,也看不见土墙之后,那坤院少年是受伤了还是毫发无伤。 但就凭这感知敌意和挡下攻击的能力,落孤城、尹奚漫、波澜便对这坤院少年重视了几分。 至于乾择,自然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收剑回鞘,说道:“现在的坤院,随便一个学生已经这么厉害了?” “虽然乍一看他没有修为,没准,这正是他厉害之处,更没准他还是坤院武力排名第一的人,乾择兄,你刚才那招也就用上了六成实力,所以也不必如此伤自尊。”波澜的话听似安慰,实则字字含讽。 乾择听得出来,但不多言,对笑姑娘继续说道:“笑姑娘,这鉴宝盛会来不来取决于你,请柬还希望你先收下,不然我回去向父皇可交不了差。” “这……”笑看着乾择脸上显露的难处,正不知如何是好。 “请柬呢,我先替师妹收下了,不过师妹她刚入师门,还有许多医术要修习,不一定有空闲,”不知何时,木长青已经回到了药山,出现在笑师妹的身后,从乾择手里接过金色的请柬,妥帖地放入怀中,再伸手请道,“师父听闻四位公子到来的消息,便早早命我在乾院宴客厅摆了桌酒宴,都是些难得一尝的奇珍异果,对于修为提高有着莫大的好处,特请四位公子前去用膳。” “医圣客气了。”乾择回道。 “师兄。” “师妹若不愿参加,便安心地待在药庐之中,师兄过会回来,带上些好吃的。”木长青对着笑师妹微微点头,便带着乾择四人向宴客厅走去。 蜿蜒的石板路,两侧是未落尽的春红,木长青的身后,波澜给乾择示意了一个眼神:我怎么感觉这木长青对他的师妹有意思呢? 乾择:还用感觉?看都能看得出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能让他捷足先登。 波澜:不过我们又有什么法子,今天接触下来,虽然你我还有孤城、奚漫四人皆都是相貌堂堂,名声在外的天才人物,比之木长青,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但笑姑娘似乎就是不吃这一套,连父亲教给我的当初把娘亲追到手的招数,也不起作用。 尹奚漫:她确实不同于一般大家族的千金小姐,对人冷漠却不故作高傲,拒人千里却也紧守礼貌,我有点好奇,是怎样的父亲能教出这样的女儿。 波澜:怎么,这么快就想见见我的老丈人了? 尹奚漫翻了个白眼:你先把你的珠子送出去再说这话,还老丈人,不害臊。 落孤城难得加入这暗送眼神三人组:你们尽管使出浑身解数,若都拿不下,我再出场。 笑正要转身前往药庐,不知怎么地,看到那面依然矗立的土墙,目光再难移开,起脚一步步往土墙走去。 绕过土墙,石板上铺着一滩鲜红的血,还没有彻底的风干,笑蹲下身子,不知怎么地伸出手,指尖触上,还温热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模糊的声音: 走,听话,我会活着的…… 听话,我会活着的…… 我会活着的…… 会活着的…… 活着的……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笑抱头痛哭起来,珠泪滴答地落在血上,淡了血,浓了泪。 “噗”,“咳咳”,云逸回到湖边的木屋,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一口血带着碎块猝不及防地吐在了地上。 一手撑在墙上,额头冷汗滴答,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另一只手摸向背后,湿湿的,热热的。不用想,整个后背已然被鲜血染透。 想到什么,忙从被窝里翻出了小巧的红棕色瓷瓶放在桌上,将衣服一把脱下,断了的线牵扯到伤口,猛地向心头传来一阵刺痛,咬牙。 铜镜中,一道狰狞的伤口从左腰一直延伸到右肩,皮肉翻卷,可见白骨,触目惊心。 用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将瓷瓶震碎,神识引导着四散的晶莹粉末铺满整道伤口。 瞬间,像烈火灼烧,又像寒冰侵袭,如麻如痒似尖又钝的痛感传遍全身每一个角落。 “砰”,云逸趴倒在地不省人事。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五宝阁商白龙 乾老见讨论的众执教渐渐安静下来,意见也趋于一致,便开口道:“如果诸位没有异议,就这么定下,道人,你准备准备,尽快将此事推上日程,需要什么材料列个清单,我让柏年去五宝阁购置,五宝阁暂时短缺提供不上的,就挂上任务榜,让学生们去收集。” 破虚道人点点头,笑着,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说:“我这里已经有份清单了,一共三千九百七十五种,每种都标了最少的数量,这么一大笔花费的话,可能要掌院亲自和秘宝阁的守护兵人打声招呼了。” 看着道人手中厚厚的一叠纸,另一边的鹿之涛调侃地说道:“看这详细程度,道人是早有准备啊,想必为这个事计划了很久,有心了。” “自然,我呢,从来是万事俱备等个东风,自那一日百里和夏侯接连在灾的手中败下阵来,我就在谋划重启秘境的事情,能快速提升学院整体实力的,我这边只有这一个法子,不过鹿兄你那边,能帮的倒是很多。” “我这你们尽管放心,我的丹药比学生目前拥有的总的任务积分数还多上几倍,只是道人就不怕众执教会议这股东风,吹不过来?前功尽弃。” “你忘了我的老本行了?在没有进入学院之前,我可是符国最有名气的算命道人,那么多年,破虚子之名,又岂是白叫的。” 白塔城的五宝阁位于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开门正对九层白塔。便是足有十五丈宽的石板大道,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往来修士也都个个眉目英挺,身形修直,步子沉稳。 其间忽地匆匆走过一个人,有相识的修士看到便微微颔首,以示尊敬,这匆匆而过的人,正是乾院任务大堂的管事,任柏年。 五宝阁大门外的童子早认识了这位频繁前来购置物品,且一买就买好几马车的贵客,热烈相迎,果不其然,将他迎到阁中的片刻功夫,紧随其后,一连串的马蹄声渐渐近了。 童子搬了条凳子站高数了数,腿一软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整整一百辆三驾马车,每一匹马都是流线的肌肉走势,膘肥体壮,一头红棕长鬓,四蹄生火,是一等一的火蹄骏马,身上挂着印有“英雄”两字的皮甲,每一辆马车还都配着五名壮汉。 竟还都是清一色的凡武圆满之境! 这怕是把白塔城整个英雄镖局都雇来了。童子下了板凳,对着一众壮汉笑笑。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么大的声势是来砸五宝阁的场子的呢。 任柏年知道掌院吩咐的这件事非同小可,入了五宝阁并不停留,径直向五宝阁内堂走去,而阁内侍女并未阻拦。 五宝阁内堂,一道优雅的身影默默地靠躺在梨花木太师椅上小憩,听闻脚步声自堂外响起、近了,缓缓睁开眼,取过茶几上的青花吊兰瓷壶,一仰头,清冽的茶水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入一张红唇皓齿的嘴中。 起身,伸个懒腰,在来人面前毫不避讳自己的睡意惺忪,打了个哈欠,问道:“任兄,这次又是为学院购置些什么物品呢?下次和我的鸽子说就好了,每次都亲自跑一趟,送你的那只鸽子据说为此都抑郁了,你每次都不让它传信,它觉得活在世上没了乐趣。” “我怕你那只鸽子的小脑袋记不下这次要买的物品。”任柏年对于对方的漫不经心也是无奈,没看到我的脸上写着急切两个大字吗? “哦?”商白龙惊疑一声,忙又道,“等等,让我猜猜,看任兄你行色匆匆,这次,要么所要之物很急,要么,所要之物很多,再听阁外马啼声声,这一次,怕是后者,只是我好奇,到底是有多……” “这么多!”商白龙接住任柏年甩过来的一叠纸,愣了片刻,“好家伙,你这是要把我的阁子搬空啊!” 任柏年看着商白龙这副不情愿的表情,淡淡道:“丧什么,是买,是买,是用一叠叠银票换一仓仓的材料,你五宝阁不就是开门做生意的,还嫌弃客人要的东西太多起来了啊?” “开个玩笑,语气干嘛这么冷,好了,知道你很急,我也再不啰嗦,让我看看……”商白龙说完这话,一脸认真,左手抓着那一叠纸,右手拇指就那么一拨,纸张一页页快速翻过。 商白龙的双瞳出现青蓝两色,映入一个个材料名字,脑海中随即浮现相应的库存数量,和附近十二家五宝阁能补充的物品。 待纸张翻完,商白龙闭眼又睁开,瞳孔恢复纯净的黑色,缓缓说道:“我阁中所屯基本上能满足任兄的需求,一些缺少那么半斤八两的也能从附近的五宝阁调些过来,只是……” “只是什么?”任柏年问道,若是能一趟子在五宝阁把所有物品购齐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只好回去将任务挂上,凭着学院散布荒大地各处的学员,总有人能寻到。那么这次的任务,将不限定所接之人的唯一性,任何人都可接手,先完成任务的获得奖励。 “其中的月光泉水,在我的认知当中,早已消失了三千年之久,我这,根本没有,五宝阁,也没有,任兄,这一样东西,你还是去别处寻找,”商白龙将手里的纸递还,复又悠哉地躺在太师椅上,“我已通知阁中负责货品配发的人,全权由任兄你指挥,我可不想亲眼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收藏多年的宝库,被人活生生的搬得只剩些边角料。” “也好,老规矩,等货品清点无误入了学院的秘宝阁,我将亲自……” 任柏年还没说完便被已经闭眼休息的商白龙打断,“货款一事还是交给鸽子,也许能治治它的抑郁。” 乾院宴客厅,一桌奇珍异果散发着温润的香气,便是闻上一会,就能让身心轻悦。四位公子皆未入座,平常时候,他们可以随意,但这次既然是乾坤学院掌院安排的宴席,他们,自然是不敢不懂礼数的,一个个等着乾老的到来。 不知乾老安排这一场宴席的用意何在,难不成,是为新收的女弟子,择选佳侣?波澜心里不由思忖,那我可得表现得好一点。 第二百四十六章 知退 任柏年从五宝阁回到乾院,在去往任务大堂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要去宴客厅的乾老。 “月光泉水?” “是的乾老,道人给的材料中,就差这一样了,其他的五宝阁那边都能够提供。”任柏年说道。 “这下有点糟了。”乾老难得皱起眉头。 看来白龙没有欺我,这月光泉水的名字乾老听了都惊讶,那么号称藏尽天下奇珍的五宝阁没有便也能理解了。任柏年心里有点没底,问道:“真的要挂上任务么?五宝阁这么广的耳目都没有这个材料的消息,我们,又能有多少把握。” 乾老捋了把胡子,忽而展颜笑道:“道人既然写上去了,那么他一定算到了此事,你就安心把任务挂上去,说不准啊,这帮小崽子中,还真有能寻到此物的。” “这,好。” “遍栽百花花不开,偶折枝柳柳成荫呐……” 听着掌院吟着诗离开,任柏年喃喃:“这个任务我该如何描述,就说个名字?这样给的线索也太少了,现在去翻古籍也来不及,罢了,就摆个名字。” 任务大厅的浮空法阵,刷新了有史以来最短的一个任务,虽然简短,但被摆在了置顶位置,且还是一个九级任务,内容描述如下:寻月光泉水一壶。 寥寥七字,再无其他补充解释,便是负责发布任务的美女小姐姐在收到这一封空荡荡的任务密稿时,也是再三向任柏年管事确认。 任务一经发布,整个任务大厅中坐着的学员纷纷站了起来,而走着的,也是纷纷止步,目光停在光幕上,再难移开。 毕竟是九级任务,而且还描述得极其简单,虽说九级任务是圣武境的专属,但还是有很多超凡境学员动了心,只是看了好几遍任务中“月光泉水”四个字,脑海里愣是浮不起一点印象。 这月光泉水,是个什么稀奇玩意儿? 一袭淡蓝长衫,对窄袖,斜衣襟,三两扣子,给人的感觉莹润如水,不急不缓,向二楼走去的正是河洛,与虞千伶同一期的新任讲师,一身控水之术出神入化。 看到他上了楼,很多同样是圣武境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怕完不成任务反被扣积分,我就接下了,正把目光移到别处七八级的任务之上,河洛从二楼又走了下来,而任务榜上寻找月光泉水的那条竟没有消失,他们反应过来,敢情是不限人数的任务啊,那还怕什么,对于这种完不成不会倒扣一定比例积分的高级任务,自然是接下再说。 完不完的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没准撞好运就完成了呢?机会还是要给自己的啊。 “都坐,还等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乾老来到宴客厅,见四位公子都还眼巴巴地站着,便开口道。 乾择拱手,俯身,执晚辈礼,恭敬道:“乾老近来身体可好,家父知晓不才要来乾院一事,特意让不才替他向乾老问声好。” “有心了,”乾老又看向其他三位,和蔼地笑道,“都坐,连夜赶来,都饿着。” “是啊,饿。”波澜见另外三人不动,当先坐下来,手伸向盘中的果子,完全把之前要表现得好一点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落孤城摇摇头,也跟着坐下来。 待四人都坐下,乾老说道:“你们四位的来意,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你们都是年轻一辈的俊才,将来的成就非同小可,我徒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今后游医天下,少不了你们这些俊杰的支持。” “乾老哪里话,便是医圣之徒的名号,走在世上,也无人会招惹,谁还没个生病受伤的时候。”尹奚漫开口道。 “话虽如此,但这世上,可非仅仅我们人,还有妖与魔,乾老尽管放心,”波澜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又拿了一个果子在手里,说,“别的地方不敢妄言,但在我海神宗五十九座城的地盘中,笑姑娘的安全,我波公子保了。” “波澜,你好大的口气啊,那我岂不是可以说,在整个乾国,笑姑娘的安全,由我乾择,负责。”乾择一脸凌然,争锋而对。 什么时候,乾国的五十九座城,是你海神宗的地盘了?! 波澜侧目,指一弹。 乾择眼疾手快,手中扇子一开一合,将袭来的果核挡下,再碾得粉碎。 尹奚漫见两人火气弥漫,忙开口道:“你俩干嘛呢,这是乾老安排的酒宴,要比武,等结束再比不迟。” 乾老摆手,笑笑道:“无妨,年轻真好,想干架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可以,不像我们老了,想干架,都要慎重地对峙半天,思考着,自己是不是那人的对手,第一招又该怎么出能占据优势,如果自己输了,消息传出,会不会被天下人耻笑,如果输的还很惨,会不会因此声望全无,从来,越是盛名背负,越是容不得犯一点错,失一点误。” 落孤城难得开口应和道:“如同乾老前辈一样的人物,每天,都很小心翼翼,若是不小心医坏了人,哪怕只有偶然的一个,也会被四起的言语放大,这医圣的美名,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了庸医的骂名。” 乾老点点头,道:“古圣贤贵在知退,而我呢,且治这人世百年伤病,赢那生前身后名,至于百年后的,慢慢放手,交给笑和长青,我就不问世事,和几个老朋友钓一湖春水,睡一晚夏风,枕一地秋叶,踏一山冬雪,想想,就迫不及待将一身医术传给他俩。” 湖边小筑, “月光泉水……玲珑,你可知这月光泉水是何物,我能不能理解为晚上被月光照耀的泉水?可若真是,那还得挑一个晚上的时间了。” 商玲珑说道:“月光泉水确实就是被月光照耀的泉水,但此月光非彼月光,此泉水亦非彼泉水,详细的我们路上在说,对了,云逸呢?” “我也在找他,一大早不见人的。” “你有没进他屋子看看?” “应该不会,这太阳都晒屁股了,云逸怎么会还没起,我喊了几遍,他可都没应我,多半出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出发月之国 “云哥哥,我在这儿。” “云哥哥,救我,小嫣害怕。” “云哥哥?” “云哥哥……” “别离开我。”“别走,小嫣!”云逸的手指动了下,梦中的他浑然不知自己喊出了声,醒了睁眼,眼前是一张木床。 “你不是说他不在屋内的吗?”商玲珑听到那一声急切的呼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赵影摊手,道:“谁知道云逸还真的睡到现在,似乎还做了个噩梦。”这叫小嫣的,莫非是云兄的心上人?云兄,该不会被甩了…… 乾坤学院大门,一道道流光掠影向四面八方而去。当然,少不了一些驾驭着飞行灵兽的学员,其中有一只黑尾双头燕格外令人瞩目,倒不是这双头燕有多稀有,而是因为它的一只头拼命向左摆,另一只头却转向右边,这下可苦了脖子,要同时伺候两个主。 双头燕忽而左旋忽而右旋,看得下面的平民百姓都找个地方躲了起来,生怕那双头燕绕晕后砸到他们。 “假二,你什么意思,娘亲说了,在学院,要听哥哥的话。” “是啊,假一,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 “好,那我说,朝着左边飞。” “凭什么,我觉得右边才是正确的方向。” “诶你,假二,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说好的听哥哥的话呢?” “假一,你也说了,在学院,在学院我从来都听你的话,但现在可不在学院里了。” “你还和哥哥咬文嚼字起来了。” 双头燕忽而低旋,忽而高飞,而双头燕背上的俩兄弟早扭打在了一起。 河洛右脚抬起,本以为会落空,脚下却是绽开一朵水聚的花,就这么一步一花地消失在了远方。 “吱呀”,木屋的门缓缓打开,一道身影出现在前方。赵影和商玲珑皆都转头看去,眼神中情感各异。 “干嘛,这样看着我?”云逸被两人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有个好消息,云逸,你想不想听?”赵影走上前去,手搭在云逸的肩膀上,要想走出不开心的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忙起来,没时间去想。 “好消息?”云逸看向商玲珑。 商玲珑点点头,说道:“我刚刚接了一个九级任务。” “九级的话,会不会有点太高了,我想刚开始,从五级六级的入手比较好,九级的,我们三人还没有那个实力。”目前,自己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任务之中帮不上什么忙,不成为累赘就不错了,九级,还是留给以后的自己。 赵影也是一时被九级这个级别的积分奖励冲昏了头,现在听云逸这么一说,也是在想,是啊,自己三人,可还没有那个实力能吃下九级的任务,这要是去做,很大可能是白忙活。 商玲珑摆摆手,道:“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其他的九级任务是因为太危险,而我接手的这个九级任务纯粹是因为所要寻得的物品极为稀有,就连我们五宝阁都拿不出来,至于危险,倒还不至于。” “玲珑,是什么稀奇的物品,连五宝阁都没有。”在云逸的认知中,五宝阁虽说是“五宝”,但却网罗了天下奇珍,要说在五宝阁都买不到的,那在其他地方就更买不到了。 “我们先出发,边赶路边说,已经有好多人先行一步了,但愿他们是无头苍蝇,乱撞一气。” 赵影问道:“玲珑,听你的意思,你是知道这月光泉水的位置?” 走在前头的商玲珑没有回答,反倒是一旁的云逸回道:“她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五宝阁自然也就知道了,也就不会没有这月光泉水。” “那我们出了坤院该向哪边?东西南北,总得挑一个。” “北,乾国北部边境,月之国度遗址。”这时,商玲珑说话了。 碧水凉果,香气沁人心脾,淡淡的甜味,丝丝的凉意,师妹一定会喜欢的,木长青一脸开心地怀揣着两颗蓝色的果子回到药山,远远见到笑师妹蹲在地上。师妹她在干嘛?不会是在无聊地数蚂蚁。 小心翼翼地走近,本想给她个惊喜。 谁知师妹忽地抬起头来,一双泪眼湿了满面梨花。 木长青心里一痛,手不自知地捏成拳头,头一次心中生起了愤怒。一定是那四个家伙说的什么话伤到了师妹,一群道貌岸然的混蛋。 “施施,不要走那么快啊,等等我。” “你再说一遍施施试试?” “若是你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可以换一个啊,颜颜?” 施颜翻了个好看的白眼,兀自又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企图甩掉后面这个恬不知耻的无赖家伙。 “要不,小施?” “够了!”施颜停了下来。 “哦。” “还是施施。”施颜对于这个夜家的公子也是无语加无奈。 自从在学院里遇到她的第一天起,夜一介便把这个同样来自丹国,来自鹤尾城,离自己家甚至不过一里地的姑娘,学院讲师施颜,当成了这辈子的心头所好。自然也是经常带着夜游叔叔和萝依去光顾她家的豆腐铺子。 “施施,我之前,那个,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一向气度不凡的夜一介竟难得的羞涩起来。 “……”施颜想起来,那日第一堂课,桌案上莫名地放着一个木盒子,还以为是谁落下的,见无人回来取,便转手交给了秘宝阁保管,等待失主自行前去认领。 如此说来…… “本来想送你一只可爱的小妖虎仔的,但是运气不好,被它娘发现了,追了我一路,后面就连千里妖岭的雷雕都出来了。”夜一介脚下追赶,嘴巴也没闲着,噼里啪啦地讲着话。 “那你没少胳膊少腿的,还真是命大。”施颜说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渡河方舟 乾国北部边城,传送法阵光芒一闪一灭,出现三人的身影,正是出发月之国度的商玲珑、云逸和赵影。 “远来的客人,欢迎来到北原城,请出示乾国界牌。”一身银甲,手执长枪的士兵走上前来。 云逸和赵影正要取出随身携带的界牌,商玲珑示意不用,摘下挂在腰上的坤学院院牌,在士兵眼前亮了一下,说道:“我们在做学院的任务,需要出城一趟,还请尽快安排。” “原来是乾坤学院的朋友,好的,随我来,”士兵点点头,和同伴打了个招呼,便当先带路往城墙方向走去,脸上有着些亲切的笑意,自己的妹妹也在坤院里修习,说起来,这三人也就是妹妹的同门,一边带路一边聊道,“不知道三位朋友认不认识坤院一个叫千纸的姑娘?略瘦,比我要高一点,出落得也是亭亭玉立。” “千纸?”赵影想了想,入院以来还没有接触过一个叫千纸的,毕竟千姓这么罕见,如果有碰到或者听到过,多少会有点印象。 见三位来自乾坤学院的朋友都是摇头,士兵理解地笑道:“是啊,乾坤学院这么大,三位朋友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认识,最近天气热了,也不知道千纸在那边还习惯不习惯,她每年夏天可都是寄信过来唠叨着要吃北原的冰枣糕呢。” 听到士兵谈起吃的,商玲珑脑海里便浮现一张两腮鼓鼓,嘴角还沾着些食物碎屑的脸,可不就是自己那贪吃的丫鬟,想起答应她的事,便问:“这冰枣糕哪里有卖?” “这就多了去了,冰枣糕作为北原城的名小吃,是每一家糕点铺子不可缺少的糕点,三位朋友如果想带回一些,也不用买,只要应下我的请求,我可以送你们自己爹娘做的,管够。” “哦?什么请求啊。”商玲珑问道。 “冰枣糕要趁新鲜,妹妹想吃,我只能托五宝阁带点过去,但托五宝阁送一斤冰枣糕的钱足够买下一屋子的冰枣糕了,所以啊,我想,能不能让三位朋友替我带一下。” 赵影见这士兵有趣,便道:“你就不怕我们仨的管够是比一屋子还多的冰枣糕?” 云逸看向商玲珑,眼里仿佛在说:他运气真好,托五宝阁送太贵,托五宝阁的大小姐亲自送,只要一些冰枣糕就可以了。 士兵听到这话笑了,说道:“冰枣糕每年做都吃不完,钱却是每年都花不够,要是一屋子的冰枣糕和能买一屋子冰枣糕的钱给我选,我肯定选钱啊。” 赵影挺喜欢这士兵的性格,拍了下他的肩膀,郑重道:“放心,给你妹妹的冰枣糕我们保证给你送到,不过,得等我们仨办完事回来。” “那就太感谢了,我的家在一座叫北原山的山脚,离这倒是不远,啊,说着说着,已经到了,你们要出城,便上那船。” 随着士兵的目光看去,是一座高大宏伟的建筑,上大下小,近似倒三角,投下一片黑影。 “这……”别说是赵影,就连云逸都被眼前的庞然大物惊了一下。 士兵介绍道:“三位是第一次来,这个宏伟的建筑是渡河方舟,北原城城外可不是平原,而是一条凶险的大河,河中的妖兽数之不尽,若是没有这方舟啊,便是圣武境的高手也不敢腾空渡河。” 百余条坡度极陡的木桥通往方舟之上,商玲珑、云逸和赵影告别士兵,各选了一条,往上走去,不对,不该用走,用攀登更为恰当,登此桥需手脚并用,稍有松懈,便有跌落的可能。 地面的人和房屋在逐渐变小,赵影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一下,脚下差点一软,赶紧抬头,往上方看。 跨过护栏,踏上船板的那一刻,恍若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哪里是船,这分明是一座小岛。 没有寻常船只的甲板,脚下是松软的草坪,方舟之上,视野极其开阔,飞行灵兽乖巧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修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谈天说地,见有新上来的三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便不再关注,爬梯子上来的,不过是凑热闹的小辈罢了,真正有实力有身份的,都是飞来的。 他们正如此想着,“咻”,遥远的天空一声长鸣,一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接近方舟。 自方舟中心,突然出现一道强大的神识,锁定了那个黑点。 “如此大的怨气,怎么,老朋友,就这么不待见我?” 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里,余音不绝。 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商玲珑、云逸和赵影俱都一惊。 “不是不待见,恰恰相反,是要欢迎你呢,礼炮!” 自方舟两弦,出现上万个黑洞洞的炮孔。 “那我可要受宠若惊了。”静立在空中的男子缓缓说道,眉目轻松。 “轰轰轰”,瞬间,上万个燃得通红的铁球拖着长长的火尾飞向空中的男子。那壮观场景恍若流星雨,不过这个是倒着飞的。 半空中的男子闭目,再睁开,眼里所见之物皆都诡异地停了下来,甚至是包裹着铁球的火焰,“爆。”张嘴淡淡吐出一字,随后整片天幕被爆裂的火球照个通红,就连白日的光辉都被比了下去。 这是?!好熟悉的感觉,九神分术么?可又不像。云逸的目光凝视这出现在方舟的强者。 “谢谢老朋友准备了这么盛大的欢迎场面,礼花也放了,我也该落脚歇歇了。”空中的男子话还未落,人已经站在了船板上,起脚向船舱走去,待经过商玲珑、云逸和赵影三人时,侧头,不知所意地笑了一下。 商玲珑不明白那个笑容的意味,而云逸却有这通天境强者是看向自己的错觉。 “我们也进方舟。”商玲珑说道。 外面看起来粗犷的方舟,内部的装饰可谓精细到连墙上的灯饰都有讲究。 进入船舱,一路走过通道,见到的灯饰已不下百种。 不时有气息深藏不露的强大修士从对面走来,擦肩而过,当然,比起刚才那个闪亮登场的通天境修士还是差得太多。 第二百四十九章 幻黛玫红 位于船舱最前方的,是可容纳上千人的超大型观景厅,一面弧形的水晶幕墙代替了木板和笨重的铁甲,因此众人能够清楚地看到方舟前方那屹立了十万年的雄伟的北原城高墙。 每一块刻着北原二字的石砖,每一道风沙蚀刻的裂痕,每一句流传永世的爱恋…… 已经迫不及待,若是这方舟航行于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又是一番怎样畅快淋漓的视觉盛宴。 “你们可知,就那面水晶幕墙,便可以买下一座村镇,我指的不只是一镇之地,还包括里面的人的性命。” 这熟悉的声音。云逸三人回头看去,缓缓走来的是顾策。 “顾师兄。” “什么师兄,能者为先,被你们叫师兄实在有点没脸,”顾策淡淡一笑,又继续道,“你们也接了这次的任务?” “是的。” 顾策听到肯定的回答,点点头,“虽是同一院的,但到时候争夺起来,可不要留情,因为,我也不会留情。” 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还要去找个人,一路下来,他发现单凭自己的实力,这次任务很悬。 赵影嗓子发干,有些口渴,正巧一位侍从打扮的少女哼着歌,端着木盘子走过身前,精美的木盘子上摆着一杯杯玫红色的“果茶”,鼻间萦绕起馥郁的芳香,怎受得了这种诱惑,探手便取了一杯一饮而尽,末了还砸砸嘴。心里在想,喝得有些快啊,还没尝明白味道,这么小杯,也不解渴,不知道这里的人怎么想的,竟然提供这玩意儿当茶水。 土包子,那是能当普通酒水一口闷的玩意儿吗?近旁的人看见了,无不目露鄙夷之色,你知不知道那一口囫囵,可值千金啊。 侍女也是反应过来,没想到代姐姐的班,才从厨房出来便卖了一杯出去,而且看样子,对方还是个豪爽的少年郎,开心地说道:“一千两黄金,谢谢,放盘子上就好。” 一,一千两!黄金!赵影有点傻眼,那,那一杯茶水不是供应的吗? 一旁众人见少年这个表情,立马反应过来,哈哈一笑。原来是个初登此船的,还是个穷鬼,难怪没听说过方舟最有名的茶酒,幻黛玫红。 而有些认出了坤院服饰的修士,指指点点,隐约能听到:“乾坤两院,一个天,一个地,不仅是修为,还有气度,差的太多。” 商玲珑看出赵影的惊讶和疑问,轻声说道:“登船是的,但船上任何的消费都是需要现结的,不给赊账,当然,除了一人外,应该就是我们在甲板上看见的那个通天境强者。” “可我没有那么多钱诶。”赵影听商玲珑这么说,明白这侍女并不是坑他,他有些想剁手,手贱啊,这一伸手一仰头一张嘴一千两没了。 侍女见少年没有了一口闷的豪爽,反而变得扭扭捏捏,心里有些慌,不会,这么霉,头一次就碰到喝霸王茶的家伙啊。这一笔钱要是要不回来,我,我,挨打挨骂倒是小事,但害得姐姐失去这份工作,我。 侍女想着想着,一双好看的眸子就那么红了起来,就差一瘪嘴哭了出来。 这,这……赵影有些手足无措,看向云逸。他是断然拿不出这一千两的,还是黄金。 云逸也是摊摊手,自己也没有那么多钱,之前为了给小嫣买重逢的礼物,还把白塔时限卡给了玉铺老板。 想到小嫣……唉,只是那礼物也没能送给她。 如今说得好听些是两袖清风,直白了说,是囊中羞涩。 在学院的时候还没有感觉,但一出学院,处处要银两,阵法的钱还是商玲珑以任务必要开支的名目先行垫付的,等完成任务,是要扣除这一部分的。虽然这一点商玲珑没有说,但三人既然组队,自然不能让谁吃了亏。 “怎么,就看向云逸,不看我啊。”商玲珑认真地板起张脸,而后看向侍女,从怀里取出一张银钞,放在木盘上,“他的那杯我付了,不仅如此,这一盘子我都要了,就是要当茶水喝。” 这一连串的动作,这不带含糊的口气,颇有三人行,我是罩着你们的大小姐的风范。 倒是惊呆了一旁的修士,这少女是谁家的千金啊。 按理说,商家的千金,对于荒境修士来说,怎么也算是个名人,如今很少人能认出来,主要也是商玲珑不常抛头露面,偶尔出去,也是和自家的丫鬟珍儿一起,不带随从,不带护卫,一路吃喝,像对普通的小姐和丫鬟,倒是更自在。 人长得美,又有气质,当然会有不长眼,想要偷抢拐骗她俩的坏修士,不过都被商老爷子的人,将死亡方式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一刻,饶是自以为对商玲珑有些了解的云逸,也是摸不透猜不着了,怀疑自己在她手下当下人的时候,见到的,是不是她,是不是那个商家精明的小姐。 观景大厅,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商玲珑、云逸和赵影三人,就那么席地而坐,一人六杯,谈天说地,推杯换盏,倒是羡煞了许多修士。 “刚才没喝明白,现在细细一尝,倒是,真的,可能值那个价。”赵影知道这什么幻黛玫红一杯千金后,便不再浪费,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细细品味。 “若只是味道出众,再仙,再美,再人间绝味,都不值一千金,她真正的价值在于能够让人……” 商玲珑还未说完,前方突然响起喧哗之声。 跟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水晶幕墙之下,那唯一一阶石台上,一位看不透境界的汉子站了上去。简单,就是两个字简单,再不能用其他言语形容他,若非要指出一点特别的,那就是一把傲人的大胡子。 但就是这把大胡子,配着他方正的脸型,居然,颇为妥帖,丝毫没有违和感。 天生的领袖,开口便是能震颤人心的洪亮声音:“这艘方舟名为启明,隶属于天下堂,在天下堂所有宝器中排名第十,而我,是启明方舟的船长,大胡子,很有幸能和诸位一同开始一段愉快的旅程,本次航行将花费两天一夜的功夫,方舟于明日辰时驶离北原城,今晚,请诸位尽情享受启明上下精心准备的酒宴、舞曲、戏剧、拍卖会,还有,当然在任何场合都少不了的赌局,这些,对每一位来宾开放,除了一人,姓武的,我知道你在听,你给老子听好了,老子的船,不是给你白吃白喝的,哼。” 方舟某处,一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停下步子,嘴角扬起笑意。老朋友,你这最后一声哼,竟还有点小求饶的意味啊。 第二百五十章 不一样的价格 “难得离开枯燥的学院,这两天两夜我们就好好地放松,时刻绷着心弦,到做任务那会,可会疲惫的,”商玲珑顿了一下,将酒杯放回盘中,起身提议道,“走,我们先去酒宴厅吃点东西,北原城的美食,我可还没尝过呢,你俩肯定也馋了。” “玲珑,那些,也是要现结银两的?”赵影看了看杯中酒,是有点怕了这方舟之上的消费了。一杯酒便那么贵,要是吃饱,得花多少钱啊。 不过,这么好的酒,等我以后修为高了,做大任务赚大钱了,一定带豆儿来尝尝。 “三位放心,酒宴厅不贵的,”侍女一会的功夫又从厨房端了一盘子幻黛玫红回来,听到那一下子买了自己一盘子茶酒的小姐姐谈起去酒宴厅吃饭的事,遂将木盘交给了同行的侍女,凑上来道,“小姐和两位公子是第一次上方舟,我叫小莲,从小生活在方舟上,对方舟很熟悉的,要不,由我当向导,带你们好好玩?” “想必不是的,那便算了,与其花钱请你,不如多买点美食。”商玲珑没有应下,回绝道。 云逸和赵影也起身,微笑地对侍女点点头,便跟随商玲珑一同离开观景大厅,向酒宴厅走去。 小莲看着三人就要消失在人流中,回头看了眼等着自己的侍女同伴,真的,要一辈子住在方舟,死在方舟么?我不,姐姐,对不起,妹妹想出去走走,眼前便摆着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就再难找到了,或许还有,但我也鼓不起今天的勇气了。 “让让,不好意思,让下。” “抱歉。” 小莲穿过迎面而来的人群,追上商玲珑三人,开口说道:“小姐,你可以放心,你在小莲身上花的每一两银子,小莲都能帮你十倍百倍地赚回来。” 话语坚定的,就和她此刻眼里的目光一样。 商玲珑想了想,有些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个赚法?” “小莲的家就是方舟,小莲知道,如何能和别人享用相同的美食,却花费更少的钱。” “哦?这个倒是……”商玲珑顿了顿,看着小莲期待的目光,微笑着点头道,“可以有,说,买下你这两天两夜,我需支付你多少银两?” “不,小姐,你误会了,买下我这两天两夜,非但不要钱,小莲还赠送小姐小莲余生的三十七万六千九百三十八个时辰。” 幸好小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里只有商玲珑一人,不然换做任何一个男的听了此话,怕都是要浮想联翩,意乱情迷。 如果不是提前算好,这叫小莲的姑娘心算能力可谓很出色,人也机灵,懂得把握机会,而我的身边,将来的五宝阁,也正需要这样的女孩帮衬。商玲珑问道:“今年十四岁了?” “是的,小姐。”小莲脸上绽开纯净无暇的笑容。她这么问,多半是答应了。 “还等什么,带路,我的小向导。”商玲珑笑着伸手请到。 酒宴厅,并非是一桌桌圆木酒席,而是摆着长长的梨花木架子,木架子上,一碟碟美味佳肴代替了古玩瓷器、珊瑚玉石。 此刻临近饭点,自然有许多修士穿梭其间,挑选着自己喜爱的美食。 “这雕花碟子里的菜叫白玉满堂,是选取北原城大湖最圆润的虾做成的,小时候姐姐从厨房那捎过一两颗给我吃,味道很好哦,”小莲对三人一一介绍菜名,转而轻声道,“不过很少人知道,其实这白玉满堂啊,配上那个木架上的金桂枝,是可以抵掉部分价钱的。” 随着小莲的目光看去,那一排排装有各种美酒的瓷瓶中,有那么七瓶所贴红纸上写着“金桂枝”三个字。 赵影不解道:“不应该,同时选了这两样的,一天两天会少,但这么多年下来,日积月累,不会很少。”酒宴厅虽大,但修士往来不绝。 小莲补充道:“同时选了这两样的客人自然不少,但,仅仅选了这两样的,可就是只手之数了,能来这里消费的,自然不会只点两样,除了。”心心念念来这儿完成心愿的那……两个姐妹。 “你的意思是?” “没错了,小莲的意思就是公子想的那样,所以啊,公子小姐当中,有一个人,只能拿着这两样去结账,除此之外,我还知道其他的几种搭配方法,正好每人一种,反正你们不都是一起吃的嘛,也不在乎谁拿多谁拿少,是,那就继续随我来。”小莲居然有些欢喜自己知道的东西能帮到,朋友。 好巧不巧,就在赵影、云逸、商玲珑依次在方舟酒宴厅管事那儿结完账之后,下一位身旁伴着美娇娘的汉子选的菜品和商玲珑三人加起来的一模一样,对常人来说费劲的大木盘,在他手里稳如泰山,丝毫不晃。 将木盘子放在台面上,汉子垂头对着依偎着自己的俏丽女子说道:“阿娇,怎么样,这方舟气派,这整个方舟都是我堂哥的嫂子的妹妹的儿子的大伯的。” “那可不,气派极了,爱死你了木啊。”美娇娘发嗲道,将汉子的手臂搂得更紧了。 “哈哈,喜欢就好。”汉子很得意,人生不过如此,一手搂得美娇娘,一手能掀天下浪。 当然,做到了前者,后者,谁还在乎呢。 只听管事手里的玉珠算盘打得响亮,片刻,头也不抬道:“一共九千两,那边结账。” 九千两?汉子看了看自己的盘中餐,又看向已经结完账端着木盘要去找位子坐的少年少女,顿时不开心了,一拍台面,装满餐食美酒的木盘都跳了一下,不愉道:“我不是没那些钱,但你们要是这样欺我,我就不开心了。” “哦?如何欺你,倒是说说。”管事对自己所算价钱非常自信,自当酒宴厅管事以来,算账一事都是自己经手,从不请他人,既是不信任,也是怕出错。 “他们手上,白玉满堂和金桂枝,七百两;北原羊排,冰枣糕,素娘豆腐,舞长歌,三千二百两;红焖牛蹄,离上草,将进酒,四千一百两,为何到了我手上,明明一样的菜品,我是九千两?!整整比他们多了一千两。” “哦?若我说,他们很聪明,而你,很笨呢。” “你!”这一句莫名的你很笨让汉子觉得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面子,大怒道,“叫你们这儿的管事出来,我倒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辞了你这犯错误还没眼力见的奴才。” 奴才?呵。别人付钱,我办事,从来都是合作,哪来奴才一说,另外,找管事? 管事摸着玉珠算盘,嘴角挂起冷笑:“不好意思,我就是这儿的管事,自己辞退自己,我还真办不到,要不,你找我的船长大人来,只要听到他亲自开口让我走,我二话不说,立刻走人。” 第二百五十一章 离开的理由 酒宴厅中间的圆台,穿着鹅黄百褶纱裙的歌姬,或垂眸横笛,或浅笑抚琴,或犹抱琵琶半遮面,纤长的手指,时而缓时而急,时而灵动随性时而刚直有力,演奏着一场曲乐之舞,而在各自竹席上坐着躺着侧卧着的修士们,边品美食佳酿,边赏人间风月,好不惬意。 也正是因此,当汉子的怒气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在这仙境般的地方显得极其不合。 众人的目光纷纷从歌姬们转而落到了汉子身上。他自然是感受到了,也就更受不下这个气,落不了这个面子,之前一句“这整个方舟都是我堂哥的嫂子的妹妹的儿子的大伯的”可才说出嘴没多久,只是,连席间一位通天境修士的气势隐隐含着不满后,汉子只好憋着火,秋后算账,便皮笑肉不笑道:“好,够硬气,我喜欢,我也不去那边结了,这是一万两银票,不必找了。” 汉子将红印银票递给管事,手上自然也是暗暗加了力道。先给你个小教训,之后,有你好看的。 将盘子放在桌案上,四人倒是先略过了台上的歌姬,把目光看向了管事那边,当汉子的气势泄露后,云逸摇头喃喃:“这方舟上,大圣境的修士见到的已不下二十人,同样是边境,西域和东域的差别,太多太多了。” 管事也不抬头,随意道:“也好。”便也伸出手,准备将银票接过来。 赵影对管事漫不经心的样子有些着急,任谁都能感受到那个汉子的敌意,偏偏这当事人没有感觉出来,这下要糟。 正当四人都以为管事要败下阵来,而且败的会很难看,没有任何声响,一白一蓝两股肉眼可见的光芒自一接触,便迅速消弭于银票那方寸之内,足以粉石裂金的力量之下,银票竟完好无损。 蓝色…… “纯粹的修心者!”商玲珑、云逸、赵影互相看了一眼,想起破虚道人之前一堂课上讲述的。 真正纯粹的修心者,平常时候不会露出一丁点的气势给人察觉,因为,他们走的路,是练心不练身,练神不练气,修到极致是能身死而神游天下。 神魂之力有三种颜色常见,金黄色(正义之心),天蓝色(宁静之心),黑红色(残暴之心)。 不过,单纯修心的人可谓凤毛麟角,没有几个傻子能忽略修武所带来的好处,收获快,而且修武能使肉身看着硬朗匀称,符合审美,在选择道侣一块,颇有优势。 当然,单纯修心的人少,还有一种人,更少。 “哪种人?” 气神双修,皆可通天…… 小莲不明白他们三人口中修心者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么大个子的一个壮汉,比力气居然输给了瘦瘦的管事伯伯,也太逊了。 汉子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深藏不露,打个哈哈,端起自己的盘子,搂着怀中美娇娘便寻位子去了。今日且放过你,明天等着收拾包袱滚蛋。 商玲珑、云逸和赵影将四张桌案拼在一起,把美酒佳肴摆好。 “小莲是,也别光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商玲珑向小莲递上一双金玉箸,笑着邀请道。 “不了,小莲怕小姐花在小莲身上的钱太多,小莲赚不回来。” “之前拦住我的勇气去哪了?现在倒扭捏起来了,”商玲珑起身,拉着小莲在自己身边坐下,“如此,有你分担,我对着对面俩帅小子坐着吃饭,也不觉得压力大了。” 商玲珑的风趣让小莲感到了几分适意,也不再拘束,接过筷子。 吃到兴起,小莲彻底融入这个小团体,和商玲珑三人讲起自己从小到大在这方舟之上听到的,见到的一件件有趣的事。 而商玲珑、云逸和赵影听得认真,不时哈哈大笑,不时插进话来。 菜过三巡,酒过五味,四人都已经有了微醺的醉意。 “这不是赖小莲吗?怎么,不好好帮你姐姐打杂,跑到这儿来骗吃骗喝了。”一位长相算得上沉鱼落雁的女子正路过,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便停下步子,目光居高临下,话语尖酸刻薄。 “诶,云逸你说,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话却恁得难听,真是白袄裹草莽,白瞎了一副好皮囊。”赵影对云逸毫不避讳地说道,身子一歪差点还倒在云逸的肩膀上。 平常也许因为没有修为,有什么都是说三分留七分。 现在倒是有什么说什么,谁让他已经醉了呢。 云逸耸肩,打了个酒嗝,回道:“佛曾经说过,这女人啊,分三种,长得好看心肠却坏,长得丑心肠却好,还有,长得既丑心肠又坏的。” 赵影一边听,一边点点头,等云逸说完,觉得不对,忙问:“诶,云逸,不对啊,那长得好看心肠又好呢,是不是落了?” “那,当然不是女人了啊,是仙子。” “哦,哦,那我觉得,佛错了,女人就两种,至于长得丑心肠又蔫坏蔫坏的,是妖怪,相由心生,”赵影说着抬起头,歪着脑袋,兴奋地伸手一指,“云逸你看她,真的是越看越像个妖怪诶。” 混蛋,你骂谁是妖怪?女子心里自然是怒不可遏,但无奈对方是客人,而且,看他们三人点的菜,还都不便宜,便只好把气都撒在小莲身上,二话不说,伸手抓住小莲的胳膊,便整个将她拉扯出了位子。 商玲珑、云逸和赵影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酒的关系,一时间反应都慢了半拍。 “疼。”小莲喊了一声。 “松手!”商玲珑起身,一手握住女子的手腕。 女子松手,冷笑:“行了,赖小莲,你也别在客人面前装可怜,赶紧回去观景厅干活,这儿是我负责的,不然我就将今天的事上报上去,到那时候,不只是你,还有你姐,都要遭殃。” “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小莲揉揉自己的右胳膊。 “离开?哈哈,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离开,离开这里,你凭什么养活自己,卖?在这里你便什么都不是,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这么大,你又得卑微到何种地步,离开?笑话。”女子出口一句句毫不留情地打击着赖小莲的心。 小莲动摇了,或许,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大错特错了,都呆在船上十四年了,现在又奢望着什么呢?是踏上陆地的感觉么,是看到桃花满园和燕子戏水么……我,为什么会生出离开这艘船,这幼稚可笑的想法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明日起航 许是看出了小莲的心在动摇,云逸伸手轻轻拍了几下她的肩膀。 小莲有所感,回过头,灵魂便陷落了,少年那双眸子里似有高山荒原、大海星辰,是她十四年来未曾见过而又一直想去看看的风景。 “因为方舟不是整个世界,它是你的家,没有谁能一辈子待在家里,对外面的新奇不闻不问不看不理,就算有这样的人,心也是死的,生活也同死水一般,不起波澜,如果她的几句话便能阻止你,那么,你又拿什么在未来的坎坷前坚持。” 小莲认真地点点头,一双眼恢复之前自信的光彩。 “我会离开这里,然后,带着你们都不曾看过的风景回来。”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那容貌沉鱼落雁的女子说的,而女子听了,愣了片刻,而后摇摇头,嘴角毫不掩饰嘲讽的弧度,像是看一个不可救药的傻子般,莲步婀娜地离开了。 “她是谁?”等女子走远,空气中百花粉的胭脂味也淡了些,商玲珑开口问道。 “她叫辛瑶,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她和我姐曾是一对好朋友,只是在一次观景厅、酒宴厅以及其他几个厅的任务派选分工公布之后,她便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变得,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小莲其实对这件事了解的也不多,每次问姐姐辛瑶姐姐为什么变了一个人,姐姐也是装作没听到。 赵影不太感冒辛瑶的事,对小莲问道:“你似乎很想离开这里,你和你姐之前都没有离开过方舟吗?” 小莲听到离开方舟四个字,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道:“有啊,怎么可能没有离开过方舟,每次方舟停靠的时候,我们都有偷偷溜下方舟的,只是,仅限于北原城,因为当方舟停靠在另一个不属于乾国的大城时,因为没有那个国度的界牌,我和姐姐就只能呆在船板上,趴着栏杆,看着远方灯火从辉煌到一盏盏熄灭,每次,也都是差不多那个时候来的睡意。” “有时,我和姐姐会猜,在那个灯火明亮的地方,发生着什么有趣的事儿,肯定不和方舟一样啊,等船上的客人都离开后,那么大的方舟,数千条通道、数十个大厅都是死寂死寂的,而我和姐姐,也最怕那个时候,太空旷,太孤独了。” “说起来,就连北原城,一些远的地方我和姐姐也没去过,方舟只停靠一个黄昏和一个夜晚,要是不能在启明星在东方天空亮起之时,看到方舟的帆尖,那么,一定是赶不上船了。” “方舟不会因为姐姐和我两个人而停止,一旦没能赶上船,就会有另外的人顶上你的位子,船上从来不缺人手,而等方舟停靠,你再上了船,船上,便没有了你的位置,你,就成为了一个客人。” “这可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遇到过好多和我一样想去外面看看的人,又后了悔回来的人,回来了又无处安身的人。” 云逸微笑着说道:“那你现在,后悔刚才说的话么?” 小莲摇摇头,回道:“所以,要么一成不变继续下去,要么,选择另一条路,一直走,一直走下去。” 醉倚栏杆,高处不胜寒,灯火远,心事散漫。 “还别说,站在这方舟之上,就好像在高山之巅,这风吹得舒服。”赵影舒适极了,恨不得就此躺下,天为铺盖,地为床,什么都不去想。 小莲一时间迷了眼,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倾城的侧颜…… 商玲珑乌黑的眸子,映着远方万家灯火,调皮的晚风拨弄起她两鬓的秀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素手拍遍栏杆:“这视野,真是极好,不知明日行在大河之上,能不能……” 未等她说完,一道淡淡的话语插了进来:“等明日方舟起航,船板上,再不允许圣武境之下的人站着,要想看到大河景色,只能安静地呆在观景厅,那里,安全。” 桅杆之上! 商玲珑、云逸、赵影三人看向桅杆的顶端,那儿确实有一道人影。 小莲也随之看过去,虽然月光朦胧,但从身形上,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方舟的护卫长,尹长军,身怀龙啸枪术,通天境初期的实力足以应付方舟之上的各种突发事件,当然,几乎没有通天境强者敢在方舟之上闹事,不是因为他,不是因为方舟的船长大胡子,也不是方舟背后势力遍布荒境的天下堂,而是一个经常来方舟蹭吃蹭喝的家伙,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让方舟始终维持着一种平衡。 他是哪方势弱就帮谁的存在,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平衡,才是安稳。双方实力一旦出现倾斜,那么,离大战也就不远了。 而大战一起,他这么多年来蹭吃蹭喝的方舟,可就要大变样,甚至是直接报废,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他说的,是对的吗?”商玲珑看向小莲。 小莲点点头,回道:“确实是这样的,一旦进入大河,好像,方舟就戒严了,一些人不容许上船板,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圣武境之下。” 听到小莲也是这么说的,商玲珑有些丧气,摆摆手说道:“好,那就在观景厅看,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和小莲先回去休息,你俩呢?” 赵影看向云逸,云逸点点头道:“时候是不早了,还喝了些酒,我们也回去。” 桌案前, “伯伯,真的只剩两间了?”商玲珑追问道。作为商人之女,五宝阁未来的掌阁人,自然知道店家说没有了,一般是还有余量的,只不过这个余量,是为更尊贵的客人留下的。 “是的,如果你们四人不要,我就给后面的人了,真的,只有两间了。”负责派发钥匙的老伯很认真地重复道。 显然,方舟的船长习惯一视同仁,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手下干了多年的伙计也秉承着这一点。 “好,两间就两间。”商玲珑将银票递了过去,把钥匙接了过来。 在去休息舱的通道里,商玲珑说道:“今夜我和小莲睡一间舱,你俩也将就着一间。” “可以啊,谁让船舱就剩这两间了。”赵影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云逸也是笑笑,表示无妨。 四人的两间舱是相邻的,云逸一脚迈进舱门,却是忽然侧头问道:“对了,玲珑,你之前说,那幻黛玫红喝了之后会怎样?” 第二百五十三章 梦神之托 会让人想起自有记忆以来,最美好的一段日子,在梦中,好梦。商玲珑微笑着不语,先进了舱门,小莲自然看出了玲珑姐姐对这位云公子时不时的在意,也是没有说出来,跟着进去,将舱门轻轻关好。 “小姐为何不说呢?” 商玲珑回过身,看着小莲,没有回答,反倒是问道:“那你,又是为何不说呢?” “虽然不懂意图,但小姐不说小莲自然也不好说。” “我只是还不确定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从小到大爷爷请来那么多师父,却没有一个人教过我,什么是喜欢。 “云逸,不管那酒,都到现在了,要是真有什么特别,早就可以发觉到了。”赵影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图册,看到“枪术”两字,饶有兴趣地翻阅起来。 “也许。”云逸进了舱门,将门关上。 还好,舱内虽然只有一张床,但却是那种长长的通铺,十人挤挤刚好,两人绰绰有余。 “你好好修习,我可先睡了,明天要早起。”云逸在床一边躺下,对还要挑灯夜读的赵影说道。 赵影合上书册,问道:“早起,是为何?” “你难道不想看看方舟驶出北原城的场面么?我们在观景厅看到的,方舟正前方可是城墙,我实在好奇,这么大的一艘船,该如何翻过城墙出城,进入大河。” “听云逸你这么一说,我也是想不通,不过那个站在桅杆上的人不是说,不让圣武境之下的人逗留在甲板上吗?” “他是那么说,但小莲说的,可是当方舟进入大河,才开始戒严,那么,在方舟起航和进入大河之前,还是能在船板上停留一段时间的,如果我没理解错。” “是啊,就是这个意思,那我也睡,回去就有故事可以和豆儿说说了,”赵影将书册放下,吹灭了烛灯,躺下,盖好被子,动作一气呵成,一双眼睛眨巴着看着黑漆漆的舱顶,睡意渐渐袭来,含糊不清道,“云逸,明天你若是早起了,一定记得叫我。” 夜深,月光照耀着停靠在北原城城墙内的方舟,城墙之上,一身银甲的兵士照例巡逻值岗,虽然,这一面的城墙之外便是滔滔的大河,没有敌犯的可能,至于妖怪,有些值了十年岗的老兵,还都未见过,但他们至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懈怠,有着作为军士基本的素养。 晚风吹过,一缕不知哪里飘来的粉红色光带,将月亮环绕了一圈。 这个画面,士兵早已看惯,每当有方舟停靠的那些夜晚,只要夜空中悬挂着月亮,便能在月亮的腰间看见那一环粉色光带,说起来,倒是像给月亮穿了件粉色纱裙。 不过奇怪的是,当他们值完岗回到家,询问家里的妻儿,竟无一人看到他们所看到的画面,久而久之,他们猜测,也许,真的是因为方舟的关系,而也只有靠近方舟的人,才能看到那一晚月亮的与众不同。 遥远之地,万象皆迷,浩瀚星辰不过尘埃粒米。 流光急转,一座悬在星河之上的金色宫殿内,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梦神大人,好久不见,你一念间便可创造这宙冥之中亿万星辰的梦,这份实力,让同为主神的我,情何以堪。” 宫殿的宝座上,慵懒地侧卧着一位绝世佳人,白皙的颈项,挂着一颗粉色的棱星,纤纤手正敲打着座椅,见有客人来,启唇,皓齿微露,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带着梦幻的音调:“神,强如何,弱又如何,不过各司其职,不灭不死,除了厌倦了永恒滋味的家伙,自愿寻一个接班人交接神格,回凡尘体味人生,这么久了,我还真没见哪个神,被别的神打落尘埃的。” 来人追怀道:“昔日一位主神堕落,与魔勾结,不就害得五位天神陨落,神格也下落不明,如今,新生的神格越来越少,要再出现几次那样的事,也许神域,真的就要被魔占领了,梦神,你打算永远活在梦中,闭目不见麽?” 梦神微微摇头,捏起自己颈项间的棱星,缓缓道:“神格,是信仰所聚,只要生灵心中还有对他们的信仰,他们,就能回归,至于,已经失去了信仰的,我想,大概也没有,回归的必要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心中若有所失。 那五位天神之中,有她爱而不得的人,真。 “还有,对于你的来访,我再重申一遍,我虽是梦神,可梦这神奇玩意儿不是我创造的,我只不过是将他们所想所念的复刻了一份,当身体的疲累消失,他们的灵魂归于安宁,现实中所求却求不得,现实所恨却恨不得,现实所爱却爱不得,让它们都能够在梦中实现,才是我要做的事。” “那么梦神,这一次,你是又拒绝了我的邀请了?” “回去,回去做你该做的事。” 随着话落,刹那间,整个宫殿坍塌成一块块碎片,如同镜子破碎了般,坠入星河,留下一个满身都是裂痕的家伙狼狈地站在原地,愠怒道:“又是这样,又没有能够发现真实的她,她一定在某处嘲笑我,这个可恶的梦神。” 我给星辰万千梦,却给不了自己一个,真,我是不是很蠢。 “谁?”梦神从思念之中脱离出来,警觉地看向前方,一道与自己所在世界格格不入的气息从那里闯了进来。 “这里是?” 脚下是万千的星辰,璀璨、闪耀,和站在大地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这一次,不是仰望,是低头,就好像天地颠倒了过来。 梦神见对方是一介凡人,有些感慨自己的大惊小怪,不过也有些迷惑,这个凡人,怎么可以脱离自己的梦,来到这里。 等等,他身上笼罩的这股烟气……原来如此,是你把他叫来的吗?梦神捏起颈项间的棱星,棱星闪过一道粉色的亮光。 云逸被亮光所吸引,转头看去,不远走来一位高贵?美丽?圣洁?不知如何形容会恰当的词。 “你是不是喝了一种粉色的酒?”声音如梦如幻。 “是的,幻黛玫红,也许,这就是玲珑没有说出口的魔力所在,这虚幻的感觉如此深刻,头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是一场梦,也是头一次以这个角度看星河,真的美。” “梦?又有多少人真正地懂梦。”话语无奈而且哀伤。 “对了,你是谁?你为何出现在我梦中,而我却从未见过你,若是未见过,又为何会有这么……”云逸欲言又止。 “什么?” “太过细致的脸。” “你以为,这是你的梦中?” “不然?”云逸不解对方的话是何意,不是我的梦,难不成,是你的?可这样没道理,自己明明睡着了,现在的情况不是做梦,是什么?或者,是那个酒让我的意识闯到别人的梦里了?真乱,明天问一下玲珑好了。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你就把它当做是你的梦,”梦神并不在意,继续道,“有件事,你帮我。” 等等,现在的桥段怎么有点像说书人口中女鬼托梦找人帮忙,完成心愿后赠送什么宝物的故事……可若是这忙不难帮,又能得到宝物,不帮,说不过去啊。 见眼前凡人陷入沉思,梦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只是在思量,帮还是不帮。” “那你可思量好了?” “这取决于你所说的忙。” “简单,帮我找个人。” “太简单了,不帮。” “太简单了?!”梦神波澜不起的眼里划过久违的喜悦,亲吻棱星。谢谢,你带来的这个人,真的知道真在哪里呢。 她开心什么,我说的是不帮啊。云逸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在哪?” 被一个“女鬼”这么盯着,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我想这位女……姑娘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描述的太简单了,找个人,不说位于乾国腹地的白塔城,就是这北原城想找个人往大街一站全是人,你可以和我描述一下你口中他的一些特征么?” 他……对于他,梦神有很多话想说,终究是没有对眼前这陌生人说出一字半句。转身,摆摆手,离开道:“你把手里的这小家伙带着,有一日它若见到他,自会和我说的。” 手上隐隐传来痛感,一道横亘天际的亮光突然出现,天渐渐分开,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云逸醒醒,醒醒。” 好大一张脸。云逸惊得坐起,却是一头把赵影撞倒在地。 “早知道不叫你了,害得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赵影起来,掸掸身上的灰。 云逸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我刚才还在梦中来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说到梦,昨晚我也做了个好梦。”赵影想到豆儿,嘴角就扬起了笑意。 “哦?怎样的梦。”云逸在想,会不会喝了幻黛玫红的人,都做了同样的梦,都被“女鬼”托了帮忙。 赵影脸颊有些红晕,一个大男人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和豆儿在一起的日子。” “轰!”突然,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船舱一阵摇晃,但也就片刻功夫又稳了下来。 “什么情况?” “应该是方舟要出发了,看时间,是辰时了。”赵影说道。 辰时?!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夺门而出,一溜烟地赶到登上甲板的木梯前,还好,还未戒严。 因为场地开阔,即便有相当多的人都在栏杆前站着,也丝毫不影响云逸和赵影的视野。 “我的天,居然,居然……”赵影趴着栏杆往下张望,目露崇拜之色,而云逸也是呆了。 整艘方舟,竟被一只巨大的手托着,正越过北原城高墙,城墙上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并不吃惊,显然是见惯了,而城墙之外,便是滚滚不休汹涌的大河,即便站得高看得远,也看不到大河的彼岸。 至于,那只手的主人,正是启明的船长,大胡子。 不,不应该叫大胡子,应该叫大肘子贴切。云逸和赵影如是想。 要是大胡子能够听到云逸和赵影此刻的心声,会不会一个没举稳,将手上的方舟砸进大河。 去你的大肘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河之上 巨大的手伸出高墙之外,将方舟缓缓放下,当手背触及奔涌的河水之时,那只大手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华消失不见,而方舟也安稳地落在大河之中。 “咻”,破空之声响起,大胡子船长以一个潇洒的七百二十度空翻越过城墙,回到甲板之上,运足气对着一众船员道:“起帆!” 起帆!…… 声音传出很远,便是北原城内离城墙稍近的的几家客栈酒楼,都能听到。 伴随着一连串铁锁链的摩擦声,黑色的帆布缓缓升起,在晨风中张了个满。 难以想象这像是能遮天蔽日的巨大帆布,是如何编织而成的。 方舟在晨风中缓缓航行,船首破开湍急的河水。 趴着栏杆低头看,这时的河水较为清澈,还是尚能看到水面之下一丈左右,再深,就成了一片苍茫的蓝色。 听身旁已经多次乘坐方舟出行的修士说,船前行到大约正午时分,河水会变得浑浊不堪,只能隐约地看到一条条黑影从河面下游过,徒惹猜测。 “为了诸位的安全,船板之上,凡修为在圣武境之下的,都回去舱内,实在想欣赏大河之景的,便去观景厅,那里的视野虽比不上这儿,但也是能一饱眼福的,总之,现在这上面很危险,时不时会有妖兽跃出河面,一不小心小命不保,就不要再逗留了。”大胡子对着还在栏杆前的乘客说道。 乘客之中圣武境毕竟只是少数,大多人还停留在超凡境的层次,一个个面露遗憾地离开栏杆,往方舟内部走去。 “云逸,我们也走。” “嗯。” 转过身来,倒是吃了一惊,谁知方舟才航行了一会的功夫,宏伟的北原城城墙便成了矮矮的一条线。 大胡子船长说,方舟得航行两天一夜,也就是在明日黄昏时分到达大河彼岸的目的地,那么,这条大河之宽,可想而知。 “发什么呆,还不赶紧下去,听到危险,有些圣武境可都回去了,你俩无境之人,倒是胆大。” 云逸回过神,随着声音看去,正是昨夜见到的那位站在桅杆之上的人,一身通天境的气势让人自然而然地产生敬畏之心,更别说此刻的护卫长尹长军一脸严肃。 “这就下去。”云逸微笑着道,既然已经了了心中所愿,再待着看平静的湖水,等船长口中的危险到来,不明智,便同赵影一起下了木梯,回了方舟内部。 船头,大胡子披着一件白色大袍,目视前方水天一线,像以往数十年来上千次航行一样,时刻盯着水面情况,随时应对变故。 在他身旁,一个自在的家伙倒是悠哉地躺在细细的栏杆上,望着天,也不怕船一晃,摔下河去。 “大胡子,你就是瞎操心,明明是旅途,却非要让自己那么累,天下堂当时聚集全荒巧匠修缮方舟后,可是宣称若想从外面击沉方舟,大概需要十个我。” 大胡子回过头,对躺在栏杆上的家伙有些怨气地说道:“所以,你就在我出河航行的第一天,特意跑来对着我的船一顿狂轰滥炸,没劲了,还恬不知耻地待了下来,蹭吃蹭喝?” “旧事莫提啊,我当时也是气,你说他们用谁做标准不好,非要说我,我这个行动上的巨人,自然是第一时间想要试试了,还好,你的船,挺结实的。”躺在栏杆之上的人笑笑。 观景厅,两个姑娘早早占了视野不错的位置。 “小莲,一直没看到你姐,你姐不在方舟之上吗?我想,既然你决定要离开这里,应该和她说一声。” “嗯,她在的,不过这几天都是在船尾那里帮忙。” “船尾,那边我还没去过,有什么好玩的厅吗?” “也没什么好玩的,还热,一般人待不了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好奇了。” 小莲想了下说道:“如果小姐想去看看,小莲带小姐去,不过那边的人脾气都很直的,有什么说什么,而且穿得也较随意,小姐要有心理准备才是。” 商玲珑点点头,正要起身。 近旁一位穿着华服,头戴金玉冠的公子,扇子一拦,说道:“小姐请慢,船尾是整个方舟的动力源,表面上方舟靠帆吃风而动,但小姐你想,方舟如此之大,需要多大的风才能让它起航,区区晨风太过温柔,其实,真正占大头的是动力源,而帆不过是调整航行方向用的,动力源是我的叫法,方舟上的叫法是火雾厅,那里,因为空气潮热,可都是些赤膊的汉子,而且,身份卑贱,是方舟几代下来的奴仆,像小姐这么美丽尊贵的,还是莫听丫头的话,别去为好。” 小莲没有说话,她从来没有认为姐姐喜欢的火麟哥哥卑贱。 而且,火雾厅的大哥哥和叔叔们,干得活是方舟上最累最苦的,得到的关注却是最少的。方舟上了又下、一批又一批的客人,知道观景厅,知道酒宴厅,知道赌厅,知道……唯独不知道有火雾厅的存在。 前不久,火麟哥哥病倒,姐姐知道消息后便去照顾他,因为火雾厅的环境不适合养病,曾要带他暂时离开,火麟哥哥却说,方舟之上,所有岗位都可以暂时少个人,唯独火雾厅不行,少个人,意味着之前能在规定时间穿越危险区,这一次就不行,而整个航行计划也会因他一个人发生变化,甚至,威胁到整个方舟的安全,这是不容许的。 “火雾……”商玲珑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是以火之力将海水烧沸,用产生的雾气推动桨?” 头戴金玉冠的公子点点头,微笑着回道:“正是,小姐很聪明,我叫尹奚龙,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原来是天下堂的大公子,怪不得开口尊贵闭口贱的。商玲珑摇摇头,道:“普通人家,不提也罢,比不上高高在上的天下堂,小莲,这儿视野不好,我们换个位置。” 小莲自然听出来玲珑姐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很开心地道:“好啊。” 尹奚龙看着少女捧着个荷叶包离开,有些不解,光凭一个名字便说出我背后的家族,依她的见识和气质,不是普通人家,我得多留意,没准,就给自己打败老弟多了个筹码。听母亲来信说老弟去了乾坤学院结交结交医圣的女徒弟,不知,得手了没有。若是得手了,我这边,可就糟了呀。 “这边。”商玲珑举手示意。 云逸和赵影穿过人群,向她走去。 “你俩一大早的,去哪了?门都不关,人倒是没了影。”商玲珑对结伴回来的云逸和赵影问道。 “去看方舟出城的场景了。”云逸一回想当时的画面,就觉得不枉早睡早起啊。 赵影也是啧啧赞叹:“是啊,那只手,真带感,一手托起这么大的方舟,得多大的劲,不知道怎么炼成的,我以后有没有机会。” “好啊,这个事儿都不带上我和小莲,”商玲珑转而对小莲说道,“小莲,那我俩把好心留给他们的早食分了,什么薏米莲子粥啊,什么香葱牛柳包啊,什么蜜汁鸡翅啊……” “咕噜噜”,听到这些好吃的,还在回忆当时画面的俩人瞬间回了神,云逸有些讪讪笑着说道:“当时也是恰好踩着辰时赶了过去。” 赵影接道:“是啊,玲珑,我俩当时真的,睡得太沉了,也是听到轰的一声,才匆忙去甲板上看看的。” “看把你俩急的,我是说笑的,我和小莲两人早上吃了很多,再让我俩吃,可吃不下,拿去。”商玲珑将荷叶包递上。 云逸和赵影接过,暖暖的,还有些温度。 看着云逸和赵影毫不在意形象地狼吞虎咽,商玲珑似不经意地说道:“对了,你俩昨晚可做了什么梦,旅程还长,介意聊聊吗?” 说到梦,赵影早上所说的和我的不一样,难不成,“女鬼”只找了我一个人。醒来的时候,我的手里并没有什么东西,也许,真的只是个奇怪的梦罢了。云逸摇摇头,有些感慨,自己最近是怎么了,尽相信一些诡诞。 什么女鬼托梦,只是说书人口中的故事罢了。 万丈高空,一只身形恐怖的苍鹰久久盘旋,它锐利的目光一直盯着在大河之上航行的小小方舟。 第二百五十五章 百足妖蛇 大河不知多深,从没有人丈量过,或者,想要亲自得到答案的都葬身在了大河之底,而尸骨要么被河中的怪物一口吃掉,要么,被河水冲到了下游,汇入苍茫的大海。 方舟按计划安稳地在河面上航行,船上的修士们也是在观景厅谈笑风生,在赌厅一掷千金,在酒宴厅觥筹交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场巨大的阴谋正围绕着方舟展开。 “尊敬的尹少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你是?”坐在观景厅最前的尹奚龙执杯的手顿了下,抬头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汉子,脑海里没有闪过一丝印象。 “我是你父亲的弟弟的儿子的母亲的姐姐的小叔子的堂弟啊,我叫尹猛,我……”汉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似乎还有再说下去的欲望。 “等等,打住,”这还得了,之前那一连串的辈分就够尹奚龙头疼了,直接挥扇打断,“我相信你,你也不敢拿我们尹家的姓氏开玩笑,说,找我何事?” “是这样的……”汉子将之前酒宴厅管事区别对待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是添了油加了醋的,这样,故事才有味道啊,“尹少爷,你是不知道,当时我都已经表明自己是尹家的人了,他居然还是摆着一张臭脸,问我要九千两,虽说我们尹家不缺这个钱,但是,气不过不是,这方舟可是我们尹家的啊,还有,我怀疑那老家伙用方舟的资源自谋福利,不然,为何一个堂堂酒宴厅的管事,却做着记账的活,不就是因为这当中油水多,好动手脚吗?” 尹奚龙对汉子所说半信半疑,而且,一切关系到方舟的事,都得慎而重之,方舟每年给天下堂赚了不少银两,一旦问罪方舟上的人,惹恼方舟的船长大胡子,在之后家主继任人评选中可是要失去一票的。 尹奚龙转而又想,但如果方舟之内真的腐败如斯,我这一趟闲游的功夫查了出来,在家族里的威望必定有所提升,谁都希望未来的家主精明,懂得维护本家的利益,父亲也会更加倚重我。思而又想,说道:“这事,我会亲自查明的,若真的如你所说,等此事论功行赏之时,我在父亲面前,必定提你一句。” 汉子本来只是想出口恶气,哪想到这位尹少爷这么重视,当即有了投靠之心,点点头道:“少主放心,我尹猛必鞍前马后,不忘恩宠。” “先别急着表忠心,说说,他都给哪几个人优惠了,或者,你可还认得,那几人此刻可在观景厅中?”尹奚龙说完,才想起杯中酒还没喝,一仰头一饮而尽。 汉子听话地转头四顾,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过整个观景厅,正待掠过坐在角落的四人时,又回了些,直直地停在那一桌,目光再不移开。 云逸若有所感,回头看去,见盯着这边的汉子有点眼熟。哦,想起来了,不就是昨日在酒宴厅和管事闹不愉快的汉子么,这没有一位美娇娘倚着,还差点认不出来了。不过他现在这么看着我们又是为何? “少主,在的,就在那边。” “哦?”尹奚龙随着汉子伸出的手指看去,那一个角落正有说有笑地坐着四人,两男两女,倒是只有一位有修为,不就是之前碰到的佳人嘛。 尹奚龙来了兴趣,没准能以此事为话题,切入四人之中。那两个没有修为的小子,多半也是仆人之类的角色,不碍事。 千万里外,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有着一片花园,一位年过百岁的老者正修剪着园里的花草。汗珠滚落,老者停下手里的剪刀,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白巾擦拭额头和脸颊,望了望天色,又继续修剪起来,就像是个颐养天年的普通老人家。 空气震荡,花香惊起,他的身旁出现一个人影,有着曼妙的身姿,只听她缓缓说道:“家主,小姐去了北原城,此刻应该在方舟之上了,因为方舟有比我强大的气息存在,所以,为了不在小姐面前暴露,我就没有跟着上方舟。” 老者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说道:“嗯,知道了,方舟的安全,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遇到危险,只要阿玲她公示身份,自有强者愿意为她杀出一条生路,你,似乎还有话要对我说?” “是的家主,小姐身边一直跟着两个少年,家主说只要是小姐的事就要汇报,不知这个算不算。” “哦?好事啊,都是谁家的崽子。” “从目前来看,不是东域任何一家名门或者门派掌门之子。” “也就是普通人家了?阿玲年幼,莫给一些只会花言巧语的坏小子骗了,你替我好好看着,若有必要,直接了断。” “是。”应下后,她的身影消失无踪。 “咔嚓”,一束花多余的侧枝在老者的剪刀下应声而断。 “这位小姐,介意我坐在一旁吗?”尹奚龙脸带笑意。 “若我说介意,你该如何?”商玲珑反问道。 尹奚龙扇子轻摇,说道:“那我就让整个观景厅的人离开这里,不也就相当于你和我坐在一起了吗?” “不愧是尹家少爷,你且坐,”商玲珑转而看着小莲说道,“我正好有了些睡意,小莲,我们回去补个美容觉可好?” “好啊,小姐。”小莲自然是不喜欢这个傲得没人性的公子哥,正要跟着起身。 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是不可能的,作为尹家少爷,哪被任何一个同龄女子如此忽视过,尹奚龙忙道:“且慢,我这有一事想请问小姐,只要问到我想知道的,小姐是留是走,随意。” 怎么,难不成我不回答你还能强留我不成,得亏你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你要是知道了,你的脸该羞躁成什么模样?商玲珑心里的话没有说出来,作为商家人,还是有些家族利益要考虑的,尹家和商家之间的买卖往来,可不少。 云逸有些纳闷这穿得冠冕堂皇的公子哥又是谁,看样子玲珑认识他,他还不知道商玲珑的身份。 “好,你问。” “我就想知道,昨日,你们是不是在酒宴厅点过一些菜,而那里的管事给了你们一千两的优惠。” “是的。”问这事又是为何,商玲珑心里不解。 尹奚龙听到肯定的回答,一合纸扇,目露寒意,说道:“果然,这个拿着方舟的资源为自己谋福利的家伙,真是蛀虫一条,方舟迟早被他蛀沉。” 余光留意到在不远正望着这边的汉子,联系尹奚龙嘴里的话,商玲珑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添油加醋地告了状啊,不过管事是无辜的,便回道:“我想尹少爷误会了,那一千两优惠,不过是我家小莲用了酒宴厅少有人知的点菜搭配方式,和管事倒无关系,这酒宴厅啊,有些菜合着点,会有优惠。” “哦?还有这事,那也许是我误会了,如今弄明白了也好,小姐要理解,我作为尹家人,一切以尹家的利益为先。”尹奚龙觉得再无理由待下去,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只是刚转身,目光便被观景厅水晶幕墙外的画面所吸引。 不只是他,观景厅所有人,都一脸骇然地看着水晶幕墙,惊得洒了杯中酒。 一条百足妖蛇极快地攀上水晶幕墙,一对对红褐色的触手长着一个个细小的吸盘向上腾挪着,待它腹部也出现在水晶幕墙上时,观景厅内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长长的腹部,毫无规律地布满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也正凝视着水晶幕墙后的人。 令人窒息的对视。 “它,它,它不会能看到我们。”一个超凡境修士已经吓破了胆,说话都不利索。 好像回应他似的,那一只只眼竟眯了起来,流露出看到一堆美食时的笑意。 第二百五十六章 洛水怒莲 “来了条大鱼。”正悠闲躺在栏杆上小憩的家伙睁眼说道,也不惊慌。 “你叫它大鱼?好啊,我这就将它捉来,让厨房的师傅随意做些鱼羹,端到你面前,看你下得了嘴不。”大胡子解下衣袍,一挥,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 “别啊,开个玩笑,那么恶心的东西,我怎下得了筷子。” 话才落,“呲呲”,一条足足十人合抱的百足妖蛇攀上方舟,先是露出一个头,再下一眼看去,它已经高高扬起半个身子,那在空中挥舞着的千百触手嘀嗒着绿色的粘液,腹部的一只只眼正贪婪地凝视着甲板上的每一个人。 水晶幕墙上印上一个个沾着粘液的圈,那是百足妖蛇触角上的吸盘留下的。 观景厅有胆大的低阶修士想要上甲板观赏战斗,奈何被守着木梯的卫兵拦住,只好闷闷地回来。 方舟的甲板上,圣武境修士们见到这么大一条妖蛇,有的不自觉地退了数步,有的抱臂准备看出好戏,而其中也有走出一位青年,开口说道:“船长前辈,这条圣武境的妖蛇就交予晚辈,我想要炼制的兵器正好少了两种材料,一种,便是这百足妖蛇的骨粉。” 青年着一身水色窄袖长衫,长发随意披散,微微握拳的右手环绕着一圈圈蓝色的气息。 圣武境修为,自然之力为水,与那妖蛇也算是旗鼓相当。大胡子一眼便估算出了青年的实力,点点头道:“勇气可嘉,就交给你。” 话虽讲了一堆,但也就几个呼吸之间,大胡子转身就走,这在百足妖蛇眼里是极为挑衅的动作。 “咤”,百足妖蛇俯身疾冲,张开的血盆大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河鱼与生俱来的土腥味、腐肉残渣隔夜的臭味、腐蚀粘液的刺鼻酸味,混杂在一起。 就在百足妖蛇那大嘴投下的一片黑影正盖住大胡子之时,只见河洛右手一挥,凝聚已久的蓝色气息瞬间飞向妖蛇。 “噗”,沉闷的一声,百足妖蛇大嘴一合,倒是咬住了一颗晶莹的水球,眼巴巴地看着到了嘴边的美味远去。 这水球端的是坚韧,竟在百足妖蛇恨恨地咬牙切齿下不破裂。 百足妖蛇见无法咬碎口中物,只好又吐了出来,一甩脑袋,看向这插手的青年。 打扰它用餐,怎能忍。 “呲呲”,身躯立起,千百根触手齐舞,一道道无形的音波震荡开来。 帆布无风抖动,桅杆摇晃。 别说是正对着百足妖蛇的河洛,就连离得远的其他圣武境修士也是脑子乱成了一滩浆糊,五感失守,若是此刻有人偷袭,不用太高境界,只要能够破了他们的真气防御,他们就都成了一堆冰冷的尸体。 猎食音波,正是百足妖蛇一族的天赋。在猎食的日子里,它们会将身子埋在河底的淤泥中,等猎物靠近,立马扬起淤泥,将河水搅得浑浊,而快速舞动的触手产生的音波,早早将不知往哪逃的猎物震得晕头转向。 在河中的时候,此招威力更为可怕,实力稍微低一些的其他妖兽,会直接被震得脑子炸掉。 而百足妖蛇也因此有了一个别称,不食脑者。 河洛一时间聚不起注意力,就连双目所见也是一片迷蒙。 百足妖蛇掠近,一口将他吞下,而音波也随着触手停止舞动而消失。 回过神的众修士以为一个自大的圣武境修士就此殒命了,谁知百足妖蛇的腹部渐渐鼓胀,而那一只只眼也是扭曲的不成样子。 “啵啵啵”,令人作呕的一幕发生了,眼皮裂开,如果那包裹着每一只眼的皮可以算作是眼皮的话,百足妖蛇腹部的一只只眼珠胀得脱离眼皮飞了出来,留下一个个流着脓液的孔洞,密密麻麻。 一个圣武境躲闪不及,一只眼珠恰好撞在他的鼻尖,因为粘液的关系,竟稳稳地没有掉落到地上。 他斗鸡眼地凝视着鼻尖那个圆乎玩意儿,而那只眼珠子也在看着他…… “去你娘的。”他大喝一声壮胆,正要伸手摘下鼻尖的眼珠子扔远,谁知那眼珠子竟趁着他张嘴的功夫,一个翻滚钻进了他的嘴里。 “咕噜”,鬼使神差的,他竟下意识地将眼珠子咽了下去。 “呕呕”,那股恶心的味道还在嘴里徘徊不去,他伸手按住舌根,想要催吐。 百足妖蛇痛苦地扭着身子,突然,“嘭”的一声,腹部炸开,一团水球滚了出来,落在地上还弹了两下。 “啵”,水球破开,河洛从其中缓缓走出,喃喃道:“差点着了它的道,还好留着一手。” 腹部裂开的百足妖蛇发了狂,竟自行碎裂为一段段肉块落在方舟的甲板上,那两头断裂处,骨骼清晰可见。 正当众修士莫名所以时,一段段肉蠕动起来,骨骼之中的断筋缓缓扭曲,竟自行纠缠结合,而一段段肉慢慢地变成了一条条比原先小很多的蛇。 这就是我为何需要百足妖蛇的骨粉了,它的骨头中蕴含着强大的拟化能力,若是作为辅材加入水性兵器中,那么,以水本就有的柔性,这样锻造出的武器可以千变万化,可以自我修复,只要不是承受太过霸道的力量,就不会损毁。河洛嘴角有着笑意,就好像梦寐以求的武器已经到手了一样。 大胡子虽然觉得事态发展的有点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不过既然将斩杀百足妖蛇的事交给了晚辈,那自然是要相信晚辈的能力的。等真的收拾不了,再出手将残局扫干净不迟。 “呲呲”,千百条妖蛇尾巴一窜,齐齐扑向河洛。 看着铺天盖地的妖蛇飞来,河洛并未显得太过紧张,倒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一些圣武境修士喃喃:“这是哪个门派的圣武境,都不知道害怕的吗?这场面就算是两个我,都不一定能应付啊。” “就让你们见识一下,霸道的力量。”河洛透彻的双眸闪过蓝色的光华,右手伸直,掌心朝天。 一缕缕无暇且缥缈的蓝色气息从大河析出,飘上方舟,聚在河洛的手心,缓缓旋着,旋着,自心部开始一瓣一瓣绽开一朵闪着璀璨蓝芒的莲花。 “洛水怒莲!” 河洛右手向前挥落。 只见那透亮的莲花缓缓旋着,旋着,就那么旋过千百条妖蛇。 天空顿时下起了纷扬的血雨和碎骨肉末。 本还悠闲地躺在栏杆上的家伙见此,坐了起来,饶有兴趣,赞道:“水,可柔可韧可利如锋,这小子,有点意思,让我想起了当时乾院的一个家伙。” 第二百五十七章 火雾厅出事 “是北原教的兄弟,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一位同是小圣境的修士察觉到身旁人的异样,关心地出口问道。 “没事,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一定是刚才不小心吞下了大蛇腹部的眼珠子,现在有点恶心反胃,我回去歇会就好,唉,虽说就是北原城城东北原教的,但还是第一次有时间坐方舟出来游玩,谁知,这第一次的感觉还不太好,没人陪不说,还闹起了肚子。”北原教左护法陈新发有些郁闷地说道。 “是啊,修到圣武境,都从毛头小子熬成了各自门派里的中流砥柱,平常忙着处理帮里帮外的事,对好朋友的邀约总是推说没时间,难得自己有时间了,对方又没了,到头来,只能一个人出来走走,”说话之人有些感慨,见身旁北原教的兄弟脸色愈发不好,赶紧道,“你快去歇着,如果熬不住,我记得方舟上有个随船大夫的,姓梁,曾在医圣手下做过杂事,耳濡目染间,也学来了些高明的医术,你可以问一下方舟上的卫兵。” “嗯,谢谢,告辞,若有下次机会,约起,做个伴。” “好,一定。” 陈新发缓缓走下木梯,装作没事人一样,但是脸上的苍白出卖了他。 守着木梯的卫兵见甲板之上有人下来,忙上前意欲搀扶道:“尊贵的客人,需要帮忙么,是战斗中受伤了?梁大夫的医馆就在赌厅对面。” “多谢,无大碍。”陈新发摆摆手表示不用,内心自嘲:自己好歹是一个小圣境的强者了,怎么吃个不干净的东西,反应这么大,可不能让那些观景厅的小辈看出来,丢了北原教的脸。想着,便低头径直向自己的舱房走去。 如此多的骨头,自己用了之后,还能剩下大半,可以挂在五宝阁卖个好价钱。河洛满意地将百足妖蛇珍贵部分的碎骨一点点收集起来,放进一口布袋中。 好骨难得,那么大的一条百足妖蛇,全身上下也只挑出来七斤左右。河洛用绳子将布袋口扎好,而其他圣武境从头到尾只能在一旁看着,虽然也想分上一块两块,但没办法,修士间默认的规矩,谁杀的妖兽便归谁。 当然,在没第三方势力在场的野外,这条规矩是给弱者遵守的,强的一方自然可以无视。修士间杀人夺宝的事在治安好的城内很少,但在城外苍茫的丛林、山野却并不少见,甚至从天下堂统计过的一组数目来看,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修士数量几倍于死在妖兽嘴里的。 不过也有敌对门派立即指出:“杀人夺宝之事多发生于荒郊野外,天下堂虽然自称天下堂,难不成,还真的耳目天下,每次都能在现场观看?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出手制止,还是,这数目就是凭空捏造,唯诳时惑众,欺天下人耳。” 在这方舟之上,在大胡子的眼皮底下,还是没有人敢公然违反这个不成文的规矩。 自百足妖蛇被河洛出手斩杀后,方舟之上重又归于平静。 观景厅中的年轻一辈们讨论、猜测着甲板上的战况,直到一堆堆碎肉从水晶幕墙外坠落,他们才将目光和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 时间转而到了正午,商玲珑说道:“该吃午饭了,这次就不再按着搭配来,点些没吃过的,如何?” 云逸也是看出来了,商家真的是有钱没处花,便也赞同道:“听你的,我负责吃。” 一清一浊,两色分明,大河中间像是存在着一条亘古不移的界限,互不侵犯。 船头、船身、船尾,当船尾荡起的余波也消失在清的一边,方舟彻底进入了一段浑浊的河域。 只是航行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大胡子船长眉头一皱,怎么回事,火雾厅没有按照既定的计划加快速度,反而慢了?这一片河域可是最凶险的一段。 “你俩,快去火雾厅看看,出了什么状况,立即汇报给我。” “是,船长。”大胡子身后的两名船员点头应下,转身小跑向进入方舟内部的通道口,匆匆下了木梯,三步并作两步地穿过观景厅,匆匆走过酒宴厅…… 正端着餐盘的小莲喃喃道:“他俩为什么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麽?” “老朋友,我心里突然生起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知道,你有没有?”坐在栏杆上的家伙跳了下来,脸上再无嬉笑之色。 “你的感觉一向敏锐,可能,这次不会再和往常一样,是一次有惊无险还算太平的航行,做好准备,关键时刻,也许需要你的出手帮忙。” “听到你这一句需要我帮忙,我也算是没白吃白喝你这么多东西。” “诶,你自己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站在前往船尾火雾厅的通道口,两位船员不知怎么地迟疑了一下,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一股冷冷的幽风从看不到的走廊尽头扑面而来,前方通道内的烛灯一盏盏熄灭。 被幽风一吹,两位船员皆是感到身体一寒,打了个哆嗦,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左手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在墙上一划,微弱的火光堪堪映照清彼此的脸。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俩,火雾厅,出事了! 而这种感觉,随着每一步落下,离火雾厅越近而越深刻。 换做平常,火雾厅外的通道是温热的,而火雾厅也是个很热闹的地方,因为位于船尾,客人罕至,所以火雾厅的那些家伙们都是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声嚷嚷、交谈,甚至尬歌。 但今天,却安静得出奇,安静得可怕。 已经来到火雾厅大门外的两位船员,握着青铜门把的手就像冻住了一样,不敢动弹,就好像青铜门的背后藏着做恶作剧的火雾厅家伙们,就等你开门那一刹跳出来吓你一声尖叫。 “扑通”,“扑通”,两人唯一能听到的是对方的心跳声,原先火雾厅的热闹,都消失在了门后。 “你开,我戒备。” “还是你开,我戒备。” 两人的手各握着一处门把,额头有一滴冷汗滴落,僵持不下,对视一眼,那就,一起开。 “哐哐哐”,青铜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 桅杆之上的了望塔,视野广阔的船员发出一声惊呼:“船长,你看前方!” 大胡子一跃到半空之中,只见远方浑浊不堪的河面之下出现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黑影,像是一抹黑潮,将目之所见的整条大河都渐渐染成了黑色。 而这片黑色,正往方舟而来,或者说,方舟正要一头栽进黑色大潮之中。 这么大规模的妖兽袭击?!我在这大河航行了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大胡子思忖,去查看火雾厅的两个小子还没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方舟按这速度,再过一盏茶,就会彻底停下来,再启动,全速航行冲过妖兽潮是不可能了。 当机立断,大胡子一声令下:“传话下去,最高警戒!” 这一声,把甲板上的船员惊得都愣了一会,当然也只是一会,他们虽然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但已经模拟过很多次。 先是甲板上的船员飞快动了起来,将命令传达到每一个厅和舱房。 紧接着,整个方舟上下的船员都迅速地前往自己的岗位待命。 船舷两侧出现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孔,火炮厅的船员一挥手中剑,挑断一个个木箱的铁锁,箱子打开,箱内整齐地码着六枚黑漆漆的雷石炮弹。 平常在舱房休息的卫兵以最快的速度穿好护甲,检查武器,来到训练厅排成一列列方阵。 这足以容纳下五千卫兵的训练厅此刻显得稍有些拥挤,因为方舟之上平常驻扎的卫兵有九千人,除去值岗的一千人,此刻还有八千人。 四十列,每列足足两百人,清一色的凡武境,清一色的蓝色护甲,由一位位身穿银甲的超凡境队长带领。 凭这八千人,便足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雷霆一击地夺下一座小型城池。 “咕叽咕叽……”,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阵,似细语交谈声,又似舌齿舔舐声。 “哐当”,有什么东西被撞在了地上。 “呼呼”,幽风再次吹来,两位船员手中的火折子熄灭,凭着本能地拔剑,剑锋寒光一闪,看到咫尺外一张被啃食了半面的脸,半排牙齿裸露在外,正微笑着,诡异地笑着。 船员喉间恐惧的呼喊还未出来,便被那张脸死死咬住脖子,拖入了黑暗中…… 第二百五十八章 骸蛟 “呕……”闭目打坐,以真气周转全身,希望能缓解不适的陈新发一个没忍住,身子前倾吐出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白沫。而随着这一口白沫的吐出,肚中舒服了些,就是突然感觉很饿,估摸了下时间,差不多也是饭点了。 陈新发披上教服出了舱房,往酒宴厅走去。 而在他离开后,地上那团白沫竟缓缓立起,发出“嘶嘶”的怪异笑声…… 浪潮忽起,河水涌荡,千万尾长着一口钢牙利齿的狂暴食人鱼跃出河面,向方舟窜来。 大胡子起手,目视那一片压船而来的“黑云”,再近一点,近一点。 火炮厅一列列的船员拽着红色的绳子屏息而待,专注到连手心出汗了都不自知。 就是现在,大胡子的眼神一厉,“放!”高举的手猛地朝前挥落。 放放放……生怕船员听不到,他这一吼用上了真气,在广阔无际的大河之上竟产生了回声。 船员铆足力劲一拉,手中红绳的末端在火炮内特制的管室擦出火花,瞬间,“轰轰轰!”船舷两侧的炮孔绽放开一朵朵白浊的烟云,烟云中心吐出一颗颗紫色的火球,划过美丽的弧线。 偌大的方舟在炮火齐鸣的刹那甚至后退了一尺,这一晃,各个厅的众乘客自然都感觉到了,纷纷站起四顾,出了什么事? 而负责各个大厅的管事招来自己的副手,在其耳边低声私语交代一些事情,说完,便离开了大厅前往甲板。 通道内遇到,互相谈笑起来。 每个大厅的管事都是圣武境的高手,平常负责各自大厅的运营和秩序,必要时前往甲板作战退敌。 当然,这个必要时,在这数十年只出现了今天这么一次。 “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我可要好好伸展伸展拳脚。” “是啊,不知多少年了,在不见阳光的大厅待着,二百零六块骨头都生锈了。” “脑子没锈就行。” “嘿,你怎么说话的呢。” 他们一个个脸上表现得轻松,但心里谁都没底。 放下筷子的云逸将魂力外放,一双眼失去神采变得混沌,片刻后回归清明,皱着眉头对其他三人说道:“是妖兽袭击,狂暴食人鱼族,稀有度普,危险度六,铺天盖地,足有有百万只。” “百万?这么多!”赵影吃了一惊,自打出自己那小小村子以来,还没见过多少妖兽,这一遇到就是百万级别的。不过还好,方舟上有数位通天境的强者,圣武境的也是一堆,自己这无境之人,还是不要出去瞎凑热闹拖后腿了。 商玲珑觉得事有蹊跷,五宝阁所着的《妖兽图谱》她也参与过补充和修改,还记得是第一百十九页,狂暴食人鱼虽然是群居的妖兽,但族群规模迄今为止最大的也不过是十万只,领头的是相当于人类圣武境修士实力的狂暴食人鱼王。百万只,除去自相残杀死掉的,得聚集至少十个十万规模的族群,而能让十个圣武境大妖都听话的,为首的妖王实力已然进阶通天。 商玲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小莲,以往方舟遇到过如此规模的妖兽袭击吗?” “虽然小莲没机会上过甲板,但是,方舟在航行中火炮齐鸣,我还是第一次听到。” “这样的麽……”商玲珑垂眸沉思。 酒宴厅的管事离开前对一众船客说道:“诸位莫慌,都坐,该吃吃该喝喝,保不齐今晚能多几道鲜美的河味。” 一颗颗雷石炮弹互相吸引,紫色的电芒与火焰伸展纠缠在一起,如同一张天罗之网意图将“黑云”整个擒下。就在两方接触的一刹那,青烟冒起,耀眼的紫白之光让太阳都失去了一瞬的光辉,被刺痛双眼的一众修士本能地闭目,耳边紧接着回荡起连绵不绝的“噼啪”的声响。 再睁开眼时,黑压压的一片狂暴食人鱼只剩了漏网的零星孤儿落在甲板之上,虽说是零星,但百万的零星那也是过千之数。 一道人影出现在训练厅的大门外。 八千卫兵齐齐挥右拳捶胸三下,恭敬道:“长军大人!” 尹长军三两步便站在了训练厅前方的指挥台上,也不废话,看着整齐的方阵,命令道:“妖兽来袭,传我之令,一至九队。” “在!” “在!” “在!” …… 九位超凡境的银铠队长前跨一步出列。 “前往火雾厅探查情况。” “是!” “是!” “是!” …… 九队,共一千八百人,由队长带领,往船尾的那条悠长通道而去。 他们还不知道,这一去,去的是人间鬼蜮…… “第十至二十五队,上甲板作战!” “第二十六至三十队,把守各个通道口,必要时,放下铁闸将通道关闭,防止进入方舟的妖兽四处乱窜。” “第三十一至三十五队,前往各个厅和舱房,安抚客人,维护秩序。” “第三十六至四十队,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候命!” 一道道命令从尹长军的口中说出,一列列卫兵行色匆匆却也井然有序地离开训练厅。 不一会,整个训练厅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发了片刻呆,尹长军往中间的通道走去。 从训练厅前来甲板支援的卫兵刚好赶上火炮硝石的余味,利落地刺枪,挥剑,将落在甲板上的一条条狂暴食人鱼或刺个透心凉、或斩成两半。 当然,也有不少卫兵被装死的狂暴食人鱼跳起直接咬断了胳膊和大腿,顿时鲜血喷洒。 狂暴食人鱼那锋锐的钢牙就像剪纸一般,将卫兵的甲胄轻易贯穿,撕碎。 近旁的同伴一剑将这诈尸的狂暴食人鱼的头颅刺穿,谁知,它的嘴竟还滋滋有味地咀嚼着,直到双目的神采彻底消失,才停了下来。 对水格外敏感的河洛突然生起不好的感觉,低头,像是能看穿一层层船板,出口提醒大胡子道:“船长前辈,方舟之底,有大妖!” 他的话才落,整个方舟猛地颤了一下。 接着,离船头不远的河域,一条骨架比之前百足妖蛇还大上数圈的妖兽出水咆哮。 “吼!” 一身通天境大妖的气势展露无遗。 从头到尾没有一丁点的血肉筋脉,每一块骨骼都被河水泡得发黄,布满坑坑洼洼的孔洞。 “骸蛟!”就连大胡子都警觉地退了两步。 听到自己的名字,骸蛟转过头来,俯视整个方舟,空洞的双眼亮起两团绿色的幽光。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方舟之内 骸蛟,寻常难得一见的魁首级大妖。到了此级别的大妖,出场都是众妖拥簇,不过显然,它麾下那百万小喽啰们被一顿炮轰一顿戳砍收拾得溃不成军。 昔日的人类强者死不瞑目,灵魂逗留凡尘不入轮回,因白日阳气过盛,只能藏于阴暗潮湿的角落,每每夜间才得以出没,久而久之被黑暗蚕食了属于人性一面的最后的光亮,而沦为怨念极深的幽灵。 在人间游荡的它们,寻找着能够寄居的宿主,或濒死之人,或甘愿将灵魂卖予魔鬼之人,或心志脆弱之人,或……而附身于大妖尸骸之中的便被修武界统称为尸骸一族。 迄今为止,诸如趣谈杂闻、妖兽品鉴、名人轶事之类类的书籍中能找到的便有骸凰、骸鲲、骸蛟、骸虎等三十余种骸妖。 其中有多少真的存在,有多少是着者杜撰出来博人眼球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尸骸一族的恐怖在于一身之躯结合了人类强者的记忆和妖兽一方杀戮的本能,让它们比之人类更具妖的血腥、反应,比之妖,更懂人的思维和弱点,知其招而反制之。 舱房贵宾区,天字七号的舱门外,两位侍从手按剑柄,眼观三方。 面上看得出是煞有其事的严肃认真,嘴中却一吐不快道:“老大就知道自己玩乐,也不体谅体谅我们这些随从,一大早就被安排在门外站岗,这都大中午了,还没完事,也够久的,要不,你去酒宴厅拿点吃的过来?” “嘘,小声点,你这么埋怨老大,不怕被老大听见了,给你穿小鞋?” “怕什么,这门隔音这么好。” “你怎么知道隔音好的。” “从头到尾,你可听见了里面女子一声的叫喊?” “这……不愧是大哥,经验丰富,小弟佩服,小弟这就去酒宴厅给大哥带些吃的回来。”其中一位稍微瘦些的侍从拱手以示敬意,向酒宴厅方向走去。 “我哪里是经验丰富,不过做了二十年的处男,又不想让同门知道后笑话罢了。”另一位高些也壮些的侍从低语道,继续值岗,守着舱门。 酒宴厅,一队卫兵巡查未发现异常后离开,留下一组二十人的卫兵留守在此应对突发情况。 这个情景自然被一众食客看到了,议论纷纷。 “方舟不会有事,这是在大河之上,要是方舟沦陷了,那就是完全没有生路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你看那桌上的剑是何剑。” “好剑。”一出口觉得不对,怎么感觉怪怪的。不过确实是好剑,剑尚未出鞘,只是看了一眼剑鞘,便恍然看见了剑出鞘的那一刹寒芒。 “自然是好剑,寒,因是近三百年才锻造出来的宝剑,所以未被古言收录进他的名剑录中,不过,它的名声却不小,它的主人也是很有来头,号称剑宗第二剑,易风,可是位通天境初期的强者,他都安然饮酒,没有发现危险,我辈还是不要一惊一乍了,继续吃。” 易风作为通天境的强者,自然耳聪目明,听闻两位晚辈如此夸他,心里有些洋洋得意,脸上一股高人做派,荣辱不惊。 “前辈,你把肉包子全拿完了,我们这些没钱的随从没得吃了,能不能分我一点啊。” 陈新发看了看对方的服饰,又看了看盘子里叠得满满当当的肉包子,食指在盘底一敲,四个包子就一个个跳起,落入对方的怀里,“我很饿,只能给你四个。” “四个够了,谢谢前辈。” “咚咚,咚咚咚”,舱门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落三,落四,我不是说了,在我办事的时候,不要让任何人打搅吗?”语气中有着久居高位者随口而来的不满。 “谁啊,打搅我们,”一个幽怨的女子声音紧接着响起,“落孤雁,我们继续,继续,不管他们嘛,还没舒服够呢。” 腰间环上一对细嫩的藕臂,落孤雁伸手一点女子的鼻梁,笑道:“你个小妖精,今天先到这里,刚才只是斥责他们一下,可若是宗里真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可不能懈怠,如今少宗主对我这个七长老有很大的不满,正要找机会把我弄下去,我怎么能拱手送给他这个机会,你乖乖躺着。” “好,真不懂你们男人。” 落孤雁卸下插销,打开舱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家伙,不愉地询问道:“落三,什么事?” “饿。”面无表情的落三嘴里淡淡吐出一个字,便拔出腰间佩剑,寒光一闪。 作为圣武境大圆满的落孤雁自然早有准备,探手,两指便捏住了迅疾刺来的剑身,眉头皱起,这股力量,可不是落三这小子能有的,忽而舒展,冷笑道:“何方妖孽,竟敢夺我下人的魂魄,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样不经过主人同意,可是要挨揍的。” “嘣”,落孤雁两指稍一发力,剑便断成两截。 “饿。”落三还是只吐了个字,弃掉手中断剑,整个人扑向落孤雁。 落孤雁嘴角挂着一丝嘲讽,你也太低估大圣境圆满的力量了,也太高估自己了。 一拳朝着落三的肚子挥出。 “嘭!”霸道的力量瞬间粉碎了落三的内脏和整条脊椎,余劲更是透过落三的身体,在通道的墙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只是这一拳击出,落孤雁便感觉到不好,因为对方没有就此倒飞出去,反而粘上了自己的手。 生命的迹象也未有丝毫的衰弱,可这伤,要是换做一般人,早已经魂归西天了啊。“你是谁?”落孤雁头一次感到心慌。 “饿。” 回答他的依然只有这么一个字,让他心寒的字。 因为从落三裂开的肚子爬出来一个黏糊的东西,粘在右手上,左手使劲去拉扯,却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右手被抓得生疼,就那么看着它一点点攀上自己的臂膀,脖子,嘴…… “唔唔唔”,喉间刺痛,落孤雁口中喷涌出大量鲜血,染红了衣襟。双眸失去神采,蒙上一片浑白。 第二百六十章 鬼蜮蔓延 床上的女子早已看呆,不知该尖叫还是逃跑,见落孤雁转回身来,忙问道:“落孤雁?孤雁,你,你没事。” “没事,就是,好饿。” “你,你要干嘛?” “我要,吃了你。” 以往打情骂俏的话,在此刻,却冷得从脚尖直冲脑袋,女子打了个寒颤,接着毫无反抗之力地被落孤雁扑倒。 尖叫伴随着一连串啃食声响起。只是尖叫渐渐低微,而啃食者津津有味…… “嘀嗒,嘀嗒”,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床沿滴落。 在卫兵越来越紧的包围圈下,被逼到方舟角落、心生逃跑念头的狂暴食人鱼们刚一摆鱼尾转过身去往大河里跳。 “哗啦啦”,浑浊的河水突然喷涌,只见十余条体型硕大、长相较狂暴食人鱼更为凶残的猩红色食人鱼跃出水面,阳光下,划过一道道妖艳的红霞。 猩红食人鱼的大嘴以不可思议地角度张着,颇有吞天的气势,随着上下一排排尖牙闭合,“咔嚓”,那露在它嘴外的狂暴食人鱼鱼尾还在死命动弹挣扎,鱼头和大部分鱼身却已经被瞬间斩成了数段,落到了它的肚中。 “圣武境的食人鱼王出现了,而且还是十三条……”大胡子看了看依旧不动声色的骸蛟,又看了看恢复平静的河面,没来由地有些担忧,这一切,太不寻常了。 “你看那人,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虽然这么说一位圣武境的前辈不太好,但我也觉得如此形容比狼吞虎咽、囫囵吞枣要生动。”商玲珑看着不远那人的吃相,有些没了胃口。 大口吃可以,但没必要一口一个肉包子,还嚼得下巴都滴油和口水? 看着看着她突然皱了下眉头。等等,有情况! 商玲珑的双眸泛起两种色彩,目中所见一张张多余的桌子被黑色填平,只剩下自己想看的那个人还是白色。 白色的人身轮廓之中,大概在胃的位置,有一小团黑影在跳动,像心脏一般跳动。 “玲珑,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云逸看出了商玲珑的异样,忙问道。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他的胃里,有一个……” 落四兴高采烈地捧着用荷叶装好的包子回来,才走到贵宾区的舱房通道口处,迎面而来一身血的数名卫兵。 他们脸上的惊恐毫不作假。 “快逃,别往前去了。” “可是落三大哥还……” 话未讲完,怀中包子吓得落在了地上,白白软软的包子皮滚了零星的灰。在等我的包子。 只见通道尽头的转角,出现数个踉跄的身影,其中一个,可不就是落三大哥? 衣服破烂地像是被穷鬼们挨个哄抢了一遍,身上的血肉东少一块,西缺一口,甚至,还有半个脑袋的家伙,每走一步,鲜血混着白浆就溅在肩膀上几滴。 闻到生人味道,他们突然抬头,冲着这边龇牙咧嘴,粘着碎肉的涎水挂着,晃着,忽然加快了脚步,本来就高低腿的他们,此刻更是一瘸一拐,像是抽风了般,极不协调地小跑而来。 狼狈的卫兵撞开失了魂的落四,向前飞奔,等出了通道闸口,其中一位卫兵双手握住墙上的六角木轮转圈,伴随着一连串铁索声,“咔,咔”,沉重的闸门从通道顶的槽口缓缓降下。卫兵咬牙,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高声喊道:“走不走,再不走,就留你和他们一起。” 落四被这一声喊拉回了神,忙道:“走!等我下,等我,别丢下我。”只是腿软,不过才三丈的距离,磨蹭了半天,在闸门离地只剩二尺时,扑地一个翻滚滚出了身后的地狱。 低沉的爆裂声响起,如同马车车轮碾过西瓜一般,一只越过界的染血的手被闸门压碎,留下三根手指。 落四跳开,生怕这三根手指再动起来,惊魂不定地向倚靠通道墙休息的卫兵们问道:“他们,他们,是怎么了?” “我不知道,知道的人,都被关在了闸门后,我等奉命前往火雾厅探查方舟动力减少的原因,谁知,才走到火雾厅那条道上,前面便发生一阵混乱,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声后撤,我就跟着跑呗,谁知道,一路跑下来,九队一共一千八百人啊,就剩了我们几个。” 其中一个卫兵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握剑的手也一直在抖,后来干脆将剑收回鞘中,一拧大腿,强作镇定道:“不能再待在这了,得赶紧把这个事告诉长军大人。” “长军大人现在在哪都不知道,也许早就遭遇到它们了,这闸门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我们往甲板那边撤退,现在我倒是觉得,能看见阳光的甲板,才给人一种安全感。” “甲板,对,那边还有好几队我们的兄弟。” “带,带上我。” 观景厅,顾策对坐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年,头戴金玉冠,手握一把山水画纸扇。 “让我帮你?” “是的。” “你知道,帮,是相互的,我想听你说说,你能帮我什么。” “坤院的情报,准确地说是商家小姐的情报,不知,这个忙可以吗?” 顾策心想,之前还没有把握能让你答应下来,看你找了商家小姐不止一次,我就知道,这个条件,你无法拒绝。 “成交,希望合作愉快,不过我还有一点要补充,我不保证你能一定拿到那个月光泉水,但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责任,帮你阻挡一些,你阻挡不了的家伙。” “嘭!”“哗啦啦!” 恐怖的骸蛟扬起骨尾一个横扫,掀起的巨浪足有十丈之高,向方舟翻卷而来。 恰似惊涛拍浪,这要是被打个正着,结实的护板不垮,方舟内部的饰物也得震得七零八落。 大胡子抡起胳膊,手掌逐渐变大。 “回去你。” 巨大的手掌迎向巨大的水浪。 “嘭!” 水花四溅。 一股气浪将整个方舟震退。 酒宴厅,架子上的美酒一个个摇晃跌落,正当众人以为“嘭嘭嘭”的声音要响起来时,一阵风拂过,落下的美酒又回到了各自的架子。 “长军大人!” 见到来人,留守酒宴厅的卫兵行礼。 第二百六十一章 众妖重围 尹长军目无表情地环视一圈酒宴厅,等看到厅中某处桌案围坐着的四人,舒了口气,对着身前的卫兵吩咐道:“你们留守在这,务必把守着我身后的这扇大门,等我离开这儿后,再不允许任何人出去,也别让任何人进来,除非见到我,如果有不听话非要出去的,就让他出去,切记,只开刚好够一个人出去的缝,而且不管随后听到什么声音,都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是大人,但是大人,那么船长呢?我们是开门还是不开。”卫兵虽然有些不解长军大人没头没尾的命令,但还是第一时间应下。 “他已经没有功夫管方舟之内的事了,现在这里由我来清扫。”尹长军的右耳动了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抬脚匆匆地向那四人围坐的桌案走去。 商玲珑正要和云逸三人说出目中所见的异常时,身旁突然站定一位气息磅礴的家伙,不是方舟护卫长尹长军是谁。 “有什么事吗大人?”小莲开口问道。方舟上每天见到那么多卫兵,她反倒对这卫兵长尹长军比较熟悉,和姐姐一起倚着栏杆吹风的夜晚总能在方舟的桅杆之上看到那个了望远方同样落寞的身影。 “你姐姐呢?” “我姐姐?”小莲不明白对方为何询问起自己姐姐的去向。 “嗯。”尹长军淡淡地嗯了一声,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整个方舟他都去了一遍,但就是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 骸蛟见自己扬起的巨浪被那渺小的人类阻挡下来后,举头仰天咆哮,一股威严的妖气荡过整个河面。 浑浊的河水之下再次缓缓浮现黑色的身影,大大小小,密密麻麻,互相挤着。 片刻之后,一张张脸,一个个妖兽脑袋浮出了水面,看那数量,是比之前百万狂暴食人鱼还多上数倍。 甲板最前端,一击之后缓过气来的大胡子见此情景,以拳击掌,对着身后各门派各地域一众圣武境修士说道:“虽然你们是启明的客人,本不该劳烦诸位出手相助,然此刻方舟已陷妖族重围,无人能够独善其身,若是害怕的,现在就回到下面,如果想战的,就留下。” “船长放心,那条大蛟龙我们或许发怵,但这些露头藏尾的小喽啰,我们还没放在眼里,是不是哥几个?” 回话的是北域寒家的一位大圣境修士,他之前带队护送寒枝少主前往白塔城乾坤学院参加考核,如今寒枝少主已成功入院,他也带回了寒笙小姐的家信,使命已经完成,寻思着坐法阵跨域回去花销太高,不如坐方舟来的便宜,还能看看一路的风景,谁知半路居然碰到了这事,倒是正好可以展现寒家的实力。 有寒家大圣境修士的带头,其余各门派家族的圣武境修士也是一个个应下,他们多是穿着宗里族里的衣服,这时要是退缩了,还不得被其他宗门家族笑话死,而要是被掌门族长知道了这件事,估计回去的那天就是卷铺盖走人的那天。 “谢谢诸位,你们自由为战,”大胡子随后又对正在帮卫兵清理狂暴食人鱼尸体的一众管事道,“至于你们,各自选择一个卫兵小队,听小队长的安排,防守方舟甲板沿线。” 说完,脚尖一点,一个飞纵,出了方舟,迎向骸蛟。 “怎么,这甲板之上,他们都有事做,就把我给忘了?”喊话的正是一直袖手旁观曾躺在栏杆上小憩的家伙,一位通天境圆满的不世强者。 可以算是方舟之上除了大胡子外的第一战力。或许,比大胡子要厉害,只是两人从未战过。 当然忘不了你,鬼武,请原谅这是我第一次说出你的真名,因为你的姓,实在能激起波澜了,而我当初自愿来这乾国之北驾驶方舟,便是想远离堂里的明争暗斗,偏安北原城一隅,不想获得太多目光,说实话,你的出现,一直是我心里悬着的石头。 这段话用上了真气传音,只有鬼武能够听到。 还以为你真的是小气那点美酒吃食。鬼武不在意,反而释怀地笑着回道:年轻时候,我也以为名扬天下是我的归宿,也是我背负鬼之姓的归宿,怎能知道,一直寻求一战成名的我,竟在一次自不量力的落败后,借酒消愁,爱上了这里。 太阳的光辉如此耀眼,也有迟暮沉沦大河之时,何况人区区两百年光景,声名,盛极一时如何,狼藉一世如何,死后不过书上几句赞誉或骂名。 而若成仙,又在乎凡人的眼光? 那不是我,不是鬼武。 鬼武目视骸蛟,脚尖一点,破空声才响起,便追上了大胡子。 “得把它引远点,不然你我全力战斗引起的气浪,会波及到方舟。” 大胡子同意地点点头,虽然没有并肩作战过一次,但两人却像是老战友一般默契,离骸蛟近了时,同时加速化为两道流光掠影从骸蛟的一左一右闪过去。 骸蛟扭转过身,咆哮着张嘴追咬,巨大的骨架扭动分开浑浊的河水,期间不知扫死了多少近旁的妖兽,但它浑然不在意。 眼前两个通天境修士的肉身,可是大补之物啊!吸收之后,说不定能将这副蛟龙骨架恢复往日的光亮。骸蛟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就让你俩调虎离山如何,就看你俩能不能在我这虎口之下,安然无恙。 我的小可爱们,上,把方舟之上所有的生人,吃光。 然后,我再吃光你们,哈哈! 潜伏在大河中的妖兽成群结队地跃出水面,甲板之上的卫兵握紧手里的刀剑,汗珠从额头滚落,“咕噜”,口水咽下…… “姐姐前两天就去火雾厅帮忙了。” “是么……” 尹长军还是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回答,转身,淡淡道:“你们待在这里,哪也别去,外面已经乱套了,这里有充足的食物和酒水,还有他们破不了的玄铁大门,只要你们不乱,便是安全的。” “吃饱些,这可能是方舟上,最后一顿能安稳吃下的饭食了。” 话落,尹长军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酒宴厅大门外。 “哐哐哐,当”,酒宴厅的大门是对开式的,又因为是玄铁所铸,所以合上的时候有稍大的动静,而这动静让诸多食客不安地站了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混乱伊始 许多人离开自己的桌案,围着酒宴厅副手询问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把门关了,是不让我们出去了是吗?怎的,是我们之中有人没付钱还是咋地,还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了,我可是打算吃完这顿去赌厅来几局的,都和朋友约好了,现在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一脸赔笑的副手回答,又有人紧接着问道:“一会管事离开,一会一队卫兵来巡查,一会又是护卫长,现在还把大门关上了,方舟是出了什么事?很危险吗,我们是客人,有知情权。” “这……”副手哪里知道方舟出了什么情况,只是听从上面的安排罢了。 “说话啊,别当个哑巴。” “我们可都是花钱来消费的,可不是来送命的,痛快点,就说方舟现在危险不危险,若是危险,我这就坐我的飞行灵兽离开,对了,我的飞行灵兽还是在灵兽厅二十七号?” 见他们叽叽喳喳的没有休止的意思,易风缓缓放下酒杯,杯底竟嵌进了桌案之中,通天境的气势泄露,刚吵闹起来的酒宴厅又变得鸦雀无声,就连在台上表演的数名歌姬也都顿了半拍,“都安静,你们拉着一个同样和你我待在此的人问东问西,能问出个什么来,依我猜测,方舟确实出了点状况,但还不至于沦陷为必死之地,这个酒宴厅有吃有喝,好好待着,等危机过去不好?外面指不定正厮杀的火热,有人卖命替你们挡风遮雨的,你们倒是还先不乐意起来了。” 小莲紧张地看向商玲珑,自她出生以来,方舟还未有过在行驶途中关闭酒宴厅大门的先例,都是全天开放的,而且今天所见一系列的异常,都暗示着一件事,方舟有危险! “嗯,你想的没错,方舟多半是出事了,此刻甲板之上的卫兵还有之前匆匆离开的管事估计已经和妖兽正面交上锋了,而且,妖兽势强,不止酒宴厅,其他大厅想必也关了,但这里是安全的,通天境强者的实力,足以庇护这一方之地,”商玲珑拍了拍小莲的手以示安抚,虽然她自己也不太相信素不相识的人真能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于是又对云逸说道,“你能否再次用魂力探查一下方舟之外的情景,我们四人好做打算,而不是坐以待毙。” 赵影也是说道:“对啊云逸,虽然这里不愁吃喝,那个护卫长也说什么它们破不开大门,但我心头总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云逸点点头,魂力渐渐外放,穿过一层层木板,来到了方舟之外。 “十队,这边需要支援,快顶不住了!” “哪还有支援,就连三十六到四十队待命的兄弟都补了进来,没人了。” “十队,实在不行,缩圈。” “是啊,我赞同二十三队的看法,之前人多,还可以拉开这么长的防线,但现在已经出现了缺口,再不缩小防线,等妖兽冲进缺口,将我们的防线一段段切割,可就腹背受敌了!” 沿着方舟一圈,纵然顽强抵抗的卫兵们在源源不断跃上方舟的妖兽的压迫下也是无奈地节节后退。 一个个卫兵在妖兽的袭击中倒下,血染草地,再没能起来。 刀剑枪戟和血肉组成的防线越来越小,而大河里的黑影却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闻到血腥气味的它们,更加踊跃地跳上方舟。 方舟的船舷上,爬满一只只巨大的河螺,每当它们吸食一滴鲜血时,身躯就大了几分,而背上螺壳的红纹也更加妖艳…… 圣武境的修士们也是遇到了难题,他们放不开手战斗,一旦使出全力,受伤的,可能还有自己人。 云逸正要收回魂力,鬼使神差地,有一丝魂力竟不受控制地向万丈高空窜去。 “唳!” 脑海突然炸响一声尖锐的鹰啸。 所见变为一片空白,云逸毫无知觉地后仰摔落在地。 商玲珑伸手将云逸扶了起来,关心地问道:“没事云逸,你看到了什么?” “方舟,按我所见的,势必要沦陷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云逸缓了一下,脸上恢复些血色,复又详细道,“方舟已经彻底被看不到尽头的妖兽包围,而且,失去动力停了下来,如果方舟不能再启动,全速前进边守边撤甩开妖兽,我们都得被耗死在这,因为,那个数量的妖兽,根本不是人力能杀光的,而且,鬼知道大河之中,还有多少妖兽正往这边而来。” “但这,恐怕还不是你见到的全部?” “是的,如你所言,就在我要收回魂力的那会,一缕魂力不受控制地逃逸,带着我的感官去了万丈高空,只听到尖锐的鹰啸声,再看不到其他东西,但我想,既然魂力把我带到那个地方,一定在警告着我什么,可不是想让我站得高看得远那么简单。” “长军大人!” 尹长军在去往居住区的通道内见到了仓皇逃来的手下,“九队的?” “是的长军大人,一至九队奉命前往火雾厅探查情况,只剩我们这几个人回来,其他人,全,全……”惊魂未定的卫兵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抱歉,去后面歇着,他们的灵魂,我来安抚,”尹长军正要往前走去,想到什么,“哦,对了,那边的大厅都被我下了关闭大门的命令,这个玉牌你带着,见它如见我,他们会给你开门的。” 说完,身影消失在了长长的通道内。 “既然如此,我们可不可以不去甲板了,去酒宴厅,我早饭午饭都还没吃呢。” “刚刚才经历那个场面,你还吃的下?” “也许,吃不吃得下再说,便是点上两个包子,安稳地坐着也比现在好多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不好的消息 你可不能有事,不然我放不过自己。 尹长军来到了居住区的闸口处站定,拥有通天境修为的他,感知超出常人太多,手按在冰凉的闸门上,清晰地感知到了闸门之后连绵不绝的低沉的嘶吼和影影绰绰的人形怪物。 许是再次闻到了生人气味,嘶吼声变得更为强烈,“嘭嘭嘭”,闸门那头,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们甚至一个劲地撞起厚重的闸门来。 “咚咚咚”,玄铁大门外传来急促的敲击声。 这敲门声打破了酒宴厅短暂的平静,让修士们再次紧张了起来,只是因为之前易风的警告,所以这次只是低声私语。 奉命守着大门的卫兵本能地按住剑柄,大声喊道:“外面是何人?” “九队的卫兵,还有一位客人。” “依长军大人的命令,酒宴厅此刻不予开门,你们还是去往别处。” “不给开门?对了,我等来此之前在通道内恰好碰见了长军大人,他给了我一块玉牌,说我等可以凭着此玉牌进入酒宴厅。” “哦?若真是长军大人的,可以放你们进来,不过我们要验真伪,还请配合。” “明白。”说完,九队目前带头的卫兵从怀里取出玉牌放入玄铁大门中央的龙嘴之中,只见一对碧玉龙眼闪了一下,一块块玄铁变动位置,龙首整个嵌入大门之中。 “还真神奇啊这个。”落四说道,伸手摸向之前龙首所在的位置,不过此刻玄铁大门平整得不像话,甚至凑近了仔细瞄,也是连一丝缝隙都看不出来。 若不是亲眼见到,谁能相信这一块地方之前雕刻着龙首。 “自然,这方舟早前可是古董级战舰,这不管是甲板之上还是这方舟之内,每个装饰都是为战斗而设计的,只不过年头久了,东之海看不上了,我们天下堂才把它以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说起来,当年用来修缮方舟的钱,可比买时花的多了去了。” 落四不解,问道:“那为何还要修呢?直接造一艘新的不更好。” “因为需求,我们天下堂只需要一艘方舟,若是为造一艘方舟而专门买地建立船坞,招募能工巧匠,等方舟造好,又将船坞拆掉,将匠人遣散,浪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难以想象的。” “你们看看,确认一下。” “果真是长军大人随身佩戴的玉牌。” “嗯,错不了。” “行,那我便放他们进来,”卫兵紧接着只漏口型,嘴里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你们务必时刻戒备,一有不对,拔剑相迎。” 其余卫兵郑重地点点头。 “哐哐哐”,玄铁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落四从没有想到,这一次来酒宴厅,会是被一众修士的目光所凝视,男的女的,老的小的,美的丑的帅的衰的,就好像自己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等他们在一列卫兵的注视下进了酒宴厅,大门又被缓缓关闭。 “看你们几个一身血,是外面厮杀撤下来的吗,外面情况如何了,是妖兽退走了?”还没来得及去拿几个馒头包子填填肚子,落四等人便被涌上来的修士们围住。 只是食客们脸上焦急的表情配上口中的细声细语,怎么看怎么听怎么怪异。 “不,我们是去往火雾厅查看情况的,甲板上的事,我们并不知晓。” 其中一个食客皱了下眉头,说道:“火雾厅?据我所知,那在船尾位置,按道理,妖兽从甲板上入侵,最后遭殃的才是那里,你们既然是去那里查看情况,怎么会弄得一身血,难不成……” “是的,是你想说的,火雾厅出事了。” “火雾厅出事了,出事了……”卫兵口中回答的很苍白的几个字,却在小莲的脑子里一直回荡、回荡,没有休止。 商玲珑也是沉默了片刻,之前小莲说她的姐姐便是在火雾厅帮忙,如今火雾厅出事了,小莲的姐姐岂不是凶多吉少。 不行,得问清楚,如今小莲既然跟了我,我自然要帮她。 “我去问问。”这句话是对失了魂的小莲说的,商玲珑起身,向落四等人走去。 赵影看着小莲欲言又止,他一向不会安慰人。 云逸虽然懂得怎么安慰人,但他心里清楚,现在最好的安慰,是得到火雾厅还有地方没有失守的消息。 “他们是卫兵,可不是我,我只是客人一个哦,你们问他,别问我。”落四连连摆手从人群中挤出来,开玩笑,这要被逮上了,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只是刚抬脚要往主食区走的他,看到一位气质、容貌皆都出众的少女向这边走来,有些不知所措。 摸了下心脏,耳垂,脸颊,糟了,这是不是大哥说的心动的感觉。 “这位公子,问一下,你知不知道火雾厅的情况?” 公,公子……落四还是头一次被一位漂亮姑娘如此称呼,以往在长老手下当随从,可没有谁会正眼瞧自己,更别提一声公子了,“知道知道的,知道一点,但是不多。” “能和我说说吗?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是这样的,听那几个卫兵说,当然,我是没有亲眼所见的,火雾厅出现了很厉害的妖怪,一千多卫兵前去差不多都葬身在了那里,只有和我一起的那几个活着回来,而且,瘆人的是,那死去的一千多卫兵变成了鬼怪。” “鬼怪?是人没死,但是失去了理智?” “是的,原谅我找不到更好的词,只能用鬼怪来形容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了,不过也难说他们死了没有。” “没事,多谢了,那你可知道,火雾厅有谁活下来了吗,或者有哪几个地方没有探索过?”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也不用挤过去问他们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那个时候也只是进到了去往火雾厅的通道里,前面的人便喊撤退了。”落四如实说道。 “好的,多谢了。”商玲珑颔首微笑,转身回走,脸上笑容消失,换上了淡淡的愁绪。 目前来看,希望渺茫,一千多的卫兵连火雾厅都没能进去便只剩下那么几人,那火雾厅之中,岂不是更糟糕…… 落四被那一笑勾了魂,呆在原地,突然感觉肚子不那么饿了。 原来,看美的人,也是真能看饱的。 商玲珑回到桌案前,小莲闻声,抬头,一双眸子期待着。 这里是不能走了,破坏了这闸门,不就等同于将里面的怪物放出来?得找个有卫兵把守的替我关门。 如此想着,正要转身离开这里。 蓦地,“嘭!” 灰尘飘落,闸门瞬间突出来一个拳头形状。 圣武境大圆满的气势?!尹长军退了两步,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修士也被鬼化了,这闸门估计受不下第三拳。 第二百六十四章 这两少年 既然都是一个结果,与其让它们自己悠哉悠哉地破门而出,不如我先下手为强。 尹长军拔出背负着的两根金鳞棍,“咔”地一声接在一起,一双锐利的眼凝视着凸出来的拳印处,刹那,枪出龙啸。 有着栩栩如生的鳞纹的长枪直直刺出,犹如静而乍动的金龙腾云而去。 “吼!” 以无可阻挡之势,枪尖轻易地刺入拳印,贯穿厚重的闸门。 “啪嗒啪嗒啪嗒”,一滩滩碎肉横飞,恐怖的嘶吼声零星散落,待收回长枪时,闸门中间赫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孔洞。 起脚,脚尖轻轻一点,闸门整个倒落,“嘭”,压碎了一地的尸体。 通道内,两面墙上、地上还有天花板上,都溅着粘稠的血。 空气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气味,饶是经历过数场生死大战的他也是屏住了气息。 待看清被血浸染的甲胄正是自己手下卫兵身上所穿的,尹长军无奈地叹了口气,抬脚向前走去,每一步落下,熊熊的火焰便一窜而起,将途经的尸体吞没。 希望这能焚尽世间妖邪的焰火,可以将你们的灵魂,不经审判,安稳地送到往生河。 逃得可真快啊。走到了通道尽头的尹长军伸手在岔口拐角抓住了一丝流窜的气息,低声喃喃:“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懒得管你。” 说完,便执枪匆匆亦小心地往黑暗更深处走去。 通天境的敏感让他隐约感受到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恐怖之物。 一路的灯芯,在他经过之时一个个重新燃起,通道又变得明亮,只是没了以往的温热和来往谈笑的人,有的,只是迎面而来的幽风和丝丝寒意。 地上有一条条拖动的血迹,还有密集杂乱的血脚印。 “玲珑,怎么样,火雾厅的情况问到了么?”魂力强大的云逸其实听清了商玲珑和落四交谈的每一个字,知道小莲的姐姐多半已经不在了,只是见小莲想开口问又不说,只好代她问道。 赵影也是在意得很,一眨不眨地看着商玲珑,这相处下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已经把聪明可爱的小莲当做了自己这四人小队的一员。 商玲珑面对三人的目光,强打精神道:“火雾厅已经失守的消息错不了了,但是否有人活了下来,活下来又藏在哪里,犹未可知,所以,还有希望。” “小莲你可知火雾厅可有能够躲藏的地方?”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一向机灵的小莲此刻显得有些慌张无措,脑海里愣是像团浆糊理不清楚。 越是想,越是乱。 这时,身旁一道淡淡的话语插了进来: “火雾厅是有两个可以躲避危险的地方,一个是为了妖兽侵入之际船尾人员可以快速逃生而预留的潜水仓,入口在火雾厅某个角落隐蔽的楼板下,还有一个,是火雾厅役夫休息室,那里寻常是没有人待着的,只有特定时间,役夫才能进入其中小憩片刻。” “但愿你的姐姐知道这个,在危险降临的刹那,躲进里面,将门关上,依着方舟原先战舰的安全规格,寻常圣武境一时半会是难以破的了的。” “辛瑶……姐。”小莲有些诧异,这开口说话的,竟然是和自己姐姐闹掰了的辛瑶姐。 辛瑶的眼中透露出来的不知是什么感情,继续道:“你们也去救她,快去,别让他一个人。” “嗯!谢谢辛瑶姐姐。”小莲以为辛瑶姐在这个关头还是关心姐姐的,用力地点头,便起身要往大门走去。 不怕小小的身影,就怕起了坚定的心。 赵影赶忙出声叫住了她:“你一个比我还小的女孩子,又没有修为,拿什么救你姐姐,外面也不知乱成什么样了,这个事,放着我和云逸来,是不是,云逸?” 云逸点点头,也是对小莲说道:“就由我和赵影两人去,你们几个女孩子待在这里,安全为上,人一多容易乱不说,有危险也顾不过来。” 商玲珑启唇正要说话,明明我们这四人中,我的修为最高诶……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云逸抢先一步说道:“好歹,我也是乾坤学院这次排名赛的第六,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就那么愉快地决定了,再说,怎么能让小莲一个人待在这里,玲珑,你也是女孩子,陪她,多少也比我和赵影两个方便一些。” 听他都这么说了,商玲珑只好从怀里掏出小巧的粉白瓷瓶,也不矜持地就那么塞入云逸的手里,垂眸道:“这是三芝回气丹,你们带上,务必小心,有无结果,安全回来。” 感受着温润瓷瓶上的余暖,不知怎么地,沉寂已久的心湖之上,有一片落叶缓缓飘落,两相接触时,荡开一圈小小的涟漪。 嘴角微扬,云逸认真道:“我有很多次一脚踏进地狱,阎王却是嫌我,把我送了回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只是生死,谁又能断言。他说这句话,也只不过让她放心些。 “你俩,确定要出去?”卫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少年,竟然一点修为都感觉不到,这样的人,要么是极强,超过了自己的认知,要么就是没有修为。 看他俩年少,多半,是后者。 但要说是后者,胆子也忒大了些,这任谁都能看出来,外面很危险,至少,比酒宴厅危险多了。 “确定。” “好,不过出去要快,也不给后悔。” “哐哐”,玄铁大门在其余卫兵的戒备下缓缓向两侧分开。这扇大门从中午开始,不论开启关闭,都牵动着食客们的目光。 看着两个少年一前一后从一臂长的门缝中出去,修士们小声议论起来: “要是圣武境、通天境的前辈出去透透气倒还理解,但他俩个嘴上无毛的孩子安稳的酒宴厅不待,出去送死,不会是傻子。” “不是傻子,也是疯子。” 从火雾厅侥幸逃回的几个卫兵相视一眼,皆都摇摇头,其中一个道:“唉,果真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愿这俩小子经历此事,下次能长点记性,凡事不要逞英雄,当好汉,不对,他俩没有下次了。” “玲珑姐姐,云大哥和赵大哥会顺利地回来的,对吗?” “会的,他俩,可是我的搭档啊。”商玲珑看着大门又缓缓合上。 辛瑶:有人去帮你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陷落的赌厅 “好冷清啊,一点人声都没有。”赵影看着长长不见尽头的通道,呵了口气,不自在地裹紧了衣服。 “其实,你不该出来的。”云逸取下腰间的扇子,往前走,头也不回道。 “为什么?” “因为很危险。” “会死人吗?” “会。” “那正好,我缺少的就是生死磨砺,成为一个强者,必经之地便是阎王殿,我想像你一样,让阎王见了一脸嫌弃,所以,今天,你放开手战斗,不用管我。”赵影有些倔强道。 “好。”云逸只淡淡说了一字,手中的扇子一开一合,一把普通的凡品长枪便向身后刺去。 赵影堪堪侧身躲过那一点寒芒,手一探握住,长枪颤动,可见刺来时力道之狠,“你这招呼也不打一声,我还没死在妖兽爪下,倒是先死在你手里了。”出来前把长枪落在舱房了,正想着去哪先搞一把武器来着。 “刚才要是你的敌人出手,你已经是一具尸体,集中精神,我的身后交给你了。” 赵影收起嬉笑,认真起来,承诺道:“放心。” 之前把魂力放出去探查情况,半个船尾都是朦胧一片,这种未知的心悸感觉不知是第几次了。但云逸更知道现在每浪费一点时间,小莲她姐姐活着的希望便少一分,于是加快了些行进速度。 赵影执枪紧紧跟上。 很快,两人到了岔口,算是船头与船身之间的中枢位置,眼前的这三条通道是第二主道,再往前会再分出数条通道,将船身各个大厅串在一起。 赵影四顾戒备,云逸蹲下,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若没记错墙上的方舟区域图,这三条道都能到达火雾厅,左边的往下一层经过整个火炮厅,再回到上一层便是火雾厅外的通道,中间的经过赌厅、拍卖厅还有其他大厅,而右边的则是分道最多的居住区。 “云逸,走哪条?” “从地面的痕迹来看,居住区那条道有零星的血迹,残缺的血脚印也是朝我们这个方向而来,说明之前有一队卫兵从那边撤下来,那里多半是失守了,火炮厅在下一层,储存着一批威力巨大的炮弹,不是战斗之地,所以,选中间的这条。” “好,听你的。” 中间通道尽头,拐角处,脚步声整齐划一。 “什么人?!”卫兵队长对着前方空气警惕地发出一声喝问,藏在身后的手凝聚起一团苍黄的光。 “刷刷刷,”身后卫兵拔出刀剑齐齐指向刚走出拐角的两个少年。 “我和他要去往火雾厅,还请把这道门打开。”云逸的目光从守着六角转轮的卫兵回到面前的高个壮汉身上。 这为首的是超凡境的修士,全身围绕着苍黄气息,自然之力是土,其余的,是清一色的凡武境卫兵。 “我等奉长军大人之命守护这道闸门,另外,两位可能还不知道,火雾厅已沦陷,被一群妖魔占领,所以,不论是从你们的安危出发考虑,还是遵守长军大人的命令,我都不会开门的,两位转身请回。”卫兵队长也是强硬,直接开口拒绝。 赵影看向云逸,可别妖兽没见到,倒是先和这帮卫兵打起来了。 云逸冷笑,激道:“回去?我不信门后没有你们的兄弟,火雾厅沦陷,凶残的妖魔占领了船尾,那么,被妖魔和这道没有温度的铁门夹在其中的他们正在各个大厅死命地坚守战斗,反观你们这帮人倒是轻松,闸门一关,便可在这里拉话长。” 听到这话,卫兵队长顿时怒不可遏,是一种不被理解的愤怒,浑身颤抖,再难压抑,伸手揪住少年的衣领,居高临下地咆哮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懂什么,门后有我们一千多的兄弟在各处血战保护着方舟的客人我能不知道?你随便问问,我身后这一百八十人,是想在待在这里,听着门后活人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还是想用手中刀剑将啃食我们兄弟的妖魔一块块剁碎!” “你知道我打开这道门,痛快地和妖魔决一死战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一旦我们全军覆没,妖魔便会再无阻碍地通过这里,占领船头,冲上甲板,等到那时,在甲板上和妖兽奋战的兄弟,就因为我的决策失误腹背受敌了!” 赵影有些担忧地看向云逸,不明白他如此激这卫兵队长的用意。 云逸也不着急将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掰开,抬头,对上卫兵队长那双满是怒意的眼睛,缓缓道:“把门打开,我和他进去,只会分担掉他们身上的压力,说不定还能将四窜的妖魔引回火雾厅,这一点,不也是你们想要看到的么?” 卫兵队长闻此松开手,怀疑道:“就凭你俩,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 “妖魔也是这么想的,而追猎弱小,是所有掠食者的天性。”云逸回道。 “好,”卫兵队长一扬手,身后的卫兵分开一条道,而守着六角转轮的卫兵也快速地旋转角轮。 大门缓缓打开,能恰好容一人侧身通过。 看着两个少年没有犹豫地依次通过闸门,卫兵队长对他俩的背影大声问道:“你们去火雾厅,是为了什么?” “去救一个……” 话音的末尾被重又关闭的闸门拦在了另一边。 卫兵队长摇摇头,喃喃道:“这年头,为爱冲动的好小子太少,能陪着一起犯险的兄弟,更少。” 卫兵队长还以为能让两个没有境界的少年如此决然地前往妖魔横行之地的是爱情,他怎会知道,云逸和赵影此行,只是因为一个女孩渺茫的活着的可能性。 当然,云逸其实也明白,不管小莲的姐姐是否在火雾厅孤独地等待救援,火雾厅是必然有人要去的,不然,方舟就会一直摆脱不了妖兽,成为鬼舟。 闸门之后的通道,彻底失去了烛火照明,黑暗、悠长、死寂。 前方的脚步声渐渐小了,赵影执枪的手手背冒出冷汗,一步步慢慢腾挪,轻声道:“云逸,我什么都看不到,你还在我前面,对。” 没有回音。 “扑通,扑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赵影屏住呼吸,背靠墙壁缓缓侧行,心底愈发害怕,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有吃有喝宽敞明亮的酒宴厅不待,非要在这乌漆嘛黑的地方心惊胆战。 只是害怕到极致之后是身体感官的敏锐,或者说敏感,对每一个微小的声音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清晰地捕捉,并无限放大。 这种感觉……赵影又看见了黑暗之中,前方模糊的身影,握紧了长枪,再次跟上。 跟了一段距离,感觉到不对,云逸的身形不是这样的。 正想着,那个身影也停了下来,回过头,黑暗中,隐约地看到一张被撕烂的脸。 赵影吓得握枪直直向前刺出,“噗嗤”,刺入血肉的感觉传来。 “吼”,那个身影发出低沉的嘶吼,竟张牙舞爪地顶着长枪往前走了两步,直到与赵影气息相闻时,垂下了脑袋。 手上流过冰凉粘稠的血液,赵影一脚抵住那个身影的肚子,抽出长枪。 “嘭”,那道身影倒地。 黑暗中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个高高矮矮的身影,听到这声音,纷纷动了起来,赵影说了声糟糕,扭头就跑。 “你在这。” “云逸?”赵影定睛看去,前面这道人影,正是熟悉的云逸。 “什么时候,拐进的赌厅,若不是听到响声,还以为你丢了。” “不说这个,快跑,我后面有一堆怪物。” “先点个灯,不急。”云逸知道了启用照明的机关,握拳一捶墙壁。 暖黄色的纹路自他捶落的地方一道道亮起,“噌噌噌”,一盏盏烛灯接连燃起,大厅再次变得明亮。 “我宁愿不点灯。”赵影幽幽地说了一句。 眼前,一圈圈缺胳膊少腿、血肉模糊的行尸包围着自己和云逸两人。 有的行尸竟然把掷骰子的盅戴在了头上,像戴了顶小帽子。 它们下巴涎水嘀嗒着,像是看着一桌盛宴。 “害怕了?”云逸对脸色发白的赵影问道。 “能不害怕吗?之前活生生的人,现在像个恶鬼,你说我要是死在它们手里,会不会变成和它们一样?” “不一样,你可能是最潮的一个,看到桌上那堆银票了么,若是用鲜血粘在身上当一件衣服,绝对万尸瞩目。”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开玩笑。”赵影面对越来越近的行尸,有些紧张。 “好了,认真,你有没有感觉,眼前的场景,和之前灾降临将一堆死去的修士控制的情景类似?” “你是说?”赵影侧头,眼中不掩震惊之色。 “若真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这场针对方舟所策划的阴谋,背后之势力,可能连天下堂都不放在眼里,只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云逸脸色有些凝重,转而又道,“不过,谁让他把我们也算进去了,这阴谋,还就插手定了。” “起。” 云逸的双眼闪过蓝色的光芒,桌上、地上散落的骰子纷纷悬空而起,蓝色的场域笼罩了整个赌厅,而他像是这个场域的主宰。 赵影忽然觉得此刻的云逸有些陌生,丝毫不像当时连个位子都得让给乾院的云逸。 “给你们眉心添点朱砂。” 话落,“咻咻咻”,骰子激射…… 云逸向前继续走去,赵影回头,门上的“赌”字,金色漆掉了大半,门把上有半个干了的血掌印。 想必,就是不小心放进了这个血掌印的主人,让这一厅的人,都遭了秧。 第二百六十六章 真实与虚幻的歌舞厅 “玲珑姐姐……” “怎么了,担心他们?” “嗯,有些担心,也很内疚。” “内疚什么,放心好了,你可能不知道,乾坤学院排名赛第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就算是同圣武境,也能战上一战。”商玲珑虽是这么说,目光却是时不时看向大门,她何尝不担心云逸的安危。 能让一千多久经杀戮的凡武境的卫兵毫无还手之力地溃败,又是如何恐怖的存在。 商玲珑正发着呆。 “玲珑姐姐,乾坤学院是在哪里啊,是读书习字的地方吗?我们这北原城都叫它私塾,我和姐姐在院子外往内张望过。” “和私塾差不多,不过是一个学文,一个学武。” “我知道,武状元,一身龙鳞甲,骑着白马,手舞剑短枪长。”小莲两手托腮,眼里泛起小星星,有着少女怀春的花痴。姐姐,你可要坚持,有两个武状元哥哥去救你了。 “嗯,可不就是,整天舞刀弄剑,打打杀杀的。” “云逸你听。”赵影小声说道,生怕声音一大,招来些不干净的东西。 云逸点点头,回道:“嗯,前面就是歌舞厅,有人奏乐,看来还没沦陷。”说完便觉得不对,蹙起眉头,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外面的通道已经被可怕的行尸占领,这种情况下奏乐,怕不是嫌命长。 大门敞开着,像是刚刚泄出一道洪流,地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血脚印。 歌舞厅灯火通明,散落一地的装饰可以看出之前这里精美的布置。 除了血迹斑斑的一圈圈木椅,此刻歌舞厅再无一人,不对,算上台上那人的话,有半个之多,若是他还能被称之为人。 赵影警惕地握紧长枪走上前去,边走边试探地问道:“老伯,老伯,你可还活着?” 面对双手还能自如动作的人,这个问话极其别扭,但赵影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话。 台上那人,右手握弓子,左手按弦,坐在椅子上的他白发苍苍,脸上没有惊恐,目光深情,满是皱纹的脸颊,凹凸着两行泪痕。 二胡曲·安适。 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浑然不觉自己的两只脚已经断了,露出的半截小腿骨悬空着,森森白骨上还有一排齿印。 “死了,”赵影垂首,有些崇敬道,“想来老伯生前,很喜欢乐曲,就连这幕后之人,都无法操控他演奏人间曲的心魂。” “生有执念之人,死后,肉体的记忆亦不会磨灭,我们走,这个地方的行尸不知道汇到哪里去了,又会不会回来,不宜多待。”云逸转身往歌舞厅外走去。 “安适安适,余将安适?” 赵影吓得退了三步,右手长枪一挺,白晃晃的枪尖直指突然开口说话的老人。 云逸回身,也是惊疑不定,一双眸子亮起蓝色的光芒,整个歌舞厅的椅子飞起。 “嘣”,弹奏二胡的老伯猛一拔弓子,弓折,银弦绷断。 一道无形的音波拂过悬空的椅子,将椅脚椅面椅背平整地切开,切面光滑如镜。 一滴冷汗从额头落下,云逸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没有事。 这行将就木的老伯竟然是一位修心者,而且还是通天境初期的修心者!可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被行尸咬断了双腿。 “我方才的曲子弹得如何?” “甚好。”云逸如实回道。 “好在哪里?” “好在弹得入迷,连自己的双腿被咬断了也不知道。”当感知到眼前老伯的不凡,云逸其实有些气愤,明明有如此高强的修为,却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还以为你小子会说一堆惹人嫌的词藻出来,脑子里闪过的倒是一个都没猜中,唉,”老者叹了口气,一下子又老去了十岁,“怪我,大半生痴迷乐谱,每当拿起这二胡,就活在了自己的世界,明明看得到眼前的一切,却不舍得放下手中弓子,眼睁睁地目睹他们被地狱来的恶鬼啃食……也得奏完手中这曲。” “这……”云逸噎着,无话可对。 “修心者,终会因心中所求放下心外之物,因心中执念负起穷岳之重,孩子,你的心,求的,是什么呢,汝,又将安适?” 安适?云逸从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十五年来,都是游历在外,过一天且算一天,若非要说想要什么,那就是寻一个绝不会被打扰的桃花源,没有妖魔,没有斗争,养些花花草草,与自己在乎的人,生一堆孩子,偕老、顾病、同死。 但天底下又哪有这样的地方?妖魔与人势如水火,人与人勾心斗角。 没有永远桃花笑春风的桃花源,只有永远强与弱的利益予夺。 “安适安适,带着这个问题,走下去,别回头,回头,你的心道,就输了。” 就输了……当最后的声音消失,眼前的老伯,依旧饱含深情地拉着二胡,弓未折,弦未断。 “怎么回事?!”云逸看看老伯,再看看身旁的一排排木椅,刚刚不是,明明……难不成是错觉? 赵影看出了云逸的异样,问道:“云逸,你怎么了,不是说要走吗?” “对,要走,离开这里。”云逸转身,走到歌舞厅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依旧拉着二胡的老伯。 “云逸,我们来的时候,地上可没有一具尸体的,可是,这会门口怎么有这么多,而且,看这伤口,也太平整了,绝对是用剑高手所为。”赵影踮着脚尖小心地从尸体缝隙中走过。 “不管,我们往前,不回头。”云逸匆匆加快了速度,有些想逃离这诡异的地方。 若刚刚经历的一切是真实,那么断掉的弦却未断,折掉的弓未折,一排排的木椅完好无损如何解释?若刚刚一切是虚幻,那么墙上那一道细痕,门口那一地的尸体又该如何解释? 不管真实还是虚幻,那老伯,绝非简单人物。 别回头,回头,我的心道,就输了。 这是暗示着我什么吗?这个回头,是回过去旧岁月,还是回过去旧地方,或者是回过去旧相识? 第二百六十七章 肉瘤 “轰!”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 云逸警惕地慢下步子。 紧接着呼救声、厮杀声传来,云逸眉头一挑,与赵影对视一眼,还有活人! 三步并作两步向前疾走,喊杀声和呼救声越来越近。 云逸和赵影赶到时,拍卖厅的大门被不知什么东西炸开了大半,地上有零碎焦黑的尸身,空气中除了血腥气息外,还弥漫着硝烟味道。 最后一只行尸正要钻进大门缺口,寒光一闪,从腰的位置分成两段,上半截还兀自扒拉着两只手往拍卖厅内爬去。 “云逸,我留在这帮他们,你快去。”收回长枪的赵影开口提议道。 云逸看了看火雾厅的方向,又往门内看了看拍卖厅这已经混乱不堪的战场,知道自己的九神分术再难派上大的用场,便对赵影说道:“小心些,能救一个是一个,救不了的,就别救。” “会的,我可还是要回去见豆儿的。”每当说到豆儿这个名字,赵影的脸上就挂起微笑。 “那就好,赵影,记着你的豆儿还在等你回去,”云逸认真地说道,从怀里取出瓷瓶,整个塞给赵影,“我用的是魂力,所以这回复气力的对我倒是用处甚小,你拿着。”说完,便向火雾厅赶去。 此地,多是些不会武力的富贾,又因为是方舟举办的拍卖会,所以各自唯恐所带银两不够,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于是几乎无人带了护卫。 整个大厅,只有二十余位之前来此安抚客人维护秩序的卫兵还有拍卖厅副管事等人能和行尸对上一阵。 但行尸数量庞大且来势汹汹,两方一接触,人类便处在了下风。 绝望的他们正一步步后退缩小防线,自行尸群后方却是突然传来打杀声。 这声音,像是天空飘落的一点星火,迅速点燃了地上干枯的希望。他们虽然看不到行尸群后有多少人,但他们知道一件事,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没有被抛弃。于是个个奋起战斗,就连那些一身富贵肉的商贾也是举起椅子对着张牙舞爪的行尸一顿乱砸,引得一身肥肉颠颤。 只要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就能获救,这个时候,谁还会不拼尽全力…… 正当他们厮杀起劲,行尸却整齐划一地转过身去。 “它们,退了?”拍卖厅的人惊疑不定。 便是连赵影也觉得奇怪,行尸和自己擦肩而过,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任凭自己横持的长枪将它们的手齐齐留下。 渐渐地,拍卖厅幸存的人也看清了前来救援的人,只是一个个免不了面露惊讶。 “就你一个?”这是很多人都想问的话。 “是啊,就我一个,怎么了,很失望?”赵影收长枪立身侧。 副管事摇摇头,道:“不,只是想说声谢谢,因为你的到来,我们这帮等着门被冲破,等着死的人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也正是这股力量让我们活了下来。” “别客气。”赵影笑笑,脸上还是有帮助他们之后的得意的。 “大伙赶紧找东西补上大门,别让它们杀个回马枪。”副管事招呼拍卖厅的卫兵将能搬的桌椅木架搬来,正欲堵住大门的缺口。 “糟糕。”赵影见此,想起什么,一个箭步从还没堵上的缺口冲了出去。 “小兄弟,你干什么去?” “这群行尸向火雾厅涌去,说明他有危险,我去帮他!” 副管事看着赵影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犹豫了会,说道:“别管他,我们继续堵。” “可他,刚刚可是救了我们,他要帮的人,我们,是不是也应该施以援手?” 黑暗中缓缓走来一道人影,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尹长军?” “是我。” “你受伤了……” 尹长军的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正往外淌血,将腰间玉带染得通红。 “带她走。” 云逸这才留意到趴在尹长军背上昏迷着的少女,这位应该就是小莲的姐姐,还活着,活着就好。 “不一起么?” “我走不了了。” “哈哈,不只是你,是这方舟之上所有人,都走不了了。”一道魔性的喊声从火雾厅黑暗深处传来。 与此同时,“吥吥吥”,不似寻常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地上拖着,越拖越近。 “带她走,等她醒来,替我对她说一声,这么些年来,一直未能承认,为躲避仇敌卖身给尹家的我,赖长军,是一位没能好好照顾她到十七岁的父亲。” 云逸心中生起万千疑问,似乎被这句话惊了一下,但他知道时间紧迫,便从尹长军背上接过女孩,问道:“那小莲呢,你的另一个女儿,你不和她说几句话么?” 尹长军的目光一直看着女孩,说道:“小莲……她并不是我的孩子,只是一个可怜的孤儿,被她姐姐捡到,同病相怜的孤儿。” “留下,你们谁都都走不了。” 近了,已经能看到来者的模样。 那是怎样一个怪物,小小的脑袋压着臃肿的身躯,像是一团布满青红血管的恶心的肉瘤上再长个不起眼的小疙瘩。 而那个小疙瘩,半张脸是被啃掉的…… “走!”感受到背后的气息,尹长军伸出左手一把推开云逸,右手执枪,挥枪一划,枪尖连成的一道银色亮线化作生死两隔的屏障,矗立着,成为火雾厅新的大门,牢不可破。 “十七年了,我想这一次,能将之前欠她的疼爱,一次性偿还。” “懦夫。”抱着小荷的云逸对自以为是解脱的赖长军吐出两字。 只是赖长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肉瘤身上,没有听到这两个字,或者他已经听到了,只是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这能缓解自己内心歉疚的是自欺欺人之语。 “我说了,都走不了!”肉瘤发出的声音粗犷,更时不时从肚中涌上喉间一个饱嗝,让强迫症听了,恨不得将它的喉咙割开。 脚步声混乱而嚣张,像是一支拆迁队,一路连啃带咬,互相推搡着,从同伴身上扯下一手半腿,数量庞大的行尸瞬间从四通八达的各大厅涌来,挤满了火雾厅外的通道,留下云逸抱着小荷背靠绝路。 “你敢动她试试!”尹长军怒喝,眼都不眨地拔出胸口的匕首,任由鲜血喷薄而出,枪尖在地面那一滩血液中停留,竟可看到长枪自枪尖开始攀上一道道血痕。 隐隐约约间,云逸听到了自荒古传来恶龙的咆哮。 肉瘤之上的小疙瘩变化不断,出现一个个表情,像是在表演变脸。 第二百六十八章 蝼蚁与之妖象 金鳞长枪的威势愈发刚强,枪身攀附上一条恶龙的虚影,栩栩如生。 当恶龙的尾巴也形成,它睁眼,枪尖喷吐烈火,这时,火雾厅的铁板木墙颤动,隐隐有崩裂的迹象。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尹长军眉眼含怒,提枪便刺,恶龙咆哮,五爪捏住枪身,正欲一窜,吞了眼前这团肥硕尸肉。 这可不太好。云逸蹙眉,不管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行尸,对尹长军提醒道:“住手!你难道不明白么?就算你与它同归于尽又如何,火雾厅一旦遭到不可逆的破坏,整个方舟就会永远被困在这妖河之中,到时候,不仅仅是其他无辜之人,还有你的女儿也逃不了一死。” 小荷……尹长军失了片刻神,喃喃复念。 枪上恶龙对着肉瘤扬扬利爪,闭上眼睛,回归了沉睡。 “原来,还是有个明白人啊,哈哈。”肉瘤看着尹长军愤然刺出又戛然而止的长枪,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 “那我就带它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它伤了小荷。” 肉瘤突然瞳孔收缩,只见一道快至毫颠的身影携着破风之势而来,肚子吃痛,后背紧接着撞碎了一面坚硬的东西。 破开的锋利的铁板一角,挂着一团恶心的腐肉,还在往下滴着浊血。 甲板之上,靠近船尾位置的卫兵正和妖兽拉扯,只觉脚下一颤,侧目看去,一道流光从船尾喷向远方。 待流光的速度减下来,卫兵们才看清,那可不就是自己老大的老大,长军大人。 等等,被长军大人用枪尖挑着的那团肉球又是什么邪乎玩意儿? “还以为你多强,不过靠着偷袭。”尹长军一拔长枪,起脚一踹,巨大的肉瘤便被踹到了百丈开外。 肉瘤上的小疙瘩转过数十个圈,停下后有点摸不清哪边是自己的屁股,哪边又是胸。 酒宴厅。 “这人再吃下去,可就变成头猪了。” “现在就是头猪了好吗?” 听闻旁桌传来议论,商玲珑随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可不就是之前饿死鬼一般的吃相让自己没了胃口的家伙嘛,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肥了数圈。 一时间吃太多东西,顶多把肚子撑大,但他居然是整个人都在变肥硕,除了脑袋,这吸收消化的能力怕也太恐怖了点。 联系到之前看到的,有些疑虑的商玲珑的双瞳再次变为异色,圆润的白色轮廓中,黑影已经变大了许多,其上还能看到鳞鳞细甲。 更为惊恐的是,那团黑影似有所感,回过头来,咧开嘴笑…… 商玲珑头一次打了个哆嗦,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 小莲担心道:“玲珑姐姐,你怎么了?” 商玲珑环视一圈没有丝毫发觉异常的其他圣武境还有那位目前这里最强的易风,轻声对小莲问道:“厨房,可是和这个酒宴厅连一起的?” “一起的啊,就是那扇门了,悄悄和你说哦,那个厨房,最里面的米缸是空的,可以通往甲板之上的酒桶。” “哦?” “不过玲珑姐姐问这个是?” “待会若是发生情况,我说跑,你就赶紧跑到厨房那里,进去,关好门,躲着,别出来。” 小莲聪慧,知道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问道:“那玲珑姐姐呢?” “我?”商玲珑嘴角有着好看的自信,“在我的瞳术中,还没有谁能近的了我的身的。” “前辈。” “我好饿,什么事?”陈新发抬头,抹了把油油的嘴,口水就那么下来了,一双眼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变得灰蒙蒙的。 “敬你一声前辈,不表示我们对你真的惧怕,这大门不知道要关多久,妖兽何时能退去也是未知,酒宴厅的食物看着多,但我们这的人也多,三两天的功夫估计就会耗完,虽说是修士,多少能比常人扛饿,但总归没有到仙人辟谷的境界,前辈这般吃食,未免,有点过分了。” 有人带头,自然有另外不爽的人响应,他们手不动,脚不动,一张嘴上却是说个不停。 见这么多人都支持自己,带头之人不知是猪油蒙了心还是乱花迷了眼,竟一扬手将陈新发桌上的餐盘打落在地。 “还吃?” “我饿!”陈新发张嘴咆哮。 不好。易风警觉,手中剑才出鞘乍泄一段寒芒。 “啊!”血水远远喷飞,将邻桌的人直接淋成了落血鸡。 带头之人的半个肩膀连骨带肉就那么被陈新发一张嘴撕咬了下来。 那张嘴,怎么可以张到这个地步! 其余人纷纷躲开,远远地看着陈新发这个怪物。 商玲珑的手蒙住了小莲的眼睛,轻声在她耳边道了句:“跑。” 小莲点头,闭着眼转过身去,不看那血腥的画面,两手塞住耳朵,想要隔绝那临死的凄厉叫喊,向着厨房小跑而去。 “你又是什么鬼?”刚刚将落队的行尸刺个透心凉,赵影看向前方拦着自己的破烂家伙,直觉告诉他,对方极其危险。 “我的肉身坏了,借你的,用一下,好不好啊。”它整个胸口都是前后贯穿的,只有两肋尚有些许皮肉连接着上下部分身体。 “能说不好吗?”赵影反问道。 “不能。” “那你问个屁劲,有本事,直接来取啊,我赵影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肉身就在这里,夺了,你就能迷倒万千少女,走上人生巅峰。”赵影嘴上打趣,减掉些自己内心的不安,手却是紧紧握住了长枪,全身绷成一根待发的弦。 “你不知道,我的主场,正是水。”肉瘤哈哈大笑,张嘴一吸。 只见大河出现一道水旋,越旋越急,最后化作一道水龙直直冲进它的嘴里。 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大,直到有半个方舟大小。 而此刻的尹长军在它面前,就像蝼蚁与之妖象。 第二百六十九章 铁疙瘩 “他还真就相信我能应对眼前这堆模样凶残的行尸了?” 整个通道被穿着盔甲的行尸堵得水泄不通,它们的口水垂着,双手往前伸着,互相推搡着,嘶吼着,缓缓靠近。 云逸抱着仍在沉睡的小荷,退了两步,不觉后背靠上墙壁。也不知道你父亲给你吃了什么,让你那么安稳地在这鬼蜮般的地方睡去,睡得香甜。 他可是在方舟之外,和那团肉瘤打得难舍难分呢。 云逸从破开的船身回过目光,那里有从外面天空照进来的阳光,驱散了一些火雾厅的黑暗。我很好奇,他是如何做到明明女儿一直就在眼前,却装作冷淡漠不关心的样子,整整十七年。 一定很难熬。 如果让我这样面对小嫣,我一定会死,可要是流露丝毫超过同门的感情,又会被她那一句何其残忍的“你又是谁”给说得无言。索性,借这个任务的机会逃了出来,不见到她,便可不去想她已经记不起我的事。 糟糕,果然,是越不想,越不得不想。 最前方那排行尸的手已在咫尺,令人作呕的腐肉臭味袭来。 唉,退无可退了,也罢,虽然会有些后遗之症,但对付这么多行尸,也只能过度使用魂力了。 希望,是今天最后一次,如同醉酒般脑壳炸裂的感觉,可不好受…… 云逸的双瞳泛起蓝色的光芒,意识海中那朵九幽火莲荡开一圈的蓝色涟漪。 “嘣嘣嘣”的声音响起,在行尸毫无感情的目光中,它们的头顶、脚下、身侧都有一面面铁板脱开长钉的束缚,而猛然崩开的钉子毫无阻塞地刺入了它们的脑袋、手臂和脚底板。 “眉头都不皱一下,感觉不到疼痛?果然,行尸一词很适合称呼你们,”云逸瞳孔中的蓝色愈发幽寒,不带感情道,“只是疼痛没有,那恐惧呢?!” 话落,先是行尸群前后两块铁板诡异地立起,力道直接拍断了前排行尸伸直的手臂,挡住了它们前进的路,而后面一块则断了它们的退路。 “你们既然这么想把对方吃下去融为一体,那我就干脆都满足你们,谁还不是一家子,一家子就要不分彼此。” 自四面八方而来,一块块厚重的铁板将行尸群围在其中,似有一股无形却也无匹的力量在推动着铁板互相靠近,边缘相接,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钢铁牢笼,“咔吱”,骨头断折、粉碎的声音连绵不绝。 看着牢笼越来越小,行尸的嘶吼声也渐渐消失,云逸的额头凝出一滴滴汗水,甩了甩愈发昏胀的脑袋。 如此,应该都死绝了。 终于坚持不住,云逸瞳孔中的蓝色光芒退去,魂力也顷刻溃散,右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哐当”,一块米缸大小的铁疙瘩砸落,“嘭”,竟砸凹了能够抵挡圣武境一击的船板,其重,可见一斑。 而当此灾难告一段落,大胡子船长得知了这块铁疙瘩之中少说困住了数百行尸之时,也是将它立在了甲板之上,作为方舟一景…… “那是什么怪物!”船身两侧卫兵的目光都被那河面上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所吸引,当然,对于一直留意着那个方向的船尾卫兵来说,看着被长军大人踢飞的肉瘤吸食水龙卷后从那么小个,变那么大个,倒是惊恐多余惊讶。 这群孩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去顾力不能及的事,酒宴厅管事急急开口道:“别管,那家伙自有长军大人对付,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只见他手掌心那团轻柔的蓝色光芒在妖蟹长满尖刺的大钳上抚过,自黑色的钳尖开始,妖蟹的硬壳像烧碎了的瓷碗一样,片片皲裂。 “嘭”,硬壳刹那碎了一地,只剩白嫩的一团软肉摇摇晃晃地立着,没了之前威风凛凛的模样,两只没有杀伤力的蟹螯举着,倒是有点滑稽可笑。 “谢谢前辈。” 分神的卫兵心有余悸,那恐怖的钳子差点就将自己拦腰剪断了。 尹长军执枪凌空而立,面对着这片刻功夫便足足大了千百倍的肉瘤,眉目间有些许凝重之色。 这怪物的气息,一接触到水,竟然涨了那么多。 “看你的样子,已经吓得不能动弹了,哈哈,”肉瘤说话的声音比之前更为低沉,“不过你得把这害怕的模样,留在后面,因为,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啊。” 大笑着的肉瘤仰天张嘴,先是喷出一道浑浊的血色洪流,紧接着,一具具人形的尸体从它的口中飞出,还在半空中,那些尸体的手脚便一个个动了起来,就像刚做完一场梦,正苏醒过来。 尹长军回头,它们降落的方向……糟糕,我的弟兄们如今同大河里的妖兽殊死一战,勉强维持着防线不被攻破,若是背后之地再出现这些诡异的行尸,腹背受敌,他们的防线毫无悬念地会在顷刻间崩溃,到时候,方舟内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沦陷的大厅还是安全的。 也只是暂时安全的…… “你个吃人的妖物!”易风拔剑、起身、一步纵跨、出剑,动作一气呵成,流转着苍白寒气的剑尖抵住正要扑向尸体继续啃咬的陈新发的额头。 一朵寒霜之花在陈新发的额头绽放。 “我饿!”陈新发面目狰狞,竟不顾易风的剑,“噗呲”,径直往前走了一步。 易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剑刺入陈新发的额头。 任何一个人或者妖,都该有对疼痛和死亡的感知啊,趋利避害,他,他怎么会是这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那里不是他的死穴,甚至,是一处无关紧要的部位。 正当易风思忖眼前这家伙究竟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一道急切的女声响起:“易前辈,小心你的身后!” “什么?” 第二百七十章 龙啸 当其他大厅要么沦陷,要么内部混乱一片之时,观景厅倒是显得平静许多,不只是因为门外游荡的行尸数量要比其他大厅少很多,还因为观景厅内有一位方舟或者说是方舟背后天下堂的重要人物,当一个举足轻重能够做主的人也在一旁的时候,多少能稳定人心。 就像帝王亲征,能够让底下战士信心倍增一样,此刻的尹奚龙在观景厅一众修士眼里,就是那个能够做主的人选。 “诸位客人大可放心,我是尹家的少爷,尹奚龙,因处于船头位置,少不了碰撞礁石一类硬物,也是妖兽们首当其冲的攻击点,观景厅的防御规格远比其他大厅高很多,”尹奚龙顿了顿,指指身后那面“嘭嘭”作响的水晶幕墙继续道,“这面水晶幕墙看似轻薄通透,实则有一尺之厚,除非完完全全吃下通天境大圆满的倾力一击,不然,就算是百万只妖兽不停歇地撞击,也难撼动它分毫。” 他拿百万只妖兽做比较,是因为从猩红食人鱼出现的那刻开始,全身被木棕色甲壳覆盖的一种圆球状妖兽便冲出河面,纷纷撞向那面水晶幕墙,直到现在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尹奚龙的话让观景厅的众修士安静下来,看着如被暴雨打着的水晶幕墙,那一个个圆球状妖兽无功而返,指指点点,笑着聊着,目光里有些看傻子的意味。 “赵影那边,也不知怎么样了。”云逸看了看火雾厅尽头的光,又看了看来时漆黑一片的通道,终是选择了火雾厅。 “你说的,经历生死,方为豪杰,那我便不管你。” 说没有一点担心是薄情人才有的,而云逸要走的道,是心道,这就注定了他不能对身边人的安危置之不理,才把一瓶的三芝回气丹都给了赵影。 三芝回气丹云逸怎么会不记得,在中域那时,弋大哥给他的书中就有一本《炼丹初学》,而其中夹着一张不知从哪匆匆撕下的泛黄的纸片,其所述便是三芝回气丹的炼制材料、方法以及功效。 三芝并非指三种灵芝,而是一株上长着三种颜色灵芝肉的稀有药材,分别对应蔚蓝的天空、翠绿的森林以及鲜红的血液,意为天地广袤无垠,万物生生不息。 而一位对炼丹术颇有造诣的炼丹大师曾在那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这看似简单的三种颜色,随意搭配,可以幻化出整个人世的色彩纷呈。 三芝回气丹以丹身有七色环为最佳,六色次之。 一颗品质一般的三芝回气丹便能将超凡境修士枯竭的丹田填满,且能够提高其对自然之力的掌控度,可见其药力的恐怖。如果是低境界的人服用,那么多余的气力能够让服用者短暂地获得远超自身的力量。 抱着小荷在尹长军留下的屏障外踯躅,云逸犯了难,这道墙,怎么看,都不是现在的我能够破掉的,但是,火雾厅能够早修复一刻,便多些人能够活下来。 没得选择了。 云逸将小荷靠着墙壁放好,转身面对火雾厅站着,取下腰间扇子,本想冒险凭着天陨剑霸道的毁灭力量破开屏障,谁知手中扇子才“啪”地打开,一根根扇骨便发出银色的光芒,发亮的“畵”字映照在屏障之上,牢不可破的屏障便如同冰雪遇到艳阳,瞬间自银光投照位置开始融解。 还有这种操作? 云逸对着又暗淡下去的扇子左看右看,脸上有发现新事物的好奇。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本事,谢了,回去给你配一套低调奢华的梨花木收纳盒,这样不把你带在身边的时候,也不用让你蒙尘了。 扇子竟像能听懂一般,其上“畵”字又一闪明灭。 察觉到此,云逸喃喃:“也许,真的和一本杂谈中所讲的那样,死物跟在人身边久了,会通人性。” 再不耽搁,背起小荷往火雾厅内走去。 “怎么样,这么多,我看你怎么拦下来,哈哈,”肉瘤吐完,意犹未尽地砸咂嘴,舌尖一转,又将嘴角的血舔了回去,“我都记不得自己何时吞下了这么多的肉身……” “你可能不知道,”尹长军执枪一划,虚空竟裂开一道口子,缓缓闭上眼睛,“我的枪术为何名为龙啸。” “好好听,人间消失的绝唱!” 尹长军再睁眼时,一双眸子竟变为了龙的眼睛,在一圈紫青色的混沌中,有一剑劈开的黑痕。 沉睡的恶龙啊,苏醒,让这无处可去的灵魂安息在你的爪牙之下。 听到尹长军内心的吟诵,金鳞长枪轻鸣颤动,片刻脱离尹长军的手往漫天的尸骸飞去,尹长军紧随其后,右手凝聚起磅礴的真气,一探再次握住枪身时,“嘣”,枪身上传来的巨大力量瞬间传遍全身,玉冠破开,散发飞扬,却也稳稳握住了龙颈,如同古时威严堂堂的驯龙者。 甲板之上一众圣武境修士只见长军大人简简单单地持枪前刺,“吼!”,一声响彻天地的恶龙咆哮,河水奔涌,等一圈圈无形的音波扫荡而过漫天的尸雨,一具具尸骸瞬间瓦解成无数的碎片随着音波飞向远方。 “这……”肉瘤的眼中满是心疼,你不要,可以还给我啊,都是吃的,怎么能这么糟践呢。 简直是太可恶了!肉瘤小小的眼中戾气四溢,整副皮囊化作了血红色,而当这血红色将它的头颅也覆盖时,整个方舟的噩梦出现了。 易风没有想到这被咬之人,竟没死,还活了过来,只不过,也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利落地抽回长剑,被咬了半个肩膀的人碎成了一地的冰块,等再次面对陈新发时,内心却萌生了退意。 只见陈新发肥硕的身躯自肚皮位置破开,一块贴着脊柱的黑色石头掉了出来。 其上有鳞甲,还有一弯白色纹路,像极了笑容。 商玲珑皱眉,当时,我看到的笑,就是这白色纹路? 百足蛇卵……易风失了神,喃喃道:“谁这么大胆,竟用这禁术,不怕被反噬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大鹰之上的人影 “前辈,你口中的禁术是什么意思?”有好奇的年轻修士问道。 易风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禁术,是四大仙山联合声明禁止人类修士使用的法术,若有违者则各门派家族可共诛之,而但凡能被列为禁术的,每一个都曾让至少百万的生灵惨遭涂炭,早前,百足妖蛇只是天下大河中的寻常妖兽,并没有太大的名声,直至有一天,一位自命百毒不侵的毒师发现了百足妖蛇位于腹部的眼睛里藏着幼蛇,本来这也没什么,天底下,奇怪的事多了去了,只是那个毒师可笑地将这眼睛挖出当做一种能增强某种毒药药效的药引子一同吃了下去。” “从此变得嗜食且毫无人性,看到人也会起食欲,而被他咬过的人或牲畜,血液中会留下幼蛇,原本幼蛇是离不开腹部眼睛的,一旦失去滋养便会死亡,只是,因为那种毒药的关系,幼蛇可以自如地获取人体血液里的养分,如此,就像一场可怕的瘟疫蔓延,一传十十传百,整座城在被封闭二十日后,再救不出一个活人,国都特使当即下令屠城……” 当屠城两字出来,近旁的年轻修士齐齐打了个哆嗦,纷纷退了数步离百足蛇卵远点。 “咔”,黑色的石头裂开一道缝。 神经一紧,易风执剑快速地画了一个圈,圈中笼罩起苍蓝色的冷雾。 “嘶嘶”,一个个小脑袋争先恐后地钻出来,接着整块黑色石头裂成两半,一条条尚幼小的百足妖蛇互相打着结,在圈里打转。 转着转着,身躯渐渐覆上一层冰霜,最后凝为一簇冰像。 “前辈,为何不彻底杀死它们?”有敏感的修士看出了蛇眼之中并没有消失的光。 易风凝重道:“杀死它们简单,但是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条这玩意,每一条百足妖蛇都有领地的意识,只要这几条还活着,那么外面的就不会来这里觅食,至于其他大厅,可就要遭殃了,大门还能挡得了活尸,但是,只要和外界留有一个洞口,它们就能闻到生人气味,并钻进去,目前,要想一劳永逸,只有找到原种,背后发号施令的妖物。” 商玲珑问道:“易前辈是指最开始变为妖物的人?” “没错。” 听到肯定答案,商玲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话,还是昨晚和小莲卧聊谈起来的: “小莲,你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玲珑姐姐,这你就为难小莲了,不过小莲猜,爱一个人,是他在哪,我便在哪,他是帝皇,我是皇后,他是乞丐,我就是乞丐孩子他娘,就拿我姐姐来说,火麟哥哥生病了,她便放下观景厅的工作去照顾他,火雾厅诶,对常人来说可是个很难呆住的地方,还是我姐姐那样的女孩子。” 火雾厅,生病,怪物,难不成那原种是……商玲珑一脸不敢相信,云逸和赵影有危险! 这个是需要火之力驱动的? 眼前是一个个足有两人高的大石罐,云逸侧耳贴着罐壁听了听,壁后有微弱的水声。 退了两步,捏着下巴思考:驱动这么大一艘方舟前进,光凭借超凡境的力量,就是一百人分几个班轮着来也要累个半死,况且,一百个超凡境放在这地方,也太大材小用了。 等等,那是? 黑暗的角落,闪过一点暖黄色的光芒,是那么熟悉。云逸走过去,捡了起来,看着手里这暖黄色的通透石子,嘴角扬起笑意。 火晶石……怎么把这个东西忘了,只需一点火星引燃,便能催发其中蕴含的大量火之力。 事不宜迟,现在就给它启动起来,各位人和妖还有行尸们,可都要站稳了,方舟,重新起航咯! “噗,呸呸,咳咳。”吃了一嘴烟灰的云逸赶紧开溜,饶是动作快,屁股也是被热情的火焰摸了一下。 云逸回身,看着熊熊大火不甘被炉膛所束缚,纷纷越过界线耀武扬威时,他才意识到,好像,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火晶石放太多了。 正想着,脚下一股力道传来,差点没站稳摔个跟头。 “姑娘,姑娘?回答我,你确定要出门么,外面可是很危险的。”大门旁的卫兵看着眼前美貌的姑娘,心里颇为不解,外面如此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出去干嘛,虽说是超凡境的气息,但我们队长哪一个不是超凡境,还不是一个都没回来。 刚才一晃的感觉应该是方舟重新启动了,那么火雾厅自然也就恢复了正常,若不是云逸赵影他俩所为,又能是谁呢。 回过神,商玲珑舒了口气,笑着说道:“不了。” 尹长军自然留意到了方舟的情况,提枪一指,对着肉瘤淡淡道:“让你失望了,方舟重新起航,依这速度,不过一个时辰,便能摆脱妖潮,那么,你也给我留在这里,哪也别去了。” “哼,那又如何,我的小可爱们已经占据了方舟绝大部分的地方,把其他大厅拿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时间,我有的是。”肉瘤装作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可我没有!” 一声既不威严也不洪亮的声音响起,但是在众人耳里,却能清楚地感知到其中的不可违抗之意。 “谁?!”尹长军和肉瘤心里同时生起这个疑问,茫然四顾。 一只身形恐怖的凶鹰从高高的云层显露出隐约的轮廓。 离得如此远,还能依稀看出来,可见其身躯之庞大,换做其他飞行灵兽,能有个小黑点就不错了。 “唳!” 鹰啸破空。 只见它盘旋三圈后,双翅微拢,头身尾成了三角,带着恐怖的威压向方舟俯冲下来。 而在那大鹰之上,一道人影笔直地站着,任狂风拂面,衣袍猎猎,兀自浅笑,不动如山。 第二百七十二章 驭鬼宗鬼王 通天境大圆满?! 这一个强者的突然登场,吸引了方舟甲板上所有修士的目光,他们心里在猜测,这位前辈,是敌,还是友?或是一位只为利益的渔翁。 也就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背着女孩,脚下踩着一团水,来到甲板之上,妖兽的后方。 “是你?”肉瘤的脸上明显是不大欢迎的神情。 “咦,还记得我,看来你没有被完全吞噬嘛,”大鹰之上的人垂眸,两手互相挑着指甲盖里的血泥,淡淡道,“你的任务到此为止,接下来,都交给我,你可以离开了。” 语气不容他人置疑。 可是肉瘤怎甘心就这样离开,仰头凝视大鹰之上的人,问道:“离开?去哪,你不是答应我的,只要我吃下那东西,最后无论事成与不成,你都把整个方舟交给我,现在让我离开,是不是不想履行约定了?” “很直白地告诉你,没错。” “你欺我?!”肉瘤的面容已经变得扭曲,眼中是憎恨还有些悔意,一身气息暴乱,而它所在的河域,水面波澜起伏。 “咔”,封印幼蛇的冰层出现数道裂缝。 易风见此道了句:“算了。”便一剑挑起整个冰块,身影一纵,“嘭”,留下船身一个洞。 尹长军一时间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怎么看,对方倒是要先闹内讧了? “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笑样子,你觉得,你心上之人,还会爱你吗?怕是,要被你吓得魂都没了。” ?“我变成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这个时候怨魔鬼为什么买下了你的灵魂?当初,为了力量和方舟,那笔交易你可是答应得很爽快呢。” ?“可恶,我要你的命!”肉瘤像是被刺到了心里的痛处,一声大吼,大河翻起滔天的巨浪拍向大鹰。 ?“呦,区区一个小鬼,欺到我的头上来了,既然要反,那么留你也无用了,大蛇啊,吃了他,把他藏起来的最后一点人性,也给抹去好了,驭鬼驭鬼,若是还有人性,怎能称鬼。” 驭鬼?难不成又是驭鬼宗,这群家伙,整天不干好事,尽伤天害理泯人良知。 ?云逸蹙眉,只是这驭鬼宗,好大的能耐,在东域也能够如此兴风作浪。 魍的双眼出现斑驳的黑点,而在这黑点凝视之处,众人只见肉瘤痛苦的嘶吼着,巨大的身躯彻底化为猩红之色,前后通透,而在一圈猩红色的血液中心,留有一点细微的光,像是杀戮之夜最后的一颗星辰,而就连这一点光亮,也在一条百足妖蛇的黑影追逐撕扯下,即将支离破碎。 尹长军计较着,自己是帮还是不帮,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刻明显这大鹰之上的人才是方舟最大的敌人,若是等他彻底解决了这团肉瘤再回过头解决我们,我不知道能否坚持到船长大人赶回来的那个时候。 帮。尹长军心里有了决断,右臂微曲,聚千钧力于一瞬发,提枪刺去。 刹那,长空震颤,枪身幻化出一条恶龙虚影,随着一声惊天的咆哮,它张扬着利爪游向大鹰。 魍侧头看了眼,也不慌张,反而生起些兴趣地问道:“可是一代战神赵宸的金鳞枪?” “你不用说,我知道,就是了,”魍随即俯身,伸手拍了拍大鹰颈部的翎羽,轻声道,“去,陪他玩玩,不过,莫要把我中意的枪给啄断了。” “唳!”大鹰张嘴尖啸,一个俯冲,与恶龙纠缠在一起。 仅一接触,大鹰的利爪在枪尖一拍,无匹的力道传来,两手虎口吃痛,尹长军便失了三分斗志,刚才只顾留意大鹰之上的人,谁知这头鹰竟也是通天境的修为,虽说和我同样是初期,但如此一来,这方舟之上,便无人能牵制那个人了。 魍在虚空踏步,不急不缓地走向肉瘤,右手握爪,凝聚出一团血红色的雾。 “一抹霜寒惊九霄!” 蓦地,一弯苍白色的剑芒自方舟窜向遥远天际,将魍前行的路斩断,那惊艳的一剑更是在虚空凝出一座通透的冰桥。 魍伸出左手捏碎半边脸上的寒冰,垂眸看去。 一道执剑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 “你可是驭鬼宗五鬼王之一的,魍?” 把玩着手里没有融化的冰渣,魍并不否认,回道:“五王之中就属我一向行事低调,没想到,这乾国边角方舟之上,还有人认识在下的,真是荣幸之至。” 果然是驭鬼宗,在一方妖兽背后休息的云逸着实有些无奈,自己这十五年好像和驭鬼宗交结很多,每次都让自己撞见了驭鬼宗的坏事。 从幼年时凌云城破,到凌云城废墟遇见百鬼,再到地疤山脉古妖王的祭坛…… 他是不知道,驭鬼宗何止是在这里,何止做了这些,就是此刻,西域、北域、南域各地都有由驭鬼宗幕后主导的灾难上演。 “禁术都用上了,你们驭鬼宗到底是为何要这方舟的人死绝?若是为了杀戮而杀戮,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担心遭到各门派家族的围剿!”执剑遥遥一指,易风眸中的寒意比剑上的更甚。 魍听闻此话,不怕反笑,道:“围剿?这词我可以和其他四王当笑话说上半天,先找到我们的宗门再说围剿不迟,还有,就凭你们这盘散沙,又有多少威胁,我们没去找你们这些自诩正道门派的麻烦,你们就应该烧高香才对。” 突然,怀中的小姐姐笑容消失,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惊醒了过来,失神地四顾,喊道:“火麟,火麟。” “扑通,扑通”,肉瘤身躯之中,被百足妖蛇黑影追逐的那点光芒竟然像心脏一样,跳动起来。 云逸随着苏醒后的小荷终有所属的目光看去,眼皮一跳,难不成,那个巨大的肉瘤便是她口中的火麟? 而她的呼喊,像极了情人之间的寻觅,像极了往事中的小嫣和我……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古武之兵 “这方舟之上,除了一人可以做我的对手外,其他人,都没有资格,”魍俯视整个方舟,目光从船头掠过船尾,又道,“可惜啊,那个人,现在不在这里,所以,你们,谁都活不了,好好抬头看看最后的落日,因为,今天是你们生命凋零的好日子。” 不只是凡武、超凡的卫兵,就连圣武境的一众管事和其他门派强者听了这话也是从心底生起了逃离方舟的惧意。 只是在这无尽的大河之上,又能往哪逃? 和无尽的妖兽一战,生路就在挥出的双拳和交错的剑芒之中,而现在,通天境大圆满的威势下,他们,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而这方舟便是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也只会被认定为在大河中遭遇了强大的妖兽,谁会去寻找方舟沉没背后的真正原因。 “说大话前,先问问我手里的剑。”易风知道士气不能灭,正义又怎么能被邪恶威胁,执剑奔纵,身影一刹掠过整座冰桥,近了,眼里寒芒一闪,横剑挥斩。 一道贯穿长空的凛然剑芒毫无阻碍地扫过魍的左腰。 那剑芒之胜,似乎能将整个天空斩成两半。 只是,“嘭”,还未等剑芒从魍的身躯穿过,碎裂的冰晶便纷纷扬扬地洒落大河。 “怎么可能?!”易风的脸上有着不敢相信之色,抬头捕捉到了魍的眼里有看傻子的笑意。 “明知你我境界和修为差了这么多,你还敢近我的身,是谁给你的勇气,”魍缓缓伸出手握住易风手里流转寒气的剑,轻蔑道,“是这把剑吗?” “嘣”,清脆的声音只响了一声,却在易风的心里响了无数次,痛失所爱的感觉那么真切。 一段苍白剑身从长空坠落,一路轨迹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寒!”易风大喊,红了眼,捏起拳头,携着千钧之力砸向魍的胸膛,虚空震颤。 通天境初期的一拳,又岂是简单? 只是他对面,是通天境大圆满的家伙,而这一拳在魍看来,自然就像大人笑着看小孩耍拳。 魍又是缓缓伸出手,抵住挥来的长拳,接触时,一点该有的动静都没有,千钧之力瞬间瓦解在魍的一方手心之内。 而魍退都不曾退半步,带着玩味的笑意道:“那把用料讲究的名剑我都能轻易折断,又何况你这只血肉做的手?” “咯吱”,骨裂的声音是那么刺耳,便是离得远远地,也能清晰听到。 易风却是咬着牙关,硬是没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目光中是仇视和杀意。 “挺有骨气的嘛,”魍起脚,脚底抵在易风的丹田位置,顿了片刻,森然道,“就是不知道你下一刻还能这么有骨气不。” “呲啦”,“啊!” 这一声惨叫在所有人的心湖落下了块大石头,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一截手臂带着殷红的鲜血飞向远方,落入大河时被跃起的猩红食人鱼一口咬住,却是蹦碎一口利齿钢牙。 断了一臂、丹田也毁的易风嘴里吐着鲜血从冰桥上滚落,血水瞬间同冰桥凝在了一起,而断臂处的血管也刺入了无数个冰渣。 站在船身破洞内的商玲珑目睹了这一切,心里的震惊无法言语。 一个通天境初期的顶级强者,就这样被废了? 易风的快速战败让尹长军分了片刻神,被大鹰抓住机会,一爪拍飞了手里的长枪,紧接着胸口也重重挨了一下,浑厚的真气防御竟都无法阻挡大鹰的利爪分毫! “长军大人!”甲板之上的卫兵担心地大喊。 长空绽放开一朵艳丽的血花。 倒飞出去的尹长军垂眸看着胸口又添的几道新伤,喷涌的鲜血覆盖了旧痂,望着仍在拼死奋战的众卫兵,嘴角有着悲凉的笑意:“最后的命令,各自回家。” 伸手重又握住飞旋到近旁的金鳞枪,往后一挥,枪风席卷,将方舟的帆鼓了个满,而他也止住退势,重又凌空而立。 只不过一颗颗殷红的血珠从他的脚尖滴落,闻到腥味的妖兽争相跃出河面争食起来。 方舟之尖一路碾压过还来不及沉入大河之中的妖兽,红色的血与黄色的水混杂着分开两边,而在方舟之尾,有些还未在船身上贴稳的巨大妖螺,也不甘心地伸缩着触角坠回大河之中。 “我来断后!”尹长军双手放空,在全身的真气引导下,金鳞枪越旋越疾,枪身之上一道道金纹亮起,一声龙鸣,通体金芒的长龙跃出枪身,高贵的头颅俯视这个唤醒它的人类。 有点意思,这是不要命了?那好,同是古武之兵,但错过了彼此的时代,互相都有遗憾,不知道谁的更胜一筹呢。魍吹了一声哨。 大鹰盘旋,以一声长唳回应,一振双翅,向魍飞去。 只见大鹰飞回的途中身躯不断缩小变幻,到魍手中时,成了一把灰沉喑哑的双刃戟。 戟刃斑驳地,不知经历了多少载入史册的旷世之战。 魍随意一挥,戟刃割过虚空,天地回荡沙场萧瑟的风声。 尹长军的手心被锋锐的龙鳞割得血肉模糊,渗出的一丝丝鲜血被强劲的气流毫不吝啬地吸入龙鳞之中。 金龙的虚影愈发凝实,张嘴: “我的主人在哪?” “他,已经仙逝了。” “仙逝……是啊,我记起来了,他最后的一句话是让我守护赵家的后裔,可你的血不是,你不是赵家的人。” “是,我不是,”尹长军并不想欺骗它,一双眸子对视金龙,“但,请务必让我借用一次你的力量。” “借用?可是需要生命为代价。” “那我也愿意。”尹长军毫不犹豫地应下。 金龙回转过身,一双不带人间感情的龙目隔着虚空望向魍背后真正的持戟之人。 那是一位来自远古的杀神,残留在戟上杀尽人间强者的执念。 “但这一战,只为战神的荣耀。” 金龙啸!随之,苍鹰唳! 天穹突变,狂风忽起,自两人中心为界限,分裂为两个色调,一半金芒闪耀,一半乌云笼罩。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战败 尹长军被金龙突然昂扬的气势所惊呆,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以来,未曾挖掘出金鳞枪超过五成的威力,当然,如果金鳞枪的威力仅仅只目前所见的话。 两方力量交界处,不绝的金铁碰撞声响起,一阵阵气浪无端而生,横扫而过,将尹长军腰间环带镶嵌的玉佩直接震碎,而那分割天地的光暗一线,金芒和黑暗互相撕扯同化,是天定的宿敌,容不得彼此。 古武之兵,以众人不能捕捉到的速度,交战了上千次。 即便面对曾经创造了一代传奇的金鳞枪,魍的嘴角自信不减,一挥苍鹰戟,戟刃过处,风雷声阵阵,挑衅道:“如果不被人掌控,你充其量是个通灵的兵器,死物便是死物,终将因时代更迭而落幕,那么……” 魍眼中的杀意肆虐,凌空飞纵,背后如有苍鹰振翅,窜至高空,手中双刃戟戟尖对准金龙的眼,以腰为基,倾全身之力于一臂之中,虚空都有塌陷之相,刹那投掷而落。 “滚回你主人的坟墓!” “唳!”如苍鹰猎食俯冲,一道黑暗之锋势如破竹般闯入金芒的腹地。 终是被后面攀上方舟的一只只巨大妖螺发现,它们稳稳贴贴不急不缓地挪近,听到身后水涌般的声响,云逸不再休息,转身将小荷护住。 面对着个个都有一人高的妖螺,那坚比玄铁无从下手的螺壳,也是丝毫不惧,云逸眸中蓝色的光华闪灭,刹那间,自脚前开始,整块草皮翻卷,将一只只妖螺裹春卷般送回了大河里。 “前辈,帮帮我好吗?”身后响起小荷的声音,话语中有着少女离家的无助。 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尹长军是你的父亲了,那我真的还帮不了,那个级别的战斗,不是现在的我能插手干预的。云逸从金龙和苍鹰的战场回过目光,问道:“你先说,我能帮你什么?” “求你,把我送到他的身边。”小荷看了眼被方舟甩在后头,越来越远的那座肉山,急急的话语带上了恳求。 “你是说,那个肉……嗯,火麟?”既然她这么在意他,一定不希望别人口中的他,是个食人的怪物。 小荷使劲点点头,抿着嘴,忽而退了两步,以头抢地,不过三下额头便起了青红之色,再抬起头时,一张俏脸梨花带雨,恳求道:“求你了,求你了前辈。” 我很显老么?哪里看出来我是个前辈高人了,没发现我只能做个清扫小喽啰的旁观者。 只是刚要开口拒绝,她眼里的哀求和决然让自己心里一软,也罢。 云逸有些无奈,仰头注视苍天,约定道:如果你真有眼,就睁开看着我,我从今天开始,会多做几件善事,也请你,让我的小嫣快点好起来。 “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不要慌张,不要乱动,相信我。” “谢谢。” 听到这声感谢,云逸摇头,其实把她送到肉瘤的身边以自己的能力只是举手之劳,但因为小荷的身份有些特殊,一个不注意,便会让尹长军陷入疯狂,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那就鬼神莫知了。 澄澈的眸子渐渐泛起蓝色的光芒。 小荷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拖着,缓缓升高,脚尖离开地面,她听话地不乱动,安静地越过追逐着方舟的一群妖兽,飞向仍在痛苦挣扎着的肉瘤。 若有所感,肉瘤巨大身躯中的微弱星辰闪了一下。 小荷悬在空中,伸出手贴在肉瘤的脸上。 “火麟,现在的你,冷不冷啊?” “小荷,是你来了麽?是你来了,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犯了不可饶恕的错。” “不怪你,谁让我爱你。” 肉瘤抬起头,与小荷对视的那双眼灰蒙一片,“你还愿意爱着我这个用一生善事都无法洗清身上罪孽的人?不,我已经不是人了,是魔鬼,是残虐的魔鬼,你走,离我远点!” 肉瘤突然咆哮,一声大喝将小荷震飞。 小荷摇头,晶莹的泪珠脱开长长的眼睫洒落,哽咽着些许哭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离开你,我的心就会跟死了一样,就让我爱上魔鬼,爱上魔鬼,成为魔鬼的妻子。” 这句话让肉瘤的防线彻底崩溃,仰天大吼,毫无保留地倾泻着胸中的杀意。 自小荷凌空而起的那刻,目光便被她吸引的尹长军缓缓地松开了手,而磅礴的真气也随之消散于掌心。 我一定是一个很失败的父亲,连自己的女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男孩,都没有察觉到。 如今,还能挽回吗?谁能告诉我,给我指一条路。 我怎会不清楚陷入情爱之后的愚蠢,就像当时单枪匹马挑了整个王府的我。 不仅害了你,还害得我们的小荷,明明有父亲、有娘亲,却像个孤儿一样没爹疼没娘教地活着。 想到此,尹长军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将虚空当做了一面墙,愤怒地挥拳,一拳拳的气劲传至百里外才消失。 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彻底失去了斗志,没有了再战斗的勇气,捶足顿胸,不像一位大丈夫地哭个稀里哗啦。 方舟之上,多少卫兵,远远地,听到长军大人的哭声,莫名鼻子一酸,跟着哭了起来,而这一哭,竟让他们沉积已久的悲痛释放出来,愈战愈勇。 身后急急地冲来一个女子,一个前扑差点从破开的船身跌落方舟,商玲珑千钧一发地伸手一拦,说道:“不要命了,我要是再慢一点,你可就掉下去喂妖兽了!” 辛瑶没有听进去,兀自抬着头,一双眼遥遥望着高空的那个身影,眼中是商玲珑有些看不懂的心疼。 云逸叹了口气,或许自己不该送她过去的,正想着。 “唳!”突兀的一声尖锐鹰啸将所有人的心刺透。 一片亮眼的光芒之后,金色的光如雨点纷扬。 长空再无金龙盘旋,只有一柄再次沉寂的长枪坠落。 “嘭!”自船身处传来巨响。 商玲珑探出头,船身方向,破开的千万个船板碎片中,一道人影被割得衣衫褴褛。 浑身犹如散架的赵影似有所感,艰难地侧头,对上商玲珑的目光,青一块红一块的倔强脸上,扬起看淡生死的笑容。 要死了哈。 豆儿,我还是违约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苍鹰落,天地寂灭 那声龙啸!暴起一拳击退骸蛟甩来的骨尾,大胡子借力飞退,偷得片刻空当,不安地回头望,一双眼想要看穿飘在大河之上冷冷的雾气。 方舟,出事了。 浑然不知自己的手在那一击碰撞下裂成了一朵鲜红的花,滴坠着血珠。 缓缓拔出深深插进胸口的骨刺,一用力“嘭”的一声捏成两半,鬼武抬头望着愈发暴虐的骸蛟,疼得咬牙切齿道:“我俩不在,长军一人守不住那么大的方舟,你回去,它,我拦着。” 从之前到现在,两人与骸蛟的激战,不时席卷开来的气浪,让方圆百里的河水整个倒挂在天空,再落不下,露出了一片河底淤泥和纷纷钻得更深的数百条各色妖蛇。 当是神魔打架,小鬼避让。 “你们都走不掉的。”沙哑的声音,像是一位历经沧桑的老者。 骸蛟张嘴,明明没有一点血肉的它,竟然能说出话来。而当它话落,自它身后的苍穹出现一片灰色的天幕。 那不是云,不是雾,是一望无际的骸鸟! 扑腾着骨翼尖啸着飞来。 即便是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战到现在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丹田真气匮乏,装作坚强。 “大胡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话么?”鬼武侧头对大胡子问道。 看着对方嘴角怀念的笑意,想想,这赊账家伙在方舟也呆了快有十年了,大胡子同样笑道:“记得,怎么不记得,不打不相识,不胜不先死。” “是啊,不打不相识,不胜不先死……”鬼武喃喃,抬头,注视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天幕,一双眼渐渐迷蒙,湿润了,复又道,“只是我说的话,从来都被自己践踏了,那么清楚地记得当年气盛,那句说给她听的,三十年间,吾鬼武之名,必响彻这荒大地。” “也不知她如何了,现在,怎么也是个能打酱油的孩子她娘了。” 大胡子怒其不争道:“你个家伙,还以为你不喜欢女的,这么些年身旁也没个红颜,没想到是心里藏着个人,你一直因她孤单着,又一直因为当初那句话,躲在我这巴掌大的地方不去找她,在我看来,是真蠢。” “是,好蠢啊,”鬼武被说的红了脸,轻轻一扬手,“那就让我再蠢一次。” “你敢?!” 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掀飞,大胡子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之色,眼睛最后看到的是被密密麻麻的骸鸟包围吞噬的背影。 一双眸子亮起看不到尽头的深邃蓝芒,鬼武望穿骸鸟、虚空、高山、城墙、残垣、废墟……看见了天地间游荡的无数孤魂,一脸肃穆地吟诵道:“无家可归的魂啊,奉我为主,随我一战,主,将带你们回家。” 虚空震颤,鬼门顿开,九千魂灵刹那间跨越漫漫虚空而来,纷列左右。 数以亿计的骸鸟扑杀着包围圈中九千魂灵,在一片蓝色海洋之中的鬼武紧咬着牙,双目充血,额头渗出汗来。 这九千魂灵得以战斗的力量,全由他的魂力供给着,可想而知此刻,他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别过来!”小莲被不知从哪钻进来的蛇吓得退到角落,小手仓促地从灶台上抓过菜铲,警告地挥舞着,全然忘了可以从米缸那里逃去甲板之上。 百足幼蛇丝毫不惧,多少修士死在了它们一族的口中,又怎会惧怕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没多久又是一具寄居的行尸罢了。 百足幼蛇“嘶嘶”地越爬越近,还扬起了头,张开嘴,露出尖牙,小莲吓得闭上了眼,双手握着菜铲乱舞。 百足幼蛇看准机会一探头,刚好躲过了女孩挥落的菜铲,尖牙离小莲的小腿不过半寸,刹那,“嘣”,急急的一声,如银瓶乍破,又如雷电倏忽而过。 紧接其后,宛若无尽沙漠上刮起了大风,“沙沙沙沙”。 空荡荡的歌舞厅没有观众,空荡荡的台上只有一位老者忘情地拉着手里二胡。 自弦悲鸣处,一圈圈音波扫荡开来,洗涤着方舟之内的罪恶。 小莲缓缓睁开眼,只见刚才还耀武扬威的蛇成了一地的肉片,疑惑地看看手里没有丝毫痕迹的菜铲。 “吼!”自远方传来一声不甘的咆哮,凌空俯视整个方舟的魍皱了下眉头,不愧是被鬼皇大人都赞赏的家伙,骸蛟看来已经撑不了多少时间,他俩想必也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得在他俩赶回来之前将方舟带走。 当然,带走之前,方舟之上可不能有活人。 不然还不得被其他四王笑话死。 所以…… 魍俯视方舟的眼中泛起残忍的笑意,高举手中压抑着杀意的戟。 “苍!” 戟刃忽然动了,化作一只恐怖的苍鹰振翅击空而去。 “鹰!” 骤止,苍鹰临万丈高空,一个盘桓旋身。 “寂!” 这天地,喑哑绝声。 鹰眼中闪亮一点猎食的血光,化作一道比雷电还迅疾的灰芒,俯冲而下。 “你敢!” 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突然出现的一只大手,将那一笔劈落的灰芒握住。 “船长!” 卫兵们齐齐失声大喊,如黑夜中看到了希望。 只是“噗嗤”一声,血花瞬间怒放,那只大手被刺穿。 “好强。”大胡子回归正常的右手忍不住地颤抖着,手心有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一缕缕黑气留在其上,不断吞食着周围一圈的血肉。 商玲珑还来不及哀悼掉落大河之中被妖兽埋没的赵影,全身便起了寒意。 无尽的威压之下,“咔!”在尹奚龙面前,水晶幕墙自上而下蔓延开树枝状的裂痕。 “不……是。”尹奚龙失声,抬头,似能透过船板看到一点恐怖的灰芒落下,即将贯穿整个方舟。 “呜呜”,二胡的曲子愈发孤寂,像是无尽亡魂的哽咽,在这苍茫大河之上奏响。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云鬼两族 “没希望了。”修练到圣武境的修士,哪个不是各自宗门里的中层梁柱,被底下一票弟子尊称为前辈的存在,但此时此刻,在那如同死神的目光锁定下,他们一个个自认为不过是羊圈中待宰的羔羊。 实力差距太过悬殊,生不起一丁点反抗的心思。 即便有,也是心有余而力不济。 一条才聚起来的水龙卷还未接触到灰芒,便整个被震散为漫天的水珠。 河洛“噗”的喷出一口血来。手心按在隐隐作痛的胸口,望着不曾停歇片刻的灰芒,心道,果然,是自不量力了啊。 众卫兵承受不住越来越强的威压,一个个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背上像是落了一座无法承受的大山,颈间汗如雨下,一滴一滴洗去刀剑上的血渍。 脚下的甲板出现裂痕,桅杆上的帆布更是瞬间碎成了千万片随风而去。 云逸艰难地仰起头,心里清楚,这一击落下,即便不能将方舟整个从世间抹去不留痕迹,碰撞产生的恐怖冲击力也会将方舟之上的所有人震得肝胆俱裂而死。 已经是必死之地了么? 也许这样,会是一种解脱,世上再无牵挂我的人儿,我活着的意义,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是生是死,又有谁在意?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九幽火莲的花瓣动了一下。 一道清冷的女声如暮鼓晨钟在云逸的意识海中响彻,蓝色的涟漪转瞬间抚过千万座满载回忆的岛屿,一幕幕旧年光景流转眼前,而外界的时间在此刻就好像静止下来一般。 当然,非是静止,只是相对于一念可三千的思绪来说,真实世界的速度要慢上许多。 “你可知,真正的以情为道,男女之爱、师徒之情、父母之恩、兄弟之义……皆不可少。” “爱,固然重要,但这个世上,还有许多人在远方惦记着你,你可是忘了风华寺、可是忘了天玉城的赌坊、可是忘了小寨的猎妖队、可是忘了中域的山谷?” “认真点,不要嬉皮笑脸。”熊武着一身正经僧服,手下也算是有一票的小徒弟了。 风华寺的一处院落,松柏依旧青葱。 “师父,不痴师兄,真的被师父你拿那根棍子敲着敲着就变得聪明了吗?”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沙弥开口糯糯地问道。 看着齐刷刷转过来的好奇目光,熊武知道给这帮崽子讲故事的时候又到了。 “首先,我申明,这个不是棍子,是木鱼槌。”熊武扬了扬手中的小棍子。 “对了,之前我说到哪来着?” “把欺男霸女的大坏蛋城主揍了。” “对,那么接下来就是要说说寿宴之上战名剑了。” 云逸不知道,他在西域有过的故事,被一个神秘的有心人从各方打听收集起来,在无聊数日子过的年月里一字一句写成了一本奇闻异事。 而恰逢游历西域的说书大家说不死先生在天玉城的五宝阁做客,竞拍获得原稿,翻阅着书中娟秀却也多情的字迹,颇有兴趣地猜测书中角色是否是着书者的意中人。 “飞燕队长,你怎么了?” “啊,”飞燕回过神,才发现身前的妖狼早已死得凉透,将弯刀从妖狼的胸口抽回,收在腰间,尴尬地笑笑,手一挥道,“把这头妖狼收拾下,我们继续前行。” 银蛇伸出指头戳了下身旁一位穿着虎皮坎肩的大汉,轻声轻语道:“大虎,叫你不要那么快成亲,刺激到飞燕姐了,她多半是想他了。” 大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也只是觉得云兄说的对,那么大的宅子,总要有个管杂事的方便。” 谁知“云兄”两字让前方俏丽的身影顿了一下。 “别闹。” “娘亲,这处的屋子好漂亮啊,每天都有人打扫,是谁住着的啊?” 一个两岁模样的小女孩扯了扯母亲的衣角问道。 “不记得了?当时救了整个中域的恩人还抱过你呢,”妇女点了点小女孩的鼻尖,蹲下,将小女孩抱起来,温柔地笑着说道,“这是恩人和他妻子的新房,可不能乱碰,我们去别处玩。” “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做,才能挽救这整个方舟。”云逸明白了自己该为何活着,在意识海中,对着一片虚无相求。 “其实,以现在的你,即便将魂力完全释放,也无法挡下那一击。” “所以,还是必死无疑?既然如此,你为何还点醒我,难不成,只是想让我死得明白一些……”云逸环视一圈意识海,想要找到这声音来处。 “然,并非绝路,你只需给他争取点时间,稍后一切自然而然尘埃落定。”只是这声音像是无处不在,回荡在整个意识海中。 “为谁?” “为与你一同前行的朋友。” 是么……云逸的双手跟随着内心的那道声音快速结阵,凝视着转瞬即至的灰芒,眸中映入九幽之景。 指尖光华流转,丝丝环扣,阵法结成的刹那,自他眉心处,一道苍蓝的光直冲云霄而去,与灰芒相遇,碰撞! 没有惊世的巨响,蓝芒瞬间将灰芒覆盖,与此同时整个方舟的压力骤减,众卫兵和修士如释重负,纷纷抬头望着那似乎是从妖兽群背后出现的蓝色之光。 会是谁呢?竟有如此实力,把船长大人都无法阻拦片刻的灰芒定格在了虚空之中! 在晶莹的寒冰柱中,是一束躁动不息的灰芒,竭力地想要破冰而出。 魍惊异的目光锁定了方舟之上的一道人影,喃喃道:“这小子一点修为都没有,为何却能使出如此威力的招数,而且,和姓鬼的那家伙,竟有几分相似,难不成,也是鬼姓一族?不对,情报之中,近三十年来,鬼姓出世游历的就一人,说不定,这小子是云姓,哈哈,若真如此,可就太好了,云鬼两姓在一个方舟之上相处无恙的事要是传出,恐怕,各自族里都要躁动了。” 被苍鹰般阴鸷的目光盯上,云逸回头望去。 两个人就那么隔着长空对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遇水化龙,龙腾九天 “得救了?” 灰芒的冻结让众人的目光之中闪过希望之色,只是,突然“咔”的一声脆响,狠狠抽碎了他们刚刚生起的希望。 静静悬立在方舟之上,晶莹通透的寒冰柱自下而上蔓延开无数的裂纹,丝丝缕缕的灰色气息从裂缝中逃逸,如万千条细小的触手伸向方舟。 云逸皱起眉头,这神魂之痛,远比身体之伤要难捉摸。一会在左边,一会又到了右边,又有一会,整个脑子都是僵的,一阵一阵又一针一针。 再次嗅到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灰芒之尖亮起一点猩红的光,那是苍鹰苏醒后的虐杀的眼,寒冰柱在压抑的鹰啸声中震颤不息,隐隐有破碎之相。 “以你的年纪使出这样的一招真的很惊艳,但依旧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也许三四十年后我会惧怕你,但现在,你只是一个可以任意揉捏的蝼蚁。”魍张嘴无声地说道,身影刹那消失。 风声乍起,一脚落,直直踏在寒冰柱之上。 “嘭!”强不可挡的气浪自上而下将一圈圈寒冰击碎成千万缕蓝芒。 “轰!”如怒雷在耳中震响。 眸中的蓝芒熄灭,云逸瞬间失去意识,倒在甲板上,一双眼望着天空,没有焦点,也无神采。 “想要获得多少力量,就要付出多少代价,那是你的魂力,当它溃散之时,你亦会遭受反噬,睡上几天,在一场大战之后能有时间休憩,什么都不去想,也是一种奢侈……接下来的事,就交托给你的兄弟。” 无形的力量消失,小荷惊呼一声从空中坠落。 肉瘤伸出手接住,再温柔地一抛。 看着自己的女儿向这边倒飞而来,沉浸在悲痛之中的尹长军一个激灵,换了一个人般,纵身将她揽入怀中。 “它没伤着你。” “他是不会伤害我的。” 是啊,这个问题真蠢,整个火雾厅的人都变成了行尸,唯独女儿你安然无恙。当时只顾感谢上苍让你活着,哪有想到,根本就是他不会对你下手。 “那么再没人拦着了。” 魍一脸嘲讽之意地看向不远自身难保的大胡子,以区区肉身挡古武之兵,不知道怎么想的,便是刃上千万年积累下来的尸毒之气,就有够你拿全身真气抵御的。敢动吗?怕是还没能再往前走两步,自己先成了具尸体。 至于方舟之上,那个少年倒下了,他也赶不回来,已经,没人能拦住我了。 “好好看着,这一幕,可不是经常见到的。” “可恶!”大胡子稍一动怒,手上的黑气便活跃了几分,虽然在磅礴的真气压制下,暂时只有掌心一圈成了青黑之色,但他知道,一旦运功,黑气便会如同溃堤洪流,瞬间蔓延至心脉,到时可就真的药石无医,回天乏术了。 断掌? 那也是不可能的,此刻手臂上聚集了他全身三分之二的真气,一旦断掌,喷涌的真气会将他全身的血液带出,也会是一具干尸。 目前的他只剩听天由命之选。 继续坠落的那一点猩红是如此刺眼,肉瘤面对着往日心心念念想要占为己有,给小荷一个真正家的方舟即将在灰芒下支离破碎。 肥硕的身躯却矫健成一道光,将河水都劈开。 “滚开,我不允许!” 它是我的方舟啊。 小荷才来得及喊出一个火字,就像灌满水的气球被针刺破一般,巨大的肉瘤整个爆开,成了四溅的血雨。 “忘记我,这个魔鬼……” “不!”小荷失声痛哭,挣扎着想要脱开尹长军的怀抱。 只是尹长军此时此刻怎会让自己的女儿再往危险处靠。 现在的方舟,谁都救不下,而它也死了。 灰芒已近在咫尺,方舟上的人都认命地闭上了眼,也许,不去看身旁人死亡的样子,就能感受不到自己死亡时那一刹的痛苦。 魍的嘴角扬起尘埃落定得意的笑,转头凝视远方迅疾赶来的一点蓝芒,道了句:“抱歉,你来晚了。”伸手便要从怀中取出装下方舟的宝器。 “唳!”苍鹰不安地发出一声长啸。 魍心有所感,手一颤,后背发麻,这个感觉,难道! 自大河之底不知多深处,一点金色的光芒如晨星闪烁。 “呼!”那一道出水的身影,迅如雷奔,矫若龙腾。 长枪之尖挑起整个夕阳余晖,毫不避让,直迎灰芒。 “赵影?”商玲珑就看着那张何其自信的脸庞从眼前闪过,无论修为、气势和之前的他都是天壤之别。 “这一式,遇水化龙,龙腾九天!” 刹那碰撞的一点,犹如承载了整个白日的光辉,炙热的火焰将近旁的虚空烧得扭曲,一圈激荡开来的气浪,更是将大河之上的薄雾切成了上下两半。 力量耗尽,灰芒一个回旋变回苍鹰,逃到魍的身旁,一对鹰目颇有忌惮,喙角开裂,滴坠着鲜血。 “你又是谁?”魍伸手在苍鹰的颈项挠搔进行安抚。 “我姓赵,单名一个影。” 姓赵?难不成是……魍着重地上下打量了拦住自己的执枪少年,记下模样。 淡淡地道了句:“这次先放过你们。” 苍鹰振翅,魍抓住鹰爪,眨眼间,已在百丈之外。 “记住,只是先放过。” 一道不甘心的话语传来。 在确认苍鹰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赵影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眼一闭,与长枪一同坠落长空。 蓝芒至,浑身都是细小爪痕的鬼武伸手接住赵影和金鳞枪,看着魍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 夜至,破烂不堪的方舟缓缓航行,活下来的卫兵们在收拾着甲板和方舟之内的尸体。 没有欢歌,没有笑语,连讲话声都是低成了私语,这还是方舟航行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死寂沉沉的夜晚。 经历过白天的事,很多胆小的乘客,甚至不愿待在厅中,只想在甲板上,缩成一团,看着宁静的夜空,平复心情,甚至连眼都不敢闭,一闭上,脑海中就闪过残忍血腥的画面。 但好歹,是活了下来,不是么?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句话可祸水东引 河风微凉,人影绰绰,月色迷蒙,晚星疏落。 甲板之上的一处角落,商玲珑和小莲守着昏迷未醒的云逸和赵影,对坐着聊天等待天明。 “玲珑姐姐,两位哥哥是怎么了?” 之前摸过他俩的脉搏,微弱却也平稳,没有性命之危,现在不醒,“应该是过度使用武力所致,休息个两三天便会醒来,不必太过担心。”商玲珑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时刻留意着云逸和赵影的情况。 赵影还好些,不论是胸口的起伏还是嘴角挂着的笑容,都说明着他的状态还好,能在梦中笑出来,状态还会差了? 不过并排躺着的云逸可真的就跟死了一样,一双眼睁着,没有丝毫神韵。 “希望两位哥哥快点醒来。” 船身摇摆,金光晃眼,小莲被赵影手中握着不放的金色长枪所吸引,“我刚刚好像看到了一条龙盘着这把枪。” “他手中握着的长枪,名叫金鳞,是我当年从一个盗墓者手中买来的,虽说来路不光彩,但这些年也是用心磨合成了趁手兵器,没算辱没它昔日威名。”尹长军缓缓走来,两手提着荷叶包,宽阔的背上安稳地睡着一个少女,不是小荷又是谁。 “姐姐。”小莲急急喊了一声,终于见到姐姐的她,心里的石头也算彻底落下了。 “嘘,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再吵醒她,”尹长军将背上少女轻轻放在铺好的毛毯上,席地坐了下来,扬扬手里的荷叶包,“吃点,索性酒宴厅没有被妖兽和行尸践踏,东西都还算干净,方舟的帆布碎了,借助不了风力,凭着卫兵匆忙组建的火雾队,还不知道能什么时候到目的地,对岸的人,等不到方舟,怕是都担心坏了,今日一事彻底打破了方舟的安稳,之后的路线是否平静已难预料,我们现在吃的饱些,也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变故。” 商玲珑点点头,一同打开荷叶包,摆了起来,问道:“今日之事,策划已久,凭天下堂的耳目,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没有,若是有,这趟说什么也不会从北原城出发了,就算出发,也会向天下堂驻守北原城的分部请来些支援。” “此事,你回去还得留意一下,没准是……” “他回不去了。” 尹奚龙裹着皮袄大衣从船长舱出来,他这一行并非是去问责的,而是对大胡子的伤表示慰问,并送上珍贵的疗伤圣药。只是关好舱门一转身,他的整张脸便变得阴沉,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论谁在自己的地盘上不明不白地差点丢了性命,都会抛弃修养暴怒的。 养这帮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船长是宗族的长辈,他不好刁难,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个人出来扛起罪责,这个人不能是族里的长辈,但在方舟的地位还不能低了。 而整个方舟之上,不用挑,刚好有那么一个人选,卫兵长,尹长军。 由卫兵指引,来到甲板上四顾的尹奚龙看到坐在角落吃着喝着的三人,心中更是没了顾虑,冷道:好啊,方舟的灾难才过去多久,你就有心思陪姑娘吃饭了? 尹奚龙带着愈发不善的目光走了过去,站定,居高临下叱问道:“方舟的卫兵长,尹长军大人,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一场阴谋,你之前就没有得到一点消息?如此本事,有什么资格再做一舟的卫兵长,等方舟后日靠了岸,你也不用回堂里去了,直接去分部领罚。” 尹长军没有说话,他只是以武力换一个尹家人的名号,并非卖身。况且,不管是为女儿还是为方舟,他都已经尽力了。 对于尹奚龙,商玲珑可没什么好感,便开口道:“我听闻,他姓赖,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尹家人,再者,尹少主作为尹家核心人物,天下堂如此多的耳目但凡有一点消息,尹少主都不该不知,若是尹少主都不知道的,以区区方舟护卫长的身份,又怎能得到消息。” 这……尹奚龙的心头一颤,“天下堂如此多的耳目但凡有一点消息,尹少主都不该不知”的话像是一颗闷雷在脑子里炸响。 若是真没有消息还好,若是有消息,但我却被蒙在鼓里,蒙着上方舟被灾难死,那才可怕。 “我会回去查清楚的,这件事。”尹奚龙一刻也不想浪费,转身匆匆离开,今天之事越早弄明白,越早能在家族纷争中占据主动。 “今日受恩太多,我身上再无它物能报,便将那长枪赠与你的朋友,其实,也是物归原主,毕竟,他姓赵。” “这把枪给了他,你呢?” “我?”尹长军垂眸歉疚地看着睡梦中的少女,“我带我女儿周游这荒大地,再不和人纷争,那么,我也就不用在桅杆上陪着她,看万家灯火,从明到暗,我想明白了,去他的天下堂身份,去他的仇敌,我就不信这一去四海为家还能被他们找上门来。” 大河下游,波涛汹涌,一条伤痕累累的骸蛟猛地窜出河面,张开大嘴欲吞下盘旋空中的恐怖苍鹰。 苍鹰之上,背负双手的魍抬头看着离自己额头不过半寸的龙牙,不惧不怕,不动声色。 “你就不怕我真地吞了你?!”骸蛟直起身子,摩天的身躯,头颅居高临下,语气不善。 “且不说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就算是有,你也没那个胆量,若是吞了我,就算你藏在这大河最深处,我背后的整个驭鬼宗也能将你找出来,扒皮抽筋,”魍突然笑了下,“忘了,你没有皮也没有筋。” 骸蛟空洞的眼窟窿中是两点幽幽的绿光,“莫贫,鬼王,当时可是说好的,方舟之上的生人,你我各一半,我独战方舟之上两大通天境圆满的强者,你倒好,对付方舟剩下的小喽啰们还被狼狈地打跑了,我费了如此大的劲什么都没得到,还落的一身伤,你就不打算赔偿我?” “赔偿?这个提议不错,”魍的嘴角扬起不知所意的笑,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旋转着,欣赏着,喃喃道,“这是一颗收集极阴之地百余种草药炼制出来的灵丹,对于魂魄之体有无上的功效,是不是我还未打开,闻到淡淡的香味,你就忍不住想流口水了?” 丝丝缕缕的气息从缝隙中溢出,骸蛟闻之,心旷神怡,绿色的双眼闪了闪,有些急迫道:“快给我。” “别急,这灵丹啊,急不得的,”一手托住盒底,一手按住盒盖,作打开状,魍垂首,凝视木盒的眸中闪过奸猾之色,还没有人,能和我驭鬼宗第四鬼王魍谈条件的。 第二百七十九章 摆渡寨 大河彼岸,是离离的草原和郁郁葱葱的山林,这方圆三千里内,生活着数个古老的部族,他们既不归附于大河对面的乾国,也不隶属临近的符国,各自为政,统治一方,也正是因为势力的繁杂,让这片看似丰盈茂盛的土地混乱不堪,充满了危险。有时,一个不礼貌的手势,便可能会引发一场蓄谋已久但找不到借口的战争。 当然,有争夺和杀戮,便意味着这里不仅有活人钱可赚,还有死人钱可不劳而获,只要胆子够大,实力够强。 摆渡寨,是这方圆三千里,十余个势力纷争下,唯一还有安宁的地方,既是刀头舔血饮风餐露猎人的天堂,也是来来往往旅人们的补给站。 物物交易,是一种最原始的共赢方式,被各国的文明摒弃已久,但在这里,却是众势力唯一认可的方式。 因为,在相对独立世外的部族中,乾国的银票,符国的符票,西域的钻石,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的东西,前两个还能在大解后用于洁身,后一个,硬不拉几的疙瘩,论美丽,逊色于部族女子颈项上的狼牙,论硌牙,除了黑金,倒是天下第一。 族人们皆是以物易物,各部族间自然也是,那么,作为外来者的其他势力,自然遵循了这一古老的传统。 摆渡寨,虽以寨称,但寨内有客栈百余家,酒馆、茶楼、铁匠铺、兵器坊、小摊小贩总计无数,规模不比一般的城小。 而开遍天下的五宝阁在这里自然也是占据了个显眼的位置,正对寨门口熙攘的人群。 三楼的贵宾室,梨花精雕木墙上挂着枫林晚的名画,金丝楠木地板铺着卧雪貂的纯白皮毛,一席百年老竹帘,半卷临江虎皮宣,端庄的砚,沾墨的狼毫丝三千。一道倩丽的身影倚着窗沿,手执白瓷酒杯,遥望寨外景色。那一片飘在大河之上,迷蒙的淡淡雾气后,心里一直等待的方舟仍未出现。 已经比预计迟了一个时辰了,是出了什么事吗?女子清丽的一对眉间染上了些担忧。 “咚咚咚”,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女子将酒杯放下,转过身。 来人一头圆滑光亮,垂耳,长得福气,大嘴,笑如弥勒,将装满佳肴的木盘往桌上一放,伸手哈哈请道: “大人,小寨之地,也没什么好的吃食招待,姑且将就一下。” “放着,我不饿。”女子摇摇头。 该不会是大人不喜欢我准备的饭菜,笑弥勒心里一紧,小心地说道:“如果大人不喜欢我送来的吃食,我再去寻一些远一点的酒楼,只是十多年在这边守着这阁子,都忘了符国家里饭食的味道了,有些怪不好找的,可能要费些时间回忆回忆。”伸手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听家主不时念叨当年身边的小弥勒,这么些年又狠着心不将他召回去,想来也是因为换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打理摆渡寨五宝阁不放心,毕竟,这里的势力比其他五宝阁所在的要复杂太多太多了。女子笑着解释道:“本来,让你准备的这些吃食,就不是我要吃的。” “那大人吩咐我准备这些是,有贵客来?”笑弥勒左看右看,急急道,“客人男的女的,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唯美、奢华、低调、肃穆、书生气,还是别树一帜喜欢血腥、死寂?这就有点难了,这个主题还没布置过,不过寨子里狼牙棒、烧火棍、十大刑具什么的应该不少,我,我这就去换一些回来。” 女子也是有些惊讶自己还没说什么,他便自顾自说了一堆,见他煞有介事地夺门而出,忙喊住道:“等等,等等,不是,是小姐要来。” “小,小姐?!”笑弥勒刹住腿,转过身,两手比划了下,“就是那个这么小,这么圆,白白的,胖嘟嘟的,喜欢嘟嘴,揪老哥胡子,也还爱哭的小丫头?” 女子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一个小女孩揪着位老人的白胡须,不给揪就嘟嘴撒娇瘪嘴哭闹…… 摆渡寨五宝阁管事笑弥勒的脸上明显有着紧张、惊讶、喜悦,一双手开始不知所措。 静了片刻,嘴都不利索道:“我我要看看,隔壁酒楼还有没有新酿的米酒糟,再去换十个八个土鸡蛋回来,那小丫头我记得,我还记得,暖暖的酒糟溏心蛋,她爱这一口,只要闻到这味道,立马不哭不闹了。” 女子放心地点点头,一跃而出窗户,余香被风吹散,声音远远传来:“千万记得别对小姐提起我来过,我只是一个影子,小姐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就会来到此地,到时候,小姐的衣食住行,就麻烦笑弥勒管事了。” “大人尽管放心,如果小姐需要,便是将整个摆渡寨换下来,笑弥勒也会带上诚意去游说各大势力。” 望着窗外,笑弥勒发了会呆,突然一拍脑袋,声音脆亮,“好西瓜,差点忘了,要去准备酒糟溏心蛋啊。” “怎么样?他如何了。”商玲珑关心地问道。 尹长军收回手,说道:“脉搏渐渐变得有力,与常人已无异,但没有醒来的迹象,奇了。” “怎么了?” “这双眼一直睁着,却感受不到任何的刺激,你不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要么是灵魂出窍,留个空壳活着,要么……” “要么什么?”商玲珑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她问的有多急切。 尹长军心中明了,原来这姑娘是喜欢这小子啊,郎才女貌,倒也般配。说道:“把自己封闭起来疗伤,对外界的事不闻不问,以免受了刺激,走火入魔,我听闻过一些修心的强者,疗心里的伤就是这么做的,自闭内心,不问外事。” “只是这么做,是很危险的一件事,除非是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不然,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因为,越是成功地自闭感知,越是对外界危险无法预料,所以,这段时间,你得守着他,他多半也是相信会有人守护好他,才做了孤注一掷的决定。” 商玲珑看着云逸空洞的眸子,说道:“我会的。” 第二百八十章 免职 “阁主,好香啊,有点酒味,又有点甜甜的气息,在前厅都闻到了,阿凤照看着外面,让我过来瞧瞧,嘿嘿,”一身素白长衫的俊朗青年掀开帘子,对正在往灶台口塞柴火的笑弥勒问道,“锅里是什么好东西啊?阁主可不能背着我和阿凤吃独食。” 五宝阁后院的厨房,雾气从木盖与大铁锅一圈的细缝逃了出来,氤氲而升,不大的地方,锅碗瓢盆缸勺铲皆有,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来得正好。”笑弥勒起身,擦了擦手上的草木灰,掀开锅盖。 顿时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便是闻着就能醉过去一般,白龙的脸上染起红晕,俯身一嗅,赞道:“好酒啊,可是符国江城糯米所酿,在这地方,一小壶便值一柄品质上等的剑。” “你小子鼻子是真灵,等会就好。”笑弥勒掀开陶瓷罐,用木筷搅拌着,提起时,筷子尖连着一条晶莹绵长的线不断,应该差不多了,随手从竹篮子里取过一颗鸡蛋,一敲,一别,鸡蛋便脱离蛋壳整个落入了陶瓷罐中。 “齐活。”笑弥勒取过纱布将罐子从沸腾的水中提出,放在准备好的木盘上,再放上两个兰花白瓷碗和一对龙凤勺。 白龙接过笑弥勒手中的托盘,垂头看了眼,酒糟、枸杞、龙眼、干桂花,好奇地问道:“阁主,看您心情很好,还给我和阿凤准备吃的,是何事啊?难不成阁里会有一桩大买卖。” “大买卖每天都有,但有位贵客可是十年难得一见的。” “十年难得一见的贵客?” “嗯,和阿凤说一下,最近阁里的天字号贵宾室都留着,就算是各大势力的负责人来洽谈买卖,也请到地字号去。” “那看来这个贵客,真的很尊贵了。”白龙喃喃,转身欲走。 “我笑弥勒难得下厨,可不是给你俩白吃的,你的嘴灵,阿凤的嘴刁,帮我尝尝这个酒糟溏心蛋,可和当年符国时的一样。” “了解,放心,一定给个中肯的评价。”白龙往前厅走去,而在方才聊天的过程中,鸡蛋自外而内变为白色,中心是被薄薄一层蛋皮藏着的蛋黄。 符国?那么想来阁主口中的这位贵客是来自符国的,是阁主的一位关系很好的旧相识?但若是旧相识,关系又好,又怎会十年都不来摆渡寨五宝阁一次。 前厅的桌案,薛白龙和薛白凤两兄妹对坐着,食指大动,两人中间的陶瓷罐飘着袅袅的香气。 “好香啊,闻着就暖暖的,好舒服,不过味道怎么样,还得尝过才知道。” “是啊,快尝尝,若是等中间的蛋黄彻底凝固了,可就称不上溏心了,这道甜品得现煮现吃。” “哥哥,你不要那个蛋么?”薛白凤端起碗,勺子正要伸进罐中,顿了下来,抬头问。 “阿凤,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对于不熟的食物可不感冒,那个蛋就交给你了,酒糟给我多点,嘿嘿。” “哥哥,阿娘当年可是说没熟的溏心蛋黄,营养更高诶,你不要,那我要了。”薛白凤用勺子小心地一舀,整个蛋黄竟然脱开蛋白,在勺子中晃动。张嘴,一吸,整个蛋黄便钻进了她的口中,芳香馥郁的桂花顿时绽放唇齿之间。 一股甜甜的酒味紧随其后落入喉中。 整个身子都暖暖的,薛白凤一双眼都泛起了小星星,“好吃呢,没想到笑大叔厨艺不怎样,这一手甜品煮得真好。” 正往碗中抓紧舀酒糟的白龙听此,心道:能被阿凤说真好的,那就是人间难得几回尝了,当时初来摆渡寨,因她一句不怎样和一般般得罪了多少客栈、酒楼的大厨子。 夜忽而深了,五宝阁外的行人渐渐稀疏。 白龙将今日所得之物清点完毕,封箱装好,拍了拍手将五宝阁门外石柱挂着的木牌一转,对着仍在柜台后的笑弥勒道:“阁主,那我和阿凤就先回去了。” “回去,路上小心,睡个好觉,明日见。” 当夜再深些,趴在柜台上的笑弥勒打了个哈欠,一阵凉风吹进来,一个激灵,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已经没了人影。这可不行啊,这样干等下去会睡着的,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想着,便矮身,从柜子里翻了又翻,走到屋外,将牌子换上了“今夜不打烊”。 这一幕引得一队刚从寨外回来的猎人好奇驻足,毕竟十来年了,这还是摆渡寨中五宝阁第一次通宵营业。 旭日东升,方舟迎来了灾难后的第一个日出。 船头,大胡子负手而立,晨曦照耀的右脸上还有些伤后未愈的苍白,而在他的身旁静静站着卫兵长尹长军。 “长军啊,经过一夜的清理,方舟内部可都收拾干净了?没有逃脱的妖魔。” “已经干净了,我让卫兵每个角落都搜查了一遍,而他也用魂力探查过了。” “那就好。”大胡子自然知道尹长军口中的他是谁,只是眉心聚着的担忧没有因为这个还算好的消息而消散开来,毕竟,方舟出了这么大的事,一些门派家族的重要人物在方舟上殒命,回到岸上,在那个各个势力角逐的寨子中,指不定会陷入怎样的危机,说不定,比对战妖兽更艰难,因为,要面对的可是人心啊。 也不知,自己所在的尹家会是个什么态度,就算会出面保下,内部追责也是少不了了。 从昨日少主尹奚龙的态度来看,他的打算也许是…… 望着无尽的大河,大胡子叹了口气,“长军啊,你跟了我多少年?” “十七年了。” “恕我无情。” “全体卫兵,听令!” 真气的加持下,大胡子的声音远远传出,整个方舟的人都清晰可闻,众人不安,不会又出了什么大事。 “即刻免去尹长军卫兵长之职,没收他在方舟上的一切财产。” “大人!”赖长军压抑着内心的痛苦,双眼通红。 大胡子目视前方,轻声嘱咐道:“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大人,你也不是方舟的谁,你只是一个女儿的父亲,为了你女儿的安危,等方舟靠了岸,别去寨里,直接前往北域,别再回来了。” 整件事,都由我来承担。 第二百八十一章 月歌月季 干净整洁的独立舱房内,桌案前,正斟酌文字,给族里站在自己一边的长老们写信的尹奚龙听到大胡子船长刚刚下达的这个命令,执笔的手抖了一下,一滴墨坠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圈灰色。 尹奚龙抬起头来,眸中红芒隐现,望着舱门外匆匆走过的一队卫兵,心中不快地一揉信纸,扔了出去,纸团还未飞出舱门便在空中“噌”地燃成了灰烬。 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知道我是想要保他的? 笨蛋,为了一个外人,有必要自己抗下一切,面对族里的惩罚? 不行,就算不能拉拢他,也不能让他走到我的对立面。 你要护着那个尹长军是,行,我就帮你护着他。 尹奚龙提笔,写到:府中一别已有数日,诸位长辈可还安好,奚龙…… 摆渡寨西,天下堂分部,一条喧嚣的大街上,立着两座雄赳赳的青石麒麟,蹄踏烈焰对怒睛,足踩祥云独仙角。 比武场外,十八般武器静静待在铁架子上。 风声飒飒,一道修长灵动又不失力量之感的人影忽而执剑对空乱刻,忽而将剑一扔,纵身、提枪,刺挑、横扫千军,激荡开来的一圈气浪震得众兵器长鸣。 就在这时,“大人!” 一个穿着天下堂武服的卫兵匆匆穿过院门,在比武场外站定,拱手。 尹笑转身,手中长枪脱出。 寒芒骤至,带着锋锐的风刮过脸颊,“呲”,“嗡嗡嗡”,刺入院墙的长枪兀自颤动不停。 卫兵不敢动,仍是恭敬地拱手站着,任一缕黑丝飘落。 尹笑擦擦额头的汗,走下比武台,与卫兵擦肩而过,取了石桌上的茶壶,仰头一饮而尽,“呼”,吐出一口气,回身,看着眼前这个不懂事的卫兵道:“说,什么事,让你在我练武的时候来打搅。” “大人,少主的方舟到了。” “哦?你去将他接到大堂,我换身衣服就到。” 熙熙攘攘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穿梭着交谈着嘟囔着,偶有撞肩又看不顺眼的,即便清楚对方修为比自己低,也只是哼一声,撇过脸不去管他。 这个寨子中,势力虽然错综复杂,但也正因此,遇到不爽之人,谁都不敢先动手,因为啊,说不准自以为捏到个软柿子,其实是个臭鸡蛋,不能吃不说,还惹得一手骚。 “喂,老板,你这个东东看上去不错,怎么换啊。” 瞎子,摆摊的贩子看着眼前少女也不像能有自己想要物品的家伙,便也兴趣缺缺地指指左手角落的牌子。 四个歪歪扭扭的字:“雪莲之泪” “哥,原来是个哑巴,好可怜,这样了还出来挣钱养家。”少女回头,对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青年道。 “你才是哑巴,”摊主不爽地出声,见少女被自己说愣住了,连忙摆摆手,“要是没有赶紧走,别挡到别人的视线。” “走就走,谁稀罕,哼。”少女一甩头,摇着拨浪鼓离开。 青年提着两大布袋赶紧跟上,在少女耳边劝道:“月季,老爹如何交代的,你是忘了吗?节日必要的物品备齐了,是时候回去了。” “唉,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别提父亲,多扫兴致。” 新月淡眉,枫叶红唇,玉琼鼻,晚星眸,皓齿含风,舌吐兰香,“要回你回,我还要再玩上一段日子。” “真拿你没办法,你不回,我回去,还不得被老爹数落个肝肠寸断头破血流啊。” “所以啊,月歌兄,听小妹的,出来就是要玩的,诶,你看,那个小姐姐长得怎样,做嫂子不错哦,族里的你都看不上,要不从外面拐个回去。”月季对月歌挑眉。 月歌随着月季的目光看去,只见人影来往不绝的寨子口,一行人之中的少女像是一颗不被仆仆风尘掩饰掉的明星。 步子、身姿、气宇,都超出寻常女子太多。 赵影小心地背着仍未醒来的云逸,与刚哭过的小莲一同跟在商玲珑的身后。 破败的方舟之上,趴着栏杆的辛瑶看着熟悉的身影牵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远方,心里恍然若失,跌倒在地,肩膀耸动,低低地抽泣着,一行泪花了妆容。 远远地,酒宴厅管事见此,怅然地叹了一句:“若是告诉你,你从小仰慕的尹长军大人在那次派选中将最好的观景厅派给小荷那丫头,并非是男女之爱,而是对自己女儿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补偿,你是否会跟着他们走,怕是会陷入更大的痛苦,毕竟你所爱之人,是好姐妹的父亲……” 前厅,正在打算盘清点账本的薛白龙看着自己方才匆匆出门去的阁主将一位少女引进门来,心里明了,这位,就该是阁主口中的贵客了。 而一旁的薛白凤眼睛都直了,好生俊俏的少年啊。 赵影被看得不好意思,撇过脸去,打量起五宝阁的装饰来。 自从被金鳞枪嗜血认主后,他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举一动,都有英朗之气,一双眸子,更是有着龙的傲意。 小莲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原以为自己遇到的玲珑姐姐只是个富家小姐,哪知道,竟是整个五宝阁的小姐。 “小姐,随我来,天字号可都为你留着。” “嗯?你知道我要来。”商玲珑一下子抓住了话里的重点。 千万记得别对小姐提起我来过,我只是个影子……想到那个女子的话,笑弥勒赶紧摆摆手道:“不不不,要是知道小姐近日要来,我就等在码头了,哪还要之前模样急吼吼地赶去接。” “谢谢,有心了,”商玲珑对笑弥勒真诚地道了句谢,便转头对赵影说道,“赵影,我们把云逸带上去,再给他寻些养魂的药。” 笑弥勒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家小姐的身上,这才注意到那个在背上安然昏睡着的少年。 这少年是何人,竟让小姐如此关心。 第二百八十二章 罪 “在下天下堂摆渡寨分部部主尹笑,见过少主,少主自丹国国都远行万里而来,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吩咐部中大厨在后堂备好丰盛的酒菜,还请少主移驾随我前去用宴,赏赏歌舞,解解疲乏,之后,我再带少主见见部中人员,熟悉熟悉。”换了一身正服的尹笑显得严肃干练许多,和名相反,不苟言笑。 正在欣赏堂中挂画的尹奚龙回过身,熟络地笑了笑说道:“笑,看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还以为来错地方了,我还是习惯你叫我溪龙,溪龙溪龙,困溪之龙,一朝若回大海,便腾九霄去。” 尹笑抓住自己的衣领,将外面套着的正服一扯一抛,像是换了个人,快步走上前,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出。 尹奚龙自然不会忘记两人间打招呼的方式,也是一拳相迎。 两拳相抵,同猜拳般眨眼间对了十个手势。 尹笑对上尹奚龙的目光,说道:“刚才是必要的礼仪,你已经被堂中长辈定为继承人选之一,自然不能像小时候打闹,没大没小,好在这偏远地方,没长辈看着管着,现在,你的笑回来了。” “好,走,一路过来还真的饿得不行。”尹奚龙摸摸肚子,一手搭上尹笑的肩膀,就要将他拽到后堂。 “哈哈,这你也信,馊了的饭菜倒是有一桌,”尹笑像是骗人得逞的小孩,毫不掩饰地嘲笑,忽而又认真道,“你来的时间太不对,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会在前日傍晚时分来的,等了一夜,也没个船影,还以为方舟的行程临时取消了,谁知今天正在练武,手下突然前来和我说你来了,回去换个衣服都是往头上一套,便赶了过来,哪有时间让大厨准备饭菜。” “说到这个,有件事,需要你帮我。” 看着尹奚龙突然变得严肃,尹笑一挥手,浑厚的真气如同一座无形的大钟将两人与外界隔绝开来。 “何事?” “大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毛毛躁躁的,让你去接柴儿,什么不好了。” “这……” “快说!” “少少主,少主,走走了。” “走了?走去哪了,不是让你在他下方舟的时候就冲上去,就是绑也给我绑回来吗?这孩子真不省心,行了,我去接。” “不是的,大大人,少主,死,死了。” “你,你说什么!” 说话的下人只感觉迎面一阵沛不可挡的强风吹来,腰都快被压断了。 接着双脚离开实地,落了个空,脖子上有一股轻易便能夺走自己性命的力量。 他知道,一个不好便是小命不保,但也只能颤巍巍地实话实说:“方舟遇袭,少主在袭击中丧生了,连同二十个护卫,尸体都找不见了。” “尸体都没有?!” “嘭,嗡嗡嗡”,倒在地上的下人只觉得后背火辣生疼,喉间一甜,血气上涌。 晕乎的脑袋有一群蜜蜂在打着圈,找不到出口,飞不出去。 迷糊地看到大人抄了把大刀便夺门而出。 自方舟靠岸的消息传回过去了个把时辰,摆渡寨外不远的防护大堤上挤满了人,对着损坏严重的方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一队队卫兵在客人都下完后,才抬着伤重的战友从架起的大桥飞奔而下,往摆渡寨内跑去。 “可真惨啊,一个个的,都没有个完好的样子,一定经历了艰难地战斗。”人群自觉地让开一条大道。 卫兵来不及道谢,匆忙点头致意,飞奔而过。 “可不是,现在横着,你是没看到,方舟冲破雾气驶来的时候,船头的水晶幕墙布满了裂纹,那防御级别可是连通天境修士都捉襟见肘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这方舟之上,不知多少人从此踏不上岸了。” “还我的儿来!” 一声愤怒的大吼。 议论的人群回头看去,在摆渡寨大门处,横持长刀的高大身影拦住了卫兵们的去路,恍若未见担架上卫兵的惨状,一双充血的虎目怒瞪方舟之上。 “唉。” 众人都听到了方舟之上响起的那一声无奈叹息。 大胡子何尝不想让所有人都能平安到达彼岸,只是事与愿违,如今得有人站出来承担这个悲剧,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能是拼死一战还背负罪责的卫兵们。 一个飞纵,越过栏杆,在众人以为他要和那个拦路的壮汉干上一架时。 “嘭!” 双膝跪地,力道之重,令大地都陷落。 大胡子抬头,“我,启明的船长,保护方舟不力,愿受惩罚。”坚定而又愧疚地目光望着堵着大门的壮汉。 “哈哈!”壮汉闻此仰天大笑,“还是头一次有通天境大圆满的家伙给我跪下,只是,”眼中两行泪滚下,挥刀一指,“我儿,一条命啊,你拿什么偿,啊?你倒是说啊!” 一身气势激荡,将临近的卫兵都震退了三步。 “让他们进去,那就一条命。” “这是你说的!” 壮汉纵身,身影刹那从原地消失,眨眼间,出现在大胡子的上方,双手握持长刀携万钧之势劈落。 入林处,一线的青葱茂密望不到两边,阳光在树木掩映间投下一片片黑影,耳边只余碎碎虫鸣声。 蓦地,林间惊起一群乱飞的鸟禽。 牵着女儿的手,一脚才踏入树荫之下的赖长军回过头。 “刷刷刷”,左右各四,加上中间似笑非笑的大圣境,一共九位圣武境的修士包围了自己。 “启明的卫兵长?” “你们是?”赖长军左手摸上后背,恍然想起自己用过多年的金鳞枪送给了那个少年。 “天下堂刑罚部,抓你回去的人。” 听到刑罚部三个字,赖长军便自知这一次逃不掉,便放开小荷的手,道:“可以,但请放过她。” “汝之罪,依法,诛九族。” 第二百八十三章 买卖 “锵”,尖锐的金铁交击声之后,是扫荡开来的一圈磅礴气浪。 看客纷纷退开,免得遭受无妄之灾。 大胡子睁开眼,看见一道修长却也匀称的身影立在前面,右手所执一柄寒铁枪,矗立的长枪之尖刚好抵住了劈落的锋芒,就好像那把刀便是要劈在枪尖上一般。 “他是我天下堂的人,论罪论罚,还轮不到你,当然,如果你想和整个天下堂为敌,带着你剩下的一屋妻小去下面和你的大儿子团圆,那么,请便。”尹笑侧身让开。 “尹部主!”壮汉一收长刀,扛在肩上,睚眦欲裂,咬牙说道,“天下堂,好大的气派,我区区一介武夫是斗不起,可是我儿,就这么白死了?你们,总得给我,给方舟之上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不然,就是与整个天下堂为敌又如何,我霸刀,还没有怕过谁!” “这个交代我自然会给,但不是现在,而且,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你找错对象了,这场灾难是西域驭鬼宗一手导演的,我们,背负的是护卫不力的罪,”尹笑将还跪在地上的大胡子拉起来,手顺势绕其腰一圈,将他双手整个绑住,“这个人,我先带走了,部中已经通知刑罚部的人,他会交由刑罚部处置,商讨出了任何结果,都会张贴告示,以示天下,到时候,若不满意,再来讨个说法不迟。” 霸刀看着尹笑将方舟的船长带走,咬牙切切,拳头攥得发青。 发泄地一刀朝方舟挥落。 无匹的银芒斩在船舷上,虽无木屑飞舞之景,却将平稳停靠着的方舟整个往外平移了一丈距离。 “小姐,这便是天字一号贵宾室了,这床案架椅柜一应俱全,笔墨纸砚无不上乘,此室朝南坐北,夏有凉风,冬有暖阳,窗外便是整个大河之景,视野极好,虽立于闹市之中,但有里三层外三层的隔音法阵,便是在屋中高声交谈,外面也听不到一字半句,当然了,如果不需要的时候,只需,”笑弥勒连着拍了两下手掌,窗外楼下大街之喧嚣便传入耳朵,“这样,便可以了。” “这连拍两下啊,是隔音法阵,这拍一下啊,是……”笑弥勒说着,顿了一下。 “是什么?”将云逸小心地放在床榻之上,赵影打量起这个神奇的房间,眼中是浓厚的兴趣。什么时候,给自己和豆儿的湖边小屋也布置成这样的,一定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笑弥勒笑道:“什么都没有,因为拍一下很可能是随手之意,等入夜后,打个响指,整个房间就会被璀璨的星辰月灯照亮,再打一个,月灯灭,只余点点星辰嵌在顶上,整个房间一片漆黑,就好像在宁静夏夜的草坪上,有星空伴你入睡。” 商玲珑环视一周,对笑弥勒道:“你的话很能打动人心,是不是经常这样留住贵客?” 听到小姐的赞誉,笑弥勒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想着,他们住下来越久,我们便越有时间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花钱买买买,比如,之前有位客人进门只是想买一根鱼竿,我便劝他说在摆渡寨外的大河旁垂钓,才是一种雅士风范,还只能挑月色极好的夜晚,因为那个时候大河浅水处会出现极富观赏价值的逐月鱼。” “等他住了下来,在满月之日正要出发,我便向他推销我们五宝阁大师潜心特制的鱼篓,即便无水,也能让落入其中的游鱼活蹦乱跳地活着,等他满载而归了,我早早在贵宾室内摆好了精雕刻画的棱面水晶鱼缸,开玩笑,抢过他的鱼篓,当逐月鱼窜入水晶鱼缸的刹那,整个房间都挥洒着点点银辉,看得他都痴了,连连问我这鱼缸卖不卖,卖不卖?我费老大力气从地下仓库搬上来放在这,不卖,还给你看不是,他买了鱼缸,第二天,心满意足地正要离开,可是犯了难,这么大的鱼缸,可不好抬回家啊,怎么办?我当然是做个好人,给他一驾我们五宝阁运货的马车了啊,什么?身边已经没钱了,那好说啊,把腰上那块玉佩留下,连车带马夫都是你的了,客官,慢走,常来啊。” “真狠啊,他是不是钓个鱼把自己钓倾家荡产了?”赵影不自觉地离这个看着颇有喜感的胖子远点,可别被他盯上,不然,裤衩都要当掉了。 商玲珑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之前巡视各门店的经营状况,绕过一圈乾国和丹国的五宝阁不下百家,还没有一个管事能像眼前这个,给人的感觉这么特别。 “欢迎,两位贵客需要些什么,我们五宝阁什么东西都有,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们拿不出来的。”看着一高一矮,一俊朗青年一花容少女进门张望,薛白龙欢迎道。生意上门了。 “诶,明明看见他们进来了的,”月季抬头对柜台后的薛白龙道,“之前进来的那群人呢?” “月季,”月歌喊了一声,有些无奈,忙对薛白龙说道,“我们只是进来随便看看,你忙,不用招待。” 薛白龙看着这奇怪的两人,伸手请道:“好,那你们随意,有入眼的物事和我说下,我会给你们介绍。” “回答我。”月季手中的拨浪鼓“咚咚”作响。 真是奇怪,这俩人不会是来找茬的,那群人是阁主都要亲自出去迎接的贵客,可不能让他们打扰了,薛白龙想到这里,便也淡淡道:“你们若是来买东西的,五宝阁自然欢迎之至,若是来寻人的,那么,还请出门左拐,往别处去找找。” 月季好看的眼睛转了一圈,有什么鬼主意出来,开口道:“我就怕我要买的东西你们这没有。” 薛白龙来了兴趣,说道:“哦?你可以说说,只要你出得起价钱的东西,我们五宝阁还真不会拿不出来。”说话也是留了余地。你能拿得出钱买的,又会是怎样的人间奇珍,让我们五宝阁都没资格拥有。 第二百八十四章 雪仙子之伤 “父亲!” 有你这一声父亲,此生再无憾了。嘴角血迹还未来得及擦去的赖长军从地上爬起来,在一众圣武境夹击下,时刻护着小荷的他,模样颇为狼狈。 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退到安全地方的女儿,嘴角扬起告别的笑意,张口无声道:“快跑,不要回头”。再回过头时,面对一脸冷漠向自己走来的刑罚者们,赖长军刚毅的眉锋下,一双眼闪过决然之色,两手朝天,磅礴的真气自全身汇聚在手心,虚空飘来一缕缕悸动的红芒在指尖闪耀跳跃。 “你们可以抓我回去,但要动她,想都别想!” 不好。正打算再合力一招擒下已受重伤的卫兵长尹长军的刑罚者们齐齐蹙了眉头,纷纷闪开。 只是圣武境的速度较通天境还是慢了些,赖长军高举的火焰挥落,刹那间熊熊升腾而起的火焰幕墙将他和九位刑罚者一同圈在了其中。 炽热的火焰将幕墙内所有想要逃逸的声音都烧成了灰烬。 这片空地寂静无声,留下赖小荷一人,看了看前途未知的树林,又回头望了望妹妹所在的寨子,心中有了决断,“父亲,等着女儿,女儿这就去找救兵。” 摆渡寨,天下堂分部议事厅。 “如果方舟会遇袭的事情,堂中已有人预先得到情报,但压下来隐瞒不呈,那么溪龙,你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坐等尹笑回来的尹奚龙叹了口气,站起身负手踱步,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愿只是我多想了,能将整个情报组织控制住的也只有天鹰部部主,我的大爷爷,尹君子,尹大长老,如果,这届堂主之争,他已经站在了我弟弟奚漫那一边,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我的胜算不过三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安稳地退居一地,同你一样,捞个分部的部主做做。” “你可和我不一样,我只是族中女眷养子,再天资绝绝聪明过人,对堂主之位也没有丝毫威胁,我只是一把利刃,而非权杖之才,所以才能安稳地在这里扎根,沙场无父子,望族无兄弟,溪龙,如果你真的觉得去途危机四伏,不如暂时罢手,在这摆渡寨韬光养晦培养势力,我会将部主之位暗中让与你,即便到时候被发现,天下堂总部来人,也不敢在这里明着闹事,等羽翼丰满,再谋它路。” “韬光养晦,你觉得那还是我吗?” “不是。”唉,尹笑在心中叹了口气。 尹奚龙看出了尹笑的担忧,便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先不说大长老这个还没有盖棺定论的事,我的亲笔信,你可交托给五宝阁了?” “已经寄出了,但为什么是刑罚部?”尹笑不解,将这件事通知刑罚部,岂不是摆明着让他们派人来问罪启明的船长。 那和你之前与我说的要收船长入麾下的想法不就自相矛盾了。 挺满意尹笑脸上的诧异之色,尹奚龙轻描淡写道:“刑罚部部主,三长老,一直是我的人。” “哦?那溪龙你的想法是……”尹笑对于这个消息还是有点吃惊的,决断无私尹铁面,小时候远远见了便脚底发麻,腿抽筋,可不是随意能招揽的人物。 “这次,为了通天境大圆满的大胡子能加入我的势力,成为我手中又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只能牺牲两三个圣武境的外姓修士了。” 想到什么,尹笑脱口而出:“你是要?”忙一激灵,如今的大胡子可就在部中,虽然这个房间有绝好的隔音法阵,但以防万一,一挥手,真气将两人的对话封在一个圆形范围内。 这时的交谈,除了二人,便只有地知天知。 “大胡子一向重义气,讲旧情,对下属很好,这次方舟之灾,他当着全船人的面下令免去了卫兵长尹长军的职务,虽说是免,但在明眼人看来何尝不是保,只要不是方舟的人了,方舟的罪,尹长军自然无须背负,不过,这件事若被天下堂内的有心人抓住不放,天下再大,哪有区区通天境初期的容身之所,而大胡子,也少不了一个故纵之责。” “与其让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倒不如让我借这个机会,演一出好戏,偷梁换柱,以假死的卫兵长尹长军骗过尹奚漫的耳目,让大胡子真心实意地感我恩德,为我所用。” 尹笑赞道:“溪龙,你还是和小时候玩玉牌一样,抓到什么样的烂牌都能打出一手精彩,此事若成,真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尹奚龙对这句恰到好处的赞扬很是喜欢,说道:“当然,要想演出的效果好,还得看你在这摆渡寨到底能造多大的势,天下堂刑罚部缉拿畏罪潜逃的启明方舟卫兵长尹长军,两名圣武境刑罚者同尹长军战死,场面凄惨,尸骨无存,一位通天境强者为此次罪行负责,谅天下人对我们天下堂再无二话。” “很好的剧本,就按溪龙你说的来,我这就去准备。”尹笑转身便走,这个时候,每早一分准备,势越大,等到方舟一事的热议过去,可就不好演了。 “雪莲之泪。” 听到少女那美丽的唇齿间缓缓吐出的四个字,薛白龙打着算盘的手顿了顿,怎么把这个玩意儿忘了。 雪莲之泪,并非多珍贵的药材。极北之地,人迹罕至,冰原之上,甚至有一片无垠的雪莲花海,而在稍暖和的地带,有专门以采莲为生的人,聚集的地方,叫做雪莲城。至于雪莲之泪,便是初升的第一缕阳光融化覆盖在雪莲花瓣上的霜痕,水露汇聚,还未滚落,在寒气之下又瞬间凝结成一颗冰珠,而冰珠的形状,正如同一位仙子的落泪。 雪莲之泪,故又称雪仙子之伤,其纯净无暇,寒凉凝神,是极好的养魂药材。 当然,若无人有超过百颗数量的订单,五宝阁是不会屯着这玩意,让好好的雪莲之泪,变成一壶凡水。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养魂之药 “怎么,愣住了,所以这玩意儿你这到底有没有啊?”月季手里的拨浪鼓摇得很欢,正如她此刻的心情,旋转跳跃就不停歇。方才遇到的那个“哑巴”摊主摆摊的地方离五宝阁不过百步距离,却还挂着需要雪莲之泪的牌子,那么,八成这玩意在这寨子里都算是少的,而这里嘛,就更不用说了。 装模作样挑选着物品的月歌对自己的妹妹也是无奈,也有理解,毕竟她从小到大都在那个小地方待着,突然出来见识到外面广阔的世界,陌生的人,心里的好奇多过女孩子的矜持。 “没有。”薛白龙也很坦荡,没有丝毫想要狡辩地回答道。 听着笑弥勒说要去准备吃食,商玲珑打断道:“笑管事,吃的事不急,现在也还没到饭点,我们还不饿,目前阁中可有品质好点的养魂药材?” 养魂?笑弥勒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少年。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种关心,是当时牙牙学语的小姐长大了,喜欢上一个男孩了,小姐喜欢的人,不就是未来五宝阁的当家人?那么阁中的一切都会是他的,哪还有必要藏着掖着那些好不容易换到的镇阁之宝。笑弥勒便也颇为认真地讲解道:“养魂的药材,阁中现在倒也有几种极好的,只是这药啊,得用得恰到好处,不能相冲,尤其是魂力这一块,用在身,多余的药力还能够随着时间的推移,由真气逐步炼化,而用在魂,无法吸收的药力会让魂力变得斑驳,而魂力的强大有很大部分便来自于它的精纯度,如果用了与魂力属性相冲的养魂药材,不仅没有丝毫滋养的作用,还会适得其反,走火入魔。” “阁中现有的养魂药材有六种,不说囊括了所有属性,但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魂,这边都没有丝毫压力,分别是对应宁静之心的瀚海水珊,正义之心的款款冬色,无畏之心的木兰花,包容之心的七色堇,不灭之心的梧桐木火,甚至是残虐之心的恶魔角,小姐可知床榻上那位公子的魂力是什么属性,或者,直观地说,什么颜色?我好去准备能引导药效发挥的引子。” “颜色……”商玲珑陷入回忆,有些不确定道,“蓝色?” 见识过云逸一眼能让万千骰子纷飞,贯穿行尸头颅的画面,赵影补充道:“确切地讲,不是很纯净的蓝色,偏幽暗,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对,冷,是有点冷的蓝。” “让人感到冷的蓝。”笑弥勒喃喃,忽然转头直直地盯着床榻上的少年,莫非,这位是西之漠云家的子弟?可是看小姐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那我是说还是不说呢。 算了,不管这小子瞒着自己身份的目的是什么,年轻孩子的情情爱爱,还是不过分插手比较好。 笑弥勒随即又有点讪讪,转回头,对商玲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吹得有点过了,他的魂,我手头还真没有合适的药材可以滋养,当然,我是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雪莲之泪,目前能快速找来的,只有这个适合他。” 心中补了一句:然而,其实有一种天生为其准备的,九幽净土,九幽火莲所扎根的土壤,但这种药材,只有云家的人有,也只供云家本族的人,药效强劲但没外人觊觎的原因是,这种土壤对于其他的魂力来说,具有极其霸道且不可逆的伤害。 “笑管事,听你的意思,还有更适合的药石,只是远水难救近火?那,这个雪莲之泪,会不会有你所说的,让他的魂力变得斑驳?”商玲珑有些犹豫。 “这个小姐可以放心,雪莲之泪可以说是魂力滋养界的万金油,其药效纯净无暇,可以被吸收成为最原始的魂力,在寻不到其他合适的药材情况下,都可以先用它应急,而偏寒的属性,也更适合那位公子的情况,”笑弥勒顿了顿,有些不乐观地说道,“只是,看他目前位于生死界限的状态,我估计,普通的药引已经不能起到引导的效果。” “需要我准备什么?”商玲珑知道笑弥勒这么说,肯定是这个药引子连他都没法弄到。 “安魂曲。” “安魂曲?”听到这三个字,商玲珑一脸茫然。 更不用说赵影和小莲两人了。 笑弥勒肯定道:“是的,得有懂音律的高人弹奏一首安魂之曲,这个高人武者境界无需多高,但音律方面的造诣一定得到天级。” 天地道人,既是对自然之力掌控程度的划分,也是对技艺高下的评判,天级的造诣,是每个领域的巅峰和极致,古往今来多少修炼天才放弃武者境界的追求,希冀于另辟蹊径,跨越天堑,一步从凡登仙。 “一定得需要这个级别的么?”商玲珑有些为难,达到这个级别的,都是不出世,一心执着寻求跨越天堑之法的老怪物,岂是单单钱、物和名声能打动的。 “当然,如果小姐你希望他醒来,而不是仅仅维持着现状。” “好,我这就写封信。”但,总得一试不是。 “雪莲之泪?”薛白龙接过阁主交给自己的纸条和一封信,心里纳闷,阁主的耳朵不会这么灵,那之前和妹妹偷偷讲他坏话岂不都被他听见了?啊,那可就尴尬了。 “白龙,平时看你挺机灵的,这会发什么呆?这个东西很要紧,快去快回。” “没,是这样的,阁主,这两位,也是想要这个雪莲之泪的,所以,是否问一下他俩需要多少?” “哦?”笑弥勒这才留意到堂中还有外人在,接待过各模各样的客人的他,一眼便看出了这一高一矮的青年少女是一对兄妹,而且,还是妹妹为主,哥哥打下手的那种。 “你俩也是要这个雪莲之泪的?” “正是。” 听到妹妹这么回答,月歌忙踢了她的脚后跟一下,这次出来,所带的东西差不多都换过节需要的物品了,哪还有可以换这什么雪莲之泪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商家老爷子的阻碍 乾院,梨花树下,风吹叶落,一道寒芒去而复返。 易书景收剑回鞘,手里捏着一片落叶,垂眸,默数。 “一共九百七十五个字,果然,越到后面,越是登天之难,光是突破这一字之差,就用了一个月时间,按这速度,不晓得有生之年能否练成千字,书剑九式中最后一句话,心上有纸,笔落无迹,方寸之地,千招来去,我又是否理解对了?” “书景,书景。” 正沉浸在武技中的易书景听到呼喊,转身看向院子外。 “夏侯战,什么事,看你很急的样子。” “剑圣让你回去宗里一趟。” “我爹?剑宗出事了。”易书景挑眉,一步便出了院。 夏侯战耸肩,回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剑圣的脸色不太好,多半是了。” 剑宗大殿外。 “这个驭鬼宗,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邪教,此类邪教当众起而诛之,就算人收拾不了,天也迟早收拾他们。” 易书景老远就听到了自己父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快步跨上台阶,进殿。 殿中,此刻的易威远比当时执教席上要苍老了十岁,负手踱步,不时叹气,不时咒骂,忽然发觉自己的儿子已经回来了,其他话都未讲,只一扬手道:“书景,来了啊,去剑伤殿看看你二叔,他可能熬不过今晚了。” 二叔?他不是出去历练,寻求突破之法了吗,怎么会,难道是遇到强敌了。易书景带着一串的疑问来到了剑伤殿。 掌院?易书景看到床榻旁的身影,便知道二叔的伤不会小了。 在绿意盎然的真气引导下,一颗颗冰晶从易风的断臂血管吐了出来,落在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叮咚作响。 当血还未来得及喷涌而出,乾老一指点在易风的肩胛骨上,绿色的光便将断臂口整个包裹住,有些不乐观地摇头道:“你叔叔的断臂倒是止住了进一步的恶化,只是,他的丹田已经毁了七七八八,需长期服用血轮灵芝丹慢慢调养,还是有很大希望恢复到以前的修为,当然,要他命的,还是他自己,他的信念崩塌了,便是神仙,也难救一个自己想死的。” “寒。”床榻上,脸色苍白的易风,双目无神,嘴里喃喃念着一个寒字,一滴泪从眼角汇聚滑落。 名为“寒”的那把剑,是二叔喜欢的那个人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最后一个礼物。 因为二叔喜欢的那个姑娘,从小体弱,算命的说她是残魂转世,生命不完整,活不过二十。 在十九那岁生辰,她做了一个决定,将自己的魂练入二叔的剑中。 其实,剑宗有不少威力更强的魂剑,但二叔的那把,从来是贴身带着,时时以真气喂养,也是很在意别人能够说,“你们知道吗,他那把剑啊,是整个剑宗排名第二的。” 易书景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现在二叔倒下了,父亲不久前也受过一次重伤,虽然在乾老医治后已经痊愈,但任谁都明白实力已然不复从前,如今,我得赶紧变强,担起剑宗的重任。 与喧嚣吵闹的大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墙之后的花园亭子,石桌上摆着一盘棋。 “你个老家伙,没有趁我离开的功夫动手脚。” “动不动手脚,这么多年了,你都赢了我,所以,还不都一样,不过看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什么事啊,又赚了处商铺?” “哈哈,赚了处商铺算什么,孙女难得来一封信,能不开心嘛。”像个小孩炫耀地将信笺在对方面前晃悠。 “那丫头来信了啊,念念,都讲了什么,好让我这孤寡老人嫉妒嫉妒。” “好啊,你可听好了,爷爷,我需要一名天级造诣的乐者前往摆渡寨……” “哈哈,”看着商家老爷子炫耀的喜悦一下子没了,心里还挺高兴,“敢情是小丫头片子需要帮忙了,不过天级的乐者好找不好请啊。” 商家老爷子没有回应,反而对着空气道:“阿玲要这天级的乐者是为了何事?” 一个没有现身的女子回答:“似乎是同行的一个少年魂魄受了重伤,需要一个天级的乐者演奏安魂曲。” “哦?”商家老爷子的脸色变得冷淡,手中信纸瞬间燃烧化为灰烬,“那你去告诉商符,就当这封信半路被截了,没有到过符国。” “好。” “对了,她可还需要什么?” “雪莲之泪。” “雪莲之泪,养魂的上佳药材啊,这孩子,让她去乾坤学院修习,是结交其他望族子弟的,怎么能对一个普通的人如此上心。” 见商家老爷子沉思,难得可以卖个人情,便道:“我和雪莲城城主还有点交情,这个我倒是能帮个忙,不过就是法阵损坏,得整修一段时日嘛。” 商家老爷子反倒有些犹豫起来,“我这样,会不会被阿玲给记恨啊。” “等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知道我们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能过得更好,而不至于在以后的日子后悔当初的懵懂和冲动。” “嗯,那雪莲之泪的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保证整个荒大地都缺货,只是这段不能卖雪莲之泪的日子,城中百姓的损失,你得补偿。” “可以,你告诉雪莲城城主,七日,停卖七日,整修法阵的这一段时间内整个城积下来的雪莲之泪,我五宝阁会以原价收购。” “玲珑,云逸没有醒来之前,我们就先在这里待下来,至于月光泉水,再看机缘。” 商玲珑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一趟出来,遇到的事打乱了整个节奏,月光泉水能不能拿到,任务完不完成都不重要了,只要他醒来,我们就立即返程。” 看着前面的拨浪鼓摇得很欢,月歌小跑赶上,问道:“月季,你怎么就说了要十颗了,我可申明,我这边没有值钱的东西能换了。” “哎呀哥,瞧你急的,大不了卖艺嘛。” “胡闹,族里的秘术怎能在外人面前轻易表现。” “月歌,你居然凶我?呜呜……” “这。”月歌一下子乱了方寸,见街上众人看来,更是有些讪讪。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胫而走 “阿妹,别哭了,哥听你的,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执着那个雪莲之泪,我们连它是什么玩意,有何种用处都不知道,一下子开口要十颗,别到时候白白浪费了。” 月季从哭到笑只需一个抬头,脸上洋溢着得意,说道:“听过醉翁之意不在酒否。” “那么阿妹你的意又在哪?”月歌对自己的妹妹岂能不了解,她这变脸的速度是从还在阿娘的怀里就练就的,每次一不顺她的心思,就是一哭,哭得阿爹阿娘忙指责自己这个哥哥。娇惯了,这丫头,以后她的如意郎君,可得是天下第一好脾气才好啊。 月季伸手在月歌眼前晃,将哥哥的魂拽回来,“不如我先问个问题,你觉得,方才的姐姐,气质相貌比之族中女孩如何?” 月歌不假思索,一本正经道:“每个人所中意的美貌各不相同,气质又有静雅、高贵、清冷、娇弱、魅惑之分,又是如何能互相比个高低的,也许在我心目中的绝世佳人,在别人眼里不过凡花一枝,同样,在我……” “得得,”月季抬手,打住哥哥继续要说上几句的意思,“简单点,就说喜不喜欢。” “这……”月歌微微红了脸。 “嘿哈,都不好意思了,那就是漂亮也喜欢咯,”月季像是一头小鹿蹦跳着转回身,往落脚的客栈一蹦一跳地走去,手里的拨浪鼓摇得很欢,边走边道,“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哥哥你迟早要给我找个嫂子,耐看且喜欢的总归要好过那些一眼就倦的,当然,也不是族里的姐姐不可爱不漂亮,她们若是出来,哪个不能称为倾城的佳人,但我总觉得她们少了点什么,也许是和我一样没见过外面的世界,眼里少了些许光亮,我可不想我的哥哥娶的嫂子是一个,问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都点头应是的呆瓜,那家里多无聊,我希望我的嫂子是能给我和哥哥讲些外面的故事儿,知道我和哥哥不知道的秘密,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呢。” “她既然是五宝阁的人,那么有个正当理由不时可以去那里问一下到货没有,顺便偶遇佳人,再好不过了。” 月季往客栈方向走去,留下月歌,目光穿过层层人群。 原来,是为我这个哥哥啊。 回到客栈,月季早已累了,吩咐小二准备些酒菜就上楼休息去了,紧接而至的月歌进了客栈,穿过一桌桌举杯落筷的食客,右脚正要跨上楼梯,停了下来,只听楼梯旁一桌三人对话着。 “你俩听说了吗?” “你说的是那件事?” “看来那件事,你也听说了啊。”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什么事事事的,你俩神神秘秘地说什么呢?” “天下堂下属的方舟不久前不是出事了吗,死了很多人,都是各门派的重要人物,当然,其中最有名的,是乾国剑宗的易风前辈,据说断了一臂,且丹田受损,如今,包括剑宗在内的十五个门派都有子弟在摆渡寨各个客栈安顿下来,目光聚焦天下堂分部,如今寨里可是风雨欲来。” “原来你指的是这件事,我还以为你知道的是我说的那件。” “哦?你知道的是哪件,说来听听。” “之前部分人嘴里有传,方舟的卫兵长其实是畏罪而逃,留下船长一个人面对世人的责难,我本来不信,不过这件事被天下堂的行动证实了,不久前,天下堂下属的刑罚部派出数名圣武境对方舟卫兵长进行捉拿,而最新的消息是尹长军,一个通天境初期的强者在抵抗过程中被失去耐心的刑罚者们就地处决,而刑罚部也因此一战损失了三个人。” “我说之前猎捕回来遇到的各门派来势汹汹,如今怎么一个个窝在客栈里倒是安静得像冬眠的妖熊。” 天下堂分部。 “大人,我本想拦住他的,可是他说和少主认识,所以……” “无妨,你退下。” “是,大人。” 大堂中的尹笑正为下一步棋该如何走谋划着,被下人打断思路,索性也先不想了。该做的都已做,消息也是一个个放出去了,尽人事听天命,以猎人们的闲言碎嘴,不久后整个寨子都会知道我想让他们知道的事,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前来责难的众门派对方舟一事再无二话,还能让溪龙收下大胡子的感恩,也算一石二鸟。 转身看向堂外石阶上的青年,问道:“你是何人,找少主何事?” “我是前来请天下堂少主赴约的。” 尹笑追问道:“赴约,何约?” “我曾答应他,帮他在取月光泉水的路上拦下一些对手。”尹奚龙从后院掀开珠帘走到前堂。 “少主,你醒了。” “嗯,”尹奚龙淡淡应了一声,他知道,在外人面前,这地位高低间必要的礼节不可省去,毕竟外人的嘴管不住,自己和尹笑关系甚密的事要是传到尹奚漫的耳里,尹笑可就和自己一样危险了。 “尹少主,不知堂中的事处理得如何了,是否可以出发去寻月光泉水。”顾策对这件事可是期待了很久,能否重回坤院师弟师妹们的视线,重回第一的位置,就看这一次能否完成这个九级任务,毕竟整个坤院,还没有人能完成八级的任务,更别说九级的了。 尹奚龙指了指天,说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不如留在部中随我和尹部主饮上几杯,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定明日辰时出发,意下如何?” 顾策思忖:自己迟早是要从坤院结业的,天下堂如此大的势力,是一个很好的去处,若是能和天下堂的少主以及分部部主结识,那么,以后前程无忧。 “君之言,我所愿也。” 支手坐在桌案前,连自己目光停在哪都不知道的商玲珑,好看的鼻翼忽然动了动,好香啊,这味道,好熟悉。 第二百八十八章 顾策的投靠 “顾策,上次乾坤学院入院考核,商家小姐最后去了坤院的事我早有耳闻,一时间也成了望族子弟间的谈资,只是为何不是更负盛名的乾院而是坤院,我却不解,你既与她同在一个学院修习,可清楚此中缘由?”尹奚龙执杯浅尝了一口清酒,缓缓放下酒杯,似不经意地说起。 顾策停箸,回道:“我和商小姐确实是在同一个学院没错,至于她为何选择了坤院,此中原因除了她本人清楚外,他人又怎知道,但我思量,多是为了体会不一样的生活,毕竟如她般生而富贵的大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也想要新鲜感。” “说的在理。”尹奚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连自己,有时候也闪过抛下府里争斗出去走走的念头,只是这不可能,且不说这样会让选择站在自己这边的长老们失望,便是真的放下一切,尹奚漫,我的弟弟,就会放心我吗?换我,也不可能放心他啊。 “说到商家小姐,”顾策顿了顿,见尹少主很有兴趣地看着自己,继续说道,“她此刻就在摆渡寨的五宝阁中。” “哦?”她不应该在坤院修习么,怎么会在这里。尹奚龙示意顾策继续。 顾策心想,果然这个尹少主还不知道方舟之上他找了几次的姑娘,便是商家的小姐,“其实,尹少主和商家小姐有缘。” “如何说?” “尹少主可知在方舟之上,你找了多次的姑娘便是商家小姐,商玲珑。” 难怪,那姑娘对我爱理不理的,换做其他家族的小姐,在知道我是天下堂大少爷的情况下,可做不到那么淡然。尹奚龙说道:“如此,我和她还真是有些缘分,不过,她来这乾国之外的摆渡寨是为何,她身旁的两个少年又是何人?” “实不相瞒,她身旁的少年是和她同一学院的,他们三人此行也是来寻月光泉水的。”顾策倒也不隐瞒,虽然将这件事说出来,会让尹奚龙减少对自己的帮助,甚至向着商家小姐一方,但也好过到时被他发现自己瞒着一些事情而恼火。 尹奚龙脸上了然地笑笑,心中思忖:先前于方舟上答应过他对于月光泉水一事要帮他拦住一些对手,倘若商玲珑也是为了这月光泉水而来,那么,此事还真不好做,一方是可以收入麾下慢慢培养的得力部下,而另一边是自己想要追求的商家小姐。 从重要性来看,无疑该选后者,与获得商家小姐,五宝阁继承者的芳心相比,便是十个通天境大圆满也可以弃之。 然,失言者,人尽失之,此事若传出去,会让追随我的一众修士寒心,而且,也会让商家小姐对我的印象更差几分。罢了,他既然对我诚实,我便也信守承诺。 “顾策,你可以放心,我既已答应与你,便不会食言,在争夺月光泉水一事上,我会站在你这边,若有你无把握取胜的对手,尽可以告知我。” 顾策起身,拱手道谢:“尹少主之恩,今日顾策囊中空荡,尚无他物能报,来日从坤院结业,必携忠心和一身修为入尹少主门下。” “坐,”尹奚龙微笑,抬手示意,见顾策坐了回去,好奇地问道,“我听闻这月光泉水随着月族的消失一同不见了踪影,这千百年来,还不曾在世上重现过,这一次,乾坤学院为何出了这样一个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为何需要这月光泉水,我也不知,但这任务听任务大堂的人说是破虚执教发布的。” “破虚道人?”尹奚龙点点头,“前辈一身卜卦之术高明之至,他既然都相信,那么,这世上还真会再出现这月光泉水,到时,若完成任务后还有多,不妨匀我一点,我也想见识见识这三千七百年不得见的泉水,是何宝贝。” “自然。”顾策应下,任务中说一壶足够,泉水若出世,怎么也会比一壶多。 黑夜至,华灯初上,草原之中的摆渡寨如一颗璀璨的明星,点缀在这千里苍茫之中。 没有了人声鼎沸的大街,摆渡寨外阵阵涛声传来。 “小姐,先吃点东西,雪莲之泪虽然不是什么奇珍,但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我已经让白凤那丫头留意传送法阵了,一有消息就会上楼告知与小姐。”笑弥勒笑着端着木盘来到商玲珑面前。 商玲珑回过神,摆手道:“谢谢管事,放这,我过会再吃,对了,赵影那儿,可端去了。” “锅中还有些,我等会再给赵公子端去,这道甜品是我特意为小姐准备的,得趁热吃,凉了,就少了些暖意了。”笑弥勒并不想走,这么多年了,难得再见到小姐,多想看着她和小时候一样,哭着哭着,吃一碗自己做的酒糟溏心蛋,就笑了。 “嗯。”因为云逸的伤而没有心思的商玲珑也不想冷了管事一片好心,右手执起瓷勺,左手掀开盅盖。 氤氲的香气升腾,扑面,是漫步桂花林的迷醉,是春阳暖暖缓缓地轻抚。 双双红燕对歌声,点点云纹随长风。 金阳满圆挂白空,一枝桂花绽其中。 枸杞子、酒糟、溏心蛋、干桂花…… 商玲珑透过氤氲盯着搓着手欲问不问的笑弥勒,说道:“我记忆中有这味道,很熟悉的味道,隐约记起有个带给我欢笑的身影,如你一般,或者,就是你。” 见笑弥勒不知所措。 商玲珑接着说道:“这道甜品我很喜欢,谢谢你。” “小姐喜欢就好,喜欢就好,”笑弥勒挠挠头,满足地笑笑,“那小姐你慢用,若是不够,随时吩咐我。” “好的。”商玲珑看着笑弥勒转身出了屋子,心道:因为摆渡寨这阁子,十多年不曾回家看看,我们商家欠你的太多。 夜深,秉烛而读的商玲珑听到房门被敲响,以为是雪莲之泪有了消息,忙打开房门。 门外,却是一张焦急的脸。 “怎么了?” “小姐,求你帮帮我姐姐。” “嗯?” 第二百八十九章 蹊跷的战场 商玲珑的目光越过小莲,停留在一位满面愁容的女子身上。那是历经了怎样的风尘,让一袭素白长裙沾满了尘灰,一双藕臂也是新伤累累。 这一行,怕是慌不择路,跌过好几跤。 “出了什么事?”心生关切地问道。 小荷怯怯地看着问话的商玲珑,有些难以启齿。她,会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帮我吗?若是帮我,会不会让妹妹欠她更多的人情。 可是,在这里,这个地方,我能寻来的帮助,也只有妹妹这里了。 当时看着好近的寨子,现在才赶到,这么久,被坏人包围的父亲……麟走了,陪着父亲是我唯一活下去的理由,他不能有事,即便希望只有千万分之一。 多年的姐妹之情,小莲自是知道姐姐在犹豫什么,在得到商玲珑的眼神肯定后,转身,拉过姐姐的手,说道:“姐,这么些年来,一直是你照顾我,帮助我,这次换妹妹,是发生什么事了,你可以和我说吗?” 小荷感受着小莲手心的温暖,看向商玲珑,言语中带上恳求:“尊贵的小姐,请救救我父亲,他在寨子北的树林前被九个坏人追杀。” “你父亲?” 小莲也是被这一句话惊到了,父亲?眼里闪过希望,转而茫然。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带着我,只带着姐姐走?是因为我选择跟着玲珑姐姐了么,那,至少也和我见一面,道个别啊,哪怕是一面,让我知道你的模样,让我知道我还有父亲。 “是的,”小荷注意到小莲的惊喜转而失落,抿了抿嘴,对小莲坦诚道,“小莲,其实,有一件事自从我猜到父亲是谁那一天起,就该告诉你的,因为,我担心从他嘴里说出来,给你的伤害更大,但又怕你会不理我埋怨我,见他没有说破的意思,我也就一直瞒着瞒着,今天,瞒不住了,我不是你的亲姐姐,我的父亲是尹长军。” 我不是你的亲姐姐,我的父亲是尹长军。 最后一句话让商玲珑都呆了片刻,更何况是事中人的赖小莲。 只是,小莲想恨恨不起来,想哭哭不出来。瞒着我,何尝,不是保护我……想通了,便释然地说道:“如果,我有一个妹妹,我也会瞒着她的,姐姐你说,需要我们帮什么?” “寨子北边的树林前,父亲正被九个坏人围杀,离我赶到这里,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且不论两个时辰能发生什么样的变故,决定多少故事的落幕,就说胆敢挑衅甚至围杀一个通天境,哪怕只是初期,那九人怎么也得是圣武境的实力,九个圣武境,其中,更可能有大圣境的存在。商玲珑微微蹙眉,若是钱财物方面还好,五宝阁都不缺,只是能派出援救的人选,目前云逸昏迷不醒,需要有熟人照顾,赵影得留下来,薛姓兄妹修为低帮不上忙只能照看阁中生意,似乎只有笑管事和我可以赶过去。 “笑管事,可愿随我出去救个朋友?” “我来了,”时刻留意着小姐的笑弥勒早早换了一身武服。以他这么多年的看人经验,从小荷一进门,就知道这女孩是来求人的,只是没想到能说动自家小姐。 本就紧身的武服,套着他那有些福气的身体,再好的料子都在发声抗拒,只是谁能想到,这件武服曾是商家御用裁缝为他量身定做的,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咯吱,呲啦”,骨头被勒得错了位,武服的腋部也开了线,笑弥勒哈哈一笑掩饰尴尬,打趣道,“这么多年没打架,这衣服已不合身,骨头也都有些松了,不过既然小姐吩咐了,骨头松的我就给别人松松骨去。” 黑夜,清冷的月光下,缭绕不去的血腥气味,在树林前的这片空地上,裂缝、焦土、血迹、残肢断骨。 来晚了。商玲珑和笑弥勒对视一眼。 这明显已是被饥饿的野狼清扫过的战场。 那一只断臂上,两骨间还留着一颗野狼进食时不小心磕断的尖牙。 笑弥勒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在野狼的足印那一抹,“血已凉,却未干涸,野狼群应该离去不久,但从战斗落幕,血腥味散开,引得野狼过来,零零散散的时间加起来,现在这个时候,离战斗结束之间估摸着有一个时辰之多。” 那岂不是意味着还有一个时辰他们是在战斗? 一个时辰的生死之战,别说是通天境初期,就是通天境大圆满,都难以支撑下来,期间,必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且,为什么只有手臂和脚,头和身子又在哪里? 野狼难不成喜好那两块地方的肉,可多少,也留一些残渣下来。比如牙齿,这么坚硬的东西,它们也不怕消化不良? 这一圈的焦痕,入土三分,连草根都烧得一点不剩,当时必然有强者使用过火之力,但似乎有人刻意清扫过气味一样,空气中除了血腥味久久不散,这草烧后的烟灰之味,竟淡的出奇。 处处都透着蹊跷。 笑弥勒收起一贯的笑容,戒备且凝重地四顾,生怕是一个陷阱,虽然那个姑娘的妹妹似乎和小姐关系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轻声道:“小姐,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里的一些迹象,不像是寻常战斗该有的,虽然他已经很好地掩饰了,但恰恰是这过分谨慎清扫痕迹的手段,让不该少的东西少了,反而暴露了消失的痕迹。” 商玲珑的双目呈现异色,在苍茫之夜,犹如两颗明珠。 自树林走来一双脚印,在焦痕一丈外止步…… “确如你所言,此前,这里确实发生过一场大战,也确实是九个人围攻一个,但后来,应该又来了一位强者,这位强者的修为远在众人之上,一出手便将整个战场倾覆,至于此人,是敌是友,若从离开的脚印来看,尹长军,是被救了。” 第二百九十章 尹奚龙的不安 洞穴之内,一排排钟乳石尖滴答着浊水,“啪嗒,啪嗒”,落在一方石潭中,浊沉而清浮。 “谢,咳咳。”赖长军正要说句谢谢,胸口上涌一阵混乱冲撞的血气,忙压住即将吐出来的血块,打坐调息。 一道身影负手面对着石壁,缓缓道:“谢什么,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倒是你,可得好好养伤,不然,不只是负了我,你,更负了他。” “船长,船长他还好吗?”赖长军心中有些歉疚,自己,不该这样一走了之的。 “他?方舟之上陨落了太多的重要人物,即便天下堂有天大的面子,也难平息众门派家族的怨恨,截止我离开摆渡寨那刻,至少有五个门派和家族往寨子中增派了弟子,目的,无非是联合向天下堂施压,让天下堂给个大家都满意的交代,当然,其中少不了一些小门派损失个无关紧要的弟子,却也加入队伍之中,谁让这件事,有利可图呢,目前寨中流传的消息,是你已经被天下堂刑罚部给擒下,并以畏罪潜逃之罚当场格杀,”鬼武嘴角难得扬起一丝笑意,天下堂如此做,倒也合了自己的意,转过身来,“所以,天下堂如何处置他,就全因你而定了,你若死,他无恙,你若活,以他的地位,轻则贬,重则逐,虽不至于丢掉性命,但伤筋动骨免不了了,若知他恩,此生莫回北原城,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去一个消息闭塞的地方,安稳地生活。” 调息完毕的赖长军了然地点点头,站起身,郑重道:“之前的尹长军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姓赖,赖无名,只是……”忽然不安起来,看看洞外,想要离开。 “我知道,你在担心你的女儿,不过呢,你大可以放下这颗心,她此刻应该安稳地回到了摆渡寨,毕竟一路上的宵小之辈,都被我警告过了,等此事风声过去,我便带她来见你,这段时间,还请好好待在这个山洞之内。” 赖无名点点头,看着鬼武离开,背影转瞬已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唯有淡淡的话语传来:“这积了千年的钟乳石水,浊沉而清浮,是平复混乱血气上好的药,你目前的伤内外交加,不宜吃五谷和肉食,就以此水代三餐,将就着些时日。” 酒宴之上,尹奚龙、尹笑、顾策三人把酒正欢,忽而传来的喧闹声扰乱了歌姬的舞步,不顾卫兵的阻拦,厅中闯进六位戾气颇重的修士,分列左右。 顾策正待起身,尹奚龙示意稍安勿躁。 刑罚部的兄弟,久经杀戮,戾气自然难掩。 三长老回信中说已派正在摆渡寨附近执行任务的天组十人去办我交代的事,如今六人回来,想必已经是办妥了。 “月上高楼,顾策兄,今日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不如就此散席如何?” 顾策明了尹少主和尹部主有要事商谈,自己这个还未获得信任的外人自当回避才好,便也脚步踉跄,顺着尹奚龙的话说道:“喝时还未觉得如何,一停杯,酒劲就都上来了,好酒啊,这倒是有些撑不住了。” 说完转身便走,一步一踉跄。 难得一个知趣的门客,尹奚龙从身姿曼妙的歌姬中选了一个容貌姣好的,伸手一指,说道:“你,带这位顾公子去客房歇下,好生照顾。” 被选中的歌姬咬唇,有些不愿。她们并非属于天下堂,而是被尹部主请来献舞的花安阁伶人,从来只是卖艺不卖身的。 但或许,卖艺不卖身只是对于寻常势力来头的人定下的规矩,而花安阁是惹不起天下堂的。 看着一道清丽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顾策其实还是颇为意动的,对着尹奚龙拱手道:“那就谢过少主了。” “客气。” 淡香拂面,顾策顺势搂住歌姬的盈盈软腰。 见顾策走远,尹奚龙挥手道:“你们,也都去账房领赏钱。” 余下的歌姬纷纷做礼谢过,依次离开。 厅中只剩尹奚龙、尹笑,还有六位面色不太好的刑罚者。 “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少主,实不相瞒,此一事,属下心中颇有怨气,还请少主解释解释。” “哦?”怎么事情和我想的不一样,是中间出了差池?尹奚龙认真道,“你且说说,发生了何事。” 带头之人,便是刑罚部天组追捕尹长军未现身的第十人,也是目睹了那不在计划中的“第十一个人”取代了自己的角色,将尹长军救走了,这岂不就是不信任?“这个计划,我本就带着手下们拿命办事,谁知竟被稀里糊涂地卖了,损失了一个尹姓本家的晚辈,而这个出卖我的人,可能就是少主你,怎让我不寒心。” 尹奚龙皱眉,不是因为对方用这个口气和他说话,他还没小肚鸡肠到那份上。 是有谁,泄露了我的计划吗?不该,这个计划只有眼前组长、尹笑、我还有三长老知道。那个救走尹长军的神秘人会是谁,是尹奚漫一派的人么,若真是,那可就糟糕了,虽然奚漫还未蠢到将此事捅破让天下人耻笑天下堂耻笑我的做法,但向族里长辈添油加醋,是他一贯的风格,到时候我少不了一顿责罚,毕竟,手段太过不光彩。 “你可看清楚了他的身形容貌?” “远远就能感受到的通天境大圆满气息,是敌是友未清楚前,我不敢现身,也不敢往他那停留太久的目光,谁知道会不会被他察觉,索性他杀的,正包含了不知此计划的三个外姓,不然,我还得亲自出手处理一下,”带头之人见少主示意自己继续,便接着说道:“战场什么的,我也尽量打扫了一番,其他门派若是查起来,也能给他们导向我们想要的结果。” 通天境大圆满?!此等人物,尹奚漫还不至于能随意请出来。尹奚龙的心安稳了一些,但接着又发愁,这个神秘人,会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卫兵长尹长军拒捕当场被格杀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寨子,覆水难收,不行,我得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第二百九十一章 寂静之地 “是阁主和小姐回来了。” 倚着门扉兀自担忧不已的小荷忽然听薛白凤说了这么一句,忙往远处看去。 淡淡月光银辉下,黑暗中缓缓走来两个身影,一胖一窈窕。 心里不知怎地闯进了一只蛤蟆,七上八下地跳着。只是,父亲没跟着回来……那。 想到这,小荷的脸色骤然煞白,连商玲珑和笑弥勒已经走到跟前都未发觉。 唉,等待的滋味可不好受,一定担心坏了,可是,我也不敢给你什么肯定的回复,不能给你希望,万一,我的猜测是错的。商玲珑伸出手指,说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她用这句对于事情好坏难定所通用的开场白,也是为了让小荷守着希望。 “我,坏消息。”吐出这三个字,像是用尽了她一身的勇气。小荷自己其实多少清楚坏消息是什么,无非是不见父亲踪影。 那好消息呢,也无非是没有见到父亲的尸体。 “坏消息,我想你自己多少能猜到,我和笑管事赶过去的时候,你的父亲已经不在那里了。” 果然。小荷惨白的脸上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鞠躬道:“总之,万分感谢。” 商玲珑伸手扶住小荷的两肩,有些歉疚地说道:“此行没能将你父亲带回来,也是惭愧,哪能再受你这一躬,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悲观,虽然没有见到你的父亲,但他,还活着。” 本来商玲珑脱口而出的是“但他没有死”,虽然两个是同一个意思,没死即是活着,但在听的人来,活着,也许更容易接受。 “小莲,你扶着你姐姐去休息,今晚好好陪着她。”她可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好的小姐,”小莲点头应道,复又牵起姐姐冷冰冰的手,说道,“姐姐,先和我上楼休息。” 见小莲带着小荷上了楼去,商玲珑给了笑弥勒一个眼神。 笑弥勒点点头,跟着自家小姐到了后院,一挥手,真气屏障将一方院子与外界隔绝。 “小姐,何事?” “回来的路上,出寨子钓鱼那两人的对话,你可留意了。” 商玲珑之前一直在屋中照看昏迷不醒的云逸,还未听到外面流传已广的消息,方才从两个北域寒家的人士口中听到了些,心中对整个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当然,小姐,做我们这一行的,耳朵肯定要灵才是啊,顾客无意说一句这个冬天分外冷啊,我们可不就赶紧把上好的妖兽皮袄拿出来,”笑弥勒说着突然严肃起来,“如今摆渡寨内多了很多生面孔,他们多半是各门派家族增派的弟子,为的是向天下堂讨个说法,我奇怪的是天下堂刑罚部追击方舟卫兵长一事怎得人尽皆知一样,摆渡寨虽小,但这消息未免传得有些出乎意料得快,快得有些让人怀疑,怀疑……”顿了一下,毕竟以下皆是猜测。 “不妨直说。” “怀疑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散布这个消息,而且,是事先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知道刑罚部会折损些人,至于尹长军之死,也是混淆视听之言,结合之前在打斗地点看到的,种种迹象皆表明,有人在护着尹长军,帮他制造假死。” 商玲珑吐出一口气,心中如释一负,说道:“既然你也如此认为,那我也就放心了,小荷的父亲尹长军是假死,只是谁在帮他呢,是天下堂?天下堂帮他的缘由又是什么,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若不是天下堂,那又会是谁,一个可以轻易颠覆整个战局的人,修为至少要比尹长军和另外九人加起来还要强大上一倍,这种人物,可很少管这样的闲事,多半是相熟的人,方舟的船长被天下堂拘押了,方舟之上也就剩下一位还有这实力,那个不知姓名的前辈,方舟每次都会停靠摆渡寨外的渡口,你可知船上第二位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姓甚名谁?” “小姐说的那位我倒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往方舟送些美酒,突然而起一阵风,我马车上的美酒便少了一坛,而一旁清点着的船长只是耸耸肩,一脸由他去的无奈,光是远远看着他打开酒塞仰头痛饮,便能从他身上感受到强大的压力,而目光一移开,这股压力就消失了,这种情况我只在第二个人身上有过,西之漠仙主,或许,两人有所关联,他的姓名我不知,按道理,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我们五宝阁的风云人物册都有记载,只是,他或许正是个例外。” “嗯,对了,你帮我去问问符国五宝阁阁主商符,雪莲之泪可有消息,虽然雪莲城离此地路途遥远,但一路法阵传送过来,便是南域都到了,什么时候,我们五宝阁的效率这么差了。” 从最后一句话感受到了小姐不行于色的愠怒,笑弥勒心中更对那昏迷不醒的少年有了些佩服,也是拍拍胸脯严肃道:“请小姐放心,符国五宝阁虽是总阁,但小姐想要的东西,他们还没胆子打鱼晒网,我这就发一份急函,告知雪莲之泪的迫切性。” 商玲珑摆摆手,说道:“嗯,你先去,我将整个事情捋清楚,好应对摆渡寨即将发生的状况,是静观其变,还是,帮上一帮,毕竟,若是天下堂出手导演了这出戏,保下了为自己卖过命的门客,光这一点情义,我就得予以支持。” 虽然如此做,对于那些损失了弟子的门派家族来说,并不公平。 但,小荷既是小莲的姐姐,小荷的父亲,便也是自己的人,支持天下堂演这出戏,便也是给尹长军的假死添一层帷幕。 房中,尹奚龙来回踱步,在那个第十一人没有消息前,今晚于他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月色下,摆渡寨一条条街人影稀疏,店铺打烊,美丽的灯之龙变为零星的点点光亮,而当这零星的灯火也熄灭在寒风中,一层黑幕彻底笼罩了整个寨子…… 寂静之地,唯有大河的潮水之声,永恒不息。 第二百九十二章 堵门 “喔喔喔”,不知谁家屋檐上的金鸡啼鸣,红黑色的羽在一夜安眠后显得分外鲜亮。那个山头,春末的太阳缓缓东升,光照在人脸上,已有了些热意。 商玲珑简单地裹了件皮袄,有些慵懒地推开窗,窗下,大街上是来来往往、影影绰绰的行人和使劲叫卖着的贩子。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之声,门外响起笑管事急切的呼喊:“小姐,小姐,你可醒了?” 商玲珑正要回身去开门,余光却是瞥见街上走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影揉揉黑眼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一晚没睡好,尽担心自己的金鳞枪会丢失,不是怕被别人偷走,而是怕金鳞枪会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而去寻找更合适的主人。 路过商玲珑的房间,见笑弥勒在房外焦急地踱着步,上前问道:“笑管事,出了什么事,如此焦急?” “唉,”笑弥勒叹了口气,见小姐还无回应,便道,“也罢,你和小姐是一队的,同你说也一样,昏迷的那个公子迫切需要大量的雪莲之泪来治疗神魂之伤,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是雪莲城的法阵坏了,正在抓紧修理,那边估摸着至少需要七天的修理时间。” “七天……”赵影不由看向云逸所在的屋子。 “是啊,七天,七天他是万万撑不过去的,就算能凭借惊人的毅力和上天的眷顾侥幸熬过去,等之后拿到雪莲之泪得以治愈醒来,其神魂也会留下不可弥补的缺陷。” 赵影急了,云逸是自己出村子以来难得结交的一个好友,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忙问道:“那可怎么办,这个雪莲之泪,别的地方都没有么?” “难,你来自南边,可能不清楚,雪莲之泪的特殊在于它得在极低温度的环境下保存,一旦遇热化开,冰壳下锁着的雪莲寒香和日月精华就会逸出,消散在天地之间,成为一滴凡露,而由于雪莲城每日采得的雪莲之泪足以满足各大势力的需求,所以很少有人会花巨大的代价屯着这玩意儿,不如现用现买。” “这,那可有替代之物?” 笑弥勒沉默了会,终是无奈道:“替代之物也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屋门打开,收身束腰的武服衬托出了商玲珑的几分果敢。 “小姐你终于出来了,”笑弥勒的脸上难掩焦急之色,“小姐你说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雪莲城无法将雪莲之泪送出我已了解,你且先说,替代之物是什么?”危急关头,就算换用其他药物会让魂力变得斑驳不堪,也只能先救下你的命再说。云逸,我想,你不会怪我的。 “只是那个物品就算是家主也无计可施啊。”笑弥勒苦笑道。 “那你还不如不说,”赵影蹙眉,以为是取那物太过危险,所以笑弥勒才为难着不说,转而看向商玲珑,坚定地说道,“玲珑,你是商家的小姐,本事大,见识广,从认识云逸以来一直是他帮衬着我,如果,此次救他需要有人犯险,算我一个。” 笑弥勒听出了赵影话语中的不快,解释道:“赵公子你误会了,着实是那宝物只存在于传闻中,与其去搏那个传闻,不如再想其他办法。” “其他办法,其他办法,唉,我去看看云逸,有任何可行的办法都告诉我,我去试。”赵影离开,心里忽然有种想要读遍天下医书的冲动,如此,便不会像个呆瓜一样,在朋友昏迷不醒的时候。 要是,掌院在这就好了,以他的医术,治好云逸应该不难…… “除了雪莲之泪,天级的音者可有消息?” “对,差点忘了,商符那边是说,未收到小姐的信,也就不知道什么天级的音者。” “没收到?”既然那边都已知道雪莲之泪的事,而同一时间送出的信笺居然不见了?商符叔叔,你真还把我当爷爷怀中的那个小女孩呢。商玲珑的眼里闪过厉色。 雪莲之泪拿不到手,天级造诣的音者又没有下落。 这一早,事事不顺。 不顺的不止她,还有天下堂的尹奚龙,尹少主。 “一大清早的,何人带头聚众在此喧哗吵嚷,可认得门口这两尊青石麒麟,可认得这匾上五字?”天下堂的侍卫指着门上高挂的金字牌匾,冷冷道。 背靠天下堂这一课遮天的大树,他们自然是骄横惯了,便是被一队队各式武服的修士堵着大门,也是底气十足,丝毫不惧。 “你说那话就好笑了,堵门之前我们自然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是来为死去的弟兄讨说法的,让你们的部主出来,或者,请我们进去找他也行。” “是啊,方舟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部主吭也不吭一声,是不是,不太好啊?” “瞧瞧,天下堂这么大的势力,这么气派的分部,怎么,还容不下我们这区区二百余人?” 热闹之地,从来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而其中也有跟随着剑宗子弟来到此的月歌月季兄妹。 话说这对兄妹本来是要去五宝阁询问雪莲之泪是否到货,见这聚了如此多的人,从来喜欢凑热闹的月季怎肯放过这个看戏的机会,忙拉住自己的哥哥,一同看了起来。 自知再等不下去的尹笑从门内出来,对着一众讨说法的修士道:“我便是天下堂摆渡寨分部的部主,尹笑,虽然部中空闲地方是大,但处处也少不了堂中的秘密,人多手杂,为了避免部中混进来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所以,限每个门派家族选两个人跟我来,其余徒众,不妨先回去喝喝茶、等等消息。” 人多手杂? 偷鸡摸狗? 我们都是名门正派好么?不少修士心里来气。 第二百九十三章 齐聚天下堂分部 “小姐,你去哪?我同你一起,摆渡寨可不比那些大城,既没有执法队,也没有一言九鼎的话事人,其他名门望族还好,手下弟子还守些规矩,至于那些部族的势力,可不卖我们面子。”笑弥勒留意到自家小姐一早换下了美丽的长裙,此刻身上这束腰武服,是衣柜中品质最好的一件,水火毒不不侵不说,还能消去圣武境修士的三成力道。 平常,若是有客人喜欢,穿上了,便是买下了,这是不成文的规矩,当然,自家小姐例外,便是在阁中住上百来日,把衣柜中的服饰穿个遍,也是无需付半子铜钱,不过记录还是得做好,五宝阁的督察队虽然才五个人,但无一不是从各方管事提拔上去的,清楚其中门道,可不是好糊弄的角色。 商玲珑自然也清楚这一点,递过一颗通体浑白的珠子,说道:“这珠子便算是换下此衣的物品,另外,你留下,替我对整个摆渡寨放出消息,每一颗雪莲之泪,我都以十倍价之物交换。” “这……”小丫头长大了,脾气简直和他爷爷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笑弥勒笑道,“好,我这就放出话去,可是,小姐你还是告诉我去哪,不然,出了事,我都不知道从何入手。” “你是盼我出事么?” “我……” 看着笑弥勒哑言,极力想要为自己解释,又找不到话的憋红了脸,郁闷的商玲珑难得噗嗤笑了出来,拍了拍笑弥勒的肩膀,说道:“好了,逗你的,我去一趟天下堂分部,看那边,需不需要我帮忙,你也不必担心我了,我不会主动惹事,但,惹事起来,也还没人能拦住我。” 最后一句话气势之霸道,连商玲珑自己都未察觉。自从云逸出事后,她的性格变了许多,若是丫鬟珍儿在这,肯定会有些迟疑地说句:这还是我认识的小姐麽。 摸了摸云逸愈发冰凉的手背,探了探鼻息,赵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心跳有一声没一声的,身体也开始发凉了,怎么办。” “云逸,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我们可是约定了,要一同变强,成为百里执教、夏侯执教那样站在巅峰的人物。” “到时候策马立鹤,行侠仗义。” “守护身后的人……” 尹笑规定了两个名额,各门派倒是很快就确定了人选,自然是当前队伍中辈分最高的两人,既在族里有话语权,又不会像个毛头小子让天下堂轻视。 随着一位位目光不善的修士报名号走进大门,两边的侍卫持笔记录: 南域天宗,天狼,天鼠; 北域寒家…… 北原教,北原秋山; 姬家,姬成疾; 无涯宗,二长老; 摆渡寨第一富商,甲天下; 乾国剑宗,易恒,易书景。 “等等,”尹笑抬手,示意侍卫先停下,他虽未见过剑宗少宗主,但名字还是有所耳闻的,便对其中一位眉目俊朗走在前头,腰挂一柄宝剑的青年问道,“可是剑宗少宗主易书景?” “是我,见过尹部主。”易书景拱手致意。他来此地倒不是为了刁难天下堂,讨些赔偿。只缘叔叔的病听乾老说需要心药医,而这心药,便是那把断了的“寒”,毕竟是天下堂门下的方舟,自然知道行至何处遭遇了骸蛟,自己得知个大概位置好去寻找一番断剑,虽然希望渺茫,但是比起看着叔叔睁着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却什么也做不了要好多了。 而且大河艰险异常,不妨也当做一场自我磨砺。 “唉,”其中损失最大的也就是剑宗了,一个通天境的强者,还折了一把名剑,尹笑叹了一声,对易书景说道,“对于你叔叔的事,我很抱歉,但凡有需要的,尽管提,先去大堂坐下,我迎完客,便去同你们商讨方舟一事。” “谢谢。”易书景点头,往部中大堂走去。 溪龙一个人可应付不过来这些老练的家伙。等各门派家族的代表进得差不多了,尹笑正要转身回去招待。 “你俩,又是代表的何门何派?”侍卫拦住企图不报名号便闯门的一对兄妹。 穿得倒是落落大方,怎这么不懂规矩。 被拦下的月歌看向月季,眼里仿佛在说:你瞧瞧,被拦住了,听哥的,就别瞎凑热闹了。 怎么叫瞎呢,我这么好看的一双眼。月季对着哥哥眨巴眨巴着大眼。 “不会说话吗,是哑巴?” “你才哑巴呢!”被自己的哥哥说瞎也就算了,月季突然的一声娇吼把侍卫吓得连连退了两步。 “噌”,站定后的侍卫拔出了腰间的剑,冷道:“若不报上名号,还请自行离去,莫让我赶你俩走。” “商小姐?”上门是客,尹笑本还想说侍卫两句,怎么能这么对待来访者,目光却是越过两兄妹,停在缓缓走来的少女身上。 自从知道溪龙正在想方设法追求商小姐,自己可是把商小姐的能搜集到的资料都搜集了,画像自然少不了,不出意外,她将是天下堂未来的主母,现在,不妨以礼而待。 月季回头,忙扯了扯月歌的袖子,“快看,是她诶,好巧哦,哥哥,哥哥。” 月歌不知所意地“嗯”了一声,垂头看了看久久未动的陶埙。 “商小姐,何事让您亲自过来一趟?” “我是来看看,这边需不需要帮忙,毕竟当时我也正好在方舟之上,天下堂卫兵全力以赴地守护方舟,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商玲珑简洁明了地表达了来意。 尹笑心中一喜,有五宝阁大小姐支持,天下堂就更有底气了,而且,看样子,这商小姐对我们天下堂,印象不错。便伸手请道:“不胜感激,商小姐里边请。” “还有我俩,我俩。”见那位姐姐被请进去,而自己和哥哥被堵在门外,月季可是急了。 “你俩又是?”尹笑问道。 商玲珑想起来这两人曾来过五宝阁,询问过雪莲之泪,也许能一同商讨对策,于是道:“让他俩也进来,由我负责。” 尹笑点头,说道:“有商小姐担保,自然是无需再拦着。” 侍卫听到部主都这么说了,随即收剑回鞘,让开路。 “略略略。”月季走过那个拦住自己的侍卫时,还不安分地做鬼脸吐了吐舌头。 第二百九十四章 赔偿之事 天下堂分部的大堂之中,诸多修为高强的武者已各自寻位子坐下,吃着糕点,喝着茶酒,翘首以待天下堂的人出来主持这次补偿事宜。 “据说这次航行,天下堂的少主也正好在方舟上,那么,他应该是知道我们的人折损,天下堂逃不了一个守护不力的罪,毕竟,他也差点把命丢了,心里怎会不气?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啊。” “话虽如此,怕就怕他在我们面前为自己的家族开脱,因为我们是外人,而他,回去想怎么查、怎么罚族里的那些人都可以。” “好像是,那怎么办,此行若空手而归,怎和师兄的遗孀交代,宗里折损了一名倾斜资源培养的弟子,现在,可是一分钱都不想出,这安顿后人的钱,只能从天下堂那里要些,若是他们不认,我可没脸回去。” “没脸回去,不如加入我们天宗,哈哈,看你修为还好,天宗鼠字门下还缺编制,是,天鼠。” 天鼠说道:“天鼠门,可都是些轻功绝绝之人,一手探囊之技出神入化,不仅需要好的根骨,更需要从小培养,你是没希望了,不过也无需担心,天下堂这么大的家业,还会缺我们这一点闲碎银子?” “当然,是不缺你们这闲碎银子的。”面目俊朗,金玉冠发,一把千古流芳扇,一本兽皮无字书,青年一出场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缓缓走到主位坐下。 果真是天下堂少主。不少人心里打着鼓,不知这次来,能否讨到些好处。 “既然主位都来了,可以开始了?一霎千金,我可急着回去打理生意。”肥厚的大手摩挲着套在拇指上的混色玉扳指,呵气,摩擦,呵气,摩擦…… 甲天下,摆渡寨第一富商,行走的算盘,凡被他看中的生意,就没有亏过的。 摆渡寨盛行物物交易,那么不同于国城内,这里的交易多是看急不看值,很多时候,价值千两白银的,能换到价值万两的宝物。 而甲天下的能力在于,漫步一条街便能将街上需要交换的物品统统记在脑子中,然后冥思划线,连出一条完整的交易链。 有时候在别人看来亏本的交易,是为了之后的十倍之利益。 当然了,很多人也模仿他的方式,奈何,才把所有物品罗列在纸上,他早早将交易给一一完成了。 对于这样的人物,五宝阁的老爷子自然心生招揽,而他只说了一句话便让老爷子打消了念头,且再没提过:“对于等值交易,我一无是处,我是摆渡寨的第一富商,但不是天下的第一,也许,等摆渡寨也开始使用银币,我就该退下来,安享晚年了。” 尹奚龙打开无字书,拿起狼毫笔,在早磨好的墨中蘸了蘸,抬头环视一圈众人,微笑着说道:“自然可以开始了,只是对于你们的损失我不甚了解,不妨一个个提出来,我这边可以的,就给你记下,这本无字书是即时的,出现在这本书上的文字,会同时呈现在分部大门外的公告栏上,所以无需担心此刻说好的我会翻脸不认,至于我这边给不了的,也希望诸位前辈给些商谈让步的空间,毕竟,我们天下堂的损失,也不小。” “既然天下堂尹少主如此说了,我就当这个头,我们寒家损失了一位小圣境,也不多,一处宅院,十亩田,二十只牛,百只羊,千担柴,万两黄金,让他的妻儿生活无忧。”说话的是一位大圣境界修士,在这大堂之中,修为算是前五的,而寒家的名号,自然也担得起这个头。 只是寒家拿不出这点东西么? 当然不是,寒家已经许诺提供修炼所需的一切丹药,将这位圣武境修士的后人培养到同他爹一样的境界,且无需签卖身契,是自由身,这已经是莫大的恩惠。 那对妻儿,自然无异议。 只是这位大圣境心里过意不去,做了这么多年的伙伴,怎么也要给死去的兄弟,一个朋友该有的交代。 “好,可以。”尹奚龙毫不犹豫地执笔写下。这个赔偿小打小闹,却也最实在。 甲天下依旧摩挲着扳指,头也未抬:“我呢,简单,只要将方舟上我寄拍的物品换成等值的银票给我即可,其他零碎的,也就不用赔偿了。” “好。”尹奚龙依旧应道,执笔写下,才抬起头,意欲询问乾国剑宗的易书景,一道美丽的身影跟随着尹笑出现在大堂外。 “商小姐?” “尹公子,你总算反应过来了。”商玲珑走进大堂,寻了个空位坐下,月季月歌紧随其后,坐在她身旁。 这“商小姐”三个字可是一下子为商玲珑吸引了堂中所有人的目光。 能被天下堂少主称为商小姐的,还能是哪个商小姐,自然是五宝阁的大小姐,未来偌大家业的继承人。 “不知商小姐此次前来,是否也是向我们天下堂要些赔偿?”尹奚龙握笔的食指敲着笔身,难得地有些紧张起来,看向尹笑,目光里是询问。商家若是要赔偿,怕不太好解决啊。 商家小姐摆手,说道:“倒不是,只是过来看看,天下堂是否有拿不出的东西,需要我们五宝阁帮上一二,你们继续,不必在意我。” “如此,我代表尹家,谢过商小姐的好意了。”尹奚龙点头致意,看向易书景。 这里,无疑乾国剑宗损失最大。 易书景起身拱手道:“尹少主,我有一事相求。” 尹奚龙心道:可别是求我们帮你治好易风,我们可没那个本事。 “让我去见一见方舟的船长。” “为何?”尹奚龙摇扇的手一顿。莫不是要从大胡子身上讨些赔偿?可他是我要保下的人。 “我叔叔的寒剑断了,我想知道大概落在了何处,我去寻寻。” 呼,原来如此。尹奚龙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生起些疑问,寻一把断剑是为何?大河不知多深,即便知道落在何处,又怎入得水底。 第二百九十五章 雪莲之泪的消息 该不会易风那把剑是中空的,其中藏着什么先辈流传的剑术秘籍不成?很有可能,易风是当代剑圣的弟弟,而自从中域在千年浩劫中消失,弋姓绝迹,东域同样使剑的易姓一跃成为了当时剑术第一的宗门,一千年来,出现了不少留名传奇碑的人物,要说没有一两套惊艳世人的剑法,谁信。天鼠藏在长袖中的手抖动着,难捺心中的痒。 易书景自然能感受到投在背上的贪婪目光,不屑地一笑。 未曾有过相守不能守的爱,怎知叔叔再次失去所爱后的心如死灰。 “既然如此,”尹奚龙对着尹笑道,“你带易少宗主去见见方舟的前船长,记着,别让大胡子伤到易少宗主了。” 他哪里是担心大胡子会伤到易少宗主,而是怕易少宗主找大胡子的麻烦,而以当时寨门口,大胡子甘愿垂首任杀的情景看,若是这位易少宗主真的要出手惩罚他,他多半也是不会反抗的。 这个执着道义的傻子…… 但,如果成功招揽了,也会是一个忠心不二的追随者,不是么? “遵少主命。”尹笑知晓溪龙的话中意,颔首应下,对易书景伸手相请,“易少宗主,还请随我来。” “姐姐。” “嗯?什么事。”商玲珑侧目,看向身旁这个同样需要雪莲之泪的少女。 “姐姐是那个什么宝阁真正的主人。”月季手里摇着拨浪鼓。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小姑娘是哪里的人,似乎真的不知道五宝阁即是商家,是部落中的人么…… “因为昨天那个自称什么阁阁主的胖子从寨门口请姐姐入阁的时候,一举一动,不像是迎客礼节。” 商玲珑点头微笑,并不否认,倒是问道:“小姑娘,我问你,你需要雪莲之泪是为何事?” 月季很干脆,回道:“为你啊。” “为我?”对方的干脆让商玲珑有些摸不着头脑,在昨日之前,还是陌生人来着,印象中也确实没有关于这小女孩的故事,若不是同样需要雪莲之泪,相信昨日五宝阁一别后,不会再有交集。 而现在,她居然说是为了我? 倒是很好奇,为了我什么。 月季一扯一旁从头到尾默不作声的月歌的袖子,问道:“姐姐,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 你哥?商玲珑这才留意到这个存在感很弱的青年,或者对于爱闹腾的妹妹来说,他,真的就像是一块墨了。 没有丝毫武者的气势,平静如水。 眉目清秀,有几分诗书气。 十指纤长,若是抚琴,相信有很多人可以千里迢迢赶来,不为琴声,只为这双有灵意的手。 商玲珑似乎猜到了小女孩的意图,说道:“五宝阁并没有你要的雪莲之泪,抱歉,你们不妨去别处寻找。” “这样啊。”拨浪鼓声歇,月季有点失落,她是很中意这个“嫂子”的。 今早的这场商讨,顺利得出乎尹奚龙意料,连夜铺下的后路并没有用到。那第十一个人,通天境大圆满的修士,到底是敌是友,还是,只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人? 待一一送走心满意足的各门派家族的修士,尹奚龙看向还坐在堂中的商玲珑三人,提议道:“商小姐,这次能够如此顺利把方舟之事解决,少不了你站在我们天下堂一方,让那些想要狮子大开口的家伙有所顾虑,就关系而言,他们可都不想和五宝阁搞砸了,所以,还请留下来,让我尽尽感谢之意。” 商玲珑摆摆手,说道:“尹公子客气,我这次除了过来看看能否帮上忙外,还有一事相求。” 五宝阁办不到的,我们天下堂又有多少把握?不过,尹奚龙显然不想放过一切能够同商小姐拉好关系的机会,说道:“商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若有相求,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动用的,必不推辞。” “不知天下堂可有雪莲之泪的存货?”商玲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世人皆知天下堂不做买卖只做航运,比如方舟、飞行灵兽、车马行,屯着这玩意的可能微乎其微。 “雪莲之泪?”尹奚龙想了会追问道,“商小姐指的可是雪莲城产出的修补神魂的药材,我想不到同样叫雪莲之泪的物品了,可是依五宝阁四通八达的传送法阵,向雪莲城那边买货,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实不相瞒,雪莲城的法阵坏了,那边是暂时指望不上了,而我又急需这个药材,看来天下堂也是没有存货的,若是尹公子有这个药材的消息,还请通知我一声,我会感激的。”商玲珑说完,便转身离开。 唉。尹奚龙看着商玲珑消失,叹了口气。 尹笑说道:“溪龙,何必叹气,这是个好开始,打铁,得慢慢来。” 回去的路上,月季不紧不慢地跟着商玲珑,显然是没有放弃。 为了这个称意的“嫂子”,也是执着啊。 月季摇着拨浪鼓,无聊地看着两旁的商贩,忽然手一顿,急急地对月歌说道:“哥哥,哥哥。” “怎么了?”月歌从陶埙上回过神,问道。 “没。”月季到嘴的话咽了回去,转了转眼珠子,一路跑上前,拉住商玲珑的袖子。 商玲珑垂眸看向这个穷追不舍的小女孩,有些无奈地问道:“还有什么事麽,我那里确实没有雪莲之泪,所以,你们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姐姐,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有关雪莲之泪的线索。” “真的?” “嗯。” 见小女孩认真地点头,商玲珑说道:“你说。” 月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哥哥,踮起脚,小声地在商玲珑耳边说道:“去我家乡住上些时日,我便告诉姐姐。” 商玲珑有些不信,然而只是一个念头间,心里的急切便压过了不信。“好。” “嘻嘻,”月季很开心,说道,“我之前,也是走过这条街,记得,就是他,他之前摆摊需要雪莲之泪,如今,换了一块牌子哦,说明,换到了,姐姐不妨去问问呢。” 商玲珑随着小女孩的手看去…… 第二百九十六章 极光珠 照在脸庞上的阳光消失,眼前出现一片黑影,羯和心不在焉地抬头看去,只一眼,整个人便振奋着,挺直了背,说道:“美丽的小姐,看一看,需要什么,只要你看上眼的,可以用任何东西交换,即便不是我牌子上写的物品。” “你看看,这颗莹润暖白的是草原妖狼的獠牙,一头妖狼也才两颗,运气不好遇到个断牙的狼,可就一颗,算是妖狼身上除妖丹外最值钱的玩意了,再瞧瞧这里,红色的纹路,还是被我部族巫师大人的血洗礼过的。” 见她不说话,羯和以为是这个宝物不够亮眼,想了想,便从怀里掏出一包手帕,小心地一一打开。 足足翻开十层之后,翠绿的光华闪耀,晴空下依然明艳,不逊分毫,就连一旁的其他商贩都纷纷瞧了过来。 “这可不是什么翡翠、水晶之流,而是极光珠,在极北之原,永夜之地,由仙界流落人间的纯色光华孕育而成,极致的自然之力木,完全吸收掉这一颗所蕴含的力量,能让一个初入超凡境领悟木之力的修士,掌控能力突破到地级。” 羯和说完,复又小心地用手帕将珠子包裹好,绿光消隐。 即便如此,在众人回过神的目光中,街边的垂杨柳似乎更茂盛了几分。错觉么…… 虽然,月季的容貌也算是闭月羞花,但商玲珑这一身武服衬托出来的英朗气质,更对羯和的胃口,他颇为得意地享受众人的觊觎目光。 你们就尽情觊觎着。 换做平常,这等宝物商玲珑自然不会错过,只是现在她可没心思再管其他。 “我想询问一件事。” 羯和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吃惊不中意而失落,说道:“哦?那小姐你可问对人了,我可是这个寨子里消息最灵通的。”心里补了句,嗯,部族中最灵通的。 臭不要脸。月季撇嘴,之前对我怎么粗鲁怎么来,现在这么殷勤,要不是我的嫂子还得从你那得到雪莲之泪的消息,我早让哥哥把你拉到没人的角落揍一顿了。 “听闻你之前需要雪莲之泪,现在没有放着那个牌子,可是如愿以偿换到手了?” “哈哈,”羯和笑了起来,说道,“美丽的小姐,你这么留意我呢,是的,换到了。” “不知道你换了多少,能否给我一些?”商玲珑的脸上闪过喜色。 “这个不行。”羯和的笑容消失,直截了当地回道。 “我可以出十倍价的物品交换,不,百倍,或者你需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 “美丽的小姐,你这句话很诱人,真的,作为部族中少数的商人,摆了这么多年摊,换了已经数不清的物品,今天,小姐的话,是最打动我的一笔交易,”羯和顿了下,摇摇头有些无奈,继续说道,“只是那雪莲之泪是我的巫师大人点名需要的物品,可以不听族长的话,但违背巫师大人的命令,那可是亵渎神灵之罪,死后,是会下地狱化作厉鬼的。” 谁知听者有心,月季睁大眼睛,看向自己的哥哥,小脸有些苍白。 月歌笑笑,手掌在妹妹的头上抚摸,小声道:“妹妹放心,月婆婆她这么疼你,怎么舍得,不过,部族间流传的这个说法是真的,所以,妹妹之后得好好听月婆婆的话才是。” “嗯!我回去就向她道歉。” “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从谁那里换到的雪莲之泪,他的相貌如何,又往哪去了?” 羯和随手从左边的摊位上扯过一张羊皮纸。 “羯姓的,你干嘛,动我们的羊皮纸,是向我们宣战吗?” “姓阿的,你们阿族什么时候能大气一点,不就一张羊皮纸?一张羊皮纸宣战,半棵树宣战,一块石头也要宣战,这么些年了,也没见你们真地动手。” 羯和说完,不再理会兀自叫嚣着的阿摩,对商玲珑说道:“小姐,阿族的人,你之后可得离远些,他们,可是睚眦必较的,虽然不会真地动手,稍等会,让我回忆一番。” 羯和咬着笔尾,对着羊皮纸发呆,好一会,终于落笔,画了起来。 商玲珑盯着笔落处,屏住呼吸,一眨不眨。 天下堂摆渡寨分部。 “尹少主,不知现在能否出发了?”虽然有美丽的歌姬床榻相伴,但顾策也是在金鸡啼鸣时分便穿好衣服,洗漱等待。 谁知侍卫来报,说尹少主今早有事,何时出发,再等消息,这一等,便等到了现在。 早知道,再回去床上和那姑娘温存一番。 尹奚龙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本来答应着今早辰时出发的,奈何堂中的事我实在放心不下,自然可以出发,车马粮食我都备好了,不知你可有大致方向?” “既然是要寻消失已久的宝物,我出发来此前自然了解了一番,月光泉水,曾是月族的圣水,我们先前往月族的国都城遗址寻些线索。” 尹奚龙微笑着,这颗心已经逃出了寨子,“便听你的,此事一了,正想游山玩水一番,月族的国都城遗址还没去过,不知道能不能挖到些古物宝贝。” “古物宝贝多半是没有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断壁残垣还在就不错了。” 五宝阁,笑弥勒在厅中焦急地踱着步转着圈,小姐出去也快一上午了,怎么还不见回来,可别出了什么事。 不行,我得出去寻寻。 正当笑弥勒的右脚跨出门,一根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拐杖迈进门。 笑弥勒侧头看去,眼中惊讶难掩。 这人,什么时候离得自己这么近,直到擦身而过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第二百九十七章 论茶 羯和收笔,看着羊皮纸上的画像,有些不满意,想揉过重来,不过看着一圈人在等。心道,唉,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了,这脑子里明明清晰得很,为什么手就不听话。 “咳咳,短短一面,能记起来的就这么多,凭着印象胡乱画了一下,看看就好,看看就好。” 说着说着脸上有些羞赧之色。 商玲珑接过羊皮纸,依据画像来看,隐约能分辨出此人年纪应该在六十左右,偏胖,看眉眼,商玲珑总感觉在哪见过这人,但又想不起来是何时何地。 一旁的月季凑过来看了两眼,抿嘴思索,忽而指着羊皮纸上的画像开口道:“姐姐,这不就是之前在堂中的那个胖子?” 堂中的胖子?甲天下!商玲珑恍然,是啊,虽然这画像有些抽象,但眉眼还算神似。可奇怪的是,若真是甲天下,这个摆渡寨有名的富商,眼前商贩会不认识? 还是尽快确认为好,可别寻错人再浪费个时日,笑管事在这里经营了这么多年,回去问他。心中有了决断。 “这画像我买了,”商玲珑未等羯和有异议,便从怀里取出白玉瓷瓶,“上等的龙血丹,一瓶五颗,不知这个够还是不够?” “够,够了,很够了。”羯和双手捧着圆润还有温度的白玉小瓷瓶,看着美丽的小姐匆匆离开消失在人群中,叹了口气,其实,这画像,就赠予小姐又如何。 这一转身,不知何时能再见到你,部落里的女子,和你相比,少了些东西。 羯和的拇指摸过瓷瓶上的凹痕,商?美丽的小姐,你是姓商么…… “请问前辈从何方来?” “有朋自远方来。” “既是远方而来,来我阁中便是客,”笑弥勒回头向阁中唤了一声,“白龙白凤,沏一壶好茶,招待这位客人。” “好的阁主。” 薛白龙在茶柜上挑了包茶叶去了后堂,薛白凤从柜台后走到门边,伸手相请。 眼前进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年纪应该很大了,但精神不错,不出意外是个修士,但没有显露一丁半点修士该有的气势,八成还是修心者。 使拐杖的样子有些生,腿疾不像有了很多年,新落下的。 面上虽然带着和蔼的微笑,但给我的感觉很不好,像是知道我在打量着他。 使拐的老人对笑弥勒说道:“你阁中的这个小丫头,眼力不错,平常,应该揪出过很多假货。” 笑弥勒摆摆手,说道:“哪里不错,要是真的不错,我也就放心将整个阁子交出去了,这样,我手头还有急事,前辈要不先进去随便看看,喝喝茶,吃吃点心,有中意的物品直接和她说,我去去就回。” “好。”使拐的老人点点头。 笑弥勒给了薛白凤一个眼神:认真对待此人,他的修为我都看不破,一有不好,传音螺给我传音。 多年上下级的默契,自然不用言说。 “前辈,随我进来。”薛白凤小心地将老人引进阁中。 老人转着看了会柜上架中摆着的宝物,摇摇头,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致,正好有位青年子弟端了一壶茶出来,他顺势寻了位子坐下。 端起茶杯,掀开杯盖,氤氲的香气飘起,杯中有几片茶叶沉浮,老者抬头,看着薛白龙,脸上是看着晚辈的和蔼笑意。 “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很喜欢曲中一句,荡一壶茶青色,七八片浮沉叶,人正如这茶叶,在世间,沉沉浮浮,弥久,方醇、香。” “好句,人生可不就是如此。”薛白龙颇为赞同地点头说道。 “但是,到了我这年纪,我却更喜欢后面一句。” “前辈是指?” “可这醇如何香也罢,皆是他人嘴里容不下的碎渣。” 看着老人不顾茶还烫,仰头一饮而尽,啧啧感叹茶是好茶,只剩些茶叶躺在杯底,薛白龙一时无言。 弱肉强食,平凡者在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熬出个名头来。 最后,不过是更强者的食物,顶多得来句:“你是个不错的对手。” 可不就是和“味道还不错”一样? 笑弥勒正往寨西的那条大街上去,行到半路,却是刚好遇到了从天下堂分部回来的小姐。 “小姐。” 笑弥勒停下。 “是担心我了?”商玲珑看着笑弥勒行色匆匆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地生起久违的暖意。 有人关心。 自十岁起,爷爷、父亲和母亲,便不再把我当个孩子,而是像对待未来的家主一样,严厉、保持距离,而非,抓着他胡须的孙女和他俩的女儿。 也许,这就是大家族,亲情,固然是家族凝聚所在,任何人都可以凡事念及亲情,唯独,家族之长的那个人不可以。 笑弥勒没回答,倒是问道:“这俩位不就是昨天来阁里询问雪莲之泪的客人?” “你好啊,胖叔叔。”月季摇着手里的拨浪鼓,礼貌地一笑。 商玲珑说道:“是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就一起商讨雪莲之泪的事,对了,说到雪莲之泪,我这里有一幅画还请管事帮我仔细看一下,画中人是谁。” 笑弥勒接过羊皮纸,才打开到眉眼位置,便道:“这不是甲老板嘛。” “肯定?” “虽然这画工不敢恭维,但,画中人,确实就是摆渡寨第一富商,甲天下。” “果然是他,只是,这幅画出自一位商贩之手,若真是甲天下,那位商贩不该不认得才对,还多此一举给我作画。” 笑弥勒微笑道:“小姐,你知道摆渡寨有这么个人,却不知道,甲天下他还有一个外号,千面,他可是极其擅长易容之术,这摆渡寨没人见过甲天下真正的面貌,但这对眉眼,只要是经常来往做生意的,都不难看出来。” “原来如此,现在,带我去见他。” 笑弥勒也不是笨人,惊喜道:“可是他手里有雪莲之泪?对啊,之前怎么把这个人给忘了,摆渡寨若说还有可能有雪莲之泪的,除了天下堂,就是甲府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寒晶奇石 “带我去看看他。”老者将茶杯放回茶几,执拐起身。 薛白龙询问道:“前辈是认识我们阁里的人,还是,前辈有朋友在我们阁中住着?” “不知姓名,一位少年郎,十五年岁,眉目还算俊朗,修为虽无,却有撼仙之心,此前在方舟上得见一次,觉得有缘,此地已倦,我将远游,故来道声别,也为日后相遇留个眼熟。” 薛白龙看不出老者的内心所想。阁主出去了,那昏迷不醒的公子又是小姐在意的朋友,若这前辈来者不善,我可不能让他上了楼去。只好道:“贵宾居室我是去不得的,阁中还有些难得一见的宝物,前辈不妨再看看,等阁主回来,再带前辈去拜访那位朋友如何?” “这样,也好。”老者复又坐了下来,倒了杯茶,细细品着,对薛白龙所说的宝物浑然不感兴趣。 甲府,没有摆渡寨第一富商居所该有的富丽堂皇和气派,两座灰色的石狮脚下踩着长了青苔的石球。 大门前没有侍卫,门后,有位老伯弯着腰打扫着院子。 眼角余光所见四人走上石阶,在门外等待。 老管家放下扫帚,对屋内喊道:“老爷,老爷,有四位客人来拜访。” 屋中传出甲天下的话语:“让他们先回去,我正要出门买卖,有笔大交易等着。” 闻此,不想让小姐白走一趟的笑弥勒开口,加持了真气的声音直接穿过灌木和门扉,响彻在屋中收拾包袱的甲天下的耳里:“甲老板,相信我,什么生意也没有我小姐这里亲自带上门的好。” “哈哈,是五宝阁阁主啊,赶巧,我正要去找你,我的生意指的正是你,没想到,你就上门来了。” 看着甲天下宽厚的背上扛着不轻的包袱,大步迈着,带着阵风来到面前,笑弥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作为摆渡寨中数一数二的商铺,平常和他少不了交易,可近期,自己没印象有和他约定个交易啊,这生意之说,从何而来。 见对方陷入迷糊,甲天下问道:“我刚从天下堂分部回来,便听管家说起五宝阁传出十倍价收购雪莲之泪的消息,不知可真?” 笑弥勒一拍脑袋,笑着说道:“那还真是巧了,我这次过来,便是听说甲老板这里有雪莲之泪,所以,就登门拜访,易上一些。” “哈哈,既然你我都有这个意思,那么这笔交易十有八九成了,而这十中之一二嘛,当然,要看笑阁主需要多少了,若是要的太少,这价格,可得往上提个一成,不知笑阁主可愿意?” “自然,雪莲之泪得有特殊的容器储存,这容器也值些钱不是,若我要的多,容器的价格均摊到每一粒雪莲之泪上的就少,若我要的少,容器之价就占了大头,你我都是商人,平常对客人不好明说的,你我都心知肚明,不过,我很负责地告诉你,雪莲之泪,甲老板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爽快,好久没有遇到像阁主一样爽快的人了,现在点点?” 甲天下将背上的包裹小心地放在地上。 笑弥勒点头,自觉退了一步,伸手道:“小姐请。” 看着上前来的姑娘,甲天下说道:“可是整个商家的小姐?和商家老爷子倒是有几分相像,不过又不像那人,你算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又有英武之姿。” 商玲珑礼貌地道了句:“前辈过赞了。” 包袱之中,是一个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瓶,触之生凉。 “寒晶奇石?” “商小姐眼力不错,正是地下百丈处才有的寒晶奇石,触之寒凉,焚之不化,相传是远古大战期间,冰之极强者招数的遗迹,若真如此传言,这强者有冰封整个荒大地的实力,毕竟在东南西北四域皆都发现了这寒晶奇石矿。” 甲天下说完耸肩,显然是不太相信远古存在过这样的强者,补了一句:“说起来,这寒晶奇石的价值远在雪莲之泪上,奈何在这摆渡寨,屯了很久的寒晶奇石愣是没有销路,物物交易讲急不讲价,既然商小姐需要雪莲之泪,我便亏些,将这箱底的物品也送上。” “那就多谢了,”商玲珑的双瞳出现别样之色,只一会又恢复正常,继续道,“一瓶十颗,七十三瓶满,一瓶只半,共七百三十五颗,不知数量对不对?” “啪啪啪”,甲天下拍手,称赞:“收回之前的话,商小姐的眼力可不是不错那么简单,是很让人惊讶,商家的人果然天生是为交易的。” 商玲珑对甲天下的这话不置可否,老鼠生来会打洞,可人是万物灵长,没有谁天生是做什么的料,天赋固然有,家族环境也有,但人的心该是自由的,做着开心的,有成就感的,便是未来的方向。 可自己,开心么? 继承偌大的家业? 一辈子,谋算着利益得失,远亲人,远好友,连枕边人都得防着,眼中只剩铜钱上四字,四域通宝。 透过铜钱那一方孔洞,可看不到真心。 但也没得选择不是么? “市价一颗千两,便是七百三十五万两白银,”商玲珑从怀中取出一张金色印边的银票,咬破手指在银票上书写,结尾时,一道金光闪过整张银票,血字消失,她将银票递上,继续说道,“这次要甲老板破例了,我没随身带着价值这么多的宝物可以交换,这是一张任意额的银票,随时需要,可以去五宝阁支取。” 甲天下笑着将银票收下,回道:“对我来说,这便是最好的宝物了。” 月歌有些呆滞,他对七百五十三颗没概念,但对七百三十五万两,跟着长辈多次出来购买物品的他,是知道这数字意味着什么。 “姐姐。” 回去的路上,月季对走在前头的商玲珑唤道。 听出这小丫头颇为期待的语气,商玲珑头也不回道:“既然答应你了,也寻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明日,明日由你带路,我去你家乡玩上些时日。”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上门的天级音者 断壁残垣,昔日精美的石刻,经历了近四千年的雨淋日晒,长满了纵横宽窄的裂缝,一颗颗青翠的草儿从底下探出头来,一只褐色的蚂蚱从草尖蹦跶到另一根草上,露珠滴落。 “有人先来了。”尹奚龙的目光从凹陷的草丛移开,看向断壁残垣之内的月国遗址。 “不奇怪,我是坐方舟来的,又在摆渡寨住上了些时日,其他接手任务的师兄弟,早把这里翻了个遍也不一定。” “若真如此,你还这么淡定,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别人捷足先登。”尹奚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本就是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偶尔和遇到的一些同辈切磋切磋武艺,也不失为一件趣事。 但一心想完成任务的顾策还那么不在意的模样,他却是有点看不懂了。 “师父常教导我一句话,担心和祈祷一样无用,要是月光泉水的线索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这数百年来,早成了名门望族富贾豪商的漱口之水了。” “那,你又如何确定,这月光泉水,别人不会已经取到手,赶回了乾坤学院交好了差。” “因为这方玉佩里的信息还没有被抹去,像这类不限队数的任务,一旦有队伍完成,学院玉牌中有关任务的信息便会消失,而现在,这条消息,还挂着。” “这倒是和魂牌差不多……” 国都中心,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汇聚的地方,有一圈不曾垮塌的矮墙,萤石状,苍白色的石层下,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若凑近细看,会发现正如星空有明亮也有暗淡的星辰,在这萤石之中,明暗亦是分明,而那些明亮星辰连成的线,像是一个个神秘的文字,不曾被世人解读出来。 矮墙内这一方土,是整个国都唯一不长草的。 自然不难猜出,曾经的月光泉水,便在这矮墙之内流淌。 “等等。”凭着感觉穿过墙垣石柱往国都中心走的尹奚龙忽而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策跟着止步,凝神四顾,尹少主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感知也更为敏锐。 “就在前方,那一道墙后,入圣境的气势,小心。”尹奚龙压低声音,放缓脚步,小心地往前走去。 顾策点头跟上。 倚着墙,探出头,看去,一个人背对着他俩安静地站着,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这背影,有几分熟悉。 察觉到了顾策脸色的变化,尹奚龙问道:“你认识他?” “不敢确定,只是学院中有一个人和他的背影相似,在方舟上也看到了一次,没有确定是不是他也接了任务过来,如若是的话,这次任务就悬了。”顾策可是知道那人对水操控的恐怖之处。 而月光泉水,冠上再奇特的名号,也逃不脱本质。 “是谁?” “学院新来的讲师,河洛。” 看着顾策眉间聚起的凝重,尹奚龙哈哈笑道:“还以为是谁,河洛啊,那可就好办多了。” 不只是顾策被尹少主这一笑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就连站在枯泉旁的河洛也被这一笑惊了一下,过于入神的他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背后来了两个修为不低的家伙。 若是来者心存敌意,他不残也要走火入魔了。 只是转身看清从墙后走到墙前的两人,又将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一个是坤学院的学生,另一个,是天下堂的大少主,自己父亲以及整个北域河家效忠的一派,他虽不曾见过自己,但自己却是跟着父亲参加晚宴见过他数次,那主位之上,丰神俊朗的青年。 “尹少主,你也是来这里寻找月光泉水的下落?”河洛问道。 “不全是,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切磋武艺,顺便,帮自己新交的朋友寻一件消失已久的宝物。” “若尹少主口中的宝物是指月光泉水,我们三人不妨结队,我到这里那天,这可热闹得很,好多学生打着打着就成了一组的,约定平分奖励,看这里也没有线索,选了个方向,便去寻找了。” “那你为何不跟着他们,还在这里,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尹少主聪明,”河洛转回身,伸手抚摸萤石矮墙,随他的手抚过,萤石一寸寸亮起蓝色的光芒,他带着几分惋惜说道,“每一种自然之力,都会说话,只是,真正聆听的人,很少罢了。” “我在这枯泉前站了一夜一天,便是为了听到这月光泉水的喃喃。” “到你们来之时也算是听到了一些,就让我唤醒被抛弃的它们,寻找回家的路。” 话毕,河洛的眸中渐渐泛起蓝色的光华,与萤石相映,星星点点的蓝色元素从萤石之中析出,静静浮在他的身周,互相交织缠绕凝聚成一颗颗通透的水珠。 沟通远比操控要费力,额头渗出一丝丝细汗,河洛微笑着道:“枷锁已去,回家。” 五宝阁。 商玲珑一行四人回来,进门便注意到了悠然坐着的老者。 薛白龙可是一直盼着阁主尽快回来,和这老者待在一块实在是种煎熬,因为他不时会来一句看似饱含深意但却极其毁人信仰的话。忙上前迎道:“阁主你回来了,这位老者一直在等你,他想见见小姐的朋友。” “小姐的朋友?哪个朋友。”此刻阁中小姐的朋友可是有四位,那对姐妹,还有两位少年。 商玲珑一听是想见自己的朋友,也是将目光停留在老者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小莲和她姐姐住在方舟上,没有几个朋友,是赵影或者云逸的? 正当她想着,薛白龙说道:“是来找那个昏迷着的公子的。” “找他,找他做什么?”商玲珑问道。 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在意。 薛白龙正要说话,老者自己拄拐站了起来,回答道:“我就要去远方了,再见不知何时,就来找他道声别。” “抱歉,他受伤了,昏迷不醒,你可以把名字留下,你的来意我会等他醒来转告他的。” “昏迷了?” “是的。” “那正好,我还擅长些音律,正有一首安魂曲,可以试上一试。”老者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把老旧的二胡。 第三百章 何以安魂 笑弥勒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者,却是奇怪地看不出一点天级音者该有的孤傲,他倒是更像一位平凡人家的老人,和颜悦色。 要是薛白龙读出了阁主此刻心中所想,怕不是要吐槽一句,那你是没和他面对面单独待着。 笑弥勒并不是不信老者会安魂曲,就之前进门擦肩而过那一刹的对视,便知道他绝不简单。心中默语:只是防人之心不能无,小姐,你可不能因为云公子昏迷着,就轻信别人,乱投医啊,也许云公子有仇家找上门也不一定,神魂说也强大,说也脆弱。 听到“安魂曲”三个字,商玲珑的目光变得炽热,也藏着些疑虑。 一切都太巧了,今早起床前治疗云逸神魂之伤需要的两样还都是遍寻不得,谁知去了一趟天下堂分部回来,便从甲天下那换到了足够的雪莲之泪,而天级音者竟也自己上了门来,且听这位前辈的意思,他和云逸是朋友,忘年交?可是天级的音者前来道别,能是简单朋友麽,云逸,你身上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前辈,说来冒犯,我不是不信,只是性命攸关的事得小心谨慎,前辈可否先露上一手,待我确认过你有那本事,再由你医治他,可好?”饶是对面的家伙可能脾气不太好,商玲珑仍是不卑不亢地问道。 “有你这姑娘护着他,想来,他以后的路会好走些,不至于……”老者缓缓说道,一双眼像是看到了未来。 “前辈,我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没什么,不是要听上一段吗,可得紧守心神啊,莫丢了魂。”老者复又坐了下来,将拐杖扔在一旁,取下背后的二胡,苍老的手摩挲着二胡上的树纹,最初凹凸着的纹路,那么多年的摩挲下来,变得平整如镜。 老家伙,多少年了,我都忘了,这安魂曲寂静了多少岁月了。 商玲珑等人凝视着老者的一举一动,可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在那么近的距离亲身体会天级音者的演奏。 安魂曲,被世上修心者奉为铸魂至宝,自现世之初,便被各大势力争相抄录,挑选音律极好的门中子弟进行练习,但真正能领悟其中奥义,演奏出神韵的也唯有达到天级的音者。 只是一个门派能有多少天级的音者?不对,是又有几个门派能有自己的天级音者。 其凤毛麟角程度,与通天境的训妖师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安魂曲的谱子便也在一段风潮过后被各大门派束之高阁,蒙之尘灰。 那么,能够创作出此等绝世佳作的必是天级的音者?非也,传言,安魂之曲的创作来自于一位替母寻哥的凡人乐师,行于百万死人之战场。 那日此地。 尸骸遍野,生灵绝迹; 残阳落血,乌鸟短啼; 夜之将至,光明沉寂; 来云遮月,鬼门迁移。 幽风从背后环上腰,旌旗猎猎,如鬼哀恸。呜呜…… 持炬回身,“呼”,冷风吞灭了热烈燃烧的火,眼前顿时归于黑暗。 不似人间的声音咫尺外响起:此地已沦为鬼蜮,速速离开,不然,待鬼门全开,月染血色,凡间之物,再无回头之路,落得鬼不鬼人不人。 “我来寻我的哥哥,你可知他在哪?” “死者已死,生者犹生,不得相见,祸乱天则。” “不见他也可以,帮我给他捎句话就好,就一句。” 再听不见回答。 前方立着的青铜大门,忽而传来呜呜的号角之声,与风声交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这号角之声传遍整个战场,一个个蓝色通透的身影从面目全非的尸骸中爬出,站起身来,茫然四顾,最后向着缓缓打开的青铜大门走去。 便是互相刺死对方的两人,也是擦肩不识,记不得生前你死我活的交锋。 百万个身影从自己的两侧一一走过,皆都特意绕开自己,就好像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他们避讳的东西。 忽然,一个熟悉的年长的身影从右手边走过。 “哥哥?” 伸手想要抓住他的胳膊,就像小时候他跳入湖中抓住溺水的我。 “弟弟,弟弟……抓紧我。” 当时的呼喊犹在耳边,只是那时我醒了,而现在的他却回不了头。 “哥哥!”即便喊得声嘶力竭,他的脚步都未曾一顿。 “你就算认不得我,也不能忘了娘亲啊。” “咱娘,娘她一直盼着你的信,你知不知道?” “娘亲说:‘阿荣啊,你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走了,三年了,在军中过得怎样啊,我的阿荣是不是成了个护佑一方的威风凛凛的大将军,阿荣啊,娘亲让求学回来的阿茂去找你了,你不识字,这些年来也没个信,娘亲不怪你,你有什么想对娘亲说的,都和阿茂说,想吃什么,娘亲做好让阿茂下次带过去。’” “哥哥,我说完了,我就当你记住了,我走了。” “其实你知道,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之前那个声音响起。 “可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乐师?” “是,怎样?你离我远点,我现在没心情演奏,更没心情对一个鬼演奏。” “我欣赏你的无礼,很久没人敢这么和我讲话了,既是乐师,不妨闭上眼,当心之所至,情自成诗,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渡记忆于他。” “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渡记忆于他?” “是啊,提醒一下,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为何要帮我。” “帮你?想多了,我看守鬼门已有千年,什么生死离别没见过,这颗心早已寒硬如铁,当然如果我还有心的话,今日无非是来了兴致,想看看人间曲,能否撼动她的鬼蜮歌,那婆娘也不知道换一首,听得老子耳朵都起茧了。” 第三百零一章 唯有故乡 魂过无声,高空俯瞰,蓝色的光点自战场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洪流奔向矗立着的森森鬼门。 一颗静止的黑点在蓝色的洪流中,像是一枚钉子,狠狠撞入大地,想要截住洪流片刻,可是事与愿违。 自鬼门传出的鬼魅歌声,显然更懂魂灵需要什么。 那是永恒的安逸,拼了一辈子命,难得的闭眼休息之地。 那未现身的女子似在诱惑着说:“沉睡,我的孩子们,门后,是安魂乡。” 食指抚过二胡上凹凸的纹路,一根细刺扎进皮肉,眉头一蹙。 “哥哥,我知道,你很累了,手中的刀并不沉重,真正压垮你的是身后城墙蔓延开的绝望。” “没人能让一个握着刀冲锋的战士倒下,除非他的信仰崩塌。” “哥哥,你这一辈子,一直为别人而活,守护弱小,守护正义,守护城墙。” “可是,娘亲的牵挂谁来守护?” “所以,请原谅弟弟的冒犯,哥,你给我停下!” “嗡!” 弓子扯过新弦,二胡传出急促的一声,如同缰绳紧勒,马蹄悬停。 无形的音波冲荡开来,洪流乱了片刻,复又恢复秩序,往生而去。 这小子,有点意思啊,鬼婆娘,如果你再不换首曲子,他多来几下的话,时间一到,鬼门关闭,今夜的任务你可就完不成了,到时候,可别怪我落井下石。 谁?遥远之境,深渊之下,茫茫黑暗中睁开一双幽蓝的眼,眼中是疑惑转而残忍。 纵然你是天神下凡,管到我们地府的闲事,也让你回不得去。 “哗啦啦!” 如同海浪卷上长空,伴随着磅礴大雨落下,巍然矗立的鬼门中旋转着巨大的黑色旋涡,传出悠远断肠的歌声,而自这歌声笼罩了整个战场之时起,二胡演奏的乐章像是被什么怪物吞噬了,任凭手中弓子如何拔拉皆是喑哑无声。 眼看着自己的哥哥越走越远,即将跨入鬼门,心如急鼓。 我该如何与她的歌声对抗,如何让我的乐曲能被魂灵听见? 那个声音说: 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渡记忆于他。 将万物作音符,谱一曲安魂。 将万物作音符。 蠢,我真是蠢啊,为什么要执泥于现有的曲子,为什么要执泥于手上的弓子。 天地之间,自有乐章,那是我们记忆最深处的声音,我不相信,哥哥,你舍得将它们统统遗忘。 瞑目,心如镜,映照当时岁月。 不觉怀中二胡忽地飞升,悬停于空,弓子无手而动。 战场消失,血海干涸,一座高山拔地而起,山间几亩田地,林花换了旌旗。 天微亮,“喔喔喔”,屋顶的鸡啼鸣。 “吱呀”,屋门打开,一位妇人端着木盆走出来打水洗漱,见到篱笆院中舞剑的身影,脸上洋溢起慈爱的笑意。 “阿荣啊,又那么早起来练武啊。” 擦去额头的汗,回身,“是啊娘亲,阿茂每每挑灯读书到深夜,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懈怠,读书我是不行了,我打算习武,去考个武状元回来,阿茂说圣人曾言:手上有力,心中有义,是谓侠,我便要当这个侠,护佑一方的侠。” “好好,当这个侠,肚子饿不饿,去看看你弟醒来没,娘亲去下碗面。” “嗡嗡”,耳边好多苍蝇啊,咱家的房梁怎么有两个啊。 “嘶,疼疼疼疼疼。” “知道疼了?你还小,逞什么英雄,娘亲在那里摆摊,他们收点保护费,天经地义的事。” “娘,哪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那块地是公家的地,官府都没管我们要钱,他们凭什么,嘶,疼。” “凭什么?你啊,太小,按你的话说,哪有那么多事有合理的缘由,不外乎我高兴,我乐意,怎么着。” “娘,你刚刚的语气和表情真的好像那些痞子啊,我不小了,过了年,就到了可以考武状元的年纪了,娘你等着,等我考到武状元回来,一定把他们这些地痞流氓教训一番。” “娘亲只盼着你不惹是生非,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就好。” “踏踏踏”,坚定的马蹄声穿过整个村子。 “驾,驾!” 手中黄榜沉如铁,一骑扬尘远山乡。 娘,恕孩儿不孝,我也想听你话,可是这天下,哪有安稳,今日村里贴出了黄榜,听村长说是边城起了战事,很多人流离失所,娘,我从军去了。 您也是希望您的孩子,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嗷呜!”大漠狼嚎。 军帐,篝火,月照甲胄冷如霜。 “怎么,想家了?” “将军!” “坐。” “将军,外边冷,您……” “我也想家了,里面憋的很,没人陪着说话,出来吹吹风凉快凉快。” “将军,您的家在哪里呢?” “我的家啊,在……” “那座山上。” 跨入鬼门的脚停在半空,叶荣张口自语,沧桑的眼角流下泪来。 三年戎马兵成将,百战身死魂归乡。 怎么可能?!深渊之地,那双幽蓝的眼中分明是不信之色。区区一凡人,怎么,怎么可以破掉我的引魂术。 “哥哥!” “和娘亲说,我很想她,我很好,勿挂念。” 嘴角扬起解脱的笑意,迈入鬼门。 娘,来世做你堂前燕,以报晴雨以报孝。 二胡曲·安魂。 曲罢,床榻之上,云逸的脸色回了些红润,双手不再冰寒。 赵影惊喜得咋咋呼呼,手指着云逸的脸愣是说不出话来。 “多谢了。”商玲珑向着老者深深鞠了一躬。 “既然他已无恙,我也该走了。”老者手里的二胡消失,柱起拐杖。 “前辈,不亲自道声别吗?” “不了,想起些往事,心中怅然,走了。” 话落,已不见身影。 “真是奇怪的老人。”月季嘟囔。 “能者多奇。”月歌回道。 第三百零二章 苏醒 也许,二胡曲中的故事,那位乐师,便是前辈你。商玲珑目送一缕清风离去,若有所思,回过神,忽见床榻之上,云逸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动弹了一下。 心中的担忧彻底放下,疲倦也跟着席卷而来,对笑弥勒吩咐道:“我有些累了,他若醒了,你给他做些吃的,昏迷的时日粒米未进,醒来该是很饿的,另外,给我备上三匹马,明日出发,我去这位小妹妹的家乡游玩。” “胖叔叔,两匹就好了,我还不会骑。”月季伸手摆了个二的手势。 “好的,小姐不带上他俩吗?”笑弥勒虽然没说是谁,但很明显指的是云逸和赵影,因为小荷还有小莲这两姐妹带上多是累赘,换做自己也不会带上,若是路上遇到坏人,根本无暇顾及。 赵影也是看向商玲珑,这一路上,三人一直是一队的。 “不了,赵影,云逸就交由你照顾了,等他好些,你俩就从五宝阁的法阵回到白塔城,等我游玩尽兴了,便也回去,我们三人,再寻个时间接个任务历练。” “说起来,这次任务虽然没完成,但是收获却是不小,”赵影笑着点点头,继续道,“云逸你就放心,交给我了。” 远在摆渡寨的商玲珑不知,商家老爷子可是因她发了一场大怒。 “由血石确认过了,是,是小姐的血。” “阿玲?” “是阿,玲珑小姐的。”在商家老爷子的怒视之下,仆人也差点将小姐称呼成了阿玲,他弯着腰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滴答”,一滴汗从下巴滴落,就落在自己的脚前。 老爷子手中的玉石棋子落下,深深陷入棋盘之中,站起身,负手,走出亭子,看着自己精心修剪的花草,自语道:“七百三十五万两,七百三十五万两,明明身边不离乾坤袋,明明乾坤袋里备着十张千万宝钞,明明可以随意取用,用完了和我讲就是,却偏偏用了更珍贵的诺票,诺票是整个五宝阁的承诺,其上数字何时少过万万两,阿玲,你这么做,是在向爷爷抗议吗?可是,我做这一切是为你好啊,那些凡夫俗子寻常人家,怎值得我的阿玲如此关心,不行,我有必要采取些措施了。” 思忖片刻,有了决断。商家老爷子对仆人吩咐道:“你带着我的信物速去乾国皇族一趟,见到当世帝王,就说我商家有女当嫁年龄,不知皇族子弟中有优秀儿郎未娶否。” “遵家主令,我这就去。” 五宝阁,天字号居室。 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好陌生,还好一张熟悉的脸凑了过来。 “你可醒了,让我等了一宿。” “我做了一场梦,很长很长的梦,长的涵盖了一个人的一生,梦中那个人不是我,却又似乎是我,因为我看得那么真切,都有些怀疑,其实梦中那人才是我,对了赵影,这是在哪?” “五宝阁。” “五宝阁?对了,方舟怎样了,船上的人如何了,那些行尸、河妖退走了没有,我为什么在这里。” “打住,一个个来,你什么都记不得了?等等,你瞧我这脑子,你昏迷过去了,自然不知道,”赵影一拍额头,从桌上取来一碗粥,“早上管事做的,虽然有些凉了,不过这天也热了起来,喝些凉粥倒还畅快,你先吃着,我和你详细说说你昏迷时发生的事。” 马蹄声离开寨子,渐行渐远。 商玲珑勒马回头望。 “姐姐,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快些出发,到了村子,刚好可以赶上节前,会很热闹的。”月季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道:我的家乡那么美丽,保证姐姐你流连忘返呢,只要姐姐肯住上些日子,会发现我的哥哥的好的。 拨浪鼓在月歌的背上一敲。 月歌说道:“是啊,商姑娘,我们出发,族里的节日很热闹的,若是长辈们知道有客人来,会很高兴的,毕竟族里很久没有客人拜访了。” “好的,走。”商玲珑一抖缰绳,扬尘而去。 留下月季月歌两人。 “哥哥,我知道你心动了,无论从哪方面看,商姐姐都是很好的,人美,聪明,有气质,而且,几番接触下来,商姐姐的家族极其有财有势,我们月族在那一场灭族之灾后隐居桃源这么久,族中若是有人能和她结成夫妻,即便出世,也不会再受欺负,说不定,还能为我们的先祖讨回些债,如果真有这个人,我当然希望是哥哥你了啊,这样,说不定下一任族长就是哥哥你了呢。” “阿妹,此中道理我何尝不知,对她,我确实动了心,不止有一次冲动着想要将陶埙送给她,只是,她的眼里没有我,我也很清楚,她的眼里,只有那阁中床榻之上昏迷的少年,这一点,可能她自己都未发觉。” “那就趁她还未明白过来,将她追到手啊,哥哥,我看好你呢,族中这么多姐姐倾心于你,没道理被一个昏迷不醒的家伙打败啊。” “你不懂,偶忆堂前树下去年埋的酒,是苦是甜只自知。” 商玲珑见身后没有马蹄声,回头,远远道:“你俩兄妹发什么呆呢,不带路,指望着我能在茫茫草原找到你们的家乡不成?说好的节日,可别让我错过了。” 第三百零三章 月姓? “云逸,你干什么,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躺下,要什么,和我讲就好。”赵影见云逸掀开被子要起身,忙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云逸抬头,看着赵影不容反抗的目光,说道:“赵影,我只是想和玲珑道声谢,没有她,我可能真的缓不过来了,我有很多次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不过这一次,是真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消逝,声音、温度、痛感皆都离我而去,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黑漆漆的,直到那个旋律出现,直到军帐前雪花飘落,整个世界才变回白色。” “云逸,你这就伤人心了,玲珑是要谢,我呢,我可是守了你一夜,一夜都没合眼,生怕你醒来说自己饿。”赵影干脆地松开手,抱臂撇头生气状。 摔回床的云逸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忙开口道:“谢谢。” “晚了。”赵影淡淡吐出两字。 “生气了?” “不不,我可没那么小肚鸡肠,是玲珑她已经离开这里了,现在,估计赶不上了,你这谢谢不妨等回了学院再说。”赵影坐回桌前的圆凳。 “离开了,她去哪了?” “之前不是说到有对兄妹也要雪莲之泪吗?听笑弥勒说,还是托他俩的忙,玲珑才找到的雪莲之泪,那对兄妹邀请玲珑去他们家乡做客几天,自然不好拒绝,”赵影转而又道,“说起来啊,我也想去做做客,都怪你,昏迷着,就得有人留下照顾了呗。” 云逸纳闷,怎么感觉赵影变了个人,以往说话可没现在这样直,不过直点也好,说话直的人也意味着自信,看来经过这次方舟遇险,赵影已然蜕变了一次。另外,他嘴里的这个月姓兄妹,倒是有点让人忍不住想到别的事。“那对姓月的兄妹,是月亮的月么?” “是的,月亮的月,妹妹叫月季,哥哥叫月歌。” “你就没想到什么?”云逸嘴上扬起丝苍白的笑意,玲珑她可能早就猜到了,只是也没有确定是不是,而丢下我和赵影,也是担心之后若有争夺,我会伤上加伤。 “姓月有什么奇怪的,姓鬼的都有,之后可能还有姓神的呢,说不定姓神棍的都有,这天下,奇怪的事多……”赵影说着说着戛然而止,抬头,目光对上云逸,有些惊讶道,“月姓,之前心思一直在你的身上,没反应过来,月族,不就是月姓的?!” “是啊,月族,月姓,”云逸撑起身子,继续说道,“你我,也收拾收拾出发,等马蹄印消失,就不好寻了,这对兄妹,多半是月族后人,就算不是,对我们这即将放弃任务返回学院的队伍来说,全当是游山玩水了,也没个损失。” 受过伤的月族,可不会那么容易相信外人,尤其是觊觎他们宝物的人,玲珑,等我和赵影赶过去前,行事要小心。 “好,”赵影正要转身收拾行囊,想到什么,回头道,“可是云逸你可以吗?” “放心,只是躺了那么久,手脚不太听使唤,脑子还是清醒的。” 为了表明自己无碍,云逸的目光闪过蓝色的光,挂架上的衣服顿时腾空而起,缓缓飞来。 赵影啧啧说道:“虽然看过不止一次,但还是羡慕,不过人各有修行,我的枪术,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羡慕之物。” “管事叔叔,小姐会回来的,她说过要带小莲离开这里的。” 送完小姐回来的路上,小莲对笑弥勒问道。 笑弥勒开口回道:“小姐是个重承诺的人,她既然说了,那便是了,你和你姐姐在我这住上几日,顺便,由我教教你营商之道,我看出来你这孩子挺聪明的,我希望,日后小姐的身边,也有个人能商量和帮衬。” “小姐她,对我,对我姐姐,对我姐姐的父亲都有恩,我会好好学,成为小姐的得力助手。”小莲坚定地点头道,远不明白自己的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是有多初生牛犊的无畏。 “哈哈,”笑弥勒因此大笑,平复了会,拍了拍小莲小小的肩膀,说道:“得力助手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一步步来,你也许不知道,就连我,一个阁做了十余年的管事,都不敢称是小姐的得力助手,她的得力助手,怎么也得兼顾到这荒大地三分之二的五宝阁,而你可知,这荒大地有多少五宝阁吗?” 小莲被说得有些懵,问道:“多少?” 笑弥勒耸耸肩,回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清楚一点,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五宝阁,规模或大或小,我的这个,后院中堂前厅,五层楼阁,属中等偏下,有些大的阁,有自己的拍卖会场、药园、仓储,光是负责招待的伙计侍女就有数十人。” “这……我。”小莲红了脸。 “无妨,眼界决定心界,心界决定成就嘛,定个完不成的目标,努力着做到了七成,也比定个完全没有挑战的目标不紧不慢地完成要好上很多不是?”寨口出现在前方,笑弥勒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人的潜力,是没有上限的,那些说已经尽力了的人,自己给自己套进了皮球里面,总以为气太足自己要炸了,其实,炸了也好,炸了,外面是没有边界的天地。” 小莲落在后面,认真“嗯”了一下。 可看她那迷茫的眼神,显然是没听懂笑弥勒的高谈阔论,只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你俩这是?” 笑弥勒一回来,便见云逸和赵影站在门口,活像两座门神。 “笑管事,就等你回来道声别了,我和云逸就要走了。”赵影开口道。 “还以为什么事,小姐吩咐过我了,我这就给你俩安排回白塔城的法阵,你俩也别搁门口站着,瞧瞧你俩的英俊相貌,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五宝阁做起了别的生意。”笑弥勒打趣道。小姐走了,他俩也走,这五宝阁,一下子又要冷清下来了,唉。 “笑前辈,你误会了,赵影和我要去找商小姐,去那对兄妹的家乡,我们是一个小队的,玲珑她担心我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其实你看,我都好了。”云逸拍拍自己的胸,抖抖腿。 是个人都看到你脸上的苍白了好吗,不过还真有些担心小姐在别人的地盘上会受委屈,虽然那对兄妹看着是好人,但保不齐村里有坏心肠的家伙。所以笑弥勒也没揭穿,而是道:“小姐的马是极品的乌云踏雪,其形堂堂,蹄印生霜,天还未大热,你们可寻迹前往。” 第三百零四章 拦路抢劫 天广地阔,云淡风轻,举目远望,草原无边无际,一只苍鹰在高空盘旋,忽而迅疾俯冲而下,利爪刺入波光粼粼的湖面,振翅又起,足有百斤的雪鳞鱼挣扎着,血珠被它的尾鳍扬起洒落湖面,引得百来条小鱼争相抢食。 “平常,这些杂色小鱼只是雪鳞鱼的口粮,这一下,托了苍鹰的福,倒是有幸尝到了天敌的血。”在湖边垂钓的尹奚龙嘴角扬起笑意,手腕一抖,线钩出水,带起一条黑色条纹的鱼,划过天空稳稳落入身旁的鱼篓之中。 “弱者强食,强者更强者食之,世间万物皆逃不过此。”河洛坐在湖边,开口说道,话语中是看透修士纷争的彻悟。 “河洛讲师,你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个上午,你的方法到底靠不靠谱,我们是否寻错了方向,指引的露珠悬在湖上动也不动了,也许它只是单纯地想找个水聚集的地方?你说,我们接下来该往何处去。”顾策没心思垂钓,也没闲情坐着养神,见天已至正午,便开口询问。虽说河洛讲师的控水之术是整个学院有目共睹的,但也难保证不会出现差错。 “再等等。”河洛抬头,看着那颗悬在湖上静止不动的月泉遗珠,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喜悦,那是即将回归故里,回归族群的情感。 可是,四下看去,明明已无路。 “顾策,你也别催河洛了,我篓里的几条鱼你去收拾收拾,等会让你们尝下我的厨艺。” 见尹奚龙从腰间的锦囊取出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一摆好,顾策抱起鱼篓调侃道:“尹少主,你这趟游山玩水倒是将整个厨房随身带了。” 尹奚龙起身,伸个腰舒展,望着远空,有些追怀地说道:“小时候,下了私塾,最欢快的时光莫过于和尹笑跑去溪涧旁野炊,焦味的菜叶、半生的饭,煨番薯啃得满嘴都是黑炭,第一次做的时候什么没吃过,可是吃着却比现在的山珍海味要美味,之后尹笑离开尹家,这个爱好,也就一直留了下来,再没动过,这个锦囊里的东西还是向尹笑借来的,今天,正好有湖有鱼有风有晴空,还有朋友,我就重拾这爱好,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顾策眼皮一跳,焦味、半生、黑炭、大餐……嗯,这几个词听来很可怕,但尹少主做的饭可不能不吃啊。 “哥哥,你看姐姐骑的那匹马儿,好俊啊,全身黑亮,只有四蹄生白,像是踏着雪飞奔。” 月歌侧目看了眼与自己并行的商玲珑,她所骑的马儿不论个头气势还有步伐都要比自己骑着的好上不少,而从这匹骏马的毛色判断,应该是书中描写的乌云踏雪,一种价值连城的宝马。 而由于等阶压制的关系,自己身下这匹马竟然有些不愿与它并排,隐隐落后半蹄。 “咴咴。” 乌云踏雪嘶鸣两声忽然止步,商玲珑俯身,手掌在马脖上轻拍进行安抚,复又直起身,戒备着。 月季回头,看着停下来的商玲珑说道:“姐姐,还没到呢,怎么停下了?” 月歌锁眉,勒马,目视道路两旁的矮山坡,说道:“是不寻常,有异样。” “异样?”月季不解。 还未等她问是什么异样,蓦地,前方草地整个掀飞,十余位手持坚石长枪的壮汉从地上一撑而起,脸上身上糊着绿色的草汁,以此藏匿气味,有的头上还有一窝蚯蚓纠缠着,想来是埋伏已久。他们彼此横枪,枪尖枪尾相接,将商玲珑三人前行的道路截断,交首私语,任谁都看出了他们脸上狩到猎物的笑意。 呐喊声响彻,两旁矮坡,也各出现一排持着鹰翎羽弓的汉子,以红色的细沙画着鬼脸,而一个看身形足有五百斤的赤身胖子从山坡滚落,伸出两脚稳稳地陷进草地中,将后路切断。 “他们的服饰不像门派该有的,也不像护城军队穿着盔甲,莫非是部族中人,又是哪个部族,月歌你可知道?”商玲珑对这些拦路打劫的家伙们倒是没有丝毫惧意,他们之中最强的也不过是后路压阵的超凡境胖子,而超凡境当中,她还没真正输过谁。 便转头向月歌询问,对这里的势力划分,月歌显然会比自己熟悉。 月歌的目光里有着道不明说不清的情感,只听他开口说道:“祖鬼族,奉鬼为祖的一个部落,自称是地狱恶鬼逃到人间与人类女王相恋的后人,守着数座金矿的他们并不会缺少与他人交换物品的资本,不知为何今日干起了劫财的勾当。” 当时草原之上,数个部族当中,祖鬼族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月族落井下石的部落。 真说起来,今日之前,月歌对这个部族说不上好感,至少也没有丝毫的仇视。 但若是这些日子,他们以打劫过往商客为活计,不管缘由如何,他,看不过去。 “今日?我看他们这么熟练的架势,不知干了多少次,又有多少商队遭了他们的埋伏,而且既然劫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怎敢怠慢他们,得好好招待才是。”商玲珑翻身下马,对付持枪的敌人,纵马居高临下固然会有优势,但要是面对弓箭,待在马上反而是活靶子,不好闪躲。 月歌点点头,同样翻身下马,对月季说道:“阿妹,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惊慌,哥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 “小俩口子,彼此把话都讲完了,那就麻利点,将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那两匹马也留下,马身上的包裹留下,对了,命也留下。”五百斤的胖子说道。 第三百零五章 八音 “这位肥硕的兄弟,我不是很明白,你区区一个超凡境,凭何敢如此说话,不怕口气太重,熏到了自己?”月歌本来还没火气,被对方一句“命也留下”激起了不曾有过的杀意。 伸手取下腰间挂着的陶埙,目光直直地盯着五百斤,如沉睡的虎狼睁眼。 不喜争斗的是当时的月族,都城被围无力反抗的是当时的月族。 现在的月族,年轻子弟分为两派,战和安。 而他,是战。 “区区?你们听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圣武境大圆满呢哈哈。” 随着五百斤的大手一指,山坡之上,四围之众,也响起了肆意放荡的笑声。 商玲珑看向月歌,那张波澜不惊的侧脸,他的嘴角竟也缓缓扬起一个笑的弧度。 他难道不害怕麽?怎么看起来还有些兴奋的模样,或许一直没有看透他,同云逸一样,也是一个修心者? “细皮嫩肉的书生玩意儿,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东西,也敢和修士叫嚣,不说我这虚得的超凡境修为,就是我这些凡武境的弟兄,也不是你能嚷嚷的,不过我倒是羡慕你,有个超凡境的妻子作伴,刚才没看清楚,这妞,长得倒挺美,族里大哥正好缺个十六夫人开枝散叶,兄嘚们,上,男的杀了,那个小女孩还有姑娘绑了,利落些。”五百斤开口吩咐,自己倒是抱臂看戏,对付一个超凡境,自己的弟兄足够了。 之前,可有不少自大的超凡境修士栽在他们瞧不起的凡武境手里。 “是!”浑身草汁的祖鬼族强盗齐齐应了一声。 听到身后匪徒奔来的脚步声,月歌眼里闪过杀意,说道:“玲珑小姐,我的妹妹就交托给你了。” “小心,他们不是寻常凡武境。”商玲珑提醒道。 “就是一众超凡境又如何,在我看来,不过是一滩杂碎。” 月歌转身,面对着狞笑着奔纵而来的十三位匪盗,也是迎了上去,不惧不怕,兀自举起陶埙放于嘴前,拇指按住陶埙下方两孔,食指、中指、无名指依次按住上六孔,小指托底,启唇,如一线天之风门开,纳气、吐息。 坚石之枪近在咫尺,强劲的枪风横扫,吹起衣袍。 刹那,指随气变,音随指变。 八音·鬼刑! 月歌眼神一厉。 无形的音波从陶埙处涤荡开来,山坡间刹那响彻鬼哭之声。 自枪尖开始,裂痕在长枪之上蔓延,坚石碎,紧接着是匪盗持枪的手、手腕、臂膀……还有那张惊恐的脸。 商玲珑明白了那句“我的妹妹就交托给你了”中的意思,哪里是害怕这些凶神恶煞的匪徒会伤害到她,明明是担心一向温和的自己出招会伤到妹妹。忙伸手,运真气于掌心,按住月季的耳朵。 饶是这般,怀中的月季也是难受地紧咬牙关,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五百斤狠狠捶了自己脑袋一拳才清醒点,回过神来,目光所见,自己的十三位弟兄像是被千刀万刃做成的车轮碾过,一个个没有完整的身形,成了一地的残肢碎肉。 眼皮忍不住一跳。 这,哪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杀神啊。 惹不起,溜。 抬头给山坡上的族人一个眼神。 “咻咻咻!” 三十把弓,一手三簇尾羽,一瞬拉弓三次,足足二百七十支利箭落下。 五百斤没指望这波箭雨能杀死那位张张嘴就让十三位凡武境覆灭的家伙,只要拖延上片刻让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就好。 今天干不成这票无碍,命丢了就太不值得。 “呵,想走?留下!” 谁知一道冷冷的话语在背后响起。 五百斤脚下不做停顿,他不信身后的那个家伙会不顾箭雨非要抓住自己。 这一声寒彻骨的大喝,感到寒冷的不只是他。 月季从未见过哥哥发怒的样子,在她眼里,哥哥一直是温柔、听话、随意使唤没有怨言的。 她不明白,他的柔软从来只对她而言。 也许不久的未来会再有一个人能够分享这份柔软。 那时,她倒是有点不愿意了。 商玲珑从刚才勾魂摄魄的曲子中回过神,目光复杂。他的音律造诣虽然同之前的老者相比是天壤之别,但也是少有的地级,在他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年纪,有这番成就实在是了不得。 不论是哪个技艺,拥有地级的造诣,意味着有媲美修武界圣武境的实力。 对付这些凡武境的匪盗可不就是随手之举? 八音·折梅! 只见月歌的手指在陶埙上舞动跳跃。 “噌噌噌”,空中出现上百只芊芊细手,如红粉佳人,闲逛冬园,赏雪折梅一般,呼啸而落的箭尖应声而断。 矮坡上的祖鬼族匪盗见此吓得一哄而逃。 跑出百丈远的五百斤自然心有所感,脚下加快了速度,很难想象一个胖子此刻竟然如此矫健,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绝尘而去,头也不回。 “我说了,留下!” 月歌再次出声,话中是不容置疑的认真。 听你个鬼,你这扮猪吃老虎的家伙坏的狠,逃跑能不能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留下一定没命。 那帮家伙也是没用,早上是都没吃饭怎的,那波箭雨竟然如此轻松就被解决了,回去好好…… 哪还能回去。 月歌的心里早给跑得越来越远,成了一个小黑点的五百斤画上了句号。 八音·点绛唇! 一点,红芒,迅疾。 “噗呲”,沉闷的一声。 吃痛,五百斤低头,看着胸口空荡荡的圆洞,那缺了一块的地方,半颗心还垂挂着,兜洒着鲜血,摇摇晃晃。 “怎么会……” 眼前发黑,他跪倒在地,苍白却也鲜艳地死去。 第三百零六章 这是个坑 “哥哥,你刚才发怒的样子,好可怕。” “对不起,吓到了,谁让他们说要我们的命,既然选择了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如果这点觉悟都没有,还出来拦什么路,打什么劫,”月歌说着说着恢复以往温文尔雅的神态,对商玲珑道,“商小姐,我们继续上路,被这些匪盗占了点时间,不能再耽搁了,不然,得等到明晚才能回去,那样,节日最热闹的时候就过了。” “好。”商玲珑从月歌手里的陶埙回过目光,点头,放下心里的想法,纵身上马。 月族倒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祖鬼族部落。 无尽的草原上,有一片黑色的地域,那是矗立着的上千座石像,一个个皆是形态各异,厉鬼的模样。 不得不说祖鬼族这个部落的人天生胆子就大,换做其他部落的人,进了这鬼石阵群,腿都迈不开,眼都不敢睁。 或许,不能说是胆大,是习惯罢了。 一座石像下,画着魑魅妆容的男子枕臂而睡,忽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缓缓睁眼。 “族长,不好了。” 他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睡,说道:“慌慌张张的,可是其他部落来犯?我们有鬼祖护佑,怕什么,等他们破了最外三层的石像阵,再来禀报,退下。” “不是的族长,是五长老他……” “他空手回来了?”眼皮好似有千万斤重,男子眨巴眨巴着眼最后还是闭了起来,言语模糊,“没事,你去和他说,让手下们先休息上一两天,族里还没到粮尽的时候,等过些时候再出去狩猎。” “五长老回不来了,他和其他族人都被杀了。”来人快速说完,微垂首,已经准备好接受杀意的洗礼。 果然。 “是谁?!” 祖鬼睡意全无,暴跳而起,张口高声喝问,唾沫飞溅,石像上刻画的鬼脸跟着狰狞咆哮。 “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被草原秃鹫占领了,等我赶走它们,尸体已经不成样,不过从碎掉的衣饰看,死去的,只有我们的人,对方,一个也没有折损。” “一个都没有?”族长沉默了会,“那么动手之人至少也是圣武境的级别,五弟他不是心里没数的人,拿手下凡武境去对抗圣武境的事,他不会做,既然不是抢了有圣武境的商队,那么,就是别的部族杀了他,和我们相邻的是羯族部落,平常因为水源的关系闹得就很不愉快,这下,他们终于是忍不住了。” “族长分析得有道理,我这就带些部众去为五长老和其他人讨个说法。” “愚不可及。” “啊?” “与其送上门去,不如等他们的人路过我们的地盘,以牙还牙,你去告诉族众,留意从摆渡寨出来的人,身上穿着羯族服饰的,一个也别放过,杀。”祖鬼做了个封喉的动作。 “是!族长,那我先去了。” “去,”祖鬼摆摆手,想到什么,又招手,示意对方靠近些,“五长老的丧葬,尽快操办了,按大长老的规格。” “族长,这可使不得,千万使不得啊。”来人退了两步,连连摆手摇头。 “我是族长,轮得到你说使不得?按我说的做。”祖鬼脸上有着不愉之色。 “族长,葬礼的规格都是祖上定好的,不能逾越,五长老既然排在第五,那就是第五,若安排成大长老的规格,要是被闭关的大长老知道,我可能命止她出关那天啊。” “所以,你是更怕她?”祖鬼的目光居高临下。 “算,算是。”来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苦涩地说道。 那个人,可是位真正的恶鬼啊,若不是女子不能当族长,无论是辈分,还是实力,她当之无愧,族长,这件事你心里应该也清楚的啊。 “唉,算了,不为难你,退下,今天的话就当我没说过。”祖鬼躺下,继续睡觉。 只是闭着眼睛的他再无睡意。 姐姐,族里的人都这么怕你,而我,都有点恨你了。 “两位面生得很,可是要出寨子,往北方去?” “是的,有事?”云逸牵着马,停下,看着拦在前方的家伙,他有着比常人略白的脸庞,高挺的鼻梁。 “俩位有所不知,寨子北边可都是各大部族的地盘,而且,有专门干强盗之事的部族,你们这身装扮会成为他们的猎物的。”羯和说道。生意是自己找的,上门的生意哪有那么多,自己手头正好有两件旧衣服,是弃之可惜,带则嫌重,不如忽悠眼前两个有钱公子,出手换点有用的。 云逸看看身上的服饰,五宝阁笑管事赠送的,当然不是廉价品,用料考究,不光看着不错,穿着也很舒适,所以也没想多便穿在了身上。 若是外面的情况真和这人说的一样,为了减少点不必要的麻烦,追上商玲珑,那还真得换一身才行。 “是么?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我这正好有两件部族式样的大衣,这个部族可不得了,是几个部族中实力最强的,穿着他们的服饰,是不会有人敢惹的。”哈哈,好骗,有门。羯和面上却是不露喜色。 “怎么个交换法?” “随便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就好。”羯和虽是这么说,目中却满是期待。 “嗯。”云逸应了一声,当然看出了对方的口是心非,便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寒晶奇石做的瓶子,里面装的是笑管事买来的甜酒酿,说是如果碰到小姐不开心了,就给她尝上一口,再不开心,也会开心起来了,而像这样的瓶子,扇子里还多的是。现在给他一个作为交换,倒也无妨。 “就用这个交换。” “成交。”开玩笑,两件旧衣服换一个寒晶奇石的瓶子,怎么都是大赚。羯和忙在自己的包裹里一顿翻找。 第三百零七章 路遇劫匪 日西斜,湖面波光粼粼,和煦的风吹过,青草摇摆。 “呃。”顾策打了个饱嗝,躺在草地上摸着自己的肚子不想动弹。 尹奚龙用鱼刺挑着牙,见顾策还有河洛慵懒的模样,笑着问道:“怎么样两位,我的厨艺可还不错?别以为我是个大家族的少爷,就觉得我不会碰这阳春水还有柴米油盐。” “哪只不错,是很好了。”顾策毫不违心地回道。 河洛也是点点头表示认同,其中真心多于奉承讨好。 比起千金高爵,亲自下厨的一顿饭更能收买人心。尹奚龙自然知道这点,谁都希望自己跟随的人,认真起来有上位者的气势,平常时候,没有一点架子,能互开玩笑,打成一片。 “说回正事,河洛,我们还需要等多久?” “等,月亮出来,当然,只是猜测,我觉得既然是月光泉水,怎么能少得了月亮。”河洛迎着照在脸上的夕阳昏黄的光,看着那一角晚霞晕染的天空,缓缓说道。 “嗯,”尹奚龙应了一声,继续说道,“离月出还有近半个时辰,我们不妨趁着这点时间合计一下接下来可能遭遇的情况。” 讲到自己关心的事,顾策一下坐了起来,也不怕胃晃断了。 河洛也是看了过来,“尹少主有什么想法?” “第一,我们寻错了方向,月光泉水在别的地方,或者,根本已经不存在,把这条放在第一点是因为我们接下来说的第二第三或者更多点,都是在第一条不成立的情况下。” “第二,路所到达的地方,月光泉水有强大的妖兽守护着,重宝之地必有大妖,这是寻宝者自我告诫的话,此时此刻,于你我同样,得万分小心才是,一人周旋,一人取宝,一人见机行事,我们三人之中,河洛,你的实力最强,由你周旋,我身上保命的手段多,由我取宝,至于顾策,你到时候看,若河洛那边很吃力,你就帮他。” “明白。” “好的。” “第三,月光泉水已被他人捷足先登,这一点,河洛,就得你出面了,若是能以势服人最好,若是不能,免不了要战上一场,但毕竟都是你们学院的师兄弟,重手不能下,不然,可能还会连累我被那乾老前辈惦记。” “第四,也是可能性很小的一点,月族还有遗族,是他们带走了月光泉水,并守护着它,那样倒是会比第二点麻烦,大妖杀了便是,但这个月族,动不得。” “为何动不得?”听得认真的顾策脱口而出这一句。他是有点惊讶一向无所忌惮的尹少主说出这句话,在他眼里,像这些大家族出来的,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是不计代价和后果的。 前有传音戏供奉为博美人一笑的姬成疾,后有屠万人城以炼血哭丹的邵清红。这一件件一桩桩早成了说书人口中最爱的故事。 事中人不会计较麽? 姬家是放不下身段和天底下千千万的说书人计较,只好将姬成疾禁足姬府中,这一禁便是郁郁寡欢,孤老而终,至于邵家,被万人之师、友、戚和正道门派讨伐,摧枯拉朽之下,成了一片废墟,历史尘埃。 当然,也有强大到世人敢怒敢言不敢动的势力,比如乾国乾族、东域华家、北域寒家、符国商家、西域驭鬼宗、四大仙山、乾坤学院、猎妖盟类类第一等的势力。号称遍布天下航运的天下堂自然也在其中。 “我这一支,往上数七辈,有位月氏是当时尹族的族母,所以,如果我对月族动手的事传出去,且不说世人会竭尽文采口诛笔伐,便是我太爷爷也会将我脱光倒悬当众打板子,可明白?” “嗯嗯,明白。”脱光倒挂打板子,那画面可不要太美。顾策差点没憋住说话破音。 尹奚龙自然留意到了,不过也没在意,说道:“所以,若是月族遗族,我还得以礼相待,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族谱还在不在,或者要是有知道这事的老人,我可以打感情牌,要是没人知道,那可就是抢不得,借不到,只能易了。” 这时河洛说话了,“易多半也难,他们遗世独居这么久,能不能相信我们且不说,他们需要什么,我们身上是否正好有,也是未知。” “喂。” “哈欠,怎么了?” “怎么了?你可还记得我们这次出来的任务。” “记得啊,抓住羯族的,先羞辱一顿,再杀了,把尸体弃在羯族的地盘上,可这不是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一个嘛,就补个觉,养精蓄锐,嘿嘿。” “嘿你个头,你看那俩人,是什么?” “嗯?”搓了搓眼睛,“羯,羯族!” “喊那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对方听不到啊。” “哦。” “真是够了,老大怎么让我带你出来。” 路前方,俩个扛着家伙的家伙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了过来。 好像有点绕口……不管了,也没看清楚扛的是什么武器。 “云逸,他们,似乎是冲我们来的。”赵影伸手指指。 云逸点头道:“嗯,来者不善,只是我们初来乍到,也没惹事,该不会是遇上了劫匪,就像那个小贩说的。” “多半是了,”赵影耸肩,“不过是一个超凡境,还有一个凡武境,是你来,还是我?” “你来,我重伤未愈,而且你不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练练枪么?”云逸看出了赵影的战意和跃跃欲试,自然不和他争。经历方舟一事,相信回去学院,他的豆儿都认不出来他了,虽然容貌没变,但气质整个不一样了。 “那感情好,等着,一盏茶。”赵影一抽背上的黑布,金色的长枪辉映着阳光,威严堂堂。 “别下死手,教训一番就好,可别闹大,给自己惹麻烦。” “明白。” 第三百零八章 一族之长 “阿查呢?快到了饭点,别又跑哪去玩了,真不让人省心。” “姐,我也是你弟,你怎么一出关就询问他?也不问问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祖鬼心里有点慌,姐姐怎么提前出关了,是突破境界又失败了? 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我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你不那么耀眼,我也就不那么黯淡,但对于整个祖鬼族,却大事不妙。 其他部族都已经有通天境的强者坐镇,我们祖鬼族却靠一个传说张扬跋扈地活着。 越是对外装势,内里就越是羸弱。 而姐姐是祖鬼族千百年不得一遇的天才,十九的年纪,便已是圣武境大圆满的修为,这个高度,就是放眼整个北域,也是翘翘之楚,整个祖鬼族,百十万人,若有谁能够达到通天境,便也会是她。 “祖图,不论族里族外,除了我,从来只有你找别人麻烦的时候,怎么会有事,别岔开话题,可看到了阿查?” “他啊,出去执行任务了。”祖鬼耸肩,坐下来,靠在石像上,伸了个懒腰,其身后石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半垂眼帘。 “任务?什么任务。” “哦,是这样的,我派出去打劫过往商客的族人今日被羯族那帮家伙无缘无故地杀害了,所以,我就派三弟守在通往摆渡寨的路上,告诉他,若是遇到羯族的人,便先虐后杀,将尸体送给羯族作为回礼。” “胡闹!” “我只是让他出去锻炼锻炼,有祖赞在一旁看着,不会有事的,姐,你担心什么,他迟早要长大的。”你越是关心他,我心里越是不舒服,凭什么,都是你的弟弟,为何你眼里只有他。 “担心?派谁都不能派阿查去!你可是忘了,阿查为什么变成今天痴痴呆呆的模样?五年前,金矿因为过度采挖又逢连夜大雨而坍塌,千钧一发之际,他把监工的少族长,也就是你!给推了出来,而他自己,被冰冷的泥石埋了整整一夜,等把他从土石中救出来,虽然他睁着眼,还醒着,但连我这个姐姐都认不出喊不出声来,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心疼?现在,你问我担心什么?!” “他就是傻,那些泥石能奈我一个即将突破到圣武境的修士如何,非要做出一件我欠他太多的事来,而且,这些年,我费尽心思地给他寻找灵丹妙药,把族里积累的财富花了七七八八,早已经还……” “啪!” “你打我?”祖鬼愣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她那抽回的手上还有着红色的印记,那是自己脸上的魑魅妆,轻易不会脱落,可见这一掌之狠。 越想越气不过,祖鬼站起身咆哮:“我可是一族之长!” 其身后石像跟着圆目而睁,张开的石嘴刮出一道幽风。 “既谈家事,长姐如母,”倩丽的她说着转过身去,轻轻一扬手,粉色的气,悄无声息地将祖鬼身后那整座石像包裹住,片刻,石像裂开,在缝隙之中开出了一朵朵美丽的花,“还有,若再不思进取,你和我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现在,最好真心祈祷阿查不会有事,不然……” “不然如何啊,姐?”祖鬼昂首,你,会杀了我吗?就像当初,毫不犹豫地杀了堕入鬼道,准备吃了我和弟弟的,我们的父亲? 她终是没有回答。 那是她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手里的锋芒穿过父亲的胸膛,听他最后清醒过来说一句:雪儿,你是姐姐,永远,记得啊,要永远保护好两个弟弟,不管多绝望,也别把灵魂,彻底卖给魔鬼。 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他那把枪看起来很亮诶。” “不用怕,徒有其表而已,羯族能有什么宝贝家伙是在一点修为都没有的族人手里。”祖赞虽然这么说,但却暗暗戒备,因为那把长枪从蒙布揭开之刻起,走上前来的那个小子,气质整个变了。 修为还是一丁点也没有,危险度却是节节攀升。 忙运气于四肢百骸,以求瞬间暴起制服对方。 “我要。”祖查渴望的目光里倒是只有那把长枪,很想借过来耍上几日。 “打劫的?”赵影淡淡问道。错不了了,我要……你们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 云逸微笑,哪有被打劫的问打劫的是否是打劫自己的。 没想对面其中一人还真严肃地回了句:“对,没错,打劫,那把枪放下,人可以走了。” “好,我放下,你过来取。”赵影横持长枪,做放手状。 “好。” 祖查不顾祖赞的阻拦,往前走去,眼里只有不灵不灵闪着光的金色长枪。 看着对方越走越近,中门大开,一点防备也不做,赵影的嘴角也是扬起笑意,这个人怎么有点傻乎乎的,这样还打劫呢,不被劫就不错了。 “啪。” 走到长枪前的祖查刚一伸手,没想便被跳起的金鳞枪狠狠拍了一下手心。 吃痛地抽回手,退了几步。 “真不好意思啊,它好像不喜欢你。”赵影耸肩。 “好疼。”祖查揉捏着红了一条的手,眼泪巴拉地缩身躲在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的背后。 空气中飘荡起淡淡的甜味,那是粉色幽罗之香。 香,却也令人毛骨悚然。 赵影收枪立身侧,双目凝视五步外忽现的女子。 那是怎样的妆容,如鬼如魅。 一袭紫衣,倒是难掩俏丽的身姿。 云逸也是一惊,这女子的身法未免也太诡异了,轻易地进入自己十丈范围,而自己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两位,怕不是羯族的。” “何以见得?”云逸开口问道。 “因为,两位没有羯族该有的容貌,那略高的鼻梁,病态的白,”祖雪说着,眼一厉,“但既然惹了我的弟弟,那就把你俩当做羯族!” 粉色的气暴乱。 赵影回头看向云逸,眼里在说:“我怎么感觉,咱俩被那个家伙坑了。” 云逸摊手,也是很无奈。 第三百零九章 被俘 按眼前情景,这修为强大的女子,分明是和羯族有仇,而且还是得以命偿的仇。云逸不由得认真起来,对方毫不掩饰的圣武境大圆满的气势,混着幽罗花的香味,让人窒息。 双眸渐渐泛起清冷的蓝色,莲上的火焰在意识海燃烧。 正对祖雪不善的鬼魅面孔,赵影挺起的胸膛下,那颗心有点发虚。 虽然金鳞枪在手,有可以和圣武境敌手对阵一二的实力,奈何本身缺少战斗经验,可能还没等他站稳,就被打废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见鬼魅女子婀娜着缓缓走来,赵影堪堪提枪前刺,摆出战斗的姿态。枪尖所指,对方忽地消失,一缕粉色晃过眼,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嘭”地一声倒地,人事不知。 祖雪走过赵影的身子时,脚下一顿,弯腰,将金色的长枪拾起,手里粉色的光一闪一灭,一抛,给了拉拽着祖查远远躲在后头观战的祖赞。 “虽然我很讨厌一切金色的东西,但既然阿查喜欢,就收下。” “是,大长老。”祖赞捧着金鳞枪,脸上露着自豪和喜悦,这就是我们祖鬼族的大长老,一个可祸水天下,亦可战平通天的强女子。 尔等一点修为都无的战五渣,不过我们大长老翻手覆手之事。 “你,也想跟他一样,挣扎一会麽?”祖雪垂眸,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掌心一条烫伤的痕迹在粉色的气下缓缓恢复,蹙眉。这金色的长枪,不太寻常,这个丁点修为都没有的凡人,是谁,为何会拥有这般自主意识极其强大的武器。 光是封印枪中魂,就耗费了自己过半的真气。 听着对方幽幽的语气,云逸神色不变,起掌相邀,回道:“未战过,怎知是挣扎还是旗鼓相当。” “旗鼓相当?”祖雪画眉一挑,“不太可能。” 话落,其身分散,化为天地间飘飞的千万朵粉色幽罗花。 “幽罗彼岸。” 淡淡的话响彻耳畔,云逸凝眸,蓝色的幕布中,整片粉色花海仿佛静止了下来,魂力瞬间锁定了对方真身所在。嘴角扬起笑意,这障眼之法,对眼有用,对心却多余。 大地颤动,脚边土石悬空而起,在身后聚为一只巨大的手,探入花海,直取真身。 祖雪未料到自己的法术会被一眼识破,让石手抓个正着,握在空中,鬼魅妆容下的脸露着惊愕。是巧合,还是真的有那眼力? 祖赞愣了片刻,什么情况啊这是,一个乍一看修为全无的小子,怎么就,怎么就,将大长老抓住了,大长老不会败下阵来。 “怎么样?我说了,”云逸微笑,“未战过,不要轻易下结论,尤其是对我。” “修心者?”惊愕过后,祖雪想到什么,纤纤指轻轻敲着石手,问道。 云逸挑眉,没有回答,心里生起很不好的感觉。 “不知这样你会不会头痛呢?”祖雪歪了脑袋,手心猛地爆发出一团粉色的气,裹住石手。 魂力的地盘上,一道道粉色裂痕蔓延,蓝色的火被分割成数片,在幽罗花的围剿下一点点溃败。 头皮似麻如裂,万蚁爬过,千蚕咬食。 九幽火莲颤动,正欲绽开,云逸不再坚持,有些咬牙切齿道:“你赢了。” 话落,石手刹那溃散一地,一道紫色身影缓缓飘落,足尖点在土石上。 祖雪有些调侃地说道:“开始这么要强,现在怎么不坚持,是发现你我的差距了?” 云逸不说话,盘坐了下来,从怀中取出一瓶雪莲之泪一股脑倒入口中,咽下,吐出一道寒气,闭目调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重伤初愈,刚刚的魂力已是自己能够动用的极限,若是九幽火莲绽开,保不齐会失去控制,魂力暴乱。 “真是个怪人,”祖雪的战意退去,胜券在握的她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弟弟,问道,“阿查,听你的,这两人,你说怎么办?” 祖查看看祖赞手里的金色长枪,又看看倒在地上昏迷过去的家伙,开口道:“带回去,关起来,我要他教我枪术!” 祖雪宠溺地一笑,“那就留着他俩的命,都带回去。” “这是哪里?”赵影悠悠转醒,映入眼的是一张鬼脸,瞬间魂不附体,“鬼啊!” 差点头一歪又要晕了过去。 “是我。” “云逸?”赵影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个声音确实是云逸的没错,“你,你死了?” “确实,是死了,到地狱了,不信,你也看看自己。” 赵影接过云逸递过来的碗,碗中清水晃悠,映着一张鬼脸,可不就是一张狰狞可怕的鬼脸,将碗一扔,“咣当”,靠着墙坐着,有些失望,喃喃道:“我还以为,我死了,是去天上当神仙的,怎么就来地狱当厉鬼了。” “豆儿要是知道我死了,会哭得很伤心。” “不对,她不会认为我已经死了,她只会想,她的影只是还没回去。” “云逸,你说,我俩是在第几层啊,这一层是哪些酷刑?” 谁料对面而坐的云逸抖肩,最后憋不住大笑出声,捶地,捧腹。 赵影愤懑,“云逸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们……” “那个,我们没死,我说的是逗你的,我们只不过被抓到这什么奉鬼为祖的部落来了,这里是他们的地牢,而我们脸上的妆,也是他们画上去的,当时你昏迷着,我可醒着,看他们一下一下在你脸上动笔,说实话,你脸上的鬼妆要比我的更瘆人。” 赵影挥拳,手上倒是没有多少力道,仅仅是表达自己的生气。 云逸出掌接住,认真地说道:“好了,消消气,现在,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出去。” “出去?”赵影环顾一圈地牢,除了头顶一方透气的孔外,只有右侧一扇紧闭的石门,显而易见那石门便是出口,但既然是地牢,肯定有人把守着,便说道,“硬逃,我们没那个实力,不然也不会被抓进来了,取巧,只有先摸清楚门外守卫换班的时间。” 第三百一十章 豁然开朗 “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时辰了。”云逸的目光透过上方的气孔,消失于黑暗之中。 湖畔微风习习。 皎洁的月亮出现于天空之上,挥洒下万千的银色光华。 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河洛突然坐起身子,目中有一点极其闪耀,如同璀璨的星辰。 “动了。” 悬在湖面上的月泉遗珠,在月光下发出万丈光芒,照亮了整个湖面,和湖畔草地上三人的脸。 尹奚龙握拳,等待。 “有路有路。”顾策脸上是难掩的喜悦。 在月泉遗珠的呼唤下,两方世界,各有一股力量往彼此方向一窜而去,相接之时,贯穿了湖面。 三人望着湖面上出现的巨大旋涡,对视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一个紧跟一个跳了进去。 在月泉遗珠也跟着落入旋涡之后,湖面恢复往昔的平静,偶有微风波澜。 “吁。” 月歌勒马,马蹄前,碎石滚落万丈悬崖。 并排的商玲珑心有余悸,好在乌云踏雪天生对危险便有极强的感知,问道:“是走错方向了麽?” “不是,是到了。”月歌微笑,翻身下马,牵起缰绳。 “阿妹,另一块拿出来给商小姐。” “哥,你怎么知道的?”月季像是被抓住了尾巴的小猫,红了脸。 “你那点动作,也就骗骗宠着你的族长大人了。” “略略略”,月季对月歌吐了吐舌头,从怀里取出帕子团,打开后是一块晶莹圆润的石头,递给商玲珑。 其石皎皎无瑕,触而身心轻悦。 “这是?”商玲珑看着石头,不由自己地打了个哈欠,问道。 她虽然是商家的小姐,但也不是认得世上所有宝物,尤其是一些古老部落独有的。 “这是月光石,姐姐,你知道潮汐这东西么,月光石可以增强月亮对我们的牵引之力,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望着它能让人睡过去哦。” “确实,有点困。”商玲珑将目光从石头上移开,困意顿时消退,又转回头,眼皮沉重着打着架,反复几次。 这石头还真是神奇。看之后能不能带一些回去,这样的话,那些叫嚷着睡不了好觉的老家伙,一定会出大价钱来我们五宝阁买。 “姐姐,别发呆,快跟上。”月季在马上挥手。 月歌抬脚跨出,一步一步,牵着马,凌空往前走去。 那可是万丈悬崖啊! 那匹马儿显然是很不愿意的,四蹄死命蹬着,却是蹬了空气。 一对马眼里满是对马生的绝望,后来干脆闭上,腿软着,任由缰绳牵引着它。 乌云踏雪倒是机灵,似乎还很跃跃欲试,一张嘴,咬住主人腰上的绸带,一甩,将自己的主人甩到了背上。 商玲珑还没反应过来,乌云踏雪甩了甩头,叫了两声,便往前小跑跟上,前蹄迈出悬崖不带犹豫的。 “小姐,这乌云踏雪啊,年幼,贪玩,得小心些,别被它伤着了。” “但若是能够和它玩熟了,会是一匹千里救主的良驹。” 等到了悬崖之间,脚下,是望不见底,虚无一物的空旷,望着望着,心里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底下,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换个胆小的人,怕是能当场晕过去。 “姐姐,可以了,可以看着月光石,睡过去了。” “睡过去?”在这悬崖之间睡过去? “是啊姐姐,不然到不了我的家乡,马儿乖,你也看看这块漂亮的石头哦。”月季将月光石在马眼前晃悠。 商玲珑虽然不解,但也凝视手里的月光石,睡意潮涌而来。 一阵可怕的坠落感后,脚莫名地一蹬。 “嘭,哗啦!” 睁开眼,自己正躺着,而脚浸在凉凉的水中。 “醒了?” “嗯。”商玲珑点点头,站起身,看着脚边的碎坛子,目含歉意。 月歌微笑道:“不用在意,不过是我们打水的坛子罢了,想起,那年十岁,第一次出去,回来的时候,我无意的一脚可是将这里装水的坛子尽数踹个稀碎,被父亲一顿嘲笑。” 商玲珑闻此露出微笑,环顾四周,这是一方洞穴,洞顶是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钟乳石,滴坠着一颗颗晶莹浑白的水珠,落在一潭同样浑白的水中。 怪不得月族在这个世上销声匿迹了这么久,世人皆无寻得遗族消息,谁能想到前往月族隐居的路在那悬崖之间,而且,还是得有特殊的宝物才能打开那条路,这意味着,若没有月族本族之人的带领,是没人能够到达这里的。 “滴答,滴答……”数着水珠滴石的声音,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出洞穴刹那豁然开朗。 洞外,早有一群人在安静地等候着,节日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开始了,月歌月季今夜若回不来,只能到明天了。 等着等着,见到洞穴中走出三人两马,皆是愣了,上也不是,退也不是,纷纷看向站在自己这群人中间的族长。 众望所归,月满不露喜怒,对月歌问道:“月歌,此女子,是何人?” 月歌正要说话介绍,月季小跑着往族长那去,一个前扑,扑进了月满的怀中。 小手招招,示意族长将耳朵凑过来。 “哦?” “唔。” “嗯。” 也不知月季在族长的耳边说了什么,只见月满的表情接连变了三变。 “咳咳,”月满看向月歌身旁这个陌生却也气质非凡的女孩,越看越觉得顺眼,说道,“我们月族也好久没有外面的人过来做客了,时间正好,赶上族里一年一次的节日,欢迎宴都不用特意准备了,那么,准备准备,过节啦!” 最后一句是对身后的族人说的。 而随着这句话落下,族人一哄散去,去完成各自最后的准备工作。 “云逸,我有些饿,”赵影摸摸扁下去的肚子,看向背靠着墙若有所思的云逸,“不用算了,从我肚子强烈抗议的叫声来看,现在应该是戌时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枪上封印 “戌时了……”云逸从牢顶回过目光,不知玲珑她是否已经安全到达了月族居住的地方。 祖鬼起手握拳,黑气鼓荡,巨大的鬼面石像挪动、旋转,聚成一圈,将脚下一方土地与外界隔绝开来。 “姐,你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他俩可是穿着羯族的服饰,反而仁慈地给他们画上鬼妆,哪怕是最低等的囚鬼。”祖鬼丝毫不惧,甚至还有点兴奋,像是抓住大人把柄的小孩。现在谈的是整个祖鬼族的事,族长最大,自然没必要虚谁。 “地牢里的两人不是羯族的,这你我看一眼就知道,还是弟弟你的眼力也跟着修为一样,止步不前了?”祖雪打了个响指,身后一朵幽罗花破土而出,无视那布满花茎的细小针刺,她坐躺下来,惬意却也淡淡道。 “不只是这个原因,”祖鬼转过身,躲开祖雪争锋而对的目光,面对石像,继续道,“听说你给阿查找了个枪术师父,就在那两人之中,让一个居心不明的外人来教族长弟弟枪术,而且,还是个不入流的无境之人,你让族人如何看待我,如何看待我们?” 祖雪嗤笑了一声,问道:“怎么,现在想起来他是你的弟弟了?派弟弟去做可能送掉性命的事儿,有你这样当哥哥的?若不是顾着好歹给你这个族长在族人面前留着面子,早将你狠狠揍上一顿,行了,我已经乏了,你去做你该做的事,祖图,我的族长大人。” “你!”正要倔强地再斗上几句,感觉到背后愈发强烈的杀气,终是万千话语化作哼的一声,祖鬼扬手,面前石像移开,拂袖而去。 唉。祖雪看着弟弟的背影消失在石像后,摇摇头,闭上眼。 那重新合上的石像,似乎也将姐弟两人的关系,断了开来。 “外面有活人没,我快饿死了,你们关着我俩,好歹把伙食包了啊,这只管关不管饭的,还不如干脆一刀咔嚓了我,找个地埋了,省得到时候饿死了,尸体发臭,弄脏了你们这么好的牢房。”赵影对石门大喊,希望能引起注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饿的实在不行了,赵影干脆背靠着石门,手背抬起敲下,落下,抬起敲下,落下,有气无力道:“云逸,你说,他们不会是把咱俩给忘了。” 云逸也不清楚对方打的什么算盘,就目前来看,还真有放着不管的架势,可之前那个看着地位挺高的家伙,明明指着让赵影做他的师父,这,可不是待师之道啊。 算了,实在不行,就取些扇子里的甜酒酿出来,先应付应付过眼前的难处。 “师父,师父。” 门外忽然响起一男子的小声呼唤。 师父?赵影拧了拧大腿,痛的一个激灵,不是做梦啊,侧耳,贴在石门上,“我怎么听到门那头有人喊师父,可这里哪有他师父。” “可不就是你。”云逸嘴角扬起笑意。 “我?”赵影伸手指着自己,一脸蒙圈。我什么时候成了别人的师父,我还想找个能传授自己武学的师父呢。 “咔咔”。 背后传来推的力道,赵影忙起身,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看着石门。 缓缓打开的石门外,站着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家伙,双手端着个盘子,饭菜的香气袅袅。 肚子还没来得及打咕噜,赵影眼睛一亮,伸手一把夺下对方背上的长枪。 云逸一个箭步窜上前去,接过祖查受了惊吓而掉落的菜盘。 呼,还好,只是汤洒了一点,这赵影,刚才还说自己饿得不行,现在对这美味的饭菜如此粗鲁。 “你对它做了什么?!”赵影一手握着长枪,一手一把拽过祖查的衣领,将他按在墙上,目若喷火。 自从与金鳞枪建立了一种类似于血契的关系,赵影便和它有了一种默契的感应。 而此时此刻,它像是死了一样,对自己的呼唤,没有丝毫的回应。 祖查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师父发了如此大的脾气,是对自己准备的饭菜不满意吗?有些无辜道:“这些菜,是我求族里最好的……” “我没问你那些菜,我只是想知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最后几个字,赵影是咬牙切齿蹦出来的。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实力,能对抗强者的实力。 好不容易看到了修士眼里的世界,怎甘心就这样又被剥夺了。 云逸想起那个时候,金鳞枪落入鬼魅妆容的女子手里,枪上那种威严堂堂的感觉随即消失了,便将菜盘放在地上,凑上前,伸手,说道:“让我看看。” 赵影将金鳞枪递给云逸,一双怒目还是兀自瞪着怯怯的祖查。 云逸的手触及枪身,蓝色的火自掌心蔓延,裹住整把长枪。蹙眉,一股强大的力量忽然出现,排斥着自己魂力的探视,而那股力量,和之前对战的女子拥有的无差。 “金鳞枪里的龙魂,被那女子的力量封印了。”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赵影挥拳,想要将所有的气发泄在祖查身上。 云逸忙拦住。这一拳要是挥下去,自己两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难说。再如何,也要等自己的神魂之伤彻底康复,到时,神挡杀神鬼挡杀鬼,再无顾忌。 “为何拦我?” “这一拳你若挥下去,痛快是痛快了,但那女子定然不会心甘情愿地再为你解除枪上封印。” “呵,云逸,那你认为我当这家伙的所谓师父,她就会把我的金鳞枪还给我?” “不会。” “所以,迟早要有一战,不如现在我就夺回我的金鳞枪,趁着有人质在手,逃离这里,我还就不信学院里那么多修为绝绝的执教,没一个能帮我解除封印的。”赵影说到此,也不打算揍祖查了,反而将祖查的衣领整了整。 谁知祖查嘴里蹦出的话让他的手顿在了空中。 “师父,姐姐下的是鬼印,只有我们祖鬼一族能解,而族里,数姐姐的修为最高,所以,就是我哥,也无可奈何。”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天之异象 见赵影一脸无可奈何枪丢去只缘身在此牢中的表情,云逸差点没憋住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其实,影,你想啊,那个姐姐这么疼这个弟弟,你把眼前家伙教的服服帖帖了,还怕她姐不给你解封?” “是啊师父,我姐可笨了,我稍微编一个谎,她就信了,只要师父你肯教我枪术,我就帮你骗她。”祖查仰着头,怯怯中带着欲试。 看着祖查眼里的渴望,赵影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个时候,也是这般仰着头,对父亲说的话,“爹爹,你何时,能教我咱老赵家的枪术啊?” 他回过头来,淡淡地问,“哦,你学那个干什么,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我,我要保护爹爹你和娘亲。” “哦,你,学那个干什么,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师父,我想保护我姐姐和哥哥。” “好。” “好。” 静谧的夜,没有车马嘈杂,没有勾心斗角,就连吹过山中盆地的微风,似乎也困倦着,赖着不走。 长长的鹅卵石小径,月光下浮着星星点点的银辉,一簇簇不知名的花卉依着路绽开,虽然没有奇异迷醉的芳香,但浅浅淡淡的味道,令闻之者,心空灵。 商玲珑对每一个向自己微笑的月族人回以微笑,一路不言,跟着月歌和月季来到了空旷的广场,其间,篝火用的木柴早已堆好,有一人之高,这若点燃,当是热烈非凡。 广场之中,一桌桌酒宴早已摆下,盘中少了些山珍海味,却摆着许多见都未见的瓜果。 月季看出了商玲珑眼里的好奇,便伸手指着,一个一个依次介绍道:“这红红的是……,那个是……” 正当商玲珑听着记着想象着滋味。 在一声“张灯”之下,在广场的天空,划过四条悬挂着流苏的黑绸,交汇在一点时,首首相接,光华凝聚,譬如白月高悬。 而流苏上坠着一颗颗细小的萤石,如黄、如白、如蓝、如红色星辰缀满夜空。 “这是星月灯,是我们月之一族保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宝贝之一,”月歌抬头看着星月灯,缅怀地说道,“爷爷曾说起过这个故事,当时都城陷落,月族举族逃难,很多人对扛着大箱子的月族族长不理解,其他更有用的宝物都保不下来了,为什么还要拼死地保下这星月灯。” “族长说了一句,为我们的后人,留个念想,思来想去,也就这灯,有些意义,每逢过节,张灯结彩,抬头看看,不忘来路,也不惧归途。” “很美。”商玲珑凝视着星月灯,认真地说道。 月歌微笑,伸手请到,“你是客,你先落座。” 商玲珑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了下来,因为她留意到许多已经来到席间的月族人,都站着,看着自己。 原来,是等着自己先入座。 赵影和云逸对坐着大快朵颐,而祖查就安静地在一旁看着等着。 可能是感觉到不好意思了,赵影放下手里的鸡腿,转头说道:“你不用等我了,先回去休息,我今晚梳理梳理从何开始教你,明早再来。” “好的,师父。” 祖查也听话不纠缠,乖乖回去,还不忘把牢门带上。 “对了,明早别忘了也带些吃的过来。” “放心了,师父。” 石门外传来祖查略显兴奋的声音。 “你这就答应他了?”云逸咽下口汤,对赵影问道。 赵影觉得不对味,“等等,不对,之前你的话不就是想让我教他吗?现在怎么好像我不该教他一样。” 云逸调侃道:“方才我只是提个意见,如果,你能用美男计让那鬼女听话,自然更好,也不会让她觉得我们是在利用她的弟弟。” “得了,我的模样,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豆儿也在等我回去,我不能负了他,倒是云逸你,这个份上,也该用这个计谋帮帮兄弟我才是,说不定,能和她成一段佳话。” 佳话?云逸突然有些惆怅,摆摆手,道:“怎么扯到我了,不扯这个,你会教他你自己的枪术?” “教,会教,我都答应下来了,反悔不是我的作风,不过枪术,我只打算教他形,不教招,只教意,不教式。” 月族喜好歌舞,酒宴才进行没多久,自某个角落出现短笛的一小段独奏,而这独奏,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荒原,瞬间,点燃了整个宴席。 男女老少,停箸落杯,从座位上下来,走到专门空出来的场地,和着节拍,围着篝火,舞动起来。 这个突变,在初来乍到的商玲珑眼里,还是有些惊奇的。 毕竟,在她参加过的不下百次的酒宴中,歌舞每每会有,但都是聚着围着赏歌姬之舞,举杯叫好,没有哪个客人会放下身段去跳上一曲,供别人赏乐。 等等,为什么就是供别人赏乐? 歌舞,为什么不能简单的,就只是表达心情的一种方式?庆祝的一种方式? 商玲珑想到此,便也对月族有了些更深的认识。 他们天性无拘无束,不在意世俗眼光。 有着极好的音律天赋,明明可以依靠月舞式这一强大的武技征服各个部落,却偏偏不喜争斗,也难怪,会被别的部族联起手来欺负。 象虽食草,也无利爪,但在豪猪看来,庞大,便是危险之名。 “那个是。”月满喜笑开颜的脸上慢慢换上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席间,听闻族长这一声惊呼,其余族众也是抬头看到了天之异象。 在月族神圣之地,月影溪的源头,匹练似的光华窜向当空的满月。 几乎能听到一声沉闷的“噗嗤”,月亮之心出现一个醒目的黑点,像是白白的面饼被手指戳了个孔。黑点旋转,自内而外,慢慢将月亮整个吞没,夜空彻底陷落。 而星月灯,也暗淡了下来。 在那黑色的旋涡之中,一束银色的光华贯穿着,静止着,像是连接两岸的桥梁…… 第三百一十三章 巫师大人 酒足饭饱之后,容易困倦,赵影躺在干草铺成的床上,头枕着手臂,发呆似地自语:“如果,身下的草是湖边小筑透着清香的小草,如果,顶上所见是横亘夜空的星河,再能有舒适的晚风拂面而过,多好,也不知道,豆儿这些日子,在学院里过得怎样,想不想我,会不会担心的吃不下饭。” 思念让人诗意。 一句带着些美感的话就那么从不会风月的赵影的嘴里说了出来。 而赵影看不见的另一边侧脸,靠着墙的云逸嘴角微扬,扬着一抹无奈的笑。 多半,是受了赵影的感染,想他的小嫣了…… “族长,那个是?”月族族人看向他们崇敬的族长,天可变色,地可颤动,但有关于月,他们信仰所在的图腾,任何变化,都在心上。 月满举头望天,好半会后,说道:“我也不知,此月之异象,自我月族隐居崖间桃源以来,三千七百年岁月,从未出现过,书中更无记载,月之异象,月食、月哭、血月、蓝月皆有过,唯独这……月穿,姑且先称之为月穿,还是头一次。” 头一次?也许,和外人踏足此地,少不了干系。 月满不经意地看向席间赏舞入迷的商玲珑,但,是好是坏呢? 正当他拿捏不定时,族人齐齐说道:“巫师大人。” 看着颤颤巍巍往自己这边走来的老太婆,月满迎了上去,扶住她的胳膊。 “老婆子,是什么让闭关修炼的你都出来了。” “明知故问,”月花握拳颤巍巍地捶了月满伸过来的手一下,似乎是不喜欢月满把她当做一个需要照顾的人,“莫以为我眼瞎,心也是瞎的。” “巫师婆婆。” “诶,我的小月季,回来了啊,和你哥,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巫师婆婆的双瞳浑白一片,没有焦点,但月季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甜甜道:“开心。” “开心就好,开心就好啊,当年阿萤,吵着嚷着让我带他出去,我没有应下,他竟偷偷出了去,也没回来。” “老婆子。”月满嘟囔了一声。 月花摆摆手,叹气道:“唉,不提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我都为他哭瞎这一双眼,老天该放过我了。” 月萤的失踪不归,意味着月族现任族长一脉无后,未来的路将由席间众人推举而出的一位年轻族人引导,这在整个族中不是什么秘密。 月花一直心仪月季,每一个月族的孩子出生,她都会为其摸骨探脉,从中寻找继承者着重培养。 月季不仅聪明伶俐,根骨也是奇佳,可以说是完全契合月族的武技-月舞式。奈何月季是女儿身,担不了族长一任,最多也就是到她的这个位置,巫师大人。至于月季的哥哥,虽然天赋、性情在整个年少一辈之中,算是极好的,但他主张战,平静温和的面孔下,夜晚独奏的曲子之中,偶尔泄露的战意,令她都吃惊。若让月歌这孩子做了一族之长,一定会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隐世桃源的月族再次带入纷争之中,重演三千七百年前那场几近灭族之难。 延续的重要性从来大于扩张,尤其是对于现在的月族而言。 “是有客人来?”平静了片刻的月花忽然说道。 商玲珑自然知道这个客人指的是自己,忙起身,行礼道:“见过前辈。” “什么前辈不前辈的,都是外面人的叫法了,既然来了这里,入乡随俗,就叫我月婆婆,或者巫师婆婆。”月花满是皱纹的嘴角挂起笑容。 “好的,月婆婆。” “嗯,”月花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向族长席位旁的第二把椅子走去,落座后,面色庄严,双手下压,对族人说道,“都坐下。” 节日的欢愉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乐停舞罢。 族人知道将有大事发生,不然闭关修炼的巫师大人也不会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出来,也不会在这个重要的节日里,绷着张脸。 “你我皆知,这日和月,乃天之眼,一阳一阴,轮值天则。” “日视昼行之伪善,月照夜游之真恶,日月消隐,而天则失值,诡诞横行。” “今夜,月隐而穿,两方世界,天则得以交汇,必生异事。” 一族人开口问道:“巫师大人,这异事对我们月族是好是坏?” “坏作好时好亦坏,好作坏时坏亦好,谁说的清呢,不过讨些债罢了。” 巫师大人的话,族人听得糊涂。 …… 草原之上,羯族部落。 万里白帐,篝火星星点点。 一道银白光华倏忽流过夜空,引得羯族放下酒杯纷纷仰望。 听闻族人的呼喊,手握滴血生羊腿的羯族族长出了帐篷,看着光华去的方向,不禁蹙起了眉头。 月国都城遗址,断壁残垣荒草丛生,在中心的那一方干涸的月泉,萤石之下,一道道银色的丝线将每一颗星辰连了起来,璀璨地,如同指引游子回归的明灯。 “轰!” 划过半个夜空的光华像是带着千钧的重量撞入干涸的月泉。 在那一刹,整个草原为之颤动了一下。 才入睡的祖雪睁开眼,直视前方,目光似乎能贯穿整个鬼面石像阵群。瞳孔变细,喃喃道:“好强大的气息。” 云逸惊坐而起,茫然四顾,最后看了看身旁睡得如同死猪的赵影,摇摇头,“我紧张什么,不过是梦中的错觉而已,哈欠,继续睡觉。” 伸手将粘在发上的干草拍掉,躺下,闭眼,翻个身。 当族人不明所以,商玲珑比他们更相信月婆婆的话里有着深意,因为就在刚刚,当她那句“讨些债”落下,头顶的那片夜空,竟诡异地起了波折,像是被一股蛮横无匹的力量冲撞过一般。 可那股力量是什么? 第三百一十四章 蚏 长而不见底的银色通道,碎片化的光影从身旁倏忽而过。一种奇怪的晕眩感萦绕着甩之不去。 穿行了许久,前方忽然出现高墙一般的巨大黑影,不曾停顿地冲撞而来,此刻整个通道被它的身躯占据,没有可以躲开的空隙。 “不好,要撞上了。”尹奚龙将全身真气往双手调运,两臂交叠成十字,身体前倾,准备迎接这一撞。 像是穿过一面水墙,一阵清凉的感觉从头顶到脚跟,前方豁然开朗。 “是错觉吗?”尹奚龙呆了片刻,望向来路,那黑影早已消失无踪,不知是去往了哪里。 顾策站在实地上,脚步一阵错乱,胃里翻腾不休,转身弯腰,呕地一声将之前的晚饭悉数吐了出来。 河洛见此微笑,从怀里取出帕子,递了过去,问道:“你没事。”通道里的感觉和传送法阵很像,只不过法阵的传送过程短一些,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而刚才的,却真切到可以记下心跳的次数。顾策多半是不怎么坐传送阵,不然多少会习惯这晕乎的感觉。 “还好,谢谢,不必了”,顾策用袖子擦了擦嘴,很快恢复了过来,毕竟是超凡境的修士,比起当时云逸初到白塔城那会要好多了,回忆着对尹奚龙说道,“我也看到那巨大的黑影了,所以,少主,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什么和我们擦肩而过,但要说具体是什么东西,还真的没看清。” “嗯,不管它,你们看,前面的光,是不是很诡异,竟然可以像烟气一样舞动。”尹奚龙伸手示意。 河洛还有顾策闻此,纷纷转头看向尹奚龙所指的方向。 在不知多远的地方,树林之上,银色的光华袅袅而升,如同长练随风招摇。 “不出意外,光华所在之处,就是我们要找寻的月光泉水了。”河洛目中有着向往之意。 他此番,对这个任务的上心程度远比顾策要深。顾策还只是想完成一个九级任务,为自己在坤院赢回一些师弟师妹们的目光,而他,则是想要借着月光泉水的力量,为自己的水之力提升一个档次。 “是啊,月光泉水,等真正寻得了它的踪迹,我却有些茫然了。”顾策喃喃。 “茫然什么,九级的任务,一个超凡境完成了,在你们学院,怎么也算是一件轰动的事。”尹奚龙虽对乾坤学院不甚了解,但对九这个字眼还是很敏感的,九为数之极,能被定为九级的任务,自然不是寻常学员能完成,根据学院里面的实力划分,九级的任务,想来也是为圣武境学员准备的。 “没有少主你和河洛讲师,这个九级任务,我可能连尾巴都抓不住,这一点,我顾策心知肚明,这次,承了你们的情,等我回去,用这次积分换得了更好的资源,努力修行,一定,凭实力单独完成一次九级任务,让那些坤院的师弟师妹们瞧瞧,我顾策,才是坤院最该被敬仰的人。” 尹奚龙微笑,拍了拍顾策的肩膀,说道:“有这份意志,当指日可待,走了,别傻站着,我们去见识见识那月光泉水。” “巫师婆婆,讨什么债啊?”月季对婆婆的话很好奇。 一直不言的月歌忙出声制止道:“阿妹。” 月花摆摆手,表示无妨,回答道:“当然是血债,那个时候,他们是怎么对我们,对我们族人,它,可都记得,这一次,借着月穿的契机,界壁崩开一道口子,强大的力量得以畅通无阻,它,已经回到人间故里,讨债去了。” 巫师婆婆其实是个很矛盾的人,一方面希望月族安安稳稳,不再陷入纷争,一方面,又想要为自己的先祖们,报仇雪恨。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事,因为仇这一字,你来我往,没有尽头。 坐在自己夫人的身旁,月满越听越是心惊,惊诧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老婆子。 “莫不是,蚏……它,冬眠苏醒了?” “蚏?那是什么。”不仅是商玲珑,就连月族绝大部分族人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字,如果族长口中的月,非天上月。 月花带着崇敬的口吻,声音有些沙哑,缓缓说道:“那是月光泉水的守护神,在人间,是实力巅峰的存在,即便是方才投影出去的那个分身,也足以让诸强者胆寒,咳咳。” 说到激动处,月花咳嗽了两声。 “可是巫师婆婆,如果我们月族有那么厉害的神守护着,为什么还会……”月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任谁都明白她话里未讲出的意思。 见自己的夫人不愿提这事,族人又都一脸好奇,月满开口道:“唉,还不是被算计了,实力再强大,也有弱点,众部落围杀我们月族的时间,刚好是蚏换壳的日子,当时的它非常虚弱,不能受一点惊扰,所以不但帮不了先祖,先祖他们,还得分出些强大的族人守护着它,万幸是成功度过了换壳期,不然,得从头开始修炼。” 羯族,最高最大的那一顶帐篷内。 羯族之王回到虎皮骨椅坐下,面前一盘子带血的生羊腿愣是没了丝毫的食欲,对一众长老说道:“我有很不祥的预感,今晚,总要发生些什么。” 其右手边的一位年轻长老说道:“我的族王,您是不是最近休息得不好,眼皮在跳?我也经常有这状况,是太过操劳所致,别听外人的,什么左吉右凶,不过是算命骗子唬人的把戏。” 对面一人争锋而对道:“八长老,族王的预感一向很准,你就不要拿你自己和族王比了,没有可比性。” “七长老,你这话是几个意思,是盼着族王的预感成真,我们族里出事?” “诶,打住,六长老,我可没那个意思,我可是盼着我们族再延续个千秋万代。” “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巫师大人,你且算算,今晚,到底如何。” 羯族巫师是个佝偻老人,不大的脑袋上各个穴位插着数枚石针,据说,这些石针能连通神明。 当他离开位子站起来,也才到寻常成人的腰的位置。 但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是羯族百万族人,除了族王之外,威信最高,权力最大的角色。也应了一句话,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其貌不扬的家伙,他手里攥着的权力,你可能只有脑子里想想。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寻仇 “容我算算。”羯族巫师的话才落。 桌案上,餐盘中,叠得高高的绿色椭圆果子滚落,杯里奶酒晃荡出来,洒在羊皮桌布上。 喧闹混乱之声从部落大门处传来。 紧接着沉闷的金牛号角吹响。 是敌袭之声! 众长老不约而同地看向被阵阵妖风掀开的帐篷,还有外面晃动的篝火、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卫队。 羯族之王拔出腰间悬挂的大宝剑,沉沉道:“这年头,竟然还有敢来惹我们羯族的,众位长老,随我出去杀敌!” 蹙眉,皱纹挤在一块,巫师脑袋上的石针颤动,不安地说道:“族王,就大地颤动的幅度和空气中弥漫的不详气息来看,来犯之敌,强大无比,你是一族之王,但凡出点状况,都会动摇族人的信念,所以,且先观战,摸清来敌的路数,再一决高下不迟。” “让族人先行送死可不是我的作风,再强,还能强过我不成?”那股沛然的气势,作为一族最高战力的王自然心有所感,只是他眼里有着丝毫不惧的战意,“我可是羯族的王,是这一方草原,七族之中,最强大的通天境修士!我剑尖所指的地方,他们只有臣服的份,今日既已打上门来,便让他血溅帐前,再回不去,众长老听令,随我迎敌。” “是!族王。” 族王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巫师自然只能叹了口气,无奈地跟着族王和一众长老出了大帐,往部族大门奔行而去。 一路所见,族人丢盔弃甲慌慌张张地迎面撞来,好像他们后头有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他们也看到了往大门赶去的族长和一众长老,一队接着一队地停下来,不敢说话,低下头,互相低低瞅着,盼着有个人能先开口解释。 心里道:族王,真不是我们怕死,是怕不能痛痛快快的死啊,你们这些大人是没见到部族大门外遍地哀嚎的景象,还有那肆无忌惮左右横行的怪物,等你们这些大人也看到了,自然也就理解,我们为什么要逃了,若晚上片刻,便也要成了那在地上哀嚎的肉酱啊。 羯族之王本欲大声训斥一顿,顿了顿,罪难责众,便也作罢,摆摆手,放他们这些胆小的家伙往部族腹地逃去。 摆渡寨,自银光划过夜空,草原颤动之时起,便将四方大门紧闭,生意歇下。 浪迹的刀剑客、游玩的旅人、补充粮草的商贾,纷纷躲进客栈中,小声交谈议论,等待着寨中大势力的消息。 “你们说,先是天空出现刺眼的银光,紧接着大地颤动,会不会是有奇珍异宝降世?比如天外陨铁,飞来石棺之类的,古书中可没少这样的记载,记得曾涉猎过一本古籍,只字片语谈及了远古的天葬之礼,为了那些抵御妖魔而战死的人类英雄不受后人贪念亵渎,将他们的身躯装入月光石棺,送入宙冥,永世沉睡,而陪葬的宝贝,一件件可都是绝世之物。” “诶,小老弟,听你这般说,还真有这可能,不过再好的宝贝,我等也只有看热闹的份,真正能插上手的是这个级别的势力啊。”说话之人立起大拇指。 “怕就怕那个既不是你口中的天外陨铁,也不是什么飞来石棺,而是活物,嗜杀生的妖魔鬼怪,虽然四大仙山极力掩饰和封口,但你们应该都听说过不久前三界村之事,我曾特意前往那村中查看,错了,哪还有村,整一个废墟,那里树木折毁、大地凹陷,就连虚空都有隐隐约约的裂痕,联系到更早前,那划过夜空的血红色灾星,哼哼。” 哼哼之后他再不言,但任谁都听出了他未明说的意思。 “如你所说,看来真有其事,我听到的版本,是三界村的村长得罪了一个大族,那个大族直接派出族中强者将三界村夷为平地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你也信?” “他们让我信,自然不得不信,就算不信,也得装作信,毕竟是安天下人心的话,出发点是好的,与其明明白白地活在恐惧中,不如糊里糊涂地活在安乐乡啊。” “宝贝或是怪物,我可不管那是什么玩意,为什么偏偏在我游玩到此地发生了这个糟心的事,真是很不愉快的一次旅行,下次,下次我出门前一定看黄历!避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想到这一句话把全客栈的人都逗乐了。 “哈哈,小子,看你的穿着,是远方来的,摆渡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地儿,客栈酒楼无数,各种美食都有,趁老天成全,多住几天,说不定,十天半个月也不能吃个遍呢。” 五宝阁、天下堂分部以及其他势力分支的掌事,齐聚一堂,商量着如何应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他们之中有明白人。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以沧桑的声音说道:“那气息是蚏没错了,月族,在那场灭族之难中,果然有人活了下来,而且,还带走了他们一族的守护者,今日,多半是寻仇来了。” 寻仇一词,可让堂中几个部族的掌事变了变脸色。 当年,他们的部族可都是参与了那场围杀之战,而蚏的实力…… “陶老前辈,你口中所说的蚏到底是何物?”尹笑问道。 “那是同月光泉水一个年纪的妖兽,比我们人族整个发展史还悠久,它的寿命没有止境,每一次生命的轮回,就是一次换壳而已,它的外形像极了我们端上餐桌奉为美味的闸蟹,但它的身形更大,更恐怖,若相比较,我们,倒是它钳刀之下鲜嫩可口的鱼肉。” “它,生生世世生活在月光泉水之中,而将月光泉水奉为圣水的月族,自然成了它庇护着的子民,月族的图腾与其说是月,不如,说是蚏。” “可笑的是,当年,以羯族为首的六族,竟趁着蚏换壳的虚弱期,联手将月族围杀,并破坏了泉眼,他们以为,月光泉水枯竭了,蚏,便也失去了力量了?” 老者说完,锐利的目光扫过议事堂中的六人,他们齐齐低下头去,不敢对视,不敢说话。 第三百一十六章 羯族没落 老者见此笑了笑,真是祖宗胆大,孙子胆小,有些不屑道:“如果那个蚏是抱着收回些利息的心态,那么位于南方临靠大河的摆渡寨不会遭殃,如果,它是打算将六族之人赶尽杀绝,那么,我们得做好迎接这一战的准备,因为今夜的摆渡寨中,可有不少他们的气息。” “且先不论我们摆渡寨其余各大门派势力和部族会不会为了六族的罪孽,而让自己的人送死,就说我们之中,也不见得有能与蚏一战的人物。” “如何抉择,你们年轻人定,我这老家伙,是活够了,是战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在意。”说完,老者闭目养神,脸上不喜不怒。 众掌事都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意思,互相看了一眼。如今之路,无非两条,一是聚全寨之力迎战蚏,不论代价和生死,二是将寨中留宿的六族之人统统揪出来赶出摆渡寨,这样,寨子便能免受牵连。 见堂中众人的目光渐渐不善,六族之中的羯族掌事急了,开口说道:“你们如此做,就不怕我们羯族的王事后会一个个找上你们部落,兴师问罪?!” “你们羯族的王此刻,自身难保也不一定。”甲天下剔着指甲里的泥,淡淡出言道。摆渡寨是他的根基,是他的舞台,是他名望的归属,离了摆渡寨,他什么都不是。很明显,他赞成走第二条路。 羯族大门已在眼前。 渐渐微弱的哀嚎声应和着大道两侧空荡荡扎堆的帐篷。 地上是族人撤退慌乱丢下的兵器和防具。 “唰唰唰”,几道银光在高高的土石城墙上划过。 “轰!”羯族之王的眼中,在数百次战火中屹立不倒的城墙分崩离析。 尘埃落定,一只身形巨大的妖蟹耀武扬威地吐着泡泡,胸前收着一对强而有力的螯足,内侧布满零零锯齿,锯齿上挂着碎布、裂甲、断肢、浆血。 “区区通天境中期的妖蟹,也敢在我羯族的地盘作孽,看你生得膘肥体壮,青壳白肚,肉膏一定细嫩肥美,我这就将你大卸八块,蒸了让我族人分食,涨涨胆量。”羯族之王扬剑一指,语气中满是傲然。 “族王,这个是,是蚏,月族的守护神。”巫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声提醒道。它可不是我们人力能够对抗的,更别谈,要吃了它了,你没看其他长老都打着哆嗦么。 “管它是月亮蟹还是太阳星星蟹,既然是蟹,我还就吃定了!”羯族之王大喝一声,飞身一纵,剑高举,目光锋芒如针。 裹挟风雷之势,刹那临至蚏的上空。 “大河倒流斩!” 羯族之王蓄力挥剑,只见银光如幕,毫无保留地倾泻在蚏的甲壳上,将蚏的身躯毫无差别地分成了左右两半。 大河倒流,非是虚名,传言羯族之王这一斩,能让河流断流三日,而顷刻乍泄的霸道力量,甚至会带着河水回流而上,出现倒流之景。 蚏八只足下的草地裂开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自沟壑开始,厚厚的草皮向两边飞快卷起,露出两片裸地。 而完完全全吃了这一击的蚏只是摆了摆长长的眼睛,看着自己上空的家伙,像是看一个小丑一般。 如果它有表情,此刻一定在笑,讥讽的笑。 “怎么可能。”凌空而立的羯族之王有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全力一击,竟对它造不成一点伤害,甚至,连防御都未见得破。 不对,更像是穿过去了,糟糕。 心念及此,但还是慢了片刻。 “小心!” “唰唰唰!” 只感觉到后背一阵冷风袭来,紧接着整个人东倒西歪,不对,为什么我的腿还站着…… 痛感都未来得及从喷血如柱的断口传回大脑,八位从入圣境到大圣境的长老还有巫师,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甚至连自己怎么死的都还没想明白便在去阎王殿报到的路上。 俯视着地上新添的数具尸体,羯族之王攥紧拳头,握得剑柄咯吱作响。 咬牙切齿道:“可恶,你这妖蟹端的是狡诈奸猾,竟在城墙倒塌的刹那遁入大地,留下一个假身迷惑我?” 蚏这一招,一下子便让他,让整个羯族失去了大半的战力。族中只剩下一个圣武境,便是在摆渡寨留守的三长老。 就算今夜平安过去,未来的日子仅靠他和三长老,别说撑起整个羯族,能不能在其他部族的分割下苟延残喘都是问题。 仰天悲怆:“我们羯族,注定是没落了啊!” 羯族之王发泄完胸中的郁气,怒视蚏,恨意转化为可怕的战意,气势节节攀升,一字一字道:“我决定了,我不吃你,我要活活打碎你!” “嘣!” 手里的剑因承受不住强大的气势断成两截,羯族之王干脆一抛,剑飞旋,起脚,将全身力倾泻在那铜钱大小的剑柄上。 “咻!” 剑的两刃割过虚空,火焰灼烧成一条锁链,如无常的钩锁,疾速飞向蚏。 无尽的草原,黑色的地域,外围一圈连绵的声响包裹着石像阵群里的祖鬼族人,一阵阵紧逼他们的心理防线。 祖鬼立在中心最高大的一块鬼石上,黑色的斗篷在风中飞扬,受万千族人仰望。 忽而,空中无根绽开一朵粉色幽罗,化作一道倩丽的身影悬在他的身旁。 只听她开口道:“阵外的是蚏,月族的守护神。” 祖鬼淡淡说道:“我不瞎,只是,消失了这么久的月族,为什么突然又有守护神跑了出来,而且这般来势汹汹,我们祖鬼一族,可没参与那场围杀之谋,不应该。” 第三百一十七章 将魂 黑漆一片的平原之上,一对蓝色的灯笼无风飘着,飘着,灯火摇摆,越来越近。 在灯笼照亮的地方,荒草无不窸窣声声,弯腰臣服。 暴虐的气息一浪胜过一浪,冲荡而来。 鬼石阵,最外围的鬼石像颤动了,抖落顶上积了多年的灰尘,一只在他身下挖个洞做窝的小地鼠唧唧地叫着,窜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逃得飞快,一定是预感到有狂风暴雨即将袭来。 倾巢之下无完卵,何况它这一个寄居他人檐下的小家伙。 鬼石睁眼,目如血海之轮,令人晕眩的旋涡不息地转着,他张嘴咆哮,黑气从石口中喷涌而出,落地时化作一队队狰狞的鬼兵,骷髅头,蓝火眼,森森白牙,与肋骨相融的铠甲,布满爪痕齿伤。 位列最前方的,是这些鬼兵之首。高壮身形,手持两板双刃开山斧,胯下一匹紫眼白额黑骏马,见敌来,挥斧,风声猎猎,大喝道:“荒城左前锋奉命镇守西门,来者何妖?” 未闻应声。 “嘿,小瞧我?小瞧我的妖都成斧下孤魂了,你也不例外,杀。” 黑气凝聚的缰绳甩出清脆的声响。 骏马嘶鸣奔腾,蹄落留痕。 感受到妖怪的气息就在三丈外,荒城左前锋飞将而起,凌空高举,骷髅眼中蓝火涌荡,那是自信昂扬的战意。 双斧交叉挥落。 如同荒古大妖咆哮,猛地伸出利爪撕裂虚空,十字的黑气恐怖绝绝。 目中没有出现分崩离析之相,耳畔也无垂死的哀嚎。 引以为傲的必杀招数,竟被悄无声息地化解。 “噗嗤。” 左前锋低垂着头看着一道银光迅速地抽刺,自己胸口破开的洞冒出股股黑气,骷髅脸上出现不甘、苦涩和追忆的神情,“就一招?那次也是一招……,是我死了也忘不掉的耻辱,忘不掉啊!” 长啸未歇,他便“嘭”的一声散做成一团黑气,消失于天地间。 将殒,残兵成狂,挥剑扬枪发起冲锋。 “呜呜!” 这方草原响起古远时候冲锋的号角。 然而实力的差距是残酷的。 只见数道银光在他们奔行的阵列中闪烁,快刀斩了乱麻。骷髅兵还未看见敌人是什么模样,便都散成了黑气,追随他们的大将而去。 祖鬼蹙眉,心神震动,噔噔后退了两步,石子滚落。 鬼石之中每一个将魂都是和他的心神连通着,故每一个将魂陨落,他都会遭受一次反噬。 他操控着整个鬼石大阵,又何尝不是那些鬼魂寄宿在他的灵魂深处,汲取他的生命。 祖雪叹了口气,纵身往蚏的方向飞掠,每一次身形闪烁,夜空中她稍稍停留的地方便绽开一朵粉色的幽罗花,从容但也忧心的话语传来:“祖图,不管应不应该了,今夜一战已成定局,鬼石之阵能防住修士,却防不了它这等异兽,你让族人往石阵中心撤,放弃最外围的守护,召回所有低阶的鬼将,集中力量坚守最后一道屏障,等我摸清它的实力,再图反击之策。” 望着自己姐姐的身影几个闪烁后变为一个黑点融入黑夜,祖鬼不屑地一撇嘴。切,又要当拯救族人的英雄吗,可我才是一族之长,要当这英雄,也是我来当。他俯身,对地上的祖赞吩咐道:“祖赞,十息,十息之后我将尝试使用禁术,唤醒真正的鬼将之躯,你守在这,不要让任何人打搅我,明白吗?” “可是族长,大长老她……”她可不是这么说的。看到族长愈发不善的面容,后半句祖赞只有咽了回去。 “现在,大敌当前,我这一族之长,如何迎战,还不能做主了?” “能,当然能。”祖赞擦擦额头的汗。 “那还废话。”祖鬼盘坐下来,闭目,魑魅妆容从他的脸上脱离出来。 父亲,但愿你没骗我。 幽蓝的火缠着灯芯不放,冰凉的石壁上刻着繁复的文字,长廊尽头,是鬼魂齐聚的殿堂。 脚步声渐响。殿堂中沉睡的鬼魂睁眼,凝视着这来访的人,居高临下。 “好久,没有活人来了。” “小子,你挺眼熟的啊,很多年前,有个同你一般大的家伙也来过,可知道他去哪了吗?我怪想他的。” “我想,借用各位的力量。”祖鬼知道它嘴中的家伙正是自己的父亲,但父亲他已经不在了,这座殿堂,便由自己继承,这次,还是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 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外人忌惮的祖鬼族传说。 “为何要借,只要你肯,我可以将力量完完全全,送与你。”笼罩在黑雾之中,不辩身形,只有一双猩红的眼散发着嗜血的光。 正当祖鬼心神摇荡之时,一柄利斧旋着飞过他的眼前,而目眩神迷之感也随之消失无踪。 “孩子,别凝视他,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由,吃了你的心,他便自由了,你是当年带我们逃出地狱的恶鬼大人的后裔,而我们也承诺过守护他世世代代的族人,就让我真正战上一次,用全部实力。” “好。” 无人阻拦,蚏的螯足挥动,轻而易举地打碎碍眼的鬼石,片刻便行进了百丈。 “轰隆隆”,大地之下,黑暗之中,云逸翻来覆去,再捱不住,翻身坐了起来,顶着两黑眼圈打了个深深的哈欠,听着回荡在地牢之中的轰隆声响,心中郁闷。 今晚是怎么了,一阵一阵摇晃加雷鸣的,让人睡不安稳,是下大雨了吗? “师父,师父。” 石门外隐隐约约传来祖查的呼喊。 云逸伸手拍了拍身旁睡得像猪的赵影,“赵影,醒醒,你徒弟找你。” “豆儿别闹,我好困啊,睡觉,明天还要听讲。” 这家伙。云逸没想这时候还能领到新鲜出炉的狗粮,抱臂淡淡道:“你的豆儿被妖兽抓去了。” 只见赵影惊得站了起来,茫然四顾,打个哈欠,喃喃道:“原来是梦啊,继续睡。” 云逸差点没憋住笑,说道:“先别急着睡,你新收的徒弟找你。” “让他走,这大半夜的找我有什么事啊,不是说好了明早开始教嘛。” 第三百一十八章 月族圣地 “祖上,你们到底是招惹了什么怪物啊!” 这一方战场,沟壑深深浅浅,黄土裸露。 羯族之王一声长啸后跪倒在地,健硕的身躯上蔓延开二十三道细细的血线,交错纵横,刹那崩溃。 落地的脑袋,发丝散着,死不瞑目地望着蚏的利足往自己族人聚集的地方摆动。 他血所溅之地,不一会便爬虫乱舞,杂草疯长。 毕竟是通天境强者的血,蕴含着不可估量的精华。 席间,月族人早忘了今天庆祝的节日,交谈不绝,很多幼小的孩子向年长的哥哥姐姐打听蚏的故事,先人的故事。 唯一听而不言的除了月歌便是商玲珑了。 月歌是知而不言,对族人一些说错的地方,也不出声予以提醒,而商玲珑作为外人,则听得入迷,渐渐对蚏有了比较多的认识,它是月族的图腾,实力通天境圆满往上,蟹的身形,八只利爪迅如雷策,一对螯足可震天地,如今,是出去寻仇了。 这样的神兽现世,摆渡寨以北,今晚,必然是个鬼泣之夜。 但愿,这场风波别刮到摆渡寨,摆渡寨…… 也不知云逸他醒了没有,回去白塔城了没有,上课了没有,想我了没有。 嗯……他想我,也是想我有没有一个人完成任务。 怎么可能还会想其他的。 其他…… 我好像在渴望着什么。 月歌留意到身旁商玲珑忽而摇摇头,忽而喃喃低语,忙问道:“玲珑小姐,怎么了,是不是困了?要不我让阿妹带你去休息。” 商玲珑刚想说没事。 “轰!” 耀眼的白光,刹那照亮了整个黑夜,将天幕上的繁星惊得失色。 月花此刻的瞎反倒让她比其他人见到的更清晰,在无尽的银色中,有一束光是直冲九霄而去的。 而那束光的位置,糟糕,是蚏大人真身所在的月光泉眼。 是何人如此大胆!打扰了蚏大人的休息。 我虽然瞎,但方才也听得清楚,老老少少的族人都已经聚在这里了,若还有人,也只有,这女娃子偷偷带来的人? 这女娃子以容貌迷惑讨好月歌,实则,是想盗取月光泉水? 哼,真是玲珑面貌,蛇蝎心肠,我得带她去一趟泉眼那儿,抓住她的同伙,当场戳穿她,处以极刑。 待余光散去,商玲珑睁开眼,愣了片刻,闭眼又睁……反复几次后,慌乱了。 自己的瞳术,怎么,怎么感觉不到了。 是暂时的,还是彻底消失了? 是那道光的关系么? 嘴角扬起看穿一切的笑意,商玲珑的慌乱让月花更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起身,道:“圣地似乎出了点事,你们都随我去看看。” 巫师大人的话,自然一呼百应。尤其还是他们赖以修炼的月光泉眼。 纷纷拥着巫师大人和族长往月光圣地的方向走去。 月花看似客气地说道:“姑娘,虽不知你从何处来,但来了即是客,还没见过我们月族的圣泉,来,到我的身边来,我带你去看看。” 商玲珑蹙眉,虽然对方说的客气有度,但最善察言观色的她自然从中听出了些异样,脚下却是不曾停顿,向月花伸出的手走去。 “师父,我不要你当师父了,这把长枪也还给你。” 赵影下意识地接住祖查抛过来的金鳞枪,一时没明白当前是什么情况,愣在原地片刻,而后问道:“等等,算算你拉着我让我当你的师父也才一两个时辰前的事儿,怎么这会就改变主意了?是觉得我没有那本事是吗。”说着说着脸上露出不愉之色,尽管地牢烛光昏暗,祖查看不清。 “师父你莫管了,门已经开了,走。” 赵影同云逸对视一眼,此事蹊跷,暗暗戒备跟着祖查出了地牢,地牢外,是长长的隧道。 隧道两旁的一个个地牢中,没有关着人,反倒凌乱摆放着各式货物木箱,而且,看箱上雕纹饰品,至少来自于二十个家族门派。 敢情,自己和云逸来到了一个土匪窝啊,专门干劫道勾当的部族。 还好,还好这家伙不让我做师父了,要是教了一个强盗枪术去干坏事,赵影思及此,摇摇头,将金鳞枪收在背后。 不过也纳闷了,这个什么鬼妆部族惹了如此多的门派家族,居然还能好端端的存在,真是不可思议,其中必有能让那些家族门派忌惮的倚仗。 “祖查,我有一个问题。” “师父你问。” “你们祖鬼族是不是经常拦路打劫过往商客?” “是的。” 许是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干脆地回答,赵影将接下来的话又憋了回去,转而说道:“你们为何要做这违背道义的勾当?一个部族,这么多的人,修士数量也不少,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 祖查的脚步顿了下,复又继续往前走,熟练地敲了左手边墙上从上到下数起的第八块石砖,六声之后,前方石门缓缓打开。 他的脚刚跨入石门,回头说道:“师父,你可能不明白,曾经的我们,吃喝穿用,一直依靠着金矿,有一天,那座金矿塌了,断了,我们没有草地,没有牛羊,甚至连何为耕种都不知道,当时,掠夺,是最快最原始的方式了,不道义,确实啊,但站在我哥哥的角度,看着一个个族人饿得面黄肌瘦,又投来无比依赖的目光,却没有好的计策应对金矿断脉后的饥荒,难道就是道义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而我哥哥,得让数以百万的族人们吃饱啊,我从来不认为哥哥的做法是对的,我不赞同他,并不意味着我会阻止他,我只能,在我刚好参与掠夺的时候,故意装傻放那些商人走。” 故意装傻。 赵影无言。 想起这家伙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没错,打劫,那把枪放下,人可以走了。” 枪放下,人可以走了…… 这家伙,还真的是,装的一手好傻,都没看出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欺骗 光芒消逝,夜似乎变得更加黑暗,伸手不见五指,那是强光刺激后眼睛还未适应过来。 不过最前方,月花的脚步倒是坚定得很,恰好地迈过一道道坎,一块块石头,比起那些眼睛没有瞎的族人,更不像是个瞎子。 或许,心也是一双眼。 一路树梢残留着星星点点的银光,像是天上撒落的发光尘埃。 而这尘埃,越靠近圣地,越是密而亮。 若是伸手捏住一片叶子,会发现这些银光其实是极细的水珠,晶莹、清凉。 “河洛,你好像惊扰到它了。”尹奚龙戒备着将手虚放在腰上,能以最快的速度反击,而没有触及武器也是担心自己的意图会进一步激恼对面的大家伙,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 “我也不知道,一靠近这月光泉水,全身的水自然之力就不可遏制的奔涌起来,脱离了控制。”果然,是异种水之力对寻常品种的压制啊,若能获得它的洗礼,我的境界不出意外能跃过小圣境突破至大圣境,如此,在学院能够获得的资源也将有数倍提升。河洛再难心如止水,倒是起了浪潮一阵一阵冲击着紧守的堤坝。 重宝面前,能不动心的,世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无欲无求,一种,是死人。 蚏瞅准前方的鬼石,强而有力的螯足正欲挥落将它击得粉碎,就像走来时留在身后的一个个黑色土堆。 岂料巍然不动的鬼石陡然睁眼,咆哮,黑气从它的嘴里汹涌喷出,“聿聿!” 一匹紫眼白额黑骏马踏着黑海之浪,两柄利斧在空中闪过黑芒。 金铁交击刹那,自锋芒处,爆开一圈强劲的气浪,将百里荒草齐齐压倒。 马蹄“噌噌噌”退了数丈。 感受到交战的气浪迎面袭来,奔行赶往外围法阵的祖雪起手一挥,气浪瓦解开一道口子,而她如同一束粉色的花直冲战场。 头也不回地喃喃道:“弟弟,你真的是太不乖了。” 石像之上,盘坐着的祖鬼皱眉。 曹焱森双手颤抖,虎口阵阵作痛,忌惮地抬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骑着马还高半层楼的青色妖蟹。这大家伙,比我全盛时期的战力还高,到底什么来头。 生前,听闻在海城戍守的远方兄弟来信说过,海里的妖兽个头都大,实力也都比陆上的强上数倍,河中无鱼妖,海中却是多见修炼成精怪的鱼,这长相如此的家伙,莫非是河蟹的远方大表哥,海蟹? 容不得他多想,蚏见到已经成了自己钳下亡魂的家伙活蹦乱跳地又出现在自己面前,愣了片刻,之后是被触犯了威严的怒不可遏。 高高摇摆的双眼显露凶残的杀意,微微收拢双螯在胸前。 直觉告诉曹焱森,接下来有很不好的事要发生,而他胯下之马也不安地抬起双蹄。 绷紧全身的肌肉,双手握得斧柄咔吱作响,凝目,他如同拉了满月的弓弦,蓄势而发。 “呼!” 风声陡然爆裂。 那是聚集在螯足节点的力量在一瞬间释放。 速度与力量的完美结合,连虚空的风都来不及逃离,是往昔岁月死在蚏面前一只只骨骼尽碎、滩成肉泥的荒古妖兽最后见到的美丽。 同样,曹焱森也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全身便如遭锤击。 “嘭!” 连人带马倒飞出去。 从他嘴里洒落一道黑色的血在空中飞扬。 好强…… 余光所见,粉色的光华倏忽闪过。 那是? 在地狱深处,一簇幽蓝的莲火旁,便摇曳着这样一朵粉色的花,想要靠近火焰,却染上冰霜。 其灵如幻,其貌盛妆,一日得见,毕生难忘。 窈窕的身影在蚏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话语中却没有一丝的怯弱。 “够了,月族的神,我们祖鬼族与月族从来相处无恙,在三千多年前针对月族的那场围杀中,我们祖鬼族也没有一个族人参与,没有落井下石,更没有趁火打劫,这一次,您尽可以清扫曾经迫害月族的六族,但请不要将罪归在我的族人身上。” 你的族人?果然,姐,你一直没有把我这个族长放在眼里。石像之上,盘坐着的祖鬼心神动荡间,一缕猩红趁虚而入。 蚏不听亦不言,高高扬起螯足,就要将拦在自己身前的女子拍成肉酱。 见此,祖雪知道自己的话没起作用,在头顶螯足落下的刹那散成一朵朵幽罗花。 螯足拍了个空,蚏也不计较,这女子,甚至比那个黑漆漆的家伙还要弱上许多,兀自向着祖鬼部族腹地走去。 听着大地的颤鸣越来越响,祖鬼族腹地,聚在一起的族人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幽罗花重新凝聚,祖雪静默地站着,看着蚏的背影以及靠着石像动弹不得的曹焱森,蹙起眉头。 跟随先祖逃到人世的二十九位鬼将,因受先祖恩惠,而立下守护祖鬼一族世世代代的誓约,实力虽然受到召唤者本身的影响,但最低也不会少于生前三成的实力。 一招,便能让一个身经千百次战役的鬼将再无反抗之力? 其实力已经不能用寻常修士的境界来判断,表面上透露的气势是通天境中期,但通天境中期,还远做不到一招废了一位鬼将! 弟弟的修为还不够与更高阶的鬼将建立誓约,而我,也根本挡不了这家伙。 女儿没辙了,父亲。 祖雪仰起头,看着夜,除去最后的印象,父亲在她的眼中,一直是片澄净的星空。 出口就在一步之外,赵影倒有些踯躅了。 这一次进来的莫名其妙,走的荒唐。关键,关键是…… “师父,你在犹豫什么?” “我想不通,你既然不要我当你师父了,为何,还师父师父的叫我。” “啊,因为我还不知道师父的姓名,又不能叫哥哥,只好……” “行了,”赵影摆摆手,无奈地靠着墙壁,“我走不了的,我的金鳞枪,你姐姐还没给我解封。” “师父,其实,我骗你的,姐姐下的封印,其实,我就能解。” 听到祖查弱弱地说了这么一句,赵影想到之前他说的话:师父,姐姐下的是鬼印,只有我们祖鬼一族能解,而族里,数姐姐的修为最高,所以,就是我哥,也无可奈何……是啊师父,我姐可笨了,我稍微编一个谎,她就信了,只要师父你肯教我枪术,我就帮你骗她。 敢情,敢情,自己才是那个可笨可笨的人了啊。 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赵影取下背上的金鳞枪,说道:“那你帮我解开。” “已经解开了,就是,因为我的修为太低,它得到明天才可以醒来。” “已经,解开了是?”赵影笑了,诡异地笑了,刹那伸出手,在祖查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掐着他的脖子撞在墙上。 “我真的很生气,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师父。” “别叫我师父。” “噢。”祖查低落地应了一声,任由赵影掐着脖子,也不挣扎动弹。 云逸摇摇头,这家伙,再想学习枪术,也不该骗人啊,亏自己之前还帮他说过话。 “影,算了,我们走,离开这里。” “嗯。”赵影应了一声,将祖查扔倒在地上,转身离去。 祖查茫然地看着师父消失在黑夜里,呆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第三百二十章 猪队友 “对不起,师父。”前方黑夜中的两个身影彻底消失,祖查有些失魂落魄地起身,右手在洞壁上一敲,回了地牢深处。 “哐哐哐”,石门缓缓降下,“嘭”,与地面严丝合缝。 旷野空荡,只有呼呼的风声,伸手不见五指,唯有星光淡淡,赵影也是板着张脸不言语,云逸受不了这安静,开口说:“那小子骗人,真的很可恶啊。” “别提他。”赵影抱着金鳞枪冷冷道。 云逸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哆嗦,看来那家伙是真的刺激到赵影了。 可能是反应过来别人惹了自己,怎么也不该给身边人不好的脸色,赵影于是问道:“云逸,我们,接下来去哪,回到摆渡寨吗?” “我也没方向了,就算玲珑骑的乌云踏雪再能生霜,这白天到深夜的功夫也早没了痕迹,”云逸说着打了个哈欠,干脆躺了下来,枕着双手,看着浩瀚星空继续道,“不如好好补睡上一觉,以这星空为被盖,以这旷野为床榻,这一躺下啊,似乎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你睡,我值夜。” 这里还是那什么鬼族的地盘,没有妖兽放肆,也没有其他部族侵扰,你哪是要值夜啊,是心里烦躁睡不着,被人欺骗的滋味,是不好受。云逸也不说穿,“那我的安全,可就全交给你了,要是眼睛睁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我做鬼也会找你的。” “只要我还能站起来,你就不会有事的,睡。” 听到这话,云逸似乎很安心,闭上眼,就沉沉睡去。 以往,在这荒大地游历,没有多少个夜晚是真的毫无戒备。 而在那一次方舟之战后,我才恍然发现,原来,信任一个人,是能在危难还没结束的时候,什么也不想,将生命交托出去。 “你们是谁!竟敢闯入我族圣地。” 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喝,正与蚏对峙的尹奚龙、河洛、顾策三人暗道一声糟糕。 一个处理不好便是腹背受敌的处境。 两人皆都看向尹奚龙,希望他拿个主意。 正思索间,人群近了,能稍稍看清面容。尹奚龙一惊,她怎么会在月族之中,而且看她的位置,似乎还被月族奉为上宾? 见是尹家少主还有学院里的两位,不解之余,心里更是焦急,商玲珑就差出声提醒了。 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这个忙总得帮的,就算不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也得顾念家族关系不是,尹奚龙思及此,便拱手,开口说道:“这位前辈,我三人是来寻她的,没错,就是您身旁的小姐,我三人是和她一行的,奈何路上有事先自顾自的了,这次,也是循着她留的记号到了这里,若有叨扰也是我等无心,还请谅解。” 扶额,这家伙怎么可以那么蠢,这天下堂要是交到他手里,再厚的家底,也还不得被败光?商玲珑自觉巧言善辩,此刻也是无话可说,再好的计策也怕猪队友参与,更何况是这种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就贴上来拖你下水的猪队友。 “哈哈,果然是一伙的,”月花冷冷道,“月歌,你知道该怎么做,人是你带进来的,处置,也由你来。” 月歌变了脸色,点头应道:“巫师大人,是我识人不清,给族人还有蚏大人带来了麻烦,我这就解决麻烦,还大家一个高高兴兴的节日。” 说完从人群后头走到最前方站定,眼睛直直地盯着闯入圣地的三个外人,而右手,从腰间取下了陶埙。 见人群中出来一个战意昂然的家伙,还有那一句“带来了麻烦”,尹奚龙喃喃:“怎么事情发展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若商小姐是月族的敌人,不该五花大绑才是吗? 河洛警惕道:“小心,虽然看境界他没有少主你高,但是,那个陶埙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自知一战难免,尹奚龙倒也索性放开手脚,学着模样从腰间取下纸扇,打开,说道:“境界比我高的尚有不少败死在我手里,同境界的我亦不曾虚谁,而比我低的,又能奈我何?” 闻此,月歌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像是看着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心里也将目标从对方三人换成了他一个。 八音·点绛唇! 一上来就是见血的杀招。 就算不能取你性命,也要挫你锐气。 这么快? 一点红芒在尹奚龙的瞳孔中放大,身体还来不及做出反应。 “嘭!” 心所在的胸口位置如遭雷击。 见闯入圣地的家伙毫无反抗之力地倒飞出去,月族众人欢呼雀跃。 当然,也包括一部分不支持战斗的安派少年。 也许他们骨子里存在着战斗的血液,只是自己没有认清而选择了安一派。 蹙眉,还是低估了这家伙,刚才那一招,我都来不及出手拦下。 河洛眸中显现苍蓝之色,磅礴的水之力在掌心旋转,作画一般造出了一面通透的水盾,将己方三人护在其后。 河洛自信有这面水盾在,只要人群里的那两位不出手,没人能再伤得了自己三人。 “少主。”顾策蹲下,正欲查看尹奚龙的受伤状况。 “咳咳”,尹奚龙咳嗽一声,睁开眼,摆手示意无碍,独自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不顾河洛的阻拦,走出水盾,对月歌挑衅地说道:“你这一招不错啊,可惜,还差点火候,不然,我真的会受点伤。” 怎么可能。月歌的目光中是难以置信,取不了他的性命我早有准备,但,一点伤都没有?是我太弱了,还是,他真的太强了。 又或者,他是在装? 第三百二十一章 镰 “哇哇。”挣脱母亲的手,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将背上的小包裹一甩,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手捶着地上凌乱的草,怎么也不肯起来。 他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要离开家,既然离开,又为什么不带上家里的鸡鸭鱼儿。 “你家的孩子?赶紧带着跟上,你们每慢上一刻,我的手下就要死上一片知不知道!”一个部族卫兵长小跑过来红着眼咆哮道。 “好好。”妇女生气地扇了孩子一巴掌,抱起他,也不管地上的包裹了,跟着大部队跌跌撞撞地逃命。 黑夜,黑色的洪流涌入黑色的大门。 落在他们的身后,一队队部族卫兵在蚏前行的利爪下同鬼石像一起成了碎片,融入绿色的草原。 寂静的长空,草原妖鹫群盘旋,每当蚏前行一段路,它们就有序地落下,翎羽成幕,将十里血河覆盖,尖锐的喙,从坚硬的碎甲中挑出可口的血肉。 “滚开!” 祖雪哪能容忍这场景就在自己的眼前上演,朝着身前的妖鹫群愤怒地一挥手。 那是粉色的花海,潮浪一阵一阵,花茎上一根根透明的毒刺,刺入妖鹫的足、脖颈、眼…… 凄厉的叫声响彻,仍在天上盘旋的妖鹫群先是受惊四散纷飞。 “唳!” 祖雪抬头,隔着长空对上躲在乌云之中阴鸷的眼。 鬼石之上,风声飒飒,祖鬼抬头,半红半黑的双眼映入蚏那前进无阻、势如破竹的身影。 他擦去嘴角的血,摇晃着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随之节节攀升。 黑压压聚在一片的族人,皆都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们的领袖,陌生又熟悉。 从地牢隧道回到地面的祖查远远望着哥哥的背影,害怕地退了两步。你,不是我的哥哥。 大地的颤动让族里年幼的孩子开始哭闹,鬼石之阵的中心笼罩着层层叠叠的乌云。 鬼石大门封闭,阻挡了族人们的视线,守护着最后薄弱的安全感。 祖鬼攥紧拳头,拳上黑气升腾,隐隐搅乱虚空,竟有些痴了:“好强,这就是你的力量吗?” 这可不是我的力量,我真正的力量远比你身上此刻承载的更为强大。 “那我如何才能拥有它?” 以血之火焚毁誓约,把你的灵魂,彻底交给我。 “这个提议,永远不要再提。” 我相信,你会接受这个提议的,在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力量后,哈哈…… 祖鬼诡异地笑了,右手高举,作持握状,面对逼近的蚏,吟诵道:“我,生前是屠戮万妖的将军,杀,是我一辈子在做的事情,我凝视过血流成河,它已照不清我的模样,我凝视过刀剑的寒芒,它只映着亡者眼中的惶恐,而我,从来是那个站在尸骨堆上举着旗帜呐喊的王,但,好像,有一天我的面具上多了一道差点划开鼻梁的痕迹,那是我最后一战,败了,哈哈。” 癫狂的笑声直冲九霄,万千紫色的雷电在乌云海中穿梭。 忽地,寻到目标,聚成一束,直坠万丈云空,携带着万钧之势劈落在祖鬼高举着的手心。 那一刹,旷野通明,就连摆渡寨彻夜商讨对策的家伙们,也都齐齐望向光最初亮起的地方。 席间,画着鬼妆的老者失声道:“完了,我们,祖鬼族,完了,完了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做对不起月族的事啊,为什么要让我们也接受惩罚,为什么!” 他看向坐在角落不语的六族掌事,眼里是难消的恨意,拍桌而起咆哮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造的孽!滚,滚出寨子。” 噼啪的声响连绵不绝,黑漆漆的石质长柄上,不安的电光跳动不息。 柄首,厉鬼尖牙状的刀以心惊胆寒的弧度弯折。 “哈哈,久违的大地啊,收下我这份杀意之礼。” 祖鬼大笑之后,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影刹那飞纵而出,眼神渐渐换上嗜血的残忍,手握镰刃落于背后。 鬼石之下,众族人眼里,族长化作一道迅疾的黑芒窜向石阵之外。 破空声爆裂。 “贪狼牙痕!” “嗷呜!” 月下长啸,祖鬼身后,一条来自荒古的黑狼伸出利爪向蚏扑杀,尖锐的利齿将猎物“咽喉”咬住无情撕扯。 他的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转扭曲,肆意挥舞的镰刀快到残影连成片,黑色的锋芒,一瞬间在蚏抬起的螯足上割了千百道浅浅的白痕。 “呼。”收镰刀扛在肩上,祖鬼远远避开蚏挥来的螯足,站定,说道:“你这大家伙,甲壳真是坚硬的要死,差点崩了我这一口好牙。” 你也感觉到了,被你这具躯壳束缚的我,远不是它的敌手,拦下它?只是螳臂当车的妄想。 蚏不言语,似乎这一次的目的并非是报仇,而是将拦着自己的所有东西,统统割成碎片。 它高高在上的双眼看了下螯足上的伤痕,讥讽地吐出一个泡泡,随着水泡落在螯足上破开,银色的水珠洒落,白痕消失,螯足平亮如初。 它的利爪齐齐摆动,朝着鬼石门继续前行,而身下即将碾过的家伙,不过,又是一具横陈的尸体。 “瞧不起我?”祖鬼笑了,左手拂过额头、青发、镰刃,仰天大笑,笑得双肩颤抖,笑得鬼石门后的众族人都心生寒意。 他,还是我们的族长吗? 利爪刺落,那锐如枪尖的锋芒逐渐在瞳孔放大。 祖鬼的左手轻柔地抚过镰刃,鲜血滴答落在靴前。 第三百二十二章 傀 “鲜血,鲜血的气味总是让我兴奋。”祖鬼眼中的红色侵入黑色的区域,侧身险而又险地躲开刺落的利爪,执镰刀的手乘势一挥,锋锐的镰刃不差分毫地嵌入蚏的利爪关节。 全身黑气奔涌,如黑狼咆哮,张开獠牙将蚏的利爪节点处死死咬住。 蚏初时还未有感觉,起爪正欲前行,爪上突然传来剧痛,双眼竖立,如锤的巨螯向自己腿上的无赖家伙挥落。 背后风声爆裂,祖鬼嘴角扬起戏弄的笑意,以镰为手,勾扯腾挪,在蚏的八只利爪间旋转跳跃。 蚏呆呆地举着两只巨螯,对于身下钻着空当的泼皮无可奈何,而它每每想要抬起利爪前行,其中之一的爪上便会传来碎甲般的痛楚,让它有了忌惮。 祖鬼在利爪上稍作停留,喃喃道:“似乎发现你的弱点了,那就是笨。” 心中的魔鬼补了一句:而且拙不可及。 长空划过一声尖啸,祖雪凝眸,双手快速结印,指尖的粉色光华编织成一朵美丽的幽罗花。 “去。” 花向青空开! “唳!” 天际,一道灰影带着死亡的气息坠落,毫无犹豫地撞入幽罗花繁茂的花瓣中,尖尖的喙直取眼中的一抹紫色。 阴鸷的眼,从残忍到惊惧再到最后的绝望不过眨眼的功夫。 “哗啦”,翎羽英武的妖鹫王穿过花瓣后落在地上散成了森森白骨。 张开的喙,应该是有什么不甘还未来得及发出,便再没有机会。 因为王的出现而重新凝聚的妖鹫群,见此情景,吓得颈羽竖立,彻底四散而去。 “浪费我的真气。”祖雪拂袖,踏着一地的鲜血追蚏而去。 鬼石外的声响消停,族人们安静一会后开始窃窃私语:“是族长大人制服了那只妖兽?” “应该是了,没听见族长大人刚才的笑声吗?真的如同厉鬼一般,让我都心惊胆寒的,更何况那只妖兽了。” “可是,族长既然胜了,为何还不回来。” “轰!” 蓦地,高大的鬼石门都挡不住那直冲云霄的银光。 “天亮了?”云逸惊醒坐起,茫然四顾。 赵影摇摇头,指了指身后来时方向。 “是祖鬼族那边出事了?” 赵影不说话,似乎对祖鬼族懒得再提。 被这么大的动静一惊,云逸也没了睡意,说道:“赵影,换你了,你休息,我警戒。” 赵影回道:“不了,我不困,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继续赶路,离开这里,这个是非之地。” “弟弟!” 祖雪直视着前方的银光天柱,眼角流下不知是被强光刺激还是心系弟弟安危的泪。 “好……霸道的力量……”祖鬼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本来溢出身体的黑气,被一股神秘力量压制着,他对上蚏说不出情感的目光,心中思绪流转。 刚才,是听到她,叫我弟弟了? 当光芒褪去,夜重归于黑暗,蚏的躯壳变成了银白色,在这方草原犹如一颗明星。它看着地上任由自己宰割的人类,伸出巨大的螯足小心翼翼地夹起他手里的镰刀,往后一甩。 疾旋的镰刃是那么无情,簌簌收割着粉色的花海。 在这一场断头台上,无数的花与茎分离。 “噗嗤!” 一抹艳丽的血色绽放,祖雪难以置信地看着镰刃割过自己的臂膀。 当左手落在地上,她才来得及侧身躲开,像是一个反应迟钝的老人。 慢,是一切都变得慢了下来,而她所在的空间如同停滞了一般。 我是怎么了?祖鬼很不喜欢现在的感觉,虽然没有被五花大绑着,但更胜之,全身上下也就眼睛还能稍稍转动。 交给我,快交给我,不然,都得死在这里。 祖鬼听出了心中魔鬼的害怕和急迫。 可是仍对此提议犹豫不决,他不蠢,知道将心交给它,便再要不回来,即便还有丁点意识留着,身体,也不再是自己的。 那与死了何异。 下一秒,胸口剧痛。祖鬼眼睁睁看着蚏的利爪刺入自己的胸膛,剧痛让他整个身体微微抽搐,紧接着后背离地。 头一次,死亡近在咫尺,而对再一次死亡的恐惧,让他心中的魔鬼咆哮着撕毁誓约。 我才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我才不要被那些我杀死的人以我的方式杀我一次,百次,千次!无休止! 我厌了,也倦了,自由,我要绝对的自由! 祖鬼双瞳中仅剩的黑色刹那被血红整个浸染。 黑气涌荡,五指变得细长,红唇露出厉鬼的尖牙,他伸出手抓住蚏的利爪。 在黑气的缠绕绞杀下,“咔咔”,利爪之上出现斑驳裂痕。 蚏目露惊疑,从他的胸膛抽回利爪,鲜血喷涌,而爪上的伤痕片刻间消失无踪。 祖鬼摔落,跪在地上。身后站起一道虚影,手持镰刃的恶鬼的影子。 而恶鬼影子的身后,是横尸遍野旌旗残破的战场,而它如同一位杀神,从远古走来。 不!祖雪痛苦地无声呐喊。自父亲死后,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蚏退了数丈,这还是它今夜横行无阻以来,第一次后退。是恐惧么?或许。 “吾之名,傀。” 招引镰刃回手,祖鬼抬起头来,同时,恶鬼抬头,眼里,是一往无前,和对战的渴求。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贪狼狩猎 “那么,轮到我了。”祖鬼站起身,红色的瞳孔妖冶如鬼,他吹口气,膝盖上的土纷纷掉落,眼里似乎容不下一丝尘埃。他的大手带着镰刀一挥,“哗”,鬼石阵上方的乌云齐齐地断开成了左右两半,而那两半之间的空当,流淌着苍穹投影下的璀璨的星河。 “娘,你看,好美的星河啊。” “嘘,别出声。” 有些年幼的祖鬼族孩童尚不知事,吵着闹着,但大人们知道天之异象意味着什么。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而祖鬼族,在劫难逃。 无际的草原,风笛忘我地演奏着萧瑟,蛇兔鼠蚁窝在巢中装死,销声匿迹。 鬼石围中,祖鬼族的族人们,不知不觉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黑夜,忽而飘起了鹅羽般的红雪。 银白与血色两方气场势如水火,碰撞、排斥,撕扯,交接处,傀与蚏脚下的大地从北向南裂开一条深邃的沟壑。 沟壑之下,无数蛇虫的身躯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就那么活生生扯成两半,而汁液带着碎甲溅落在更黑暗的深渊。 “贪。” 傀目视蚏高大的身躯,浑然不惧地往前跨了半步,右脚悬停在沟壑之上,盘桓深渊已久的黑气升腾,如鲨追腥,喜悦地缠绕着他的右足,跗骨而上。 此刻的傀更像是力量衔接的纽带,无穷无尽的黑气冲破他身上千百个血脉关口,汇入掌心,甘愿被镰刀一点点吞噬。 镰刃泣血,粘稠的血液耷拉下一块画着地狱之景象的残破幕布。如同号召古时神魔归来的旗帜,被狂风吹起,脱手飞旋,遮天而去。 “狼。” 傀淡淡地吐出一字。 “嗷呜!”寒彻骨的长啸声吸引了草原上所有人的目光,就连急着赶回寨子的云逸和赵影两人也都回望身后的夜空,在那星光灿烂的地方,四足,长尾,白睛……滴血的长镰幻化成一匹伺机杀戮的恶狼,转身倏忽窜入云中藏匿。 什么怪物?!好强的死气,该不会又是驭鬼宗搞得鬼?云逸蹙眉。 “爪。” 傀右手高举,掌心向天,握爪。尖锐的指甲闪烁跳跃着黑芒。 “杀!” 无声地吐字,他的右手朝着蚏无情挥落。 杀令下, 苍茫云海震荡。 黑色的狼,身携无匹的威势直直扑杀而下,正如同千万年前,它那一跃的风姿将数百大妖连骨带血扯入地狱啃食。 交叉挥落的利爪将蚏身周银白色的气场破开两道口子。 蚏的力量乍泄,与之对抗。 在一声惊天的巨响之后,傀的身前只剩个不知多深的地坑。 静默半刻,仍没有感知到一切活物的气息,傀扭了扭脖子,转身不屑道:“也不过如此,真不知那后辈小将为何败的如此干脆狼狈,呵,屁大的荒城左前锋。” 祖雪远远望着全然陌生的弟弟转过身去,喃喃道:“是,赢了吗?” 地上断落的纤纤细手,化作一朵幽罗花逐渐枯萎凋零。 躯壳崩裂的声音在坑底接连响起,随着一声“嘣”落入尘埃,傀那红色的瞳孔变细,回身,千钧一发之际,以肉掌接住了刺来的银青色刀锋。 掌心黑气在银光的威势下散开,刀尖势如破竹地刺进血肉里。 傀呆呆地看着手背长出红色的三角锥,对上蚏的目光,凝眸而视。 眼前站立着的是怎样的一个怪物。与常人无异的脑袋上戴着一顶银色的宽大帽子,分明是之前蚏背上的甲壳。 而两只巨大的螯足护在他的脸颊前,更显威严堂堂。 裸露在外的硬质骨骼包裹着看似脆弱不堪的肉身,肋骨两侧从上而下各排列着三柄尖刀般的手臂,就连两只微微凌空而起的足,也是刀子的形状,锋锐地点在青草尖上。 完全就是一座行走的刀架子。 带起的风都锋锐得要割伤拦路者的咽喉。 “人类。” 傀以势震开蚏的尖刀,退了两步,黑气潮涌而出修复手上的伤口,警惕地看着眼前首次开口说话的蚏,一种如芒在背的不安陡然间爬遍全身。 蚏的双眼闪过青光,看着自己的右手,稍稍挥动便割裂了此方虚空,缓缓说道:“你,为了力量而化作魔鬼,而我,是为了最后的理智而一直压制着内心的恶魔,这是你我的差距,跪下,我便饶恕你的不敬,人类。” “饶恕我?哈哈。”原本心有些怯的傀,听了此话反而大笑了起来。 做鬼太久,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有多瘆人。 “我挥舞着镰刀执掌杀戮,我的背后何尝没有一个操控着我的人,以我为刃。” “但就连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巅峰,也不曾以你现在的口气对我说话。” “我淌血而过的一生,听过无数的放过我,救救我,唯独没有一个饶恕你……” 傀冷冷说完,身影忽然从原地消失。 空中只余呼呼风声还有一句话: “倒要看看,是你的手刀快,还是我的镰刃更疾。”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血幽罗 蚏的嘴角扬起悲悯的笑意,刀尖在草上一点,身影同样消失,除了紧接着响起的刀刃交击声,这个层次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人眼的极限,每一招一式,只有碰撞出来转瞬消逝的光。 一道道疾旋的锋芒,刻在夜空的云,苍茫的大地,还有鬼石门之上,成为后世瞻仰感悟的刀之杀意。 红色的镰刃,如同贪狼浴血的利爪,疯狂而不计代价地撕扯着眼前猎物。 同样,银色的刀辉也一次次闯入贪狼的腹地,艳丽的血花掩盖了堵在喉间吞下的哀嚎。 祖雪捂着左臂的断口,脸色有些苍白地往前一步步走去。 双脚踏过满地的尸体,是妖鹫和族人的碎肢,粘稠的血液乘机攀附而上,她整个人如同被血浇灌。 连一双乌黑的眼,也染上点点鲜红。 她一直走,直到强大的气势将她拒之场外,直到混乱的刀气包裹着她,将她的脸颊割得斑驳淋漓。 而她陷入魔怔,以为迎面走来的是还未被魔鬼夺去心智的父亲。 温柔地摸摸她的脸擦去泪痕,“我的小公主怎么哭了,又被谁欺负了,跟爹爹说,爹爹夜里扮鬼吓死他。” 他微微俯身轻轻将她拥在怀中,大手拍着她哽咽抽动的背。 画面斗转, 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闪着寒芒的利刃,而这利刃的尖端,带着血从父亲的后背破出。 黑气退散,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怨意,而是长久以来的解脱和放不下。 “雪儿,你是姐姐,永远,记得啊,要永远保护好两个弟弟,不管多绝望,也别把灵魂,彻底卖给魔鬼。” 他想要再抚摸女儿脸颊的手无力垂落,高大的身躯倒下。 “不!” 心里的幻境崩碎。 祖雪仰天恸哭,一身气势疾涨,空中,粉色幽罗一朵朵无根绽放。 风暴般席卷而来的千百道刀气惊起一片花香。 “那声哭喊,为什么……”五里外的山坡上,踯躅地站着一道身影,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看了多久,抉择了多久。 暴虐的气息停歇,战场之中,胜负分晓。 祖鬼左手支着镰刀,右手止不住腹部刀伤喷涌而出的鲜血,背后古老战场开始坍塌,连同侵占身躯的魔鬼一起,支离破碎。 蚏手上的血液被银芒灼烧成了灰烬,对着不甘心回去深渊的傀说道:“奈何半鬼之躯,根本容不下你这恶鬼,不然,代价昂贵到让我放弃也未可知。” 高高在上的他,一只手落在祖鬼的肩膀上,刀锋离其脖颈不过分毫,此刀的重量,也彻底让祖鬼无力支撑,跪了下来。 “至于你,人类,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不相干的你们一同抹去吗?” 祖鬼抬起头,对上蚏不含感情的目光。 “因为,那次事情之后,我怕了。” “非信仰我者,存在一日,我便难以安心进行生命的轮回。” “所以,你们,都该死,死了,这世界便也清净了。” 祖鬼喃喃道:“所以,只要信仰的不是你,你,都要抹杀,是吗?” 蚏没有否认,“如此,你也算死得明白了。”手横扫。 意料中的头颅没有飞起。 本应跪着祖鬼的地方,留下一朵凋零的幽罗花。 “你,你的手。”祖鬼看着祖雪左臂仍在滴血的断口,心颤了一下。 “阿弟,你该休息了。”祖雪将祖鬼放在鬼石墙之上,转身,向蚏而去。 我,一直努力地冷漠着做你的敌人。 因为我知道,祖鬼族的未来,是你。 在父亲将祖鬼之名授予你,我的弟弟。 我就明白,我要扮演的角色。 所以,你不能死。 祖鬼族可以失去任何人,唯独,不能没有祖鬼。 没有他们的族长。 今日,就让一直在你眼里的,我这个绊脚石,彻底消失…… 阿弟?祖鬼望着自己姐姐的背影,再一次,有了那年变故之前,姐姐给他的感觉,可是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却又忽然不可遏止地生起。 “姐姐!” 祖雪脚步顿了一下,复又坚定地走向蚏,惨白地笑着,右手毫不犹豫地插入胸口,再拔出时,一朵精致的幽罗花在她手心摇曳,溅落血香。 “月族的神,若我们祖鬼族有对不起您,对不起月族的,一切,我来偿还。” “放过我的弟弟,还有他的族人们,好不好?” 蚏的目光看不出喜怒。 博取同情?人类卑鄙的把戏。 不过,月属天阴,而这朵心血滋养的花,可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幽罗,如果我能将其中的地阴之气吸收,还用在意什么人类的威胁? 就是真正的仙来了,也得敬我七分。 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一只手倒是伸了出去,划断了血幽罗连着祖雪心脏的根。 “我,就当你答应了。”祖雪倒在了地上,鲜血浸染了紫色的长裙。 “我,可没答应,”蚏一只手直取血幽罗,另外的五只手随意地向鬼石门挥斩,给鬼石围中的祖鬼族族人下了死亡令,“就算你不交出来,我也能拿到这朵花,就这一点,你就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在祖鬼睚眦欲裂的双眼之中,五道刀气势如破竹斩来。 瞠目等死的他忽地一惊。 “真是,忍不了啊。” 一道身影蓦地出现在前方,凌空而立,全身上下浮动的蓝芒不似真气却强于真气。 这个世上,没有魂力不能操控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魂力不够强。 “滚回去!” 云逸陡然大喝,眼里的蓝芒寒如冰。 如海起潮,磅礴的魂力将刀气逆转。 蚏从容地躲过回旋而来的刀气,但双眼却忌惮这突然插手的少年。 这妆容,祖鬼一族之中竟然还有此等修心的高手? 第三百二十五章 问心无愧的招式 是他?祖鬼记起来,这个拦下刀气的少年,正是当时姐姐和弟弟绑回来的其中一个,可他,不应该在地牢之中吗?地牢的大门若是紧闭,别说是他俩,就是姐姐,也无法突破,而且看现在的架势,他似乎有能和蚏相匹敌的实力,可如果有,怎么还会被姐姐抓了起来。 真是搞不懂。 “你又是谁?”对于今晚接二连三的出乎意料,蚏来了些兴致,夜还长,他时间还够。 云逸没有回答,怔怔地盯着祖雪身躯之上飘旋的幽罗花洒下血香,熟悉的情景,似乎深深地烙印在血脉之中,是历经万年而不变的瓜葛。 蚏看了看十丈外有些俊俏的人类少年,又看了看他目光所在的血幽罗,问道:“你,也想要这朵花?” 没有丝毫迟疑,“不想。” 云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个词,这一刻的自己,意识像是被另一个人占领。 而他成了旁观者。 “但,即便被我嫌弃,其他人,也不许有非分之想。” “哦?”蚏诡异地笑了,耸耸肩,刀锋一指,“我很想知道是谁给你的勇气,是区区道级的魂力吗?扭转我的刀气在你这个年龄,确实挺惊艳的,但,差很多,真的很多,在我看来,你比那骑马的家伙,还弱!” 话未落,手已挥舞开来,数十道刀气斩开虚空,一路草飞风鸣。 祖鬼提起心来,为这少年感到不值得。 面对摧枯拉朽而来的刀气。云逸心绪急转。 躲,自然可以躲开,但现在躲开,方才出手拦下便没了意义。 上一招的魂力强度已经是自己伤后能使用的极限,也才堪堪拦下五道,而现在,是十倍于之前。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插手了这件事。 为这群不相干的人。 或许,是那一声我听犹怜的恸哭? 云逸垂眸,看着不远那个倒在地上,被鲜血浸染的祖鬼族女子。叹了口气,右手起,食中两指并拢,点落眉心。 瞳孔中的火焰撕开眼角。 蓝色的光,像是涟漪荡开,一圈一圈。 我们,都有自己想要竭尽全力守护的人。 中域,在被惑逼得走投无路的自己,何尝没有祈祷过一个仙能降临。 我虽不是仙,但既然站了出来,给了别人希望。 就不能,让他们失望…… “魂·守护!” 魂力,自云逸的躯壳百骸倾泻而出,张开,如同一道蓝色的纯净帷幕,将最后的鬼石阵护在其后。 草碎风散,势不可挡的刀气接连斩在魂之幕墙上,磅礴的力量一阵阵捶打在云逸的灵魂上。 意识海中岛屿沉浮颤动,九幽火莲刹那开了四瓣,正当第五瓣隐隐剥离莲心之时。 “唉。” 不知何处的清冷女子叹息一声。 帷幕刹那崩溃,最后两道刀气擦过云逸,将他两臂的袖子绞得粉碎,交叠着斩在鬼石门上。 “轰咔!” 鬼石门顷刻崩塌。 其后的祖鬼族众人一惊,纷纷站起望着扬尘之外,瞧着动静。 云逸眼里的蓝芒消失,倒飞落地,蹭蹭后退的背忽然抵上坚定的一掌。 没有回头,嘴角扬起笑意。 “影,你不是说,有些人,不值得救么?” “是,师父?”尘埃落尽,祖查看着皎皎月光下闪着金芒的长枪,怯怯地呼喊出声。 一旁的族人随着祖查的目光望去,窃窃私语。 等等,族长大人弟弟祖查的师父,何方高人也?祖鬼族,有救了? 但也有清楚的,比如祖赞,可是他又糊涂了,这俩个家伙,实力并不强,不然,当时也不会败在大长老的手下,这个时候站出来,是急着找死? “是那两个被关在地牢里的凡人家伙?” “是他俩。” “那是谁给他俩开的门?” “这你问我,我问谁去,鬼吗?” “的确,他们是不值得救,但你,我的兄弟,你的安危,值得我拿命去拼,”赵影横枪一扫,金鳞龙啸,将斩来的刀气直接吼散,“既然你决定要帮他们,那么,我,自然不袖手旁观。”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还有良心发现…… 话说,大约一炷香前, “就算真是你说的那个驭鬼宗在搞鬼,关你我何事。” “与你无关,与我,从西域到东域,却有着纠缠不清的瓜葛,我想去看清楚驭鬼宗这次又要作什么妖,以免下次碰到,不知不觉栽了个坑,我回去。” “云逸,你。”真回去啊。赵影看着前路漫漫,抱着金鳞枪踯躅。 “小主人。” 一股寒气从脚心直冲脑髓,赵影身体一抖,将金鳞枪扔了出去,落下时在草地上还弹了两下。 “哎呦喂,老龙的万年老寒腰哦。” “抱歉抱歉,可你这大晚上的,突然开口也忒吓人了。”赵影满脸的不好意思。 “若真感觉不好意思,你就回去帮他,就算不为祖鬼族,也为了他一个人。” “什么意思?” “祖鬼族那小子心肠不坏。” “可他骗了我,而且,金鳞,你也是因为他,才被封印的,不要觉得是他将你解封了,他就是好人,你就该感激他。” “他的姐姐封印我,用去了全身近半的力量,那你认为,他要解封我,又要多大的代价。” “这……” “我来回答你,全身近一半的精血。” 赵影沉默。 “这对一个正在修炼成长的少年身体有多大的损害我就不用说了,我强行醒来,也是为了不让小主人你的心里留下遗憾和愧疚,那样,赵家的枪术,可没个人能继承了,老龙困了,小主人自行抉择。” 爹爹,咱老赵家的枪术,有什么秘诀吗? 有啊,但凡招式,皆由心生,凡出这一招一式呢,皆问心无愧者,枪自然极快、准。 又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蚏看见自己乘胜追杀的招式被第二个少年轻易破解,怒了,环顾,吼道:“还有谁?一块站出来!一个个上,把我当什么了,陪练吗?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交易 “你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月歌皱眉,警惕地看着往前又走了两步的金玉冠青年。 “在这桃源之地不入纷争,你可能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实力,叫金钱的力量。”尹奚龙扯开上衣的扣子,将已经裂成两半的布帛取下,炫耀似地扬了扬。 嘴角有着笑意,他说道:“这是一件防具,也不贵,大概值一座百人村,轻薄透气,选料上乘,实乃居家旅行防敌防灾之良品,这玩意我家里还有很多,若你想要,送你一件两件也不是不可以。” 闻此,身后的河洛以及顾策落下一脸的黑线,额,尹少主,这会,不是谈这个交朋友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眼前的危难才是啊。 月歌被逗笑了,食指在陶埙上不自觉地敲着节拍,回道:“这位远道而来的兄台,你是不是没有弄清楚现在的处境。” 尹奚龙似是犯傻,反问道:“哦?什么处境,愿闻其详。” 还装傻充楞?脸色一冷,月歌十指在陶埙孔洞上齐舞。 巴掌大的陶埙,荡开无形的音波,一圈强过一圈。 月歌目中有着寒意。哼,我看你那一片破布如何抵御这一招。 月花见状挥手,一面牢不可破的光幕将众族人护在其后。 世上武器千百万,乐器是最诡变的一种。 其招不可见,其势难捉摸。 音波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尹奚龙的真气防护,振动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滴血液。 尹奚龙面色出现潮红,鼻子发痒,忙起手。 月族族人本以为对方要施展什么法术抵御月歌的这一招。 谁知他只是吐了两字出来:“且慢。” “不知在场的诸位月族长辈,可听过一个名字。”尹奚龙嘴里无伤,说话时却流下鲜血。挡下这一招以他的实力并没有多困难,但他不希望事情再往糟糕的一面发展。方才的赠礼之意也是一种示好的信号,但从小到大的优越感让他措辞带着几分傲气,反而引人误会。 月歌手指上的舞蹈没有停下,月花也兴趣缺缺,至于月族族人也是一脸不为所动。 咋滴,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想着搬背景靠山,告诉你,就是天王老子的名字都不好使。 诶,等等,话说到这,天王老子叫什么名字…… “不用喊,也不用四处看了,这片草原上,闲到发霉会插手这件事的就我俩了,”赵影抬手示意云逸退远歇息,面对有些发狂的蚏丝毫不惧地说道,“不过,既然我俩站了出来,管了这闲事,你个人不人妖不妖的刀架子,还是乖乖回去月族圣泉晒月光吐泡泡,虽然杀死你或者退一步战胜你我都没有把握,但,奉陪着同你熬到天亮,我还是有这精力的,想来,等太阳的光辉将月亮的清冷盖过,你,这个投影在此世间的分身,也就不复存在了。” 说完,赵影挺立身形,横枪一扫,金色的枪芒伴随着隐隐的龙啸,起手相邀,示意对方尽可出招过来,自己俱都接着便是。 蚏迟疑了。这小家伙,竟然能看一眼穿我并非本体,之前的什么荒城左前锋,还有陷入杀戮中的恶鬼,可都没有看出一丁半点破绽。如此算来,这个人类少年的实力,更在他们之上。 若不是十分清楚他的修为能耐,云逸还真有眼前站着一代不世枪王的错觉,这赵影,一本正经唬起妖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不过,也难保对方会看出底细来,自己得抓紧调息才是。 等等,也许,还不是调息的时候。 云逸的眼里,映入一朵静静飘旋的花,那朵绽放血液的幽罗花,在蚏和倒在地上的祖雪之间,无根地飘旋。 此花对蚏的重要性,从它刚才的眼神中已经表露无疑。 就算它真的忌惮拥有金鳞枪而且看不透底细的赵影,但那近在咫尺可以快速提升修为的花,多半是不会放弃的。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放弃。 那么…… 云逸退后的同时,暗暗聚集着溃散在躯壳百骸的魂力。 那星星点点的蓝色光辉,听到召唤,雀跃着在他的血脉中疾窜。 由于金鳞枪与赵影的祖上有着无法分割的血之约定,契合度极高。因此,金鳞枪吐露出来的战之意志正好完美掩盖了赵影弱小的气息,在外人看来,眼前持枪而立的少年,一身修为气势在节节攀升。 当然了,他的真实修为还是无境,只是罩了一层金鳞枪的气势。类似一种枪人合一的意境。 而这一点,恰好骗过了天性趋光的螃蟹,蚏。 迟疑着,蚏眼珠转了几圈,片刻有了决断,手伸出就要将幽罗花揽入怀中。 本以为势在必得,谁知右手竟然抓了个空,也不算空,倒是有一点蓝色的光落在刀锋上。 蚏看向这一光点的主人,只见那个人类少年和祖鬼族女子之间连着一条条蓝色的线,而正是这些线,将她和花一同牵引走了。 眼看自己中意的花就要被别人拿去。 “找死!”蚏的身影刹那从原地消失,速度快到赵影的枪斜斜刺了出去,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显然此刻是金鳞枪控制了他,而不是他挥舞着枪。 “锵”,金铁交击之声刺耳,星星火花在枪尖溅射,手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赵影收枪的同时卸去部分力道。饶是如此,手腕也受了可怕的裂伤,不住颤抖。 被拦了下来,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腹部新添的一道破甲见肉的划痕。 刚才的感觉,哪里是枪刺,分明是被什么妖物的利齿咬了一口。 “你拦不下我的,我,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所以,做个交易如何,人类。” “什么交易?说来听听。”赵影问道。 “我,也不再对草原上的部族赶尽杀绝,立刻回去我该待的地方,不过作为交换,那朵花,给我。” “不行!那朵花是姐姐的,没了它,姐姐就会枯萎而死,换条命可不可以,我换我姐姐。”远远的声音传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月照林 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的不为所动,硬撑着月歌叩击心扉的曲子,尹奚龙自顾自说出了一个听来平淡无奇的名字:“月照林。” 在其他月族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月照林是何人物,又是否和月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时,月满的心头倒是掠过一丝熟悉之感,但追而及之想要握住这份熟悉感觉,却抓了个空,再没个头绪。 月花眼瞎心却明,感觉到了身旁月满的疑惑,侧过头,在月满的耳边小声道:“老头子,亏你每年翻一遍族谱,将新生的族人添进谱中,你该不是忘了,在族谱第三十七页,有一断了的支脉,其最后一位祖辈的名字,便是月照林,而……” 未等月花讲完,月满一合掌,呼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说怎么听着熟悉,但又陌生,这照林老祖宗,当时正值成人礼,游历在外,躲过了三千七百年前的那场灭族劫难,只是……说,你这外来的小子,是怎么知道照林老祖宗的名姓的?” 最后一句,月满是对着金玉冠青年说的,而且,还是带着审视的目光。 仅凭一个名字,还不能断然地化敌为友。再者,若真是流浪在外的族人后裔,为何,不一照面就将这层关系讲出来,大家也不用相互误会,惹来争斗,伤了和气。 莫不是,这天下堂,和月族,还有血缘上的关系?可是自那场围城之战后,月之一族在世间销声匿迹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月族真有人入了天下堂,以天下堂的行事风格,这天下人又怎会不知,除非……除非是那月族人执意隐姓埋名,也不让天下堂追究灭族之仇,此中故事,也只在尹族内部流传?商玲珑不再思索,静静等待事情发展,不过,此刻失去了一张重要底牌的她,似乎也只能等待事情发展。 这里可不是外界,不讲背景家世,没有实力,便没有话语权。 月歌的音律造诣还没有达到身外无物的境界,不像当时方舟歌舞厅中的二胡老者,即便身体被怪物啃食,也没有从自己的乐曲中醒来。听闻族长的话,他手指一顿,而这一顿,原本连绵不绝的曲子瞬间乱了。 同时乱的,还有自身气势。 一圈圈音波顿折,化作一柄柄锋利的长枪短剑在空中飞旋,片刻有了目标,齐齐指向前方的金玉冠青年。 见此,尹奚龙是一脸错愕,眼皮一跳,这家伙,该不会是来真的?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异样,奏曲的那月族小子,原来是受了陶埙的反噬,而操控乐器的十指,此刻被陶埙孔洞一进一出的强大气流忽而吸附忽而推搡着,像是陶埙有了灵,而这家伙反倒成了被控制者。 看来那其貌不扬的乐器,也不是寻常等阶的宝器。 “唉。”终究,还差些火候。月花叹了口气,摇摇头,一扬手,袖间强大的力量将凝成枪剑之形的音波整个震散。 “当”,陶埙从月歌的双手脱落,掉在地上。 而月歌失了魂般,噔噔噔后退数步。 “哥哥。”月季忙小跑上前,小手抵在她哥哥的背上。 “凉凉的……”月季抬头,看向自己哥哥的后颈,那里粘着一滴滴汗水。 月歌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耷拉着,弯腰,手颤抖着伸向地上的陶埙。 “我没事。” 方才那一瞬间的窒息感,我摸到了一面石壁,我有预感,在那面石壁之后,是音律的另一个世界……我找这个边界也有段难捱的时日了,终于,在今天的机缘巧合之下让我碰到了。 “好了,现在战斗也歇了,你,且说说这月照林,是你何人?”月花淡淡开口道。 尹奚龙整了整衣冠,不卑也不亢地说道:“我这一支,往上数七辈,有位月氏是当时我族的族母,而那位月氏族母的祖上位列的第一个名字,正是,月照林。” 月满的手一抖,当心里猜测被证实,激动还是多过质疑的,正要开口亲切地唤上一声。 月花伸手就是一拍,打得月满一个激灵。 你个糟老头子,咋回事,别人说一就一,二就二不成? 汗,老婆子,我这不是,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说,什么,你倒是说啊,什么? 没,没什么…… 哼。 万千意思在一个“眼神”交汇中结束,这是相伴百年的默契,也是一种悲哀,毕竟,太过熟悉,还没行动呢,对方便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放什么味的屁。 咳咳,话虽糙理不糙,且说月歌被妹妹月季扶回人群中看戏,却沉浸在刚才的感觉对眼前的事没了丁点心思,而尹奚龙的身后,顾策和河洛也放下戒备。 月花追问道:“你说的,也只是你说的,可有物品证明?” 尹奚龙深深吸了一口气,见此,顾策、河洛还有商玲珑的心跟着提了起来。 谁料他干脆地吐露道:“没有。” 唉。顾策、河洛对视一眼,摊手耸肩。 商玲珑摇摇头,看来,是不能指望这个尹少主了。 没有证明,仅凭一两句话,顶多让月族消除原先的敌意,但在事情没有真的盖棺定论前,别说讨得些月光泉水,就是接下来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着,寸步难行。 原本,若他没有贴上来说认识我,我也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到了这里,我,就还是月族的客人,等与月族的族人长辈混得熟络后,要一些或者用物品换一些月光泉水,想来,也不是难事。 只是,都是过去了,在他那一句“我三人是来寻她的”,一切,就变得无法挽回了。 也不知道,云逸他们,怎么样了。 “胡闹,”赵影呵斥了一句,见这小子不管不顾继续走上前来,他的语气更为不善,“回去,聋了?不要添乱。”手中枪一横,将祖查拦下。 “师父,我,我不是来添乱的,若是这场战斗的结束能以祖鬼族族长家一个人的性命来换,就用我的。”祖查双手握住金鳞枪,吃力地想要搬开它。 赵影笑了,冷漠地笑了,手腕一使劲,金鳞枪便轻易地将祖查甩倒在了地上。 他目视着三步外不动声色的蚏,淡淡道:“你还真的是天真啊,你以为它是要你姐姐的命?你姐的命在它眼里一文不值,但你姐心头滋养的那朵花,却值得它草菅人命。” “我……”祖查噎着,突然就哭了出来,嘶声喊道,“那你要我怎样,我的哥哥,我的姐姐都在为族人战斗,我就干看着,干看着哥哥姐姐受伤,什么都做不了,都做不了,从小到大,一直是哥哥姐姐保护着我,我,我就是想保护他们一次,一次,都不允许么,都没有机会吗?我不信,你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切,真的是。赵影不知不觉捏紧了长枪,心里问道:有把握么? 没有,一点都没有。 好。 “这个交易,我们不做。” 赵影立枪于身侧,枪尾的尖刺直直地毫不犹豫地刺进草原之中。 平地,起了一场风…… 第三百二十八章 暴雨浮萍 风起,荒草成浪,自赵影所立之地,一圈一圈,荡开。 师父……摔在地上的祖查,仰望着他师父的背影,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力量该有的归宿。 心存天地,手握正义,当以身上之力,护弱小,辟妖邪。 “既然,你替他们做出了选择,放弃了最后生的机会,”蚏凝视着前方少年依旧坚定的眼神,“那么,就准备承受他们在地狱里的哀嚎和埋怨,哈哈!当然,一个一个来,我先送你下去,他们,随后就到。” 赵影瞳孔收缩,几步外,蚏的气势呈断崖式攀升。眨眼的功夫,一个通天境圆满的大妖便出现在眼前。 强大的威势,压得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来。赵影头也不回,艰难道:“云逸,你带他走,退的越远越好。” “师父!” “你若真的还想我当你师父,还有命当你师父,你就听师父的话,快退!” 祖查来不及说出第二句话,蓝色的光便将他包裹,牵引着,逃离了战场。 威势引动强风,吹得赵影衣袍猎猎。 手中长枪轻颤。 小主人,老龙还没有完全醒来,施展不出当时与那苍鹰一战的力量,所以,小主人,要小心了。 会的,谁都有逼自己的一天,而今天,是我的这一天,既然不容转身,那就昂首迎接。 哪怕是狂风暴雨打我这无根浮萍。 也认了。 赵影持枪而立,并无动作,现在的他,只有被动接招,见招拆招的资格。 或许,连这个资格都没有,只能,挨揍。 而事实也是如此,蚏看似轻易的一个扬手,迅疾无匹的刀气,便将横枪企图格挡的赵影扫飞出去。 传至枪上的力道,将赵影两只袖子瞬间绞成万千碎片,纷纷扬扬。 臂膀青筋暴起,虎口瞬间裂开,十指的骨骼错位。咬牙切齿,他疼得直接冒了一额头的冷汗。 “你太弱了,人类。” 赵影还未能落回地。 蚏对准他的身影,再无二话便又是不带感情的一个扬手。 那一弯,弧形的刀气,尖啸着割开虚空。 飞退着,再无力可借的赵影堪堪侧身躲开,后背衣服直接被刀气擦过,成了一片青黑色的烟气,当黑气散去,他背上显露的肌肉有着明显火焰灼烧过的红痕。 才两招,双方实力的差距便显露出来。 不过也不奇怪,当时方舟一战,赵影觉醒,金鳞枪也吸收了尹长军大量的精血,力量得以毫无保留地宣泄,才可以与同样通天境大圆满的魍战得旗鼓相当。 而此刻,祖雪给金鳞枪下的封印初解,金鳞枪的力量没有全部回归,至于赵影,也没有当时濒死觉醒的状态。 与蚏相战,没有丝毫挣扎余地,便落了下风。 云逸带着祖查还有祖雪退到鬼石墙处,交给了正在争分夺秒疗伤的祖查的哥哥祖雪的弟弟,祖鬼族的族长,祖图。 祖图见这拯救了整个祖鬼族的少年交代了自己几句似乎就要转身回去战场之中,忙问道:“你要去哪?” “我,去帮他。” “既然没有,也就无法证明你说的话,也无法让我信服,让众族人信服,”月花看着金玉冠青年,转而淡淡道,“当然,在你的身份还未得到确定之前,为了避免再出误会,我,月族的巫师在此提议,将你们三人,连同我身旁的这位女子,以禁闭的方式,安置在月隐阁。” 月隐阁这名字一出来,族人之中有些年幼的孩子脸色瞬间就变了,更有甚者还打了个寒颤。 每每他们不听爹娘话的时候,就会被关到那里,少则一天,多则十天半月。 那里虽无洪水猛兽,妖邪鬼怪,但气氛甚是安静,静到有些胆小的孩童一闭眼,脑海里就会产生鬼怪在身后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错觉。 “我赞成,老婆子的提议甚好,在事情未有结果之前,这是最好的处置方式。” 月花说的,月满自然双手赞成,恨不得双脚也抬起来。 虽然他才是一族之长,权力最大的那个,但谁让他患了药石无医的气管炎呢。 “这个提议,”尹奚龙摆摆手,“我不赞成。” “哦?”月花笑了,头一次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自己都让步了,对方居然想着得寸进尺,就不怕自己反悔,以敌人的方式处置他们?不过,还真让他占了主动,月族从来不是不分是非的一族,尤其对方可能是月族遗留在外的后裔,“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们四人,比较妥当呢?” “我们四人,都是大人了,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当时进入通道,落在此桃源之地,一路循着光源而来,不成想打扰到了月族的神,实感抱歉。” “后与那位兄台有幸对了几招,深感月族年轻一辈的强大实力,也算不打不相识。” “我身上虽然没有信物可以证明我关于月氏族母的话句句属实,但却有数言,不知巫师大人,有无兴趣听上两句?” “哦?”小子,你说了那么多,可终于讲到了重点,我倒要听听,你要和我讲些什么。月花的身影刹那从原地消失。 这么快?!尹奚龙才一惊,眼前便站定一位白目的老妪。 咫尺距离,心跳相闻。 如果,她刚才是想杀我……尹奚龙咽了一口口水,额头一滴汗划过眼角。自己可能连眼睛都来不及眨。 月花一挥手,将自己和金玉冠青年所立方圆一丈之地隔绝开来。 “不用惊讶,在夜晚,我的实力,远不止表面气势流露出来的那些,所以,你最好也别耍什么花样,我要解决你,你那些花里胡哨的金钱实力,根本不够看,”月花见金玉冠青年怯怯地点点头,继续道,“我已经用真气将你我和他们隔绝开来,现在,你可以将你要说的,说给我听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点弯钩横 尹奚龙的双唇以很不自然的方式张开闭合,为的就是不让有心人通过唇形读出他的话语。 当他说到第九个字,对面月族巫师的神情便瞬间变了三变。 “前辈,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见对方有反应,反应还不小,尹奚龙的嘴角扬起释然的笑意。 果然,果然方才脑海里闪过的这段莫名其妙的文字,是和那位月氏族母有关,和整个月族有关。 小时候还一直不理解父亲为何每天在弟弟和自己面前神神叨叨地念上这么一段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就连三岁小孩都明白这是背错了的话。 原来,真是那位月氏族母留下的,至于这段话有着什么样的价值,估计,也只有月族之人才知道了。 “你,你说的这些,是从哪看来的,”月花问完便觉得自己这个问题真是好笑,也不怪她,她此刻的心情是难言的激动,“不急,不着急,慢慢来,等安顿下来后,你可以慢慢说,我的孩子。” 月花的脸上换上了少见的和蔼可亲,难以想象一个刚才还不怒自威的老妪,这么快便成了一位邻家老太。 月族巫师的神情变化自然逃不过顾策、河洛还有商玲珑的眼睛。 “还是少主有办法,只是我很好奇少主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老婆婆这么快变脸,整个态度都不一样了。” “别猜了,尹家的手段,无非两个,一个是拿钱砸,另一个,是拿更多的钱砸。”河洛自以为了解地回答道。 他跟随父亲,而父亲乃至整个北域河家,依附着尹氏一族,从小到大,可是见过不少尹家中人的做派。 那是钱能使鬼推磨的简单粗暴。 在大多数尹家人的眼里,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有,那就是钱不够多。 此刻,要说最不是滋味的便是商玲珑了,她担心尹奚龙会拿这件事做文章,让自己,或者商家欠他一个人情。 月花侧转过身,朝着泉眼方向,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对着冲天的银白光束微微弯腰道: “蚏神大人,惊扰到您休息了,今晚的一切是个美好的误会,我们这就离开圣地,请蚏神大人莫怪罪。” 照亮夜空的银白光芒渐渐微弱,蚏的身影也消失在泉水之中。 树林一下子暗了下来,剩下些银辉在叶间随风跳跃。 待蚏的气息彻底消失后,月花才直起身,转向一众族人,说道:“事情已经清楚了,只是个误会,他们四人是我们的客人,正好,今晚是我们整个月族的节日,宴会也才进行到一半,月季。” “婆婆,我在。” “你带他们四人回去广场,入席,以客相待,切莫怠慢了。” “好的婆婆。”对于这个结果,月季自然是很乐意接受的,毕竟,她很看好商姐姐,很想商姐姐做自己的嫂嫂,之前听到月婆婆说商姐姐是坏人,心里还是有些不信的。因为,在那个小寨,从头到尾,都是她邀请商姐姐过来做客,商姐姐还不愿来着。 怎么可能,会是觊觎月光泉水的坏人呢。 在他们返回宴席的路上,月花刻意落在了后头。 月满见状,一步两步也慢了下来。 渐渐地,前方族人的身影被树木枝丫的黑影掩盖。 月满挽起月花的胳膊,小声问道:“老婆子,我很想知道,那个孩子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可以让你的态度转了个这么大的弯。” 月花神秘地笑笑,靠近月满的耳边,吐气道:“点、弯、钩、横、竖、撇、捺、折、提……” 月满一个转头,凝视着月花瞎了的白目,喜不自禁道:“这个是,这个是……” “外人以为,这不过是打乱了顺序的笔法基础,连三岁小孩都烂熟于心的东西,殊不知,这寥寥数字藏着我们月族,月舞式的口诀,当然,他说的只是最开头的九字,后面的,才是月舞式的核心,不过,能以这个顺序说出这九字,他的身份,已毋庸置疑,他祖上,确确实实有我们月族的人。” 月满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月舞式一直不曾外传,既然他的身份已经确定了,那么误会自然而然就不存在了,说起来,还是我们招待不周,他们能到这里,或许,也是受了蚏神的指引。” “是啊,对他而言,也算是回家了,这些日子,可要给他留个好印象,等他回到那边,也能惦念起我们这帮同样流着月族血液的人。” “也不知蚏神,报完仇了没有。” 祖图艰难地站起来,伸手抓住眼前少年的臂膀。 回头看了看身后聚在一起的族人,那一对对一双双倚仗的目光,心一狠,苦涩地说道:“恩人,虽然不知道你和他的名字,但你们,已是我们祖鬼一族的大恩人,今日的援手,我们祖鬼一族亡族难忘,也请,别再为我们受伤流血了,我们祖鬼族的命运,就由我们自己把握,是存是灭,皆有天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活着,恩人。” 他眼里的恳求不似作伪。 她献上幽罗花时倒下的卑微又一次映入眼帘。 云逸意识海中的九幽火莲一阵悸动,冥冥中今日一战似乎是那时分别便已经定了下来。 按住他的手,臂膀随之挣脱出来,转身回去气浪横扫不息的战场。 祖鬼愣在原地。 少年的话语传入每个祖鬼族的人心中:“我叫云逸,正在挨揍的他呢,姓赵,单名一个影,这两个名字可记住了,因为,从现在开始,为了不让你们在往后夜里吹凉我和他的脊背,这一战,我和他,会全力以赴的,你们的命运,我和他,还就管定了。” 第三百三十章 废物 “你握枪的手都在颤抖,拿什么和我斗。” 蚏立起刀锋般的手,轻易便挡下持枪少年的一记狂也似的横扫,星星火花在尖锐的撞击声中凋零。 赵影聚着全身力量的一击,也难让蚏退后分毫。有的只是蚏手臂上浅浅的白痕,在一片银辉下愈合,像是渺小的石子投入大海,涟漪瞬间被海浪盖过。 蚏的臂膀稍一振,少年同枪便如断了线的风筝。 “是我高估你了,人类。” 背后的风坚如墙,赵影身不由主一面面撞碎,破空声中血花开了又谢,长枪一旋刺入大地,止住退势。 长长的沟壑,荒草的根被枪尖一路划断,冒起一缕焦烟。 好霸道的力量。 额头的汗进了眼角,疼涩着,赵影眯起眼,凝重地盯着数丈外懒散站立着的蚏,想要找出它身上的破绽。 胸腔中是沉沉的呼吸声,右耳突然空气炸裂,在耳膜内回荡,脑海刹那一片空白。 寒芒骤至。 糟糕。 原来,刚才留在那的,是它的虚影! 未能多想。 一声沧桑的龙啸,眼角余光所见,金色的光芒一闪消逝。 “锵!” 剧痛传来,赵影侧转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以诡异的角度扭折,而手中长枪枪尖正好直直点在蚏斩来的刀锋上。 两方互不示弱的力量在一点之地胶着、撕扯。 蚏带着些捉摸不透的笑意,将冰冷的脸凑近,两侧嘎吱作响的螯足似乎要将自己的脑袋夹爆。 只听它颇有兴趣地吐气道:“好一把有灵的长枪,可惜,跟了个废物。” 废物! 废物! 废物! 天旋地转,烈日当空,刺得眼睛有些张不开。 五张恼人的嚣张臭脸,门牙漏风的嘴吐着唾沫星子。 明显感觉到有着肉糜发酵臭味的细珠接二连三落在脸上,躲着,扭着,后脑勺被碎石子磕得生疼。 双脚被一双钳子般的手按着,无法动弹。 “不许你们这么说他!” 一瞬间,茫然地,转过头。木棍之上,绑腿缝间,一朵淡黄色的野花旁,出现一双娇小的红色绣花鞋,棉花裤腿…… 她怎么来了,我这么狼狈。 “我道是谁呢,爹娘说的不错,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不是邻村的傻豆嘛,怎么,看着你的好朋友受欺负,心疼了?” “可你是谁啊,在我们面前大呼小叫!” “说他怎么了,我们还就喜欢说他,现在,连你也说啊,废物,两个都是废物,打猎出不上力,干活没点手劲,躲在村里等着开饭,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村口阿黄,至少还能吠上两声。” “一个是鳏夫带大的没娘的不知哪里捡来的野孩子,一个,爹娘都是痴呆,生了个不能修炼的傻妞。” “你,你。” 小芸豆红了脸,她哪说得过眼前这五个村中小恶霸。 而听到对方连自己和影的父母也说上了,扁着嘴,颤抖着,强忍着,胸膛一起一伏,一双眼瞬间湿了。 “我,我,我怎么了,怎么,你还结巴上了,哈哈,哥几个,她不只是个笨蛋,还是个结巴呢。” “哈哈。” “哈哈……” “嘭”,其中正笑得最欢的小胖墩一个没注意,腿上传来一股力道,踩了西瓜皮一般坐在地上。 “哎呦,娘的,我的屁股哦。” 地上棱角锋利的石子将他的新裤子刺了个窟窿。 其余四人纷纷回过身来,看着刚才还躺在地上的小赵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放倒了自己这边一个人。 脸色更为不善,摩拳擦掌,眼里是不嫌事情闹大的无所谓。 “偷袭?打他!” 天黑了…… 乌云密布,雷声轰隆中,拳头像暴雨,一点点放大,眼角、脸颊、嘴角、肩膀、手臂、后背传来早已习惯的痛楚。 身体不受控制地在这暴雨中前后左右摇晃摆动。 嘴里泛起些甜腥味。 脸麻木地不再属于自己。 肿胀的眼睑缝隙中,恍然看见一个身影跑上前来,一双娇小的手在外头,为自己驱散乌云,拨开一丝光亮。 烈日从来刺眼。 “不许打他,不许打他,你们不许打他。” 只是那丝光亮也很快被重又聚来的乌云遮盖了。 “滚开啊,我们不打女孩子,不过也别逼我们。” 摔在地上的小芸豆,抬头看着他脸上不掩杀气的凶狠模样,吓得小脸惨白。 “敢偷袭,往死里揍,揍得他知道什么叫不能反抗!” 山坡之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人,剑在左手。 “五个欺负一个,未免,也太不入眼了。” 五人闻声停下,望向山坡,气势丝毫不减,问道:“你又是谁?脸生,不是附近村里的人,今天的闲事最好别管,不然,别以为你自己年长几岁,我们五个,照揍不误。” “有点意思,本来呢,任务地还远,我只是路过这里,说上一句也只是一时没忍住,但,你说的这句话让我决定,这个闲事,也许,我该管上一管。” “自找的!”五人之中领头的抱起一块石头便往山坡扔。 那石头足有人头大小,却给人轻飘飘的错觉,他这一身蛮力可不小。 摇摇头,都不值得拔剑。 毫无征兆,飞到一半的石头居然自己分崩离析。 小胖墩颤颤地说道:“哥,你修为高,他他是什么境界?” “超,超,超凡。”刚才,他眼里的光,是……领头的孩子王冷汗不止。 “我我们走。” 孩子王都怕了,其他四个跟班自然慌里慌张地跟着逃远。 见闲事也管完了,剑左正抱剑转身离开。 “喂。” 剑左蹙眉,回头,本想说道说道对方一个谢谢不说也就算了,用喂称呼恩人,未免也太没礼貌,谁知这一回望,却直直掉进了小男孩乌青肿胀的倔强眼神中。 “谢谢……” 听着小男孩很不情愿的一声谢谢,剑左迷茫了片刻,自己是不是不该出手帮忙,他似乎更希望被揍的爬不起来床,也不愿我出手,因为我帮了,他只会更加深刻的认同了废物这个称呼? “我给你个去处。” 小男孩抬起头来,满是血的嘴唇咧着:“是不是,我只要去了那里,就不是废物了?” 果然,很在意废物这个称呼啊。“当然,只要你进了那个学院,废物?笑话。” …… 可是孩子,别高兴得太早,我给了你一个梦,至于接下来是彻底的自我否定,落入深渊,还是从枷锁中挣脱出来,就看你自己到底有多倔强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上。 吟诵声远远传来:“暴雨打浮萍,浮萍随摇摆;云雷生妖风,也欺我无根;无根便无念,上下只此身;岸边柳树早已横,我且等,江水涨时更昌盛。” 既不可硬抗,便且任它! 心灵相通。赵影手中的金鳞枪顿时收起力量,转为防守。 “几个意思?”蚏虽未看懂对方的意图,不过如刀的手在枪尖争锋的力道消失后,趁机长驱直入,取赵影的腹地。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月之新牙 孩童摔倒在地。 “起来。” “对不起,练了这么久,我还是,一招都接不下,虽然都是同一招,同一个位置。” “敌人会听你的对不起?还是,敌人会给你这么多机会重来?” “都不会……” “你知道,为什么练了这么多次,相同的招式,你一直接不下吗?哪怕我出手的速度你看得清清楚楚。” “孩儿知道,力气。” “那你且说说,你的力量比之爹爹如何?” “就像,雨珠和大海。”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同我锋芒相对,明知力量差距过大,还硬着头皮迎上?” “因为……孩儿说不上来。” “本能,那是因为,当我们面对砍来的刀剑时,第一个本能反应是躲开,那已经躲不开了怎么办,自然是起手格挡,那挡不下怎么办。” “挡不下……” “自然是凉透了。” “……” “判力、错力、卸力,直至借力,才是以弱胜强的诀窍。” “判力、错力、卸力、借力?” “嗯,其中,判放在最前,自然尤为重要,判是决定错力、卸力和借力是否成功的首要条件,你且看我这一手。” 竹枪直刺,穿石成洞。 “此力如何?” “强。” “孩子,力自然分强弱,但你若想错力、卸力乃至借力,需知何力为锐,何力为宏,何力为刚,何力为柔。” “锐,宏,刚,柔?” “是的,锐力不可当,刚力不可卸,只可错,你刺我试试。” 孩童认真地持枪刺出,直取其父亲的胸膛。 “爹爹你……” “我刚才小指上的力道,连一颗鸡蛋都敲不破,但,我只要找准位置,却能将你刺来的枪,打偏,偏了,便是错,而你再想,若我用刚才的力道,用小指抵住你的枪尖,我会看到自己的小指飞出去。” “那爹爹,爹爹,这是错力,卸力又如何做呢?” “卸力,自然是应对宏力和柔力了,你且看那片竹林。” 枪疾旋,枪影成圈,忽而一落,枪身敲击大地,若惊涛拍岸,风声四起,穿林而过,竹子摇曳片刻,落了些叶,却也安然无恙。 “爹爹,我好像明白了,卸力,便是要顺着力摇摆,在摇摆之间,将击打在身上的力量一点点卸掉,那,那,借力呢?” “借,借就厉害了,借可是无所不能的。” “啊,这么厉害啊。” “不信,你再刺我试试。” 孩童点点头,听话地将枪刺了出去。 “爹爹,疼疼。” “怎么样,有没有盖特到那个感觉。” “有,有,就是爹爹你刺我的时候,我乘势抓住爹爹的武器,再顺着爹爹力道的方向同样使力,以拳或脚击打爹爹的空当处,这样便相当于我用我的力量加上爹爹你的力量,打在了爹爹的身上。” “哈哈,可教,可教,没错,借可不管锐宏刚柔,只要你是力,我就能借,但借的时机得把握恰当,不然借力不成,反倒要平白付些利息。” “孩儿明白了。” “不,其实你不明白。” “……” “等你长大,身经百战,会发现,很多时候力并非单纯的至锐至刚或至柔至宏,所以,判力是关键,错卸借三者也需适当配合,错它三分,卸它三分,借它三分,吃它一分,还他十分。” 回忆终时,寒芒骤至。 云逸眼里,赵影收枪转为防守,任由蚏挥舞刀锋横砍竖劈,即便有金鳞枪主导,自己也尽可能地用魂力阻击蚏的进攻,他的身上,几个招式往来间,还是多了数十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整个人,像是从血水中走出来一样,衣衫褴褛。 这样下去,可不妙。 心中着急,却没有更好的办法,自己能做的,也只有操控土石,让蚏的进攻顿上片刻,但它的力道强劲无匹,只要一接触,一味防守的赵影不可避免地会受伤。 外伤可见,而内,可不知赵影又有多少根骨头裂了、断了。 不过这一战,赵影的表现已经很惹眼,换做同样无境的自己,怕是撑不过三招,虽然是借助了金鳞枪的力量,但若没有足够的毅力,早就垮了。 回头望,东方没有丝毫放亮的迹象。难道,真的只能捱到旭日东升,等蚏自行离去? 现在,可是离卯时,还有段时间啊。 等等,蚏它这是要做什么?! 迟迟未拿下胜利的蚏似乎失去了耐心,从一味的追撵游戏中脱离出来,站定,全身气涌于一只手上。 其手,从下而上闪耀起一颗颗银辉,如同星辰,连成线,而线之端,挂着月之新牙。 “完了。”祖图见此,瘫坐下来,像一只打满了气的皮球又泄了。 “哥哥,什么完了?” “恩人要死了,他接不下这一招,这世上就没几个能接下这一招不死的,看来蚏是真的没有玩的兴趣了。” “啊?!” 祖查睁大眼睛。之前,那个螃蟹人,一直在玩?一直在玩就能把师父打得毫无招架之力,那,那,它认真起来。 蚏的身影刹那消失。 仅余空中闪烁明灭的星辰,而星辰连成线的轨迹,正是之前手刀上显露的。 一块块被蓝色魂力包裹的土石瞬间瓦解,一面面立起的土墙被轻易刺穿。 蚏的身影眨眼便至。 “月之新牙!” 空气凝固。 安静的,祖查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第三百三十二章 蚏的杀意 祖图不忍看到恩人被蚏出手劈开的残忍场景,闭上了眼睛。 耀眼的白光过后,布帛撕裂的声音紧随而至,大地如同预料中的被斩开一道深邃不见底的沟壑。 草的焦味伴随着沟壑之下蛇虫鼠蚁身上冒出的青烟袅袅升起,又被忽然起来的夜风吹散。 刚才的感觉,分明是斩空了。蚏收起刀锋般的爪子,回过身,一双眼凝重地看着安然无恙站立着的人类少年。 这一招不知宰了多少强大的人类和妖魔鬼怪,没想到今晚竟被一个小鬼躲开了,是我太慢了,还是…… 听到身后的欢呼声,祖图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延伸至自己脚前的沟壑,以及,沟壑那端,少年的背影。 云逸没看清赵影是如何做到躲开那一击本该必中的招数,不过躲开了就好,躲开了就好。心中舒了口气。 也在思量着,今夜冲动地站出来,到底,值不值。 身体的警告紧随而来。 几次三番为赵影争取时间之后魂力的枯竭,让自己的脑袋像是被抽干了的水塘,大小鱼儿活蹦乱跳敲击着开裂的塘底,停不下来。 “你很快。”赵影缓缓说道。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嘲讽我吗?”蚏的脸色不太好看,今晚的一切都出乎了自己的意料,自轻松碾压羯族以及其他几族之后。这个祖鬼族,还真的卧虎藏龙,难啃的很。现在反倒是自己骑虎难下,再战下去,说不准自己这个分身要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了,关键时刻可是一条命啊。只是话说回来,那朵来自地底的花,我也不想错过。 “不,你误会了,真的很快,那一刻,我以为自己是个死人了。”赵影回过身。 蚏留意到了他苍白的脸色还未恢复,说明,他并没有说谎。 “那你躲开我那一招,是侥幸了?” 赵影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问蚏:“你知道风吗?” “风?”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玩意儿。 自己当然有过慵懒地爬出泉水,躺在石头上,吹吹晚风,听听信奉者吹些曲子,跳些舞蹈,那段相当惬意的日子。 直到火光漫天的喊杀声中,自己明明受着他们的信仰,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还落下了提心吊胆的毛病,便再没怎么离开过水面。 信奉者以为我是病了,或许,真的是病了。 “是啊,风,”赵影伸手,往虚空一抓,若有所悟地继续说道,“力生风,而风,永远追不上云,就像我伸手,若是太急了,便抓不住飘来的柳絮,除非,等它自己落在我的手里,而你的刀势所劈之处,有着极为强烈的风,而我,就像池塘里的浮萍,任由这股风将我带偏,当时,是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将命,交出去了。” 听他说了这些,蚏不得不承认: 人类,还真是一种可怕的生物,难怪,能在妖魔千百万年的圈养中逃离出来,并逐渐壮大,最后成为与妖魔同分天下的一个种族,甚至,在我此刻所处的这个时代,隐隐压过妖魔。 “也罢,我拿你没辙。” 听这语气! 赵影、云逸、祖图、祖查,以及聚在一起的祖鬼族族人心跳快了半拍,像是一个死刑犯,在行刑之时,有望被告知无罪,立即释放。 “但他们,就怎么也躲不开了,哈哈。”蚏手一挥,黑夜划过一道细小的银辉之弧,远远指向黑压压一片的祖鬼族族人,转过来的凶恶脸庞,在月亮下泛着银光,吓得不少婴孩啼哭。 “当然。” 蚏牙缝中紧接着吐出来的这一个词,让祖鬼族族众如同死灰的心又燃了起来。 “只要将那朵花交给我,我,可以放过你们所有人。” 这一次,十占其六的祖鬼族人将目光转向祖雪身上的花。 一朵,可以救下自己,妻儿,父母以及身旁人的花。 牺牲一个,救下千万人。 而且,孩子,你是族长一脉,不就是该为我们的生存,奉献所有,乃至生命? 被渴望活着、逐渐自私的目光聚焦,守在姐姐身旁的祖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可以,她是我的姐姐!” 祖查张开手臂拦住欲有所动的祖图,“哥,我知道,你是要报私仇对不对?!” 蚏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场好戏开演。 人类,也不是没有弱点嘛,情感,是你们聚在一起的牵绊,也是自相残杀的倒戈。 “我?”被自己的亲弟弟以敌视误解的目光盯着,祖图的嘴里有着咽不下的苦涩。他承认,如果换做半个、一个时辰之前,自己还真的很乐意看到眼前的情景,但现在,自与她消除隔阂,作为祖鬼族的族长,她的弟弟,两难取舍。 但…… 误会就误会了,我,之前不也是一直误会你么,姐姐。 我相信,你也是支持我的,对? “滚开,我就是报私仇!”毫不留情地一把将祖查推倒在地,祖图伸手就要取下那朵花,眼里的无比坚定在云逸脑海里九幽火莲之上突然汇聚的一个女子看来,是极其蹩脚的伪装。 蚏的笑逐渐变态,就是这样,给我,给我,快给我。 束手无策的赵影看向云逸。现在的情况,和你我站出来的目的有悖。 云逸摊开手,表示自己也早已无能为力。 不能阻止蚏,难道还要阻止祖鬼一族的人们为了自己的生存寻求合理的方式? 即便这个方式有点冷漠无情甚至残忍。 但在当事人也同意用命来交换整个族人的生存,也就没有正不正义,公不公平一说了。 事情演变到现在,成了祖鬼一族的家事。 我俩脸上虽然画着鬼妆,但终究不是祖鬼一族。 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插手。 “这些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不过去,为什么这一次,是邪恶笑到了最后。”赵影的手,将金鳞枪握得咯吱响。 这家伙,之前还不愿意跟自己回来,现在,又对这事这么上心,果然,整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啊。云逸摇摇头,就那么站立着,等待事情发展。 “花,你可以拿去,但,答应的事,莫要反悔,不然,便是杀不了你,我也要用最后的力气,让你后悔。” 祖图将幽罗花从姐姐的身上彻底摘下,低垂着头,呆滞地看着手心,一捧还温热的血滋润着一朵美丽的幽罗花,往日姐姐一个个严格、敌对、嘲讽的面容在花瓣上闪过,心里生起不舍和怀念。 别了,阿姐。 沉重地,一步一步朝着蚏走去。 快点,快点。 任谁都看出了蚏眼里的急切。 可它为什么不自己亲自取,可能,让至亲的人下手,更为残忍,也是吃定了,没人再会搅局。 只是,它似乎想多了。 一道蓝光蓦地闪过。 祖图手里的花被牵扯着,转眼间到了云逸的身前。 “你小子,几个意思,他们都同意了,你还要插手?这一次,他们的命,可都随着你多管闲事,葬送了!”蚏眼看就要到手的花又一次飞了,还是同一个人,那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忍无可忍。 身影刹那消失,它挥舞着六只钢刃般的手,就要对这几次坏事的少年行千刀万剐之刑。 这一次,月光极盛,晴夜惊雷,冰冷的杀气凝成实体,像是来自远古渴血已久的滚刀战车,一路将虚空都割开一道道口子。 完了。这是一众祖鬼族族人的心声。 并不是替这少年说的,而是替自己。 出了这一出,即便最后得到了花,蚏也是不可能再放过我们的。 “云逸!”赵影惊呼,也是没有想到云逸会突然这么做。 何止是他,包括云逸自己在内,也是没有想到,只是脑海里突然闪过的一个念头,自己便行动了。 现在的他,也是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话痨幽罗 傲娇九幽 而在外人看来,他此刻的呆滞倒像是一切尽在掌控的冷静和沉着。 尤其配上他嘴角的一丝可怕笑意。 “我说过了。” 清冷的声音自他嘴里出来,呵气成霜。 冷,冷得祖图祖查赵影还有整个祖鬼族族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即便被我嫌弃,其他人,也不许有非分之想!” 他伸手一指。 自九幽燃起的火焰裹住他的身体,眉心绽放开一朵蓝色火莲,飘落,静静与身前粉色的幽罗花相向而旋。 目光所视之处,虚空出现一片片冰晶。 “咔咔”,蚏的身影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 没有了势如破竹的杀意,此刻的它挥刀都很艰难,像是一个迟钝的老者,想要将筷子上的菜送到嘴前。 全身甲壳覆盖着大大小小的冰晶,并且这些冰晶还在不断凝结,要命地卡着它上下的关节。 “你不是你,你究竟是谁?!” 蚏的目光中除了诧异,还有些惧意。 动不了了。 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敢动。 这些冰晶异常诡异,明明是火,却冷得让人胆寒,一点点穿透自己关节处薄弱的甲壳。 “这场戏,就到此为止了,你回去你该待的地方,再也别踏足这一片草原。”云逸扬手。 全身焰火激荡。 众人只见蚏被接天而去的冰桥送上苍穹。 夜空划过一道银色的星光,拖着长长的蓝尾,像是时光倒流,陨星回天。 久久,自遥远之地传来一声不甘的咆哮:可恶,我记起来了,活得太久,已然忘了地狱深处,偶然看见的那两朵花,你是其中一个! …… “恩人。” “云逸,醒醒。” “好胀。” 天亮了? 意识海多了一座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小岛,而九幽火莲也跑到了那座小岛上扎下了根,只是平常莲瓣泛着涟漪的它,突然沉寂了,若不是莲心一闪一闪地跳动着,还以为已经凋零了。 走上前去,手心与小岛相触。 画面逐渐清晰,如临其境。 望不到边际的黑暗,气氛令人窒息的压抑。 铁链拖地的声音愈发响亮。 不知过了多久,骷髅桥上凭空出现一队衣衫残破,甚至缺胳膊断腿的家伙。 其中一个忽然转过头看来,笑了,咧开嘴笑了,配着一张被戟割开的脸,很是瘆人。 只听他说道:“花,好美的花……” 短短的功夫,见过了各种死状,模样凄惨的、心灵凄惨的…… “为什么,非要离我那么近?” 转头看去。 一朵粉色的花摇曳着,花瓣上附着着些细小的冰晶。 “因为这整个地底世界,就你我两朵花,我不找你玩,难道去找那些鬼怪耍啊。” 警告:“离我太近,可是会死的。” “我以为,在这个世界里的事物,都是死的,难道你不觉得吗?” 冷漠:“……,随你。” “好无聊啊。” 不语:“……” “刚才走过了三千九百七十六只半鬼诶。” 奇怪:“嗯?” “你终于有点反应了。” 不承认:“……” “嘿嘿,那半只鬼啊,你是没看到,整个身体从头到脚被砍成了两半,鬼魂的模样是生前身体死亡时刻的映照,那一刻,他一定很痛。” 默然:“嗯,……” “你说,修炼是为了什么呢,是为了给别人带来痛苦,然后让自己免于痛苦吗?好自私哦。” 忍不了:“你话,有点多。” “你好像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那我就换一个好了。” 不语:“……”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从哪来的,怎么来这的。” 否认:“不想。” “骗花,我从你眼里看出来,你是想知道的。” 咬牙切齿:“我若想,那也是想知道是谁把你带到这个地方,我一定要让他来到这里之前就灰飞烟灭!” “是,你也觉得丢我在这的那个鬼有点残忍是,可真要说起来,我也不怨他。” 我怨!九幽火莲忍无可忍,花瓣颤动。 “若不是他,我也不能在这里遇到姐姐啊。” …… 我也是有点理解九幽火莲为何嫌弃幽罗花了,整一个话痨,换做谁,想耳根清静,都忍不了啊,就算能忍得了一时一天,也忍不了十年百年千年啊。只是,为什么后面平白无故少了一段记忆,而那段记忆跳过之后,身旁的幽罗花就不见了,再没出现过…… “云逸,云逸,”赵影伸手在云逸的眼前晃,忽而悲叹一声,“完了,完了,云兄失明了。” “恩人……”祖图不知所措。 意识回到现实。 “啪”。 赵影捂着脸,退了两步,看着突然动手的云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你脸上,有蚊子,嗯,一只好大的蚊子。” “好啊你个云逸,竟然装瞎,还占我便宜打我一巴掌,我得打回来。”赵影作势冲上前。 “哎呦,不行,头疼,那一招耗尽魂力了,这后遗症又来了。” 收回力道,赵影捧起云逸的脸,左看右瞧,关切地问道:“你没事,要不再休息几日,蚏是不会再出现了,可以放心睡了,不过那时的你,真的让人感觉很陌生,被鬼魂附体了一样。” “可不就是被鬼魂附体了,还是个漂亮的小姐姐鬼魂。”云逸笑着打趣。 “得了,看你脑子是真不清醒了,”赵影转而对祖鬼说道,“我俩先出去,搁他在这好好清醒清醒。” 鬼石倒了碎了很多,再想以鬼石组成阵法防御外敌是不太可能的事了,不过好在蚏的出现伤了草原之上各大部落的元气,几十年内,祖鬼族的安全是不用担忧了。 或许,其他部族要担忧他们自己的安危也不一定。 幸存下来的族人们散到各处对房屋土石进行修葺,将能用的用上,不能用的拆掉,至于同族人的尸体,则安排专人负责收集,也不管这个脚是谁的,那只手又是谁的,统一掘坑填坟立碑进行土葬之礼。 云逸站在一块鬼石之上,听祖鬼讲述道:“关于幽罗花,我也是听族里长辈说起,我姐出生时,天有奇异之象,在其后数年,不用修炼,修为便一路猛进,五岁,已经是超凡之境,被认为是族里千百年难得遇见的天才。” 五岁,超凡之境……这,不光是一族,就是放眼荒大地,也是数得上的天才。云逸思忖,也难怪这家伙心生嫉妒。 “如此天才,族里自然倍感重视,对姐姐的血脉、筋骨各方面都探查了一遍,并未发现有何不同。” “直到一位族中老者即将离世,父亲带我和姐两人过去探望,问他有什么遗愿和念想,他只说了句,孩子,你的心里,生着一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花,你,其实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人之将死的胡言乱语,谁知道,还真被他说中了,父亲动用鬼殿的力量,在接近死亡的状态下,看见了,姐姐心头,被血液浸染的花,幽罗。” …… 原来如此,等等,不对,祖雪年纪不过二十,但凭九幽火莲的记忆推算,幽罗花消失的日子,怎么也不止十九年啊。 算了,也只是一时好奇,这火莲还挺傲娇的。说嫌弃,又护着。 云逸跳下鬼石,拍拍手,去找给祖鬼族帮忙的赵影,准备告别,回程。 第三百三十四章 摆渡寨的戒备 停下手里的活,祖查正要讲话,眼角瞥到一个人走来,忙板起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他在恨我。“我是,来找祖赞的,祖赞,跟我来,随我去别的地儿看看是否有族人需要帮忙。”祖图不带情感地说完,转身离开,也不管祖赞跟没跟上。 姐姐还没苏醒,我,得担起整个族的脊梁才行,至于弟弟的误会,就让他误会去好了。 等祖图走远,祖查才开口问道:“师父,你真的要走了吗?” 芥蒂消除,倒是对这一声师父感到不好意思,什么都还没教呢,白捡了一个徒弟自生自灭。赵影说道:“是啊,要走了,再不走,某人可能担心起某人来了。” 某人?某人?若是指的芸豆和你自己,也不该这么指代啊,低头鼓捣着散架的竹伞,云逸耸耸肩,搞不懂。 像是怕祖查失望,赵影赶紧补了句:“会经常过来做客的,有时候出远门做任务,也得有个落脚点歇息不是,到时候,可别嫌我俩吃穷你们。” 祖查听了此话笑了,应道:“不怕师父你俩饿着肚子来,就怕师父你俩不来。” …… 摆渡寨大门紧闭。 寨墙后的弓箭塔上,有两位目力极好的修士,见到有人从远方来,忙吹响号角。 不一会,寨墙上便站满了手握各式兵器的武士。 “被盯上了,是寨子出了什么事吗?”赵影小声地在云逸耳旁说道。 云逸摇摇头:“不像是寨子里出了事,若是寨子里出了事,他们怎么会还有闲心聚起来这么多人手堵在门口,如此做,很明显是防备着外敌,若我猜的不错,防备的,正是昨晚你我苦战不胜的,月族守护神,蚏。” “怎么看,都是俩个普普通通的人啊。”一个武士小声嘀咕。 “谁知道那个什么蚏会不会幻化人形,小心一点总没错。” “嗯。” “来者止步!” 赵影看了云逸一眼,云逸点点头。 见两人在寨子大门外十丈处停下。武士们提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昨夜蚏出世的消息传遍整个摆渡寨,寨中各大势力便商量着将寨门紧闭,不允许人、妖进来,而自紧闭之时起到现在,有也只有两个人从那个方向过来,就是,眼前这俩个气势平平的家伙了。 如果,眼前这俩家伙真是那蚏幻化的,拥有让各大势力谈之色变的实力,没道理会被我们这一群凡武到圣武临时组成卫兵的家伙唬住,但保不齐它喜欢耍小手段,逗人玩。 两方僵持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影等不了了,高声问道:“诸位大人,我俩只是从远方来,到摆渡寨做点小买卖的商人,并没有什么歹心,还请开启大门,放我俩进去。” 众武士面面相觑,众望所归,众人之中修为最高的大圣境修士高声问道:“你说你俩是做买卖的,如何证明?” “证明……”赵影看向云逸,云逸,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见赵影不太好意思的模样,云逸笑笑,打开随身携带的扇子一挥。 “咕噜咕噜”,地上多了一堆晶莹剔透的瓶子。 云逸指指地上这堆玩意,对寨墙上的人说道:“你们觉得,除了做买卖的,谁身上还会带着这些瓶瓶罐罐到处跑。” …… 听到楼下动静,小莲惊喜地跑下楼,姐姐被她父亲接走了,我也该离开这了,跟随小姐见识见识方舟之外的大千世界,只是将大堂转了一圈也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忙问道:“小姐呢,小姐呢?” 云逸和赵影也是一脸迷糊,反问道:“商小姐还没回来?” 笑弥勒感到不好,难不成小姐出了什么事,语气有些凝重,问道:“是啊,两位,小姐并没有先回来这里,你们是约定好在此碰面一起回去学院的吗?” 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云逸也不藏着,如实道:“不,老实说,我们连商小姐的影子都没看到,我和赵影出了摆渡寨没多久,便被祖鬼族的盯上了,他们将我俩掳到了族里囚禁,后来,又碰到蚏杀上门来。” “什么?!”笑弥勒大惊失色。 “就是前辈你知道的那个蚏,月族的守护神。”云逸回道。 笑弥勒愁得来回踱步,“那你俩还真是命硬,以蚏睥睨苍生的实力,竟然能活着回来,只是我家小姐,先你们往那个方向去,可别碰上了蚏,要是碰上,就糟了。” “啪”,突然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呸呸呸,我这张臭嘴,小姐她一定没事,一定没事的,可能是碰见什么好玩的,耽误了些功夫。” “命硬也好,运气也好,现在,要紧的是得到商小姐的下落,笑管事,商小姐身上,可有什么能够联络的小物什?”云逸想起来在西域五宝阁主办的拍卖会上,就有千里传音螺这种神奇的东西,没道理身份特殊的商家小姐,身上还没个这样方便的玩意儿。 “小姐也是头次来我这里,这类宝贝就算随身带着,固定的联络点也在商家老宅,我这哪能得到她的传音。”笑弥勒在这暗潮涌动的摆渡寨独当一面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没了点方寸。 虽说商家是真正意义上遍布天下的势力,但北域的秩序不及东域,尤其是在这一片大河同北域大城之间部族林立的草原,未入世的部族可不管你是谁家未来的掌门人,又是谁的孙女。 他们眼里只有两样东西,能吃的,和能换吃的。 笑弥勒苦苦思忖,小姐的实力才超凡境,即便有强大的瞳术作为底牌,但…… 当时怎么就同意她孤身出发了。 不对,小姐是和那对兄妹一起出发了,当时就不该同意的。 “不该同意的。”笑弥勒敲击着手心,一个劲地后悔。 云逸知道他在叹息什么,说道:“笑管事,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得赶紧想个法子才是,你给商小姐备下的那匹乌云踏雪,除了蹄印可以追踪外,还有没有其他……” “不用了,我回来了。” “小姐!” “小姐……” “商小姐。” “玲珑。” 商玲珑牵着一匹俊俏的马儿,倒是吸引了过往不少人的目光,不过她脸上的倦意,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管事,我累了,给我备间房。” 第三百三十五章 长久以来的低人一等 “小姐睡下了?看她精神不太好,没遭遇什么坏事。”笑弥勒在门外踱步良久,见小莲出来,忙上前问道。 小莲摇摇头:“小姐进了房,就躺下歇息了,也没有说起什么,不过,看小姐的样子,是真的很累了。” “这样啊,我去准备点吃食,小姐醒来也能吃点好的,提提神。”笑弥勒愁着张脸转身下了楼。 云逸和赵影在楼下大厅坐着,同薛白龙和薛白凤俩兄妹大眼对小眼。 听是笑弥勒的下楼声,齐齐转过头。 笑弥勒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了解小姐的情况。 “云逸,商小姐是不是因为任务没有完成而不开心啊。” 任务,对,差点忘了,我们三人这次从学院到了这北域,是为了寻得月光泉水这个九级任务。 “也许。” 云逸看了眼赵影背上的白色布囊,那里面沉睡着一个可怕的家伙。 其实任务完不完成已经无所谓了,赵影你机缘巧合下得到了祖上传下的古武之兵,虽然自身修为没有实质性的提升,但实力还有眼界已今非昔比,回到乾坤学院,相信也没有谁能轻易地在你身上讨到便宜。 至于我,解封了意识海中九幽火莲的部分记忆,对魂力的操控度更上一层时,对地狱的场景也有了些了解,而玲珑……,是啊,我现在更想知道的是玲珑她在月族是不是受了欺负,那张脸上的疲惫,可不单单是身体上的那么简单,心也一定累了。 “少主,真的,不分给她一点么?这可是一次献殷勤的好机会啊。”顾策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了,分她干什么,她也是组队出来做这个任务的,如果我在方舟上没有看错,你俩,介意把这个九级任务的奖励再分给另外两个一点力也没出上的家伙?” 听到这个话,顾策自然定了心,他原本担忧尹少主会因为倾慕商家小姐而把任务分享给她。 “自然不乐意,即便他们三人也算是我的学生,”河洛顿了顿,又对一旁的顾策说道,“我呢,对月光泉水的兴趣远多于名声,而你又极力想证明自己才是坤学院最该被崇拜的,那么,我们做个约定如何?” “可以啊。”顾策大喜。这河洛讲师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河洛点点头,伸出手掌,说道:“那便约定好,这次九级任务的积分和名声由你独占,后面我有想要的,自然会再找你,代我用积分兑换些资源,当然,这多出来的月光泉水,就全给我了。” “好,各取所需。”顾策没有意见,相当愉快地同顾策击掌。 “此约定,由我做见证,俩位可不能违背。”尹奚龙插进话来,双手按住两人的手掌。 “尹少主哪里话,我顾策既然跟随了少主,而河讲师也是少主一边的人,那么,我俩在乾坤学院自然会齐心协力,互相扶持,为少主之后的大计,积攒实力。”有尹家少主这条天大的腿,我顾策,何愁不能甩掉坤院,进入乾院,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刮目相看。 “有你俩相助,我那个弟弟,可又输了我几分,”尹奚龙收回手,看了看天色,继续道,“我便不回摆渡寨了,方舟的事,我得给族中长辈一个交代和解释,你俩若是回去,同尹笑说一声,这次我来的匆忙走得匆忙,下次有机会,我再和他好好聚聚。” 乾院,常年热闹的任务大堂。 “唰”,浮空法阵,八九十级任务专属区域,其中一条描述极为简单的九级任务,在闪烁了片刻后消失了踪影,与此同时,在已完成任务的条目中,赫然出现了这个九级任务,以及,后面紧跟的完成者。 黑色武服的一群人顿时被吸引了目光,议论纷纷。 “顾策?” “这个顾策是谁?” “没印象,挺陌生的名字,至少我印象中的学初前十排名榜上没有这个人。” “排名榜也不完全是实力的象征啊,超凡境的第一,在圣武境师兄看来,也就稍微强大一些不是,这个顾策,说不定是某个圣武境的师兄,为了结业,他们可都是长年累月地在外面奔走做任务的,有些人的名字可能都被我们遗忘了,但要是查起学院花名册,又会发现一个个了不得的事迹,就像前些年排名榜第一的昊,你们,可有他消息。” “说的是,说的是啊,这个顾策,说不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白色武服的三人。 “是顾策,顾师兄诶。” “天呢,一个人,以超凡境的修为完成九级任务,我想都不敢想,好厉害哦,我的偶像。” “花痴就是花痴,之前不是还说你的云逸才是你的偶像,现在,怎么了,又转头崇拜起顾师兄来了。” “云逸师弟也厉害,顾策师兄也厉害,我都喜欢,不冲突的。” “咦,瞧你现在这副模样,真是受不鸟你,不过不管怎样,这对我们坤学院绝对是一个好消息,我仨还是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陶管事,还有坤院的兄弟姐妹们。” 听到坤院学员的对话,质疑声忽然此起彼伏,刚才那个猜测得头头是道的家伙更是羞红了脸。 那是乾院一贯的高傲被触犯了的不可饶恕。 “还以为是圣武境的某位师兄,没想到,只是一个坤院的家伙。” “有什么好惊奇的,就是一个寻东西的任务,虽然标的是九级,但要多少实力?我只恨自己,那时手上还有别的任务,不然,我也接了这个寻找泉水的九级任务,不行,想想就觉得亏大了,忍不了啊。” “是啊,他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坤院的家伙都能完成的任务,能有多危险,乾院随便去一个都能完成,来气。” 刚从二楼结算完任务下来的顾策听到这些话,一张脸渐渐阴沉和不甘,一旁的河洛宽慰道:“就当耳边风好了,我们也是有了少主的身份在,才能完成这个任务不是,换成他们去,你想啊,能不被那个气息恐怖的守护妖兽撕成碎片吗?” “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坤院的,所以,做出什么,都被认为是运气,上上次的排名赛是如此,这次的九级任务也是如此,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他们所有人看,我,顾策,会是他们仰望的存在。” 只是此刻的他,咬着牙,轻声地说。 倒是,少了些勇气。 “是啊,那你先回去坤院,我也迫不及待要品尝这月光泉水的滋味了。”修为,一定会大增,哈哈。河洛心中痒痒。 第三百三十六章 冰枣糕的约定 乾院一角,最为僻静的一块土地,自从破虚道人选择此处作为闭关刻阵之所,这里,便再无执教讲师前来走动,也不许学生们踏足,以免破坏了乾坤学院为期一年的大计。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一道柔和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处。 前方看似空无一物,实则暗藏杀机。 乾老微笑着说道:“老道,我带着你要的东西来了。”晃了晃手里的银壶,壶中水清冽作响。 “咻咻”,金色光点自以乾老为中心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出现,并疾速旋转连成了一条条金色的线将他上下扫了一遍,“呲”,布着密密麻麻金色符文的法阵忽然整个显现在此地,三步外敞开一道大门,直通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是任凭想象捏造的虚无。 踏入此阵,乾老感觉自己走在宙冥之中,是恒星皆都陨落空荡荡的宙冥。 前方,背对自己盘坐着一道身影,正是几日不见的破虚道人。 “老道,你这是真豁出去了啊,将意识海外放到了这个法阵之中,用意念来创造,可怕,可怕。” “不然呢,不如此做,我都不敢保证在我老死之前,能将这个法阵刻出来,更别说之前夸下的一年时间了,意识,远比我的手要灵活,而且,错了,可以即刻回退重来,就是……” “有点费脑。”乾老指指脑袋。 破虚道人站了起来,转过身,笑了笑:“是啊,你也看出来了?” “老家伙,你当我瞎啊,须发都白了一个程度,这才过去几天,接下来,可还有一年啊,”乾老将装满月光泉水的壶递了过去,“这些,按你之前说的量,足够了。” “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找到了这玩意儿。” “什么意思,敢情你之前并没有算出有人能找到这个已经绝迹了的材料?” 破虚道人像个调皮的小孩,一把抢过月光泉水,挠挠头,看傻子一样说道:“谁还去费劲算这个那个的啊,有顺其自然,没有,也顺其自然,提升修为的方式又不止我这一种,只是这样看来,这片天,也不希望我们这些原住民,被外来客欺负。” “和你认识那么久,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一眼看透了你,有时候,又跟个陌生人一样,出乎我意料,行,材料也齐了,你安心刻阵,这一年,没人会来打搅你。” “知道了,又是,孤独的一年啊。” 听破虚道人嘟囔着说了这么一句,乾老正要回些话宽慰宽慰,没想眼前场景变化,自己又傻傻地站在了院子里,空举着只手,无奈地摇摇头,唉,这家伙,嘴上说孤独,又这么急着赶我出来。 不过,老家伙,我们可以失望,你倒是别苦熬着,出些状况,像你说的,一切,顺其自然。 湖边小筑。 “你们老实招来,是不是欺负我家小姐了,嗯哼?” 赵影赶紧将背上的一大包裹卸下递上,笑着道:“哪有的事,没有的事。” “哼,少拿吃的来忽悠我。”嘴上这么说,珍儿却是一把将包裹抱过来放在屋内,“哐”,还一把带上了门生怕有人和她抢。 这商家小姐的贴身丫鬟,鼻子还真是灵啊,看那个北原城士兵包的也够严实了,里三层外三层,就是蜜蜂也嗅不见这冰枣糕的甜味了,没想到轻易便被她闻了出来。 “说,是不是欺负我家小姐了?还想讨好我。”珍儿两手叉腰,目光从一脸无辜的云逸跳到怎么可能是我的赵影身上,最后,落在了他俩身后有些怯生的小姑娘脸上。 “这小妹妹又是谁?” 小莲在回来的路上便从赵影和云逸大哥哥嘴里知道了小姐身边还有一个丫鬟,而且,是小姐从小到大很信任很信任的人,与其说是丫鬟,倒不如说是贴心姐妹更恰当,自己作为新来的,自然要谦卑、识趣、有眼力见。 忙行礼道:“珍儿姐姐,我叫小莲,是小姐在方舟上收下的丫鬟,还请多多关照。” 不远的芸豆竖着耳朵,听到这里明显舒了口气。 珍儿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打开身后的门,说道:“那你先进去,照看小姐。” “好的珍儿姐。”小莲听话地进了屋子。 “至于你俩,没有保护好小姐,等我了解了情况再找你们算账。” 珍儿随即也进了屋,“砰”,将门关上。 赵影同云逸对视一眼,皆都无奈。 其实,回来的这一路上他俩也是各种欲言又止,只是刚想开口问,又憋了回去。 商玲珑是一个要强的人,太多的在意反而让她藏得更深也不一定。 等她什么时候放下了,自然,就会说了。 以商家小姐的眼界,绝不会因为没有完成一个九级任务而变成如今这样,那么,又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如此困扰,仿佛变了一个人。云逸盯着紧紧关上的门,没有头绪。 向几道收到了一袋冰枣糕,很开心,放下手里的活,手舞足蹈的像个孩子,也不管双手刚刚碰过哪些乌漆嘛黑的材料,马上打开袋子吃了一块,边嚼边谢道:“味道真好,谢谢俩位师弟,出个门回来,还记得给我带礼物。” 赵影说道:“你要谢啊,就谢那个北原城的士兵,真的是太热情了,见到我三人还记得当初的一个约定,便郑重地跟他家里老父母和各亲戚朋友介绍他妹妹的同门,他们一听我三人也是坤学院的,好家伙,差点没让我们驮着一个房子走,那真的是山一样的冰枣糕啊。” 说着说着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明显是吃怕了。毕竟,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歪啊。 向几道回道:“那还真是要谢谢他了。” “是啊,对了,向师兄可知道坤院是否有一个叫千纸的姑娘?” “千纸?” “是的,他哥托我们也捎了一份冰枣糕给她。”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千纸的行踪 “这你们就找错人了,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天和一些垃圾打交道,人,更别说是难缠的女人了,我是没什么交情和印象的。”向几道捏捏鼻子,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叫千纸的姑娘。 云逸看出了向师兄的口非心是,倒也没点破,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承认的事不是? 这个千纸姑娘,和向师兄你,怕是有一段故事。 “赵影,我们去问陶然师兄,他是坤院的管事,肯定知道这么一个人。” …… 当云逸和赵影来到坤院大堂,陶然正好在那里向几位师兄弟妹们交代事情,浑然没有察觉他俩的到来。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既然明白了,那就去做,九级任务被我们坤院顾策完成的事,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咱院所有人,让大家都提起精神,我们能完成九级任务一次,就能完成第二次,三次……可要让那些乾院眼睛长脑门的家伙好好看看。” 前有扶晓、云逸,后有顾策,好消息真是一个个来了。正得意地笑着,回过身。 “啊,是云师弟和赵影师弟啊,”陶然见到两位师弟站在自己身后,而且似乎站了挺久的样子,大手一搓,将他俩拉到位子上坐好,“没留意,没留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想向师兄打听个人。” “打听谁啊,要说这乾坤学院啊,还真没几个我不知道的家伙,这次,是把谁定成目标了,相信我,我能搞到你们想要的情报。”陶然给了个凡事交给我的眼神。 云逸笑笑摇头,说道:“不,不是想和谁约架,坤院之中是否有个叫千纸的姑娘,这位姑娘,现在又在何处?” “千纸啊,怎么,俩位师弟出了远门一趟,回来就找起咱坤院的大美女来了。”陶然的目中有着打趣的意味。自从云逸在排名赛给整个坤院长了脸,自己便很看好云逸这个无境界的师弟的。 没有境界都能有如此成绩,等他有朝踏入超凡,还有你们乾院什么事。 赵影说道:“师兄你就是说她是天仙,我和云逸没有见过,也只能相信啊。” “真是,还怀疑起师兄我的审美来了,”陶然哼了一声,也不问是何事,转而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翻看起来,“等等啊,好,找到了,她啊,前段时间接了个七级任务,第三九二七号,这个任务是这样的,东海沿岸十里渔村正遭受大规模海妖部落袭击,需要圣武境修士前往支援,到时联络猎妖队组建人,临海城猎妖盟,杨寒冰。” 赵影讶然:“圣武境!我们要找的这个千纸师姐还是个圣武境的前辈?” 蹙眉,云逸想了想,说道:“不对,陶然师兄说过,整个坤院就一个圣武境,而这个任务我记得参观任务大堂的时候好像看到过,有些印象,想必,千纸师姐接到的任务不是最开始的那个,而是后来的,支援性质,对不对?” 这师弟眼里的睿智,真是吓人一跳。陶然点点头,认真地说道:“是的,就是云逸师弟你说的那样,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只对圣武境开放,到了前段时间,成了低境界也能接手参与的任务,那边的情况,如此看,并不太乐观,不过,不太乐观,也不关你我的事,任务嘛,总有成功和失败的,既然接了,就得有准备。” “现在,关了,”云逸站起身,谢道,“多谢陶然师兄的消息。” 陶然收起册子,有些摸不着底,这俩家伙,找千纸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什么,不管你们找千纸是什么事,看在都是同院的份上,一切,等回来再说。” …… “云逸,陶然师兄的那本册子还挺神奇的,能掌控师兄弟们的行踪。” “嗯,如果我没猜错,那本册子上的信息,都是这一块小石头反馈的。”云逸捏着坤院玉牌,对着阳光左看右看。 “玉牌啊,对了,我都快把这小玩意忘了。”赵影上掏掏下捞捞,最后不知从哪将玉牌翻找了出来。 学着云逸对着阳光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那个,云逸。” “怎么了?”云逸回头,见赵影落了两步在后。 “我,那个傻豆啊,我,和她约定好了,十天内,不再出远门的。”赵影有些不好意思,扭扭捏捏,讪讪地笑着。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好好陪她,陪着,比什么都重要。” “啊?嗯,好。” 突然,想去见一个人了。 就,远远看一眼,一眼就好。 城郊,有片十里竹林,凭栏晓望云边月,纤手绕怀犹不知。 “是要走了吗?” “阿娇,你醒了,我以为我的动作足够小心了。” “枕边人心思在不在,我还能感受不出来不成?”自然,也跟着一夜无眠。 “我……,昨日国都那边来了信,海妖肆虐临海数个渔村,这说好陪你十日的话,可能又要吃下去了,”长衫男子低头看着环绕自己的纤细手臂,坚毅的面庞,藏着柔情,锋锐的双目,掩着不舍。 “国事为重,再说,你我相伴年月还长,而那边的百姓正在受苦,半点也耽误不得,我这就去为离……大将军收拾戎装和行囊。” “阿娇,等等。”将军伸手一把抓住从怀中退走的纤纤手臂。 “嗯?”是,今日不走了么? 长裙女子抬头紧盯男子宽阔的肩膀,心里闪过一丝期盼,复又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那便不是他了。 “小心些,那枪锋利,擦拭时莫伤了手。” 果然……“知道啦。”女子甜甜地一笑,转回身时裙摆旋摇,眼角却凝出一滴泪,随着莲步滑落,弄乱了一早匆匆画上的妆容。 …… “离哥哥,千万小心,阿娇等你回来。” “放心,信上有说这次乾坤两院的学生也会加入帮忙,还有猎妖盟的一起,”离柯翻身上马,右手高举,竹林的风吹响甲胄,“就待我,再次凯旋归来,到那时,便是这头顶的天塌了,我也要陪你度过欠下的九日,驾!” 凭栏晓望云边月,纤手绕怀犹不知,潦草心事。 牵马夕踏城外血,匆赴鸿门困千里,莫测生死。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迷雾中的十里渔村 “书景那家伙呢?” “是啊,被你一说,还真好几天没见到了。” “保不定是躲在哪里偷偷苦练,这家伙,在排名赛上用书剑九式大放光彩,没准,有了点新突破。” “但我听到的,怎么是剑宗出了点状况,书景他赶了回去。” “剑宗能出什么事,在白塔城,剑宗的势力可不小,尤其剑圣还是我们学院的执教,一帮老朋友撑门面,哪个势力这么不长眼。” 这时夏侯战插进话来:“你们几个也别猜了,是秋凉说的,剑宗出了点事。” “哦?看来夏侯知道书景的近况啊。” “算是了解了一些,他二叔在外游历,被驭鬼宗的人打成了重伤,就连乾老也不敢保证能治好。” 正了正头上的草帽,那两只手臂的肤色较常人偏黑黄。陆百川若有所思,道:“驭鬼宗?有点耳闻,此宗门专干邪乱之事,比之妖魔更无人性,却又不敢大张旗鼓与其他正派宗族为敌,每次都是沾之即走,怕被群起讨伐,不过他们的触手伸的也太长了,不好好在西域待着,出来为祸其他三域,要是敢到我那边做坏事,哼,定将他们全都赶下海去喂鱼。” “说到鱼,百川,你老家那一片最近可是出现了壮观的海鱼潮啊。” 陆百川见白然眼里很有兴趣的样子,便也说道:“要不,再等上些时日,夏日里有段时间,海上会频繁出现强烈的风暴,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我家做客,出海打打渔,搏击搏击那动辄十来丈的海浪,让你们也见识见识,大海的力量。” “如此美事,算我一个。” 华昌宁不知何时出现在四人的身后,对陆百川所说之事很感兴趣。 “有昌宁在,这事,就更有乐趣了。” 大海的力量?云逸前往药山,远远听到五位师兄的谈话。 听他们这样说,还真有些怀念那段出海打渔的日子。 海上的风暴、浪潮,夜晚澄净的星空,照亮整个海底的灯鱼奇观,飞出水面跃龙门的鱼群…… 不过这一次可不是去回味生活,而是,履行一个约定。 当然,在履行这个约定之前…… 夏,芳草盛貌。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宁心的香。 药山的各类奇特草药沿着坡一圈圈蜿蜒而上,像是七彩的阶梯。 阶梯间,蜂蝶绕环,驻足着一位美丽的姑娘,秀发挽髻,青丝垂耳,姿容天然,不饰粉妆。 她垂下脸庞,纤指轻捏花茎,忽而闻闻那朵,忽而嗅嗅这枝。 冥思片刻,喃喃自语,翻过纸张,落笔窸窣。 小嫣……,或许现在的生活,才是你该拥有的。 这宁静,我给不了,但,我可以守护,我会守护的! 今后凡事,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面对。 我会努力修炼,成为可以守护这片宁静之地的人,替你摆平所有的不平。 笑心有所感,转过头,凝视某处摇曳才止的枝丫,目中闪过疑惑,刚刚,好像有谁在那里。 …… 十里渔村,位于荒大地最东边的一块土地上,像是馒头上的一个小疙瘩,凸了出去。说是小疙瘩,但占地着实不小,有一座小城的规模,其三面环海,与内陆来往有一条百丈宽、五里长的大道。 渔村依着海岸而建,绵延十里,分北、中、南三村,有渔户三千,人数近万,他们,都是世代在此捕鱼打渔,以卖渔获营生,是后方大城临海城渔获的主要供给点。 只是此刻,站在临海城的了望塔上,再无昔日水天接斜阳,扁舟荡、渔歌晚唱的景色,有的是灰蒙蒙一片的雾气笼罩着那一片土地。 甲胄之声急促。 一队士兵拱卫着大将穿着的汉子到了城墙之上。 “锵!” 城墙上戍守的兵士齐齐一振手中枪。 “离将军!”见到主心骨到来,东门守卫长赶忙上前,“将军难得获准些时日休息,怎又……” “这几日情况如何?从头到尾挑紧要的说。”离柯双手按在城墙上,远远眺望多少个日夜守望的地方,英朗的眉目渐渐凝重。 东门守卫长也不马虎,说道:“因为这次海妖潮来势汹汹,属下在海妖潮彻底爆发前派了一千名兵士,由超凡境的千夫长带领前往渔村帮助渔民抵御海妖的袭击,同去的还有猎妖盟的一队猎人,由杨组长带领,加上渔村原有的守卫,至少能防御危险度四级的妖兽大规模袭击,或者七级灾害的海妖潮,但这次情况远比属下预料的要严重多,现在已经和他们所有人失去了联系,在将军来之前,属下便把能试的法子又通通试了一遍,没有联系上渔村里面的任何人,而唯一前往渔村的道路在海妖潮爆发的一个昼夜间坍塌了,被上涨的海水淹没,辰时,有一队猎妖盟的人不听劝告强行涉水,还没走完三分之一,就全消失了身影,海面上连点血沫都没见到。” “飞行灵兽也不能进去吗?” “是的,很奇怪,我们城中驯养的飞行灵兽,也算是在海面上飞惯了的,一些品种甚至能窜入海中协助捕猎,丝毫不惧水的,可这一次,怎么也不肯出了陆地,好像,对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能有多可怕,若是真有了不得的怪物在,就不是派我一个圣武境的来解决了,失联的状况有几天了?” “自将军到来,有两日了,两天前,还有消息不断从渔村那边传出。” “哦?还能有消息传出,是何消息,给我看看。” “是的将军,”东门守卫长挥手招来一个卫兵,“把前些日收到的信纸拿来给将军过目。” 离柯看着士兵捧上来一个小木盒,木盒之中躺着一个个纸鹤,而其中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纸鹤,翅膀上染着点点血迹。 “那一只,就是最后的一条消息吗?” “是的将军。” 第三百三十九章 名声在外? 将纸鹤翻折开,仅仅是一张染血的白纸,空无一字,倒是有轻微的真气波动。 片刻,离柯洞晓了纸鹤的秘密,运真气于两手,随着他捏住白纸的拇指开始,一个个文字显露出来,潦草,而且密密麻麻: 不管你是谁,务必前往提醒临海的守卫,戒备!这次海妖潮远比以往的可怕,它们的目标不是渔村,不是这分都不够分的一万多人,随着潮水涌上岸的海妖,摧枯拉朽般突破了我们的陷阱和第一道防御,占领了海滩,三个村子间的道路已被隔断,当你读到这里,也许渔村,已经彻底陷落了,增援已无必要。 “增援已无必要……”离柯淡淡念着最后一句话,望着渔村方向灰蒙蒙的一片雾气,一拳打在城墙上。 “嘭”。 “将军?”东门守卫长俯首,等待着将军对守卫们的下一步指示。 离柯脸色沉如水,说道:“若已无必要,海妖为何久久没有散去,若已无必要,海妖为何没有进一步行动,没有以渔村为阶梯进犯临海城,他们一定还在苦战,等着我们的增援,传我命令,即刻向城中百姓征集船只,不管大小,向各大药房医馆,宰杀一千只猪,记住,血要留着,一滴也不要给我浪费,我要那些水下的家伙,在下地狱前,好好美餐一顿。” 一千只猪……,对于海味烂大街,猪牛羊肉价比白银的临海城,这一千只猪被宰杀送给海妖,好些人家,怕是之后个把月都舍不得花那钱吃猪肉了。“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这顿餐食,一定做得让它们开口满意,闭口嗝屁。”毕竟在离柯手下干了有些年头,东门守卫长瞬间明白了其用意。 如愿看到了小嫣,她过得很好,便无挂怀,离开乾院。 云逸没有回到湖边小筑同向师兄他们道别,一个人一把扇子一袋冰枣糕前往了白塔城传送法阵。 听院里的其他师兄说起过,若是接学院任务需要前往某地,态度好些,守卫是会让你使用传送法阵的,当然,是在法阵暂时空闲的时候。 这里,还没有修复啊。云逸来到传送法阵所在的广场,中心这一片地,比起周围,要陷下去一些,这还是同商小姐初来此城,胡子大叔念狂人一脚留下的,想到他,守着个大宅子,近日,不知过得如何了。 “前往何处?” “临海城。” “临海城?那可有些远,不知你身上带够银两了没有,那边交钱。” “我身边可没那么多钱。”鹤尾城五宝阁的价格是百里一两,这里又能便宜到哪里去,临海城为最东方,跨度可不小。 “钱不够,钱不够来这里做什么,买匹马,自己骑着去,差不多,把马跑死了,也就到了。”士兵说完便神情漠然看向远方,没有钱想要使用法阵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一个一个都理会,还不得烦死。 “这位兵大哥,我是前往临海城做任务的坤院学生,麻烦通融一下。” “哦?没看出来,你这气势平平的少年,还是乾坤学院的学生,院牌可在身边,还请拿出来,我要核实一下任务是否存在。”听闻对方是乾坤学院的学生,兵士的态度好了很多,乾坤学院声名远播,更别说在老家白塔城了,那是相当特别的存在。 “这个颜色的院牌……”士兵还未伸手接过,只是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很奇怪。 “怎么了?”云逸问道。该不会,是因为没有颜色,他认为是假的。 士兵捏着下巴,目光也变得奇怪和富有侵略性地上下打量:“你,可是叫云逸?” “你认识我?”云逸一惊,自己,在这白塔城安安稳稳也没犯事啊,被官兵记住名字,可不算是件好事。 事实证明,云逸多想了。 “没见过面,但你的故事,可是我们这些士兵闲暇时候的谈资啊,”士兵越说越来劲,恨不得自己是那事中人,“一个无境界的少年,开始时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硬是过关斩将,一点点改变别人的看法,进入了乾坤学院排名赛的最后一场,还拿了个不得了的名次,今日一见真人,果然,容貌英俊,气宇不凡啊。” 云逸一头的汗。那个,刚才,你还说我气势平平来着,就因为一个名字,又成了气宇不凡了? 突然,肩膀莫名挨了一拍。 云逸刚要反手抵抗,抬头对上士兵崇拜的目光,收起了瞬间的战意。 “我相信你,云逸,去,把这个任务完成得漂漂亮亮的再回来。” “额,”云逸着实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这么好使了,“那,谢谢。” 片刻的失重后,双脚一落地,胃里翻腾不休的感觉才出来,鼻腔立刻充斥了咸咸的鱼腥味。映入眼中的场景令人目眩。 “发什么愣,赶紧的,下来。” “哦,哦,好。”云逸三两步走下法阵,环顾,比白塔城那个还要大上两倍的广场上,摆满了一担担一车车各品种的鱼,盖地的鳞甲在阳光下闪烁跳跃着铺天的光。 一个士兵上前搭讪:“外乡人。” “嗯。” “头一次来。” “是的。” “你算好的了,我见过太多人,吐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更有些直接熏晕了过去。” “第一次闻这味道,是挺难熬的,不过习惯了,风中的咸味,反倒令人着迷。” “着迷?呵,小屁孩,夸你几句,还上天了,我们可是恨死这味道了,外城的女人都不愿意嫁给我们这些臭汉子,而我们这边的女孩,也嫁不到外面去,即便是用五宝阁的香料泡上一天一夜,也难洗掉沉淀到骨子里的味道。” 云逸不置可否。 见对方沉默,士兵说起正事:“把乾国界牌拿出来给我,我得登记每一个外来人的信息,所以,最好不要在我们临海城犯事,不然,哼,分分钟抓你进大牢。” 乾国界牌,糟糕,出门急,似乎,没有带出来。 “乾坤学院的院牌可以么?” 士兵挑眉:“哦?你还是乾坤学院的,那当然可以,他们的牌子我可都认得,所以,你别想耍花招。”说完伸出手来。 云逸将院牌递了过去。 “小子,你这个。” “怎么了?”云逸纳闷,我的名字,该不会连这边都知道了。 事实证明,他又想多了。 第三百四十章 围城打援 “怕是假的,那个卖这玉牌给你的商贩也太会省了,连点颜色都不给你染上做做样子,我见过锈铁色,青铜色,亮银色,甚至是淡金色的乾坤两字,唯独,没有见过你这个啥子颜色也没有的,说,小子,你来此城,有何阴谋!”士兵虎视眈眈,手按在剑柄上,大有你的回答不让爷爷我相信,我就先斩为敬之意。 云逸正不知如何回答。 一个长官穿着的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瞥了眼士兵手里的牌子,接了过来,摸了两下,对士兵道:“玉石质地无差,这是无色的院牌,对应无境,很少,或者自从以刻字颜色区分学生境界的规矩出来后,无色还没有过,你先退下。” “啊,哦,好的大人,对不住,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玉牌。”后面一句是对云逸说的。乾坤学院的学生,一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家伙,即便没有境界,也惹不起。 “只是乾坤学院什么时候收起这个层次的学生了……”士兵喃喃自语地回到法阵前戍守。 长官为人较为和善,笑着将院牌递还:“手下人见识还短浅,不会在意?如若在意,我就替他道个歉好了。” “不不,”云逸忙摆手,“认真点好,认真点才能保证城中百姓的安全。” “乾坤学院的学生,心性果然不错,都是通情达理之人,”长官继而道,“这次来此,是为何事,方便告知吗?我们这要做好登记,以免出些差池。” “我叫云逸,是接了一个任务,不知长官你可知道十里渔村怎么走?” 长官点点头:“我猜也是这个,这些天,见了不少你们学院的人,不过,十里渔村不在城中,在城外,前些日东城门便已关闭,出去怕是没那么简单了,你若参与这次任务,可以前往东城门找到那边的守卫长,或者,前往猎妖盟临海组,东城门一直往东就是,临海组,则在此往东走过三个岔道,第四个岔道左拐便是。” “谢谢。” “说谢谢的,该是我们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我的职责是守卫法阵,不然,倒是想跟着去救援渔村的百姓。” “我一定替你完成,你那一份。”难得遇到一位言谈举止让人如沐春风的,云逸也不生疏。 “哈哈,好,凡事小心,安全回来。” 大道两旁,是清一色卖鱼的商贩,而卖瓜果蔬菜牛羊肉的,似乎不愿和他们待在一起,怕气味窜到了自家东西身上,那就不好卖了。 这个担心倒是显得多余,因为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咸腥味,买菜的妇女从来是只看品相,要是让她们闭着眼睛挑,一定以为自己还在买鱼,嗯,硬邦邦的梨子形状的鱼。 一队士兵急匆匆走过,见药房医馆便进,没一会便大包小包地出来奔往下一个地点,留一个白服大夫来到门口望着士兵远去风中凌乱。 “造孽啊,造孽啊,我救人无数,没想今日,要成了毒医、刽子手,我这仁心仁术的招牌诶。” 不知真相的城中百姓见此,说道:“果然,是要打仗了啊,买了那么些金疮药。” “避让,避让。” 身后响起嘹亮的喊声,前往临海组的云逸忙避退到一旁。 数丈宽的道路,愣是被一支拉着大大小小船只的牛车队伍占满了。 “闪开,闪开!” 等牛车队伍过去,道上的人流还未回拢,又是一声声呼喝。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壮观啊,一千只猪直哼哼地跑过是什么画面。 不少百姓望着白花花的猪蹄、撩人的猪尾流下了口水:“富有,太富有了,这一千只猪,哦不,就是给我十只二十只的,也够我梦里笑醒了啊,不行,我马上回去告诉儿子,想要每天吃上猪肉,就去参军。” 好热闹啊,这阵仗真大。等尘埃落定,云逸继续赶路。临海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听着三四个路口挺近的,但其实每个路口相隔都有十四五里地。 呼,第四个岔道了。 一路小跑的云逸擦了擦额头的汗,要是以前超凡境那时候,这么点路,是脸不红气也不喘的。 岔道左拐是一条僻静的巷子,是这里么?猎妖盟也算是个比较大的势力了,这位置,有点偏啊。 问问好了…… 一棵百年的槐树,高大繁茂,枝叶间结了一些花骨朵,是上好的夏日乘凉之所。 两个白发老者坐在木桩上下着棋,身无外物。云逸一时插不上话,只得静静等待,顺便恢复些气力。 黑白各自为兵,在斗盘之地厮杀,你来我往,攻城守城,互有得失。 一位老者下着下着蹙起眉头,但还是一子一子,义无反顾落在黑子势力深处。 云逸不解,这分明是在送子去给黑子吃掉,完全不像一个老者该有的棋路。 另一位老者捏起一颗白子丢在自己的棋碗里,捏起一颗又一颗,终于忍不住了,喜道:“哈哈,我这可是在围城打援,老弟啊,你还太年轻,再长上几个时辰,才有老哥我现在的智慧,不过那时候,我也长了几个时辰,你总是没有我聪明,气不气,谁让娘亲先生下了我。” 手执白子顿于空中的老者听了此话,并没有结束自己行为的觉悟,继续下了一子,说道:“那一片白子我若不救,是彻底死,若是救了,万一救活了呢。” “为救那七个子,你可是已经被我吃了十个子了,值不值得显而易见。” “下棋,赢输之别确实是子在盘上剩下多寡,可人的性命,不是简单的加减法,那七子我若不救,必定影响我盘上各子的气势,到时,气势一弱,满盘皆输。” “去去去,不管你的大道理,反正这局啊,还是我赢了。”执黑子的一句话,终止了棋局。 正当他兄弟俩又要开一盘,云逸忙恭敬地弯腰插话道:“不知两位前辈,猎妖盟临海组怎么走?” “都来到巷子口了,还问,走开走开,别打扰我和老弟下棋。” 这拿黑子的老者脾气还真不小,云逸也没计较,进了窄巷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临海城猎妖盟 “别挡着。” 一个冒失的家伙从背后狠狠撞了自己,没有道歉不说,还留下一句更为不礼貌的话,不曾停留地往前方奔去。 路就那么宽……捏了捏被撞得生疼的肩膀,云逸咧了咧嘴继续往前。 “猎妖盟临海组,就是这里了。” 不大的木制牌匾,刻着工整的六字,两扇小门朝内开,长了些荒草的院落之中聚集着一队猎人装束的修士,修为从凡武小成到超凡境,一共三十七人,加上内屋正在交谈的两人,一共是三十九人。 云逸外放的魂力瞬间将整个猎妖盟探查了一遍。 院中猎人此刻正在议论纷纷,多数脸上带着焦虑之色,极少几位抱着臂膀怡然自得,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少年。 “不知道渔村那边的情况如何了,不知道杨组长有没有成功击退海妖。” “是啊,担心啊,这次海妖潮极其诡异,早上那一队兄弟,唉……一时不慎,着了它们的道。” “蔡俊不是又从城门那打探消息回来了吗,现在正向副组汇报,等副组的命令。” “我说你们啊,寒冰组长是咱猎妖盟临海组实力最强的,在这整个临海城的圣武境修士中也排得上名号,区区海妖潮算什么,咱临海城经历的还少?司空见惯的把戏,要我说,你们都是太没信心了。” “胡辉,你有信心,你有信心还不是在这里跟我们一样等消息,既然有信心,怎么不跟早上的兄弟一起前往渔村支援,咋还在这里逞口舌之快。” “我,我是对杨组长有信心,对自己又……没有。” 刚才还响亮的声音越来越弱。 心里甚至庆幸自己一时贪睡起晚了,没有同早上出发的兄弟们一起前去支援,听蔡俊前一次回来说,早上的那队人,还没涉水渡到一半,就全没了踪影。 想想就打了个哆嗦。 这时,副组从内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蔡俊。 只见副组压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道:“杨大哥不在,临海组便由我全权做主,虽然杨大哥出发之前再三叮嘱我要留守组内,但事情不顺,海妖潮要比原先预料的还要危险一个等级,所以。” 见众人的目光渐渐汇聚过来,副组继续说道:“我决定亲自带队支援杨组长他们,蔡俊回来将东门守卫的动静和下一步计划告诉了我,我现在便再向各位说明,半柱香前,东门守卫收集到了大量的船只,其中,一千艘船将装上新鲜宰杀藏着毒药的猪肉和猪血,剩余的船只载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大约八二的比例,同时驰援渔村。” 东门守卫的计划,完全就是在赌,赌海妖不可能将所有船只都拖入水中,那么只要有漏网之船,那就可能成为渔村的援兵和士气支柱,向苦战的他们释放一个信号,你们身后整个临海城的人都没有放弃你们,只是八二的比例……云逸心中计较,一千艘船装上猪肉,那么装载士兵的船只便有二百五十艘左右,从街上见到的船只大小来估算,大的能载二十人,小的十人,平均十五人一艘,如此,前往渔村增援的,会有三千七百五十人,如果,没有折损。 “蔡俊回来之前便向东门守卫长预预定了四艘船的位置,诸位,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别到了东大门再畏畏缩缩,丢了我们猎妖盟的脸面!那么,要参与本次增援的,到我的右手边来。” “副组,听你的,我当年进入猎妖盟这个大家庭,完全是因为妖兽把我的家乡破坏了,如今孑身一人,也没有个牵挂想念,拿这条命博个英雄的名头,有何不可。” “我参加!” “参加!” “算我一个。” 院中,三十七人皆站到了副组的右侧,无一人退出,包括之前庆幸逃过一劫的胡辉。 当然,别人是完全自愿,他是有点被逼的无可奈何。 三十六人都参加,留自己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站在原地,会被所有人瞧不起的。 就是这一份要面子,让他硬着头皮走到了右边。 “你呢,看了那么久,小少年?” 副组看向站在门口的面生家伙。这时,院中猎人才留意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俊俏少年郎。 对上副组的目光,云逸回道:“我是坤院的学生,这次接了任务前来,自然也是做好了准备,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我,要参加此次增援。” 见对方如此肯定,没有丝毫犹豫,副组反倒扭捏起来:“可是,据我观察,你,好像一点修为都没有啊,小子,你还年轻,能进入乾坤学院,说明天资也不错,只是,听我一句劝,再好的天资,没有时间发展,都是天妒英才。” 云逸争锋而对,道:“那你可知,再好的天资,如果怕死,一切纸上学习,嘴里逞强,比武场上点到为止,从不实战经历生死,修为再高,也是中看不中用的庸才。” “什么口气,你怎么和我们的副组说话的。”蔡俊听不下去了,出口呵斥,坤院的学生又如何,就是乾院的学生也没见过那么嚣张的。 “哈哈,无妨,小少年见地不错,”副组笑了笑,继而脸色漠然,“可别是嘴上说的好听,到时候,真面对生死瞬间,乱了方寸,拖累我等,既然都已经定了,那么,随我出发。” 临海城大牢,位于临海城东北角地下一层,四周有暗河,且戒备森严。 “不知东门守卫长亲自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虽说大牢直属临海城执法司,而执法司之上便是乾国执法堂,东门守卫隶属临海城兵部,兵部统帅为临海城主,是两个体系,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提修为也是东门守卫长强于牢房总管。 “我这次来,是给死囚们,宣布一个好消息的,当然,对于能活下来的人来说,是个好消息。”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死囚统帅 “各位狱友,别听他们的任何一句话,一个字都别听别信,小心着了他们的道,什么时候,他们做过亏本买卖了。”黝黑的壮汉,头一转,臂一抱,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耳朵倒是竖着,一动一动。 诶,真香…… “首先,我申明,这不是一桩买卖,而是你们的一次自救,我不知道这样的机会错过了还有没有,反正这一次是摆在了你们面前,至于抓不抓住,就取决于你们自己了,我查过狱中名册,你们之中绝大多数人活不过明年秋,而剩下的,也不过几年光阴可活,而且,这几年苟活,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潮湿、冰冷、肮脏、恶臭,每晚与虫同眠,与鼠争食,你们在外时嚣张跋扈叱咤风云身上背负着数不清的罪孽,何其威风,在这里,弯腰俯首抓胸抠背身上长满了挠不止的痒疙瘩,一身力气修为无处可使,可笑、可怜。” “闭嘴!一切还不都是你们这些自诩正义的家伙害的。”不少凶神恶煞的汉子捏紧了拳头,扯得牢牢嵌在墙上的铁链哗哗作响,张嘴咆哮。 给我留点面子好吗?牢房总管听东门守卫长数落起牢房的环境,心里甚是不舒服,转而一想不对,牢房脏乱差怎么了,咋地,还要给他们这些背负人命的恶人提供殿堂级享受啊。 那牢房成什么了,那谁吃不饱饭还不得隔三差五犯事来我这蹭吃蹭喝蹭享受啊。 如此一想,心里对东门守卫长的一番话倒是无动于衷了,甚至在谋划,要不要投放一些蛇啊、蜈蚣等等,让所有囚犯后悔犯事。 “当然,我也不否认,你们之中,有极个别,是因为执法的不公,而被怀疑并抓到了这里判了死刑。” 几个意思啊,啥叫执法的不公,守卫长,话可以乱吃,饭不能,啊呸,给我气的,饭不能乱讲,话,话你亲娘,我不管了,若出了事,我定在执法司大人面前,告你一状。给这些死囚机会,还不如干脆放了他们,继续为祸百姓。牢房总管心里咒骂,表面不动声色,嘴上说道:“守卫长,我还有事,这些死囚,就全交予你了。”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到,兀自转身,三两步,离开了死囚狱。 若是慢了,他怕自己的暴脾气就遏制不住了。 东门守卫长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走了啊,要的就是你走,因为,我可是还要一个人想要说服啊。极快地瞥了眼死囚狱深处,那单独拎出来的一个房间,继续道:“既然你们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清白无辜,我就给你们机会证明,现在,临海城之东,十里渔村正被海妖围困,渔户以及前往抵御海妖潮的将士生死不知,你们,若真无辜,并非犯事之人,若真无辜,心尚存正义,就在这张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姓名,便算抓住了这个机会。” 有些死囚心动了,仰头,一双锐利的目光从耷拉着的长发缝隙中射了出来,道:“说了这么多,大人也没有讲要我们做何事。” 院中尽是些光膀的大汉,千纸显然不在其中,她,会不会是在杨组长身边,或者,不会是在早上那批人中……云逸小声向身边的猎人询问:“这位大叔,前段时间,你可见到过一个穿着坤院院服的女孩子,若是见到过,现在,她又在何处?” “女孩子,有一个,只是并不穿着坤院院服,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她同你一样,身着便装,不过,漂亮是真漂亮,穿什么都有型,也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女娃子,干嘛要出来接这么危险的任务。” 大叔,你好像有点扯远了。 猎人见小少年一脸的黑线,自觉尴尬,赶紧咳嗽几声掩饰:“咳咳,我可对小女娃没什么兴趣啊,只是关爱,关爱而已,如果杨组长没事,她应该也不会有事,而且除了杨组长,还有一位乾院的圣武境前辈在,同是学院之人,危难之前,也会互相照料。” 那么,情况也不算太糟,我可不想告诉北原城的大哥哥,冰枣糕送到了,但是,送给了一具尸体,不对,是尸体都没有了。云逸站在城门内的广场四顾,这里早就有来往穿梭的士兵热火朝天地准备增援事宜。 宰杀猪的、接猪血的、将毒药用糯米纸包好藏入肉中的,扛着猪肉放到一艘艘船上的,将猪血故意涂在船舷上的,一切井然有序,直到…… 一个将士,身后跟着足足千把人,浩浩荡荡,在众士兵的戒备下来到了广场之中,将秩序打破。 他们懒散地站着,毫无队形可言,并且全身散发着浓烈的,额,臭气。 “看什么看,老子杀第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其中一个汉子,怒目瞪着离得近且有些好奇的士兵,吓得士兵退了两步,低下头,直冒汗。 云逸蹙眉,好可怕的杀气。这完全不同于士兵战场上表露的那种同仇敌忾,而是,见谁都是猎物可以嬉戏的杀心。我身边猎妖盟的猎人擅长猎妖,而这些人,是猎人之人。 士兵之中,有低语者:“把他们放出来,真的,好么,不会发生混乱,虽然我们一方人多得多,但我怎么心里没底,根本拦不下这些人的突然暴乱啊。” “这是离将军的命令,我们,只需做好我们的事就是,不过,我很好奇,站在守卫长身边的家伙是谁,似乎所有死囚,都隐隐怕着他,也是有他在,才没有异动。” “可能,是死囚的老大?就像我们有统帅一样,死囚之中,也有他们的统帅。” “那一定是极强之人。” 手下士兵的低语逃不过东门守卫长的耳朵,当然,更逃不过他身边的家伙。 只听他对东门守卫长懒懒说道:“早点开始,早点开始,我也早点回去思过,而不是在这里,被这些后辈当猴子看。” 无数士兵心道:真狂,似乎根本没把连离将军都头疼的海妖潮放在眼里,而这一次增援任务,在他眼里倒更像是出门散个步。 而让他们更吃一惊的是,守卫长竟然俯首恭敬道:“这次请您出来,也是离将军的意思,十里渔村的地形,你比我们任何人都熟悉,劳烦了。” 比任何人熟悉,他该不会是?!有老兵见闻广,想到了一个名字:浪里飞舟,张恒。 张恒,曾经的十里渔村守备长,自小在渔村长大,水性、驾船技术都极好,有浪里飞舟的绰号,在任职守备长的十年里,他均是单舟直入,擒住海妖首领,以一人之力拦下过大大小小的海妖潮百余次。 而他的身影在众人的眼里消失,也是自最后一次海妖潮来袭开始。 那一次,一如既往的决策,失误了,让本该全都平平安安度过海妖潮的渔户,死了十余人。过于自信导致不该发生的悲剧发生,张恒心里愧疚难当,为避渔村熟人,自请躲到大牢深处,面壁思过。而当时关在一起的死囚,不知从哪听闻对方原是官兵,还是个不小的职务,自然恨从心来,各种挑衅欺负,起初他还忍着,受着,算是还渔村死去人的债,直到最后忍无可忍,一个人挑了整个死囚狱。自此又有了死囚统帅的称呼,而他,也被单独关到了一个牢房之中。 第三百四十三章 罪孽清消,余生自由 “什么?你再说一遍。”悠闲躺在摇椅上哼曲的牢房总管噌地跳了起来,一双虎目瞪得老大,将来报的手下按在冰冷的墙上,一身气势居高临下压得手下喘不过气。 “东门守卫长,长,将张恒放,放了出来,带,带走了。” 恨恨地松了手,牢房总管踱步:“莽撞,真是莽撞,虽说张恒曾经是我们官府的人,但难保他同死囚混久了,身上没有沾染些恶习,死囚们对他服服帖帖,也是我一直好吃好喝伺候,不想他走的原因,有他在,死囚狱真的太好管了,就没有再出过乱子,而且,也正因为那些死囚暗地里奉他为王,万一他起了私心。”换做我,手下有上千号修为高超的打手,也有离开官府,占海为王的打算啊。 “东门守卫长那家伙带走了多少死囚?” “有,有一千零三十人。” “什么?!如此多的死囚被带离牢房,为何我不知晓,为何没有经过我应允?” “大大人,我记得您当时气呼呼地摔门出来和我说,东门守卫长爱带多少人走带多少人,让我不要管,问也不要问,出了事都由他担着,便是推也要推到他身上。” “是这样的吗?”牢房总管看着手下无辜的小眼神,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退下。” 狱卒才走了两步。 “不对,回来。” 胆一颤,狱卒回身俯首:“大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东门,给我注视东门守卫还有那些死囚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张恒,一有不对,立刻回来向我禀报。”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 广场,一切准备就绪。 未至正午的太阳仍倾于东方,站在广场之中,抬头看着城墙之上的士兵,亮光格外刺眼。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之上正中的位置。 甲胄生辉。 “诸位。” 声音不大,却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里。 “你们当中,有我的士兵,有猎妖盟的猎人,有从牢中征召选择放手一搏的死囚,不管你们之前的身份是什么,这一刻,站在了这里,你们就是千支利箭,突破海妖封锁带去希望的利箭。” “十里渔村的百姓和士兵,也许正苦苦坚守着,等着你们撕开笼罩在他们头顶的阴霾,所以,我也不再浪费任何可能多救下一个人的时间,请前往各自的位置,开城门!放舟落水!” 手一挥,阳光下闪过一道银辉。 铁链摩擦声渐次响起,厚重的城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阵阵更为咸涩的风从城外吹来,城外,是开阔的荒地,荒地之外,是变化无端喜怒无常的大海,一条原本熙熙攘攘的大道延伸向远方,迷雾中的远方。 而那足可让三十驾马车并排奔驰也不显拥挤的通道,纵深也有二十余丈,可见临海城城墙之坚不可摧。 最先行动的不是士兵,反倒是一贯懒散模样的死囚,张恒转头的功夫,个个便虎躯一振,像打了鸡血一样,拽着拉着,甚至扛起一艘船就往城外冲去。 奔向生死未卜的他们,心中响起未出狱时守卫长的话语:“你们的任务,就是每人负责驾驶一艘装满猪肉猪血的船前往渔村,作为先锋,自然吸引更多的海妖目光,这很危险,但同样,你们之中,不管之前身上罪孽有多深重,只要顺利突破了海妖的封锁,踏上渔村的土地,今后,罪孽清消,余生自由,在渔村的下一步行动,是留是走,由你们自己选择。” 罪孽清消,余生自由。 在无尽海妖的盛宴下,又有多少死囚能获此宽容…… 死囚们皆已出了城门,广场一下子空了许多,紧接着,士兵在队长的指挥下,有序地来到各自的船只前,将纤绳拿在手里。 “一二,拉!” 最后行动的,是猎妖盟的人。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跟我一艘船,其余人,自由组队,正好十人一组。”副组伸手从队中挑了九人,而第一个点到的便是队里年纪最小的,也是临时加入的坤院学生。 “真是,副组干嘛要关心那个少年,选了他,分明是要保护他,先前那小子不是还很狂,说了一堆大话,就该让他独自一艘船,看他怎么整。” “副组也是看在乾坤学院的面子上啊,毕竟咱们老大的老大,是院里的执教,老大的老大的学生,也算是我们自己人。” “反正我心里就是不舒服,我也想和副组一艘,这样,也安全得多。” “好歹是身经百战的猎人了,怎么,胆子那么小?” “这不是胆子小不小的问题,你让我一个人在丛林,待上十天十夜我都无所谓的,可让我接触水,那比让我死还难受,每次看着黑黢黢的海面,我都在想底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妖怪窥视着我,而且,是那种它能看到我,我看不到它的感觉。” “这就是每次海节你死都不肯下水的理由?咋就选择和你一组了,真是丢咱临海城的脸,怕水的鸭子。” 时当正午,千来艘船,近五千人,风帆已满,利刃出鞘。 “各位,都坐稳了!” 离柯双眼映入苍蓝之色,大海上空的水之元素凝聚暴乱,浑白的真气凝于其双手间,忽而一合。 “大浪淘沙!” 气势乍泄,潮浪迭起,托着千百艘船只的船尾,浩浩荡荡驶向迷雾中的渔村。 这一幕,让城墙上的士兵无不心生敬仰,刚才那可是一人之力啊! 目光从远方笼罩的乌云回到当前,离柯负手,目视着一排排船只渐行渐远,海面依旧平静,心中道:不管渔村会不会因你们的增援而得救,我们临海城所有将士,会记住这个时刻,会记住这个画面,记住你们。 第三百四十四章 暴风雨前的渔村 晨,海风徐徐,阳光明媚,“啵”,沙滩上,一颗鸽子蛋大小,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泡泡破碎。细腻金黄的沙子蠕动塌陷,一只沙蟹小心翼翼地探出自己的小脑袋,一对眼竖起,各瞧一边,观察了许久,趁可怕的巨无霸人类还没有占领沙滩,“哧溜”一声,整个身子钻了出来,“沙沙沙”,八只小爪在沙滩上横行无阻,迎着大海卷来的潮浪,一个翻滚,撞入了白色的水花之中,是个出海打渔的好日子。 三面环海的渔村,一座座木制房屋沿岛而建,有聚有疏,却也错落有致。 渔夫们在海浪声声中苏醒,瞧了眼窗外,张开双臂打了个哈欠后便浑身一震精神抖擞,晴空万里,没有丝毫能聚起暴风雨的云,今日也是个收获的好日子啊。下了床,简单地梳洗一下,便坐在餐桌前就着妻子端上来的鱼肉海菜粥,吃了八九个刚从临海城运来的香喷喷的大白馒头。 早上若不把胃塞得满当一点,可是容易在船上出洋相的。 他们坐在自家门前,同近邻有说有笑,手上也不闲着,整备打渔用的工具,草帽、鱼叉、渔网、长弓、藤线、短刀…… 没过一会,孩子们醒来,一手拿着一个馒头,嘴里的粥还没咽下,小小的人已经跑出了门。 妇女追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小心点,别摔了,不许皮,在私塾老师那要听话。” “知道了娘亲,这条路我都走过千来遍了,就是闭着眼都能数清楚有多少颗鹅卵石,又有多少个贝壳。” 用脚数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赤着俩脚丫消失在几座房子后,妇女摇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鞋子都忘了穿。” 转过身,正欲回屋,对坐在门口的丈夫道:“你个当爹的,坐在门口,也不帮忙拦着。” “拦着作甚,我小时候比他还皮呢,现在不也过得好好的。” “哪里好?” “哪里不好?有妻貌美,有子像我,有女像你,儿子以后肯定和我一样帅,女儿嘛,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渔夫想到这,放下手里的藤线,伸手一指从小玩到大现如今都已成家的邻里街坊,“他娘的,想到我女儿要被你们这群臭家伙生下的某个小猪仔拱了,我就心里来气,管好你们家的臭小子,要是敢靠近我女儿一丈以内,我不剁了他的手。” “你啊你,多大的人了,真的是,你不羞我还羞呢。”妇女见邻里的目光往自己脸上瞧,燥红了脸,跺了跺脚,赶紧进了屋去喂小女儿。 不过她红了脸,倒是没被别人看出来,毕竟是海边长大的,脸色都偏深。 “哈哈,这婆娘,脸皮还和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薄。”渔夫摇摇头,笑了笑,将整备好的工具放入网中,正准备起身。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临啊,要出门啊。” “老丈人,您,您咋来了。” “咋的,你个猪崽子,偷了我家白菜,还不允许我来看看啊。” 当头就是一拐杖。 惹得从小玩到大的邻里街坊憋笑憋的辛苦。 别看渔村只是个万来人的村子,可热闹程度比城里的广场大街不差。除了世代在此居住的渔民,还有来往临海城和渔村两地交易的商贩、运送物品的车队,来此游玩散心体验渔猎生活的公子小姐外来客。 也是如此,万来人的村子,除了民居,还有大大小小的客栈十余家,不过平日里,也是一房难求。 有一对情侣,夜里没有回客栈去,吹着晚风,踩着软软的沙滩,漫步到海边,坐在一块礁石上,相互依偎着,看向大海尽头,夜空撒下星辰的光辉,一轮圆月自东方海平面缓缓升起,而他们背后是渐渐进入梦乡的渔村。 “东城,你看,你看。” 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以皎洁的月亮为背景,三条流线型的黑影依次出水,划过圆润的弧线,在空中交叉穿梭,又相继落回海中。 “就像,是在月宫中飞舞一样。”东城喃喃说道。 “东城,给我画一幅画,就让我站在月亮前。” “好。” 等画上墨干的时间里,不知不觉讲了一夜的话,从相识那天讲到死后,从孩子的名字讲到孩子未来的职业。 红日东升,暖暖的光辉从海的尽头延伸向小岛。 “东城,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这里我很喜欢,没有家里人为了丁点利益的吵闹,耳边只有大海的声音,目中只有蓝色,令人心旷神怡呢。” “喜欢就好。” “东城,今天,陪我去海上,我想,体验一下,东城你的生活。” “海上可是很危险的。” “东城不怕,我也不怕,东城在这里,我就留在这里,东城的生活,我迟早要习惯的。” 傻丫头。东城转头看了眼大海,今天应该是风平浪静的,不会出事,便也点点头,说道:“那好,我知道三个村里渔猎技术最好的一位叔叔,我们这就去找他。” 等从海上回来,我就带你回我家,见我父母,他们,应该会喜欢你的。 渐渐地,小岛街上的人多了起来,临海城东城门延伸向十里渔村的道路也出现了车队。 渔村有白天和黑夜,有沉睡和醒来的时候,但有个地方只有白日,一直清醒着,不曾懈怠,那就是渔村守备军军营。 一个村能有如此规模的军营实属罕见。 十里渔村独立于临海城之外,每每海妖潮来袭,它是首当其冲之地,所以,历代以来,有一支常年驻守此岛的军队。他们不善攻城略地,却个个都是弄潮好手,每日傍晚,水天一线能见到的不只是满载归航的渔船,还有一个个在海浪里翻腾追逐着飞鱼的矫健身影。 他们,身穿由炼器大师特制的水蓝色皮甲。此甲属软甲范畴,韧性、弹性俱佳,在提供较好的锐器防护时,又不像笨重的铁甲那样极大地限制了穿戴者的行动能力,而且水蓝色,更是大大提高了守备军在海里的作战能力,优点如此,缺点自然也不小,其丝毫无法防御钝力打击的一点也是饱受守备军诟病。 他们,手握近齿刃,此刀刀锋开细齿,以割为主要攻击手段,可轻易划破寻常刀剑无法奈何的海妖甲壳;远长弓,弓是寻常弓,但箭非寻常箭,其箭头选用的是软铁。同海妖的数千次战斗,证明了一点,人类制造的箭支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使用下,无法破开海妖与生俱来坚硬的甲壳,甚至会被可笑地弹飞,但软铁求的不是用力杀敌,而是用智慧。在软铁箭头囊腔里以及箭支腹中,装填着一种遇水爆燃的石头粉末。 能想象水面上再有一连片熊熊火海么?而海妖一个个中箭之后甲裂肉绽窝在水中连头也不敢露。 第三百四十五章 海妖潮,来了! 东之海,众星拱月之岛。 一座雕栏玉砌,红檐青瓦的大殿,急匆匆的脚步声打乱了此地的平静。 “何事?” “禀仙主,训妖师大人们发现东边海域出现大规模的海妖群,初步判定,危险等级为八。” “哦,区区八级的灾害,还用禀报什么,由他们自行做主就是,首席训妖师不在,怎么,他们一个个都乱了阵脚?” “不是的仙主,还没有什么海妖这么不长眼来进犯我们,海妖群是往西北去的,不出意外,目标是乾国的临海城,训妖师大人们是派我来问仙主的意思,是否给乾国一个提醒。” “给他们一个提醒,那我们算什么,他们的前哨?事,可以做,忙,可以帮,唯独不要做低自己的身份,我们是高高在上的仙,等他们有需要,自会来求我们,到时再动手扫清那些杂碎也不迟,而且,乾国,要是被区区八级的灾害动了皮毛,那也不用自称是荒大地最强之国了。” “这,是仙主,我这就把仙主的意思转达给训妖师大人们。” 危险等级为八,自然不用多重视,不过前来禀报的卫兵理解错了训妖师们的意思,海妖群的危险等级确实是八,但它们背后没有露面的大妖,危险等级,没有探清,是个未知。 “你父亲打渔的技术不弱于我,怎么自己的父亲不找,来求我这个八竿子才打着关系的叔叔?”临晓拉拽着藤线的手忽然一松,背上出海用的大包裹掉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坑,抱起臂膀,挑了挑眼眉,“该不会,你这小子,有了意中人并带回村里的事,都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哦豁,脸红了,不会被我说中了。” 见临东城这孩子微微红了脸的模样,而他身旁依偎着的女孩也是垂下头盯着脚丫,想必此刻心头小鹿乱撞得很。唉,想起当年,老子被白彩那姑不对,是婆娘,硬拽着要去见她家父母,也是上蹿下跳好一阵子没缓过来。 “阿嚏。” “是不是霞儿晚上踢被子,让娘亲受凉了。” 白彩笑着摸摸女儿的小脑袋,说道:“为娘的身体还没那么弱不禁风,多半是你爹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爹爹好坏,哼,霞儿这就替娘亲教训他。”临彩霞煞有模样地闭眼喃喃自语起来。 爹爹坏,爹爹坏,爹爹坏…… “好事啊阿嚏,是件好事,阿~阿嚏!想我临晓在这村里也是乐于助人出了名的阿嚏,你这小子阿阿嚏,的事,我我帮了。”食指搓了搓发痒的鼻子,止住不讲话。今天是怎么了,自己的身体也不是小风小寒能侵扰的啊。 临东城对上莉莉好看的眼睛。 她的眼神似在说:东城,你这叔叔是不是着凉了,没事。 临东城摇摇头,叔叔的渔猎技术好,可不单单是技巧好,还有修士才有的强大力量和体魄,叔叔青年时候,在浪里飞舟张恒的手下当过守备军,只是后来随着那人的消失,叔叔也离开了守备军,专心照顾自己的家庭了,但修为底子都在啊。 干瞪着眼,等鼻子渐渐不痒了,临晓才继续道:“出海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草帽、干粮、衣物、净水,最好再去附近的店里买些止吐丸,你身旁女娃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没出过海,虽说今日风浪不大,水势平稳,但左摇右晃上一天,也不是寻常人的胃能忍受的,还是个女孩。” 临东城认真地一一记下,说道:“我这就去买,莉莉,你先跟临晓叔叔去船港那儿等我。” “好的,东城。” “那我就先带她参观一下我们渔村的船只了,对了,作为过来人,我得提醒你一点,村子就那么大,你这小子,还是得找个时间带她和你父母见上一面,要是等你父母发现这事,定会埋怨你瞒着他俩,到时,好事变坏事,看你怎么办。” “放心叔叔,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这次航行回来,我就带莉莉见我爹娘。” 临东城眨眼间跑出了十丈外,话语却是清晰地闯入女孩的心中。 “啊?”我,还没准备好…… 临晓抱起包裹,边走边道:“跟我来,我们渔村啥都不多,就船多,大大小小的,就是算一户一艘,也有三千来艘呢,船港在北村往北的浅滩,我们在涨潮时船刚好能吃水浮起来的位置圈了一片海域作为船只避风港来用,不过你放心啊,浅滩的水不深,最深处也才到腰的位置,可进不来张牙舞爪的可怕海兽之类的,所以放心下水跟着我到船上就是,而且,在小岛之外,也有数百个潜在水里的士兵,平常见不到身影,只有实在憋不住了他们才探出个头透个气,这既是每日的修炼任务,也是给小岛做预警之用,说起这个啊,你可知道我当年啊,是队里憋气最久的,两个人轮流上都熬不过我,就连张恒大人都夸我厉害,嘿嘿,啊,对了,说了这么多,小女娃你是哪个城的人?” 正当莉莉心中感叹东城这位叔叔很会说时,被问到自己来自哪里,想也没想便回道:“都城。” “都城来的,怪不得,看你气质就不同,皇城之外皆是富贵人家,不富也是修士世族,我们东城,怕是配不上你啊。”临晓说完,便不动声色地瞥了女孩一眼。如此说话,也是试探一下,虽然临东城和自己的血缘关系很勉强,但既然受了这个叔叔之名,关心还是有必要关心的,东城那家伙年轻,两人结成连理,要考虑的可不只是对方的意愿,还有对方父母的意愿啊。 一个都城来的千金小姐,坐拥整个小岛都不够分量,更别提区区一座木屋一艘渔船了。 莉莉倒是没在意那些,有些忧伤也有些喜悦地说道:“他们不会管我的,他们只会在乎自己的利益,而我这个和他们格格不入的异类,他们巴不得我走的越远越好,这样也好,我早过惯了小姐你要那样,小姐你不能这样的日子,遇到东城的那一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我没有的东西,而这东西深深地吸引着我,自由,如同梦中一直想要见到的大海一样的自由。” “我可以赖在床上,等东城过来敲门喊我起床。” “我可以大口吃自己喜欢的菜,而不必装作,这菜不合口味的模样,明明心里馋得很,也还得说,我吃饱了。” “家族的背景,让我从懂事开始起便说着违心的谎,如果这是他们口中的教养,我宁愿做一个野丫头,他们眼里的蛮人。” “啥?他们把真实的自己称为蛮人?那我倒是支持你,孩子,你很适合我家东城,你放心,这桩婚事我代东城的父母同意了,至于你父母那边,不用怕,大不了让我们这些蛮人教他们做人的道理。”莉莉的三两句话,便收获了一枚坚定的支持者。临晓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冲动地担了下来,只觉得,啥时候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了蛮人了。 “真的嘛,那谢谢叔叔。”莉莉开心地笑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东城,我会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接纳我的。至于我那边的人,同不同意,接不接纳你,我不管,你也不必在意。 前面是清澈的浅滩,浅滩再远,是连片的船,大大小小,随着潮水起起伏伏。 肉眼可见一根结实粗大的绳索从船港西侧临海城外的陆地一直延伸到船港右侧的黑色礁石上,两头都有巨大的铁钉牢牢打进岩石中。 而那一只只船的船尾,有一个弯形的钩子刚好扣在绳索上。 这时,已经有许多肤色黝黑,身材魁梧高大的渔夫同身边的临晓叔叔一样,扛着抱着背着大包裹,涉水,向船港而去,脸上是预见丰收的笑意。 莉莉没有脱掉鞋子,就这样一脚踩入水中。 虽说是夏天,但旭日才升起,海水还有些冰凉,渐渐随着她的裙子湿了上去。 “还是把长裙挽起来些。”临晓看着女孩打了个哆嗦,出声说道。 莉莉没有回话,一双美目看着远方天际,发呆。 金色的太阳还未来得及彻底从深蓝色的海水中爬出来,温暖的光也才刚刚渡水在小岛的沙滩上站稳脚跟,海天相接处,突然起来的狂风卷起滔天的浪,携来厚重的乌云。 光也被扯下了岸带走,消失在远方。 第三百四十六章 紧张备战 压抑感扑面而来,恐怖的气息便是隔着千里也能闻到一二,虽然不做守备军好多年,但修士的本能告诉自己,这次海妖潮比以往的都要猛烈。 “快,回来,回到岸上!” 临晓朝着船港破口大喊,奔向船只的渔夫们听到喊声,顿下了脚步,感觉到了什么,汗毛竖立,头转向右边,那一方天际,厚重的乌云涌来,不时有闪电击打在海面上。 不少已经登上了船只的渔夫抱怨:“还以为今天是个出海打渔的好天气,看这样子又得窝在家里啥也做不了了,这海妖潮啥时候是个头。” 悻悻地下了船,回到岸上,他们抱臂看着,讨论着,咒骂着,直到从海中出现的一队蓝甲士兵让他们回到村中静静等这次海妖潮过去。 除了拥有敏锐直觉的修士,似乎整个小岛的居民都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危急。 也是,以往每次海妖潮都被守备军成功阻挡在了小岛之外的海域,他们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只是可惜不能出海打渔,又得浪费一些光阴日子。 见街上一下子多了些身穿蓝甲手执兵刃背负长弓的士兵,渔村的居民知道,又有海妖潮来袭,便匆匆地收起自家的渔获,打发了商贩。 商贩也默契,完成手上的一笔交易,便让才装满一半货的车队往临海城赶去。 他们可不想留在岛上听风听雨听海兽的叫声。 唯有临海城高大坚固的城墙才是安全的象征。 不少外城来的旅客,三三两两结队而游,脸上难掩兴奋:“运气可真好,第一次来就能碰到这种景观,唔,咱们不如换个视野好点的客栈,租个高些的房间,看凡人将士同海妖厮杀,我等饮酒在高楼,谈笑风生,岂不快哉。” “卢兄所言甚是。” “那还等什么,走起啊。” 看着他们三人离去的背影,渔民们纷纷给了个白眼,心中道:行啊,你们要是喜欢这种景观,那就搬来这里长住,给你来上几次海妖潮,你就清楚你现在的这句话有多大胆和冷血。 但也有眼尖的对他们的话不置评论,因为,他们三人,可都是超凡境的修士啊。 而整个渔村守备军,也就两个超凡境…… 约莫一炷香前,守备军军营。 毫不起眼的一间木屋,一个个士兵急冲冲地夺门而出,一条条消息传向渔村各处守备军小队。 “你,去通知船港外的北一队,海妖潮来袭,拦住准备出海的渔民,保护他们安全返回村中,留下五人潜伏在水里,随时观察海妖的动向,一有进犯意图,立刻给我们信号。” “副长,你带北二中二南二三队士兵,分别向北中南三村渔民和外来客人告知此次的海妖潮等级,并负责各街道戒严,若发现有漏网海兽上岸进入村里,杀之。” “大人以为是何级别?”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徒增守备压力,暂时公布,五级。” “大人的意思是这次,更在五之上?” “同为超凡境,难道你没感觉到,自那乌云遮天而来,整个小岛风雨飘摇,这次,凭我们的力量,断然守不住,就是曾经的那个传奇之人来了,也无可奈何,所以,”守备长看向屋中另一个小队长,“你,带上我的亲笔信和印章,速去临海城守卫军、猎妖盟寻求增援,若没请到增援,你,也就不用回来见我了。” “是大人!” “你,前往登记在此册上的渔民家中,讲明情况,请他们回来军中帮忙,他们可自由组队,也可单独行动,若他们不愿,亦不可强求。”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急了,一个后辈去请老一辈人来帮忙,承认自己无能为力,在他这个位置,还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副长出了屋子,对在外等候的三名二队队长严声说道:“这次海妖潮等级为五,情况很不乐观,你们带上队里的士兵随我去各村告知民众。” “你,速去告诉正面防守的中一、三、四、五队,在浅滩和沙滩布好陷阱,我要让那些虾兵蟹将,先死上一批,提振士气。” 说是提振士气,何尝不是给他自己一点信心。 “你,还有你,去告诉南北其余各队,做好随时支援中村的准备,但也不可放松自己位置的守备,当然,南村可以视情况仅留守一支队伍。” 南村外的海域有天然的暗流屏障,海妖群从那登岸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守备长见屋中已没有几人,眉头舒展不开,平常觉得手下兵太多,各个队长也是性格迥异,难于管理,现在是恨不得再多上一倍,能用之兵。 “你们几个,带好自己的小队,留守在此。” “守备长,我们不是队长,手下没有兵。” “这样啊,”守备长不知所意地笑了笑,紧了紧身上的甲胄,将手上钥匙抛出,“现在你们就是队长了,就在这里,替我看好那些传音海螺,负责各队消息的接收和传达到位。” “是大人!” 守备长出了屋子,屋外,或者说是整个守备军军营,空空荡荡。 “东城,东城他没有来这里。”莉莉没有在临晓叔叔的家中如愿见到东城,一时慌了神,就要跑出门去找他。 临晓卸下包裹,一把抓住女孩的手,有点怒其不分情况,现在是能随便乱走的吗?声音有点冷:“你去哪,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海妖潮已经在汇聚了,虽然还不清楚什么时候爆发,但这个时间的长短不能拿命去赌!” “可是东城不在这啊,他没有回来,你放开我。”莉莉见手上像是套了个铁钳子,挣脱不开,焦急地直跺脚,就差哭了出来,哪有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爹爹就知道欺负我们女孩子。临彩霞见漂亮的小姐姐受了自家爹爹的欺负,忙跑上来用小手抱住她爹爹的手臂。 “爹爹你放开。” 她这小孩子哪里知道,现在外面会有多危险,她的爹爹临晓做的是正确的。 临晓也没料到自己的娃“正义感”这么强,居然帮着别人,忙给了白彩一个眼神求助,婆娘,别看着了啊,把咱的宝贝女儿抱走。 白彩回了个眼神:抱走可以,东城也算是我们的侄子,你就去找一下他。 临晓叹了口气,说道:“唉,那小子估计是去船港找我们了,真是,平常这么聪明的一个娃,现在怎么,算了,你这女娃留在这,我去找他,给你完完整整带回来,就这样说定了,我可松手了,别乱跑,这个门最好都不要出,婆娘,你照顾好她,还有我们的女儿。” “放心,这个家交给我,对了,云儿他还在老师那里上课,你要是找到了东城,海妖潮也没有爆发,将云儿也带回来。” “不了,他在老师那可比跟着我安全。” 说完,临晓也不耽误时间,抄起趁手的鱼叉就往船港方向飞奔,如同每次海妖潮来临一样,街道显得冷冷清清,偶尔有急匆匆的士兵跑来。 迎面、擦肩而过。 士兵见刚才跑过一个渔夫穿着的家伙,看方向是要去船港,正要回身劝说让他回家待着等海妖潮退走,想起这张脸好像在守备长的名册上见过,便消了这念头。 那本册子上的人物,都是从守备军中退下来的,算起来,是自己的前辈的前辈。 坐在门口一直向外张望着,还没消停一会,莉莉想到什么,两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去哪了,去哪了。 “孩子,不能出去,不是说好了安静待在这里,等我丈夫带着东城回来吗?” “不是的,我的画,我的画丢了。” 白彩看女孩着急的模样,想来这画对她意义重大,也是问道:“什么画?” “昨晚赏月时候,东城给我画的,不见了,不见了。” 呼,还以为是死去父母留下来的什么重要画卷。白彩语重心长道:“孩子,听我一句,别管那副画现在在哪,自己的命要紧,你难道希望他的余生只能从画里见到你?” “我。” “坐下来,喝点粥。” 莉莉捧着碗,虽然海鱼肉质白嫩,海菜也是闻着鲜美,但她就是没有食欲,抬头问道:“白阿姨,你难道不担心临晓叔叔吗?” “担心,当然担心,但我也相信,相信他,他们会回来的,而且,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和等着,不是么?” 第三百四十七章 斑纹妖鲸 在守备军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任何可以用来防守的手段时,海妖潮倒是安静了下来。乌云笼罩着小岛东边二十里外的海域,连闪电也停止了它的暴行,不再有动静,好像,是在等着一个时机。 这对于守备军来说,勉强算的上是件好事,每多一分准备,就多一丝胜利的可能,少一份阵亡的名册和一个破碎的家庭。 但难保海妖们也是在集结力量,阴谋着一举占领海岛,甚至,是海岛背后的整个临海城? 临海东城墙之上。 “长官,此次海妖潮来势凶猛,我家大人自认为岛上守备薄弱,不能抵御此次海妖潮,故派我来向长官请求增援,这是我家大人的亲笔信,请长官过目。” 东城门守卫长接过信,打开,快速地上下扫了一眼,脸色趋于凝重,点点头道:“在这城墙上,老远就看到海上飘来的黑云了,没想到,不是暴风雨,还真是海妖潮,能聚起如此规模的乌云,此次海妖潮怕是不简单,石龙!” “属下在。” “刚好你前来汇报工作,这个支援的任务就在我手上,你若接,我就不再放出消息,你若觉得接不下,有难处,我再向其他千夫长公布,所以,你的想法是?”东门守卫长看向一旁昂首站立的高大壮汉。 石龙面目刚毅,富有线条顿挫感,露在铠甲外的两臂深黄偏暗,一条条粗壮的青筋像是虬枝盘着树干,一举一动都充满炸裂的力量感。 其身上厚重的甲胄都拦不住逃逸出来的孔武气势。 来请援的士兵自觉此人的战力和自己的守备长不相上下,如果比力量,可能更在大人之上。 也不见外,石龙一把抢过东门守卫长手里的信,塞到怀中生怕谁再抢了去,开口声粗犷:“大人,听到有仗可打,属下正想接来着,又怕大人心中有合适的人选,所以不敢言说,担心其他千夫长事后会说是我抢了他们的功劳,手下的兵操练许久,连只海兽毛都没见着,早就心痒痒,火气旺的每天都要寻滋闹事,这个任务,既然大人说了,就放心交给我石龙。” “你既有心接下,甚好,海妖潮此刻看着平静,不知何时就会爆发,给我们来个措手不及,所以啊,石龙,你立刻下去准备,把我的印章带上,我允你再挑一些士兵。” 石龙眺望远方层层叠叠的乌云,眼里是熊熊燃起的战意:“不用大人,我自己的兵足够了,而且,其他人的兵,我用起来,怪不顺手的,他们,肯定也会嫌我这粗老汉只会强上蛮干。” “那就随你意,”东门守卫长转而对渔村士兵道,“他是去支援的,职位虽然说起来比你家大人要低,但是,他是我的兵,有他自己的作战习惯,你家大人只需和他说哪里还欠缺防守力量就是,切不可命令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然,以他的脾气,可能会和你家大人打起来。” 渔村士兵点点头,表示记下,回道:“我会和我家大人说的,对了,长官,我还要去猎妖盟寻求增援,不知能否让石龙大人等我一些时间。” “这样啊,猎妖盟那边召集人手回来,确实是需要一段时间的,而且,凭着猎妖盟盟主和乾坤学院的关系,说不定,还会顺便在院里发布任务,那么,石龙,你就再等着,等猎妖盟的人一起,顺便,给自己的兵挑些好武器。” “感情好,谢谢大人。”石龙说完再无二话,大手一撑,从城墙上翻身跳下,一溜烟跑没了影。大人最后一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我准许你去军需处啊,想想就热血沸腾,小的们等着,我要把你们一个个武装到兄弟! 僻静的小巷,空荡荡的院子,长满荒草。 随着士兵的踏足,这里又再度热闹了起来。 在临海城的各个角落,甚至是周边的几座大城,一道道身影或在屋顶瓦上飞奔,或扬鞭策马,或登上传送法阵一闪消失。 他们寻常不得一聚,有的是接了任务在外奔走,有的是在外行侠仗义,这一刻,见到身上的玉牌亮起,便知临海组,有大情况。 “组长,我已经照惯例通知学院那边了,邀请圣武境学员前来。” 杨寒冰环视院中人,两百来号猎人只先回来十五位,那些还在外面执行狩猎任务的猎人远没有学院现成的学员快,思忖片刻,道:“不,对付海妖潮,顶尖的战力对垒固然重要,但中端的对峙也不能落了下风,我们还急需这个层次的人手,你再去补充一下,告诉学院,此次任务级别不变,但,不限境界、人数。” 乌云笼罩的海面之下,是连光也透不过的密密麻麻。 无尽的海兽在这一片海域逡巡。 一条体型庞大的斑纹妖鲸,此海域的妖主,带着王者蔑视般的眼神突入银牙妖鱼的阵地,想要告诉这些闯入自己地盘的家伙,谁才是这一片海域的王,只是尾鳍还未来得及扇动潮浪扫开这群不速之客,才来得及蒙上白膜的双眼便被银牙妖鱼连同眼睑一起咬穿,闻到血腥的银牙妖鱼更是一群接着一群疯狂地钻入斑纹妖鲸的脑中,撕扯吞咽着一切。 斑纹妖鲸的大嘴无力地张开,痛苦的低鸣消失在无数的牙齿疯狂撕咬和一滩血水中,它,昔日的领海妖主,转眼成了一具齿痕累累的骨架,挂着一丝碎肉,缓缓沉落在大海深处。 “咔”,海底不知多厚的淤泥中,猛然伸出上千只红色的甲足,将斑纹妖鲸的脊骨整个抱住,一双猩红的目在晃荡开的海底尘埃中闪烁,可怕的獠牙切割豆腐般直接将骨脊咬下一块,抱着,躺着,惬意地吸吮着里面的稠汁。 一座小岛突兀地从海里浮了出来,岛上贫瘠,没有植物,尽是一颗颗白黄色的石头,还有离了水蹦蹦跳跳的鱼。 石头呈椭圆形,竖立着,扎根在岛上,粗粗一看有上千颗之多。 它们都在等,等着盛宴的开始。 第三百四十八章 海螺哨 “大人!” 指挥、喊口号、搬运、挖沙、放置陷阱,从近海到浅滩,从浅滩到沙地,再从沙地到礁石,各自分工忙碌着的士兵见守备长到来,干劲又多了三分。 守备长赤着脚站在金色的沙滩上,柔软的沙子贴着他因心悸而僵直的脚板。 他遥望远方安静得可怕的乌云,翻着白沫的潮浪依旧涨歇,没过他的脚踝,又悄悄留下冰凉远去。 看不透那片阳光都消逝其中的黑暗,到底聚集着怎样规模的海兽群,又有几个达到了海妖级别。 真是头疼。守备长敲敲被海妖思绪占满了的脑袋。以往的海妖潮,级别都不高,领头的也只是一头相当于我们人类修士入圣境界的海妖,上岸后实力更是大打折扣,副长加上我以及小队长们可以轻松地在沙地上耗死它,可这次规模这么大,怎么也要两三头称得上海妖的家伙,到时可别是它们围剿我们。 如果,派去的士兵能将猎妖盟杨组长也请过来,有圣武境的强者坐镇,那胜利毫无疑问偏向我们这边了。 守备长提气道:“各个小队,都准备的如何了?” 中一队队长:“已经听大人的吩咐抓紧布置了,浅滩,还有这片沙地之中,前前后后预计十种共两万个大大小小的陷阱,只要它们敢上岸,哼,定让它们爬着跪着铺满这一片!” 中三队队长:“特制的箭支也从仓储搬运到了沙地两侧以及后方的礁石之上,开阔的视野加上高高的地势,是极好的埋伏位置,这一次,是把家底全拿出来了,我们队会负责好第一波阻击的,让它们上岸前,见一见比大海更恐怖的火海,说起来,真是期待见到它们惊恐的眼神啊。” “哈哈。”中三队的士兵听到自家队长的话,抱着箭支一个个笑了起来。 守备长点点头,没有打击士兵的信心,吩咐道:“海妖潮不知何时会爆发,援兵也还没个消息,等一切布置完毕,全员就开始整顿休憩,夜里,是我们最容易倦怠的时候,也是海妖潮最可能爆发的时间点,传我命令,今晚,各小队在自己的防守区就地而眠,从一到五,一队轮值一个时辰,直至天明。” 中三队队长说道:“大人,不用一个小队百来号人都轮值,我们在近海处用沉石和浮木拉开了一面网,只要有海兽大规模触动,就会有警示之音,完全可……” “还是不要过于依赖那些东西,轮值!” 守备长转身便走,话语里是不容违抗的坚定。 “是大人。” 等守备长消失在去往北村的路上。 负责正面防守的四位队长围着议论纷纷。 “大人怎么了,好像格外紧张。” “是啊,很少看到守备长生气。” “这次海妖潮等级比以往都高,压力大。” “以往的海妖潮我们能轻松抵御,这次,顶多折损些兄弟,不过,我们都是做好了躺着回家的准备,不是么各位。”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日斜临海城西门,负手站在礁石上的守备长,影子一点点拉长,落下礁石,而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手下的兵,已经磨刀霍霍,战意昂扬。 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能做的准备,再拖下去,越久,越不利,你们到底在等什么,在等什么。 临海城星光漫天,城上熊熊燃烧的火炬为出城支援渔村的士兵照亮前方。 “见鬼!” 对于土之力极度的感知让石龙蓦地止住脚步。 其身后的千名士兵也跟着有序停了下来,没有摸清状况,不过很快他们就亲眼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嘣咔”,一条裂缝自石龙脚前三尺蔓延向远方,将整条大道毫不吝惜地撕成七块!那可是早已被来往车马压得坚实无比的道路啊,就是刀剑砍在其上,也只是冒点火花。 “哗啦”,汹涌的海水吞食了散落的黄土、石块。 “石千夫长,海妖潮想必已经爆发,时间紧迫。” 杨寒冰奔纵的脚步没有停顿,一双寒彻骨的眼望着渔村方向,蓝色的光芒随着他每一步落下都更盛几分,渐渐地,踏落的足迹结上冰霜。 “随我渡水过去!” 跃至半空的海浪都被凝结,汹涌的海面上出现一座坚固的冰桥。 众猎人对组长的实力十分信任,毫无犹豫地紧跟其后。 “不愧是猎人组的头子,这实力,”石龙知道当下不是夸赞崇拜的时候,等一同抵御海妖潮后,再把酒言胜利不迟,“跟上,快!” 小岛之外的海域笼罩着一片黑幕。 “咻咻咻”,海面之下,倏忽窜过一条条细小的银线。 淤泥之上,海水之中,隐约可见两个蓝色的人影轮廓。 “队长,是不是,有什么在冲我们而来。” 气泡上浮,映照出那片银色之景象。 “是……糟糕,是海妖潮突袭,下去,不要露头。” 年长的男子将身旁的士兵一把按进淤泥之下。 士兵抬眼,浑浊的海尘荡开,一条条亮丽的银色从他头顶上方窜过,如同闪电般迅捷。 眨眼都不及,平常待他像侄子一样的队长,蓝甲刹那碎成丝片,被锋锐的银光挑着带远,一具只有右手算是完好的骨架沉落在自己身旁,趴进了淤泥中。 队长,队长,队长! “扑通,扑通,扑通”,胸如雷鸣,闷的可怕,士兵却丝毫不敢出声,硬咬着牙,一颗颗气泡因战栗从他嘴里泄露出来,苍白的手紧紧攥着白色的海螺哨。 “多大了?” “十二。” “十二就进了守备军选拔,不错,不错。” …… “你在哭?” “没有。” 队长坐下来,靠着珊瑚。“是啊,我怎么没发现,沮丧的时候躲在这里哭,没人会看到你的脆弱,因为海水带走了你的眼泪,没有见到眼泪,便不算是哭,只是,这张皱在一团的小脸是怎么回事,是队里谁欺负你了?” …… “做前哨,最重要的一点,是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有自己的安全保证了,你才能将消息传出去,让大家安全;如果你冲动了,为了一时的泄愤暴露自己,即便战死了,那也不是英勇,是懦弱,是彻头彻尾的懦夫!” “所以,即便,我是认真的,哪怕是亲眼看到自己早上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战友死去,你们,也得安静看着,忍着,活着!将消息传回去……” 消息,我要将消息传给他们,年轻的士兵回身望,银光消失了踪迹。 他眼里坚定,眼里只剩海面,起身一窜。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像一条鱼,窜向海面。 银光忽而折返,张开獠牙,紧随其后,撵着,追逐着,慢慢包围这漏掉的鱼。 海螺哨露出水面,一只手紧握着它。 “呜呜!” 沉寂的海面,忽而响彻孤零飘摇的声音。 礁石之上,惊醒的士兵翻身而起,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片海域,号角声中心,渐渐亮起震撼的银光! 冷冷的风吹过,海螺哨的声音湮灭,像是烛火,熄了。 今晚,没有星空。 海面之下,一双眼失去神采,映着最后见到的连绵乌云,沉落。 沉落,海螺哨同一具瘦小的骷髅,缓缓,穿过银光的包围,沉寂在大海淤泥之下。 第三百四十九章 火海汪洋 平静的夜埋藏着躁动,像是盖着茅草的干柴被螺哨声突然点燃。 “起来,都起来,准备战斗!”守备长竭力的喊声响彻整个海滩,远远的就连村子中的娃娃都被惊醒啼哭。 一盏盏熄灭的灯又燃了起来,窗户人影走动,屋内响起夫妻间的低语和哄孩子的声音。 街道中,海滩上,匆忙却不慌乱的脚步声渐次响起。 眼睛还未能在黑暗中分辨东西,手已经摸上了身旁的武器,士兵们一个个整装就位。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蓝色的皮甲,海水顺着凹陷的纹路流淌下来。从浅滩撤回来的中五队队长与中三队队长碰了个身。 这一碰,便是一顿火气难收。 “三队,你们布下的网呢,怎么哑了!” “哑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那网一直很灵的,算算时辰,你们队正要去接替四队,他们怎么样了,和海兽们交上手了,还是撤下来了,人呢他们?”中三队队长往五队身后看,却没有见到四队长以及四队士兵的身影,一个都没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该不会……不会的,四队长是我们几个当中潜水经验最丰富的,最坏的情况也是和海兽们纠缠住了没能撤回来。 中五队队长突然揪着中三队队长的耳朵,压抑着嘶吼:“看啥,你想看到啥,没了,一个照面,都没了,没了!” 吼完,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一个转身,看向自己手下撤回来的吓破胆的士兵,知道这场战,赢不了了,至少自己的队伍,已经失去了斗志。 中四队,整整一百二十号人啊,就那样连一丁点反抗之力都没有爆发出来就被银光一个接一个绞成碎片。 连个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是四队剩下的那个身影,吹响海螺哨的家伙,让那团代表着死亡的银光突然转了向,我们这去换岗的一队,也,也回不来了。 那会也没看清,他是谁,叫什么名字。 “什,什么?!怎么会。” 中三队队长愣了,完全不管脸上散发凉意的唾沫星子,一把拽住中五队队长的胳膊,“你说什么,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唬我,你亲眼看到的?” 心中难以平静,中五队队长一甩胳膊。虽然值岗的命令是大人下的,但如果没有中四队的值岗,没有那声螺哨,太相信那张网,还在睡梦里幻想的我们,也许当海兽的钳子将我们的脑袋剪了下来,都不知道。 那张破网,要是能提前预警,中四队也不会,不会一个都没能回来…… “所以,他们的死,你难逃干系!” “我。”被劈头盖脸说了一通,中三队队长懵了片刻,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情况的危急,正待辩解,浅滩稍外的海域出现“沙沙”,“沙沙”的声音,连成一片,气势浩大。 这声音,是海兽们渡海过来了! 一个激灵,想也没想便转身对箭在弦上的手下士兵命令道:“目标,自浅滩而外百丈范围,放箭!” 士兵持弓的角度上扬,拉弦未满,手指乍松。 “嘣!” 清脆的弦鸣,而急啸的箭音紧随其后。 “咻咻咻!” 黑夜划过黑色的箭支,隐约可见一条条黑光。 当第一支箭矢刺入大海,冲击力瞬间让箭头扭曲,点点灰色粉末从软铁的裂缝中泄露出来,遇水,“哗”的一声,火星四射,从箭头开始,整支箭在爆燃的火焰中化作黑灰。 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千百支箭。 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攒射…… 浅滩之外百余丈,不久成了一片火海汪洋,炙热的火光更是带着硝烟和蒸腾的水汽,袅袅而升。 闯入弥漫而来的乌云之中。 一切都和以往一样,浪潮、火海、风,只是,似乎少了一种声音。 对了,是海兽的嘶鸣! 蹙起眉头,愈发感觉到不对劲,它们会不会是在骗我们的箭支,有这么聪明吗?中三队队长迟疑,忽而抬手示意身后的士兵,道:“停!” 负责海兽掠过沙滩后的截杀任务,如果第一轮阻击和第二轮的陷阱都没有拦下多少,第三轮刀对甲壳的近身搏战自然会无比艰难,而见到中三队居然这么轻易地放海兽们过来,中五队队长顿时怒了,你这家伙,不会是在恨我刚才的话,要给我使绊子?伸手一指,厉声道:“那不是还有好几排装满箭的箱子,够你们玩到天明的,现在停下来干什么?!” 接二连三地被针对,再好的脾气,中三队队长也忍不了,反问道:“你今晚火气怎么这么大,我只是感觉不太对劲,那片沙沙的声音确实是海兽们发出来的没错,但是,在这样的火海下,就是底下的水都可以烫熟一头牛,可是,海兽们居然一点痛苦的声响都没有,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还是四肢发达了,头脑就退化了!” “你说什么?!”中五队队长拔刀。 说时迟,那时快,中三队队长回手一抓便从士兵指间夺下一支箭,指着中五队队长的两眼间。 中五队队长的刀停在空中。 老大就要打起来了,两队士兵自然跟着剑拔弩张。 这两个队长真的是。远远望着大海方向,又得时刻留意手下士兵状况的守备长有些无奈地摇摇头,队长们的性格迥异,各有所长,又都各不服谁,以往在一起作战,配合虽然称不上默契,但也是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区域该做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似乎被前所未见的海妖潮气势,压得自乱了阵脚。 不能这样下去。 “中三队!不要吝惜箭支,就是它们真的在骗,我们也做回傻子遂了它们的愿,我们只要等天明,等援军。”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我没意见,”中三队队长说着,转头向手下的士兵大吼,“都把箭对着自己的兄弟干什么,没听到大人的话吗?给我往海里,不要命的射!把那片海,给我烧干了!” 第三百五十章 海兽现! “大人,你看那片天。” 一路踏冰桥而来,上岛后未得喘息的石龙随着士兵伸手指的方向看去,前方,影影绰绰的屋子之后的夜空,被熊熊大火染得通红。 “看来打上了,各百夫长!” “属下在!” “不必清点队里人数,抓紧地,随我前往支援。”石龙一步当先,奔纵而出。 紧随其后,十小队,共一千名士兵在各自百夫长的带领下,依次列队跟上。 街道上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有好奇的渔夫从门缝里往外看,一队队身穿银色铠甲手持红缨长枪腰佩短剑的英武士兵,气势昂扬地正从眼前跑过。 他回过身对同样好奇的娘俩说道:“是临海城的兵,看来这次海妖潮小不了。” “那,会打上好几日?”妇女抱着孩子,孩子睁着双乌黑的大眼。 “打上好几日是肯定了,就是这些天,顿顿得鱼肉海菜粥就鱼肉炒海菜了。” “凌晨那会菜贩子过来,我就应该听他们的话,多买些蔬菜果子备着。” “吱呀”,渔夫将门关上,插上木销,“怪不得你,昨晚一点云都没有,我和其他几个老哥老弟都说今天是个出海的好日子,谁能想到海妖潮就那么来了,而我今天一天到晚地被劝着窝在这屋子里,刚出门没两步就有兵过来,唉,想去找其他几个唠唠嗑都没的机会。” 在各个街道戒严的渔村卫兵见到这一支穿着佩戴与己方截然不同的队伍,也不阻拦询问是哪个大人带的队,直接放行。 “嘣咔,轰,哗啦……” 失去自然之力支持的冰桥破裂,断成数截,被海水吞没。 士兵们走后,嘈杂的沙滩显得空荡,猎人们看向自己的组长,听候着安排。 也不是第一次参与支援行动,自是知道哪一个村防守压力最大,杨寒冰挑了队中三名猎人,说道:“岛上的守备军可能还不知道连通临海城的道路被毁,以往有临海城顾着他们的后方,这一次,海兽们极有可能会分出些从此滩登岛,所以,为防止前后夹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你三人留在此处,若海兽们有异动,务必以此箭火为信,告知我。” “了解,组长放心,其实不用他俩,我一个就够了。” 说话的是凌一统,行迹于临海城北部山林,擅长伪装、攀爬、沟通百兽之术,被山中樵夫送了个山大王的称号,在临海城猎人之中,实力也属上等,当然,是加上了他那随时随地可以呼唤加入战斗的百兽之后。 “你个猿人不要我,我还不愿留在这呢,要是被蔡俊那家伙知道这么大的阵仗,我就守个屁股位置,还不得被笑话死。”这一位虽说不愿,但也是从队伍里一步两步挪了出来,站在了凌一统的身旁。 没有一个猎人能违抗组长的意思,除非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组长。 “我随意。” 这说话的第三个猎人就比较有意思了,他最爱挂嘴边的除了“我随意”就是“都可以”。 平常也是个凡事不上心的家伙。 有次出任务,杨寒冰组长开玩笑地吩咐道“这次碰到的妖兽很强,所以你负责送死。” 他也是面无表情,回道“我随意”。 因为“我随意”,他在一百次合作任务中被坑了有九十九次,每次都是担当最苦最危险最出力的位置,而每次分奖励又都是最少最无关紧要甚至失败了还得背个大锅。 但就因为这种处处吃亏却不与人计较的性格,让他在一次次受伤后,暗地实力节节攀升,成了猎人组里面仅次于组长和副组长的猎人。 只是,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整个猎人组,也就组长杨寒冰清楚地看了出来。 所以,有他守着后方,杨寒冰自然放心,便也看向一直不说话的乾院学员,童关。 同为圣武境修士,而乾院招收的,可都是些天才。这童关虽然才圣武第一境入圣的修为,可实际战力同外面寻常小圣境无二,甚至,可能比肩自己这个大圣境修士。 杨寒冰自然重视他的想法。 童关心性也是极好,不骄不躁,见杨组长看了过来,目中有询问之意,便拱手回道:“我辈接了这个任务,自然是本着学习的态度,一切听从组长你的安排,只需把我们当组里的猎人吩咐就好。” 修为最高的乾院师兄如此说了,他身后的乾坤学院师弟师妹们自然没有意见。 甚至不少师妹的眼睛从猎妖组小院相聚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童关,引得同来的师弟们吃了不少的醋。 童关啊!那可是在乾坤日志上留下过不少事迹的天才学员。 杨寒冰点点头,对这青年的印象不错,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快些跟上石将军,可不能让别人说我们猎妖盟是来看戏的。” 箭支呼啸的声音连绵不绝,大火在海上肆虐。 海水沸腾,冒出大大小小的泡泡,“啵”,海风带着热浪一阵一阵扑向小岛,风中多了些不寻常的味道。 守备长起初没有在意,以为是海兽甲壳的焦糊味混着烟气,可越闻越觉得这气味似在哪闻过。 摸了把脸,看着手指尖的晶莹细灰发呆。 “大人,这像是火山喷发的烟尘。”身旁的士兵提醒道。 对,是火山,可这里为什么会有此味道。 还未等他多想。 连绵的火海中突然出现高高矮矮密密麻麻的身影。 两只螯钳在左右,宽背倒三角,三对副手一对足,神似站立着的大螃蟹,不过它们的双足是可以前后走动的。 “噗噗噗”,落雨般的箭支扎在它们的甲壳上。 爆裂的火花瞬间绽放后又悄然枯萎。 而自它们出现在这海面之上,火海便开始扭曲,范围也逐渐缩小。 若是仔细看,它们的灰色甲壳渐渐厚了几分。 什么鬼,海中还有不怕火的妖兽?甚至,甚至是以火为食?!守备长来不及震惊,大呼:“快,停止放箭!” 中三队队长也是被守备长搞糊涂了,刚还让自己不要吝惜,这会海兽们出现,反倒心疼起来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临海听涛 不过命令便是命令,中三队队长当即抬手示意士兵停止放箭。 听到守备长的话,中五队队长不由得骂骂咧咧,忽而对着手下士兵喊道:“愣着干什么,拔刀准备,一旦它们突破了沙滩上的陷阱,你们就给我冲,用手里的刀,狠狠割碎它们。” 火海渐渐平息,成千上百只灰色的火山妖蟹又消失在黑夜之中,只有连绵不绝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临海听涛阁,是渔村位置最突出的客栈,位于北村和中村交界处,孤立在一块坚固的礁石之上。 阁子的老板自海妖潮等级发布后,便带着一妻两妾三儿逃进了村中大宅避难。 即便允了四倍的酬劳,也只有一个伙计兼伙夫愿意留在这打理着这平常热闹的五层阁楼,而老板离开前,也是三拍伙计的肩膀,大有此事之后必重用你的意思。 是否兑现,便是后话了。 此阁有五楼,一楼迎客,二楼进餐,三楼品茶,四楼寝寐,五楼听涛望海。 可同时容纳百余人的楼阁,现如今只剩下九位客人。 卢纯青、纯卢青、青卢纯,本是来自三座大城的陌生人,因为名字的相似而走到了一起,相识相知相游相约走遍天下各城,在战斗和笑谈中渐渐成了莫逆之交,而此地,临海城外的十里渔村,便是他们在东域的最后一站,此站之后,他们就会动身前往北域。 如此,对他们三人而言,也是幸运,一来,便能见识到渔村的特产,海妖潮。 青卢纯两指转动着白瓷雕花酒杯,抿了一口,道:“卢兄,这地方真是极好,又有酒喝,又有宵夜吃,还有海看。” 纯卢青放下筷子,拿过白布擦了擦嘴:“最关键是很清净,除了那伙夫,就我三人。” 卢纯青看了看窗外涌动的火光,说道:“那是自然,既然做了你俩的大哥,我当然得担得起才是,来此之前我可是就打听到了这村子里最好的客栈,只是预订那日已经满了,现在,海妖潮来了,吓走了一批不该呆在这里的人,倒是给我们三人,腾出了这么好的一个地方。” “那么卢兄,青弟,就以此官兵对海妖的戏剧,做我们东域之行的末章!干。” “干!” 三人共举杯相撞。 正吃得喝得尽兴,楼下传来摔门的嘈杂声音。 “几位爷回来了,吃饭还是直接回屋休息?”这大早上就匆匆出去,晚上这个点才回来的客人因何事火气如此大。伙计不敢怠慢,这要是老板回来发现自己的阁子被拆了,指不定要拆了我。 “不省心,真是不省心,四妹就会给我们添麻烦,这都找了一天了,穷村子就那么大的地儿,会不会是知道我们来了,她故意躲着不出来?喂,我说你,怎么一点也不气的样子,你不是我们之中最烦四妹的?”王满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直瞪瞪地看着自己的长兄。 王全吹吹指甲里的泥垢,淡淡说道:“二位弟弟,这一天天的还真地找得用心,我倒以为,找不到她最好。” “找不到?你是皮痒了么大哥,要是找不到小妹,回去不得被老爷子拿拐杖吊着打。”三人之中,最年轻的王盈开口说道。 “三弟远方求学才回来,还没见到老爷子,便同我们出来找四妹,还不知道,老爷子可甩不动拐杖了,四妹离家出走,他气得卧床不起,估计没多久,就可以安心升天去了。”王全说着说着嘴角扬起斜斜的弧度。到时父亲继任族长,少族长之位便也空了下来,而我,可是嫡长子啊。 王盈看向王满。 王满点点头,表示大哥的话无误,知道四妹不告而别,老爷子确实生了一场大病,连宫里出来的大夫看了,都束手无策,直教准备后事。 “原来,是这样,”王盈也坐在了板凳上,“这里爆发了海妖潮的事估计已经传了回去,老爷子听到这消息,心里担忧,没准挨不到我们找到小妹回去便会驾鹤西去,到时候,最疼爱小妹的爷爷走了,等我们找到小妹,父亲必然会毫无顾忌地筹备那桩逼着小妹离家出走的婚事,以小妹的脾气……” “所以,我说了,找不到最好,对她,对你俩,对我,都好。”趁着海妖潮,她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最好,是对大家最好的交代。王全想着,倦意袭来,便上了楼,其身后,一个气息内敛的侍卫紧紧跟上。 “确实。”王盈也是点点头认同大哥的话。找不到,最好…… 见大哥和三弟都上楼歇息去了,王满思忖:是啊,若找到了,她外嫁出去,倒过来帮着夫家的人,分我们王家的财产,哼,见鬼,我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咕噜噜”,找了一天都饿了,“你,随便做上几个招牌菜,带上些好酒,送到我的房间来。” 浅滩,随着火山妖蟹踏入,密集的响声爆发。 那是中一队士兵们早早布下的陷阱被它们触动了。 花样可谓繁多,伤害也是不俗。 足以夹断象腿的捕兽夹,瞬间释放麻痹电击的雷石,越挣扎缠得越紧的刺藤网…… 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地,这些往日取得奇效的陷阱,在今夜,没能阻拦住这些海兽进犯的脚步。 “沙沙,沙沙”,火山妖蟹无一损失地登上了沙地。 它们身上,挂着缠着夹着粘着各种东西,但就是,没有一只倒在浅滩之中。 中一队士兵已经看傻了眼,知道浅滩里埋下的陷阱不起作用,沙地上的,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而接下来的一幕幕,也证实了这一点。 四队在海妖潮爆发的时候,全死了;三队的箭支,没有作用;一队的陷阱,就是笑话,那我手里的刀,会有用么? 这次海妖潮自一开始就是见鬼了! 两手各握一柄近齿刃,敲击发出清脆的颤鸣,两齿相咬,窜过一串火星。 中五队队长大喝一声:“中五队!” “在!” “全体都有,随我杀!” 第三百五十二章 海巨人 礁石上燃着一排排的火炬,风中摇曳的光,照亮整个沙滩,也照亮了士兵们脸上苍白的决然。 中五队三百余人在队长的带领下冲锋,步履间细沙飞扬。 一片蓝色的军队一往无前地撞入火山妖蟹密不透风的灰色阵线之中。 一个碰撞便擦出了凄艳的血花。 它们的阵线密不透风,而看似突然出现的缺口,其实也是故意留下来放我们部分人进去围杀的。如果不做出改变,光是阵型上就会吃大亏。 中五队队长片刻有了决断。 “咬开它!” 躲过火山妖蟹挥来的巨钳,奔纵着来到火山妖蟹阵型较为薄弱的左侧区域,多年的默契,他只是喊了一声,其后三百余人,一个侧转身,有序地随之移动。以他们的队长为牙尖,依次前后排开。 此阵为鲨齿,士兵手里的近齿刃首尾相接。 高空俯瞰,就像是饥饿的鲨鱼张开六排钢牙,咬住一块灰色的肉撕扯。 而随着撕咬肆意迸溅的鲜血,不知是鲨鱼的,还是来自灰色的肉块。 每当最外围的士兵倒下,内围立刻有士兵前移补上空缺,成为新的利齿。 浅滩某处,水面不安分地荡开一圈涟漪。 出现了!修士的直觉让守备长眉头不禁一挑,目光锁定涟漪中心,渐渐浮出水面的黑影。 它,极度危险! 那足有一层楼高的大家伙,一双螯钳似是可以轻易地夹断合抱之木,甲壳色泽灰偏暗,甚至在隐约的火光下流转着金铁的光泽,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而自它一出现,沙地上的火山妖蟹群暴躁起来,颤动着嘴上的两瓣唇壳,发出刺耳欢愉的音波。 士兵恍神,被看准时机的火山妖蟹伸出钳子直接拦腰夹断。 “嘎吱!” 如剪肉肠。 以往可抵挡锐器的皮甲,在火山妖蟹强而锋锐的螯钳下,显得一无是处,甚至可笑的多余。 士兵的双腿带着腰肢往前迈了两步扑倒在沙滩上,半截身子在火山妖蟹的巨大钳子上挣扎不休。 他边嚎叫边用手里的齿刃近乎疯狂地划割着火山妖蟹脸上的甲壳。 除了带起一连串的火星,没有留下丝毫可以称为创口的痕迹。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恍惚间记起加入渔村守备军的那一天,同其他少年,在礁石上对着潮浪不息的大海宣誓的画面: “苍天为证!我,林恒、赵成、张子远、李部……于今日誓,加入守备军中五队,唯穿此甲、执此刃一日,必以此身,卫我身后村!” 那一天开始,每一次抵御海妖潮的战斗,他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他一直以来认为的死亡,是英勇无畏地冲向海兽,在拼杀个身疲力竭后含着鲜血的笑,被海兽包围上来的身影吞没,成为人们眼里的英雄,而不是现在,在死亡笼罩的恐惧嚎叫中流尽鲜血而死。 呼吸都已经很困难,他的双眼渐渐看不见了,垂下双手,放弃了无谓的抵抗,回头,嘶吼恳求道:“张子远,杀了我!” 站着,拼杀着,满脸血珠的士兵面面相觑,他们之中哪还有谁叫张子远,张子远先他之前,永远地倒在了沙地上。 不过他还是等来了死亡。 刺入心脏的这一刀干脆利落,解脱了他的灵魂,再没有痛苦。 赵成垂下头,手里的近齿刃无力坠落,“锵”,撞在螯钳上,一个翻滚又跌落在沙地上,被其他士兵踩踏溅起的细沙掩埋…… 它,就是驱使这次海妖潮的海妖么? 还是,只是这群灰色妖蟹的王? 不管你是何方妖孽。 一直未有动作的守备长,双眼起了波澜,湛蓝的水光在黑色的瞳孔间泛动,他双手上举。澎湃的水之力凝聚。 敢犯我渔村者,诛! “龙。” 无风,而海水飞旋起,变化成六条栩栩如生的水龙。 龙须飘扬,龙嘴微张,垂首怒目而视围中之妖。 若是河洛在,必会叹一声此将军控水之力,不输超凡时的我。 “鳞。” “锵锵锵……”龙身上下绽开万千鳞甲,虽是水聚之身,但亦有金铁之强。 “逆!” 六龙以围中之妖为柱,无情盘绞。 “咯吱,咯吱……” 六条水龙束缚着妖蟹王的身躯,就连它粗壮的螯钳都一时动弹不得。 壳裂之声不绝于耳,水龙的鳞甲锋锐无比,竟然一片片切割开了妖蟹王的甲壳。 正当守备长捏紧拳头捶掌以振军心时,不可思议之色取代了目中的得意。 什么?! 妖蟹王的甲壳忽然炸开,绞杀着它的六条水龙刹那断成二十余截,而水龙身上的万千鳞甲更是爆射出去,只不过才飞了十来丈,便同龙身一样,散成一团水,落回大海之中。 失去束缚的妖蟹王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向沙地奔来,它的双眼,略过了沙滩、礁石,映入不远处隐隐约约的灯火。在它肆意摆动的利足下,还未来得及上岸的火山妖蟹被一只只从头到脚应声刺穿。 守备长看了看正在同火山妖蟹群厮杀的中五队,心里明白一旦让这只大妖蟹上了岸,他们没一个能活下来。 守备军本就乱作一团的防御也会成为一张剪刀下的薄纸。 我得拦下它。 “回去!” 守备长目光所视之处,如同大海伸出了一只手,一掌,将奔行的妖蟹王拍退了两步。 那足以拍碎一面城墙的招数,对于妖蟹王,只是晃了晃脑袋的片刻晕眩。 不过这就够了,守备长借机从礁石上跃下,聚水为阶,一步一纵,与此同时双手快速结印,眨眼间已到了妖蟹王的身下。 他凌水而立,挥印入水。 “海巨人!” 两只蓝色的大手出现,像是攀着水面的边沿,一个脑袋好奇地探出水面往四周探了探,忽而目露凶相,比妖蟹王还高上小半个身子的水巨人一跃而出,甩了甩胳膊,乘势一个昂扬的上勾拳重重打在妖蟹王的两瓣嘴甲上。 “嘭!” 明显可以看到妖蟹王的嘴甲颤动变形。 “唧!” 它痛苦地叫了一声,仰倒在浅滩中,两只大钳子挥舞。 弱点!守备长目露寒芒。 第三百五十三章 援军! 数量以及实力的差距,不知不觉,展露獠牙的中五队,剩下的一百余人,反倒陷入了火山妖蟹的包围圈中,腹背受敌的他们,成了一块灰色尖牙下渐渐消弭、任由宰割的肉。 每一只火山妖蟹的巨钳挥舞,便有红色的花绽放凋零。 黄色的沙地渐渐被喷涌的鲜血染红。 战栗着,礁石上,中三队的士兵将手里的弓捏得发颤。 看不下去一面倒的屠杀,一位士兵压抑着问道:“队长!我们就这样看着吗,看着他们战死?” 见队长无动于衷,似乎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他咆哮道:“队长!” 队长回头了,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目中布满血丝,话语寒冷:“不然呢,送死?放你们去送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中五队每一个战士都是我们之中最擅长近身搏斗的,他们对阵那些海兽尚且没有胜算,我们加入了,又有何意义。” “可是队长。” “这是命令!保留实力,等待援军。”松开手,中三队队长转回身看向那片灰色之中渐渐缩小的蓝色,胸腔之中何尝不是抑郁难解,挤着撞着满腔的愤怒。 但他得冷静,他不能让自己的手下,也跟着中五队,去送死。 中四队已经全军覆没,中五队也陷入包围,孤立飘摇。这才多久,中村的守备就损失了一半。 而那片乌云依然笼罩着夜空,没有丝毫散去的迹象,这一切都在表明,沙地上的那些海兽,还不是全部,更或者,只是冰山一角? 在援军到来前,他不能让更多的士兵无意义地送死。 每一分一秒过去,齿刀与螯钳对击的声音便稀疏了些…… 在金铁交击声下,混乱的阵型中,突然响起一位士兵的自语: “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能和队长,还有大家一起并肩战斗。” 声音渐弱,士兵跪在了沙地上,手上裂痕斑驳的近齿刃抵在沙中,眼角流下泪来。 其余人才发现,这个坚强的家伙,右胸不知何时被贯穿了一个大口。 “我从没后悔加入守备军,加入中五队,就是现在,也不后悔。” “我,就是后悔,后悔,不小心被它们啄了一口子,不能再和你们,和大家并肩战斗下去。” 一张嘴,鲜血就止不住地呕了出来。 他用最后的力气抬头,望着黑云,含糊道:“好希望苍天能为我作证,我,临落,死得其……所。” 眼里的光景永远定格,他的头垂下。 “他走了,被大海接走了。”中五队队长环视身边剩下的士兵,剩下的三十三个人,加上他自己,汗如雨下,每个人都像是在血海中打了个滚,脚上甚至脸上都沾着血色的沙。 面对越来越近,面目清晰可辨的火山妖蟹。 中五队队长扬了扬手里残破不堪的刀,笑了:“兄弟们,再杀一个够本,杀一窝,就是走在黄泉路上,也能吹嘘了!” “杀!” 火山妖蟹似乎都被士兵们的斗志所感染,回应着发出唧唧的响声,高举着螯钳,来一场最后的拼杀。 手上挥舞的近齿刃渐渐没有了力量,失去了对火山妖蟹最后的威胁。一次碰撞之后,五指松动,手上的齿刃被依然强有力的螯钳拍飞。 中五队队长无力地仰倒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呼着气。 目中映入火山妖蟹高举挥落的螯钳,觉得解脱了,又涌起遗憾,遗憾当时没有忍心叫醒睡着的小家伙,和她道个别,“真可恨啊!” “噗嗤!” 他认命地闭上了眼。 不同于箭支的尖啸声,一条条长枪在空中“呼呼”划过。 “小的们,亮出肌肉,给它们好好看看,什么叫麒麟臂!” 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奔纵声和粗犷的呐喊,中三队士兵好奇回头。 援军!是援军! 一将当先,其后是一字列开不知数量但每一个都是武装到牙齿的银甲士兵。 他们单手持枪,奔纵十余丈后陡然止步,将所有来不及收住的力量索性一股脑加注到右臂之中,腰作弓,臂为弦,枪为箭! 瞬间发力,右臂臂膀上的“石”字穿过数条青筋! 中三队队长仰头,惊奇地目视着成百上千条长枪从头顶上方呼啸而过,破开长空的枪尖闪着寒光。 本以为这些长枪对于连近齿刃都难以割开的海兽甲壳起不到太大作用。 谁知,它们像是灌注了高山巨石一般的力量,将火山妖蟹的甲壳贯穿,一只只活活钉在了沙地中! 中五队队长睁眼,近在咫尺的火山妖蟹胸口插着一柄长枪,长枪之尖,没入了沙地,离自己的右手不过三寸。他心有余悸地从火山妖蟹的尸体下爬了出来,发现所有死去的火山妖蟹身上至少插着一柄长枪,有的,甚至插了五柄之多! 三三两两还存活着的火山妖蟹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吓破了胆,放弃了包围圈中挥钳可杀的二十三人,转身逃向大海。 却是见到了令它们更为绝望的一幕。 自己的王,被一臂粗细的长枪穿透了脑袋,又被一个水巨人高举着扔了过来。 “啪叽”。 看着最后几只火山妖蟹被它们的王压成肉酱,中五队队长哭了出来。 既是庆幸,更是哀恸。 随他奔杀的三百二十七位战士,转眼间,只剩下了个零头。 而且每一个,都是缺胳膊断腿,伤痕累累…… “它,我能解决的,你明白的!”守备长踏着浪回到岸上,瞳孔中的蓝芒消失,对于石龙的插手抢妖头,有点不太乐意。 石龙挥手,让百夫长带着士兵打扫战场,将还能用的长枪收回,顺便解决装死、未死的海兽。他虽是大老粗,但心也细,对渔村守备长为何不愉也是理解,不过这里可不是比武场,而是战场啊。 便也说道:“哦,我是明白,但是,你也应该明白,它只是超凡境,可称不上海妖,每次海妖潮都有海妖级别的在后方,这次规模远超以往,有两三头也不一定,所以,能省一点力气,是一点。” 守备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和妖蟹王打得正尽兴,被别人突然一枪解决,面子上还是有点过不去的。 但很显然,对付妖蟹王这种甲壳极其坚硬的,也只有一力破万法适合了。 “谢谢,临海城那边,只派了你过来吗?” 石龙挑眉,“怎么,我一个还不够吗。” “若真是好几头海妖,还真不够。” “那,加上我呢。” 这个声音! “杨,杨组长!” 喜上眉梢,守备长往石龙身后走上来的人看去。 这一个个便是站在那就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修为高绝,杀意凌然,而且,除了带头的猎妖盟杨组长外,竟然还有一位自己看不透修为但绝对已达圣武境的强者! 天,他可多年轻啊。 心里瞬间也是有底气了许多,不,那是相当有底气了。 这一场已经不是防守战,都可以谋划主动出击剿灭海妖潮! 第三百五十四章 递交指挥权 笼罩东方天际的乌云没有散去,也没有得寸进尺,似乎火山妖蟹的族群覆灭,于它们而言,只是不动筋骨的试探,能成功突破岛上防御自然最好,若是全军覆没,亦不可惜。 但它们至少重新估计了岛上人类的防守力量,也一定在谋划着下一次突袭。 “光是一个超凡境妖兽所带领的族群就够我们守备军全力以赴了,今晚要不是杨组长及时赶到,这沙滩是丢定了。”守备长清楚,自己虽然能将那只妖蟹王拦在海里,但手下的兵明显不是火山妖蟹群的敌手。 趁着一波才歇一波未起的空当,他将岛上目前士兵分布的情况一一说明: “北村、南村各有四支小队防守,村间几条主要道路有副长带着三支小队戒严,就是中村这边损失了两个小队,力量有些薄弱,我打算将南村的……” 话还没讲完,满脸是血和沙,汗和泪,已经认不出模样的汉子挤上来,插话道:“大人!哪里损失了两个小队?四队是没了,可我们中五队还在,还能打。”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相互搀扶着的兵,士兵也是一个个看着他。他们不甘心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回到村里被兄弟的父母妻儿问起,那该如何面对和回答? “中三队,带他们回村中养伤。” “是大人。” 双脚在沙地上拖行的声音伴随着叫喊声远远传来:“大人,我们中五队还有人!大人……” 守备长装作没听见中五队的渴求,指着小岛地图各处描述道:“南村外有天然的暗流屏障,海妖在那边登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便登岸,也不会有多大的规模,所以,我打算将南村的四支队伍抽调出来三支防守这里,但那边没有可靠的强者坐镇,为防万一,杨组长,需要你安排组里一名猎人前去,我会告知留守的士兵,完全听从其指挥。” 杨组长点点头,正要从队伍里挑出个人来。 “这样的好事,就由我去咯。”章汕整整头发,从猎妖组的队伍中走到了前头,不忘回头看眼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中的一位。 千纸若有所感,对上他的目光,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从乾坤学院过来的姑娘,真是漂亮,修为看样子和我差不多,但猎妖的经验肯定欠缺。守备南村是个好机会,这次海妖潮规模不小,彻底击溃怎么也得要一阵子,等你们打得难解难分后继无力的时候,我,带着一支养精蓄锐的队伍杀出来,哈哈,岂不帅哉。 章汕心中思忖,脸上微笑,伸手接过守备长手里的令牌,转身往南村而去。 离开时还秀了下自然之力。 “汕!” 只见章汕的身影在昏黄的火炬下消失,幻化成一群游鱼虚影,空若无所依,眨眼的功夫便又在十丈之外凝聚。 队伍中的猎人和章汕合作最少的见此情景也不下十次了,自然知晓章汕这家伙是个爱耍帅的主,一个个该望天望天,该瞅地瞅地,不为所动,队伍里,谁还不是个超凡境? 渔村士兵就不同了,平常见到最多的超凡境修士就是自己的守备长和副长,他们的自然之力都是大开大合的,哪有这个人的缥缈诡异,一个个带着些对强者的仰慕,目送章汕离开。 把南村的安危交予这个毛遂自荐的猎人,守备长又将目光转到灯火星星点点的渔村。 “这个岛还是太小了,圣武境层次的战斗难免不会波及到渔村,让杨组长你放不开手脚,我打算,”他像是下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从他往前,还没有一任守备长做出过类似的决策,“石千夫长,由你手下的士兵,护送村中老弱妇孺,去往临海城避难。” 他担心,此次海妖潮席卷之下,再不是以往一两座木屋倒塌那么简单,而是,整个小岛渔村都可能会变成废墟。 “这恐怕是不行了。”石龙很干脆地拒绝。 “为什么不行?石千夫长,难道你希望村民在海妖的嘴里活了下来,却死在了战斗的余波中?哦,对了,我忘了,你大抵是不把人命当命的,我的兵还在火山妖蟹的包围之下,你就敢让你的手下投掷标枪,就不怕误伤了他们?!” 水的气息自守备长的双脚盘旋而上,却又被黄沙凝聚的两只手狠狠拽回到地下。 银色的铠甲,蓝色的皮甲,两方士兵都没有注意到,自家的大人,就在刚刚一个呼吸间悄无声息地博弈了几局。 石龙笑了:“哦,误伤?那么请问,刚才的二十多人,有哪个被我们的标枪误伤了,再请问,如果没有我们的标枪,那二十多人,你手下的兵,能活下几个?最后再问一句,通往临海城的道路被海水淹没这么重要的事,你,堂堂守备长,现在都还不知情?” 前面的话守备长都当成了过耳风,只是最后一句让他心里一惊。眼底的蓝芒消失,急急道:“你说什么?那条路被海水淹没了?” “看来是真不知情啊,”石龙摇摇头,就你这样,还想守卫渔村,什么时候被海妖包饺子了都不知道,挥沙成画,重演了当时道路崩塌的场景,“我想,准确地讲,是被海妖摧毁了,道路可不会无缘无故坍塌。” “那,这样,后方岂不是全空了,中一队!” 杨寒冰抬手示意不用,说道:“守备长放心,我已经安排了组里的三名猎人,一有海妖登岸,就会以箭火为信告知我们,而且,凭那三个家伙的实力,就是刚刚的火山妖蟹群重来一次,也不过是刚好热身。” “呼,还是杨组长想的周到,如此,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守备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继而拱手道,“小岛上的守卫情况大致就是刚才讲的这样了,杨组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您是我们之中修为最高的,阅历也更丰富,我希望,能由您担任此次抵御海妖潮的指挥官。” 第三百五十五章 海尸虫 杨寒冰连连摆手,甚至还退了一步,说道:“我只适合当猎人,如何快准狠的一击致命是我的强处,要是让我指挥,我的想法只会是,妖来了,杀光就是,哈哈。” 可能觉得这样拒绝了对方的好意不是很有礼貌,便又道:“要不,你问问石千夫长有无这个兴趣?” 石千夫长正要说话表示别人的兵用不顺手,守备长立刻回道:“杨组长没有这个想法,那便算了,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放心。” 不管说者有意无意,反正听者是有心。 嘿,你还不放心,我还不要呢,我是看出来了,小肚鸡肠的人,自打那一枪抢了你的功劳,你就处处有意无意针对我,既然如此,我还待在这里作甚,我的兵,也不是可以受气的主!石龙淡淡道:“我是个大老粗,肚子里可没那么多道道,我和杨组长一样,只喜欢打打杀杀解决问题,这里有守备长坐镇,想来我也多余,北村正好缺些人手,百夫长!” 银甲士兵中,十名百夫长出列,“在。” “带上各自的队伍,随我前往北村驻守!” “是!”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你是故意气他的?”等一片银甲消失在沙地上,杨寒冰若有所思道。 守备长也不惊讶:“杨组长看出来了?” “果然是,你这家伙还真是坏,中村之外的这片沙地直面海妖潮,战斗肯定最为激烈,北面属侧翼,会有海兽群登岸,但不会像这里防守压力大,依石千夫长的性格,自然不会主动挑了轻松的位置前往驻守,而你也不好意思直言,怕他认为你是看不起他,才将北村给了他。” 杨寒冰说着说着又有些不确定。 “可你是如何料定,我会拒了指挥权?” 守备长回道:“气他是一定了,想把指挥权交给杨组长您也是真心,组长接了指挥权我不意外,我也还有其他法子气他自行前往北村戍守。” “这样,你能当上守备长,也是有原因的。” 这话可褒可贬,全在听者。 守备长自然是将其作为杨组长对自己的夸赞:“也是没办法啊,我的手下,那一个个队长,修为不高脾性不小,哪个不比石千夫长还要麻烦,要是没些技巧,很难让他们听话。” “其实,有时候无需技巧,真心即可,你不觉得石千夫长手下的兵,各个行止有度?” 听此,守备长不掩话语中的羡慕:“是啊,石千夫长手下的兵一个个都很听他的话,可他的待人风格不适合我,我装大大咧咧想要和他们打成一片,也许画虎不成反类犬。” 正当两人对如何掌兵谈得尽兴。 遥远的海面上突然炸开一声低沉的咆哮,漫上沙滩的潮浪都为之涨了三分! 紧接着,天空被“窣窣”的声音占满。 守备长回身望,只见隐隐约约一道道白黄色的光疾速飞来,惊疑道:“那是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好东西,不要让它们落在岛上!”圣武境的修为让杨寒冰比其他人都更深切地感知到了那些玩意背后的恐怖。 他身旁一直不说话的童关也不例外,面目凝重,黑色的瞳孔覆盖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双手一握,各执一柄金色的长剑。 英武不凡的模样,让同来的几位师妹恍了一阵神,要不是脑子里还守着矜持,就差花痴地叫出一声童关师兄了。 “冰凤,朝天阙!” 金,十字星辰! 百里海浪凝霜,一派苍白雾气升腾,冰凤生羽,独立于浪尖,忽而展翅,朝天长鸣。 两翼之间,裹挟着万千冰锥和可以冻结虚空的寒气。 童关挥剑,正当所有人以为他只是试一下手中剑顺不顺手。 不是自剑锋而生,是夜空突然遍布数不清的十字星辰,闪烁着金色的光辉。 这是……童关在排名赛上一战成名的绝技,能杀敌于千里外的招数,十字星辰?千纸虽然没有去刻意关注乾院的前辈人物,但童关一剑将当时学院所有人以为同他实力旗鼓相当的对手震慑认输的事迹也是入耳三分。 你永远不知道他的剑锋,何时,又会出现在何处。 而入了圣武境之后,在他的剑道之下,这一招的威势明显更盛了百十倍! 一颗颗黄白色的石头触及十字星辰,毫无意外地被开膛破肚,海面上下起浑浊的雨。 冰凤羽翼横扫之处,一面虚空被冻结,而黄白色的石头点缀其上,同巨大的冰之墙一起落回大海。 当然,也有漏网之石眨眼间砸在了沙地上。 “这不过是,普通的石头。”一位离得近的士兵,好奇地伸出手指点点落在身旁,同寻常石头无异的白黄色椭圆东西。 “呲”。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士兵一时呆滞,意识到什么,痛苦地咆哮:“我的手!我的手。” 转而满脸怨恨那个执着双剑的家伙平白无故地斩下了自己的手臂,下一刻见到的情景却让他害怕地连退数步。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手臂,自触到“石头”的那根手指开始,皮肤快速衰败,变得坑坑洼洼,露出里面的血肉和经络,也是极快地像猪油遇热一样腐烂融解,就连骨头,都没能坚持多久,便只剩沙子上的一滩臭水。 “尸气!”杨寒冰一挥掌,一面带着冰棱的朔风墙立起,抵挡着自海上吹来的风。 “海尸虫。”童关挥剑。 金色的光斩过,其中一颗椭圆石头应声裂开。 石壳之中,有一只软体虫类,从头到尾,不对,它似乎上下都是头,长着细小的碎齿,被切成两半,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来,覆盖在它上面的是沉积了不知多少个春秋的珊瑚泥,又在海底火山的熔岩灼烧下,凝结成一层层石质皮。 杨寒冰转头看向童关,心中道:这小子了不得,竟然能一眼就看出来了问题。 面对着杨寒冰赞赏的目光,童关也不自傲,淡淡的三个字:“我见过。” 饶是有朔风墙阻挡,守备长还是警惕地下了命令:“退开,退!” 与此同时,海面上,之前浑浊的雨落下的地方,浮起一层层白花花的海鱼尸体,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像有什么细小而众多的怪物悄无声息地啃食了它们的身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四面妖围 找到了可以攀谈的话题,一位早就心痒痒的师妹当然不会放过,略有紧张地开口问道:“师兄,海尸虫是什么妖兽啊?” 倒是没有在意少女的情感流露,童关以学长的身份耐心讲道:“海中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巨无霸妖兽,龙鲸,独角鲨,千手墨鱼等等,它们的实力强大,也有与实力相称的巨大躯壳,每一头这样的妖兽死亡,除了有其他大妖聚集争夺尸体引发的激烈厮杀,沉睡在海底裂缝中的海尸虫,也会闻到气味早早钻出淤泥,仰望着等待着大妖的尸体落回海底深处。” “这个每天都在发生,但很少有人能亲眼见到的现象,被《海兽怪谈》一书称为‘尸落’,就像落叶归根滋养大地,每头大妖的陨落,它们穷尽一生吃下的力量,在死后又会反哺给无尽的大海,而海尸虫,就是让这一过程得以快速进行的清道夫。” “别看它们身上褶皱遍布,但这身软皮,却是抵御了强大的水压,极致的低温,更有些特殊族群,还能够忍受熔化岩石的炙热,而且,它们往往是上千上万只为一个族群聚居在一起,至于真正让人和其他妖兽敬而远之的,是它们身上无时不刻散发着的恐怖尸气,这尸气,可以瓦解死去海妖身上的甲壳防御,更别提,区区人类薄薄的躯壳了。” 尸气,咦,师妹一脸嫌弃。又问道:“那,它们这么臭,岂不是没有天敌?” 童关倒不认为:“万物存在,必然有其天敌,否则不是祸乱成灾了,海尸虫也是一样,虽然我没见过,也不知道它们的天敌是什么,但存在是一定了。” “我知道,它们的天敌就是没有尸体可以吃。” “你知道个什么。”不开心地瞪了眼这突然插话进来的同院师弟,老娘还想多和师兄聊几句,被你这一搅和,老娘都不知道要讲什么了。转而对童关甜甜地一笑:“谢谢师兄的讲解。” 对师弟无心的话若有所思,童关说道:“谢什么,带你们出来,就要教你们一些东西,见识、技巧、意志,都是你们要尽快获得的,乾坤学院一代一代更迭,往后是你们的时代,至于师弟说的这点,也很有可能,没有尸体吃的话,这么大的族群,也就活不下去。” “看,我说啥来着,还不信。”童关的话倒是让刚才的师弟好一个嘚瑟。 守备长还有手下的兵听着童关的一席话,也是涨了见识的表情。 这才是强者,去过别人不敢涉足的地方,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哪像我们,一辈子待在这十里渔村,虽然每天能见到大海,却未曾真正领略大海的浩瀚无疆。 目视乌云笼罩下的那片海域,杨寒冰有些不安地说道:“火山妖蟹,加上这些覆盖着珊瑚泥的海尸虫,这一次的海妖,可能来自于海底火山,刚才那一声形似龙吼的咆哮,依我看,极有可能是一只死去的大妖发出的,对付活着的海妖,简单,打死即可,而对于已经死了一次,现在又不知为何‘活’了过来的家伙,可就难多了。” 童关深以为然,“对付尸骸,最好的武器是光,可这已至黎明,该是破晓的时分,光却迟迟没有照耀进这片大地,那层层叠叠聚拢不散的乌云之下,是它最好的战场,也许,等乌云什么时候飘了过来,就是它,展露狰狞面目的时候。” “可是,带着如此强烈尸气的家伙,放它过来,无异于让岛上没有修为,没有真气抵御的人送死。”杨寒冰和童关对视一眼,皆都领会了彼此的想法。 是时候迎战了。 “师弟师妹,岛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你们身后是手无寸铁的村民,超凡境,该有超凡境的担当。”一道金芒窜出,划过夜空,留在原地的一对脚印,盘桓不息的剑气在细沙上刻着一道道细痕。 可是,师兄,我想,和你一起去啊。师妹们望着金色的光芒眨眼成了一颗晨星,心里失落。 而师弟们就开心了,出尽风头的童关走了,这岛上,不就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了? 杨寒冰对身后的猎人吩咐道:“我去帮他,你们八位听从守备长的安排,保护岛上村民的安全为先,其次,再是自己的性命。” “放心组长,我们可不是那群半大的孩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半大的孩子?乾坤学院的学生转过头来,他们是在说我们吗? “那好,走了,等我回来,再把酒言欢。” 杨寒冰道了一声,眼里亮起寒芒,一跃而起。 不知何时出现的苍白色老鹰滑翔而下,巨大的爪子扣住杨寒冰的手,一个振翅便是百丈之外。 “组长的冰雕之术,什么时候都如此赏心悦目啊,之前的冰凤朝天阙,刚才的苍鹰,都栩栩如生,皆可入画。” “那可不,玩冰我只服组长。” 岛上两道强大气息的消失似乎被潜伏在海中的妖兽发觉。 北村,船港之中用绳索连在一起的船只摇晃起来,像是一波一波浪潮上下起伏。 石龙凝眸,大喝一声:“好啊,来的好,老子正愁没地儿撒火呢。” “小的们,抄家伙,准备战斗!” “战!” 原本双脚贴紧,站得笔直的千名士兵,齐齐右跨半步落下。 北村守备军被这一群身着银色铠甲,手持长枪,腰佩短剑的士兵那直撼人心的喊声以及整齐划一的动作吓了一跳,浑身汗毛竖立,只觉自己全身的战意也是蹭蹭上涨,能手撕一头牛。 黄磊蹙眉,指着前方的黑暗,窸窸窣窣的声响连绵不绝,“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过来。” 躺在沙地上,无精打采的凌一统一个鲤鱼打挺猛然站起,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喃喃道:“乖乖,味道很正,今早吃鱿鱼大餐,加点孜然、辣椒,果木串上,猛火烤制,想想就忍不住。” 凌一统吸溜着口水。 “我随意。”都克己说道。 黄磊:“一统,我很好奇你在那些人迹罕至的丛林吃的都是什么。” “逮到什么,吃什么呗,蜥蜴?蜘蛛?蝎子?掐掉头,去掉尾,咔嘣脆,鸡肉味。” “咦,呸呸呸,前些天还去你那做客夹一桌的饭,真是膈应我。” “哦,你说那个啊,挺好吃的啊,葱爆白蚁卵,粉皮豆虫。” “白白,蚁,卵?豆,豆虫?你,你,骗我是金玉翡翠、粉皮豆丹!” “菜名确实是叫那个啊,对了,你还说真香来着。”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一支穿上云霄的箭火点亮了后方夜空。 守备长见到了,却是没工夫理会,因为,前方海域,出现了比之前火山妖蟹还要庞大的海兽族群。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尸气正主 头顶的乌云厚重,往下滴坠着一颗颗黑色的水珠,它铺展开来,望不到边际。 金蓝两色的光影并肩而行,明亮,却也在这乌云之下大海之上显得极其渺小。 “奇怪。”御力飞行的童关伸手接过一滴落下的黑色珠子,两指摩挲。 杨寒冰转头,问道:“有何奇怪?” “你可曾见过哪一片乌云是真的下黑色雨的,而且,这黑雨也不纯净,倒像是尚未研磨好的墨,其中还有细腻的粉粒,若是凑近闻着……” 见他突然顿了不说话,杨寒冰问道:“闻着如何?” 脑海中闪过一个碎裂的片段,想要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即便再闻着手指尖的黑雨,也没有刚才涌上心头的感觉。童关捉摸不定,见前方出现了连绵的薄雾,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疑惑,双目展露金芒,回道:“这黑云不是真的黑云,其他倒也没什么,要到了,海尸虫的正主。” 成丝成缕的雾气,在平静的海面和涌动的乌云之间飘荡,不对,准确来说是纠缠成丝丝缕缕的尸气。 童关小心地一挥手,一柄金色长剑恰好刺入尸气之中,又不惊扰尸气背后的主人。 漫无目的的尸气忽而欢愉起来,一丝一缕地攀缠上长剑,一圈一圈,如跗骨之蛆,“嗤嗤”的声响让长剑也跟着颤鸣,褪去了一层层金色的外壳,最后索性剩下些点点的光影消失在尸气追逐之下。 眉目凝重,童关深切地感受到了尸气的可怕,说道:“光是这片尸气,就能拒圣武境以下的修士千里之外了,即便已是圣武境的你我,也需格外小心。” “是啊,这家伙死前,必定是头威震一海的大妖,”苍鹰消失,杨寒冰负手而立半空之中,又道,“不如试着劈开头上这乌云海,若是有光照耀进来,你我的胜算,会多上很多。” “正有此意。” 话落,童关并指朝天,以手为剑,眼里金芒盛时,剑芒更胜,“破。” 破…… 其手挥落,遥遥不知多长的剑,“呲啦”,正如快刀划开布帛,乌云缝隙间出现一线的金黄,那是东升的旭日之光,而在这最纯净的光透进来时,尸气竟有了生命般,见到亘古的天敌,纷纷避退。 但很快,如同藕断丝连,分成两半的乌云断面处,伸出一条条黑色的触手,伸长、靠近,“叭”,一只只黏在一起,像是有千万只手握在一起,将彼此的距离拉近。 两片巨大的乌云重又贴合在一起。 看着自己手上的光辉消失,童关没觉得失落,反而笑了:“就说这乌云有古怪,杨组长,难啊,这乌云同尸气要不是一个家伙放出来的,那么,还有第二只大妖在盯着我们。” 杨寒冰也笑了:“我们这一趟出来,究竟是饿虎扑食,还是虎送龙口,要打上一场才知道啊,我先进,你随意。” 破空声起。 一道蓝芒疾窜,尸气才张开爪牙,便被冻结在一旁“干瞪眼”。 “等等我诶。” 童关纵身而入,紧随其后,一身激荡的剑气将靠上前来不安分的尸气斩成细段。 “哗啦”,一条十来丈长的龙骨鱼跃出海面,张开布满细齿的大嘴。 “咯嘣”,一口将上方出现的人形猎物咬住,“咯吱咯吱”满意地咀嚼起来。 嚼着嚼着,突然大眼一瞪,“呸呸呸”将口中碎块尽数吐落海中。 海面结上一层薄冰。 杨寒冰出现在它身后,抱臂看着这条在尸气中游荡的龙骨鱼,戏谑道:“好吃吗?看来你还是有知觉的,即便迟钝了点,至少还有感觉。” 龙骨鱼一个摆尾回过身,闻到久违的肉香,空空的眼洞泛起幽光。 “这意味着,你死得还不够彻底,我帮你,不客气。” 杨寒冰话落,龙骨鱼的身周出现数不清的锋锐冰锥。 其手一握。 冰锥疯狂地刺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龙骨鱼的全身骨骼之中。 片刻,十来丈长的龙骨鱼便成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巨大冰雕,悬立在尸气之中。 杨寒冰捏着下巴,摇摇头:“不对,总感觉差点什么,对了,是生气,我所做的冰雕皆都栩栩如生,你嘛,怎么看都是死气沉沉,真是一副不能再失败的作品。” 其手一张。 冰雕出现无数裂痕,瞬间崩碎成无数片冰晶。 每一片冰晶之中,都封藏着一块块形状各异的灰白色骨骼,纷纷落入大海。 “这样看,死得蛮艺术的,只可惜我还得赶路。”杨寒冰看着自己的杰作有些惋惜。 “刚才的……” 见童关赶了上来,杨寒冰恢复一本正经,也知道童关要问什么,回道:“不是,绝对不是,虽然也是尸骸,也勉强能够上海妖级别,但绝不是这尸气的正主。” 两人继续往前,不远的海面之上,渐渐出现了弧形的物体。 “咦?”杨寒冰轻叫了一声。 童关从学院而来,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远不及杨寒冰,便问道:“你可知渔村这个方向,还有这么一块岛?” “不应该,我也出海过几次,印象中从来没有这样一块岛屿,下去看看。” 童关和杨寒冰一起,落在岛上。 岛上贫瘠,坑坑洼洼,像是被哪个好事人用大榔头捶出了一个个坑。 “奇了。” “发现了什么?” “你没觉得这些鱼很厉害吗。” 杨寒冰随着童关的手看去,地上竟躺着一些死鱼,不对,死鱼没什么奇特,只是这些死鱼,身上鳞甲是完好无缺的。“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尸气我都不敢直接裸露皮肤,等等,这岛上。” “没有尸气,唯独这岛上,没有尸气。”童关说着,甚至尝试着将外放的真气收回,深吸了一口气,与陆地上无二。 “吾以死气为食,其,自不愿近吾身。” “谁?谁在说话。”这异常宏大低沉的声音响起,就连海面都荡开一圈圈涟漪,杨寒冰、童关两人顿感汗毛竖立。 “汝等,立吾之形骸上问吾何人?!” “吼!” 早前的龙吼之声再临,杨寒冰、童关一跃而起,俯视着岛屿,不对,是大妖藏在海面下的身躯慢慢浮出水面,惊疑未定。 第三百五十八章 剑道,无 那是怎样的一个庞然大物? 圆岛一样的灰白背甲,有三条形如山脉,纵走的隆起; 此大妖,伸出甲壳之外的四肢仅余黄白之骨,浸在海面之下,骨尖垂着五弯利爪,就这爪子,最短的一根也有一人大小。 其头出水,高高仰起,紧紧盯着上方两个气息不俗的人类,空洞的双眼神气不灭。 骨嘴微张,唇后无齿,上下颚骨尖锐似鹰喙,合时风雷响彻,力有万钧。 脸颊两侧颧骨往外突起,形似钩镰,又像两角,敢与天地角力。 尾若龙摆,有一百七十二节椎骨,从大到小,直至尾末余一箭形倒刺。 其形骸虽无皮肉,但亦能领略其生前堂堂威严。 “浮岛龙龟!没想到这一趟出来,能见到活化石一样的妖物,书有十卷,所列妖物近千,此妖战力排行中下,却是无尽海域之中,让所有掠食者头疼的家伙,也是迄今为止发现仙武境之下活得最长的妖物,曾有记载,一只吞天鲲偶然间将浮岛龙龟吞入肚中,谁知待它死后,当年的浮岛龙龟安然无恙地钻了出来,打了个哈欠,故书中言,万物生死百年千年,于它不过一冬之眠。”童关挑了眉头,甚至有拿出纸笔记下此刻所见所闻的冲动。 “你竟知道这妖物?”杨寒冰惊讶于童关的学识,他可是看不出此妖为何妖,除了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了此妖修为在圣武境中,属巅峰之列,自己,可不是对手。 当然,如果与童关联手,定有一战之力! “学院藏书阁号称藏尽天下书,自然少不了记载万千妖兽的名录,不同于五宝阁那《妖兽图谱》多记载尚存于世间的,我记忆中的那本,专录已销声匿迹的荒境大妖,诸如……”童关的话还没说完。 “吼!”浮岛龙龟怒了,你俩渺小人类如此聊天谈地这是赤裸裸的无视我! 它咆哮了,这一声咆哮之威直接吹裂了海水,立起两面高十余丈,纵长十里的水墙,也吹得凌空而立的童关、杨寒冰衣袍猎猎,差点睁不开眼。 “杨组长,可养过乌龟?” 看着童关嘴角上扬的笑意,杨寒冰领会到什么,“你是说……”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虽然是第一次合作,但两人竟突如其来了一种默契。 杨寒冰、童关没有与浮岛龙龟这庞然巨妖拉开距离,反而纵身而上,躲开浮岛龙龟张嘴喷出的一道道可怕的风旋,稳稳落在它的背甲之上。 童关说道:“浮岛龙龟的背甲虽然坚硬无比,但相应地,它极度的自信让它缺失了对立于背甲之上的敌人的攻击,也就是此刻的我俩。” “但我们,也破不开其防御不是吗?”杨寒冰看着脚下连绵的“大地”,一度无从下手,哪怕穷尽他能沟通的自然之力,也冰封不了如此大的家伙! 或者冰封了,也只是一层随意可破的薄冰,毫无意义。 “所以,趁这空当,得想些取胜的法子才是。”童关捏着下巴思忖,在脑海里翻阅各类有关对阵龟妖的奇异典籍。 “智可及,愚不可及!”浮岛龙龟又一次说出了人语。 平静的海面,忽然泛开一圈圈大大小小的涟漪,其中跃出一具具体型各异的狰狞骸骨。 甚至有的,从海水之下伸出两只残破的爪子,攀上浮岛龙龟的躯壳,抖抖身上残留的水。 “咯吱咯吱”,骨骼摩擦声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令人齿痒。 飞的,跳的,爬的,走的,数不清的鱼形、蛙形、蛇形、类人形骸骨,在尸气的怂恿下,张牙舞爪,渐渐缩小了包围圈。 童关没显得有多惊讶,要是圣武境圆满层次的大妖没有些低阶打手,反倒是件怪事。 正好可以在对付脚下的大家伙前拿你们热热身! 眼里渐渐亮起金芒,双手握上金色的长剑。 “别一招杀光了,给我留一点!”杨寒冰见过童关那一式惊艳的剑术,深知其威力。 “金,十字星辰!” 童关交叠两剑,挥落。 静了刹那,自最近的一圈骸骨开始,数不清的十字星在它们面前出现,闪耀的锋芒,隐隐割裂了它们的骨骼。 这一刻的星辰并非当时那样定格于夜空之中,而是向骸骨之围反扑而去。 势如乱刀过杂草。 每一具骸骨都毫无反抗之力地在金色的剑芒下变成数十截“咚咚咚咚”散落在浮岛龙龟的背甲上。 杨寒冰正要埋怨地说一句:你小子怎么就不给我留一点。 令他二人都瞠目的情景出现了。 一截截断口平齐的骨骼无风而腾空起,一段段相接,断口消失,严丝合缝。 只是这一次,不同刚才那样可辨骸骨形体,这一次,是蛙身接蛇头,鱼尾接人身…… 出现了形态各异,或者准确而言,是千奇百怪的骸骨,而其中,竟站着那么些明显由五六具骸骨随意拼接而成的大家伙。 气息也比之前提升了几个档次! 杨寒冰不得不对尸气的艺术细胞折服。 “碎成这样,都能活了?”童关有感事情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这笼罩此地的尸气,为这些骸骨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复生力量。 “但我不信,把你们斩成灰,也能复原!”童关眼底的金芒闪耀,两剑一抛,凌空化为千万剑,而他犹如万剑主宰,静立其中。 杨寒冰挑眉,这家伙真的是,打上头,敌友不分了! 退开数丈的同时赶紧用冰将自己封了个十层八层,剩下眼睛还能一眨一眨。 “剑道,无!” 无,为无形,无名,虚无,是万物的隐微状态。 童关进阶圣武境领悟的道,便为剑道,剑道之中的……无。 修炼伊始,他学习剑术的目的,就是斩尽世间一切罪恶妖邪,让其不得复生。 十字星辰,是他最初领悟的招式,将一切有形可辨之体,斩成不可辨模样。 因此修炼之心,进入圣武境时,他便走上了无的剑道。 而剑道无的最高境界,是将万物,以剑之千万次削痕,化作比尘埃更微小的物质,以至不可见不可复生。 当然,此刻的他,还只是停留在尘埃之境,而最后的这一步之差,便是天壤之别。 他陡然抬手,抓住虚空中的一缕尸气,一握。 尸气溃散。 万千金剑如得号令,在浮岛龙龟的背甲之上肆无忌惮地纵横交错。 无数逸出剑身的剑气将背甲上的土石割出细细伤痕,当然也包括杨寒冰用以“固步自封”的冰石。 每一把长剑都在虚空留下万千金色削痕,骸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飘撒着纷纷扬扬的骨之尘埃。 杨寒冰不舍得眨眼,欣赏着眼前盛大之景,心中喃喃道:此子,真属龙凤! 第三百五十九章 寄生肉虫 当童关以及杨寒冰在海妖潮腹地艰难战斗时,岛上的士兵、猎人们也是同海兽杀得难解难分。 黑暗中亮起一双双散发蓝色光芒的眼,深邃得就像无尽大海。它们在浪潮声中“窸窸窣窣”上了岸来,声音占满了沙滩。 黄磊靠近凌一统,带着些玩笑意味道:“鱿鱼大餐来了,到你表演厨艺的时候了,怎么手还抖起来了,莫不是怕了。” 凌一统的右手将颤抖不息的左手紧紧抓住,辩驳道:“你才手抖,你全家都手抖,我这是兴奋的,懂么,兴奋,我怕我一忍不住……你真是,够了!” 令人费解的是最后一句,他是咬牙切齿对着自己左手说的。 就像里面有什么不得了的怪物在躁动。 感觉再不能按捺住其中奔腾不息的洪荒之力,他侧转头对着黄磊大吼:“闪开!你个大石头,不想变成碎石子就闪开。” 躲开凌一统喷出的口水,正要骂骂咧咧回怼几句,下一刻,黄磊毫不掩饰脸上惊恐,目睹凌一统的左手呲啦裂开。 没错,正是裂开! 或者,可以说成是炸开? 这,这,哪还有手的模样,凌一统的左臂袖子碎成破布,数十条诡异的条形长虫妖娆而舞。 而长虫的嘴…… 黄磊顺着长长的虫身看过去,远处黑暗,一双双蓝色的眼迅速消失,就像有谁拿着一块黑色的布遮住了它们。 “咕噜咕噜……” 如虎咽食的声音响起。 黄磊半张着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呆呆地看着凌一统的左手,哦,不对,是那数十条长虫,韧性弹性极好的身躯一阵鼓胀收缩,鼓胀收缩…… 如此反复好一阵,长虫才缩小,彼此缠绕扭曲,变回了手的模样。 凌一统耷拉着恢复原型的左手,打了个诡异的饱嗝。 最后,一根根青筋一般的物体在他的左手蠕动,慢慢消失踪影。 这家伙,到底是隐藏了实力啊,以前切磋,还真是要谢谢他手下留情了。可刚才看到的那些怪物是什么?黄磊心绪未定,好奇,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毕竟,这招数,真的是称得上,可怕之至了。 要是不小心传出去,好事者定会以妖邪论处,而凌一统是猎人啊!这会对猎妖组,甚至是猎妖盟,造成多大的影响。 凌一统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平静了下气息,摸摸自己与往日无二的左手,思绪万千地说道:“这是寄生肉虫。” “寄,寄生肉虫?”黄磊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虽不了解此物,但光听这名字,便知它不是善茬。 “是啊,寄生肉虫,我是这么称呼它的,”凌一统认真地点点头,接着又说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常年躲在人迹罕至的山林中了。” “我,还以为……”黄磊不好说下去。 “以为什么?” 以为一统你是真心喜欢远离人世纷争的生活。黄磊心中道。 见黄磊不好意思的模样,凌一统笑了:“以为,我是真的喜欢那种食之生肉,眠之熊穴,以天为盖,以地为床的野人生活?”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真的喜欢,喜欢在奔忙的杀戮之后,过一段原始的生活,没有任务,没有目标,没有计划。” “直到后来,误闯入一片迷林中的我,一百天,整整一百天啊,寻食无果,一时昏了头,也是真的太饿,什么也不管了,就地挖虫子吃,挖到什么吃什么。” 吃虫子……黄磊打了个寒颤。 “我没有去数自己吃了多少虫子,只知道吃的很饱,吃的双手都是血和稠汁,饱得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出了迷林,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直至面前恍然跑过一群野猪,我亲眼看着我的左手,不对,这只手,已经不是我原来的左手了,它已经被寄生肉虫完全取代,张开爪牙,将那一群野猪吞食个干净,甚至带着我,往山林更深处走去。” “我猜测,那会也一定是它饿了,带着我的躯壳走出了迷林。” “刚开始很迷茫,我不知道该感谢它救了我,还是该憎恶它毁了我。” “让我变得人不人,妖不妖。” “只要见到活蹦乱跳气息可口的东西,它就有出来猎食的冲动。” 活蹦乱跳气息可口?黄磊如临大敌,紧紧闭住气息,身体僵成了一块大石头。 凌一统哈哈大笑,特意用左手碰了一下一脸惊恐跳到一旁的黄磊,说道:“逗你的,刚开始确实,我被它牵着走,去哪都是它说了算,后来慢慢摸清它的脾性、习惯,从一开始的被动,变成了现在的合作,它也和我约定,不吃同我一般的家伙。” 凌一统忽然凑近黄磊,低声道:“而且,它说,我们的肉,是它印象中最难吃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选择远离人类城镇,既是不想有一天伤害世人,也不想被他们当成怪物讨伐。” “而这次从山林里出来,也是知道十里渔村聚集着大量珍奇海兽,吃惯了山珍,也带它过过海味瘾。” 看着凌一统竟然把左手当成了孩子一样对待,黄磊不确定道:“其实,它吃下去的东西,你也分得了一些好处是不是,修为会有所提升?” 凌一统没否认,也没承认,只是转头看着不远重又上了岸来的鱿鱼妖群,说道:“它们又来了,我暂时饱了,得花点时间消化消化,剩下的,就看你,还有克己的了。” “今天看到的,我不会说出去。”黄磊转过身,面向黑暗中那片密密麻麻蓝色的眼。 你是我的朋友,走上这条路,也是濒临绝境的身不由己,这不是你的选择,只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各有造化。 “但如果,你有一天,没忍住,走向了妖魔邪道,我一定!” “怎样?”凌一统抱臂看着黄磊的背影,心中闪过希冀。 “碎了你的左手!”黄磊的双瞳亮起土黄色的光芒,身体各处一块块健硕的肌肉暴起,变成坚硬的石铠,一步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奔向鱿鱼妖群。 凌一统笑了,不知意味地笑了。 没用的。 它已经和我共生了,死,也只会同死。 一直没说话的都克己看了一眼凌一统,点点头,也冲向了鱿鱼妖群。 第三百六十章 一掌火海 蓝眼鱿鱼,因一双蔚蓝的眼得名,稀有度为广,危险度四,族群规模常以十万计,但也有超大的族群,个体数量达到了骇人的百万只。 与其它妖兽站立的姿势截然不同,蓝眼鱿鱼站立的时候,头部位于身体中间,头上为尾,呈伞形,头下长着十只触手,其嘴便隐于这些触手之后,长有一圈尖齿。 《妖兽图谱》中对蓝眼鱿鱼的外貌特点描述为其貌可爱可亲,体圆锥形,两眼如蓝钻,前部如伞开,后生十根软须,体色苍白,布满淡褐色斑点,一游一动宛若水中精灵…… 细沙飞扬,一身坚硬石铠的黄磊携千钧之势奔纵而前。 近了,大块头的他倒是犯起了迷糊,怎么眼前这一片到自己肩膀高矮的蓝眼鱿鱼和《妖兽图谱》中描写的可爱可亲不一样,长得真是瘆人,尤其在这天还未大亮的时候。 那扑闪扑闪的眼发着冷冷蓝光,居然齐齐盯着自己裤裆的位置。 真是不可饶恕。 他直直的脑路没有想到书中描写的是蓝眼鱿鱼在太阳照耀的海水中自在游行的美丽场景,现在上了岸来,少了那份灵动,多了在陆地上行走的笨拙,自然怪异很多。 如果他把头向左歪着,也许会恍然大悟。 十只柔软的触手在沙滩上爬行,蓝眼鱿鱼隐藏在触手中间的嘴一张一合,耷拉下粘稠的唾液。 黄磊不知是真被蓝眼鱿鱼的模样吓到了,还是目睹了好朋友一统的现状之后,心中郁愤难消。 出手的每一招都虎虎生风,大开大合,丝毫没有热热身的意思。 一个超凡境的修士,而且还是一个专修体术的超凡境,那箩筐般大的拳头落下,光是呼呼的拳风就将临近的蓝眼鱿鱼撕成肉块。 而拳头落下的中心,正对的那一列可怜的蓝眼鱿鱼,更是排排队,接连炸裂成肉酱。 带着最后余劲的拳风更是在海面上掀起不小的浪花。 一拳,竟直接轰穿了蓝眼鱿鱼层层环绕的包围圈! 黄磊看着溅到自己身上的腥臭汁液,一脸嫌弃,“你们还真是令人作呕!” 索性不再肉肉相贴,待蓝眼鱿鱼爬着又靠近了几分,他将全身的真气凝聚于右手之中,俯身,屈膝,一拳干脆利落地击打在沙地上。 “嗵”。 自他拳心,沙子颤动的涟漪往外扩散,如大地有了脉搏之声,直到最外围那只蓝眼鱿鱼站立的地方。 它们还没有意识到脚下一触即发的杀机,圆嘴分泌的唾液滴垂得更多,向包围圈中近在咫尺的食物摇摆着触手。 对,再近点。 目视着一根根触手向自己伸来,黄磊的嘴角扬起笑意,收拳的刹那,自他所立之处而外,黄沙暴动! 那是注入沙地之下的磅礴真气,突然失去了掌控,带着黄沙一起变成了人间杀域。 平常认知中的细沙过手滑软,本无锋芒,而仅仅只是速度的加入,便能让它变得锋锐至极,成为夺命利器。 可以轻易割破寒铁,更别说蓝眼鱿鱼柔软的身躯。 滴垂着唾液的圆嘴来不及闭合,瞬间便将暴躁的黄沙吃了一肚子,而这些沙子更是冲碎了它体内的“五脏六腑”。 成百上千只蓝眼鱿鱼,头上的伞,一个个打了开来,下起了壮观的沙雨。 黄磊便在这沙雨之中抱臂而立,一派强者模样。 不过,他确实强,在超凡境之中,实力已然不俗。 而观都克己那边,对付同样千百只蓝眼鱿鱼虽然也是游刃有余,但少了些霸道。 这也是因为每次出任务,在小队中,都克己都是身担吸引妖兽目光的危险位置,让他躲闪的速度提升,角度也变得刁钻。 躲过蓝眼鱿鱼的攻击反过来便是对其一击致命。 但你这样下去,海里还有那么多蓝眼鱿鱼,得杀到什么时候。黄磊自然看出了都克己还隐藏了实力,便开口提议道:“克己,要不我们比一比,这群鱿鱼仔谁杀的多,如何?” 两手一错,刚结果一只蓝眼鱿鱼,一身干净常服的都克己闻此,抬头,眼里锋芒不露,照惯例道:“我随意。” 黄磊合掌,大笑道:“很好!我就是喜欢克己你这种无所顾忌的精神,这些什么鱿鱼妖实在太弱,杀着没劲,但如果当成一次比赛,倒是有兴趣让我,拿出些真正的实力来啊,刚才那两千来只不算,重新计过!” 黄磊眉头一挑,转头看着重又窸窸窣窣涌上了岸来的蓝眼鱿鱼。 大吼一声:“来得正好!一统,这次比赛,你当裁判。” 话音还在沙地上方缭绕,人已经杀向了身上海水都还没抖干的蓝眼鱿鱼。 “放心,就交给我。”不过,磊,我倒认为,你已经输了啊。凌一统瞥了眼都克己干干净净的衣服,身过千军阵,而滴血不沾身,说的,便是他了。 “石落。” 既然是比赛,黄磊自是不收力道,瞳孔尽头,深黄的光浮起。 两拳相合,大地震颤,一缕缕土黄之气从沙子缝隙中疯狂逸出,在他头顶上方的天空汇聚成一块块比他人还大的石头。 “山崩!” 黄磊目光及处,皆是此次石落之所。 万千石头冲砸在沙地上,将一只只来不及躲闪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的蓝眼鱿鱼“啪叽啪叽”直接碾成肉泥,而连串的冲击汇成特殊的频率,竟将整个小岛后方一片撼动,确有山崩之威! “怎么样,这一招?”黄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眼角却闯入了明媚的红黄,忽而转头看向都克己负责的区域。 这一看,双眼便陷入了无尽的火光之中。 火,招摇的烈火,自都克己挥掌处,呈巨大的扇形,一直延伸至海水。 待火烧尽了所有物质,渐渐熄灭时,一只只蓝眼鱿鱼仍然站立着,只不过,是成了一具具黑色的焦炭站立着。 若有不知情者,还以为是谁拿木炭雕刻了这些栩栩如生的鱿鱼妖。 只是这些木炭,自海风吹过,扬扬洒洒,散成一阵黑灰。 挥一掌成火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枪虾 虽然杀伤力看起来同自己的石落山崩不相上下,但若深思下去,克己简简单单地挥掌,便是一片连绵火海,这其中表现出来对自然之力的把控程度,何其可怕。 超凡境的修士对决,自身体内真气的多寡固然决定了一场长久战的胜负,但对自然之力的领悟度,却可以让战斗变得毫无悬念,立分高下! 黄磊自知在自然之力方面已经败了,若刚才是和克己对决而不是蓝眼鱿鱼,那么,在自己汇聚石落的一息之间,克己便已经出招制服了自己。 但我也不是轻易开口认输的主。 黄磊从都克己神情不变的脸上回过目光,注视着仍看不到数量边际的蓝眼鱿鱼。 小家伙们,就准备胆颤! 如果你们有胆这玩意的话。 因为黄爷爷我决定,大开杀戒了! 一缕缕土黄之气从他的双脚攀援而上,一层层缠绕覆盖,同时发出“咔咔”的声响。 这是,要彻底石化了?凌一统盘坐着,边调息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身形越长越高大的黄磊。 一块块嶙峋巨石只是他胸前两臂腿上的肌肉,那令人只能抬头仰望的魁梧身姿,流动着象征无穷力量和坚不可摧的光泽。 他伸手一握,一提,便将一棵合抱大树连根拔出,高举挥落,一个霸道无比的竖劈! 数十只蓝眼鱿鱼眼睛都来不及眨便被拍成了一滩肉泥,和沙子混在一起,树干两旁激起的恐怖沙风更是将临近的蓝眼鱿鱼射个千疮百孔! 村中处于后方的几户人家被大地的颤动惊醒,悄悄打开窗户,挤着,看着,猜着:“好高大的家伙,那是什么怪物?” “怕是有十丈高,乖乖,这谁顶得住。” “这有什么,在海里横行的,哪个家伙的体型不比它要大上很多。” “嘘,虽是这么说,但别被它听到了。” “婆娘说的是,安静,安静。” 镇守街道的士兵也是一个个乱了阵脚,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后方会出现妖兽的踪迹,而且还是那么大的一个家伙。 这要是杀过来,该拿什么挡?! 手里的家伙,给它挠痒痒都不够。 同样是超凡境的副长却清楚,那个大家伙并不是什么妖兽,而是人,是修士,是一个比自己要强上一些的修士,应该有自己大哥的实力。心道:如此看来,不只是正前方杀得火热,后方的战斗也很激烈,不知还能顶住多久。 转头四顾,见手下士兵的脸上竟有些惧意,厉声道:“你们一个个平常都是螃蟹的种,横的要死,现在怎么成了乌龟儿子,缩什么头抖什么腿,遇到强的,我会先你们上,你们倒是比我先怕起来了,全体都有,趴下,卧撑拍掌一千个。” “是!” 习惯了听从命令的士兵自然当即便应了一声,正待趴下,又觉得不对,平常一千个卧撑拍掌轻轻松松不带喘气的,现在做一千个…… “可是副长,一千个会不会有点多,做完一千个,还怎么杀海兽。” 副长笑了,是怒中带笑,大手一指:“你们把眼睛抠出来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状态就能杀海兽了?热热身也好,免得海兽突破前方防御进来,你们连刀也拿不稳,两千个!” 士兵正要抗议个数怎么还翻倍了,见副长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赶紧闭上了嘴。 再顶嘴怕不是四千个,要做到天亮了。 等等,按时辰,现在该是天亮了,为何,还是灰蒙蒙的,一点晨光都没有。 当小岛后方的杀妖比分你追我赶,正前方的抵御战却异常艰难。 那一线海滩,可是正对了整个海妖潮,分担着十之八九的压力,即便有猎人,又有学院学员的参与。 但当无穷无尽大大小小强弱不一的海兽踩踏着填满了浅滩的同伴尸体,争先恐后涌上岸来,士兵只能拖着愈发疲惫的躯壳,一次次挥刀发起冲锋。 童关不在,七位乾坤学员顿失主心,各自为战,胡杀一通,使出来的自然之力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是力求炫酷拽炸天,甚至好几次扰乱了士兵们的阵脚。 士兵们心里苦,不仅要躲开海兽的爪钳和血盆大嘴,还得留意自己人的攻击。 同超凡境海兽对拼的守备长一阵捉急,不得不分神盯着这些小家伙。 学院那帮讲师执教,就没教教他们什么是合作? 当抵御战趋于白热化,战斗历练的差距显露出来。 猎人们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普通海兽自有士兵们去解决,而他们只要斩首! 八人对视一眼,二二为组,一个箭步,裹着劲不可当的自然之力,穿破海兽阵群,合力狙杀一只只混在低阶海兽中间的超凡境海妖。 “真羡慕章汕那小子,挑了个好去处。” “此刻也许撩着头发,在看哥几个的好戏。” “也许?不不,我猜一定是了。” “那就更不能让他瞧扁了。” “是咯,让他好好看看,你我的实力。” “真想看见他知道我们在比武中其实让了他后的脸色。” “哈哈,那一定是相当可爱了,他这么爱耍帅的一个人。” 南村了望塔顶,章汕整整自己的头发,目中映入蓝、黄、青、金等一道道流光掠影,啧啧道:“真够意思,比武的时候都没见你们卖过这么大的力,果然一个个藏着掖着准备过年,还好我机智,识破了你们几个的诡计,站得高,果然看得远。” 海面上出现一点星芒。 “咻!” 了望塔下,南村守备纷纷抬头,眨眼间,一道蓝色的光从头顶闪过,消失于远方天际。 章汕的瞳孔出现难以置信之色,垂下头,看着自己腹部破开的一个大口子。 伸手摸了摸后腰,自己的手竟从腹部又钻了出来! 透了,整个后腰前腹被那道光穿得通透。 “咻!” 他低垂着头,亲眼看着又一道疾芒从自己的心脏处穿过,缓缓转过身,目视着海面上出现的一道佝偻影子,嘴微张,含着不甘,从塔顶跌落下来。 “嘭”。 这一幕吓坏了底下的士兵,纷纷退开,围着中间一动不动的死尸,脸色苍白。 这超凡境的猎人也太弱了,来的时候还耍了那么久的帅,本以为是个高手,谁知道,被海兽两招结果了。 “桀桀。” 可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士兵们自心底生起寒意,打了个哆嗦。 转过身来,拔出刀对着这突然出现在南村岸上的妖物。 虾头虾身虾尾,一只螯钳大如炮,一只螯钳小如爪,垂挂在两肩,左右不匀称,极不协调。 “比你们些厉害这么高的都死啦在我的手下面了,你们些,还打算反抗对我?”海兽操着一口不太利落的人语。 士兵之中却没人敢笑。 冷冷的海风吹过。 “哦?是嘛。” “我可不这么认为啊。” “就是这只手,有点收藏价值的。” 空中不知何处响起这些话语,虾妖吓得鳞甲竖立,抬螯对着身侧就是一通炮。 迅疾的蓝芒轰穿了远方的大树。 “啧啧,威力不错,你就是凭着这一招,短暂击穿暗流屏障,从通道潜入进来,我说的是么?枪虾。” 万千游鱼出现,又合而为一。 章汕站在枪虾和士兵的中间,整了整头发。 与此同时,士兵们发现身后趴着的死尸,竟化作了一滩水。 “好强。” “哈哈,区区分身之术,无足挂齿,无足挂齿。” 章汕嘴上那么说,但是脸上明显享受士兵们投来的崇拜目光。 他其实刚才就可以出其不意卸了枪虾的螯,但,若这么快结束战斗,可不符合他耍帅的猎人操守。 第三百六十二章 四面战事 “卑鄙你个人类,可真会演戏。” “演戏?唔,这个方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我这天生的帅气面孔,要让更多人见到才行啊,你这个提议不错,我收下了,”章汕摸着下巴自恋着,转而眼神一亮,上前一步,伸手戳戳枪虾的螯钳,纠正道,“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这不是戏,是计,刚才呢,只要我稍微狠点心,你的手,就落在我手里了。” 桀桀,愚蠢不可及的人类。 枪虾没有被这句话震慑住,反而抬起螯,残忍道:“任你个人类怎么说,现在可由我做了主,这个距离的程度,躲不开的你,死,死!” 它的螯钳伸出,直直对准了章汕的心脏,蓦地张开,自螯衔接处的圆形空腔喷出一道爆鸣的水箭。 士兵见状举着刀纷纷退散开,生怕被这水箭的威力波及到。 而他们也以为眼前给了他们惊喜的猎人会从容不迫地挡下这招。 谁料。 “嗵!” 如闷雷骤响。 水箭在猎人的胸膛炸开。 章汕脸上的得意和自恋还未消失,便被这支迅疾无匹的水箭击飞,狠狠钉在了望塔的塔身上,两腿一蹬没了生息。 “辣鸡,辣鸡,桀桀。”枪虾才开口大笑,笑容却逐渐凝固在脸上,它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伸出的螯钳旋转,旋转,“咯吱”,从自己的手臂上断了下来。 “啊!” 惨叫声总是迟来。 枪虾在原地跳着嚎叫,任谁都亲身感受到了它撕心裂肺的痛苦。 “估摸着有六斤,是煮着吃了,还是去五宝阁卖个好价钱,这是个问题,”章汕的右手上下一抛一抛,掂量着青灰色的螯钳,忽然想到自己好像省略了什么,转头看向已经失去攻击手段的枪虾,左手一撩头发,昂首蔑视道,“你说你,真是不长记性,塔上的我可以是假的,你就没考虑过,站在你眼前的,也会是假的?” “你个王八蛋!大臭虫!小丑鱼!” 凭着螯枪这快准狠的天生武器,一向霸道的枪虾何曾受过此屈辱,从来游过它面前的,只有碎肉裂甲。 而眼前这个人类,竟一次又一次戏耍了它,能不跳脚恼怒,出口成脏? 其实,它只是运气不好。 若是猎人之中的黄磊大块头镇守此地,或者换做其他任何人,只要不是章汕,还真只能硬受它如此迅疾躲闪不及的枪击,而且能一炮击穿大树树干的威力也不小了,两者胜负只能说是五五开;至于章汕,这个爱耍帅,却真有点本事的猎人,从头到脚那神鬼莫测的分身术,却是猎人之中最克制它的。 而这个克制,从枪虾的螯钳自大海中偷偷伸出来时,便开始了…… 章汕围着愤怒不已但也只能束手待宰的枪虾转圈,喃喃道:“有点意思啊,之前说话人不人妖不妖的让我听得稀里糊涂,现在骂起人来倒一套一套的,我决定不杀你了,把你留着,带回去,让那些人好好羡慕羡慕,或者卖了也不错,卖给那些深被骂街泼妇困扰的家伙,若是能从你这里得到些真传,他们想必也是受用不浅,对我感激万分。” “等等,我真是个天才,这是一条很不错的产业链啊,对了,我想知道,你们族,是不是都像你这样,出口成脏的。” 看着这个人类眼里爆发的赤裸裸的欲望,枪虾忍不了了,大吼道:“虾可杀可吃,不可辱!我王必将统治大陆!” “诶诶你。” “嘭!” 章汕还没来得及出手制止。 枪虾的体内,一股自出生起便压抑着的气息膨胀,一瞬间将它的身躯炸成粉碎。 碎裂的鳞甲更是“咻咻”乱射。 士兵们也是历经百战,眼疾手快,一个个挥刀挡下,当然也有漏掉的斩在他们的皮甲之上,又弹了出去。 章汕松开手,手里数十片碎裂的鳞甲“叮叮”掉在地上,看着炸的到处都是的枪虾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气节的虾,这年头,做虾都能做到你这么有气节,人却……” 没有说下去,颇有点可惜地摇摇头,章汕回身看着士兵投来的满是惧意的目光,不解地问道:“怕什么,我身后有妖怪么?” “没,没有大人。” 大人都喊上了,能没有害怕么? 南村守备士兵是真被章汕这奇葩猎人的手段吓到了。 几句话能把一只虾妖逼到自爆的人物,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吗? 章汕摊摊手:“行,你们随时注意一下海上的动静,虽然南村这有暗流屏障这东西守着,但你们也看到了,暗流屏障也只能拦住一些小妖小兽,像刚才这么厉害的,是拦不住的。” 刚才这么厉害的…… 士兵们齐齐咽了一口口水。 大人您这是想夸自己更厉害。 章汕说完,几步腾挪,又回到了塔顶。 之前的玩笑意味渐渐消失,目光中显露凝重之色。 我王? 能被一个超凡境的枪虾称为王的,怎么也得是个大圣境的角色。 不知组长还有学院那位前辈,是否能应付的下来。 正想着,他的视线之外,东面的海域之上,出现一道强大的气息。 与此同时,守备长,七位学员,八名猎人,齐齐看向浅滩之外,无尽海兽身后,那个一手拨飞一排海兽,一脚踹飞一团海兽的高大身影。 再说北村,被守备长故意气走的石龙千夫长,那可是心里憋了一肚子火没出撒,见海兽们突破船港,二话不说带着手下武装到小弟弟的士兵挥着长枪短剑就杀了过去。 那如同洪流溃堤,群虎下山的气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侵略者。 海兽们自然也是一个个呆住了,交头接耳。 娘的,他们这气势才是海兽啊! 有一个转身,其它的全都一哄而散。 逃啊! 不要杀我啊! 纵横无尽的剑气消散,定格在空中的金色削痕也趋于缝合,白色细腻的骨之尘埃不知铺了几层,童关抬脚时,脚印深半寸。 “这下,你们该不会复活了。” 使用了这一招,童关的脸色有些苍白。 “咔咔”,杨寒冰身外包裹的冰块顺着无数深深浅浅的剑痕裂开。 他走了出来,拍拍身上的冰屑,心有余悸地说道:“下次,下次再用这招的时候,提前给个信号,要不是我速度快,地上这白骨尘埃中有我一抔。”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千纸折鹤 正和一只超凡境海兽对阵的守备长身后出现蔚蓝色的海巨人。只见海巨人一个跨步,伸手抓住这只体型小上很多的海兽,一提一抛一个回旋踢,便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它踹回了浅滩上,砸入那高大身影张开的大手之中。 它浑身战栗,抬头,小心翼翼也似求饶地对上那高高在上的三双眼睛。 下一刻,它清楚了自己的命运。 “啪”地一声,在大手握成一拳时,爆成一团肉酱。 那高大身影这一刻乍泄的气势,让正在战斗的超凡境猎人、学员都感受到了,这家伙,绝对是小圣境的海妖。 有海巨人护着,守备长便也趁这难得的空当,拿出了怀里的传音海螺,放到嘴边,开口,一脸凝重地吩咐着什么。 守备军营,留守的士兵自昨日开始便一直紧紧盯着桌上一字排开的传音海螺,吃饭睡觉都在这桌子边上,一刻都未懈怠。 当左数第三只海螺颤动时,其中一个士兵立刻伸手取了过来,放在耳边。 其他士兵紧张地围过来,奈何传音海螺的声音只会传到第一个人的耳中。 他们只见他嗯,嗯,嗯地应着。 待他将传音海螺又放回了桌上,他们立刻问道:“是大人么,大人都说了什么,需要我们干什么,快说啊。” 听着自昨夜起,远方不时传来的爆鸣和惨叫,他们一个个可都憋坏了,但职责所在,容不得他们离开这个房间,加入到战斗中去。 “大人让我们通知南村的小队,视海面情况,留下一队防守,其余的支援副长;告知副长,接下来会有大量海兽突破防线进来,让他手里的士兵做好战斗准备,并安排人手协助北中两村百姓后撤;联系临海城守卫军,小岛外出现小圣境界的海妖,让他们尽快组织船队,若有必要,随时安排百姓撤离。” 一条条消息从守备军营传至小岛各处,并得到了快速回应,只是临海城那边,却一直联系不上。 士兵立即将这个不该发生的情况告知了守备长。 放下手里的海螺,守备长抬头望着不知何时笼罩了整个小岛的乌云,喃喃道:“它们竟然懂得截断我们的传音?若是真如此,小岛只能靠自己了。” 不对,能进乾院的,家底都殷实,没准谁有特殊的宝贝可以将消息传出去。 守备长运气喊道:“传音海螺失效了,你们之中,谁有传送消息的宝贝?” “没有。” “没有。” “那是什么玩意。” “我可以试试。” 正当守备长失望的时候,不远一道婉转动人的女声响起,他看向声音来处,一双小脚在海兽之间跳跃腾挪的是一个身姿矫健,面容也是姣好的少女。 只见她两手的手指间各捏着一片白纸,就那么轻轻地在海兽身上随意一挥。 白纸竟比刀片还锋锐,割开了海兽的外壳。 没一会,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海兽便被脱光了“衣服”,一身白肉失去了甲壳,软趴趴地站在那里,被其它海兽耻笑。 “很好,把它借给我。” “你说就可以了,它会听着的。” 千纸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纸鹤,纸鹤忽而活了过来,转转头梳理颈后羽毛,振翅,脱离她的手掌。 守备长接过纸鹤,纸鹤之上还有少女怀中的余温和香,让他这个未曾婚娶的汉子不由一阵心动,但现在不是谈儿女情长的时候。 他立刻将想要传达给临海城的话说了一遍。 纸鹤摇头摆脑,身上出现一个个字,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纸鹤振翅离开,虽小却也飞快。 守备长不由感叹,乾坤学院的学生,果然一个个都身怀绝技,不容小觑。 临海城,东城门守卫长在城墙上踱步,见到小岛方向,一只小小的虫子突破了乌云冲了出来,又惊又疑。 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只折得精美的纸鹤。 妖兽才没那心思整这玩意。 所以他也很放心地接了过来,上看下看,好一会终于摸透了上面的秘密,真气流动间,纸鹤上的字也个个显露出来。 只是看了之后,有些拿不准。 “小圣境的海妖?有没有搞错,猎妖盟杨组长大圣境,他身旁的小子我若没看错,也是圣武境的修为,这样的高手在,一个小圣境的海妖有什么可怕的。” “那大人,这船,我们是准备,还是不准备。” “嗯……”东城门守卫长迟疑了一会,说道,“先备上十艘大的,纸鹤上说,若有必要,既然是若有必要,那么,是否出发,何时出发,我们再等他们的消息,岛上可是有万来人,即便只是撤走老弱妇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好的大人,那我这就去准备船只先。” 高大的身影近了,威不可当的气势阵阵扑面而来。 守备长,八名猎人,没有约定,却相继绽放着灿烂的自然之力,义无反顾地向高大身影奔去。 而同样是超凡境的学员们倒是一个个无动于衷。 他们哪是没有看到,他们是不敢。 一个小圣境的海妖,哪是区区几个超凡境的修士就能挡下的。 入圣境倒可以试试,小圣境……差距实在过大,没见到刚才那只超凡境的海兽,被它活活捏爆吗? “放心组长,我们可不是那群半大的孩子,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时,有几位学员反应过来之前猎人们说的话,羞愧地红了下脸,当然,也只是红了一下。 诚然,他们是自私的。 一旦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他们只会寻求自保。 他们也是无过的。 即便道义上说不过去,即便古来强者,都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强。若是不去保护弱者,甚至以为自己才是最需要被保护的,这身修为拿来何用。 但是,最真实的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毕竟都是十月娘胎生,谁也没有义务为谁牺牲。 但是,也是最残忍的一句话,危难关头,总有人得站出来,现在不是你,到最后,站着的也只剩你。 那时候,没有人见证你的死亡,才是可悲。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六眼海妖 它有着寻常人的双手,五指、手心手背、前臂上臂,只是手指间的蹼还未完全退化,指甲也由尖锐的爪子取代,而自手背开始便覆盖着灰绿色的片片鳞甲,看上去似乎刀剑难伤。 它有着寻常人的双脚,只是脚后跟有两条长长的触须在风中摇摆,像是嗅着食物可口的气味。 它有着寻常人的身体,只是行进的时候一直佝偻着,而后背的脊骨明显突出来一条,长着由一根根棘刺组成的鱼鳍。 它有着寻常人的脖颈,只是同脸庞连接处,裂开两道口子,像是两片巨大的鳃一张一合。 它有着寻常人的脸庞,只是脸上竟有序分布着三双眼睛,眼睛里是浑白的眼珠和布满血丝的眼白。它没张嘴一切都好,一张嘴,那椭圆大嘴中露出上下严丝合缝的尖牙,让所有士兵望而却步。 此怪物名为六眼海妖,一直生活在吓小孩的故事书籍之中,没想到这一趟出来,竟能亲眼见到,饶是猎人们一个个身经百战,杀过跑的跳的飞的爬的各种称得上穷凶极恶的大妖,也被这家伙的真实模样惊得不轻。 其实,如果它不是人形的都还好,似人非人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一连串怪诞的联想。 莫不是一个在海上陨落的强者被海妖之灵附了身? 莫不是远古时期人类和鱼妖的结合? 莫不是深邃大海之中不为人知的种族? 莫不是…… 而大多数情况下,眼睛看到的恐怖并不恐怖,内心放大的狰狞,才能让灵魂也跟着颤抖。 越是不去想,越是挥之不去。 没有胜算的。 守备长还有另八名猎人内心里都响起这样的一句话。 但保护弱者的本能,体内奔涌的热血,让他们没有考虑后退,只有一往无前。 管他的,没有胜算的仗都打了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把胜算一点点杀了出来! 蓝色的水龙自海面而生,一个咆哮腾跃将六眼海妖的双手死死缠住;黄色的流沙同时将它的双脚陷落;青色的风暴趁势而起,将它的身影埋没;而金色的十八般兵器在青色的风旋上闪耀,一次次向它的躯壳展露锋芒…… 似乎是困住了这个大家伙,但守备长还是感觉事情不妙,水龙身上出现裂痕,在低沉悲鸣。 他眼里的蓝芒更盛,自然之力愈发澎湃,成柱的海水接天而去,水龙张嘴饮之,身躯更是粗壮了几分,他头也不回道:“千纸,你是叫千纸对么,告诉临海城那边,派船前来撤走村民,我们拦不了多久了!” 千纸一词是他从纸鹤上看到的,事态紧急,他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没想,还真让他猜对了名字。 千纸应了一声,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竟单手折了起来,如此灵巧的手,让士兵一阵恍神,在众学员还没来得及记下步骤,一只精致的纸鹤便飞舞着翅膀,向临海城而去。 伸手接过来自十里渔村的第二个纸鹤,东城门守卫长看了一眼便下令道:“开船出发,接他们回家!” “开船!” 传令兵唯恐城外的士兵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拉满弓,射出绑着竹哨的箭支。 城下的士兵一个个早已蓄势待发,合力将巨大的船只送下水后,一个个又随着绳索攀上船。 村中各处,得到可以撤离的消息。村民还未有所动作,因海妖潮被迫留在此地的游客倒是争先恐后抢了起来。 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海兽们突破了防线,而是人类先失去秩序和规则。 负责保护村民撤离的中二队队长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声怒吼:“吵什么吵,再吵,海兽们还没来,我就先下令把你们杀了!别以为我不敢,我只要在死亡名单上多报些名字,谁还会去查你是怎么死的。” 游客被这一声怒吼震慑了,顿时鸦雀无声。 “妇孺,老弱,站出来!” 没有长长的告别,只是隔着一排排士兵组成的人墙,挥挥手。 妇女带着娃,在娃的父亲眼里,转身而去。 老弱妇孺在中二队和南五队的士兵守护下,有序但也缓慢地往岛屿后方赶去。 在海兽们的袭扰下,队伍没有减小,反而变得更为壮大。 那是不少游客,在外围士兵与海兽对战的混乱之际,闯入到队伍之中。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中二队队长的眼睛。 现在让你们进来,等上船那时候,我就让你们干看着活命的希望远去,敢有偷上的,杀。 中二队队长心里如此想,便也不拦着。 而士兵一个个忙着对付海兽,也是没有空闲去管这事。 岛屿后方沙地,尸横遍野,当然,全部都是海兽的尸体。 三位血人所立之处,垒起高高的散发腥臭的尸体堆。 地狱,也不过如此。虽然被眼前场景震慑到了,但正事要紧,他可不是过来感叹赞扬的。中二队队长抬头问道:“你们三位,有看到临海城过来的船队吗?” “你说什么?”三位血人回过神,从蓝眼鱿鱼登岸到现在,他们一直盯着海面,保持高强度的战斗,各感官都趋于疲惫,这才恍然,身后不知何时来了浩浩荡荡的数千人。 “妖怪,妖怪啊。” 凌一统被这一声妖怪弄慌了神,自己的手臂难不成还没变回原样? 他垂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左手是已经恢复了原形,舒了口气。 因为他已经麻木了,为了清理海兽尸体,左手不知虫变了多少次,都失去了该有的知觉。 “一统别怕,他们是说我呢。”黄磊知道凌一统在担心什么,忙出声道。 凌一统这才发现黄磊高大魁梧的身躯上垂挂着粘着蓝眼鱿鱼的尸体,整个人就像布满了一双双蓝色的眼睛。 难得地笑了出来。 都克己也笑了。 这一笑,让一身疲惫尽去。 寻常人类的视力自然没有修士的好,看到的只是一个身上长满眼睛的高大怪物。 黄磊提气一振,“唰唰唰,啪嗒啪嗒”,身上挂着的蓝眼鱿鱼尸体纷纷掉在层层叠叠更多的尸体上。 “船,船在哪?!” 一名披头散发的游客往空荡荡的大海奔去,一个不留神,被蓝眼鱿鱼的腿绊了一跤。 整个人摔在黏糊糊的尸体上,眼睛就直直对着蓝眼鱿鱼死不瞑目的一双眼。 “啊,啊。”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大呼小叫,着实吓得不轻。 听了一夜的杀戮之声,他的精神早就在边缘徘徊,逃来这里之前,更是亲眼看见大批海兽闯入了街道,杀了好些士兵。 这一跤,让他濒临边缘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跟着中二队一起过来的千纸望着平静的海面,说道:“我可以很肯定消息传到了,因为纸鹤一旦被另一个人的真气激发显露文字,我的真气就能感知到,度气于物的技艺我是跟施颜讲师学的,还从未失手过。” “也许,临海城的船队,被海兽截下了?”南五队队长不确定地说道。 待士兵清理出一条血路,一行数千人挤着推搡着来到岸边,只有前面的人才看到。只是这一眼,心便凉了七分。 木板,海面上飘来一块块碎裂的木板,这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再清楚不过。 “你们看,那里有银色的亮光。” “银甲,是临海城的士兵,快,快救他上来。” 中二队队长正要派人下水。 黄磊道了句:“水里危险,还是不要贸然下去的好。” 他聚力一拳砸落。 “嘭!” 那点亮光飞起的同时,本来平静的水面之下,亮起更为震撼的银光! 追逐着,飞跃出海面。 “我的天,那是什么?!” 编入中二队的原中五队士兵,见此情景,当时场景闪过脑海,失声道:“这,这就是让四队全军覆没的怪物!” “银牙妖鱼。” 第三百六十五章 防线崩溃! “克己!” 黄磊急急地大喝一声。 身后众人不解这一拳轰出银牙妖鱼群的大家伙喊了什么时,都克己却早已了然,神情肃穆,眼里才熄灭不久的火焰重又熊熊燃起,右手一挥。 就待最前方的银光张开爪牙要将士兵拖回海中啃食。 横亘于空的火海,将长空上下分隔成两个世界。 未能收住飞势而闯过火海的银牙妖鱼,尾巴才脱离大火,便被烧成了黑炭,落回了大海之中。 这一刻的火海无根而燃,很快就失去了霸道的威力。 后面的银牙妖鱼再闯过之时,只被烫掉了几片鱼鳞。 豁出去了。凌一统迟疑片刻,再无他想,眼神坚定地,左手刹那虫变,向空中的士兵延伸而去。 就在此时,黄磊一个后退,对着大海发出一声惊人的咆哮,突然石化,身躯疯长,挡住了身后人的视线。 吓得士兵,还有村民游客挤着后退,还以为前方有海兽来袭。 一只银牙妖鱼就要追咬到了士兵的身子。 长虫及时地张开了嘴,露出比银牙妖鱼还要恐怖几分的细齿,一个低沉地咆哮,吓得银牙妖鱼又回扭身躯,落回海里。 长虫柔软的身躯将士兵绕了一圈,拽回来岸上。 众人这才看清,这名士兵的下半身已经没了,银甲都被齐腰咬断,只剩上部残躯,和两只手紧紧抱着木板不肯分开。 都克己身上明媚的火焰给了临海城士兵温暖,他眼里的光渐渐回来。 见到四面期盼着盯着他看的村民,瞬间哽咽,哭了出来。 戴着银盔的他以头抢地不止。 “咚咚咚”的将木板敲得生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没有保护好船。” “船没了,没了,他们也都没了。” “就我划得快,逃掉了,不,我不该逃掉的,不该逃掉的。” 唉,你哪里是逃的快,是它们故意用你做诱饵的,可怜的家伙。不过黄磊没有说穿,在场的也都是聪明人,都没有给这个本就自责无比的士兵,再一次打击。 “先养伤。”中二队队长望着平静的海面,没有期待中的船队来接,纵有万千言语,终究只说了这么一句。 士兵仰起头,已经发了些黑的血从他的额头流下,混着眼泪,流过鼻梁,“不,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已经能看到他们在一座桥上向我招手,给我一个痛快,大人,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唰”。 一道寒光。 除了黄磊、都克己还有凌一统,其他人都没有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连南五队队长也是一脸茫然,只知道中二队队长拔出了腰间的刀。 这个可怜的临海城士兵走了,是笑着离开这个世界的。 达到小圣境的海妖,仅凭九个超凡境修士,根本难以撼动,只能尽力将其拖在海滩上。 这个层次的战斗,普通士兵已经完全插不上手,他们的防线也因为这个巨大的钉子突入进来,而断成了两截。 在海妖的两脚间,无数的海兽奔向海滩后礁石上不远处的渔村。 而防守海滩一线的士兵根本无暇顾及。 因为此时的他们,从两截,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 像是瀑布飞流直下,山壁上一块块突出来的石头,想要阻挡洪流,却孤立难援。 但士兵们很聪明,知道往学院学员身边靠。 即便学员还不懂得如何合作,但至少是超凡境,有超凡境的顶在前头,他们倒不至于太快崩溃,消失在这洪流之中。 在小圣境海妖踏入浅滩的时候,在防线出现缺口不久,副长手下的士兵便已经完成了对村中老弱妇孺的集中撤离。 而很多青壮年自愿加入到了守备的队伍中。 他们或捡起死掉士兵的武器,或就抄着家里猎鲨用的鱼枪,拿着斩鱼头用的宽刀,困鱼用的大网,从一间间屋子里杀了出来。 但也有不少胆子小的,躲在屋子的角落,抱着头,闭着眼,不想听却偏偏闯入耳中的厮杀喊叫声。 “吱呀”,当门被打开来。 他更是把头深深埋入了膝盖中。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起来,快跟我走,再没多久,这里就要被海兽占领了!” 副长手下的士兵在海兽的冲击下败退,一点点收拢力量,缩小防线,减少不必要的牺牲。 各处街道的前沿,仍有来不及撤离的三三两两的士兵,一个个背靠着背,浑身是血的,在海兽越来越紧的包围圈下,战至倒下。 “噗嗤”。 一个身穿蓝色皮甲的士兵被从房屋顶上跳下的海兽偷袭。 它那长长的尖足将其挑起,狠狠钉在门板上,伸过头来,张开大嘴,就要享用这独食。 士兵的眼角瞥见,窗户内的角落有一双惊恐的眼斜着,正小心地看着自己,似在说,求求你,不要在这里死。 士兵咬牙,挥刀斩下刺入胸膛的长足,一声低沉的咆哮,用最后的力气,将海兽推到了街道中央。 屋内,一个汉子颤抖着,脸色苍白的,小心翼翼地探出双眼,贴着窗户,看着那个士兵被闻血而来的海兽分尸而食。 北村外,石龙的军队正和海兽在浅滩杀得激烈,血染了过往的海潮。 后方的礁石之上,不知何时竟出现了一群海兽,居高临下,俯冲下来。 石龙心有所感,暗叫一声糟糕。 看来中村外的防线已经被破了。 不知道有多少海兽涌到了村子里。 这样可不行,腹背受敌可不是我的风格。 与其在此被它们耗死,不如撤到村子里,和还活着的士兵一同建立防线! 但如何撤离?为今之计,或许只有…… 石龙的念头还在脑子里酝酿。 十位中的一个百夫长吼道:“石一队还活着的,随我留下,掩护其他兄弟撤退!” “是!” 七十五名,银甲飒飒。 同时发出这一声毫无顾忌,毫无犹豫的“是”,就连北村的守备士兵都被感染,也自愿留下了一部分人,抵抗着浅滩上的海兽。 余下的,加入到石龙的队伍中,掉转锋芒,长枪一露,短剑一扬,向着礁石上冲下来的海兽,杀了回去。 石龙知道,自己这边撤的越快,留下的士兵,生还的机会就越大。 但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守卫战中,又有谁会是生还者呢?不过早死,晚死的差别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前往绝地 没有了临海城的船队,有着数千规模,上至七老八十的耄耋下至刚出生的婴孩,浩浩荡荡的人群挤在小岛后方这一片充满鱼腥臭味的沙地上,不安、焦灼、混乱四起。 小孩的啼哭还在喉间酝酿,便被妇女哄着闭上了嘴,一双眼,泪水汪汪地抗议着闷燥的气息。这一刻,这些脸色偏麦黄的妇女们倒显出了渔村女子独有的品质,任何时候,都不给正在前方同海兽拼死血战的男人添麻烦。 她们一边哄着抱在怀里的娃,一边又要转头安慰身旁倚靠着她们的老人。 “雨儿啊,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船呢,怎么不见船。” “娘,船等会就来呢,这么多士兵在这,不用担心呢。” 虽然也有数百名士兵维持着秩序,但中二队队长相信,一旦有一个人离群,那么,其他人就会跟着效仿,到时候十倍之差的数量,会轻易冲开士兵组成的人墙。 而村子方向,喊杀声渐起,火光开始一簇簇绽放,更不时有脸色苍白的年轻村民浑身是血的从那个方向逃来。 慌慌张张地,就要撞在士兵刺出的枪尖上。 “你们怎么还在这?怎么还在这!村子已经陷落了,海兽,都是海兽,还不逃?!” 看着明晃晃的枪头抵着自己,年轻村民难以置信地咆哮。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不去杀海兽,反倒把枪对着自己人?” 这时,老人们还好,依旧镇静着,孩子的啼哭却终于憋不住了,哇地爆发了出来。 人群中,听到这个消息,加之孩子的啼哭就在耳边,不少妇女咬着牙红了眼,正要张嘴安慰怀里的孩子,自己倒忍不住跟着崩溃了。 她们的丈夫、哥哥还有弟弟,可都还留在村中啊! “嗒”,妇女的眼泪滴在娃娃脸上。 娃娃停止了哭泣,睁着大眼,瞧着自己的母亲,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不容易,伸出小手试着要去揉揉。 中二队队长叹了口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如今只有两条路,一条,带着身后老弱妇孺杀回村里,但这样无疑是羊送虎口,更会扰乱了村中士兵抵御海兽的心;另一条,是带着他们去最后的绝地藏起来,直到海妖潮彻底过去。 可那里是绝地啊。 一旦进入其中,里面的人,便再出不来,除非,外面的人发现他们躲着。 如此想着,他看了眼身旁脸色也很凝重的南五队队长,似乎是在找个人分担这决定的重量。 幸运的是,南五队队长领会了他的意思,问道:“我们还有的选吗?只能去那个绝地了啊。” 这里无险可守,无路可退,一旦海兽们冲到这里来,就是一个四面围困的下场。 “既然,你也如此想的,那这个决定,也算是目前最好的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越早将他们藏起来,我们越早解脱,还有,得给海妖潮之后,活下的人,留个记号,”中二队队长说着看向了身旁的大高个,黄磊,“前辈,记号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黄磊笑笑,摆摆手,道:“前辈显老,我年纪还没你大,该我叫你一声前辈才是。” 说完,好不利索的一拳轰落。 聚沙成石,列为两字“绝地”。 黄磊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有自信道:“除非这个岛沉了,不然这个记号,就会在这里,一直等下去。” 一直等下去…… 他怎能不知道此一去将是数天数十天甚至更久,就算没见过,但这个绝地的意思还能听不出来? 不过南五队队长口中的绝地,总比此刻脚下这片死地要好啊。 此刻,远方,出现了一排稀奇古怪的身影,快速靠近着。 南五队队长神情一肃,手里的刀一挥,大喝道:“南五队,单号的留下,同我在此,为村民撤离,杀!” “杀啊!” 看着南五队半数的士兵在他们的队长带领下,义无反顾地往奔来的海兽冲去。 中二队队长冲着他们的背影点头道谢,一切无言,转身,带着手下还有南五队的一半士兵,守护着老弱妇孺,往绝地而去。 黄磊,凌一统,都克己三人对视一眼。 “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绝地是哪里,但我觉得,我们仨之中,最好有一个跟着他们一起,以备万一。” 凌一统退了一步,带着些抱歉意味地说道:“对不起,虽然我很想,但你俩知道的,我不合适,万一,我这只手没忍住,那我,可就比海兽更兽了。” 黄磊看向都克己,目光的意思是,那就你和我之中去一个保护他们。 谁料都克己这次一改往日性子,说道:“你去,黄大哥,你的招式,适合守,不适合攻,而我恰恰相反,我的自然之力,攻伐太盛,容易伤到自己人,若绝地是封闭环境,施展不开。” 闻此,黄磊不怒反笑,拍了拍都克己的肩膀,说道:“以前总以为你是没脑子,就知道说我随意,都可以,今天倒是令我改观很多,那好,就由我去跟着他们,你俩,可要替我向海兽讨来属于我的那份杀戮清单,别到时候组长问起来,我垫底。” “杀啊!” 守卫防线几次收缩之后,不再像之前那样冗长松散,虽然被海兽的螯钳剪成了北中南三处,但至少唇齿互望,没有一个村子被海兽真正占领。 位于中村的副长也终于有了余力带着士兵向海兽发起反冲锋,残忍地夺回几座木屋。 在整个小岛陷入火光和喊杀声中时,有一个地方倒是显得平静。 一群最小五岁,最大十二岁的孩童,在这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他们睡眼惺忪地揉眼起床,从一棵大樟树树洞中走了出来,顺着树干爬上枝梢,在各自的位置坐好。 时常约好似地上下摇晃身子,引得整一根枝杈摇得婆娑。 任凭外面火光冲天,杀声四起,这里有的,只有树叶投影下的斑驳,还有宁静。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在树下来回走着,手里执一本书籍。 他每念一句,树梢上坐着的孩童就跟着念上一句。 “大人,之前我们奉命撤离了南村的妇孺老弱,但有一个地方,我们无论怎么劝说,他们就是不离开,之前不走也就算了,但现在,海兽已经冲进了村子,数量太多,我们的防线一点点在后移,他们不撤,我的士兵,就只能在前方维持防线,顶着全部战死啊!还希望大人能过去,说明利害。” 听到士兵的上报,了望塔上的章汕一惊,目光从那高大身影回了过来。 他可不想自己守卫的范围中出现大片平民百姓的伤亡。可又是哪些不怕死的人,自己不怕死也就算了,还连累士兵。当即点头道:“前面带路。” 路上,章汕的肚子里可是整理好了一切劝人的词句,什么这里危险啊,海兽已经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了,你们不怕死,凭什么让士兵替你们死…… 可等真正到了士兵口中的地方,章汕也是奇得咦了一声。 外面没有太阳,灰蒙蒙一片,四面杀声,可一脚踏入这园子里,倒是怪哉,竟有阳光,还很宁静。 “老伯。” 老者似乎知道他的来意,说道:“还是多关心你自己。”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无心樟树 “不用,这并非是真的我。”最后一个字才从章汕的嘴里蹦出来。 风声炸裂,一条红色的触手横扫而过,将他的身躯拦腰拍成两截。 水珠“哗啦”地溅了一地。 吓得小孩子们一个个捂起了眼睛,又好奇地张开手指看。 只见他那踏入园中的右脚,也是自上而下分崩离析,刚才还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滩水快速渗入地下。 老者一眼看出了门道,对着左前方栽种的一排竹子道:“你小子有点东西,不过你灵巧虽有,力量不足,可不是远处那家伙的对手,不如进来这里,我护你安全。” 身形凝实,章汕抱着臂膀倚靠着一棵青翠的竹子,嫌弃地说:“切,若要你这样的老人家保护,我这猎人的名号可以拿去喂狗了,待我去去就回。” 竹枝摇曳,他动了,似鱼摆尾,一窜而出。 果然,年轻气盛啊,不似我这老头,心死了,多走一步都嫌麻烦。老者忽而合上手中书,仰头,对着坐在树杈上的孩童唤道:“孩子们,今日的课就讲到这里,你们去树洞里玩,没有我的准许,不可出来。” “可是老师,今天的课才开始啊。”虽然不太乐意,但孩子们还是听话地顺着树干溜下,进了树洞之中。 这树洞也不知多大多深,这么些小孩子吵吵闹闹地进去,就跟消失了一样。 临白云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老师,似乎知道小岛正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就是看一眼老师的背影,就觉得无比安心。 樟老,是这村里唯一的老师。 听父亲讲,在他小时候,老师就是现在这副白发苍苍的老者样,这近二十年,是一点样子也没变过。 老师脾性也很古怪,不收钱礼,每次只教他认为聪明灵慧的十个学生。十个名额满了,无论大人们再怎么求,岛上到了年纪的孩子再要学习,就得去临海城另寻老师了。 为什么求? 是临海城的老师不好吗? 不是不好,但若比起樟老来……这么说,你要知道,他教出来的学生之中,最差的,也留在了村里当了个守备长。 其他的,可都去外面的大城闯荡了。 “回来了。”樟老嘴角含笑,眼睛眯起。 一个黑影渐渐变大,擦过衣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嘭”的一声砸入土中,吃了一嘴泥。 不是之前放大话的小子还能是谁。 “呸呸呸”,章汕撑着站了起来,只觉身子骨恍如散了架,摸摸胸口左侧凹陷的一排肋骨,心有余悸。 脑海中闪过刚才的可怕情景,自己数量众多的分身,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谁料还没闯入它的腹地,便被随意挥舞的触手一个个尽数拍碎。 背后,风声又起,容不得调息的章汕回身,眼里的蓝芒泛起,吼道:“你这章鱼怪还真是粘人,老头,闪……” 开…… 他张着嘴呆了,紧随而至的红色触手,竟拐个弯避开了前面的老头,向自己窜来。 章汕顿时跳脚骂骂咧咧:“这年头果然长得帅的才挨揍,你说你有这么多手,就不能雨露均沾吗?啊?” “年轻人还是太急躁啊。” 樟老伸出左手,看似缓慢,却按住了章鱼怪迅疾的触手。 绿色的光影浮动,老者无悲无喜的眼里,那擅自闯入园中的红色触手,光滑的表皮裂开,钻出了一棵棵尖芽,片刻长成了一簇簇的鲜花、芳草…… 不远处传来痛苦的低嚎,与此同时,触手从入园的位置开始齐齐断开,落在地上,眨眼间变成了一堆滋养花草的肥料。 圣武境? 章汕眼皮一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之前,可是一点没从这老人,不对,是从这前辈身上感受到一丁点修士该有的气息。 而且,什么时候圣武境这么不值钱了,这一个小小的岛上都能有圣武境的强者存在。 前方一线,进入村中作乱的海兽越来越多,更是出现了许多超凡境的大家伙,南村的士兵终于支撑不住,边杀边撤地退了下来。 每个人都像是在血海里游了一圈,往下滴答着血液,不知是海兽还是自己的。 见到樟树园子里淡定站着的章汕大人和老伯。 这队士兵二话不说,直接分出两人跑入园中,架起老人就要带到安全的地方。 章汕摆摆手示意:“你们管自己撤。” 士兵犹豫,你看我,我看你,说道:“可是,大人,它们马上就要杀过来了,还是随我们退到了望塔那里安全。” “不用,这里有……”见老者似乎不愿意表明自己的修士身份,章汕改口道,“这里有我守着,你们就安心后撤,尽快建立防线。” 看着士兵一个个向自己致以敬意地仓皇离去,章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前辈,我不相信,海妖潮爆发的时候前辈就没有一点感知,就算那时候不知道,现在,前辈你睁眼看看,整个村子都陷入了战火,他们一个个没有修为的都在为村子的生死存亡舍命战斗,而你呢,你是圣武境!明明可以轻易救下他们的命,明明可以轻易拦住那头大妖,为什么不站出来,守护整个村子?守护他们!原谅晚辈话语不善,晚辈实在不理解,还请前辈给个解释!” “此地之外,他们的生死不关我事。” 好一句不关我事!希望听到些难言之隐的章汕失望了,眼里的蓝芒沉如水,隐约间竟还有些泪光:“我以前还不信有画地为牢这个词,有这么蠢的人,现在,是真真切切地见识到了,前辈的心,怎么可以这么冷!你,凭什么教书育人!” 谁料,樟老躲也不躲,任由两发水球砸在身上,反问道:“你,怕死吗?” “我?”章汕愣了,也不否认,坦然道,“我是人,当然怕死。” “那你可以留在这里,我护你不死。”樟老许诺,说完这句话,又打开书,似乎不远处的哀嚎只是平日里树荫间的虫鸣鸟叫,继续翻看了起来。 “呵,鬼才稀罕,我是怕死,但我不是你,如果我的死,能救下哪怕一个人,我也会去做,因为,我是猎人,是修士,”章汕气愤地转身离开,一脚踏出园子时,又止步,淡淡道,“你编造这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来欺骗自己的眼睛耳朵,不知你这谎言,能骗自己多久?等海妖的触手螯钳让整个村子沟壑纵横满目疮痍,迟早会轮到你这里,到那时,你拿什么独善其身,你就剩你自己,连个为你挖坟埋葬的人都没有!而我,至少,会死在他们的心里。” 樟老回身,看着章汕又向战场匆匆奔赴而去,奔向那头足可撕裂他的章鱼怪,手上的书顿时化作了万千落叶,纷纷扬扬。 “年轻人,我活了上万年,我的眼睛,遍布这荒大地各个角落,看过多少族群残杀,大城破败,王朝覆灭,哪一次,不比今天所见惨烈,死亡?我见过的死亡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让我这颗被时间那条蛀虫吃的面目全非空空如也的心,如何去做,换你是我……” 第三百六十八章 智杀八爪章 长着细小黑斑点的红色触手在地上随意扭动,忽而扬起,巨大的触手下吸挂着一具具还温热的尸体,海兽的、士兵的还有渔民的,鲜血从他们的脚尖汇聚滴落。 “啪嗒,啪嗒……” 就见那条触手转了个弯,往一个椭圆大脑袋送去。 塞入它那张藏在脑袋下方的大嘴里,随即发出一连串咯吱咯吱的声响。 它的一双眼睛眯起,似乎很享受这一道难得的美味。 充满妖兽气息,又掺杂着人类血肉的大餐。 来了瘾,它伸出触手又在尸体堆里点点、戳戳,挑拣着死亡时间不长,肉质合适的美味。 正当它又有了中意的…… “滚啊!” 恰似长空一道惊雷响彻。 三连发满含愤怒的水球在红色的触手上嘭地炸开,巨大的威力让章鱼怪的这只手悬在空中,麻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知觉。 而从它触手吸盘上滑落的士兵尸体,被虚空中突然出现的一双手接住。 章汕几个腾挪闪躲,避开章鱼怪余下甩来的七条触手,弯下身子将士兵的尸体放在章鱼怪够不到的地方。 他再站起来的时候,眼里的蓝芒随之散开,分成二十多个光点。 一缕缕水之气息从大地析出。 聚水化身! 看着不远一排列开的二十六个面目不善的家伙,章鱼怪那相比身躯而言小小的黑色眼珠闪过不屑。 之前,就在刚刚,不知道是谁被我揍飞了。 我既然能揍飞你一次,就能揍飞你第二次,三次……直到你再站不起来,直到你死啊! 弱小的人类,也敢从我手下抢食? “呼,呼呼呼”,它那八只巨大的触手齐齐乱舞,将身周九丈范围变成了连苍蝇都不敢乱入的坟地。 只见它那椭圆大脑袋更是一仰,像吐瓜子壳一样从嘴里喷出来好些粘着还未完全消化的皮肉的碎甲以及断刃,似在叫嚣着:“我吃了你那么多朋友,来啊,有本事你来报仇啊。” 见此情景,青筋躁动的章汕深吸了口气憋住,压着胸膛上涌的怒火,咬着牙,涨红了脸。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可不想一冲动也变成那一堆黏糊糊的尸骨无存。 一个超凡境人类的血肉,可比得吃上百余顿大餐了。章鱼怪小小的眼珠里,凝着一丝贪婪的光。 虽然我很喜欢活蹦乱跳的食物,但死趴趴的我也不介意!如果你不喜欢动的话,那就让我主动好了。 八只触手陡然出击。 其速度之快之疾,连风都被贯穿。 一个照面,八个分身躲闪不开,被拍散成一滩水。 眯起眼睛,章汕边闪躲追上来的爪子,边引导分身绕着章鱼怪转圈,试图从它高大的身躯上找出弱点。 人身上的弱点有很多,而最容易被一击致命的是脑袋和心脏,妖兽也差不多,但老渔夫说过章鱼有三颗心脏,所以,可取的就是它的脑袋了。 从正面进攻,我完全没有胜算,只会像前一次那样,分身尽破,被它一爪拍飞。 如果,我以全部分身为诱饵,自己直取这章鱼怪的后脑,那么…… 想到此,一直奔跑绕圈的章汕有了不寻常的动作,脚尖一顿一点一划,整个人停留在章鱼怪后脑的上空,而其余分身皆都不畏死地冲向章鱼怪的八只触手。 眼里的蓝芒愈发深邃,正欲贴近章鱼后脑的章汕突然一阵心悸,猎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脑海中更是闪过章鱼怪的大嘴咧开的诡异笑容。 “扑通,扑通”,额头渗出一滴汗,落下。 章汕摇头,否决掉这个想法。 不行,我能想到的,它绝对能想到,章鱼这东西太聪明了。 是要从后面进攻吗?终于有点意思了。章鱼怪虽然只有一双眼,但却将章汕剩下的十五个分身都锁定了,甚至都计划好,哪一只触手拦下哪个分身,哪两条触手,又把后方偷袭的正主,抓住绞死。 不能忍受被一个海兽看穿心思,章汕象征性地甩了四发水球。 果不其然,两条早已待发的触手,从左从右合围,将四个水球缠住,挤爆。 这章鱼怪的智慧不下于人,而且八只爪子的速度、力量、强韧度都不是我能应付的,若是黄磊,或者苏飓在就好了,以他俩出名的暴力,绝对能将这家伙活活撕碎。 那老伯说的没错,我太注重灵巧了,力量这一方面的修行,倒是疏忽了,以至于面对眼前这同境界的海兽,都无从下手。 “哗啦啦”,一道道分身被章鱼怪的触手撕碎。 它转过身来,看着失魂落魄的正主,眼神轻蔑,八只触手得意洋洋地挥舞着。 触手?章汕忽而垂眸,不让章鱼怪看见他眼里刹那闪过的光彩,嘴角扬起自己才明白的笑意。 而这笑意在章鱼怪看来,更像是一种死到临头的自暴自弃。 章汕重又抬起头来,眼里的蓝色光点聚而为一,奔纵,毫不停顿地冲向章鱼怪。 我怎么就没想到,也许没有分身,更好,分身多了,你这八条触手各有目标,如果只有我一个,倒要看看你的手,还听不听话! 风被八条鞭子一样的触手抽得呼呼作响,虚影编造的红色囚牢之中,一道蓝芒在前后左右上下跳跃闪烁。 起初章鱼怪还是胜券在握的样子,玩心大起,在享用美餐前,将猎物玩一顿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可没过多久,它便感觉到不妙,但为时已晚,再想抽回触手时,反而越用力,越紧。 它倒在了地上,扭动着笨拙的身躯,而平时引以为傲的八只灵活无比的触手,这一刻反而禁锢了它,成了它的累赘。 八条长长的触手,你绕着我,我缠着你,彼此打结成一块,像极了哪个调皮孩子搞出来的乱糟糟的线头。 没头没尾的样子,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 章鱼怪也是慌了神,都不知道自己哪只手是哪只手了,触手上传来的知觉和眼睛所看到的相互混淆。 章汕一脚落在章鱼怪的脑袋上,居高临下的,以妖都胆寒的眼神,一字一句说道:“大海才是你的归宿,而这里,只会是你的坟墓!” 话落,他眼里的蓝芒爆发,俯身,一只手在章鱼怪绝望求饶的目光中缓缓落下。 “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个大脑袋,能进多少的水呢,你这么聪明,脑袋进水,是头一次,放心,谁都有第一次,我保证你这第一次,永生难忘。” 章鱼怪瞪大眼睛,好像明白了这站在自己脑袋上冲着自己笑的家伙要干什么,拼命地扭动挣扎起来。 蓝色的水之元素,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章汕的手上,一点点被压进章鱼怪的脑袋之中。 膨胀,先是章鱼怪的眼珠瞪了出来,随后是它的头骨。 整个脑袋就像是正在吹气的球,越来越鼓胀。 皮肉变薄,渐渐透明,一条条血管横贯其中,清晰可见。 紧接着,血管被巨大的压力挤爆,鲜血从各处渗出,一下子又将透明的球变成了通红一片。 章汕知道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以分身取代他此刻的位置,而自己远远退了开来,抱臂看着接下来的好戏。 不出所料,下一息,“嘭”,章鱼怪进了水的脑袋爆开,皮肉混着墨汁还有其他汁液喷了一地。 余下八只打了结的爪子,还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 章汕见此,对着这八只爪子说道:“其实,说你聪明,但你也笨啊,明明打了结,可以把八只手都断开的嘛,虽然,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放过你这么好玩的脑袋瓜球,但至少,尝试一下啊。” 似乎是被这句诛心的话气到了,那八只爪子激烈地抖了一下之后再不动弹,彻底凉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小岛绝地 “戒备!”中二队队长一声令下。 为老弱妇孺提着背着抱着行囊的士兵将物品一一交还,取下身上的刀枪,守在逃难人群的外围,警惕地盯着四面动静。 他们所在的地方,属小岛西南角位置,海兽们的爪钳还未在此肆虐,不过,以小岛整个不太乐观的战况估计,这里不久也将血洒沙飞。 前头的人停了下来,落在后面的不明所以,但也一个个站在原地,向前面的同伴小声询问情况。 黄磊穿过神情焦灼的人群,来到中二队队长身边,正要开口了解为什么停了下来不再赶路,目光却是被正前方的一块石头深深吸引。 就形状而言,那是一块并无奇特之处的大石头,但若真这么简单,黄磊知道自己也不会特别留意它了。 露出泥沙的石头表面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凹坑,颇有种千万年下来水滴石穿的赶脚。 石头整体呈现一种诡异的黑色,等人靠近,其上竟浮动起一层银色的光雾。 光雾以潮汐相同的频率涨歇,像是有生命般地吐息。 见身旁的猎人盯着前面石头看得痴迷,中二队队长有些敬佩地说道:“不愧是令众妖闻名丧胆的猎人,前辈想必是看出些不同寻常,没错了,那里,就是我所说的,绝地。” 时间紧迫,只见他说完便再没二话,径直走上前去,利落地咬开食指,以鲜血在石头上画了个六角星辰的符号。 薄薄的银色光雾扭曲旋转,如同宙冥之中的星系之漩,而他没有犹豫,踏入其中。 难不成是中空的石腔?黄磊的瞳孔出现深黄之色,他的自然之力与前方石头产生一丝共鸣。 眼里所见不过一石,心中浮现却是巍然之山!黄磊忽然想起师父弥留之际突然大笑着说出来的一句话“哈哈,都是傻子,都是傻子,你我眼前所见不过一角,于这全部何其渺小,何其渺小啊”。 这里没有昼夜,亦无黑白,尚有前后左右之分,却已失去上下之感和东南西北之说。走在,不对,进入此地的村民,皆都处于一片混沌之中,在前未所闻的空间里漂浮。 双脚已失去其行动的意义。 “该死的。”一直从容有度的童关收起两柄金剑,即便身旁有个行走的冰柜无时不刻散发寒气,细腻的汗珠还是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纷纷扬扬的骨尘不知是第几次在此飘撒。 但童关明白,同前几次一样,毫无例外地,片刻后,尸气又将塑造出一具具强大的骸骨。 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身经百战、遍览群书的那种自信和明慧,在一次次使出得意招数却收效甚微之后。 杨寒冰亦沉默着,他的招数,对付这些不知寒冷为何物的骸骨,更起不了作用。 正当他在犹豫是突破重围,向临海城寻求更强有力的增援,还是继续战斗,伺机找出一举灭杀这些骸骨的方法,身上冰铠,在剑气的镌刻下出现了一行字。 童关自知他和杨组长若同时使出全力,会给一直没有动静的浮岛龙龟机会。 但他俩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半空中的尸气向着骨尘飞窜而下。 趁此时机,杨寒冰孤注一掷的眼里,代表着冰之力的蓝芒无情闪烁。 目中所视,虚空出现苍白的冰霜。 咔咔声不绝于耳。 “冰天镜!” 寒霜凝结,一面巨大的冰镜铺展开来,横亘在尸气与骨尘之间。 意图跨越这片禁速地带的尸气,被渐渐冻结在其中,而有幸穿过冰镜的头部,也是覆盖着寒冰,像是冬天结冰的湖面,伸下的一段段冰凌。 冰镜宽广,而维持它每时每刻所消耗掉的真气相当于一个超凡境修士的丹田气量。 “我,撑不住了。” 杨寒冰泄力,紧咬的齿关逃出一口带血的冷雾。 冰镜在其话落之时,骤然崩溃,天空下起晶莹闪烁的冰锥雨。 而方才还一往无前的尸气,从冰镜之中逃脱出来后,对一地的骨尘却兴致缺缺,兀自回旋,漂浮于空。 成了!杨寒冰激动之余瞥向童关也是嘴角微扬的侧颜,目中不掩欣赏,而能教出这样的晚辈后生,乾坤学院当真无愧东域三院之一。 两人还未来得及运功调养,大地,不对,准确地说是浮岛龙龟的背甲一阵颤动。 “它沉下去了。”杨寒冰不明其所图地说道。 眼看海水就要淹没脚踝。 两人一跃入空,远远地凝视海面,警惕着一切可能到来的杀机。 “吼!”振聋发聩的龙吼之声自大海深处响彻。 无边的大海潮浪忽生。 深蓝的海面之下出现一个庞然大物的黑影。 尖如鹰喙的嘴露出海面,不是浮岛龙龟又是何妖。 只见它张开大嘴。 游荡的尸气忽然躁动。 童关和杨寒冰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它们的恐惧之情。 对视一眼,想到什么。 “糟糕!” 两人二话不说,闪烁腾挪拉开距离。 可曾听闻龙吸之说? 那无上的龙威之吼,张开的大嘴,有一道接天而去的气流漩涡将两人连带周遭尸气扯入其中。 疯狂旋转。 就连天上连绵的墨云,都被撕开一道圆形的巨大口子,露出其后阳光明媚的天际。 这在全盛状态下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又怎是此刻后力未生的两人能够矫情一二的。 索性放弃无意义的抵抗。 第三百七十章 矫健的身影 浮岛龙龟腹中。 童关和杨寒冰两人被突出的骨刺封闭四肢经络,牢牢锁在巨大的背甲之下,只余头颈还能自由转动。 而这面布满骨刺的背甲之下,挂着的不只是他俩,还有其他形体各异的家伙,只不过都没了生息。 好在互相离得不远,他俩便也谈笑起来。 “你怎如此大胆,知道你我都使出全力,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好在它只是困住了你我。” “可别庆幸,若不自救,迟早会和那些家伙一样,死得面目狰狞。” “比起你我的处境,我更关心岛上学弟学妹们的安危。” “有两道不输你我的气息在,怕什么。” “有点怕。”怕无利不起早,见死不救。童关的双眼,金芒如炬,仿佛能洞穿层层骨甲,掠过尸气,看到岛上正发生的一切。 水龙的躯壳裂开,一滴滴晶莹的水珠从鳞甲间渗出汇聚,落在沙滩上。 “我坚持不住了!”守备长睚眦欲裂地咆哮一声,他眼里的蓝色光芒忽明忽暗,在崩溃的边缘倔强。 而同他一起牵制六眼海妖的八位猎人听到这句话,又何尝不是涨红着脸,挤出一丝苦笑。 他们一个个也是全力以赴,再无余力去填补即将出现的空缺。 “吼!” 一声震天的怒吼之下,禁锢着六眼海妖的自然之力相继崩溃。 它挣脱束缚的同时,一脚抬起落下。 沙浪荡开。 “嘭嘭嘭”,守备长和八名猎人后力不继,被狂沙横扫出去,一个个摔得好不狼狈。 他们,放在其他地方,可都是以一敌百妖的超凡境强者! 但此刻在居高临下的三双眼凝视之下,一个个卑微的像只比蝼蚁强大些的螳螂,妄想以臂当车。 “大人,你看那是什么怪物!”士兵眼里,那个妖怪即便站在五层楼阁边上也不显矮小,可算的上是巨妖了。 边撤边战杀到急眼的石龙随着一名士兵的手指看去,左前方约莫百来丈,一个高大的恐怖人形海妖,正挥掌拍飞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堂堂守备长么?我说怎么后方出现了大规模的海兽,原来是你那失守了啊。 私人恩怨归私人。石龙片刻有了决断,在圣武境离岛的情况下,只有集中岛上所有超凡境的力量才有可能将这海妖击杀,不对,能阻击在沙滩上拖延到童关和杨组长回来就算成功了。 聚着蛮力的一拳轰然击在沙地上,掀起的气浪震退百妖,为自己的士兵开出一道口子。 “我去支援他们,你们带好手下的士兵退守村中,若我未回,便全听副守备长的命令。” “大人,我们跟你走,你在哪,我们便在哪!” “这是命令。” 很少听到命令两个字的几位百夫长愣了一会,而后再无二话,率领各自的士兵向村中杀去。 “咚咚咚”,高大的阁门传来一阵阵猛烈的撞击声。门后,仆人一手抓着米缸的铁木盖子,一手握着菜刀,万一海兽们杀了进来,好歹也有东西防身不是? 好在临海听涛阁的老板虽然对手下仆人的工钱吝啬克扣,但对自己的楼阁却是大手大脚地花钱,恨不得铸成一座全铁的堡垒。 开玩笑,位于小岛外围,在夏季有段时日需天天遭受狂风大浪,阁子可不得在耐揍方面下功夫? 眼见紧闭的大门无法攻入,撞得头破血流的海兽们闻着血肉气息便攀爬而上,寻找着没有关闭的窗户,一时间将楼阁埋没其中。 但有比老板还熟悉这阁子一砖一瓦的仆人在,它们当然也是找不到了,那是连一个通风的口子都不留给它们。 卢纯青三兄弟下了楼来,强烈要求仆人大开阁门,让他三人出去,过把杀戮的瘾。 沙滩上,八名猎人同守备长一个个被揍得倒地不起,一时没了脾气。 六眼海妖将目光看向了不远的村子,那里已经开启一场盛宴。 它的海兽军队步步紧逼人类最后的防线。 只待自己过去,给这场盛宴完美的谢幕。 而现在,沙滩上,再没人会阻止它。 沙滩上的守备兵在一波波海兽洪流下早已战至全部阵亡。 而从一开始的新鲜感满满,到后来的斗志昂扬,直至现在鸦雀无声的学员们在刚才一打九也一边倒的肉搏战中,一个个更是傻了眼。换作自己上,估计不止断胳膊折腿那么简单,怕是小命都要交代。 就在他们选择独善其身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自六眼海妖的脚踝处出现,几下跳跃攀爬,便来到了它的背上。 六眼海妖若有所感,拍蚊子一般,向后背一个反手拍落。 风声呼啸。 学员们提起心来,这要是没躲开,直接就成一滩肉泥。 只见那矫健的身影在千钧一发之际跳起,抱住六眼海妖手指上尖锐的爪,顺势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它手背上,在其臂膀上奔跑紧接一个飞跃,随即越过六眼海妖的头顶,划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与此同时,千纸的左右手各出现一张白纸片,虽说是纸片,但在之前的战斗中,却比利刃还快。 她挥落双手,而指间捏着的白纸即将割开六眼海妖的眼睛。 学员们正要喝彩,为自己学院能有这样的勇士呐喊助威。 搀扶着起来的猎人们目中也是一个个闪过希冀之光。只要这怪物眼睛瞎了,再对付就简单了。打不过,还不能戏弄么? 在场所有人里面,只有守备长的眼中,对千纸的担忧胜过可能到来的胜利。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岛一城一国 “啊!” 一声柔弱的,却颤动在场修士心肝的惨叫响彻半空。 没有人看清楚方才那瞬,六眼海妖那只明明要落在背上的手是怎么又骤然出现在它的脑袋前,而且是那样的分毫不差,将胆敢进入它视线的猎物,一把握住。 随之一朵艳丽的血花在它的额头绽放,而它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千纸鲜艳的红唇,往外涌着温热的血,浑身止不住抽搐的她,眼神恍惚,痛苦地对视着六眼海妖不带丝毫感情的巨大瞳孔,忽然明白了,这家伙的六只眼看似都盯着前方,但其实场上所有动静都被它一览无余。 而自己,对它,不过是一只自大的蚊蝇。 似乎很喜欢那一声惨叫,又似乎很喜欢温热的鲜血在自己的手上流淌溅射,它握得更紧了。 此时此刻,千纸只能吐出气来,却再难吸进一口,在一点点窒息中走向死亡。 众人犹见那被六眼海妖一下捏爆的海兽身影,一个个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浑身提不起力气的守备长,也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任由那稍稍触动了他心灵的花,凋谢。 苍白之色渐渐攀上她俏丽的容颜。 死亡已近。 千纸放弃挣扎,认命地垂下双手,而手里的纸片随风飘落。 众人不见那绽放红梅的白色纸片,一个个娟秀却也凌乱的字跃然其上。 那是她所有想说,却来不及对哥哥,对爹娘说的话,她希望有人,能将这两只千纸鹤带给他们。 绝笔落款之时,生命似乎没有跟着画上句号。 蓦地,一道相比六眼海妖粗重的呼吸声稍显亲近的话语又将她拉回现实。 “六眼怪物,你怎如此粗鲁,这盈盈一握的细腰,怎受得了你如此握法!” 万千游鱼忽然出现在六眼海妖的面前,一条条平常都躲着它游的鱼儿,此刻竟然敢在它面前,集体地摆尾拉屎。 这一激,恼得它是一声大吼,两手齐出,抓向挡在眼前的鱼群,势要将它们捏成肉泥。 可半空中又怎会有鱼群游弋? 坠落于空,千纸只觉一双手小心地贴在了自己的腰间。 迷糊地看见一张急于臭美的脸,不过还是道了声:“谢谢。” “我这算不算英雄救美,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可这救了她的家伙接下来说的话让她无语。 千纸翻了翻好看的白眼,心神一松,昏死过去。 沙滩上的众人只见空中出现数个章汕抱着同样的千纸逃离六眼海妖。 没个两下,鱼群虚影便被恼怒的六眼海妖抓得溃散,而这让它更恼火了。 想也没想便是一拳向其中一道身影砸去。 一众学员是觉得这大妖空有蛮力。 “章汕,小心!” 作为多年好友的苏飓却知道,六眼海妖拳头对准的那一个,正是章汕的真身。 而从那一刻泄露出来的力量来看,章汕是绝对躲不开挡不下的。 听闻身后风声炸裂,章汕便知道是那六眼怪物得知自己被骗后,恼羞成怒。 只是它竟然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所有分身中真正的我,还真有点,可怕。 分身已用,还未落地的章汕暂时无计可施,只能放松腰杆准备受这一击。 “嘭!” 预料中的撞击声响起,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 章汕回头看,一个大块头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其身影伟岸,当的是坚如磐石。 而六眼海妖瀑布般的力量洪流,被他这一顶,直接一分为二! 众人也是舒了口气,之前他们光顾着担心章汕和那学院小姑娘的安危,没留意到一个强壮的身影从北边赶来,一拳击飞奔来的海兽,十来丈冲刺,一跃而起,迎向六眼海妖的拳头。 “看什么,还不带着那女娃给老子躲远点!” 那一击饱含怒火,怎是区区超凡境能挡下的,即便石龙的自然之力修的是大地的浑厚,还是被六眼海妖一拳废掉了双臂。 虽然有所准备,但没想到力量相差如此悬殊。石龙有些狼狈地落回地上,垂着不能动弹的双手,仰望着六眼海妖走来,心底生起无法抗拒之感。 它迈开的大步子,一步跨过来不及躲闪的石龙和章汕,这赤裸裸的无视,更是结结实实抽了下石龙的心。 “王,六眼死了。” “它死我并不意外,岛上有两道强于它的气息在,它如此急吼吼地上去,不死我才意外。” “可那两个圣武境界的人类修士,不是正和龙龟将军那边……难不成。” “哈哈,龙龟本身的战力虽然不行,但它的防御,我敢说,就是仙来了,也得望甲兴叹,尤其在它脱离血肉束缚后,山陆渊海再无一物能伤它,就那区区圣武境界的两个人类修士?差太远了,除了他俩,岛上还有另外两个强点的修士能杀了六眼,而这正是我犹豫不决的,本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这个小岛,但我严重低估了人类支援的速度和决心。” “是啊,王,一个小岛有一座大城为后盾,一座大城的背后又有一个国的力量。” “城再大,也有被掏空的时候,而国也不可能为一座城倾尽全力。” “王,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们只需围之,吃援。” “既然明白了,就去传令。” “遵命,我的王。” 看着自己的手下离开,深海之中,一双猩红之目在黑暗和寒冷中明灭闪烁。 况且,我们这一次兴师而来,可不是真的和整个大陆作对,那里的土地不属于我们,我们这一次展露獠牙,只是告诫陆地上的人类,这片临陆的海域已经易主,而且是不好惹的主。待我在这里休养生息,我必定杀回去,夺回我的海底王宫! 第三百七十二章 汕的觉悟 沙地之上,守备长,石龙,以及众猎人均已无力再战,而章汕的特点,在六眼海妖面前如同傻子表演戏法。 至于众学员只能抱团,在海兽洪流中苦苦支撑,他们能从丹田调用的真气越来越少,而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这是一场看不到胜利的战争。 六眼海妖走向村子,将一众败者抛在身后,每一步都踏染血肉。 大地的每一次震颤同样在众人的心里扩散。 村里本就焦灼的拉锯战,随着这一高大身影的走近,而出现一面倒的态势。 海兽们像打了鸡血一样,一排排冲向锋利的刀剑。 是它们不怕死么? 当然不是。 只是比起死在六眼海妖的脚下,成那一滩滩肉泥,不如搏一搏,兴许死前还能咬上一口未曾品尝过的陆地上的新鲜血肉。 章汕转过头,望着南村方向,希望那避世老者的身影会出现,力挽狂澜。 但他失望了。 那里只有黑压压一片的海兽,一座座木屋相继倒下,就连了望塔也在嘶吼声中摇摇欲倾! 他小心地放下怀里昏死过去的千纸。 他目中的光芒重燃。 他迈开步子。 “你去哪?”要不是胳膊断了,石龙已经伸出手拦下他,“找死么?” 他回头。 他笑着说:“也许组长会在一息之后回来呢?而我,就是这一息之间啊,这么帅的时刻,我可不想错过。” 这一息之间。石龙沉默了,任谁都知道,杨组长和学院的那位强者赶不回来。 不过石龙也没再阻拦,换作自己,也会这样做,而现在垂着两只手的自己,真像个废人。 “保护好她。” 石龙知道这个她是谁,点点头,应了下来。至于能不能做到,那是后面的事。如果现在不答应下来,你便也不能放心地去,对么。 得到石龙的允诺,他没有牵挂,撩了下头发就向六眼海妖奔去,对着那高大又有些佝偻的背影大喊:“你这丑八怪,无视谁啊,老子还在这!” 眼里的蓝芒一分为二,二分四,四分八…… “你不是能看出来我的真身么,你现在倒是看看,哪个是老子?!” 听闻这话,苏飓眉头一挑,难道,汕他…… 竟然用了那招,这是不打算活了么? 六眼海妖转过头,看着脚下四排三十二个模样相同动作各异的人类向自己叫嚣,六只眼集体迷惑了。 在它眼里,他们都是真的。 每一个分身都是真我,每一个分身破灭,生命之力便会随之衰减,如果幸存下来的分身没有总数的四分之一,那么,就相当于死了。而这一招,无疑是在慢性自杀。 剩下的分身数量少,便没有能力再逆转,会随着力量逝去而彻底消失,死的连尸骨也没有。 在六眼海妖迷惑之际,章汕们动了。 不过对此,六眼海妖只是咧开嘴笑了笑,转过身不予理会,三十二只蝼蚁罢了。 谁想,他们还真地在它身上撕、咬,沾之即走,一点没有修士该有的觉悟。 让它烦不胜烦。 六眼海妖挥着巴掌在自己的身上乱拍。 众人这才明白当时千纸巧妙的一击为什么会被识破。 海妖的六只眼睛竟然可以各自为阵,掌控六个方向! “章汕,停下,不要再上了,你会死的!”苏飓大喊。 一个个章汕在六眼海妖的目光锁定下避无可避,被一掌接一掌地拍成肉酱。 哪还有退路。 每一个章汕的眼里都只有一个画面,一道身影。 每一双湛蓝的瞳孔中,三十二点光芒一个随着一个熄灭。 十二,十一,十…… 即将跌破不可逆转的界限! “你们一个个真烦,老子平常那么注重形象,你们看不惯,这次好不容易想死的惨烈一些,还给老子叽叽歪歪叽叽歪歪的!” 被海兽淹没的临海听涛阁,守在三兄弟身边,一直不说话的护卫这时开口了:“要我出手么?” 王全对护卫的问话有些不快,反问道:“为什么出手?我们就在这里吃吃喝喝,等海妖们把整个小岛夷为平地,她的死便能怪罪到海兽的头上,回去也给老爷子有个交代,我可不想带活着的她回去分家产。” “只是,我察觉到南边有一股气息在爆发的边缘,同样是救,我们救,还能落个名声。” “我同意王护卫的看法。”王盈紧随着说道。 “三兄弟之中,唯独三弟你对小妹的态度不算热也不算冷,也罢,王护卫,南边那气息有多强,比之你如何?” “比我要强,所以,如果我能够斩杀那六只眼的怪物,他,也一定可以做到。” “哈哈,我还以为世上就我等心冷,视无关人命如草芥,没想到这岛上还有个心更冷的家伙,那你就出手,既然要救,那就救得漂亮一些,不要辱没了我们皇城王家的威名,虽然这偏远之地也不会有人听说过我们王家。” “既如此,那三位主子且安心在此等候,一剑去去就来。”王护卫一跃而下,正巧落在卢纯青三人的身前,与仆人并肩而立。 卢纯青三人不乐意了,这谁啊,正要开口一句:要打怪,先排队。 下一刻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大,大圣境?! 其拔剑之时,厚重的铁门随之颤动,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剑出刹那,整个楼阁宛如一柄利剑,吐露的锋芒将攀附其上的层层海兽斩成碎片。 一剑横扫,身前的铁门拦腰而断,咣咣! 将门外的海兽压成咸鱼酱。 第三百七十三章 那惊艳的一剑 这年轻人,年轻真好啊。 樟老看似面对着园中的大樟树无动于衷,实则将章汕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他在这年轻小伙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须发未白时的影子。 每一次看似满怀热血正义的冲动,实则是枉送性命的无谓之举。 罢了,就当是出手救当年的我。 樟老转身,正要踏出园子,目中却映入,一柄横空出世的利剑。 心随即又死寂下来,是天意没错了,不想让我破那守了千年的戒。 “剑取!” 王护卫自临海听涛阁向六眼海妖奔纵,围上来的海兽还未靠近,便被利刃一样的风撕成碎片。 众人只见一道利芒,起自临海听涛阁,终至六眼海妖脚下,贯穿整个海兽族群! 剑气,是剑气! 那嚣张的剑气,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众猎人、守备长以及石龙千夫长怀疑自己的战力,这六眼海妖,是纸糊的? 一剑,仅仅是一剑之威。 寒芒过,血水喷薄,六眼海妖从头到尾裂成两半。 海兽们看着杀入包围圈中,缓缓收剑回鞘的男人,吓得鳞甲竖立。 他虽收剑,但它们不敢上,谁知道他拔剑会有多快。 他只是随意站在那,便站成了一柄令众妖胆寒的剑。 随后,海面上传来低沉的吟诵之声。 闻此声音,还未登陆以及杀上沙滩的海兽们齐齐调转头尾,如蒙大赦,逃也似地撤回大海之中。 至于村中肆虐的海兽,在临海城士兵和守备军的前后夹击下,无援而亡。 海妖潮暂时退去,但如同往来不息的潮水一样,一波会接着一波,谁也不知道留给岛上人喘息的时间是多久。 现在是能做多少准备就做多少,能聚拢多少战力,就聚多少。 而有眼前这位强者的出手相助,守备长自然得代表全岛民众以及兵士表示感谢。 于是走上前去,拱手而躬,道:“我是十里渔村的守备长,感谢前辈仗义相助,不知前辈能否在岛上再待些时日?” 虽未明说,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意思。 “我帮你们,可以,但,有个条件。” 王一剑不言,不远却响起一个略有跋扈的声音。 众人听这话,纷纷转过头看去,心中道:你又是谁啊,是这位前辈救了我们又不是你,不过看你这身装扮,好像是大家族的子弟。 “主子。”如宝剑归鞘,难以想象他那锋锐的气势随着主子两字说出口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主子? 众人哑然,身边能带着这么强的护卫,身份定也小不到哪去。小岛上有这么厉害的人物在,之前竟然从未发觉。 学员们也是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猜测这几位公子来路。 能进乾院,他们的家族自然也是名门望族,但家里也提供不了这样的护卫,谁在家里没七八九个兄弟姐妹,还没算上支脉,要是每个都配一个大圣境强者……那可真是来钱没有花钱快。 守备长了然,原来是到此游玩的客人,便也问道:“什么条件?只要不违背道义,不伤天害理。” “这你放心,我呢,只要岛上一个人的消息。” 守备长警觉,莫不是岛上有谁得罪了这户人家,现在是寻仇来了。不大可能啊,村中人去的最多的就是临海城,但临海城绝对没有眼前这几位公子。 那会是什么。 见守备长迟疑。 王全开口了:“哈哈,怕什么,我只要我小妹的消息,只要你们帮我找到她,我们多待一两日也不是问题。”你可千万不要还活着啊,我的好妹妹。 这么说,还是好事,这人的妹妹既然在这岛上,他必然要竭尽全力守护小岛,但我怎么总觉得来者不善。守备长问道:“每日来往渔村和临海城的游客很多,可否告诉我您那妹妹的名姓,我也好向村里人询问。” “王莉莉。” 画面一转,除了一小队士兵在沙滩上观察海面动静,其余人已经全部退到村中,调息养伤。 预感到这场仗会打上些时日,粮不能断。 守备长派出部分士兵从人去楼空的木屋搜集吃食。 守备军的库房大开,有各种药丸、药粉和药膏,虽然对修士的内伤难有起效,但聊胜于无。 乌云依旧笼罩着头顶的天空。 激烈的杀伐让人忘掉时间,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酒成了岛上的稀罕物,能找到的都拿来处理伤口。 空旷的广场,一簇簇篝火燃着,众人围火而坐,除了无法行走的伤者在屋中躺着、哀嚎。 脸上有伤,有泪,有血,有疲惫,就是没有一张是笑的。 在簇簇篝火之间,有一队人穿插行走。 “你们之中谁见过一个叫王莉莉的女孩?” 王莉莉,莉莉?不就是东城的心上人。见守备长身旁面生的四个人,临晓知道不好。这是娘家人找上门来要人,事情要糟。 周围人的神情变化再细微,也逃不过大圣境护卫的眼睛,只见护卫在王全耳边低语几句。 王全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渔夫,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下落?” 众人目光汇聚。 临晓知道这会怎么也要给个交代了,便走了出来。 话说他那时候和妻子女儿分开,前往船港和村里所有的商铺都找过了,没有见到东城那孩子。 想着东城是不是和自己错过了,便回了趟家看看。 而这次回去后,街道便开始戒严。 整个小岛陷入混乱之中,想着与其漫无目的地寻找,不如在家中等着。 第三百七十四章 能传染的死亡 一个大活人,只要还活着,没道理不会回来看看。 可这一等,事情便往无法预料的地步发展了。 先是海妖潮彻底爆发。 后来听说部分海兽已经闯入了村子之中。 临海城那边派出了船只来接走一些人。 士兵挨家挨户地疏散老弱妇孺。 而王莉莉那姑娘因为担心东城的安危,愣是没有跟着逃难人群一起离开。 一段门不当户不对不会有未来的感情,和救一个岛的人,这还用选么? “她在我家。” 不像是高兴,王全笑着,说道:“带我去。” 见三位公子和护卫在临晓的带领下离开,守备长这才和石龙以及众猎人找个位置坐下商谈。 “做最坏的打算,十二个时辰不到,海妖潮会再次来袭。” “一天?别说一天,我们每个人的伤,没有日,好不了,还是在有充足丹药的辅助下。” “往好的想,现在有大圣境的在,强大的海妖不用我们操心,我们只要抵御海兽群即可。” “说得轻巧,就早上那规模,啧啧啧,你问问学院那些娃,哪个不是被耗得筋疲力竭?” 学员们坐在一块低声不语,他们自知这次出任务的表现不太好,不,是很差。 这并非说整个学院的超凡境就是这个水平,换那些顶尖的来,表现会亮眼很多。而他们几位选择跟着圣武境学长出来历练,分一杯羹的,自然也没觉得自己能在任务中独当一面。 “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我们也没指望过他们啊。” 猎人的交谈句句刺耳扎心。 他们个个都是不忌言语的主,尤其在早前对阵六眼海妖的时候,学员一个个装作没看见,可把他们气得不轻。 守备长和石龙领过兵,知道这样下去,不等海妖潮再次席卷而来,内部矛盾都能瓦解了己方战力。 如今猎人和学员们互相看不过眼。 得找件事转移他们的视线。 而他们之间唯一关心的线就是那个勇敢站出来对战六眼海妖的姑娘了。 守备长自己,又何尝不关心呢。 “章汕,千纸的伤如何了?” 从来不太正经的章汕一说到千纸的事,便认真起来:“不太乐观,伤到脊骨了,肋骨也变形了六根,脏腑受了些压迫,目前还昏睡着,好在她底子不错,换作寻常超凡境,早就扛不过去没了性命。” “把好的药先给她用,后方路断了,和临海城的联系,全靠她的纸鹤了,也不知道他们到了临海城没有。” 一个时辰前,小岛后方。 送走了逃难人群,留守此地的都克己凌一统两人和源源不断涌上沙滩的海兽杀得红了眼。 之前还有黄磊在,三人勉强能组起一道防御线,截击海兽。 而从黄磊跟随逃难人群前往绝地开始,小岛后方的战况变得棘手,凭两个人远无法顾及如此长的防线。 就在两人渐渐坚持不下去,心中打起退堂鼓时。 “海妖潮好像退了?”凌一统又疑又喜地发现海兽们竟然成批地调转头去,退回了海中。 空下来的沙地已不是沙地,海兽的血肉、焦炭铺了一层又一层。 都克己回道:“它们退了,我们要不也退回村中休息,并将临海城船队覆灭的事说明一下?” 凌一统思忖片刻,说道:“暂时不可以,第一,海兽这次退去,谁知道是不是诈我们两个,等你我退回村中,它们又突然冒出来怎么办,将它们拦在这里已经很吃力了,把它们从村里打回海上,想想就不可能,其二,船队覆灭的事我认为不宜声张,一旦消息泄露出去,悲观的气氛蔓延,会彻底击垮士兵的斗志,逃难的人群之中可有他们的妻儿老小。” 都克己闻言,点点头表示认同,便用火焰烧出一片空地,席地而坐,调息纳气。 凌一统则很干脆,在山林呆惯了的他,哪会介意这些,直接坐在海兽尸体上,闭目消化。 他隐隐感觉经过这次的大吃特吃,寄生肉虫会有很大的成长。 自海妖潮退去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守备长带队在沙滩上戒备,除了乌云依旧笼罩外,海面风平浪静。 海妖潮退去第二十四个时辰,站在礁石上独自眺望远方的守备长疑惑了,难不成海妖潮已经彻底退去了,可若真如此,杨组长和童关没道理不回来。 海妖潮退去第三十六个时辰。千纸苏醒,依守备长的请求,负责和后方临海城联络,当然,是单向联络,这边只能传消息到那边,而那里的回应却传不过来。 而迟迟不见船队归来的临海城,想着渔村是不是因为海兽围着,无法将百姓撤离出来,这次得知海妖潮暂时退去的消息,便着手准备接收逃难的百姓,然而左等右等,又是一天过去,不见一艘船的影子。 这边的消息无法传回去,只能瞪着眼眺望那片乌云笼罩之地干着急。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是海兽又来了?!” 有些天没好好休息的守备长正准备偷下闲,闭眼小憩,见一慌慌张张的士兵突然闯进屋中,立刻拔刀惊坐而起。 “不是,是有件怪事,今早轮到我们这队给大家分吃的,发现有一屋子的人,五个,全死了。” “是受了重伤没有熬过去?”刚说完,守备长就觉得自己这话很可笑,要是屋子里一个两个没熬过去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五个都恰好在一个晚上没熬过去。 恐惧能传染,难不成死亡也能? 不过不管怎样,一个屋子一晚上死了五个人,怎么都得去找找原因,不然不足以定军心。 “带我去。” 第三百七十五章 温病 自发现异常后,这间木屋子便被士兵围了一圈,不允许无关人员靠近。 屋中五人,死状大同小异。 铁青的脸颊有尚未消退的潮红色,口微张,有恶臭,表情诡异。脖子以下躯干布满红斑,有大量的抓挠痕迹,而从痕迹褪去深浅来看,许多是在死亡前不久留下的。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挠到死去。 守备长察觉到异样,问士兵:“你们谁动过了尸体?” “大人,没有人动过,我们一发现这里的情况,便留了一队人在屋外守着,除了你,再没有人进来过。” “那不该,天也没有大热,尤其晚上风还大,又湿,怎么都脱了个光睡觉。” “从神情看,他们死前没有遭受痛苦,反而是带着满足的笑离开的,”石龙不知何时也进了屋子,环顾,问道,“谁第一个发现的,谁都进过这屋子了?” 粗犷的声音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急迫。 “我,是我。” “你出了这里后,还去了哪些屋子分食物了?” “有,这一片我还去了一些。” “都是哪里?” “这,我哪能记得自己都去了哪些屋子啊,每间屋子都差不多。”士兵被石龙身上的威势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见手下投来求救的眼神,守备长有点不乐意了,这是我的兵,要斥责也轮不到你,便冷冷道:“石龙,你也别为难我的兵,他若做错了什么事,你告诉我便可,我再惩罚他。” “什么你的兵我的兵的,我告诉你,这屋子的事如果没有处理好,不出三日,全都是死兵!” 见石龙眼神寒厉,没有玩笑意味,守备长也是拿不准了,小心问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事大了!”石龙一声大吼,惊了屋中所有活人。觉着自己说不清楚,便摆摆手,让跟在自己身边的百夫长解释。 “守备长,还有渔村的战士们,是这样的,这五人死前,身体燥热,所以脱光了衣服,但这并没有缓解多少,内热聚集不散,躯干开始出现红斑,且有奇痒,故而挠之,红斑破裂,更致邪物侵入;口有恶臭,表明脏腑已经衰竭腐化,这些症状和某种记载于册的瘟病,没有九分相似,也有七八了。” “温病?” 守备长和他的士兵常年驻守小岛,只有老死战死的,还没有得温病死的,哪了解过这玩意儿。这温都能温出病来,那还不得有热病寒病? “没错,一种自己得染,累及家人朋友的怪病。” “你的意思是,会传开?”守备长将信将疑,这死亡还真能传染? “如果控制好,它会自己消失,如若放任不管,会一发不可收拾,直到,输给它的,死绝,赢了它的,元气大伤,我经历过三次军中大疫,十万军,死在妖兽爪下的三千,而死在这病下的,十倍之。” 见士兵一脸严肃,不似玩笑,自知事情大了。?“哈哈,我原以为,这海妖潮暂时退去,我们可以休养生息,没想到,这就要去打一场更可怕的战争。”守备长的笑声中透着无奈,有些认命地说道。 这个消息对于小岛上的人们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你说,我们应当如何做?”面对有此经验的,为了全岛的安危,守备长自是放下成见,虚心求教。 “其一,明确源头,确认其他屋子是否有出现此情况的,如果没有,以此判定这屋子为源头,至少,是我们知道的源头,然后将其全面封闭。” “其二,阻断途径,在不知道这次的瘟病会依靠什么形式传开的情况下,断绝一切接触是最无奈但也是最有效的方式,所以,现在开始,进过这个屋子的,和屋外站岗的,都不能再在村子里走动,必须待在这里,另外,将堆积在各处的海兽以及我们阵亡将士的尸体进行焚烧。” 屋中一位守备军插进话来:“和那些肮脏海兽的一起?他们战至全身染了那肮脏的血,死了还要肮脏着,我不同意,给我点时间,我去将他们的尸骨分出来。”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你希望活人为死人而死么,你希望,那他们走在九泉之下的英灵会希望么?” “这……唉。”蓝甲士兵叹息一声后,一拳砸在墙上,再无话。 “其三,因类分管,他去过其他屋子分吃食,所以,与他有接触的士兵和村民,都得控制起来,这次的瘟病,发病急、症状明显,一般只需观察半日,便知是否有染,将不确定的,已染的和未染的分开管理,以减少混乱。” “其四,一视同仁,这次瘟病可大可小,如何公布消息,如何稳定大家的情绪都需要斟酌一二,陈清利害,让手下士兵主动配合,而不要让人心成为比这场瘟病更可怕的东西,而做到这一点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只要有一口吃的,你就得分成三份,不能让得病的遭受不公和歧视,避免人人自危。” “总之,尽人事听天命。” “你们都听到了,那还不去做?” “大人,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啊。”守备军一个个不知所措。 “瞧我这脑子。”一时还没接受这个消息的守备长恍然,忙取出传音海螺,对副长嘱咐了一通。 (ps:关于瘟疫这块,我不会详写,因为这不是个很好的话题,寥寥一章,只是留下一个印记,让以后有机会看到这部小说的人,记起2020年,一场不能被遗忘的战疫)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线斜阳见天启 东西南北,四面沙滩,没有火油,士兵便将特殊的箭支折断,扔在连绵的尸体堆上。 伴随着油脂的烟味,大火熊熊燃起,热气升腾,竟然烧穿了头顶天空的黑云。 一抹斜阳照了下来,逗留在士兵的脸上。他们才知此时已是迟暮时分,心中更添些生离死别的悲凉气氛。 一名身着银甲的士兵,颤着双手,捧着一柄丝血不染的长剑,面对海边排开的一片尸骨,泣不成声。 “兄弟。” “这是你,十年来视做妻子一样小心照料的剑,冬夜的岗再冷,你都会将她放进怀里,战再绝望,你都没舍得用她,说她不喜欢打打杀杀。” “我们都笑话你,哪是在军需库给自己挑了把武器,这分明是给自己找了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婆娘。” “你说,你会用她打生命中最后一仗,你一定遗憾这件事,一定遗憾,没关系,我现在就让这柄长剑随你而去,在下面的世界,好好杀上一场!” …… “可是兄弟,我找不到你,找不到你啊!” 那一身银甲,跪朝大海,就那么耸着肩膀,哭的稀里哗啦。 副长拿出了仅剩的酒,给士兵浇浇心中苦楚。 在小岛各处,士兵每人分了半碗,随着号角声响,举,号角声灭,一饮而尽。 “砰砰砰!” 碗碎,如同震慑两岸鬼怪的爆竹,送英灵们上路。 一线斜阳见天启, 半盏咸酒对海泣; 潮浪往复将血洗, 折了铁刃埋肉泥。 “咳咳,咳咳。” “有活人,还有活人!” 这几声咳嗽可把一旁的士兵吓得够呛。 只见一具海兽尸体的腹部有什么东西在动。 但也仅仅片刻,士兵便冷静下来,挥刀,划拉开一道口子。 “咳咳,可熏死我了。” 看着从海兽腹部钻出的人,银甲士兵捂着鼻子退了两步,问道:“你这是在它肚子里待了多久,你怎么活下来的?” 这时,蓝甲士兵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走了过来,看看地上开膛破肚的海兽尸体,又看看眼前,两肩和头发上挂着鱼骨架的男子,说道:“你真是命大,这是腹囊鱼兽,幸好它在吃你之前已经够饱了,所以你才进的腹囊,而不是胃,不然,这几天过去,你早就成一滩粪水了。” “呕,别说那么恶心的东西好不好,”银甲士兵脸色不太好,“你赶快去洗洗,这么一副样子。” “对,我要赶紧洗洗。”男子忙将身上的鱼骨架扒拉到了地上。 在海兽腹囊的这些天来,他靠着同样在腹囊中的小鱼小虾为食,这腹囊也是神奇,进入其中的,即便死了,也不会腐化。 自见到妹妹的这几天来,王全一直留意着她的动向。 而这几天,王莉莉一直在伤患间忙碌穿梭,浑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王全稍稍放下了些心,加上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手解决自己的心头所患,便想了一计,用话语诈一诈自己的妹妹,看看她不回家的意愿有多坚定。 “小妹啊,你就别再想那个男的了,岛上还活着的人,可都在这了,你有看到他吗?跟我们回去,你若不回去,老爷子肯定不给我们三个做哥哥的好果子吃。” “没有找到东城,我哪也不去。”这些天,忙着照顾岛上伤患,王莉莉好不容易把对东城的挂念暂时放下。 这时,她的大哥再提起,王莉莉一时间慌了神。 她多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他。 哪怕断个胳膊少条腿,都没关系,只要还活着。 小妹的心上人叫东城啊。找不到好啊,找不到最好。他死在这岛上,你就一辈子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陪他,在这里病老死,永远别回家。 有了满意的答案,王全转身离开,他可不想在这里听着烦人心的哀嚎,闻着汗水和腐肉的臭味。 “大妹子,你下手轻点。” “对不住对不住,弄疼你了。” “疼啊,疼到心里了,看着这些天细心照料我的大妹子,红了眼要哭的样子,我这心里,就疼,大妹子,你这是挂念心上人了?” “没找到他,一直没看到他。” “这只要没看到尸体,就有一切可能,会再见的,会再见的,这药换好了,你去歇会。” “那不是,”眼尖的临晓看着从远到近的身影,拍了一下大腿,叫声不好,这不是咱那失踪了好些天的大侄子么,咋偏偏这时候回来了,“东城,这几天你都去哪了啊?” “叔叔,我,一言难尽。”临东城看着叔叔脸上的焦急样,就知道这些天他没少担心自己,但没个交代就消失也不是自己愿意的。 “行,你也别管一言难尽不难尽,赶快,赶快地,找个地方藏起来。” “为什么啊,叔叔,莉莉,莉莉呢?” “他是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犹记得那天家里,王莉莉和这声音的主人争吵得凶狠。 糟糕,临晓转过头来,强作镇定,道:“我侄子。” “原来是你侄子啊,叫什么名字,我好像听到了东城两个字。”王全皮笑肉不笑。 “不,城东,他叫城东,他娘在临海城城东生的他。” “哦?那,”王全眼神一冷,一只手伸出,在临晓来不及反应的瞬间,掐住临东城的脖子就提了起来,“那你口中的莉莉,又是谁啊?” 憋红了脸的临东城疑惑不解,眼前这人为什么听到一个名字就对自己出杀手。 “哥,你放开他!” 第三百七十七章 温饱和荣华 直到自己困在鱼腹之中的那段时间,日思夜想的身影出现。 一声哥,明了了一切。 换作自己,妹妹被一个底细不清,身份不明的男子拐走,也会怒不可遏。 但事情,好像,又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哦?我的好妹妹,善良的妹妹,怎么不好好在里面照顾病人,出来看什么戏。” “你,给我放开他。” “放开他,我松松手指你动动嘴皮的事,你只要发誓,自己今后再不回皇城,与我们皇城王家,断绝一切关系,我就放开他。” “王全,那你听好,我王莉莉,对这大海起誓,从今天开始改姓临,临东城的临,我临莉莉,从来没有想过,拿你们王家的一个铜板,你们喜欢的铜臭味,以前,现在,今后,都只会让我恶心。” “漂亮,说得漂亮,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临莉莉,哦,对了,你叫临东城是,我的妹妹,已经不是王家的千金了,你,也别想着从我们王家,拿到一分嫁妆。” 王全松开手,转身离去,甚至高兴地吹起曲儿。心上的石头落下,尘埃已定。 临东城摔坐在地上,对着那高傲看不起人的背影,开口想要辩驳什么,却又笑着摇摇头拍拍屁股起来,辩驳什么? 最好的辩驳,不就是对莉莉真心实意的好。 我一直喜欢的,从来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身上,除了身份以外的所有。 说来也是谢谢你这个大舅子,不对,是陌生人,我以后,更有理由,对莉莉好了。 她为了我,肯放弃荣华。 我又怎甘心仅许诺她温饱。 我要十年之内,大圣境开道,去你们王家府前,要你们觍下脸来,叫莉莉一声妹妹,回娘家了啊。 …… 虽然南北中三村分块管理,寻常不走动,但这里发生的事还是很快传遍了整个小岛,毕竟封腿不封嘴。 而小岛上的人,不管是没有跟随逃难人群离开的游客、渔民,还是岛上剩下的守备军,或者是来做任务的猎人和学员,以及石龙手下支援小岛的兵,都对这段得不到两方家人祝福的感情,抱着不解和遗憾。 海兽们大抵是觉得岛上的人类闲得慌,都有时间大聊八卦,于是在当天傍晚,再次发起了进攻,打破了瘟疫之下小岛的平静。 海兽几次三番来袭,规模都不大,打到一半就跑,像是骚扰,或者是一种宣告,告诉岛上的人类,它们并没有离去。 第十九次击退海兽潮,这一天,终于挺过疫病阴霾的守备长将岛上所有说得上话的人聚在一起,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但也是这个想法,让在场所有人,除了他自己,都举手表示反对。 “你说什么,放弃?!” “怎么可以放弃,我们坚持了这么久。” “我们还能打,虽然每天都在减员,伤的死的,但我们还能再战,只要没拼到最后一个人,怎么知道不能赢。” 岛上原有守备军,十五个小队,人数少的有一百一十号人,多的有三四百号人,一共三千人。 石龙千夫长从临海城带来支援的银甲兵一千名。 没有跟随逃难人群一起离开的游客和渔民两百有余。 总的战力有四千两百兵。 现经过大大小小二十来场战役,守备军仅剩六个小队没有覆灭,加起来不到一千人,而且这六个小队还是编入了其他几队存活下来的残兵。 而九百余人之中,轻伤八百,重伤八十。 至于石龙带来的银甲兵,百夫长战死七名,普通士兵剩下两百余人,无一重伤,战损超过七成。 自愿加入战斗的游客和渔民,主要负责打扫战场的收尾工作,除了一位不幸被装死的海兽咬掉胳膊外,其余最多也只受了点轻伤。 剔除重伤无法再加入战斗的,岛上战力总计还有一千三百兵,而阵亡人数直追三千! 至于海兽杀了多少,他们并没有去统计,本来以兽头数论功行赏的猎人,到了后面也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只知道,很多,很多。 要是粗略估计一下,死在岛上的海兽怎么也有三十来万。 平均每人杀了七十只。 当然了,占大头的,还是超凡境修士。 “最近的十来次,哪次不是我们把它们杀回海里。” “对对。” “我还不信,它们真的无穷无尽了,难不成真跟猪一样,会吃又会生。” “守备长,你也听到了,放弃,不是我石龙手下兵士的风格。” “我们要等组长回来,杀到最后。”猎人们也是强烈反对。 正当大家各抒己见,越来越吵。守备长一拍桌子,吼道:“都给我安静!” 见在场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守备长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在场的修为可都不低。他语气平缓地说道:“听我解释一下。” “那你且解释解释,给个理由。”有点被震住的石龙说道。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天,它们都是来一波,死一波,退一波,每一次都不竭尽全力,死够为止,这可和它们第一次登滩的情景大相径庭,那才是真正摧枯拉朽的洪流,后来,我想明白了,它们不是没有能力拿下我们,只是有个更可怕的想法。” 石龙道:“什么想法?妖兽还能有什么想法,除了吃我们,它们脑子里还能有什么念头。” “当然有,吃一口和吃一辈子相比,换你,你会选哪个?” 第三百七十八章 放弃防守 一位猎人问道:“你说它们是改变想法了,要围岛吃援,它们有那么聪明?” “你要是知道我手下中四队是怎么一瞬间全军覆没的,你要是知道我引以为傲的爆燃箭矢和陷阱怎么不起作用的,你就不会说这句话了。” 确实。 猎人们不得不承认这次海兽潮远比他们遇到过的各种兽潮要棘手。 见大家又安静下来,守备长继续道:“它们能将天空整个封锁,光都透不过来,会放一只只纸鹤出去传消息?它们是希望我们叫援军的,所以,才没有将我们的纸鹤拦下来。” “它们一定以为纸鹤上的内容是请援,前面几次,它们都猜对了。” “而这最后一次,千纸,纸鹤上的内容务必照我说的写。” 千纸点头,取出怀中一张染血的白纸,她身上的纸片不多了,而且在对战六眼海妖时,都不慎染了血。 “你可以说了。” 守备长微笑,道:“不管你是谁,务必前往提醒临海的守卫,戒备。” “这次海妖潮远比以往的可怕,它们的目标不是渔村,不是这分都不够分的一万多人,随着潮水涌上岸的海妖,摧枯拉朽般突破了我们的陷阱和第一道防御,占领了海滩,三个村子间的道路已被隔断。” 说到这里,守备长顿了顿,似乎在酝酿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千纸安静地看着这担负全岛安危的男子。你心里,一定想能有人和你一起分担。 我们其他人都是带着各种目的加入战斗的,或遵守命令,或完成任务。而对你们守备军的每一位战士来说,这脚下每一寸被海兽肆虐的土地,都是你们一直热爱着,曾美丽安宁的家园。 顿了片刻,守备长缓缓说道:“当你读到这里,也许渔村已经彻底陷落,增援已无必要。” 说出这句话,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这句话出口后,看着纸鹤振翅而飞。守备长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诸位,从海妖潮爆发一开始,实力悬殊,我们一直处于被动,我们原以为的势均力敌,只是它们给我们营造的假象,那护卫前辈一剑斩了六眼海妖,是很强,可杨组长和童关弱么?他们已经多久没有回来了,他们那里的战斗指不定比我们这凶险多少,将他们拖住的海妖指不定比六眼海妖强大多少,这次,海兽们既然要围岛吃援,我们怎么可以让它们得逞!” “你我其实都明白,小岛已是死地,是它们钓临海城援军的诱饵,我们又怎么能乖乖做帮凶。” “现在开始,我们就不叫支援,我看它们,何时会忍不住,发起总攻。” 大胆,太大胆了。 听到守备长的话,会中人担忧,问道:“你就不怕,不怕它们真的一举拿下我们?你要知道,以它们现在的力量,拿下现在的我们还是轻而易举的。” 守备长回道:“我只说放弃抵抗和请援,又没说放弃活着。” “哪里不一样,在海兽洪流下,放弃抵抗和援军,不就等同于迎接死亡?” 守备长摇摇头:“真到那时候,我们还有一个地方可去。” “小岛上还能有地方在数十万计的海兽洪流下幸存?”除了心里明了的守备军,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 章汕也有些纳闷,不会是那老头的园子,可那里塞不下这么多人啊,能躲进一百来号人就不错了,而且,就那老头的寡薄无情,天知道他会不会乐意。 即便乐意让我们部分人进去避难,那剩下一千来号人怎么办。 守备长也不卖关子,小岛秘密和千条人命面前,孰轻孰重? “你们只知道小岛南边海域有暗流屏障,可却不知为何会有,那里既没有暗河,也没有地坑。” “全因为一块石头,岛上西南角的一块石头,我们祖上称之为无尽石。” “我曾有幸进去过那里,三天三夜,都没有找到它的边际,空间几乎是无限的。” “只是,那个地方一旦进去了,里面的人便无法自主出来,只能祈祷外面的人早点发现,从外开启大门。” “那,你口中这地方知道的人多么?”石龙开口询问。 守备长道:“守备军中资格老的都知道这个地方。” “也就是说,知道那个地方的人,都在这岛上了?!” “哈哈,石龙,不止如此,我还没说完,单单知道还不行,必须是在小岛土生土长的人才可以,寻常人,即便发现了小岛的秘密,也无法打开绝地的生门。” 看着对面千纸目瞪口呆的样子,守备长笑道:“不然?要是能随意进进出出,又怎么叫绝地。” “那基本就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呗?岛上的人都进去了,谁还能放我们出来,敢情是禁闭死和被吃二选一。”苏飓也是佩服守备长能想出这个点子。 “我可没说这话。”守备长脑海中出现一个身影,自己小时候一直崇拜的身影。 那个骑乘海浪的男人。 直到有次海妖潮来袭,那个人间接地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有多崇拜,当时就有多恨。 然而,长大了,在之前他的这个位置待得越久,我却渐渐无法再去恨他了。 守备长,守备长,这个词,寥寥三个字,谁又知道,能有多重。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天后的援军 守备长说道:“小岛前一任守备长如不出意外还在临海城中,如果,如果临海城的统帅不是那么笨,再派支援过来的话,一定会将熟悉小岛地形的他也安排进去。” 章汕觉着不对,说道:“等等,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你一方面让临海城不要支援,一方面,又希望临海城支援,我有点糊涂了。” “支援自然是不希望他们支援的,可万一他们不听我们的,即便听了我们的话没有派来援军,他们也一定会在某日出兵将海兽们赶回远海,而小岛恢复宁静之时,就是我们出来之日。” “这样,我们活下来的可能性取决于准备的食物是否充足。” “而若一味死守小岛,一旦海兽们认为我们这个诱饵已经失去作用,在数十万海兽冲击下,我们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试想,当临海城派强兵前来支援,海兽必然会疯狂,而在岛上无险可依无关可守的我们是断然撑不到临海城的援军将海兽潮打穿的。” “不用说了,我同意,既然有这么一个地方,那就,动手去办,你是渔村的守备长,听你的。”同样领过兵,石龙明白守备长的想法是目前最好的,于是率先提出支持。 守备长、石龙两支军队都是这个意思,其他人员自然也都纷纷同意。 “谢谢,”守备长对石龙点了下头,以示感谢,“那就各自去准备食物。” 三天后,千舟共渡,旗立船头,迎风飒飒。 船上士兵,身披银铠,手持刀枪,分坐两舷。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怎么了?别疑神疑鬼,现在还没到小岛,可别半路就把自己吓死。” “还是小心为上,你听到了什么?” “嘘,好像是下面传来的。”一位士兵握着刀柄,趴下身子,右耳贴住船板,仔细聆听。 “呼!”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可一切都晚了。 “噗嗤!” 下一瞬,船上其余士兵看着他的脸颊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击穿,木屑带着牙齿连根飞出! 他们惊得全都站了起来,一个个拔刀警惕地看着船板。 被海水稀释的血柱从士兵破开的脸颊噗噗冒着,不一会带血的海水便没过了众人的脚踝。 一个士兵警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道:“都傻了啊,将他搬开,堵住缺口啊!” 左手忙伸进甲胄之中,“呲啦”一声,从内服上撕下长长的布条,揉成一圈。 当这支三千七百名银甲士兵组成的船队才行进到一半,危险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无数支水箭从海底飞窜直上,轻易击碎船板,贯穿船上士兵的铠甲以及躯体。 这从海底来的杀机,根本避无可避。 而在临海城和小岛中间的这个位置,刚好让他们退也不得,进也难。 前面带头的囚犯船队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每一个囚犯都是为了自由你追我我追你,互相赶超,速度很快,但猪肉和猪血气味就是妥妥的明灯啊。 陷入混乱的士兵只见前方海水涌动,一条条长着斑点的触手出水,将整艘船一卷就直接拖入海底! 旁边一艘艘船消失,只噗噗冒出几个水泡,前不久还在同一个牢房斗嘴的家伙一瞬间没了踪影,驾驶着满载猪肉船只的死囚们发了疯地划桨。 桨被水箭击断了的,便用上了手。 他们向着罪孽清消余生自由之地赶去。 在此承诺兑现之前,怎么可以死! 瞥也不瞥近旁支离破碎的船板,以及海上漂浮的千疮百孔的尸体。张恒负手而立船头,如有风助,他脚下的船竟活过来般左右腾挪,躲避着一道道飞空的水箭,和一条条死神锁链般锲而不舍的触手。 这平常来说短短的五里路程,这一次,漫长地让人窒息。 在如此密集的攻击下,即便落在后头,有前方船只吸引火力,云逸这支由猎人组成的船队也没讨到点好。 前面不远,一艘艘船破碎下沉,剩下几个气泡咕噜咕噜露出水面。 而有些则横七竖八地拦住了去路,船上士兵皆都落入水中扑腾,此时银甲反倒成了累赘,拖着他们往海底去。 猎妖盟临海组副组长小心翼翼地驾驶船只避开无人的死船。 猎人们心里清楚,一旦船只撞毁,在这凶险万分的海上,他们活不过一盏茶。 可有船只在,他们就能活过一盏茶么? “左,往左!快往左!”意识海中,蓝色的花瓣颤动,云逸低头目视船板,心悸地大声开口,就差出手夺过船舵了。 在海面往下,不知多深的地方,淤泥沉积处,躺着一巨大的伞状怪物,而千百条触手便从它的脑袋上伸出。 此时,正有一条往自己所在的船只而来。 可惜船上没有人理会自己,而掌舵的副组长也只是投来不耐的目光。 我让你跟着来,不是让你没了方寸咋咋呼呼的。 “小子,说啥呢,是不是头一次见这场面,吓得语无伦次了?”一位猎人调侃,虽然他自己见这场面心里也没底,但也不至于胡言乱语不是。 “我就说不要让他来。”其他猎人附和。 面渐沉如水,云逸见惯了自以为是的家伙。我要是圣武境,你们还能不听我的?都是些看修为的主。既然没有人听我的话,那你们就好自为之。 云逸跑到右船舷,紧抓绳索。 下一刻,船身稍稍右斜,“轰咔”,巨大的触手直接贯穿船只的左半部分,冲天而去。 在木屑血水四散中,又疾速落回。 “嘭!” “啊,啊!” 留下一个被贯穿了整个肚子的猎人,躺在船板上哀嚎扑腾。 可扑腾没几下,便没了生息。 第三百八十章 不太顺利的登岛 众猎人惊惧地看着噗噗冒水的破洞,犹沉浸在刚才从触手上感知到的贪婪杀意。 回过神来,他们一个个看向似乎有先见之明的少年。 只见少年起身一跃,翻过船挡板跳入海中。 众猎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是弃船,还是? 横竖是个死。 此时,风突然变了方向,竟然开始向着临海城的方向刮,这下可不妙。 “收帆!” 海面上,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句。 没有了一开始浩浩荡荡的千帆渡。 三三两两幸存下来的船只纷纷将帆放下。 随着船队离小岛越来越近,海兽的攻击渐渐少了。 天空随风飘来一副画,皱巴巴的画。 张恒伸手抓住,摊开,画上墨水褪了一些,但还能看清,那是在月亮面前,有一位仙女婀娜起舞。 阔别多年,张恒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之地便是渔村的望海礁。 岛上陷入爱恋的男女都会去的地方。 而在月亮前,那三条跃出海面的黑影,分明是……就这看画,片刻迟疑的功夫。 “啊!” 船只搁浅,前方的水已不深,小岛近在眼前,囚犯跳入水中,踩着软软的沙子,心里别提多兴奋,他很高兴自己能成为超越死囚统帅的男人。 余生自由余生自由啊! 谁还敢管老子。 他来了,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来了,他的口哨声张扬。 他的双脚传来钻心的疼痛。 等等。 他哀嚎一声,扑倒在一片炫目的银光之中,亲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张张长着细小且锋利牙齿的鱼嘴撕咬着自己身上每一寸血肉。 其他陆陆续续抵达的囚犯只见一片银光扫过,那登滩第一人便成了一具沉入水中的骷髅。 “什么鱼,这么生猛?!”一个个死囚哆嗦地在船上不敢下水,对之前的情景心有余悸。 “那是银牙妖鱼,只要数量上了十万,便是几乎无敌的存在,哪怕是大圣境的海妖,在它们眼里,也不过是稍稍能磨牙的食物。” 当了这么多年的守备长,张恒怎么会不认得这牙尖嘴利的小东西。 只见他飞身一纵,水中银光也跟着破开水面,向着掠过半空的身影张合着嘴。 其他囚犯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趁此空档,一个个跳下船来,以最快的速度涉水向岸上奔去。 多年没有渔猎,身上的戾气都镇不住这些小家伙了。张恒笑了笑,视身下银光之时,目如蓝珠,随后分化为万千星点。 “水离之术!” 一滴滴水从银牙妖鱼接合紧密的鳞片处渗出,它们流线型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它们还未追咬到张恒的脚底板,便成了片片鱼干落回水中,浮在海面上,被其它闻腥而来的同伴撕成碎块吞下肚子。 这一幕被不少死囚看到,庆幸当年统帅揍自己的时候没有使出这招。 不然还不得被吸成人干啊。 还活着的囚犯都踏上了小岛的沙地,而没能抵达的,都成了海中亡魂。 张恒粗粗环视了一眼,很多老面孔都不在了。 活下来的,不足两成。 这也不奇怪,他们可都是作为诱饵和先锋的,一千来人中还能有近两百人到岸上,很不容易了。 当然,至于这两百人中能有多少再活着回临海城,那就,得看地底下握笔那人的意思了。 “信他个鬼,那带我们出来的什么什么长,小心肝漆黑漆黑的,什么自由?狗屎,还得回去一趟才自由,呜呜。”不少囚犯回头,看不见来时的临海城,突然反应过来,咱们这么纯洁的人居然被骗了。 阿嚏。 东城门上,守卫长打了个喷嚏。 “大人,您也别太担心了,城楼上风大,您先回去,有我们守着。” 接下来到达的是临海城银甲兵的船队,他们在一位千夫长的带领下,也顺利避开银牙妖鱼,上了岸。 只是他们的情况并不好,列队后显得稀稀拉拉的。 不同于死囚一人一艘,他们是十人或二十人同坐一艘船,这意味着有一艘损毁,便有十或二十名士兵亡命大海。 在沙滩上简单清点后,只有五百来人,与出发时的三千七百名相比,零头都没。 要说最惨的是猎妖盟的人,他们的四艘船在快要进入浅滩的时候全部告毁。 又碰上见都没见过的银牙妖鱼,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在前后损失二十七名猎人后,才顺利上岸。 沉浸在悲伤中的副组长发现除了已死的同伴,队伍中还少了一个人,不是那个学院来的少年又是谁。 想想他也不可能在这样的险境中活下来,估计早就葬身大海,便打算不管,随着大部队前往村中时,身边一名猎人说道:“副组你看。” 那和自己同船的少年,竟然在最后就那么慢悠悠慢悠悠地随着一片木板飘到了岸上,而仅一板之隔的银牙妖鱼竟视其无物。不禁低语:“真是踩了狗屎。” 众人之中,对小岛情况最熟悉的自然是前守备长张恒。 而且张恒也是他们中修为最高的。 不用说,三支队伍明着暗着都以张恒为首。 张恒也不推脱,他只想快点完成这里的事情,然后回去牢中面壁思过。 “天,这也太……”许多士兵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知如何表达内心感受。 焦炭铺满了整个小岛后方,踩下去竟厚达半尺,这得要多少海兽尸体才可以做到?岛上的守卫都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焦炭之中,偶尔闪过一些亮光,有好奇的猎人俯身擦去盖在上面的黑灰,是一片还未完全熔化掉的银色铠甲。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张恒疯了 “刚有什么东西,绊了我一下。”差点摔倒的士兵回头看,却被后面的同伴连推带搡往前走去。 “别管了,估计是还没有烧成灰的骨头。” “那这骨头可够大的。”士兵嘟囔。 “安静,别说话。” 进入村子。 离得近的人清楚地听到了张恒握拳时噼啪的声响。 士兵只觉前方,愤怒和杀意如同高墙压来。 村子里,没有一座完好的木屋,不是坍了大半边,就是缺个门或者窗。 尸体可以焚烧处理,但一座座木屋墙上的破洞、爪痕、血迹,甚至是风干了的肉泥,无不诉说着前些日子岛上发生的一次次激烈厮杀。 海风吹过摇摆的窗,呼呼地响,仿佛有凄惨的叫声从两面跃墙而出,夹道欢迎着今日到来的援军,只是,入耳惊心。 原本小心戒备着的银甲士兵,慢慢都收起刀剑。 一度怀疑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海兽都杀进村子里了,他们,还能活着么? 牺牲了大半的战士踏上这个死岛,到底有何意义。 岛上像是无一活物一般,除了风声,安静,太安静了。 众士兵皆都以为自己是进了闹鬼的村子。 谁还记得昔日这里,木屋鳞次栉比,鹅卵石路蜿蜒曲折,皮肤黝黑的渔夫在屋前空地晒网,和过往的老友唠嗑。 妇女们坐在屋中织衣,听到丈夫偶尔蹦出口的打趣段子,一笑骂道没个正经。 而孩童们撒欢地在沙滩上奔跑,踏着涨退的潮水,捡起冲上岸的贝壳和海螺,你争我比,谁手中的最玲珑精致。 血,殷红的血突然取代了白云蓝天。 焦黑粉碎的尸骨掩埋了金黄的细软。 海风不再带着篝火炊烟和嬉笑怒骂的暖。 冷。 张恒的心,冷了下来。 “我们来晚了,海兽都冲进村里了,不可能还有人活着。”千夫长对张恒说。 “不,不会的,还有活着的,一定还有。”张恒骂骂咧咧地往前跑去,撞开一道道屋门。 好歹是圣武境的强者了。千夫长摇摇头,对着越来越远的张恒喊道:“喂!前辈,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你是这个小岛出来的,我也听闻了你的事,知道你一直对小岛上的村民有愧疚,见到这副情景,心里自然不好受,但你要接受事实,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建立防线。” “事实?” “哈哈,你跟我谈事实?” 张恒大笑,停下,转过头来,没有修整的长发下,一双眼,如大雨滂沱中的蓝色珠子。 “那我告诉你,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在,你明白吗,他们百家饭百家衣地给我饱给我暖,让我这个被爹娘抛弃在这个小岛的孤儿从没有一刻感觉自己的生命中少了什么,可事实是,事实就是当他们出了事,我不在啊!那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我恨啊,我恨啊!” 百丈方圆,水元素暴动。 疯了疯了。千夫长从张恒的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若不制止,在场的人怕不是还没见到海兽的毛呢,就都要被他杀光了。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地方。” 正当千夫长组织言语安抚即将暴走的前辈,张恒自己竟然平静了下来。 呼。千夫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看,手上的汗水居然有着血丝,心中不免后怕。前辈的招数不似刀剑,防不可防,再晚上片刻,自己的小命多半要交代。 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位置,云逸也是对张恒的能力吃惊,刚才那会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陷入了漩涡之中,身上每个毛孔都被吸得张开。这世上居然还有控水之术如此强大的修士,比学院的讲师河洛还要厉害上许多,自然之力怕不是已经达到了天级。 “石头,他们一定都躲在石头里面!对,一定在石头里面。” 自顾自地说完,张恒又踯躅了,陷入了两难。 海妖潮还没有彻底退去,正在小岛之外虎视眈眈,若将躲在石头里的他们放出来,很难保证能在下一次的海兽冲击下护好他们。 但是,踏上此岛的人里面,只有我知道那个地方,也只有我能打开绝地的生门。 这意味着在海妖潮被完全击退前,我不能死,可谁又能保证它们之中不会出现足够厉害到杀死我的家伙。 怎么办,师父,师父,我该怎么办? 令人惊呆的是,张恒忽然跪在木屋外的一棵树前。 无助地就像个孩子。 士兵小声议论:“他不会真疯了,先是说村里人躲在什么石头里面,现在又跑去和一棵树讲话。” “我倒是挺理解他的心情,一个人在牢里关了好几年,今天一出来,就看到自己的家乡被毁成现在这副模样,换我,估计比他更疯。” “安静,不怕死么,圣武境是你们可以议论的?听我命令,百人一队,就地取材,寻找位置,建立防线。” “愣着干嘛,都动起来!” 千夫长自知敌众我寡,生机堪忧,以之前岛上三千守备军加石龙那号称磐石之军的一千精锐都没能守住小岛,更别提自己手下这东拼西凑毫无纪律可言的五百杂牌。现在不做好准备,和海兽厮杀时有的后悔。 第三百八十二章 英雄是个称号 “孩子,你在担心什么?” 树枝摇曳,张恒欣喜地抬头。 “师父,师父你还活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出不了园子,同样,它们,也进不得园子。” “师父,徒儿犹豫,如果现在就打开绝地的大门让村民们出来,海妖潮再次来袭怎么办,以小岛之前的力量都没挡住,我们这几百人加进来,不过是给海兽们多摆一道菜。” “但现在不打开绝地,万一,万一下次战斗中,徒儿死了,那么,就没有人可以打开那个地方,师父换作是你,是打开还是不打开,结果都是一样的,都是没有生还的可能,结果都一样,而我只是不想做这个选择,师父,你明白徒儿么?” “孩子,我当时选中你进园子跟随我修习,看中的不止你的天赋,还有果敢,你从来是一个果断的人,是上一次的决策,让你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师父,”张恒的语气带上了颤音,“你也认为徒儿选错了么?” “对,错?世上哪有那么多非对即错的选择,拿人命衡量该不该值不值,自古是个难题,他们看的只是结果,而你心里明白,两个选择其实都有损失,你只不过选了一个,避开了一个,既然由你选择,就莫在意他人言语,如意不如意,自己且都认了。” “师父,我明白了。” “那你的选择是?” “开。” 士兵在村中紧急布防,不知海兽什么时候就会再杀来。 死囚倒是忠心,一直跟着他们的统帅,也不问,也不闹,哪怕张恒之前的行为很疯子。他们像一队衣衫邋遢的跟屁虫,屁颠屁颠地,一路跟着张恒小跑。 他们认的理简单,就是谁拳头大,听谁的,而张恒打服了他们。 魂力的敏觉,让云逸明白张恒抱着倾诉的那棵树绝不简单,他也绝不是发疯,便也脱离大部队,跟了上去。 “喂,小子,你去哪?” “副组,既然他不愿跟在我们身边,就由他去,他的安危,我们也不用管。” “是啊副组,保护一个无境之人,意味着要多留意一分危险,我们尚且自身难保了,还管不相干的人干嘛。” 渡个水就死了二十几个兄弟,对他们打击挺大,而说出这些话的都是待在另外船上的猎人,没有见识到云逸准确的预警,就算见到了,多半也会说是运气好。 而副组却不觉得,这小子看似无境界,但胆大到来这岛上,一定倚仗着什么,比如,预警能力?难不成还真指望着我们会在危难关头救他,不会的,不会有这么蠢的人。 这一路走来的战斗痕迹,比村里其他地方要新很多,也更冲击人心。 不管海兽还是士兵的尸体都留在了原地,不像其他几处见到的,完整的残缺的都被堆一起烧成了焦炭。 一个双臂都扭曲变形了的蓝甲士兵,张嘴死死咬住了一只海兽的左脚,活活拖着它,一同绝望着被汹涌奔过的海兽潮践踏。 “你要去哪,我有让你走吗?!” 一颗怒目而视的头颅在海兽嘴里咆哮,一具无头的战士尸骨,手执一柄利剑贯穿了这只海兽的胸腔。 “来啊!” 一堆海兽尸体下,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想要够到那掉落在不远处满是缺口的刀刃。 “终于,要死了么……” 一柄银色长枪,一头深深刺进大地,一头挑起一只跃空的海兽,而这长枪的主人,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海兽撕扯,剩下孤零零的一只右手紧握长枪不放。 “休想过去!” …… 眼前种种,无不惨烈悲壮。 向来到此地的张恒、一众死囚还有云逸重演了当时战场。 几经杀伐,见惯生死的众人因此情此景动容。 这些士兵的身后一直有退路,却没有一个人后退半步,以肉躯抵挡海兽洪流。他们在守护着什么?又是什么值得他们不惜性命,节节阻击,死战到底! 张恒停下脚步。 死囚也一个个安静地站着,游荡在此的亡灵都称得上是英雄,值得默哀悼念的英雄。 前方,高高垒起的海兽尸体,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尸体堆后有什么,没有人知道,但肯定不会是活物。 张恒运气,简简单单的一脚踏地。 “潮起!” 无根而生的潮水自他的脚尖奔涌,冲开了前方的海兽尸体,径直分出一条路来。 长长的道路尽头,是一丈左右的空地,空地中间,安然坐着一具满身血污的尸体。 披头散发,不辨面目。 他背靠着石头,衣衫尽碎,胸膛有一片凹陷,三条深见骨的长长裂口,血早已干涸,不再涌出。这四处伤口只是限制了他战斗时的动作,而致命的是心脏那里一道残忍的贯穿伤,停止跳动的半颗心脏,宣判了他的死亡。 他的胳膊抵在膝盖上,右手僵直地往前伸去,而失去神采的双眼,期盼地盯着手心的小小纸鹤,双唇微微张开。 “飞。” “咻咻咻!” 远处,四面八方,一支支尖锐的哨箭冲天而去,紧接着,大地颤动。 小岛西南位置,人影幢幢,听着隐隐传来的海兽咆哮之声,不安和躁动在他们之中蔓延开来。 哨箭是守备军全面撤退时在沙滩上设下预警的,哨箭触响,意味着海兽登岸,而这一次不同方向连响三十二声,海兽潮规模之大,令所有人心惊。 这次不再是骚扰,而是灭绝之战。 它们难不成发觉了我们的意图,倾巢出动了? 没有任何阻拦,它们将会很快冲到这里,到时候,就一个都走不了了。 “大人,没时间了,下命令。” “大人!” 蓝甲士兵紧握刀剑,齐齐看向守备长。 银甲士兵提枪,也是注视着自家的大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没有名字 “石龙,你可别和我争,小岛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我守护不力,难辞其咎,没有脸再去见大家,从现在开始,岛上所有百姓,都交给你,你都要给老子照顾好了,一个人都不能少!” 看到守备长眼里的决然,石龙也不推脱,一掌扣响守备长伸出的手掌,道:“好!你既以性命相托,我石龙,必以性命为誓,一个都不少你……放心去。” “我会记住这句话,哪怕三碗孟婆汤下肚,哈哈。” 说完,守备长的目光穿过人群,在那石头前,一道俏丽的身影正迈入其中。 他摸摸怀中小巧一物,红着脸讨来的东西。每个人都想活着,我又怎会不想,可没那么多选择。想明白后,轻松一笑,扬刀高举,振臂一呼:“谁愿随我,守在这里!” “我!” “我!” 六队抢道:“不行,长幼有序,长者先。” 一队:“我还尊老呢。” “那就都别争,老规矩,六队!”守备长直呼队号。 “哈哈,六队在!” “一二三四五队的小老弟们,瞧见没,年长一些还是有好处的,听哥哥们的话,你们这些娃等这次胜利之后,赶紧娶个婆娘抱个娃,体验体验生活,别啥都没感受着,就和老哥们争这机会。” 没有太多的临别壮语。六队,这支由北中南各小队幸存之人中最年长的士兵组成的队伍,一百五十个汉子,整了整装备,在他们守备长的带领下,向着三面涌来的海兽潮反包围而去。 以一百五十向数以万计杀去! “大人,好多话,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我不想轮回,如果可以,我宁愿死后成那厉鬼,跟随大人左右,守护这里,生生世世。” “那就说好了,谁也别过那座桥,死不弃守。” “遵命,死不弃守!” 高高垒起的海兽尸体挡住了东面吹来的海风,手心的纸鹤终究还是没有机会乘风而飞。就像他,生在小岛,死在小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恒跪在尸体前,一遍遍痛捶自己的胸膛,想要发泄哪怕一丁点内心的悲愤和悔恨。 “弟弟,哥哥来晚了,是哥哥来晚了!” “哥哥对不起爹娘,对不起你。” …… 没有人说话,都是安静地等着,等着。 良久。 前方的他终于说话了,平静而可怕:“将他们都埋了,不要让村民们出来见到,会难过的,这些士兵,很多才刚当父亲,又都是哪位老妪的娃,谁又喜欢白发送黑发。” “是,统帅。” “埋了尸体,你们,就各自散了,他答应过的,踏上这个岛,你们便自由了。” 死囚们刚转过身去,听闻这话,一人回头道:“统帅,我想要跟着你混。” 一人回头说话,百余人应和:“是啊,我们想跟着统帅。” 剩下无言的,也是一个个投来不知可否的目光。 “哪怕,结局和他们一样?”张恒不置可否。 “如果结局能和他们一样,倒是便宜了我们这些罪大恶极的人,他们的死,才是死得其所,也让我们这些恶人彻悟,老天赐给我们的恶念,初衷不是让我们施加给自己人,而是,该对那些破坏我们家园的异类,穷凶恶极。” 张恒抱起弟弟的尸体,走向南边的大海,话语随着潮汐声传来:“一旦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不可逃跑,不可出卖。” “要是我们之中有人后悔,有人将手里的刀剑对着自己人,统帅你就像吸干那什么鱼一样,把我们也变成人干。” “那好,岛上战力欠缺,有你们的加入,希望会大很多。” “那统帅是答应了?” “嗯。” 除了云逸留意到了石头上淡淡的光雾,众死囚没有发现这石头的奇特之处。 张恒颤抖着手在上面缓缓画了个六芒星的图案。他知道有人躲在绝地,但岛上到底有多少人活了下来却无从知晓,而这让他内心紧张万分。 当六芒星闪耀光辉,云逸哑然,怎么这地方也会有这符号,在西域初见小妙的时候,在中域银面人的秘境,甚至在东域大陆的最东边,这一个小岛上。这个符号似乎遍布整个荒大地,但又没有谁或者文籍对其特别说起过。 “你是……浪里飞舟!” 第一个出来的是千夫长石龙,他是最后一个进入秘境的,也是这几天来,一直在秘境出口处等着动静的,这一出来就看到张恒在外面守候,顿时欣喜若狂。 张恒来了,说明临海城又派了一支援军过来,而且还是圣武境带头的。 “你,认识我?”张恒仔细回忆,也没有印象在哪里见过眼前这高大的汉子。 “你来过我们临海城一次,当时我还是城门上站岗的小兵,你自然记不得我,可我却忘不了你,不说这个,前辈,海妖潮是退去了?” “没有,我们这些人只是过来看看岛上情况的,海妖潮,并没有退去。” “看来,还有好几场硬仗在后面,对了,前辈,有多少人,临海城那边派了多少人过来支援?”石龙瞧了瞧张恒身后的队伍,这里怎么看也才两百来号人,临海城不会只派两百人过来支援的,那和送死有什么分别。其他人是不是在村子别的地方搜索? “近五千。” “五千?!”听到这个数字,石龙眼前一亮,五千,有五千兵,那比小岛全盛时期还多了一两千号人,能打,能打,至少再坚守一段时日没有问题。 看着石龙激动的模样,张恒紧接着泼了一盆冷水:“临海城出发时五千,路上折损了四千多,到了岛上的,只有七百左右。”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有些警惕的千纸 “七百……”过山车一般,石龙心一提一落,顿时沉默了。七百能做什么,七百人,顶多在海兽发起总攻的时候多撑一柱香的时间,没错,也仅仅就是一柱香。 “大人,张恒大人!” 一个身影窜到两人之间,那激动的模样,比之石龙更甚,若不看来人年纪和性别还以为是哪个小迷妹。 “不是我,你认错人了。”张恒摇摇头,让头发更散乱地挡住了脸。 被临海城士兵认出来也就认出来了,怎么能被他们认出来。 “不会认错的,我跟了大人十年,不会错的。”临晓激动地说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大人。 这一见,仿佛就回到了当年潜海擒鲨的峥嵘岁月。 只是这一晃,十来年,老了,都成两个娃的爹了。 大人倒是一点没变,除了臭臭的,脏脏的,其他一点都没变。 知道躲不过,张恒也很干脆,喊道:“北三队队长临晓,出列。” “临晓在!大人你还记得我,还记得我的名字。”这可没把临晓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 “不像,不像,”张恒两只手搭在临晓的肩膀上,“脸更黑了,肩膀更宽了,要不是声音没变,都不知道当年队里有名的白嫩帅小伙,变成了现在这副老大叔的样子。” “别提了,都是生活,”想到什么,临晓回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婆娘还有怯怯的女儿,摆手说道,“霞儿,快,叫叔叔,你叔叔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叔叔好。”临彩霞红着脸说了句,说完便躲在娘亲白彩后面,大眼睛眨啊眨的,有点嫌弃眼前这个邋遢的臭臭的怪叔叔。 “哈哈,长得很可爱,你看这小眼神,很灵,不出十年,一定出落成个漂亮丫头。”张恒也没责怪,也没生气,反倒觉得这个小女娃挺有意思的。 “几位,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这时,卢纯青三人走上前来,他们也进入了秘境,可没疯到和王家三公子一样,仗着有圣武境护卫保护,便选择待在临海听涛阁里。 “确实不是,三位是?”张恒看向来人,三个结伴的超凡境,有点意思,在这小岛上,也算是一方势力了。 “游玩之人,因海妖潮被困此小岛,不知道临海城那边的打算如何,我们这些困在岛上的,他们就不管了?”卢纯青三人是全岛游客的代表。 “怎么会不管,若是不管了,你们也见不到我,我们只是先锋,后面陆陆续续会有援军前来岛上,临海城甚至在谋划出兵一举击溃海妖潮。”这些都是张恒编的,他其实不知道临海城的打算,不过目前得先稳住人心。临海城士兵和岛上守备军都好说,最怕的是这些游客发起暴动。 等石头秘境中的人全部出来,银色的漩涡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石头上的光雾,想来没个两三天,这个秘境是不能再开启了。 老翁扶着老妪,一路看着沙地上的血迹发呆,他俩在人群中寻找,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 每一次海兽登岸,都意味着岛上会有孩子没了爹,会有老人成了孤寡。 那石头的秘密迟点再探究,现在做正事要紧。云逸取下腰上的扇子。虽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么多女孩子当中,那独立一处未穿学院服饰又有超凡境气势的便应该是自己要找的姑娘,但直接走过去未免突兀,便抬头四顾,开口问道:“你们之中,可有位叫千纸的姑娘?” 千纸?啥情况,啥情况啊这是,怎么就有人找千纸了。 而且是跨越海兽的封锁,来到这个生死不定的小岛。 而且,还是一个什么修为都没有的少年郎。 待在临海城不香么? 不只是章汕不解,乾院的学员们也不解。 不过别说他们,就连千纸本人,光洁的额头上也是蹦出三个问号。 “是我,找我什么事?” 千纸很肯定没有见过这个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少年,更不知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受人之托,带点东西给你。” 受人之托,谁,谁要带点东西给我。千纸只觉莫名其妙,自己的行踪除了学院无人知晓,可自己在学院也没朋友,不对,是在白塔城都没有朋友。 千纸警惕起来,暗暗运气。敢情你不惜跨越险境,就为送个东西?我可不信。你既然要送个东西给我,为何拿着把扇子,你会不会是海妖变的,扇子就是武器?岛上就我一个人能和临海城联络,难不成是传信的纸鹤暴露了我的身份? 是我长得过于凶神恶煞了?不会啊,小嫣说我是风流倜傥,千伶也说我长得不算赖,可眼前这姑娘怎么跟大敌来犯一样,咋还运起气来了,我现在修为全无,身体可扛不下超凡境的一击,得离远点。云逸就此止步。 千纸见少年停在一丈之外,顿时神经一紧。要动手了么? “就是这些了。” 云逸打开扇子一挥,地上出现个麻布袋子。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完成约定 安静,周遭鸦雀无声。 变戏法的?章汕摸着下巴点点头,还别说,这一气呵成的动作行如流水,挺帅,回去我得练练这一招,只是你变啥不好,变个麻布袋子出来,好好的撩妹手段,愣是被你弄成了笑话。要是我,春日的桃花,夏季的荷花,秋天的菊花,冬时的梅花,那不是什么应景来什么。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这扑面而来的清香,分明是枣园子里哥哥的肩膀。 “哥,右边,往右边挪点。” “好嘞,小心些,慢些摘,别刮疼手。” …… 点点儿时回忆涌上心头。 千纸有些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子,后背就这样暴露给前一刻还认为是敌人的少年,两手一解系绳,打开粗麻袋子一看。 袋子里装满了方方正正晶莹软糯的冰枣糕。 笑着笑着,眼角流下泪来。 这可让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章汕吃了一惊,这,啥牌子的麻袋啊,这,老弟,这麻袋哪里买的哇。 都说让姑娘笑不易,谁又知道让姑娘哭有多难。 “哥哥,是哥哥,哥哥做的冰枣糕,冰枣糕。”被六眼海妖差点捏碎脊骨都没有哭的她,此刻嘴里塞了一块冰枣糕,哭得像个孩子,幸福的小姑娘。 忽然想到什么,她赶紧站了起来,一步两步,抱住了少年,很认真很认真地却也含糊不清道:“谢谢,谢谢。” 温香软玉入怀中。云逸的手,举也不是,抱也不是,不知所措。 “嘣”,没人听到章汕的心碎了,你抱啊,倒是抱啊,老子都没抱过,你小子居然还犹豫,等等,不对,我抱过,嗯……,当时救她下来自己抱了还挺久,就是都忘了什么感觉了。这么一想,碎成一地的心倒又合在了一起。 “不客气,那个,姑娘你能不能先松开手,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怎能喘过气来,被女孩这么紧紧一抱,任谁都脸红心跳的。 “抱歉抱歉,忘了,你不是修士,”千纸略有些不好意思,一扛麻袋落肩上,又郑重道,“看你年纪十四五,比我小几岁,就称呼你弟弟好了,弟弟你放心,你大老远把东西给我送来,我是不会不管你的,在这岛上,我保护你,海兽来了,你就躲到我后面,你要跟紧我,其他人可是不会管你安危的,而我会,就凭这一袋冰枣糕,只要我还没倒下,你就不会有事。” 听着这颇为认真的话语,云逸捏捏鼻子,不知道该答应还是该拒绝。 躲在女孩子后面,可不是我的风格。 魂力能让我躲避很多看不到的凶险,甚至,如果配合那个小妹妹给我的九神分术,谁保护谁还不一定。 可若拒绝这番好意,她会不会不高兴,以为我是矫情做作之人,毕竟在她眼里,不对,在这个小岛上,我就是无境之人,和村民没什么区别。 得,做一回乖师弟又何妨。 “那我就跟着你了,姐姐可要保护好我。” 章汕觍着脸走了过来,说道:“那个,我能不能也跟着你,我,我和那群糟汉子合不来。” “谁,汕,你再说一次,谁是糟汉子啊?”章汕的话被其他耳朵灵的猎人听到,一个个气势爆发,盯着章汕的后背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真好,万里皆云。”章汕打着哈哈。 正当他们叙旧的叙旧,找人的找人,北边忽然出现战斗的气息,动静还不小。 “喊杀声是村子里传来的。” “一定是海兽登岛了,我们赶紧回去,他们不一定能挡得住。”话未落,张恒的身子已经动了。 死囚们没有犹豫,跟上前面的身影飞奔回村子。 石龙带队紧随其后。他深知海妖潮的可怕,慢上一些,可能村子会全部沦陷。 接下来是守备军、村民、学员们…… 等他们赶到,海兽潮正好撤退,可以看到临海城士兵匆匆建立的防御墙东倒西歪。地上留下不少海兽的尸体,当然还有他们自己的人。 正防备着海兽杀个回马枪,见到身后出现一大群人,临海组副组也是愣了会,怎么就,冒出这么多人来,村子屋子不都空了么? “副组。” “副组!” 章汕等人远远见到副组带了组里其他人来到这岛上,一个个跳着招手,亢奋地冲了过去,就差没一把撞倒他们。 “哈哈,见到你们真好!” “想死你们了!” “你们都在,组长他人呢?” “组长他……” “他怎么了?”副组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会已经,战死了,那没有圣武境坐镇的猎妖盟临海组,离没落不远了,一些大组,可是有通天境的大能啊。 “你瞧这家伙,话都不会说,把副组吓的,”章汕推开苏飓,对副组说道,“副组,不要听苏飓那家伙的,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跟随组长来到岛上没有多久,组长便和学院里的一位圣武境前辈一同出海擒杀海妖潮背后的妖王去了,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见回来,也没个消息,仅此而已。” 副组喃喃:“也就是,生死未卜了?” “可以这么说,但我认为以组长的实力,另加上一位气势不输他的前辈一起,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估计是缠战,那个层次的战斗,要么一击秒杀,要么势均力敌打上数天。”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副组自我安慰。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备战 苏飓四顾,没有见到组里的好几个老友,问道:“副组,组里的人,都来了么?” “差不多都来了,听到组长还有你们困在这个岛上,我们能不从各地赶回来吗?” “那,好些家伙我都没见到。” “你见不到的,都葬身大海了,我们这一次从临海城出来,加上我,三十八个,现在,你也看到了,就十一个踏上了这个岛。” 这次就算能顺利回临海城,猎妖盟临海组离被托管也不远了。 “又损失十几号人。”战死士兵的尸体被收在一起,排开。石龙心里郁闷,这些海兽,要来就痛痛快快来干一场,摸一下就逃回海里,真是恼人。 一个超凡境被偷袭致死,太可惜了。张恒看了看千夫长的尸体,伤口在背部,且一击致命,根本不给反应机会。 “以它们在海上阻拦我们时表现出来的恐怖实力,没道理还会放我们这么些人到岛上,而既然放我们过来了,为何刚刚又冲上岛来杀我们,直接在海上全部截杀了不更好,难道海兽也喜欢脱裤子放屁?”副组骂骂咧咧,本以为经历生死到这岛上,怎么也能好好休整一晚,谁知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海兽便杀了过来。 “不是的,它们在控制岛上的人数,不多到能够完全抵抗它们,又不少到失去希望,或者让临海城认为没有救援的必要,我们是诱饵,整个小岛都是诱饵。”石龙缓缓说道,眼里浮现漩涡之门关闭那瞬被海兽吞没的身影。守备长,你的想法是对的,临海城不该派来支援的,若没有做好决战的准备,来多少都是徒劳。 “控制人数,诱饵……你是说?”张恒想到一个词,但越想越觉着不可思议,自己曾经做守备长也有些年,也没遇到过这么聪明的海妖。 不怕海妖牙尖爪利,最怕它们有想法。 刚才的海妖潮似乎是个警告,它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 “就地议战,你们谁有好的想法,都可以说说。” 见众人均是无言地看着自己,张恒开口道: “既然你们想听我的,那我也不推脱。” “首先,我们根据岛上战力的组成划分责守区,责守责守,顾名思义,就是谁没有守好,就问责谁,这次同我一起带队前来的千夫长战死,那么石龙,就由你指挥临海城的兵驻守南村,你们人数虽多,但战力普遍不高,南村相对轻松些,又有我师父在,不会有大问题。” “遵命。” 之前的守备长和石龙相同境界,他自然没有用上这个词,哪怕出发前守卫长再三嘱咐在别人的地盘要听从指挥。而眼前这个,可是实打实的圣武境前辈,而且,还是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前辈。尊敬之词自然不能吝啬。 “我跟这些牢里的朋友,以及自愿加入到战斗之中的村民游客,坐守中村,以对抗海妖主力。” “副组,你就带领你组里的猎人们防守北村,如果海兽们照常理进犯,北村是除中村外压力最大的,可有信心?” “必须有,我们组里可都是身经百战的猎妖好手,一统,黄磊,克己,苏飓,章汕等等,每个都是石千夫长一般的角色。” 石龙听此,心里思量,要说猎妖手段,自己可能还比不过这几位。 章汕一撩头发,对近旁扛着麻袋的千纸说道:“那个章汕,就是鄙人我了。” 千纸礼貌性地笑笑,想说,我耳朵可没聋,但毕竟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要怎么报答这恩情。 正想着。 “千纸姑娘。” “嗯?” 千纸下意识应了一声,才注意到乾院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纷纷伸手指着自己。 “你是学员们选出来的,想必有过人之处,由你带着他们,顾好小岛后方,你们都是超凡境,又都有各自保命的家伙,问题应该不大,如有困难,给个信号,我会派人去支援。” “明白,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千纸很认真地应道。之前三位猎人便能让后方固若金汤,我们人数三倍于他们,没道理会守不住。 “如此,四方都有和危险相称的守卫力量,暂时这样安排,但真打起来变数会很多,需要三位随机应变,万变不离一句话,尽力守好小岛每一块土地,一旦出现一个缺口,海兽便会紧抓不放,到时候冲到村子里,前后受敌,就麻烦了。” “我说了这么多,这样安排,你们,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么?” 千纸道:“张恒前辈,我认为小岛整体地势平坦,易攻难守,岛外虽有几处礁石,但最多也不过一丈的落差,还不连续,根本无法当作防线使用,岛上又都是沙子,没有石头,不然,还能用两三天的时间造出石墙来,就不用拿人命堆了,前几次海妖进犯,我们就是吃了地形的亏,都是战士们拿身体挡的。” 听到这话,黄磊开口:“石头?石头简单,我初入超凡境那会,便是练习聚沙成石来熟悉自然之力,不过,我只负责造石头,可没有余力搬运和堆砌。” 石龙:“造石头,加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人群中又有几人应和,同火水木一样,土之力也算是比较常见的自然之力。 第三百八十七章 魂力和空间 拥有土之力的超凡境修士负责造石头,其他人则出力将石头一块块堆砌起来,不过一夜的功夫,四面高两丈宽一丈的石墙首尾相接,将小岛围了一圈。 有这坚实的石墙在,有站在石墙上守望大海的士兵在,村民们心中多了些安稳。 他们当然也没有闲着,负责起整个小岛数千人的伙食。 海面无风也无浪,海兽自昨日的一探虚实后,便暂时没了动静。 小岛炊烟袅袅。 众人一伙一伙地围在一起。 猎人们平常都在外执行任务,四处奔波讨生活,今日难得这么齐的聚在一起,好久不见自然有好多话要说,好多事要分享。 “你们是不知道啊,这小岛不简单。” “听章汕说你们是藏在石头里才活下来的,那石头,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藏下这么多人,得有多大啊。” “大?大可形容不了那个地方,那里简直没有边际,而且,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在那秘境之中,人人都可以成为神仙一般的存在。” “哦?快说说,怎么回事。”听到神仙这个字眼,其他猎人可都来了兴趣。 那边围着一群人,好热闹,过去看看。手里的鱼肉干忽然不香了。 岛上的米面蔬果早在和临海城断了货物往来之后的七天内便消耗殆尽,只有海兽肉干吃不完。而且,这东西好吃不好吃全凭运气,有的海兽肉嚼如红蜡,食之腻歪,有的却干而不柴,酥韧有致。 “这刚进去的时候啊,整个人瞬间就没了方向感你们知道吗,左右还能分,上下却完全没了感觉,有的人在你头上飘,有的人在你脚下飘,你们说说,奇不奇怪。” “倒是奇怪。” “可不就是,每个人都是晃荡脚丫甩着手臂,飘来飘去,飘来飘去的,没有东西可以借力,做什么都使不上劲,也不知道怎么向别人靠近,有的时候啊,还撞在一起。” “那岂不是很糟糕。” “不不不,接下来就是神奇的地方了,刚开始确实摸不着头脑,后面慢慢熟悉了之后,真的是想要去哪里,人就飘到了哪里,而且拿东西都是,念之即来,厌之即去,就像神明一样,一个念头的功夫。” “真有这么神奇?”有猎人脸上表情分明是不信。 “真有,还能骗几位老兄不成,不信,不信去问问其他人。” “信,你带我去,你带我去我就信。” “不行了,听岛上的一个小队长说那个秘境每次得隔个五六天才能再开启。” “切,那你还不如不说,弄得我心痒痒。” 魂力? 空间? 我腰上这扇子,也是心神入其中,随意摆弄里面物什,不费一丝体力。 听闻他的意思,这石头里的空间,要大上很多,这数千人进去,也显得空荡,甚至,没有边际! 小妙,我倒是,越来越想知道你的身世了。 “你在这啊。” “是千纸姐姐啊。” “不是让你跟着我?怎么到处乱跑,万一海妖潮来了,乱起来,我要负责后方战事,可没功夫找你。” “知道,我这不是领了三天的口粮,准备就待在小岛后方,跟着千纸姐姐,哪也不去了。” 看着少年一手握着肉干,一手又提着一袋子,千纸点点头,说道:“那就跟我走。” “千纸姐姐,你进去过,那个地方真有他说的这么神奇?” “有,更甚之,我跟着一位讲师学过真气度法,对魂力也有些研究,那个地方能放大一个人的魂力,对普通人可能还没有什么效果,但对我们超凡境,那种程度的魂力,真可说得上随心所欲了。” 看着云逸愣神的模样,千纸以为他是不懂魂力为何物,便笑笑道:“可惜你不修炼,要是修炼,你就明白姐姐的意思了,还有,对了,等这次海妖潮过去,回到城中,可不能和别人乱说,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石头秘境是小岛的秘密,如果被不坏好心的人知道了这事,没准,这石头就要被整个挖走了。” “明白的,我有分寸。” 我的魂力强度可不弱,这石头既然有这能力,没准可以让我提前领悟到更高一层次的魂力境界,若有机会,定要进去看看。 “还没问,你家是在哪里,为什么做这份工?多危险。” “白塔城,我家在白塔城,至于这往来送东西的事,我也是偶尔做做。”我在玲珑府上做事,那里也算是我的家了,总不能说自己是西域来的,我敢说,她也得敢信啊。从西域到这东域,别说没有修为的凡人,就是一个圣武境修士,都不见得有这勇气。 “白塔城?白塔城来的啊,那我俩以后说不准还有见面的机会。” “会有的。”当然,到时候在学院里见到我,可别惊讶。 “这次,你也好好看着些,学些本事,你做的这份工很危险,在大城之间也许不需要修为,但荒郊野外,可少不了妖魔鬼怪,你得提升提升自己,没些本事可做不长久。” “放心姐姐,你没看这次我就安然无恙地把东西送到了。”这还真把我当个运送货品的家伙了。 “那是有猎人他们护着你,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好好学些本事。” “那才乖,也别老吃肉,这冰枣糕给你一些,尝尝。” 第三百八十八章 爱屋及乌 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回到了小岛后方,此刻,海面无动静,学院的学员们聚在一起谈论些事情。 “你这画得真不错,六眼海妖给你又整活了” “是啊,六眼海妖,要不是有位前辈最后出手,这个小岛算是废在它的脚下了,而这存在书中只有文字描写的妖兽,我想将它的样貌,趁着还有点印象,画下来。” “你可以再添点描述,然后投稿给五宝阁,能拿点不错的稿金。” “那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我只能把样子画下来,真要我给那六眼海妖添些有助对抗的词句,我只能想出,躲远点。” “千纸回来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 一众学员站了起来,对这和六眼海妖交过手的坤院师姐或者师妹隐隐倾佩。 “千纸,你近距离接触过六眼海妖,有什么想法吗?” “你们在谈论那怪物啊,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完全不是它的对手,它的眼睛观察着场上所有动静,我认为,不要自以为是地偷袭,正面刚,是最好的应对方法。” “是啊,千纸你说的对,偷袭它,以为它没有防备,谁知道没有防备的反而是自己。” “海妖潮怎么还没有来。”云逸忽然插嘴说道。 “怎么,你还希望它来啊?”学员中有一人不满千纸为什么要带一个凡人回来。没有修为,拖后腿的,别指望我们保护你。 蓦地,东边传来了海螺的声响,拖着长长的尾音,紧接着是北边,同样绵长。他们早已约定好,通过三声海螺音的长短警示彼此所面对的海妖潮规模,以安排支援。 “乌鸦嘴。”乾院学员不怀好意地扫了云逸一眼。 云逸倒是没有在意。海妖潮已在四面海域聚集,怎是我不说,它们就不会进犯的。倒是你们,一个个谈天说地,没一点警觉。 “海兽来了,上城墙。”千纸说着,伸手将云逸护在身后,示意那位学员这是我要保护的人,你不要动歪心思。 学员耸耸肩,道:“我可不跟一个凡人过不去,找不自在。”说完,转身,一纵,跳上了石墙。 只见淡淡雾气之中,出现红绿蓝黄各种颜色的亮点,像是漫野的萤火虫,不过,漫野的萤火虫唯美,可海兽的眼睛如此规模,那就一点也不赏心悦目了。 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的海兽气息,让石墙上的众学员神情凝重。 眼前的海兽规模,即便是十多人分摊,分到每个人身上的都比他们各自十多年来杀过的还多很多。 “散开,一人负责一段,若有撑不住的说一声,临近的帮忙分担些压力。” 临海城之上。 “大人,快看。” 不远的海面出现波澜,露出密密麻麻的海兽头颅。 “它们要登岛,准备十人弩,它们真是自大,这个距离就露头。” 十人弩,顾名思义,需要十个人才能操作的弩弓,其威力之大,堪比修体超凡境全力一拳。 一架十人弩,就需要三丈长一丈宽的场地安放,而平常这些弓弩都是拆散了存放在仓库之中,积满了灰尘,光清洁安装就需要一天的时间。所幸在海妖潮爆发的第一天,这些弓弩的部件便被东门守卫长从军需处的库房紧急调运了出来,并安装完毕。 一架架弩弓被铁索调运到城墙之上。 一队队士兵扛着一捆捆弩箭来到自己的弩弓前站定。 之后的两天里,海妖群接连踏上小岛十三次,但无一例外地被阻挡在城墙之外,被士兵、猎人、囚犯、学员们居高临下地击退。 “快,处理它们的尸体。” 海兽们不需要休息,因为参与战斗的全死了,每一批乘着潮水涌上岸的,都在海里潜伏许久,无不精神抖擞,而学员们一个个从早战到晚,没有轮换,也不允许他们轮换,防线太长了。 “还要处理尸体啊,我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也是,整个人抽空了一样,千纸,要不叫支援?四面就我们人最少。” “是啊是啊,千纸,叫支援,哪怕来十几个士兵也好啊。” 千纸为难,之前我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不会给其他三处添麻烦。他们一个个躺着坐着汗如雨下,看似疲惫,实则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不过我虽然是由他们推举出来的,可要真涉及到自身利益,他们断然不会听我的,犹豫了一会,对石墙下的云逸说道:“小弟,你去中村请些支援过来,就说我们这里撑不住了。” 见少年跑远,有位学员忍不住道:“这两天他一只海兽都没有解决,也就只能干干跑腿的活了。” “别说,跑得还挺快,不愧是干跑腿的,一辈子,也只能干干跑腿了。”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千纸有些不愉,反问道:“他没有修为,也不是士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我们一个个超凡境,还需要他来挡在前面?” “千纸,你别误会,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何需他一个凡人替我杀妖,就是看不惯这小子不过跑了一趟腿,你便如此护着他,而我们和你是同一个学院出来的,乾坤虽有别,但好歹是对门而望,可以师兄师妹相称的关系,你却对我们生疏,对他袒护。” “我道是何事,你们不会明白,冰枣糕对我有多重要,是它的到来,让心如死灰的我,又有了牵挂和放不下,就当我爱屋及乌,对将这份希望送到我手上的少年偏袒也好,爱护也罢,也不关你们的事,你大可以再走远些,他那一份要出的力,要守的石墙,算我头上。” “你说的,”学员往右走了三十来丈,让出了一段防守空白地带,“下次海妖潮来袭要是坚持不住就说一声,我不介意怜香惜玉一次。” 在魂力外放的情况下,即便跑出了挺远,对于他们的谈话,云逸仍能一字一句地听在心中,也是对这个同院师姐多了份好感。 乾院多富修,家族熏陶,见利方图,平常哪管他人闲事,而坤院来自平凡人家,家中姊妹兄弟互相依护,到了坤院也是如此,更有家的感觉。 第三百八十九章 替下千纸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援兵呢?”眼见海面又露出些海兽的头,而援兵一个没有前来,乾院学员们更是不客气,言辞冷厉,“怎么这一点事你都办不好!” 云逸仰头,看着石墙上面露凶相恨不得下来揪人衣领的乾院师兄师姐们,心生逗弄之意,一边比划一边说,那是怎样夸张往怎样说:“你们是没看到,就说南面战事最轻松的,除了留下五人一小队注意海面情况外,也都去支援东面了,那里的战事比我们这惨烈不知道多少啊,那海兽是铺天盖地地冲上岸来啊,爬的跑的跳的滚的,密密麻麻的啊,海兽尸体堆得都跟石墙齐平了,囚犯和海兽肉贴肉地在石墙上厮杀,弓箭没了用武之地,长枪施展不开,那叫一个血流成河啊,染红了视野中大半边的海面。” 听着少年左一声啊右一声啊,相当绘声绘色的描述,乾院学员们咽了咽口水,不甘心地追问道:“那北面呢,北面这么多超凡境在,就抽不出一两个来?” 云逸摆摆手,更是叹口气说道:“唉,北面?北面就更别想了,东面还有位圣武境的前辈坐镇,没有让海兽讨到便宜,北面可就惨了,虽然超凡境人数多,但好几个都被一只圣武境的海妖拖住了,海兽中更是出现了那种尾巴像大锤子,背甲像乌龟壳的大家伙,甩着尾巴一锤给石墙砸了个大窟窿,海兽乘机穿过了石墙,都快失守了。” “都听到了,别想着援军,我们这面对的只是些虾兵蟹将,算轻松的了,打起精神,准备迎战。”千纸说完,当先摆出应战的架势。现在,可是要守两倍于之前的范围了,不得不认真对待。 她的瞳孔出现翠绿色,双目所视之地,出现百余片纸,悬浮于空,薄如蝉翼,动时,快若雷奔。 海兽闯入此阵中,只见白芒倏忽纵横,它们的身躯刹那分崩离析,切口平整如镜。 不过跟在它们后面的一个个似乎对死亡失去了恐惧,仍踩着同伴的尸块前赴后继。 她的自然之力为木,但不是平常所见的木之力,她这个算是比较奇特的异种。 那些切海兽的甲壳如切泥巴的玩意儿,与其说是白纸,不如说是木纤,而且是极薄极韧的一层木纤。 再看其他学员。 虽然之前一个个嚷着支撑不下去,但得知没有援军后,一个个断了偷懒的念头,拿出了超凡境该有的狠劲,只见各色自然之力在石墙外的海兽群中展露爪牙。 只见那一团团红黄的火球落地,炸开了一圈圈焦黑的碎肉裂甲,哀嚎遍野。 只见那苍白的冷雾蔓延出去,将一片海兽冻成了一座座晶莹的冰雕,又轰然崩塌。 只见那金色的光波横扫而过,将蟹妖的八足齐齐斩断,留下一个个方形大脑袋挥舞着两螯钳。 只见那绿色的藤索缠着海兽冲天而去,又狠狠砸落,将它砸进另一只海兽的脑袋之中! …… 倒是千纸她,额头渗出细汗,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云逸再看不下去,对石墙上的千纸说道:“千纸,你下来休息,我上。” 千纸咬着牙,没有回头:“你行吗,它们可不是阿猫阿狗,也不是寻常豺狼虎豹,它们随便一只都能将你认知中的野兽撕碎,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的。” “它们不是阿猫阿狗,我也不是寻常人士啊,千纸姐姐你就看好了,我怎么收拾它们,嘿。” 说着话的功夫,云逸已经站在了千纸的身边。 没有人注意到,他是如何跃上三丈高的石墙。如果稍稍有所留意,可能就对后面的场景不会目瞪口呆了。 看着身旁温润无害的少年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千纸有些拿捏不准,人命可不是儿戏。 “你确信?” “相信我。” 千纸将信将疑,“我不放心,我站你身后,别逞强,刀剑枪弓,你要哪个?” “我只要你退下去。” “我不放心,我得站你身后。” “那你退开两步。” 千纸退开两小步。 你,还真只退开两步,还是两小步。 见千纸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海兽潮,又焦急地看了看自己。云逸收起玩心,正视海兽群之时,脸上恢复往日的神采,嘴角微扬,不似装出来的昂扬与自信,仿佛向自己奔来的万千狰狞海兽,不过尘埃一缕,随手可拂去。 “那就这样。” 期待着云逸放弃逞强,开口向自己求助的千纸,一个“好”字刚上喉间,听到他嘴里吐出的是这四个字,顿时无话了。 乾院的学员们一边解决自己这块的海兽,一边留意千纸那的动静。见少年居然上了石墙,还大言不惭地要替千纸挡下那群海兽,不由更加鄙夷,你这小子,说初生牛犊不怕虎都是抬举了你。 千纸退开时,纸片组成的杀阵随之消失。 六十丈范围的海兽如入无人之境,瞬间到了石墙前。 眼看它们搭起了妖梯。 “你这小子,自己找死,可别害了我们!”负责千纸一左一右石墙防守的学员忍不住咆哮。我们好不容易将海兽阻挡在三丈开外,你倒好,这一下子就放了数百规模杀到了墙下。一段石墙失守,会危及整个石墙,逞强归逞强,不能拿整个小岛的命运开玩笑! 第三百九十章 刀剑枪弓 “本事没有,废话真多。” “你小子说什么?!千纸,你可听到了,是他挑衅的,小子,等着,等杀光这批海兽,就到你了。”乾院的学员杀气毕露,恶狠狠地说道。 这小弟的脾气,可真是,唉,千纸叹了口气。 云逸头也不转,话不再说,仿若未闻,瞳孔浮现一片苍蓝,隐约间,一朵幽寂的火莲绽开一片花瓣,花瓣摇曳时,荡开一圈蓝色的涟漪。 器若无灵,赋之便是,攻伐守退,以魂令之。 “刀,剑,枪,弓。” 云逸每念到一兵器名。 无人握刀,而长刀一挥立身前;无人持剑,而利剑一转鸣不绝;无人提枪,而尖枪一点寒芒至;无人挽弓,而劲弓一震满月弦! 刀剑枪弓皆列于前。 什么情况?!这一幕看呆了离得近的学员,千纸的内心也是震惊不已。 度真气于物还需接触,小弟这用的分明是讲师她更为推崇的魂力,奈何魂力这东西太看天分,不是人人都能学的。我说呢,一个修为全无的十五岁少年,怎么敢穿越海妖的封锁到这岛上。这一手魂力驭物的本事,可真惊艳到我了。 千纸自觉地又退了几步。是我小瞧你了,有这本事,干嘛还做送东西的工,累不说,报酬还少。 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云逸是遇到了她哥,又因为与她哥的一个约定,才从学院到了这岛上,又赶上了百年,不对,算是千年难遇的海妖潮。 云逸唇启:“一个不留。” 虾妖刚踏着蟹妖的背跳上石墙,还没来得及高兴,那突出眼眶来的双眼,迎着一道凉风吹过。 它长长的脑袋飞了出去,惊恐都来不及浮现在脸上。 刀挥,凉风过,荒草齐断。 剑入,流光掠影,挑,刺,劈,点,招招见血,好似山水画中红梅开。 枪扫,如神龙一啸摆尾去,一扫落叶石阶净,二扫明台尘不染。 弓鸣,箭若惊雷九霄落,一击生死判,二击魂飞魄散。 一支支无形的利箭将海兽的厚甲贯穿,余劲更是击开了地上厚厚一层已经硬结的碎骨肉泥。 在刀剑枪弓的合力绞杀下,很快这六十丈范围内密密麻麻的海兽变得七零八落,只余十来只风中凌乱。 同样凌乱的还有方才放言要教训云逸的乾院学员。 “我等着。” 听到少年解决海兽群后开口说出的这三个字,乾院学员羞燥了脸,但长久以来的高人一等,决不允许他低头,愣是梗着脖子道:“好,那你等着,等这次海妖潮过去,定要你好看。”这次海妖潮过去,我就立刻赶回学院,你一个外人,又进不来,能奈我何。 云逸自然听出了这句话中的道道。仍是回道:“好,我等着。”倒是很想看看你,在乾院接到坤院一个“素不相识”之人的挑战帖,会是个什么表情,哈哈。 千纸哼了声道:“你明明这么厉害,居然瞒着我,亏我把你当弟弟看待。”本该责怪的话语没有责怪的语气,反倒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 云逸捏捏鼻子不太好意思,说:“我一直想说来着,但姐姐你似乎从一开始认定我就是个普通人了,又是说要保护我,又是让我跟着你的,事实上我也真的没有修为,自然听你的话了。” “你果真是没有修为,那你……”意识到此地人多口杂,千纸没再问下去。 “是你想的那样,刚才你所见到的正是魂力。”云逸倒是不介意,这并不是秘密,自己今天露的这一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其中门道。 千纸得到了云逸的肯定回答,有些兴奋,“等回去,你可以跟我去见一个人吗?” “谁?不会是你哥,我见过,一个挺亲近人的大哥哥。” “虽然我也想我哥了,但不是他,是我师父,乾坤学院的一个讲师,她一直想和能够以魂力驭物的人探讨探讨。” “她,是不是姓施?” “你,你怎么知道?!”千纸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他绝不会是猜的,施姓也算少见了,“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 她不会想到眼前的少年和她来自同一个学院,因为乾坤学院自立院开始还从未招收过一个无境界的学员。 “是啊,在丹国鹤尾城,我吃过她做的包子,记忆犹新。”也不知道带我去吃那家包子铺的萝依小丫头最近过得如何。 讲师她的家乡是在丹国,那可真有缘分啊。千纸很开心,没想到能在这个小小的岛上,和一个本该陌生的人有很多不陌生的交集。 “统计一下伤亡。”石龙从石墙上跳了下来,如果那五丈高连绵数里的尸体堆还能被称为石墙的话。 “临海城的兵,还活着的都过来!报到名字的,喊一声。”石龙手下的百夫长吼道,声音已经沙哑。 若不是银色的铠甲偶尔露出的亮光,根本无法分清向自己走来的血人是死囚还是士兵。 “他们还有名字,关了这么多年,我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一位披头散发的死囚对身旁伙伴说道。 “忘了好,咋,你还想给老祖宗丢脸不成。” “嘿,都是死囚,嘲讽谁啊?” “实话咯,我知道你不爽,不爽憋着,你先站稳了再说,腿都打颤了还发狠。” “我就是腿没有了,也能揍得你这龟孙满地找牙。” “哦嚯嚯,在牢里也没见你那么嚣张,这出来吸了点外面的空气,飘了啊。” 张恒伸手分开就要抖着腿扭打在一起的两人:“丢人不,两汉子跟毛头小子一样斗嘴,把力气留着,还没到最难的时候。” 第三百九十一章 妖急跳墙 “周九忠,李宝扬,叶行保,陈铸天,戴昌城,郭军威……”一连说了十五个名字,没有一个回应,百夫长对着稀稀拉拉的队伍吼道,“是都耳朵聋了吗?在的他娘应一声!” 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应一声啊,啊。” 他一哭,本就心神低落的士兵也都没忍住,跟着仰天嚎了起来。 眼角流下的泪都是鲜红色的。 这次防御战,抵挡海兽群大大小小十七次进犯,临海城银甲兵阵亡超百人,虽杀妖无数,但远谈不上胜利。 石龙听到哭声,过来,一把从百夫长手里抢过名册,声色冷厉:“没死过人是不是,是不是没见过死人,哭什么,一个个都嚎什么嚎,要他们走也不得安宁是吗?都给我闭嘴,有泪给我咽下去!” “一统,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太好,手也在抖。”从石墙上撤下来,副组注意到凌一统的异样,关心地问道。 凌一统没有说话。他身体的另一个主人在蠢蠢欲动,而他不想,所以憋着气,要是开口,气一泄,就糟了。 黄磊猜到凌一统是在压制寄生肉虫,走过来说道:“他就是老毛病犯了,深山野林副组你又不是不知道,湿气重,住久了,就积了一身的寒气,平常不显苦楚,今日战斗如此激烈,应该是刺激到了,我带他去别处生个火,暖暖身子,去去寒气。” “那好,你带一统去休息,尸体什么的留给我们收拾,海兽这次登滩损失这么大,想来会安生一段时间。” 小岛四面的战事均告一段落,趁着两波海兽潮之间的空当,所有人都在抓紧处理堆积的尸体,修补破损的石墙。 “我们远远低估了海妖潮的规模,防守线拉得太长,战力无法保证,这次战斗就出现好几处缺口,顾头难顾尾,差点全面崩盘,我建议修补石墙的同时,把整个石墙往岛内缩,至少缩短五分之一才可以。” “我不认同,石墙之后近的地方不足三十丈便是村子,石墙再后移,意味着一旦失守,留给我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海兽就会冲进村子里面,到时的情景,就不用我多描绘了。” “那你的想法是?” “再造一圈石墙,将村子围在其中,第一面石墙若有一处失守无法弥补,我们就以海螺为号,告知彼此,全部撤退到第二面石墙防守,这可不止缩了五分之一,至少也会是三分之一。” “这个办法我觉着可行。” “确实是个好办法。” “如果没有异议,就安排土之力的修士去做。” 云逸坐在石墙边缘,看着村子方向一阵热火朝天,“他们开始建第二面石墙了。” 千纸坐在他身旁,说道:“这几次战斗下来,石墙的作用显而易见,功不可没。” “我担心的是,狗急跳墙。”云逸的话语中有着担忧。那些大妖可都还没露头,就截杀船队的触手主人,气势也在大圣境,但若说只有它一个大妖,那又是什么妖怪缠住了两个圣武境修士。 怕就怕,有通天境的家伙在。 一旦把它们逼出来,不管小岛有没有人能对付得了,对于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只会是一场灾难,一辈子的梦魇。 “要跳早跳了,从我到这岛上,都一个多月了,它们都只是派些虾米上岛,背后的大妖,就见着了一个,六眼海妖,不过它死的也憋屈,前面无人能挡它,最后被一剑秒了,前后差异,令人唏嘘。” “唏嘘?你怎么还替它可惜起来了。”云逸看向心情有些低落的千纸。 “我,”不是替它可惜,是,千纸有些难以启齿,“因为……你有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就是你想尽办法仍然无能为力的事情,被别人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我道是什么事情,”云逸跳下了石墙,拍拍双手,“秒了六眼海妖的那人若是超凡境,你嫉妒得很对,是该反思自己到底行不行,可那人是圣武境啊,等你到他这个境界,没准剑都不用,光一露脸,就能吓得六眼海妖魂飞魄散。” 千纸琢磨这话,理是这个理,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忽然醒悟,对已溜远的云逸喊道:“小弟,你这是在说我长得瘆妖啊?” 我长得不丑啊。千纸摸摸自己的脸蛋。 平静的海面之下,一圈圈暗波涌动,两方大妖互传音讯。 鱼群遇见,瞬间散开。 “王,那些可恶的人类建造了一堵石墙,便让我的海兽大军损失惨重,这要再造一堵,光凭手下这些虾米,断然无法拿下小岛。” “我看了战况,是不太好,若有必要,你可以现身。” “还是王懂我。” “陆上肉食的滋味,很可口。” “别说,比起吃了一辈子的瘦鲨肥鲸,陆地上的,肉很香,骨头很脆。” “你一出现,会引来临海城的特别关注,但,这也是我所希望的,既然要宣告此海域易主,就要更多人听到才好,记住,现在的目标是岛上的那块奇石,如果岛上人类阻拦,屠尽也罢,有了那块奇石,也无所谓吃援不吃援了。” “王,那石头究竟是何物?” “我也不知,只是岛上人类气息消失的那一天,我血脉深处爆发的渴望差点毁了我,这让我意识到,那块石头,不是凡物,若能得到,对我的境界提升无疑很有帮助。”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战将至 “快出来看,变天了。” “怎么会,这都阴沉沉一个月了,还能晴了不成?” 家家户户门口站着一群人,抬头望着天空,黑云变幻。 “还真变天了……” 片刻,风也起,刮得窗户哐当哐当的响,屋中孩童开始啼哭。 “都回屋里去!”这时一队士兵走进村子,劝着观望的村民游客回到屋里。 临海听涛阁。 王一剑忽感芒刺在背,看向喝醉了趴在桌上打盹的王全,运气道:“主子,有危险,这里不宜久留,得回临海城。” 王全醒来,睡意全无,问道:“回临海城?回去干嘛,我还得在这里盯着小妹一段时日。” “那,”王护卫无奈,“那还请随我撤到村子里,这个阁子,不能再待下去了。” “为何?这里有好酒好肉好饭,村子里有啥,他们吃的那海兽肉干,又柴又腥。”王全可不乐意。 “王护卫,是出什么事了吗?”王盈还算比较理智。 王满也是看了过来。 “可记得我之前一剑解决六眼海妖?” “记得,当时王护卫那一剑相当惊艳,力量把控恰到好处不多不少,而且还是在这阁子中便捏好了力道,那六眼海妖死得很冤,反抗一二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用看见敌人,光凭感知,便清楚用几成力我可以一剑解决战斗,不多一分不少一毫,而等会出现的家伙,我判断不出来,这说明,它的实力,在我之上,而且,是远在我之上,”王护卫顿了顿,看向自己要保护的王家三公子,继续道,“这次,不得不同其他人合作了,尽管我知道,以王家的高傲是不允许我如此做的。” 樟树园。 樟老半个身子探出树洞,往外瞧了一眼,喃喃道:“这墨云的主人要出来祸祸了。” “老师,是出什么事了吗?”临白云问道。 “没有,继续修炼。”樟老回身,顺手一挥戒尺,树洞关合。 如此,洞外之事,与我无关了。 洞内,芳草流泉,自成一片天地。 而这天地之间,有数位孩童,皆都目明神清,一见便知是修行的好苗子。 心神一悸。正在村中领取食物的云逸回身望向小岛西面,那里有一股妖气正蠢蠢欲动。 看在同是乾坤学院的份上。 云逸放下挑好的一袋肉干,飞奔回后方。 “喂,你不要吃的了?”负责分发食物的士兵看着少年跑远,嘟囔,“这挑挑拣拣半天,最后还不要了,要不是见你和学院那群人一块的,早出手教训你了。” 此刻石墙上,乾院学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更多的是谈论回到学院要好好睡上一觉大吃一顿的事。 “大妖现世,都退到村子里!” 站在石墙下,等着云逸回来的千纸四顾,这是云逸的声音。可什么大妖现世?又为何要退到村子里。 乾院学员听出这是那小子的声音,站起身来,朝着村子方向大吼道:“你不要在暗地里装神弄鬼,要讲话就光明正大地站在我面前讲!” 他看向呆了的同伴,“怎么样,霸气不?” “你你你,你背后。”其他学员伸手指着大海方向,声音都打着哆嗦。 “我背后怎么了?你们有必要这么害怕。” 我背后……后知后觉的乾院学员此刻也感觉到了危险。 回头看去,只见一巨大的触手瞬间就穿越了百丈距离,向自己这边伸来。 逃,逃! 内心焦急地呐喊着,可两条腿怎么都动不了。 其他学员也是一样,呆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没人知道这个触手的目标是谁,万一谁动谁遭殃? 他们在心底祈祷,抓身边的,别是我,抓身边的,别是我。 只见那巨大的触手一卷,将石墙上的所有乾院学员捆柴火一般扯回了海上,一个不落。 各色自然之力在触手上疯狂闪耀。 一脚踏进死亡的他们,爆发出了今生从未有过的力量。 只是对于触手背后的大妖来说,这些小打小闹,根本不痛不痒。 亲眼目睹这可怕的一幕,千纸呆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八个乾院的天才,一下子都没了。 来晚了。云逸这才赶到,看着触手消失在石墙之上,心情复杂。虽和他们有些过节,但在共同敌人面前,自己是不希望八个超凡境就这样丧命的。 等等,还没结束。 头顶天空蓦地窜过一道寒芒。 “哪里去?” 乘风一剑,平山断浪! “唰”的一下,剑光耀世,触手应声断开,血汁喷涌。 八名学员随之下落。 “水聚之术。”张恒其后赶到。 空中聚起一团水球,将八名昏死过去的学员一一接住。 王一剑持剑立于半空,面朝远处水花翻涌的海域,神情凝重,问道:“他们都没事?” “只是昏了过去,没有性命危险,”张恒看向石墙后的千纸,“你俩带他们退到村子里去,大战已至,保护好村民。” 浪潮起伏,千百条触手伸出海面,一庞然大物咆哮着出现在临海城与小岛之间。 长长的躯干,高耸入云,其脑袋在下,两只眼恰好露出水面,忌惮地盯着小岛方向的两人。 此刻的它,身上斑点鲜红如血,显然是被刚才一击激怒了。 与此同时,放眼看去,整个大海都被海兽的影子占得满满当当,决战将至。 王一剑运气,声如洪钟,振聋发聩:“岛上第三位圣武境修士,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这大圣境圆满的墨海乌贼,非我三人合力不能解决。” “不用喊了,不会出来的。”张恒身影一纵,与王一剑并立,直面墨海乌贼,他清楚自己师父的脾性,雷打不动。 “你认识?” “是我师父,也是妖族,所以,立场在中,不偏不倚。” 第三百九十三章 墨海乌贼 “那是什么怪物?” “好他娘大的乌贼妖怪!” 墨海乌贼一出现,瞬间引爆了临海城东城墙的气氛。 了望塔上的士兵急忙敲响警钟。 东门守卫长对身边看热闹的士兵吼道:“愣着做甚,快去通知离将军。”这妖怪幸好不是向着我们来的,不然这城墙对它而言就是抬个腿的功夫,而它的出现,也说明岛上还有足够多的抵抗力量存在,将军的决策是对的,不能放弃对小岛的救援,小岛之上还有我们的人! 可若是我们这不尽快采取些动作,估计在那大妖的进攻之下,小岛很快会成为真正的死地。 等等,好像,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了。 难道海兽的胃口这么大,一个小岛还不够,连临海城也要咬上一口? 那就打! “听我号令,放箭火!” 三千守城士兵列成一排,执弓取箭引燃拉弦松指,一气呵成。 三千支燃烧的箭迎着风更加明媚,划过天空,照亮巨大黑影笼罩下的大海。 火光照见,看不清边际的海兽在海面集结,有些已经踏上陆地,向着脚下的城墙奔来。 城墙宏伟,如嶂矗立。 只是在它们饥饿的目光中,怎么感觉脚下这高墙,只不过是一堆随时会崩塌的沙土。 “是兽潮来袭!” “兽潮来袭!” ……消息一层层传达下去。 东门守卫军披甲提枪,全副武装,从各处营地赶赴东门广场集结。 城中各处,马蹄声急促。 不少屋宇响起挽留、咒骂、抽噎之声。 “每次来了,凳子还没坐热,就又走。” “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这里才是你的家。” 军需处,一排库房大门敞开,一箱箱箭支一桶桶火油被一队队士兵紧急调运到东城墙之上。 远有十人弩,近有长弓。 “放!” “嘣!” “咻!” 密密麻麻的弩箭划过死亡弧线后斜斜下落,如同狂风吹骤雨,胡乱拍打在海兽群坚硬的躯壳上,擦出火和血花。 “再放!” 仅两波密集的攒射,便消灭了近万的海兽! 但比起已经登陆和仍在海面汇聚的海兽来说,这一万只是九牛一毛。 “大人,最前沿的海兽已经攻到了城墙脚下,攀爬上来了!” 东门守卫长听到了望塔士兵急迫的报告,眼神一紧,一个箭步穿过箭队,趴在城墙边缘,往城下看去。 好家伙,这些海兽上了岸了,动作还这么灵活。一个个攀着城墙上风刮雨刷留下的凹凸就那么一点点爬了上来。 城墙虽然高大,但放任不管,它们就是叠,也叠上来了。 “传我令,倒火油!”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水妖,怕不怕烈火,头顶烈火的滋味,怕是一辈子都没试过。 密如绸布的油顺着城墙流下,海兽们听到动静,抬头,闻着这和水相近却又完全不同的液体,还未来得及尝出味道,猛烈的大火如恶虎从城墙头扑下。 熊熊燃烧的明媚的火之幕墙,埋没了攀附在城墙上的海兽,刺耳的叫声此起彼伏,甚至吵扰到了城里一些已经进入睡梦中的百姓。 王一剑注视着一点点从海面露出身躯的墨海乌贼,神情凝重,对身旁的张恒说道:“先声明,我不擅长对付体型庞大的妖兽,何况它这已经算得上庞然巨兽了,我只能尽力给它造成伤害,致命一击,没有把握,不对,是完全没有可能,而且,虽然它的境界估摸着才是圣武境大圆满的样子,但加上这体型,通天境强者来了都够呛对付。” “我明白,这么巨大的妖怪,也只能一点点磨死它,希望,临海城会派出人来,一起对付,最好是通天境为主,我俩辅助,那样把握大很多。”张恒点点头赞同王一剑的观点,回道。 他俩谁都没指望自己能对付眼前这大家伙。 “通天境?不可能了,据我所知,临海城唯一跨入这个境界的城主,早赶往皇城准备鉴宝盛会了,还是我主子王家做的接待,可以说,临海城,没有这层次的力量,而乾国各城之间,有维稳法则约束,超过城主实力的修士在未获得城主亲自签发的通行令前,无法入城,否则同妖袭处置,这也就是说,临海城在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有通天境强者降临。” “如此的话,那就你我,干就是了。” 血脉喷张,突如其来的战意,让自己都吓了一跳。张恒把散乱在额前的头发慢慢往后撩,手心聚水简单地洗了把脸。 拂去邋遢和入狱后一贯的无所谓,被对面大妖庞然的气势激起的战意攀上了眼睛和眉梢,活脱脱一个俊俏美男子,还是冷着眸子的美男子。 圣武境可以永驻容颜,张恒自然也是停在了最好的年纪。 从中也能看出他的天资极高。在二十五岁时,便已修炼至圣武境界,这提升速度,即便放在乾坤学院,也是排得上号的奇才。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小圣境界展露无遗,而天级的水之力更是令他所立之处的海水缓缓静了下来。 臣服的海水,在等着王的号令。 右脚浅入水,忽而横扫,无风成浪! 张恒顺势一跃站立浪尖,左右手结印往海水拍去,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海巨人跃出海面,列其身后,摩拳擦掌,同向墨海乌贼杀去。 浪越卷越高,足有十丈,而海巨人们也在吸了海水之后变得更加高大,换平常海妖,见这阵仗,早吓得潜入水中逃走了,但此刻这十丈浪和所谓海巨人在小山一般的墨海乌贼眼里,就是个笑话。 “玩水的人类?跟我们这些天生的海兽斗水,不怕被水淹死吗!”墨海乌贼开口说话了。 声音不出所料的如同洪钟一般。 每一字都蕴含可怕的力量。 就这音波荡开,便让海面起了不小的涟漪。 张恒和王一剑不觉意外,圣武境层次的妖兽若不通人语,那就不用混了。 “小瞧什么,你的对手还有我!”王一剑收剑回鞘,身携剑势,锋芒上至黑云,下抵海水,与张恒一左一右向墨海乌贼杀去。 第三百九十四章 乱炖海鲜粥 小岛之上,除了留下战斗的,其他人都退到了村子当中。 视线被高高的石墙阻挡,村民和游客们只能听到墙外海兽越来越近的嘶吼声,以及石墙上战士之间的争吵。 海兽都登岛了,他们居然还有时间吵吵?村民和游客们对接下来的战斗无不悲观以待。 “防守范围缩了这么多,我觉着可以适当派些超凡境下到石墙外,作为钉子,就像湍流中的石头一样,可以起到减缓海兽进攻的作用,大大降低石墙的压力。” “可笑,先不说谁愿意卖力做你口中的钉子,就说防守情况,范围是小了,可我们人手也少了,你别忘了,学院的那八个超凡境孩子都受了伤,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又什么时候恢复实力,我们的防守力量可是直接少了四分之一!” “错了,不止四分之一,如果把张恒前辈也算上,是一半,少了一半,你跟我们说,就现在这些人,还派几个到石墙外当钉子?别派了人出去,他们顶了半天,回头一看,好家伙,石墙已经陷落了!” “那你说,就海兽这冲来的劲头,我们脚下的石墙能挡一波还是两波,你说?不把它们的速度缓下来,我们能守一天还是两天。” “反正我不同意分出力量去做什么狗屁钉子。” 主心骨去和墨海乌贼战斗,在场没有实力超群的,而这导致的后果就是内部一有不同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就会演变成矛盾,随后会出现分化。 观点之争演化到派系之争。 张恒从临海城带来的死囚,小岛数次战斗幸存下来的原守备军和响应号召勉强可以战斗的渔民,石龙为首前来支援的临海城银甲军,猎妖盟临海组副组长带领的猎人团队,卢纯青三人组建的游客修士队伍。 唯独千纸和云逸,两人待在人群边缘处,没有参与讨论。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看着争执不下的众人,千纸着急上火,这海兽都快夷平之前遗弃的第一面石墙了,他们居然还在争论这些,但碍于人微言轻也只能干着急,在场队伍中哪个没有超凡境,怎么会听自己一女孩子的话。 “是没什么好争的,不过他们想争就让他们争一会,等海兽到了十丈内,相信我,他们会比你还急。”而我关心的,是王一剑和张恒两位前辈能不能对付的了那乌贼大妖。 王一剑前辈擅长一招致命,但乌贼大妖体型如此巨大,即便知道命门所在,不造成大的伤口也是根本无用的,而将攻击范围扩大的结果必然是杀伤力减小。 至于张恒前辈,虽然控水之术了得,不,应该算是出神入化,但海兽天生善水,这自然之力只能弥补他境界上的不足,勉强不落下风。 如此一算,小岛有些危险了。 他们那个层次的战斗我掺和不上,我能帮的是不让他俩分心,了却后顾之忧。 想明白这点,也不管暴不暴露自己的实力。 双目流过摄人心魄的蓝芒,云逸强大的魂力直接外放,笼罩全场。 “妖群已经越过第一面石墙,时间紧迫,既然大家意见不一,不妨和之前一样,各守一面,各凭手段和本事。” 谁,是谁。不少人心里响起这个问题,如此恐怖的精神力量,这种像是被天穹俯视的感觉,岛上还有如此强大的修士?而后又都反应过来,溯流魂力的来源,目光先后停留在千纸身旁那个,最初以为的,没有境界的少年身上。 这种魂力强度,我在组长身上都不曾见过,虽然组长不修心,但这小子有这样的魂力强度,本事必定也小不了……副组远远看向同自己一船来这岛上的少年,我说呢,原来真有倚仗,敢跟着自己的队伍穿越海妖的封锁。最先说道:“我同意,猎人们,随我守住北面!” “好嘞,副组。” 超凡境人数最多的队伍如此说了,其他队伍自然都不好再提意见,何况少年的想法给大家都有一个台阶下。 千纸见大家散开,往各自的石墙奔去,留下自己和云逸两人站在这一段长长的石墙上,没有太大的底气,说道:“小弟,你,我和你,两个人能守得住西面这段吗?” “我来帮你,千纸姑娘,”还没等云逸说试试,章汕走了过来,一撩头发,“两位莫慌,凡事有我章汕在。” “这,不合适。”千纸顾虑,你怎么说也是猎人那一边的,这过来帮我们…… “副组,汕他,他去西面了。”苏飓说道。这汕,有了心仪的女孩,不要老朋友。 “由他去,平常都是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面前耍帅,这好不容易动了心,若成了,也许会一改之前臭美自恋的毛病,岂不很好,况且我们的实力,少他一个不少,绝对足够。” 大地震颤,一面石墙轰然倒塌,灰尘散尽,章汕才撩完头发,便见到了一直不希望出现的海兽族群,大尾锤龟,顿时脸色凝重,耍完帅的手悬着无处安放。 “那是大尾锤龟,得先消灭它们,上次防御战,就是它们一锤把石墙砸了个洞,这要放它们一群到了石墙下,我们守都不用守了,”说着说着,章汕看看千纸,又看看云逸,千纸姑娘怎么能冒险,而这小子魂力虽强,但细胳膊细腿的着实令人不放心,摇摇头,“我来,你俩对付其他海兽。” 虽然,这猎人大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不太感冒,不过他这是在帮自己,也救过自己一命。千纸想到这,对着跳下石墙奔向大尾锤龟群的那个身影喊道:“你要小心。” “放心,你俩就睁大眼睛看好了。”她关心我,她在关心我,哈哈,章汕跑着跑着一个没注意竟然差点给石头绊了一跤。回头尴尬笑笑,继续向大尾锤龟的族群冲去。 他红了脸,这下糗大了。 章汕大哥,你这很明显了啊,为什么不趁着现在这股劲表明心意?非要等到这场可能送命的战斗过去,生死不知,才后悔现在为何没有把话说出口。云逸看着身侧被章汕这个无意的动作逗笑的千纸。 能因你笑,就有机会啊,猎人大哥。 话说章汕一步一个分身,没一会便带着一群的章汕们,这让大尾锤龟着实迷了眼。 它们的脑袋左转转右歪歪,不知道要向哪个奔去。 不过它们很幸运,不一会每个都分到了一个分身,雨露均沾嘛。 章汕的分身一排排散开,在各自的大尾锤龟面前耍戏,各种言语动作挑衅,起初还未有效果,等人妖魔三族通用语言和手势一出,那顿时就吸引了大量仇恨。 大尾锤龟嗷了一嗓子,甩着尾巴红着眼就往分身追去。 只见章汕的每一个分身后面都有一到两只失了智的大尾锤龟在追赶。 它们的阵型完全乱了。能不乱么,别人都问候自家老母了。 虽然曾经是个蛋蛋,出生见到的第一眼就是沙子和海水的它们,也不知道自己老母是哪个。 但这样才更气啊,你个人类是哪里痛戳哪里。 而当它们被分身带着横冲直撞时,那一个个尾锤抡的,分身没碰着,把其它海兽倒砸死了不少。 这可让西面的海兽大军都恼了,你们闹归闹,别拿我们开玩笑啊。谁怕谁啊! 于是乎互相冲撞,那是沙子伴血肉纷飞,哀嚎和嘶吼齐鸣,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啥粥?至尊乱炖海鲜粥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沉岛龙龟 我的乖乖。章汕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效果,简直是太好了。 好到连自己也卷了进去。 这可脱不开身了啊,一旦分身耗尽,自己也要拖死在海兽大军里。 混乱的战场之中,分身一个个破灭,而章汕仍在艰难地周旋着。 千纸没有看出来,章汕已经越来越不能掌控局势了,甚至还要开口给他加油。 这还得了。千纸姑娘的一个加油,还不得让章汕打了鸡血昏了头脑,失去对生死的判断。 这样下去很危险,得让他尽快脱身。神思笼罩全局的云逸看出了情况的危急,闭眼冥思片刻,后又睁开,瞳孔闪过一道蓝色的轨迹。 同时章汕的心中响起石墙上少年的话,那是一条活命的路。他没有机会回头确认,只是在心中道: 你确定吗? 你再犹豫一二,这条生路可就消失了。 好,信你一次。 章汕听着云逸的描述,一步一步左右腾挪,险而又险地从海兽大军中脱离出来。 看着最后的一个个分身在混乱中破灭,章汕心有余悸,回身,对云逸遥遥说了一声谢谢。 不由感叹这魂力真是好东西,比眼睛要厉害多了,隔着这么远,还能从万千海兽的包围中硬是寻出一条活路来。 话说张恒和墨海乌贼一交上手,那一排的海巨人还没能近到它的身,便被它那数量恐怖的触手直接捕捉住,绞杀成一团团水球爆开。 而张恒本人还算游刃有余,虽然有数十条触手向他袭来,但都被他一一躲过。 两相比较之下,王一剑的战法就霸道多了,这触手是来一根斩一根,来十根就斩十根,眼睛都不带眨的。 但墨海乌贼的触手恐有上千根,而且断掉的触手末梢,也有新的肉芽在生长出来。 似乎,只要它没有离开大海,它的力量,就不会枯竭。 脱离妖群,回到石墙上的章汕调息了片刻,便留意起远方圣武境的战场,看了一会,对云逸和千纸说道:“那大乌贼端的是厉害,你们瞧那成百上千的触手,每一个都各自为战,又不离其主,而我们之中有人能左手画圆右手画方已不容易,身形又庞大,皮囊又坚韧,它们躯体上的优势比我们多太多了。” 对此不太认同,云逸回道:“那为何多见妖化人形,却少见人化妖,它的手只能简单地弯扭甩卷,而我们的就不一样了,再精细的工都能做,你倒让那乌贼织个针线活看看。” “也是这个理啊。”章汕一想到这么大个乌贼捏着根细针瞪着个大眼缝衣服的画面,咧开嘴笑了。 “童关老弟,我可支撑不了多久了。”自困于冰棺中的杨寒冰传音。 他身外的冰棺在尸气冲撞下,已经出现了斑驳裂痕。 童关身上的剑气也比进来浮岛龙龟腹中的第一天弱了很多,一丈外的尸气已经进到了一尺之内游荡。 “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在寻找它的命门,它已死过一次,且和尸气共生,保不齐,尸气也能让它再活过来,就像之前的骸骨一样,”童关咬牙,“但我没想到它是真能沉住气,这么些天了,只是以尸气炼化我们,一直没有动用其他力量,现在有个冒险的方法,要试试么?” 一旦有其他力量出现,溯其根源,便能找到它的命门,就像真气源自丹田一样! “你先说。” “将防御撤掉,而且,要假装是支撑不下去,记住,一定要被尸气碰到,等我的信号再反击。” “你可真大胆。”杨寒冰没有二话,现在要么等死,要么拼一拼。而他相信童关的判断,就像之前在龟甲上一样。 冰棺破裂,尸气钻入。 杨寒冰绝望地闭上眼,任由尸气一点点吃掉自己脸上的皮肉。 忍,一忍,再忍,且忍,慢忍。 杨寒冰干脆放弃抵抗,即便心中怒火滔天。若不是形势所迫,你们这些个恶臭尸气,怎能进的了我的身。 浮岛龙龟一直留意着腹中两人的情况,若能完全消化掉这两个强大的人类修士,自己很大可能会进阶通天境,超越墨海乌贼,成为王手下的第一大妖,尸气和自己虽是共生,但终究不属于自己。 这么好的肉身,怎能让尸气独占了便宜。 一段龙骨中节,被骨刺包裹着的形似心脏的红色晶体蠢蠢欲动,连接它的一条条干枯的脉络活了过来,鲜红色延伸出去,四通八达,将整个龟甲连通,就像树叶的经络。 找到了。童关抬起头来,灰暗的双眸锋芒忽现,附着在身上的尸气被万千剑痕斩成碎片。 “老子忍你们很久了,没有见过大活人是不是?!一直舔老子的脸。”杨寒冰大吼,毛孔大张,寒气喷涌,将逃出十丈外的尸气都冻在空中! 受到惊吓,红色晶体又沉寂下来。 龟甲上的脉络随之干涸。 骨刺收紧,包裹晶体。 “晚了!” 童关挣脱骨刺的束缚,身化利剑向龙骨中间位置冲去,“既然放我俩进来,就要做好此刻的觉悟,在外面奈何不得你,在这里,拿什么拦我!” 金,十字星辰。 童关身前蓦地出现一排的十字剑痕,锋锐的气息,直直穿透了红色晶体。 嘣的一声,晶体破碎。 “杨组长!” “明白,”杨寒冰随即赶到,一手挥过,寒气喷吐,刚好将破碎瞬间冻结住,“吃过一次亏,可记着了。” 逃出生天的两人看着浮岛龙龟不甘地发出最后一声龙吼,被尸气离弃,沉入海中。 “浮岛龙龟这会,可变了名字,叫沉岛龙龟了。”劫后余生,杨寒冰笑着说道,想到什么,将手里的冰球递给童关。 那是一颗被寒冰永结,将破未破的龙之心脏。 “这个给你,放心,不会化了,我做冰雕的,冰的属性是永冻,当然了,也就永冻这些小玩意儿了。” “那就谢过了。”童关也不客气,伸手接过。 “谢什么,这个放在学院,时不时拿出来给学员们讲讲我俩与它的战斗,远比放在我们这些买卖猎物皮毛的猎人手中价值要大。” “是啊,未来是他们的,我们赶快赶回去,小岛那边需要我们。”童关有些不好的预感,一个浮岛龙龟,未必是背后大妖,海妖潮的主子,怕另有其妖,那墨海就不简单。 在无尽海兽族群的包围之下,四面石墙的战斗不可谓不惨烈。 每时每刻都有一个战士永远地倒在血泊之中。 就连超凡境不知不觉都折损了四名。 村子头尾,路上屋中,躺满了缺胳膊少腿的伤员。 村民们在竭尽全力照顾他们,但在药物匮乏的情况下,其实能做的很少,除了安慰就是祈祷。 死亡不再是件陌生可怕的事,就连最多愁善感的老人孩子都麻木了,搬着,拖着尸体到集中点堆放。 仅交战一个时辰,士兵尸体便堆成了座小山包,血染了一片。 村子里往来走动的每个人的脸上除了平静再没有其他色彩。 而往往平静就是爆发的前兆。 不是对着海兽爆发,就是对着自己。 第三百九十六章 应允无需多言 一个游客的尸体在树下被发现,是自杀的。 他已经受不了每夜听着海兽嘶吼无法入眠。 而他留在沙地上的话,无疑让村里的气氛变得更为沉重压抑。 “我离开了,去往平静和安宁了,终于,我能回家了,而你们,不一起吗?” 当绝望的气氛蔓延开来,感染了石墙上仍在殊死奋战的勇士,最先崩溃的是那些自愿加入战斗的游客和渔民。 其次是临海城的银甲士兵和小岛的守备军。 战至此刻,海兽大军仍然望不到边际。 东面和南面石墙相继告急。 他们怀疑,继续死战的意义在哪里。 天昏暗的,未有破晓的迹象。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这一切,无疑在说,放弃,不可能赢了,身心疲惫的死去,不如,痛快自刎,卸下所有包袱,走向极乐。 正当东面和南面石墙上的所有人抱着玉石俱焚的目的,准备跳入兽潮之中,给村民后撤争取些时间,无数道金色的剑气自半空而落。 海兽坚硬而厚重的甲壳未能抵挡分毫。 满地皆是切口平整的碎块。 苍白的雾气吹过,南面石墙外的海兽成了一座座冰雕。 石墙上,见此情景,众战士如卸重负,瘫倒在地,但丝毫不影响他们高举的手,手里的武器在风中滴着血挥舞,欢迎着回归的“将领”。 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再次逃离的村民疑惑,是击退海妖潮了? 不可能啊,前一刻还几次让我们后撤远离石墙,说海兽快攻上来了,这会怎么又欢呼起来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头顶天空划过一金一蓝的光芒,一同往西面赶去。 “是组长,是组长回来了!” 猎人们得到消息,也是一个个打了鸡血,斗志再次昂扬起来。 云逸看着两道璀璨的光芒向墨海乌贼飞去,知道战局即将扭转,便对章汕还有千纸说:“我下去休息会,接下来的战斗,靠你俩了。” “小兄弟,就交给我和千纸。”章汕点头应道,带着些崇拜之情目送少年离开。 之前的战斗,自己都体力不支中途歇了两次,千纸姑娘歇了三次,而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歇过,从开始战到现在,就好像魂力源源不断一样,但怎么可能源源不断,他要再不说累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不是人。 一次操控两百柄剑啊,杀入海兽之中,如狂风吹断草,真是强大。 要是,能招揽到我们猎妖盟临海组,嗯……等这次海妖潮过去,找他好好谈谈人生理想,有这么强的本事,干什么不好,非要干跑腿,就算干跑腿能满世界溜达认识各地美女,但怎么能一辈子干跑腿呢。 “千纸,你说是不是?” “啊?是什么。”千纸对章汕突然笑着蹦出口的这句话,有点莫名其妙。 石墙边有个闭着眼睛的男孩,眉头皱着,小脸严肃,浑然没有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 “你在这干什么?多危险,回去你爹娘身边,别乱跑。”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小男孩睁开眼,见真是自己崇拜的大哥哥,兴奋道:“我在学大哥哥。” “学我?学我做什么,走,跟我回村里。”云逸伸手搭上小男孩的肩膀。 “不,我不回去。”小男孩矮身,脱了开来。 嘿,还挺有个性。“为什么不回去?这里真的很危险,听话。” “村里人都在说没希望了,石墙被破是迟早的事。” “你是觉着还有希望,不想被他们骗了?” “不是的,每天见到那么多死人,我本来也信了,直到我看见娘亲和奶奶趴在爹爹的尸体前哭得厉害,那会我也好想哭的,可我知道,我不能。” 小男孩心情低落,说着说着耷拉肩膀甚至要哽咽起来,但想到什么,又挺起背,仰着脑袋,眼里泪花闪烁就是没有让它流下来。 他声音颤抖,但又无比坚定地说道:“我不能哭,我要保护我妹妹,我娘亲和我奶奶,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我不能哭,我要赶紧强大起来。” “我看见大哥哥年纪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很厉害,我想学。” 被一个小男孩以如此热烈的眼神盯着,本来抱着看孩子玩闹的心,竟有些动容。变强大的心,像曾几何时的自己。 “你真想学?” “想。” “那你看着它,对,别看我,看那柄木剑。” “可是大哥哥那会,眼睛闭着的,”小男孩说是这么说,但眼睛乖乖睁着,盯着地上的木剑,“然后呢?” 云逸半蹲下来,在小男孩耳边说道:“闭眼,是为了专心,不被眼前看到的所迷惑,这是施法时才需要做的,而你现在,首先是学会最基本的,认知。” “那,就只是盯着它看吗?” “当然不止,你能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苹果么?” “苹果?” “对,它多大?” “大概这么大。”小男孩伸手比划了一下。 “颜色呢?” “红色,青色的也有。” “味道如何?” “酸酸甜甜的。”过年才能吃的上一次水果的小男孩不禁流下了口水。 “我们每认识一件东西,首先是样貌色彩,其次是特质,就像那柄木剑,长短大小能看出来,但重量需要你上手感知,想要如臂使指,你就要熟知它的一切,当它复刻在你的脑海里,你就算成功了第一步。” “那大哥哥,第二步是什么?” “相互认识了,第二步自然就是沟通,让它理解你的意图。” “就是和它说话吗?” “是的,不过不是用嘴,而是用心去交谈,当你能自如地和万物沟通了,便是魂力御物的,而决定终点的,是你所能激发出来的魂力强度,它是一种很玄乎的力量,每个人在第一次有意识使用魂力时的感受都不一样,如何悟到它我无法教你,只能由你自己把握。” “啊?那我这么笨,不是要好久了。”小男孩略显失落,战斗就在眼前,自己差的就是时间。 云逸微笑,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道:“魂力,就像是心湖泛起的涟漪,在你暴怒、悲伤、渴望等所有不平静的情感发生时尤为明显,而一个人的意志和信念坚定与否,决定了你拥有的,是心湖还是心海,心湖的不平静是涟漪,心海的不平静,可就是潮汐了。” 小男孩的眼里闪过顿悟的光芒:“大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要想变得强大,意志要坚定,信念也要有。” 小男孩忽然伸手抓住云逸的衣角,“大哥哥,你能跟我去和我娘说,我们可以挺过这次海妖潮吗?我娘不相信我,她不想我和奶奶走得痛苦,做了最坏的打算,我好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和奶奶没什么,我和奶奶都懂事,就是妹妹还没能到这世上看一眼,我怕娘亲会后悔,也怕妹妹会怨娘亲。” “好。” 应允从来无需多言,拒绝才要斟酌词句。 “谢谢大哥哥,对了,大哥哥能再给我看下么?” “可以,就那柄木剑,可看好了。” 云逸凝神,意识海中,一层蓝色的涟漪荡开。 只见躺在地上的木剑腾地一跳入空,旋着飞到手上。 “这近了一看,上手一模,这木剑还真细致,你爹爹做的?” “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是了,它告诉你的。”小男孩从云逸手里接回木剑,小心摩挲着。 “嗯,它还说,你爹很爱你们,不想丢下你们,希望你能坚强,成为一个像他一样的男子汉。” “不用他说,我也会的。”小男孩将剑插在腰上,拳头紧攥。 第三百九十七章 乌龟能忍,乌贼不能忍 “你们人类,本事没有,就知道以多欺少!” 风声乍裂,数十条触手齐齐向后方出现的身影抓去。 离柯从容不迫地一一躲过,提枪直指墨海乌贼舞动于空的千百条触手,脸上不掩讥讽之色,说道:“我怎么看,怎么都是你以多欺我们少,以大欺我们小啊。” 墨海乌贼听闻这话顿时一怒,它怒时海浪滔天! “你还有脸说话,背后偷袭的卑鄙家伙。” 若仔细看去,它的后背上有一处无法愈合的菱形伤口,正是这参战进来的第三位圣武境修士留下的,虽然对于它整个身躯来说,这伤口不过一点大小。 但无法愈合岂不是让自己无比圆润光滑的身躯,有了缺口和不平整?! 对于强迫症的它,这可不能忍。 墨海乌贼那千百条触手疯狂地鞭打海面,一层层一波波海浪像是一面面高墙压向离柯、王一剑以及张恒三人。 “小意思。” 只见,枪出如龙! 一点寒芒破开厚重的水墙。 自那一点缺口开始,水墙“哗”的一声溃散。 手执长枪的离柯宛如一条银色蛟龙,在一道道水墙间自在穿梭。 见铺天盖地般的水之高墙压来,王一剑巍然不动。 目光直视前方,笔直的身影如剑悬立。 而高大的水墙未能近他一丈之内,便被往来纵横的剑气撕碎。 张恒眼中蓝芒闪烁,自他身前出现高大威武的海之巨人。 “去。” 海巨人弯下腰,右脚一落,水势乍起,海上狂奔的它一个蛮牛冲撞,将迎面而来的水墙一一撞碎。 待冲荡于天的水回落海中。 “就这,就这点本事?”离柯收枪立于侧,滴水不沾其衣。 王一剑也是说道:“大家好歹都是圣武境,能不能别过家家一样小打小闹。” 张恒:“是啊,没个意思。” 一再被比自己弱的人类修士嘲讽,乌龟能忍,乌贼不能忍! 墨海乌贼即便隐约猜到人类的意图,身上的斑点仍是愈发鲜红。 这是盛怒之兆。 就算我的命门一不小心暴露出来,就你们三个,即便联手,又能奈我何? 本来拿个石头就完事了,既然你们仨送上嘴来,我不介意先饱餐一顿! “两位,它要动怒了,务必小心应对,同时,找到它的要害,由我负责一击致命。”离柯的神色不再轻松,向张恒和王一剑传音。 随着斑点愈发红艳,墨海乌贼的身躯居然在慢慢变小。 小意味着敏捷会大幅提高。 而它有这么多触手,这要速度再提升几个档次…… 三人对视一眼,皆都欺身而上。 墨海乌贼触手伸出的范围越大速度越快伤害越高。而贴身近战,难免会让它犹豫是否伤及自己。 想法很好。 可是面对人类修士的举动,墨海乌贼似乎没害怕,反而有点小窃喜。 “敢近我身?”墨海乌贼身上的斑点突然喷吐出红色的雾箭,向四面八方射去。 张恒谨慎,寻思有诈,止住进势,右手一圈,圆形的湛蓝水盾立于身前,将红色雾箭一一挡下。 奇怪,这红色雾气似乎,不同寻常。 雾气没有溃散,反而与水交融,张恒皱眉,隐隐感到不妙,连圈数盾,退了开来。 “莫往前去。” 离柯双手一握枪柄,枪旋转时引动长风,将雾箭悉数卷入搅碎。 对于离柯的警告,王一剑恍若未闻,仗着自身剑势锐不可当,直接冲入箭雨之中,意图以剑势破万法,谁料被剑气撕碎的红雾越聚越多,一度盖过了他的剑势。 下一刻,他竟如魔怔一般,呆立于空,被墨海乌贼紧随箭雨而来的触手抓个正着。 “抓到一个小家伙,调皮,”墨海乌贼洋洋得意地看向另外俩个犹豫不前的人类修士,“怎么了,怎么不上前来,看到同伴被抓,怂了?” “这气息致幻,不可靠近。”离柯对张恒说道。 张恒点头,思考着怎么救回因莽撞而失去意识的王一剑。 “凭你们仨,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乖乖呆着,我还有正事要做,别拦我。”墨海乌贼不着急享用手上的美味,好东西得找个好地方慢慢品味,尤其是圣武境的精华,得安心才能完全消化吸收,不然太浪费了。 它一手卷着王一剑举在半空,其他触手齐动,向小岛游去。 “那你可就错了,是四个。” “还有五。” 话音刚起,一阵苍茫寒气铺天而过,竟将红雾都冻结。 一道金色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墨海乌贼的身旁,“刷”的一声,剑芒起,触手落。 没了雾气的迷惑,王一剑恢复神智。 下意识地,挥掌成剑。 “锵!” 两手交击,竟发出金铁之声! 流荡开的剑气横扫,将冻结的雾气斩成两半。 “这可不是感谢之道啊。”童关微笑,收手。 王一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打量来人。 刚才一招对拼,他之剑势,不在我之下,如此年轻,便有此造诣,往后必定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我这前浪,真是老了。 这一切写出来很多,实际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墨海乌贼看着自己的触手就要落入海中,赶紧抓住塞进嘴里,咀嚼得津津有味。 “真恶心。”杨寒冰撇过脸去。 “五个对付我一个,未免太看得起本妖了。”墨海乌贼咽下嘴里嚼得稀巴烂的触手,开口说道,话语间没了之前的底气。 之前对付两个圣武境算是轻轻松松,对付仨也不过是刚好练手,这要对付五个气息不俗的家伙,就有点难以招架了。 天生对危险极度敏感的它开始打起退堂鼓,可一想到王的那双猩红色的眼,巨大的身躯不由一震。 还有什么比王的凝视更可怕? 大不了一死。 “既然知道自己不是我们五人的对手,就此退去,我以临海城守将的身份允诺,可以放过你和你的妖族。”有四位高手一起,离柯的底气足了很多。 而对他来说,眼下,没有什么比救下小岛更重要。 己方五人对付眼前家伙自然不虚,但决死一战若起,战斗波及的范围太大,临海城还有高大的城墙倚仗,小岛一浪可平,岛上百姓的安危可完全无法保证。 “退去?本妖长这么大,还没听过如此笑话!” 等等,这俩个圣武境的人类修士赶回来,难道,浮岛龙龟它……不可能,我在想什么。王也说了,这世间没有谁能破了浮岛龙龟的防。 它应该是没拦住这两人,它的速度这么慢。 墨海乌贼的心情可谓一刻三变。 它的身躯开始膨胀。 其躯壳之庞大比之前有过之无不及。 全身斑点自下而上变成黑色。 “你们以为我的实力只是如此,不,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墨海无际。” 它这是要干什么?五人皆都聚气于四肢百骸,一有不对,可以瞬间作出反应。 “呜呜呜……” 一道摄人心魄的私语,来自大海深处的鬼魅声音。 就一恍神的功夫,墨一般的雾气从墨海乌贼的身上喷吐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 五人即便做足了准备,仍是没有一个反应过来,被荡开的墨海接连吞没。 “似乎,就只是墨。”吃过一亏的王一剑,慢慢收起保护自身的剑气罩。 维持那玩意太耗真气。 “好粘稠的东西。”杨寒冰本想释放寒气冻结,可之前足以冻结雾气的寒意,此刻竟然没有一点效果。 “就是那斩开都连丝的墨云?”童关想起去对付浮岛龙龟路上见到的连绵墨云。 好家伙,原来是你释放出来的。那么大片墨云,还真不能小瞧了你。 “各位,守好自己的位置,别胡乱使用招数,伤了自己人。”离柯提醒道。 “呼呼呼……”雾气波动,从前方到身侧再往背后。 “刚有什么从我身边飞了过去。” “嗯,我附近也有。” “不是冲我们来的。” “糟糕,它们是向小岛去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深海的诵唱 杨寒冰眉头一皱,就赶回来那时看到的情况,小岛战力已经吃紧,这要是再天降一群妖兽,小岛的防御会刹那崩溃。“我回防,你们留下对付它。” “好。”其余四人应道。 “回去?回哪去,你能出这片海再说,哈哈。”四面八方,皆都响起墨海乌贼的声音。 “可有好东西招待你们。” 黑雾凝聚出成千的墨妖。 “凭这些能拦得住我?”杨寒冰转过身,眼里寒芒流转,“闪开!” 挥手间,万千冰凌纷飞。 将涌上来的墨妖穿了个千疮百孔。 “谁?”张恒侧目,厉声喝道。 “是我。”杨寒冰从黑雾中隐隐显出身形,挠挠头。 “你不是回去岛上,怎么到我这方来了?”见是杨组长,正和墨妖厮杀的张恒也没有放松警惕,腾出一只手来对着杨寒冰,谁知道墨海乌贼是否能拟雾为人。 “别别别,真是我,这墨海有古怪,我很确定我是一直往小岛那个方向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你这了。” 石墙之上。 章汕和千纸都看呆了。 他俩这辈子哪见过这般宏大的场景。 只见那小山般大的乌贼,触手伸出,缓慢地转动身前墨黑色的大球。 随着一圈圈旋转,大球体积不断地在塌缩,形状也变得更为圆润。 而己方五个圣武境修士,就那么在大球中没了动静,像是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一会,无数的黑点从大球中冲出。 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海兽。 被墨海乌贼一把抓住投掷过来的海兽。 “这石墙,算是废了。”章汕心生悲念,抗住墙下之妖已经够呛,这天上飞来的,又怎么抵挡? 事不容缓,千纸没有愣神太久,提气于胸口,回身朝三面石墙和村子大喊:“有大群妖兽飞来,会越过石墙进到村子里,请大家做好防备!” 做好防备?开什么域际玩笑。一身血色泥垢的石龙震退踏着同伴尸体涌上石墙的海兽,看了看身边剩下寥寥无几还能战斗的兵,“你们都下去村子里,这石墙我一人来守。” “可大人你已经……” “废什么话,这是命令!” “是,大人,”最后一名百夫长起手相招,“全体士兵,随我回村子防守。” 士兵跳下,一个个往石墙上的高大身影看了一眼,像是永别般,注视着,而后一言不发地跑进了村中。 “前面就是了。” “是孙儿。”屋内响起一老太太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跌跌撞撞急促的脚步声。 映入眼帘的除了高高扬起颤抖着的竹条还有母亲憔悴苍白挂满泪痕的脸。 “啪!” 竹条落下。 “你去哪了啊?” “啪!” “你去哪了?” 一声竹条打在屁股上的脆响,一声带着哭腔的喊。 小男孩一声不吭。 打了有十下,妇女或许是心疼了,或许是留意到儿子身后的一个少年。 “你是谁?” “大哥哥是……”听娘亲询问,小男孩正开口介绍。 “我没问你,进屋去。” 小男孩乖乖闭嘴,转头看了大哥哥一眼,眼里有抱歉和企盼。 对母亲的不友好抱歉。 也企盼着大哥哥能展露对抗海妖时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力量。 好让娘亲和村里人重拾希望,我们终会击退海妖潮。 “我是……” “呜呜呜……” 怎么回事。 正要说下去。 脑海某处突然炸开一个口子,而从这道裂缝中传出一长串吟诵之声。 眼前一黑,双耳失声,瞬间失去了对外在世界的感知。 怎么回事?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完全全抛却外在世界进入到意识海中,非得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那是深海之妖的诵唱,专门魅惑迷航的船只,魂力越强或者修为越弱之人,受的迷惑越久,很不幸,你刚好是这两个极端。” “又是你,何不现身一见。” 扎根于岛上的九幽火莲飘起,浮于空中。 其花瓣绽开,一道盘坐着的倩丽身影站了起来,一跃而飞,在这片意识海中徜徉。 她,着一件苍蓝色冰丝裙,长发披在两肩,发尾飘撒些许冰晶。其肌肤雪白如凝脂,眼若蔚蓝琉璃珠一对,流转间,闪动神光。 柳叶淡眉分两处,玲珑鼻子落其中。 每说话时,唇微微启,恰露皓齿一线。 “这岛很危险,你不该来这里的。” 声音似来自九幽般,清而冷。 “送冰枣糕的事我既然答应了,没道理不去完成,这里虽然危险,但我若不来,万一千纸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就是失约于人,人如果失约一次,就会有理由失约百次千次,而守约百次千次,才能不轻易失约下一次。” “守约无错,可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方舟上算一次,草原上算第二次,你的神魂力量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两度超支,这种拔掉灯芯,油尽灯枯的打法,也不知是谁教你的,趁现在不晚,歇下也好。” “若我不歇呢?” “那必将花凋魂裂而死,留一具空壳。”女子转过脸来,眼中有说不出的寒意。 “你指的花,是你自己,我还以为你这么好心,原来也担心自己,这你大可放心,我有分寸。”没见到小嫣恢复记忆再叫我一声云哥哥,我怎甘心死。没有找到父母亲的下落,我怎甘心死。没有看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怎甘心死。 “笑话,你若死了,我不过少掉一个信仰我力量的人,我之身不死不灭,而在无垠宙冥,你的信仰于我,即便比之尘埃,亦微不足道。” “得,我连尘埃都不如,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现身对一粒尘埃这番说教,若真不在乎,怕是一句话都嫌多。” 女子哑然。暗炎倒是没说错,这小子端的是机灵诡辩。 她的语气开始缓和:“我虽能代表我,但却代表不了另外两个朋友,他俩让我帮你这一次,最后一次,你们不知道,你们将要面对的,是何怪物。” “什么意思?” “你会明白的,很快。” 女子转身飘向九幽火莲。 最讨厌卖关子,尤其是卖关子的女人。就差来一句你猜。 “你可别忘了,这是在意识海,你心里的嘀咕和小心思,我一清二楚。”女子停住。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有种脱光了衣服被你偷看的感觉。 “你!”谁稀罕看你的凡躯,被如此冒犯,女子一贯清冷无欲的面庞终于有了别的表情。 “牙尖嘴利。” 随着话落,女子消失在九幽火莲之上。 “喂,你还没和我说,什么时候我会回到现实。” “还站在外面干什么!”远处士兵见到一个少年在屋外发呆,气不打一出来,小跑到了他背后,伸手就推了少年一把。 谁知道少年就那么直直地趴倒在地上。 士兵疑惑地看向妇女,问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 这时身后天空传来海兽的嘶吼声。士兵神情一肃,忙道:“快进屋去。” “好。” “把他带上。” “哦。” 妇女弯腰将少年拖进了屋子中。 “砰”,门随之紧紧关上。 真是奇怪的一家子。士兵嘀咕。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妇女看着小男孩和老人,而小男孩和老人盯着桌上的食物一言不发。 气氛安静而诡异。 还是妇女先说话了:“先吃。” 老人平常颤抖的手,伸向食物时反而不抖了。 活了这么大岁数,抖了小半辈子的手,这是最后一餐了,死前还能吃饱,就是苦了孙儿孙女。 “在吃饭啊,我也正好没吃。” “嘭!” 房门破开,方才那个士兵的身影从餐桌上飞过,狠狠撞在墙上,盔甲中的整个身躯都软成了一摊泥。 妇女惊得站起身,顺手抄起竹条,将小男孩和老人护在身后。 第三百九十九章 海主 “老弱妇孺,还有一个在肚子里的,这来岛上的第一餐就这么丰盛,乌贼大人可真是把我投到了个好地方。” 看也不看挥来的竹条,青甲虾妖一个螯钳就将妇女的脖子抓住举了起来。 另一个螯钳抵在妇女隆起的肚皮上。 “死妖,放开我娘!” 可等着小男孩的是一记不屑的横扫。 “等会就轮到你,着什么急。” 小男孩狠狠摔飞出去,插在裤带上的木剑也掉落出来。 本来也闭眼认命的妇女,肚子突然开始疼痛,下腹部有了奇怪的感觉。她意识到什么,母亲的本能让她疯狂挣扎起来。不可以,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 她泪光闪烁,似向眼前的妖兽哀求。 双手想要撑开紧紧的螯钳,而脖子随着挣扎磨出了血。 这反而激起了青甲虾妖的残虐杀意,“要生了?让我帮你一把。” 它抵在妇女肚子上的螯钳张开,像一把大剪刀。 …… “娘,樟老伯伯怎么说啊,是妹妹还是弟弟。” “你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都可以啊,是妹妹我就保护她,谁要欺负她我就跟谁急,是弟弟,弟弟的话,要是不听爹娘的话,我就揍他。”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保护好她。” “是妹妹啊,我要有个妹妹了。” …… “爹,你又要走啊。” “嗯,这次情况不太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段时间,家里可就交给你了,小男子汉。” “放心爹。” 放心老爹。 我不会让娘亲、妹妹还有奶奶受到伤害的。 “死妖!看剑。” 青甲虾妖莫名地转过头,愣了一会,突然大笑道:“哈哈,就那烂木头剑吗?你来砍我,本妖保证不眨眼。” 见小男孩认真模样,青甲虾妖起了疑心,暗暗警惕,不会,不会真有本事,小心为上,反正我在这里,别的妖也不会来抢食。 它张开螯钳,放下妇女。转过身来,对着举剑的小男孩。 “去。”小男孩将剑扔出。 木剑直直掉在地上。 青甲虾妖的螯钳刚举起来意图格挡,见这情景,是又怒又乐。 “你可真要笑死本妖,笑死本妖……” 刚是不是有一道光闪过。 青甲虾妖看着腹部破开的口子,满脸的不敢相信。 它看向小男孩,准确地说是小男孩身后面露冷色的少年。 小男孩也意识到了,仰头,只见寒冷面容上一双摄人心魄的蓝色眼睛。 我不是对手。被这双充满寒意的眼盯着,青甲虾妖瞬间意识到了实力的差距,伸出螯钳想要抓住身旁的妇女作为谈判的筹码。 谁料又是一道蓝芒。 螯钳瞬间失去了知觉。 “你!”青甲虾妖还要说些什么。 云逸淡淡道:“我,送你,去死。” 又是数道蓝芒来回,木剑将来不及作出反应的青甲虾妖斩成数块,飞回到了小男孩的手中。 “大哥哥。” “不好意思,那会失了神。” “这是修炼的后遗症吗?” “算是。” 因为女儿的降生,妇女眼中的灰芒被一声声啼哭驱散。 她看着小胳膊小腿皱巴巴的女儿,降生在这片鬼蜮中的女儿,这么多天以来,她头一次如此渴求活着。 这是她丈夫留给她最后的礼物。 都说新生即是希望。 这怀中的啼哭之声,清而无杂,随风远去,在整个村子中回荡。 新生婴儿的哭泣,仿佛一面飘扬的旗帜,让被逼到绝路的士兵闻之昂扬怒意,皆奋起最后一丝力量反杀。 这个村子本来很美好,孩子本该在所有村民祝福下降生的,本该看到美丽的潮汐日出或者日落,可就是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满是腥臭的大海虫子,把我们的家园毁了,那么,拿命来抵! 云逸拍了拍男孩的肩膀,男孩目光从妹妹的身上回过来。 “我去帮忙,你在这保护好你的家人。” “我不行的,刚刚大哥哥你也看到了。” “你可以。” 看着小男孩疑惑和不自信的眼神。 云逸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着鼓励道:“你以为,我是怎么从魔怔中回过神来的,是你的魂力,唤醒了我,要相信自己。” “真的吗,我有魂力了?” “相信自己。” “嗯!” 村子里,多了一道来去如风的身影,他仅仅是从一只只海兽身旁奔过,刚还凶不可当四处破坏的海兽便分崩离析。 他的身边围绕着各式兵器,长短轻重不一,每经过一具士兵的尸体,剑、刀或者枪便凌空飞起,追随他。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将领,带着战死的士兵魂灵,重返这战场,扬起刀剑,守护村民。 而这一次回归,他们将不伤不死不灭。 有村民从门缝中偷偷看着那个身影从屋前跑过,仿佛在绝望的黑夜中见到了一朵炽热的焰火,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可千万别再灭了。 闯入村子的海兽被他迅速地一只只清理干净。 墨海乌贼在五个圣武境修士的围攻下,也出现了颓势。 海底,一双猩红的眼闪烁,它在思量。 再不能等到之前吸食的斑纹妖鲸精华彻底消化,那块藏着天地最初力量的石头,我势在必得!谁也不能拦我。 千足齐动,淤泥荡起。 惊得不少鱼蛇逃开。 正商量合力给墨海乌贼最后一击的五人,内心同时感到一悸。 他们对视了一眼,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惊愕。 “有海主级别的存在。” “如此规模的海妖潮,早该想到的,只是以为墨海乌贼和浮岛龙龟已经是背后大妖,没想到……” “此妖,即便竭尽我等之力,也绝不是对手。” 离柯回头看向临海城,如果让这大妖入侵,在城主离开的情况下,后果不堪设想! “海主?”王一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只知道即将现世的妖物,是通天境的不世强敌。 杨寒冰一脸凝重地解释道:“统领一片海域妖兽的家伙,我们习惯称之为海主,一般为通天境,当然也不全然,之前这一片海域的斑纹妖鲸,就只是圣武境。” 离柯接话道:“因为我们不允许有通天境级别的妖在大城附近安家,很显然,那斑纹妖鲸怕是早已葬身大海,而将要出来的是这附近海域新一任海主。” 正说话时,海浪汹涌,四面而起。 一根根通天柱子般的红色甲足从波涛中显现而出。 从海底到海面,裂谷蜈蚣本就庞大无比的身躯适应性地几度膨胀。 原来它的身躯早在之前就已经将小岛围了一圈!而无人知晓。 “王!” “退下。” 墨海乌贼得到命令,当然是一刻也不拖着,喷出墨海便沉入大海逃之夭夭。 离柯,杨寒冰,童关,张恒,王一剑五人自然没有余力和心思去追,转而全身心面对通天境的裂谷蜈蚣。 “你们,断了我的左膀,伤了我的右臂,为此,我要你们付出不可挽回的代价!好好看着,他们都是因为你们无畏的反抗而死,在绝望中死去!” 裂谷蜈蚣也不多废话,现身后便直接开大。 连绵山脉般的身躯一震,整个小岛都跟着震颤,沙地裂开千百条缝,千疮百孔的房屋轰然倒塌,更可怕的是被这震波激起的一圈潮浪。 足足百丈之浪!四面八方,投下巨大的幕影,将小岛笼罩在其中。 这若扑了下来,无匹的压力会瞬间碾碎所有,小岛将不会再有活物。 “这……” 别说是岛上的人,就连置身在外的五个圣武境修士也都哑然。 一息,两息…… 第四百章 少年?神明? “我们就这么看着吗?!”杨寒冰终于受不了这份安静,对着身旁被裂谷蜈蚣这一招吓住了的四人嘶吼,他的猎人兄弟可都还在岛上战斗。 今日之后,只剩他了。 “挡不下来的,合力也挡不下来,只能放弃,我得回去,疏散城中百姓,让临海城做好对付通天境大妖的准备。”离柯转身就离开了战场,没有丝毫犹豫。 小岛数千人,大城上亿人,孰轻孰重,还用判断? “狗屁!”杨寒冰直接骂出口。 挥手一道寒冰之墙挡住离柯的去路。 离柯冷道:“那里,不只有你的兄弟!” 长枪一出,将冰墙击碎。 张恒观之不语,他理解杨寒冰的心情,更理解离柯的选择,这种程度的灾难,就连他的师父樟老,也不一定能挡下,就算能挡下,还有余力去对付这大妖?小岛,必然是守不住的,而小岛被灭后,临海城会是这大妖第二个目标。 王一剑再三犹豫还是动了,很明显,他不是奔着阻挡海浪去的,开玩笑,那岂是人力能挡下的?他是向小岛某处赶去。这次冒险冲向小岛,他谁也不救,只救自家三位主子,当然,如果能安全穿过裂谷蜈蚣的足间空隙。 童关很冷静,知道在此妖围堵之下,任何营救都是徒劳,但必要的尝试不能不做,不然传了出去,会背负一个抛弃同院师弟师妹的骂名。 那么…… 童关屏息,蓄力待发。 王一剑已经到了裂谷蜈蚣的千足阵前,几番试探,都没能闯进去。 “看我的!” 一声大喊。 王一剑回头。 眼里,一道剑芒落下。 这要是自己硬吃这一招,能挡下来么。 正想间,它动了。 王一剑抓住裂谷蜈蚣吃痛挪动两足的机会,身化流光,进入了小岛,朝着主子的气息所在飞去。 童关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从苍白慢慢回来些颜色。 这一击,差点抽干了他的丹田。 好在,还是有所效果的。 至于王一剑会不会看在这一剑之恩上,顺带帮自己师弟师妹一把,那就是他的事了。 在如同灭世的威压之下,石墙之上的所有人都放弃了无畏的抵抗,横竖是个死。 这一刻,时间都停止了。 “千纸姑娘,我知道我现在如果不说这句话就晚了,我喜欢你,你不用急着拒绝我,只是下辈子希望能早点遇见你,在一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间遇见你,而不是这么凶险又这么短的日子。” “我……”不知是人生当中第几次被表白,但这一次的感觉和以往都不相同,可能是面临这灭世的场景,心有所触动,也可能是眼前的男子对自己来说,已经很特别?总之,不想拒绝他,又不想答应,让他刹那生起的开心,又瞬间消失,那样,一定很残忍。 千纸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着即将倾覆而下的海浪。 墙下的妖群也没了进攻的意思,就地溃散,逃也似地回身往大海奔去,希望在巨浪打下来前进入海中避难。开玩笑,它们虽然生于海死于海水性自不用说,但被这么高大的浪打着,水性再好也得成肉饼啊。 时间在这一刻出奇的慢。 从倒塌房屋死里逃生的村民、游客,跪在废墟中,双手合十,盲目地祈祷各方神灵,一个个晦涩古老的名字,供奉在庙宇中的身影。 可哪里有什么神灵? 而已经放弃希望的村民则面容平静地坐下来,缅怀过去,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甘心的,不甘心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好歹带些东西到地底下去,当别的鬼魂问起来处前生,也能回答个一二。 也有的对着天对着地,对着裂谷蜈蚣大骂。 他们的恐惧转化成了怒意,颤抖的怒意,在这一刻毫不保留地宣泄出来。 “这便是你说的,帮我最后一次?”发觉到自身的变化,云逸出口问道。 “别说话,放松心神,将身体交付于我,与我相融。”清冷的女子,清冷地说道。 额头点上一朵苍蓝火莲印记,皮肤因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而衬得白皙,云逸俊俏的面容愈发清秀。 光华闪动,隐约间,有另一双眼,缓缓睁开。 束发冠结霜,嘣的一声碎裂。 无穷的神魂之力冲破百会穴,接天而去,千丝倒竖! 风,慢了,水,静了。 此刻感官,六神清明,勾连天地。 小男孩拉着母亲的袖子,母亲抱着新生的女婴,面朝着不远的光,陷入沉默。 这来到家里做客的少年,儿子口中的大哥哥,竟,会是神灵?! 女婴似乎对这光很欢喜,停止了哭泣,伸出小手,远远抓着光,咿呀地笑。 意识海,成了光的汪洋。 其中心,是完全绽放的九幽火莲! 蓝色的涟漪在云逸身周一圈一圈荡开,犹如神光。 近处几户村民见此画面,无不心生俯身膜拜的冲动。 “那又是个什么鬼?”杨寒冰,张恒,童关遥望小岛方向冲天的光,又转回头来面面相觑。 岛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强的修士了?从气息判断,可能已经是人之极,通天境界大圆满,临门一脚的仙。 裂谷蜈蚣的恐怖面容,有些难看,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本不该存在的变数。 它的目光凝视之处。 一道全身流动蓝芒的身影冲天而去,其所过之处,虚空凝结,寒晶飘摇。 “此地,由我守护。” 仅仅起手,四面而来的海啸,高达百丈的巨浪,便被无形的高墙,不可估计的力量全部挡下,定格不前。 听着女子在意识海说出的这句话,云逸刹那明悟,神灵的意义。 “此地,由我守护。” 声如天语,抚定四海。 神明降世,莫过如是。 “神,是神明!”村民们,猎人们,死囚们,游客们,所有目睹这一奇迹的人,都张口而出这一个词。 是啊,除了神明,谁还能举手投足间挡下那灭世的灾难。谁又能凭六个字,荡平所有人心中的恐慌。 “神明?”裂谷蜈蚣可不信这世上还有神明,仙都不见一位,还狗屁神明。“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明。” 不过是通天境,装神弄鬼的家伙! 裂谷蜈蚣朝着天空的身影张嘴,一对獠牙极速摆动。 千百道风旋,似乱刀过草野。 迅疾地往天空收割而去。 “开!” 云逸伸出双手一合一分。 无形的力量将风旋往两边扯偏,尽数打在身后天宇层叠的云上。 厚厚的云层,千疮百孔。 风旋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你的身躯脆弱,我投影的力量,仅仅能够对付它,没有余力同时护好岛上的人,方才一招它是向着你我来的,下次如果是往岛上去,这种层次的战斗,别说一小岛,就是背后的那座人城也会成为废墟,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若是逃,没有你,仅凭我的力量,也不是不能从那巨浪之下寻得生机,不能救下小岛的人,你帮我的这最后一次便没有意义,我知道岛上有一处秘境,可尽情战斗不会波及外界,请它入瓮,未尝不可一试。” “力量消失前,皆由你。” “但愿我想的不错,我的扇子可以打开那道门。” “所以,你是在赌?” “算是。” “我有些明白那家伙为什么喜欢你了,他也喜欢赌。” 云逸手一挥,顿时,前一刻还定格的百丈海浪又反卷向大海。 波涛汹涌。 他化作一道光,极速坠落,又急转,往小岛西南角飞去。 这家伙? 裂谷蜈蚣见状,有些后知后觉,明白对方朝何物飞去后,急了,“小子休走,那是我的!” 千足齐动便追了过去,想要抢先一步。 它一动,小岛为之震颤。 来不及躲闪的众人抬头,见裂谷蜈蚣的腹部从上方一节节闪过,屏息凝神,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吓得湿了裤子。 好在此刻这大妖眼里,只有一人。 流光转瞬,近了,云逸取出腰间折扇一开,银色的光华闪没,奇石与之共辉映。 通向秘境的漩涡之门重开,云逸在裂谷蜈蚣追咬上的刹那进入其中。 你可去得,我凭什么去不得。裂谷蜈蚣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别看漩涡之门很小,可再大的东西,在它小小的门前,都显得无比微弱,仿佛是造世强者开辟的关口。 当裂谷蜈蚣尾尖的两条鞭子也进入秘境,漩涡之门关闭,妖风消失,压在村民心头的妖势也瞬间无踪。 直勾勾地盯着千纸的脸,等着死亡来临却没有来的章汕,脸也红了起来,饶是他脸皮厚,此刻也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似地问道:“刚刚那道光,好像是云逸兄弟。” 千纸自然也随着这个话题,开口说:“是小弟他没错,没想到,我还想保护他来着,没想到其实他这么强,强大到望不可及。” 那个少年居然能自如地打开秘境,难不成,是我们岛出去游历归来的人,或者,本就是我们岛的守护者?不少守备军心里浮想联翩。 第四百零一章 混沌 如获新生的村民们,跑到石头前,围着议论着。 “就这样消失了,感觉活在梦中,明明前一刻,还,真是心有余悸。” “这一天的经历,够吹一辈子了。” “吹什么,又不是你打跑的那条小蜈蚣。” 好家伙,裂谷蜈蚣一消失,村民们一个个都来了劲,哪还有之前胆战心惊的样子。 或许,这也正是他们想要消解心中残余恐惧的方式。 “神会赢的。” “那肯定了,神这么强,一挥手,天啊,那浪居然就自己翻回去了。” “神还能出来么,通往秘境的门,只能外面打开来。” “过俩天,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们怎么知道是神活着,还是那怪物活着,万一好心办坏事,把那怪物放了出来。” “如果神赢了,可我们不把生门打开,神不就也困在了里面。” “既然进到了其中,神,应该是做好了准备的。” “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就让我们为神祈福,祭拜,献上贡品。” 在凡人眼里拥有那种本领的固然是神,但杨寒冰等人明白,那个少年展示出来的一切虽不可思议,但也只是通天境的层次,若有仙之力,就不是将裂谷蜈蚣引走了,而是直接强势灭杀。 既然选择将裂谷蜈蚣引走,说明,对裂谷蜈蚣的破坏力有所顾忌。 不过他们并没有说破,村民们有了信仰,有了希望是好事。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去否定他们的信仰,接下来,如何修复通往临海城的道路才是最要紧的事。 小岛上,可还有很多伤者,若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挺过了妖潮,挺不过伤病。 果真是一件宝贝,在这里,我摸到了仙武的壁垒,可比吃上三四头斑纹妖鲸好得多。 裂谷蜈蚣看向前方仍在“拼命”逃窜的少年,没了耐心,吼道:“小子,不打算停下吗,这地方虽然大,但你以为能逃到哪去?给我停下!” 在裂谷蜈蚣的意识操控下,一片混沌聚拢,组为不可逾越的高墙,拦住前方少年。 云逸的脚尖抵在墙上刹住车,也干脆,转过身来,背靠高墙,面对连绵山脉般的裂谷蜈蚣,说道:“你以为我是逃跑?我只是本能地想探寻此地的尽头,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仅此而已。” “这种鬼话骗骗小妖还行,我可不会信,你现在不也停了下来,是不是知道自己小命将丧于此,给自己找了个好位置?” “不,是因为你太吵了,我想,解决了你,我才能好好地探索此地。”云逸随意一扬手敲在混沌墙上,蓝色的魂力从指尖迸发,跳跃着传遍整座黑色的墙。 混沌之墙成蛛网破裂,陡然崩塌,转而化为千百柄混沌利剑,浮于云逸身后,随着落下的手势,纷纷向裂谷蜈蚣疾射而去,“在这混沌之地,魂力越强者实力越强,在我看来,你不过泥下小蜈蚣。” 在外界就已经随心所欲的魂力,在此地更是如臂使指。 裂谷蜈蚣听到这话,咧开那布满坚齿的大嘴笑了。 “真是笑死蜈蚣了,也就堪堪弥补你境界上的缺失,我通天境摆在这里,这些个剑,不过是挠痒。” 见利剑轻易地破开裂谷蜈蚣身前混沌之气凝聚的盾牌,又一柄柄刺在它厚重的铠甲上,仅仅泛起些火花。 云逸也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仍不够强大。 确实,虽然我的魂力远高于它,但这混沌也能为它所用,每次攻击,相当于我的魂力减掉它的魂力,还需要面对它通天境的躯壳防御,这根本不可能有伤害。 除非…… 使用混沌之外我能掌控却不被它掌控的力量。 “想啥呢?不知道你面对的是谁吗,走神可是很危险的,极度危险。” 裂谷蜈蚣猩红的大眼似乎将少年整个装了进去。顿时混沌变幻,出现一块块黑色巨石,以少年为中心,疯狂地冲击对撞。 “嘭嘭嘭”,冲撞产生的气浪甚至在无尽的混沌中荡开了一圈圈黑色的涟漪,没一会,数千块石头堆成了一座坚实的高山,密实得没有一条缝隙。 甚至,混沌山还在不断坍缩。 “这该成肉酱了,可惜啊,魂力并不能被我所吸食,而你这凡人身体没经过修炼又一分不值。” 裂谷蜈蚣正欲一个摆尾离开,寻找这片地界提升修为的瑰宝,岂料,困住少年的黑色高山自山脚到山顶裂开无数条口子,蓝芒乍泄。 “我有让你走么?” 逃脱出来的云逸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碎了七七八八,手臂和腿上也是青一块红一块,然而眼里的蓝芒依旧冷冽,伸出手来往下一按,下一刻的场景不可谓不壮观。 自混沌上方出现一只黑色的巨大的手掌,一路破开混沌气,直直下压,一握,将裂谷蜈蚣的脑袋和脖颈一并抓住。 不绝于耳的咯吱响声可见大手的力道之强。 裂谷蜈蚣起初还在反抗,可越是反抗,越是受不了这种被拿捏的气,绷直的身躯一软,千足齐动,利爪反扣住巨人大手的皮肤。来啊,看谁抓谁疼啊! 云逸的右手手腕至手臂处出现两排红色斑点,那是裂谷蜈蚣的利爪刺入皮肤的痕迹,作用在混沌巨手上的力道,因为魂力的链接,同样作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但不甘心就这么放它一马,自己刚才可是被压得这么惨。想到此,左手握拳,一扬一落。 “嘭!”当真如木槌敲晨钟。 敲得裂谷蜈蚣的脑瓜子嗡嗡嗡的。 这一敲也把裂谷蜈蚣的怒意彻底激发了,张开俩獠牙便死命咬在了巨手的大拇指上。 钻心的一阵刺痛,云逸本能地松了手。见裂谷蜈蚣逃脱开来,獠牙上还坠着两滴绿色的液珠,心有余悸,看看自己的手,拇指上虽然有两个血口子,但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还好毒液并不会随魂力传过来。 “小子,你可真激怒了我!”裂谷蜈蚣身躯一摆,主动出击。 一条山脉般大小的蜈蚣迎面而来,换谁都不能轻松应对。 云逸自知避无可避,索性站在那里等着见招拆招。 前后左右上下,六个方向都被裂谷蜈蚣长长的身躯包了个圆。 这情景和当初对付中域那条盘山巨蟒时何其相似。 难道身躯修长的妖兽,都喜欢盘人?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得治。 一道灵光忽然闪过意识海,但却又没把握住。 “走神?第二次了,不知你是狂妄还是自觉放弃抵抗!”裂谷蜈蚣趁机收紧身躯,摆动的利爪,足以给包围之中的人千刀万剐。 云逸额头的莲火摇摆,魂力的涟漪泛开。 混沌听到号令,一股股窜了过来,围绕着他卷了一圈又一圈。 先是身体,然后是臂膀和双腿,最后,当一双明媚的蓝色眼睛在黑影巨人的脸上睁开时,裂谷蜈蚣明显感受到了阻力。不再是缠绕一方云气,而是实实在在的躯体。 那可以轻松绞碎一头妖鲸的利爪和其上力道,在黑影巨人身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 云逸眉目显露怒意,黑影巨人随之狂暴,一双大手抓住盘在腰上的裂谷蜈蚣,便要扯下来撕个稀碎。 但裂谷蜈蚣好歹是通天境界的大妖,躯体经百战,千锤万炼,坚韧之度,堪比黑金。 两方一时之间只能互相角力,谁也奈何不得谁。 不过依靠身形上的优势,几经拉扯,黑影巨人成功地将裂谷蜈蚣从腰上扒拉下来,趁裂谷蜈蚣暂时无处着力,便像拿着条鞭子一样,扣住它的尾巴,东甩西打。 幸好这场战斗不在外界,不然必定地动山摇。 一座“山脉”被巨人抓住东甩西打,这可怕的场景,可真如灭世一般。 裂谷蜈蚣也不示弱,每次甩回来之际,獠牙便狠狠在黑影巨人的手臂、腰上、背上咬上一口。 而黑影中心的云逸,受到魂力同等的反馈,早已是伤痕累累。 “前辈,你的力量似乎不够对付它,胶着下去对我没有好处,只会在我身上多些伤口。” 知道没有一点杀伤效果,女子虽然不愿但还是松开了手。 裂谷蜈蚣窜远,而后回身警惕地观望。 方才那一阵乱甩,可差点没把它甩懵逼,就现在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从前它哪受过这样的“待遇”,哪次战斗不是它压倒性地玩弄对方。 “它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而且,每一刻都在变强,是了,我看到它的身躯之中,有另一股力量在不断地被它消化,一旦这股力量彻底成为它的,我就失去了所有胜算,我感觉我支撑不了多久了,你得赶紧做个决定,要么,找个机会逃离这里,或者,和它一起,困死在这里,但很难说,这里可能是它的福地,如果它从中领悟仙道,那反倒是帮助了它,在没有仙武境人类强者的世界,遭难的,可就不仅仅是一个岛,一座城了。” 意识海中,云逸见身旁女子束手无策地看过来,疯狂回忆从前一个个艰难的战斗片段,希望从中找出对付眼前大妖的手段。 从最近的草原与蚏一战,到方舟之上同驭鬼宗鬼王战斗,再到学院比武,初出中域时灭杀东之海驯妖师…… 直至记忆回到中域。 第四百零二章 天道 那次中域一战,也是对付半仙之妖,但上次胜利了,差在哪里呢? 对了,是境界,还有武器! 当时濒临死亡之际,魂力觉醒,超凡境界的九瓣魂莲和无境的九瓣自不能相提并论。 更倚仗一柄大道无形的剑。 天道之剑,需要沟通自然,让自然之力为我所用。 沟通自然,岂不就是…… 正想着,不远观望的裂谷蜈蚣开口了。 “你可知何为通天,既已通天,力量便源自天地,天地不灭,则无穷无尽,”裂谷蜈蚣的话语比它猩红色的眼睛更摄人心魄,冷静下来的它窥视到了对方已是强弩之末,便打算攻心,以言语屈人之兵,“而你,不过是依赖某种神秘的法术将魂力提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层次,虽然这个层次足以和我角逐,但我相信,很快,你就会力竭,到时候,还不是任我宰割,结局都是如此,何苦费劲与我一搏,不如这样,我们来个约定,你离开此地,这块神奇的石头就由我掌管,我也不再与你们为敌,不进犯陆地,安心地做我的大海之主。” 云逸听到这话笑了,食肉之妖,焉能改吃草乎:“一旦你得到了仙武的力量,会甘心一个大海之主?我可不信。” “既然你不信也不要命,那我不妨陪你耗上一会,你这个形态,还能坚持多久?一个时辰,一天?还是十天半个月,我都陪得起。”裂谷蜈蚣说罢闭上眼睛。小子,我就跟你耗着,你奈何不了我,我也不打算再费力气,我就等着你,原形毕露的那一刻,我的利爪,必同时悬于你的头顶,在你绝望的目光中挥落。 少年不知所意地笑了。 “你笑什么。”虽说是闭上了眼,但裂谷蜈蚣还没心大到一点也不留意对方的动静,见少年没有求饶,反而笑了起来,不管有没有东西,心中不免一慌,难道,他还有倚仗? “我笑你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也笑我明明拥有绝世武器却抛之脑后不理。” “我可真是傻,天殒之剑,自身躯壳越是强大,能发挥和承受剑的力量就越强,也至于我没了修为,连碰都不能碰它;而天道之剑则是在乎心,魂力越强,沟通自然的能力就越强。” “我以为自己没了修为,无法使用天殒,也就无法使用天道,我真可笑,每次战斗前,自断一臂。” 听少年说了一堆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裂谷蜈蚣开口:“小子,你是被魂力冲坏脑子了,什么天殒天道的。” 云逸没再理会,看裂谷蜈蚣的眼神,仿若对待死物。 而裂谷蜈蚣,也是被这一刻少年的目光,给慌了心神。 “风雷入阵,万物喑声;天河倒悬,润养苍生;土石为卒,守我孤城;熔金铸兵,身首离分;木灵化神,驱鬼策魂;炎火闭界,不留生门;云雾两茫,迷乱众生;极冰至寒,天地皆封;天道万化,无皇无尊。” 听少年念念有词,裂谷蜈蚣警惕万分,聚全身之力于甲壳,光华流转其上,坚更胜磐石。 只是半天不见任何动静,甚至可以说一点力量波动都没有。 裂谷蜈蚣防御未卸,不过嘴上免不了嘲讽一句:“念得一套一套的,真是把我唬住了,只是,好像没有点作用啊,是不是口诀记错了,要不小子你再试试?我相当有耐心。” 可它才讲完。 “不用了。” 云逸眼里蓝芒乍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裂谷蜈蚣顿时感觉有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它往下拉扯。 本无上下之分的秘境,一阵天旋地转。 云逸和裂谷蜈蚣皆都落于地上,只是裂谷蜈蚣没有准备,身形又庞大,落下之时,激起了不小的混沌涟漪,也让数不清的腿足吃了一痛。 本游离不定的混沌之气,从上和下两方疯狂向半空汇聚。 头顶那片摸不着的混沌之气慢慢凝出实体,犹如石质。 一丝丝黑暗沉下,一缕缕清明浮上。 它在衍化。 裂谷蜈蚣终于感到不妙,口吐风刃,试图打破少年的法术。 可为时已晚,风刃才出口,便消散于无形,似乎这里的混沌不再听从它的指示。 衍化虽慢,却也快。待笼罩在半空中的混沌全部消失。 清明浮上,分四彩之色。 白光,青风,紫雷,红火。 混浊沉下,生四彩之物。 蓝水,褐土,黄金,绿木。 石头之外,四面聚来的一众村民发现了什么神奇的事,一个个像见了神迹一般,张着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原本黑乎乎的石头居然,居然在变色! 这片天地,有了颜色,光华飞窜,自八方而来,皆聚于云逸手心,铸一柄天道之剑。 双手持剑挥落,目光凝视前方,仅一斩式。 光华流转,穿物无声。 裂谷蜈蚣不可置信地睁着猩红之眼。 连绵的躯壳,光华溢甲而出,一节节崩断。 裂谷蜈蚣不甘心地在嘶吼中死去。 “大意了,竟然,有如此威力,可恨啊,明明离仙只有半步之遥!我诅咒你,定不能成仙,必死于吾妖之手,死于吾妖之手……” 通天境的妖物死后,在这片天地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分解。 而吸收了庞大妖力的天地似乎又广阔了一分。 此剑之威,也耗尽了云逸最后的逞强。 意识海中光芒消逝。 九幽火莲花瓣枯萎,即将凋敝。 清丽的女子叹息一声,转身,回到九幽火莲上,坐了下来,等着一同死去。当然,这只是她在大千宙冥数百个分身之一,死去,也只是少一个算得上优秀的能被寄予厚望的人选。 千万里外,正在学院修课的云絮小脸煞白,摇摇晃晃就要从木桩上扑倒在地。 这可没把正在执教的燕轻烟惊出了久不得见的身法。她可是仙山的小宝贝,万一出点什么事,学院可要遭一大难。 “你们继续修习我刚才说的要点。”燕轻烟说完,一个飞身,抱着云絮消失在了众学员的视野中。 “这身法,不知我以后能不能拥有。” …… 第四百零三章 荒的起源 “混账!” 正躺下,想闭眼睡上一美美的觉的云逸被这一句如雷贯耳的混账惊得跳弹了一下,可愣是没跳起来。 尴尬,刚才一战耗尽了所有的力量。 还有强敌?! 这气势比之刚才的裂谷蜈蚣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是,饶了我,小修很累了。 头枕双手,对四面八方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好累了,我就一个要求,让我好好睡上一觉,行么?如果可以的话,能在梦里死去就更好了。” “还想睡觉?你葬送了这个世界的希望,你还想睡觉!” 切,你还能阻止我睡觉不成。 刚想着,一股至伟的力量便托着自己的后背,双脚竟然不听使唤地站了起来。 得,那我就站着睡。 眼皮刚一闭上,就又被莫名的力量给撑开。 想睡不得睡,心态逐渐崩溃,“前辈,你说的是啥啊,啥我就把这个世界的希望毁掉了,这个世界以我的能力还毁不掉,来十万个我也毁不了啊。” 突然,脑子一阵酥麻,像被抽掉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顿时精神百倍,一点疲乏都没了。 那个声音又在四面八方响起:“现在可清醒多了?” “清醒多了,清醒多了,可比睡上一觉,日上三竿还舒服。” “那你就睁大眼睛看看这里,被你毁成什么样了!” “前辈说的是这个世界啊,”四顾,得意,“我觉着挺好,水草丰茂,风轻云淡,天晴日丽,多好啊,比之前混沌一片,更像个人间仙境,也更配前辈的身份。” 遇到不好不坏的家伙,先夸一顿准没错了。 “这里是成仙境了,可是,外面的大世界,却难免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成为鬼蜮,我守护一生的地方,终究还是守不住。” 那个声音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无助,竟然让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像可能大概应该或许真的,做错了什么。 那个声音自述道:“你可知这石头是何物?” 正要摇头。 那个声音抢先道:“对,你并不知道。” “你若知道这块石头是何物,存在的缘由是什么,就是牺牲一个岛,一座大城,又如何?” 不敢相信。“这石头这么重要,能比得上一座大城上亿性命?言过其实了,就是一条性命都值得奋不顾身去救,上亿条,能是区区一块石头能比的,就算这块石头是天下唯一的秘宝,就算能让修士成仙,也不值得,虽然我不否认,可能真有人为了成仙,去选择一块乌漆嘛黑的石头,而牺牲千万人命。” 前辈,你怕不就是这样的人啊。 “唉,它虽不是天下唯一,但,从何说起好,也罢,这次醒来,我这一缕魂魄注定灰飞烟灭,再挨不到下一次,那么,索性把时间用在今天,和你都说说。” “这是一块我从遥远的地方,历经生死劫数寻来的混沌之石,在宇宙初生之时便存在的,它是万物之始,也是万物之终极。” “它的价值,在于其内蕴含的混沌之气,你可也看到了,这股混沌之气,能衍化出所有的自然之力,自然之力又萌生天地万物,它,可以替代任何材料,成为任何宝器的一部分,而不会有任何的不契合。” “说到我为何寻这样一块石头……” 我算清楚了,怕不是,为了炼制绝世宝器? “得由这片天地还完整的时候说起。” “你们经历的这一世天地并不完整,所谓的荒,看似浩瀚无疆,也不过是当时天地,极其小的一部分。” “真正的天地,曾有个很美丽的名字,云海星。” “星如其名,你们一定没有见过它最美貌的时候,我也是被它的外表骗到了,这颗藏在宙冥一角,被万千陨星环绕的小星球,因为地处偏僻没有前哨卫所的战争价值,也又没有什么奇特矿石值得开采,所以,那么久以来,也只有我这个游历散心的家伙,从异星而来的旅客。” “它浑圆如白玉珠,有水流纹路,大小在我见过的星辰中,属中等偏下,它就那么连着陨星带,静静转动着,好像等着谁再戴上这条美丽星链。” “它有厚重的云海,不知下沉了几百里,才破云而出,见到绵延无尽的绿色大陆,那一刻,无际的旷野,胸中的压抑消散无踪,清润的灵气铺面而来,而因为云海的存在,常年雨水充足,树木高大,以此为生的妖族故而强盛,甚至为了追求更高更强大的力量和体魄而互相掠食。” “你能想象,那翼展数里的鸟从你头顶飞过,投下无边的黑影,你能想象,大地震颤,全因前方有座山脉动了起来,是一条长虫从休眠中醒来。” “你能想象突然有一座高山从天而降,拦住你的去路?抬头发现只是某个大妖的粪便。” “那时的你我,便是今日之蝼蚁。” “除了这些土生土长体型庞大的妖族,大陆上还有一个种族魔族,他们的身形要比妖族小很多,与你我类似,但模样怪异,实力强大,能够独处一方,与妖族互不干扰。” “而魔族,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在他们的领域中,圈养了千奇百怪的猎物。” “魔族每五年都会进行一场盛大的猎杀活动,以决定下一任魔王的人选。” “我曾在他们没有任何感知的情况下进入过他们的领域,接触过其中一种猎物,双手双足,肩膀上扛着脑袋。” 心一惊。这不就是我们。虽然早听闻在远古,我们人类只是被圈养的食物,任妖魔宰割,但现在被再一次提及,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听人类,也就是你们的先祖口中说,他们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往上推七个辈分,他们的祖上是被一道神秘的白光从另一个星辰劫到此处,而因为实力的弱小,沦为了食物。” “有压迫便有反抗,何况心智健全的人类,我看见过你们先祖一代一代的无畏反抗,同为异星旅客,我的实力无妖魔敢招惹,而他们的遭遇则相反,甚至是悲惨,这令我动容。” “但也只是动容,我不想牵扯太多的因果,直到有次在魔族猎场中,一个男孩拔下妹妹腿上的箭支,插在自己的身上时,我看到了,一种妖魔都没有的东西,决定,帮上一把。” “于是,我施展法术驱散了魔族这片领域上方的云海,露出云海之上的天空和太阳。” “在日月星辰之辉照耀下,你们先祖的身躯发生了变化。” “从弱小到健壮,后来灵气初显,直至数百年的岁月过去,当中出现了第一批,修士。” “当然,最开始的这一批修士,还远不是魔族和妖族的敌手,勉强能在猎场中躲避追捕。” “优胜劣汰,强大的存活下来,弱小的成为粪土,于是一代一代交合更迭。” “我没有看错他们,他们的智慧、天赋,尤其是情感,那种谁又解释得清楚的力量,远比只懂杀戮的妖族和生性乖僻的魔族优秀,让我甚至怀疑,他们口中的那道光,也许是这颗星辰自救的手段,毕竟妖族和魔族都不值得托付未来。” “后来,我还帮助过人类几次,但或许,是我插手太多,太急,人类强盛的速度终于引发了魔族的不安,在人类出现村落城镇,开拓一片片疆域时,魔族最终联合妖族,向人类全面发起了战争。” “全面战争的漫长岁月里,人类之中出现了不少厉害的人物,仙级的强者;也有善良的大妖加入了人类的队伍,成为他们的守护图腾,自此,一面倒的杀戮开始出现平衡。” “平衡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谁也奈何不了谁的结果就是,互相追逐更高的力量。” “妖族之中,有大妖合谋吞掉了另外几个大妖,力量和体型剧增,出现了几个差点毁灭整个人类的怪物,魔族则通过一代代血脉的融合纯化,产生了更强大的魔王;而人类的仙级强者更是创造秘术秘法秘宝等提升自己的实力。” “力量的碰撞,终于渐渐超过了云海星所能承受的极限,虚空崩塌,星辰出现裂痕。” “创造这颗星辰的神灵已死,所以星辰裂痕并不会得到神力的滋养而复原,只会随着一场场大战越来越多,直到最终星辰破溃。” “到时,别说是大妖魔族和人类,就是一棵树一片叶子都不复存在。” “只剩一颗死寂的石头,在无垠的宙冥漂泊,然后被更强的光捕获,成为附属甚至破碎为尘埃。” “三族虽都有预见此危机,但没有一方罢手,因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于是,我懂得了什么叫天自有其道,强行改之,会出现不可逆的后果,所以,我也大方地承认,是我的插手,加速了这颗星球的灭亡。” “试图挽回什么,我前往遥远之地寻找星辰起源,便是,你所处的这块石头了。” “混沌之气可以化作万物,自然也能弥补好星辰裂痕。” “为了避免修补好的云海星再次因为三方大战被打破,我穷极自身所学法术,将云海星割裂,分封为仙,魔,妖,人,四界。” “其中,人与妖与魔互为犄角,而仙一界在上,当然,人界,也就是现在的荒境,是最小的一块,毕竟当时人类占领的地域最小。” “我运用规则设置了每一界的力量上限,一旦超过限制,将会被强制送往仙界。” “至于留下这一块石头,是我预感到,当我的力量随着我死去而逐渐消失,那么,四界会相互靠近,最终界壁崩溃,妖魔乘虚而入,重演当时大战,很明显,现在的人界,太过弱小,无法承受这一战。” “这块石头,便待后人,在界壁出现破溃时,弥补缺口,延个万年安稳。” “你现在明白,为何这块石头,比一座城,更重要了。” 话中的故事震惊了自己的认知,妖魔人三族大战,把星辰都打裂开,划分四界,各存一方,界壁又面临崩溃。那么,也就是说千年前中域那次浩劫,是界壁虚弱导致的,现在已经过去千年了,不知道还有多久,会彻底崩溃。 而此声音的主人,实力强至可怕,远在仙之上,可能,甚至就是神灵般的存在。 第四百零四章 第二个荒 “该如何取得这种石头?” “要取得这些石头,需要逃脱大地的束缚,破开界壁,进入宙冥,前往星辰起源之地,仙的力量可以破开界壁,但若没有神力的庇护,断然不能在喜怒无常的宙冥存活,更别提在星辰起源之地,每日都有神战。” “宙冥虽然广袤,但凶险丛生,也许遥远之地的一道战斗风暴,就会让躯壳灰飞烟灭。” “而如今的这个残缺世界,不可能再有神,也就是说这一块石头,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 “如此说来,前辈是神灵?”既然能取得这石头,安然往返宙冥,不是神灵,又能是何等阶。仙都还没见过,眼前就有一个神一般的存在,这么好的机会,如不多讨教些有关修炼和这个世界的知识,岂不是浪费。 “我?” “我可不是。” 像是看出了少年的疑惑,那个声音继续道:“我的力量,在仙之上,神之下,至于能在宙冥中往返,靠的是空间法术,能让我躲避很多凶险,说到空间法术,你身上的一个小物什,从何而来?” “前辈指的是这把扇子?” 扇子还没取下来,便被一股力量引走,在空中打开,扇子上的字亮了又灭。 “没错了,是同一个星辰来的力量。” “而且,好像,还有一种熟悉的气味。” “前辈,扇子的事不急,我想向您多请教些问题,修炼到现在,我有很多疑惑没人能为我解答,曾经的认知一次次被刷新,我有些迷茫了。” “不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修行的路,我现在指点的未必是你的正道,说了一堆,我的时间也所剩不多,这把扇子还与你,另外,作为对你鲁莽行事,破坏这块混沌石的惩罚,你这朵花,我就替你保管了。” 一朵幽蓝的火莲在空中显现,一同显现的,还有其旁边的一个白色面具。 面具被火莲的光照得有些发蓝,更添几分神秘色彩。 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的九幽火莲被抽走了。 浮于空的面具在叹息一声后开口,作为之前那段故事的结语:“你们身处一个慢慢沉没星海的牢笼之中,只不过世人仅极个别有自知之明罢了,但有这个自知之明又如何,以你们现在微乎其微的力量,你们逃不出去。也没有神会闲到给你们生的钥匙,你们能做的,只有自救,而现在,唯一能自救的法子也被你断送了,你将是背负整个荒境亿亿万性命的罪人。” “那前辈你,为何不拦我,以前辈的实力,哪怕死了,只是一道意念,也能轻松解决那大蜈蚣,我也不至于,使出那招。” “我只是不想再干涉太多的因果,既然荒安排你带着大妖进来,衍化了这混沌石,自有其用意。” “我管他有无用意,我只想知道,现在,既然前辈口中我已经是罪人,我该如何去弥补?” “你终于问出这个问题来了,原以为你是没有担当的家伙,担负起如此多的性命,你可要想好。” “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这天地要毁了,我又能藏身到哪去,藏身……,我有主意了,这里已经是一方小世界,之前看它吸收裂谷蜈蚣的妖力,变大了些许,如果我能将灭杀的妖兽尸体全搬进来给它,那么……” “哈哈,你的想法成功地逗笑了我,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大胆吗,粗略估计,你需要杀掉三亿头通天境圆满的大妖,才能让这个世界变得和荒一样大,而且,只是个没有法则的空间。” 三亿头?“这,根本不可能,等我有能力去对付这么多通天境圆满的妖兽,我早有能力破开界壁,哪怕没到神的等阶,也能尝试一下去星辰起源之地取一块混沌石回来。”带上小妙,应该会更保险。 “这便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存在的意义已经完结,没有遗憾。” 话毕,九幽火莲渐渐消隐于此方天地,而其一旁的白色面具则从天空缓缓落下,犹如叶随风舞飘忽不定。 可明明无风啊,也许,是有什么力量正从面具上溢出。 我眼熟这白色面具,似乎在谁的脸上见过,会是谁呢,想又想不起来。 自觉地伸手接住,把玩着。 入手温润轻薄,不是玉石也非陶瓷,不知是何料所造。 面具并非完整的椭圆,下方有弧形的缺口,遮住了额头到鼻子的部分,却盖不住嘴和下巴。 而对视那双空洞的眼,不自觉地,有股力量指引自己将面具缓缓扣在脸上,竟严丝合缝,不差毫厘。 仿佛,这副面具就是为自己打造的。 可为何? 天地沉寂。 无边的黑暗与寒冷瞬间笼罩开来,空荡的孤寂自心中而生。 正在这时,朦胧的前方亮起一点苍白的光芒。 眨眼万里。 光芒闪耀处是一颗乳白色的流纹珠子。 好美的一串手链。 大小形状不一的七彩碎石,静静环绕着它。 更近了些,直至伸手去抓这氤氲的光。 片刻恍然,方才眼里的小珠子竟庞大如斯,成了一方天地! 不知雾气背后,是怎样波澜壮阔的画面,是有主还是无主之地。 穿过最开始的光雾。 疾速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眼里是苍茫的一片白。 鼻尖浸润,像是将脸沉在了冷水之中。 这个视角,岂不就是前辈当年所见,难道说这副面具会记下每一个戴上它的人所见的东西和事情? 前方出现微微的绿色,那应该是森林或者草地。 啵,破云而出。 那是什么怪物! 破云而出的刹那,便闯入了一双残暴的大眼之中,满是獠牙的大嘴张开,作吞状。 想来是早早发现了我这个天外来客。 远胜于通天境大圆满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这濒临窒息的压迫感,惊得赶紧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内沾了些冷汗。 好家伙,这随便遇到的一个妖兽就能把裂谷蜈蚣当小虫子耍,前辈那日同此大妖的战斗一定很激烈。这么好的观摩机会可不能错过。 只是,这个面具让人身临其境的感觉也太真实了,方才被那妖盯上的时候,心都停了片刻,再晚一步,怕不是真要魂死当时。 缓了缓。深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再戴上面具时,却只看到眼前芳草蓝天。 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眼前的景,是现在真实的景。 奇怪,难道是我第二次戴的方式不对?还是之前的画面只是力量暂未完全从面具上消失而残留的印象? 那倒也可惜了,应该多看一会的,算了,后面再摸索摸索。 “前辈这面具,我就收下了,前辈不说话,我就当前辈答应了,毕竟前辈也拿走了我一样东西,公平。” 随手将面具收入画扇空间,没多久,面具竟然又从天空落下。 怎么回事。刚刚明明……难道?心中有什么想法闪过。 伸手往扇子里抓。 竟然看见自己的手凭空出现,傻傻地抓着眼前的空气。 绕到手臂之后一看,断口并非血肉狰狞,而是一片的银白之色。 满满的空间之力的味道。 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等等,这岂不说明画扇的空间与此天地联通了! 画扇成了这天地的门? 若真如此,虽然魂力倚仗的九幽火莲被那莫名其妙的前辈收走了,但获得了这么广阔的存物空间,果然,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这天地已经演化成自然模样,如今我也没有能力去探寻此地的瑰宝,也该到了出去的时候了。 只是,之前的自己还有魂力可以倚仗,而现在,是真的一点力量都没了。 外面的情景不知如何,但留意奇石的人一定不少。 若是这样堂而皇之地出去,光是将裂谷蜈蚣灭杀一事,如不给个故事说个明白,就会让自己饱受议论,迎来过多的关注,若有其他企图者,说不定我还会遭些无法预料的劫难。 可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出来也有段时间,不知院里的朋友会不会担心我的安危。而自那次别过,小嫣身边多了几只恼人的苍蝇。 若是被乾择、波澜、尹奚漫、落孤城四人听到,自己只是恼人的苍蝇,怕不是要抛弃彼此的成见,联手给云逸一个教训。 要不折中一下,等上三四天再出去? 小岛遭受此大灾,房屋道路毁坏,休整可要人力,过个三四天,都去各自忙活了,应该没有人会再守着。 出去之后,随便编几句故事打发他们,再找个时机回到临海城,回到临海城就好办了,离学院就是一个传送法阵的事,岂不完美,对,就这么办。 现在有大把时间,不妨先在附近探索探索,这个陌生的,属于自己的一方小世界。 第四百零五章 回归平静 草原森林,河流岩浆,云雾雨冰,金银铁石,这地方自然景观和自然之力方面和外界无异,差的可能就是烟火气了。 这么大的地儿,就我一个人,未免冷清。 听不到虫鸣兽咆,也不见游鱼飞鸟,混沌终归还是差些意思。它能创造所有,然而唯独灵魂,捉襟见肘。 说来,灵魂,倒是个奇怪的东西,越是触摸到更高阶的魂力,对这种力量就越是敬畏。 摸不着猜不透,诡诞多变,力量的强弱,全凭喜怒哀乐。 如果说这方世界正在走云海星最开始走的路,是云海星最原始的混沌衍化了自然,是云海星的神灵赋予了云海星生命灵魂,那又是什么造就了第一位神灵?谁给了他创世的力量。修炼的尽头,又是何处? 该死,越是想下去,越觉着自己现在渺小的可笑。还有可笑的是,现在渺小的我,连出去都畏畏缩缩,还去思考这些不该现在的我思考的东西。 秘境之中不见日月,日月不见便不知岁月过去几何。 终究是低估了村民们对于强者的崇拜,和对于救岛之人的敬意。 一出来,只见百余双眼齐刷刷地看过来。 村民中有些跪着的地方,沙子都凹陷了下去,想来是等了许久。 此时此刻,他们见石头有了动静,见到了整个小岛的恩人活着从秘境中走了出来,只是恩人怎么戴了副奇怪的面具。不管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一个个深深地匍匐下去,额头实实地贴在沙子上,肃穆而虔诚,像是跪拜神灵一般。 云逸见此情景,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怕这次自己没能活着出来,被这群可爱的人铭记着,似乎也是值得。 只是这聚焦的感觉慢慢变得如芒在背,行止难安。 人群中,好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不再掩藏自己的意图,而在他们之中,更是有俩道强大的气势令人忌惮。 云逸挑眉,怎么会忘了这对拆散自己和小嫣的兄妹。 仙山的俩个使者怎么也来到了此地,真是哪里有热闹,哪里有他俩。 他俩不会认出我来。 时间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但他们这等境界的强者,早已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好在我出来前想着把面具戴上装点神秘感,希望这被不世强者留下的面具有其特别之处。 神秘的面具,神秘的远古气息,更加以岛上村民关于那一人拦下四面的海啸,一人引着通天境大妖进入秘境的描述,更对照此时,一人活着出来,大妖不死也残废的结果。饶是背靠仙山的俩位使者,也拿捏不定主意。 是强硬,还是恭敬? 能办到那些的,肯定比自己和妹妹联手还强。宛千佐心中想到,但仙主这回也下了死命令。之前自己和妹妹接连办坏了俩件大事,这次要再办坏,怕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只是如果得罪眼前的强者,说不准就会被对方强大的实力灭杀当场。 说来这强者,身上怎么一点修士的气势都没有,难道,难道他的境界已经强大到我都察觉不出来。仙主的境界我可是都能窥得一二啊。 哥,你有没有觉着这个面具,很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千佑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有了印象,可还记得不久前那次陨星一战,那头狂暴无匹的妖牛即将毁灭荒境,便是有一个面具强者出来才能力挽狂澜。 我记起来了。 可细细一对比,身形似乎不像,那强者比眼前的要壮实些。不过也难说,对于那个强者的记忆,已经慢慢模糊掉了,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忘了有那回事。如果真是那个强者,或者,是那个强者的朋友,在征取奇石这件事上,仙山的名头拿出来都未必有用,注定还是办不成了。 哥,如果你拿捏不定,不妨言语试探一下虚实。 小妹聪明。 正当云逸内心焦急着,对方怎么愣了半天没有动静,这样面对面站下去,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下,露出马脚是早晚的事。 两相对垒,先开口者输了。 宛千佐试探性地开口道:“原来是前辈,当日三界村见前辈一战大妖,收获不浅,今日在此得遇,是晚辈之荣幸。” 前辈?大妖?荣幸? 仙山来使都奉为前辈之人,其他临海城附近的几个势力自然偃旗息鼓。 本来他们也是来看热闹多过争抢,当然了,如果能趁乱分一块小石子自然最好,。 这是在试探我?三界村,面具,莫非,对啊,难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哈哈,这样也好,误会就误会好了。 “不过是一头外来的妖牛,以为我荒境无人,你们,也是冲这块石头来的?”云逸抖了抖袖子,淡淡回道。 那件事发生后,知情的几大势力都保持沉默,默契地没有公之于天下,甚至联合出了追杀令,严禁其他参与者提起,避免引起世人不必要的恐慌。眼前戴面具的人既然知道那大妖是外来的,而且还是妖牛,可以确定,正是与那妖牛一战的强者。如此一来,既然石头是他的宝物,我和妹妹对仙主也算有个不好不坏的交代了。 “自然,我们这些心思逃不过前辈的眼睛,只不过,之前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这传的沸沸扬扬的奇石是前辈的物品,我们不会再有那心思,相反,会保护好这座小岛,避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使前辈的石头落于不测。”也许,拉拢眼前这么一位强者,和这样一位强者拉上关系,仙主没准会高兴。 “这个随你们。”云逸说完,不再逗留。 多留一刻,便多一分露出破绽的可能。 仙山使者让开道路,其他几个势力的人马自然照着做,目送着面具强者走远。 听到少年安然归来的消息,没有跟随学院同伴回去而选择留在小岛的千纸从村中一路小跑到石头所立之地。只是来晚了一步,少年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各自散去。只有一些虔诚的村民还留在原地,极力回想少年的样貌,形体,商讨着,打算在石头边立一座少年的石像供养。 千纸有些失落,喃喃道:“活着就好。”也清楚这样一个强者,和自己是在俩个世界,只是都没来得及告个别。 章汕不知何时站在了千纸的身旁,由衷地说道:“我佩服的人不多,他是一个,换别人,巴不得留下来,接受众人的好意和崇敬。” 话说,小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卢纯青三人结伴踏上了旅途。小岛这一站,是个不错的开始。相信他们三人一路上,还会遇到各种惊险刺激的战斗。 猎人们回去了猎妖盟临海组,为死去的老朋友立碑纪念,也为重组临海组开始招募和培养下一代制定计划。 而章汕自告奋勇地留了下来,收集死去老朋友的遗物,当然,还有陪千纸。 石龙带领着他残存的部下,回归到了临海城守卫军中。这一次的战斗让他的部队元气大伤,想要再组建起一支铁石之军,又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不过在这场战斗洗礼幸存下来的士兵,一个个进步神速,算是唯一一点安慰。 张恒释怀了之前的过错,也发现修炼的道路还很漫长,于是没有选择回到临海城的囚牢,也没有选择留在小岛,而是随便踏上一座传送法阵,去了远方。至于他带来的那队死囚,一个个都选择在小岛扎根下来。这一场救赎似的战斗,洗去了他们手上或者心中的罪孽。而此地,见证了他们的新生。 应该没有人跟来。失去了魂力,又没有修为的云逸,不得不小心翼翼。 石板街上,锣鼓唢呐,人群熙攘。 云逸走入他们之中,迅疾地将面具摘下扔进画扇。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队人追至,为首的是海神宗一个分支的族长。 唢呐声远去,街道空荡荡。 “那神秘的气息在这条街凭空消失了,看来他也是很不想被人发现他的踪迹。” “幸好当时被你阻止了,没有立即跟上,而是缓了缓,这要是被暴露了我们在跟踪他的事情,惹他一个不高兴,可无法善了。” “只是他是何方神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连仙山都没有消息可循,难不成,真是大隐隐于市?这样的强者,一直在我们身边?” 第四百零六章 又待启程 临海城,传送法阵之地。 “是你?” “你还记得我?” “当然,你这么特殊,坤院招收的无境学员,我后面跟好多人讲,他们可都不信,小岛前段时间那么凶险,还以为你……活着回来,活着回来就好,不然啊,我可真成骗子了,现在你活生生站在这,由不得他们不信。” “你好像很关心小岛的事。” “那可不,自从小岛被妖兽围困的消息一条条传来,我们这些守着阵法的士兵可都一个个讨论着,生怕错过自己不知道的一条,也正是这样,我才很难相信,没有修为的你居然活着回来了,抱歉,绝对没有想你死的意思,唉我真不会说话,你运气好,其他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听说我们城的猎妖盟,都快打光了,而和我一同入伍的,说好的共死,又先走了一些,唉。”士兵叹了口气。 知道对方没有恶意。“是啊,我只是运气好,活了下来罢了。”云逸回望了眼小岛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望着,心情便沉重下来,那片天空,接纳了太多的魂灵,即便此刻旭日东升,也感觉,阴沉沉的。 云逸走上法阵,背后的临海城一片悲伤的氛围,不少亡儿亡夫的家庭已经开始操办起了丧礼。 而一阵之隔,一息之间的白塔城,却歌舞升平,繁华如初。 仿佛是俩个世界。 果然,世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从乾院再回到坤院,四下寻找,没有看见赵影和玲珑的身影,看不见他俩可能是去修习了,但连一向留在湖边小筑的丫鬟珍儿和芸豆也不见人,这事情就有点不同寻常了,不会出什么大事了,可是坤院其他人都很正常啊。 方才呼喊,向师兄也不应声,难不成,也出门去了? 不对,以他的性子,会不会在他的屋里鼓捣东西,没听见? 果然,打开向师兄的屋门,见到了在一个角落埋头苦干的他。 “向师兄,商小姐和赵影呢,你有见到么?” “向师兄!”第一遍没有反应,第二遍云逸直接在向几道的耳边大吼。 这可没差点把专心致志的向几道吓个半死。“谁,谁啊。” “向师兄,是我,云逸。” “哦,哦,是云逸师弟,诶,云逸师弟,好久不见,你这一趟出去够久的。” “是啊,是挺久的,你知道赵影和商玲珑去哪里了么,我没有找到他俩,还有珍儿和芸豆也不见了。” “你说他们啊,去参加鉴宝盛会了。” “鉴宝盛会?”好像在哪听过这个。 “是的,这个鉴宝盛会可不一般,是乾国皇族主持举办的大型宝物交流会,有多大呢,每次现世的宝物都上十万余件,分为前后两场,前场是自由交易会,也就是宝物拥有者坐地摆物,待价而沽,为期三天,而另一场是真正的鉴宝盛会,乾国皇族邀请了各方势力,有青年才俊,也有大族千金,专门开设了一个会场,各方宝物轮番上台,一为鉴宝,二为结交,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很多地方的管理还得倚仗当地宗族的支持,皇族便提供了这个途径帮助各大族推销自家的宝贝,来讨好各大宗族。” “还是头一次听到皇族讨好宗族的。” “皇族,说起来也不过是大点的宗族啊,而说到宗族,乾国排名前三的宗族,实力差距并不大,比如华族,在高级别的战力上,就不虚乾族,差就差在体量上,因为乾族是皇族,与之联姻的大族不少,所以和各大族多多少少有点亲戚关系,在很多事上,同仇敌忾,一致对外,商小姐作为商家的小姐,自然也会被请过去了,而且我和你说,当时是乾族一位皇子来亲自邀请的。” “第七皇子?”上次去乾院的就有个第七皇子,叫什么乾择来着,好像,也是给了小嫣一张鉴宝盛会的请柬。 “第几不清楚,名字倒是有趣,叫乾竞,我可是差点听成了前进,若是生个儿子取名候蜕,那这一家子就有意思了,不见丈夫喊前进,不见儿子喊后退,前进,后退,前进后退,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练兵,哈哈。” 云逸也笑了,没想到这向师兄开起玩笑来也是有一手,只是向师兄,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很奇怪,几道几道,不几道不几道,这个我几道,这个我不几道,“哈哈。” “是,你也觉得好笑是不是?” “啊,对对对,好笑,太好笑了,哈哈。”云逸没忍住。 “师弟,我怎么感觉,你笑……” “没没没,我可没有。” “没有岔气就好,见你笑得那么夸张。” “滋滋滋”,向几道眉头一挑,糟糕。 转身,“完了,又废了。” 见自己似乎坏了向师兄的事情,云逸想要开溜。 我在药山没见到小嫣,如此看来,小嫣她多半也是被乾族邀请过去了。 真的是,一个乾族,俩个皇子把我身边的人都邀了过去,这不就是让我也过去瞧瞧这个什么鉴宝盛会么。 向几道似乎发觉了云逸的开溜意图,伸手抓住云逸的衣服。 云逸转过身讪笑:“师兄,你继续忙,知道他们的去向,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向几道说道:“已经不忙了,这次试验再再再再再再次以失败告终,我得总结下经验,下次,争取成功,现在有时间,师弟你要不要坐下来,谈谈商小姐的事。” “玲珑她怎么了?”云逸见向几道颇为认真,也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以商小姐的背景,派一个皇子来邀请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稀奇的是在这位乾国皇子身后,跟着商家的人,而且,身份还不小,听商小姐叫了声伯父,这倒是想不通,难不成除了参加鉴宝盛会,乾族和商家还有别的事要谈,可是叫商小姐去,还能谈什么别的事,真是想不通。” 云逸说道:“这有啥想不通的,女大当嫁,男大当婚,两族又是门当户对,这次,怕是借着鉴宝盛会的契机,让俩个后辈接触接触,看能不能生出些感情。” 大族的婚姻,只有利益。 怎么这么云淡风轻的,向几道瞅着云逸,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见向几道没有说话,云逸问道:“鉴宝盛会参加有条件。” 果然,你还是在乎的。向几道听这话,明白云逸也是要去参加了,只是,赵影师弟有商小姐带着,能混进去,云逸师弟你进去的话,有点悬啊。“当然,要是什么人都能参加,那就是整个乾国皇宫都塞不下,皇族的请柬是拿不到了,那你得有足够多的钱才可以,再不济也能进入第一个会场,至于第二个会场,除了你的钱要多,宝物的价值也要足够高,够上那个门槛,第二个会场可不是有钱就能进的。” “宝物……”云逸思忖,我身上的宝物要说没有,画扇、天陨剑哪个不是无价之宝。 “提供的宝物,非卖不可么?” “虽说买卖是自由的,可师弟你想,参加那个大会的哪个不是势力庞大,宝物既然你放出来了,他们也看上了,你要不卖,小心遭惦记。” 如此一说,这俩宝物,我是绝不能露的,画扇的秘密太大,不能被外人知晓,天陨剑是我的实力保障,等我重回超凡境,还得倚仗它。 看来得另谋打算。 “离这个鉴宝盛会开始还有多久?” “去年是七月七,按照一年一度的惯例,再过五天第一场盛会就开始了,而第一场盛会开始后的第四天,第二场盛会开始。” “第一场盛会入门的条件,也就是钱数要达到多少?” “今年我不知晓,往年都是这个数。”向几道伸出一掌。 “五万两?” “是五万两,五万两黄金,或者,五十万两白银。” “这……”攒够这么一笔钱,就是圣武境修士,正常手段,五天内都不能办到。 而算一个寻常四口之家更是恐怖,他们一年可攒二百两,攒一百年也才不过两万两,五十万两,这…… 果然是有钱人的盛会。 像是知道云逸的打算,向几道补充道:“这还只是第一场的入门门槛,第二场直接翻了百倍,要有五千万两白银,和价值百万两白银的宝物。” 看见云逸“惊呆”的表情,向几道笑了:“现在你知道,这天和地的差距了,我们的学费不过一万五千两,坤院,终究只是坤院,乾院,终究是乾院,商小姐,虽然在这坤院,但和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乾国皇子看在商小姐面子上,送给赵影的请柬,价值可不小,虽然只是入场券,不是真的五千万两白银和百万两的宝物,但能看到第二场鉴宝盛会,是多少修士梦寐以求的。” 云逸其实不是惊呆,而是陷入回忆之中。百万两白银的宝物,当时,那件在五宝阁买给小嫣的四季星月,可以保一命的衣裳,价值便是一百万两左右。那样的宝物,怎么可能是轻易能获得的,而五千万两白银,更是一个不可能攒下的数目。 本来还打算这五天找个途径赚够五十万两,在第一场盛会通过买宝卖宝的方式赚够第二场盛会的入场券,现在看来,是个多么异想天开的想法。但好像,是唯一的法子了。 想想自己之前给小嫣买个重逢礼物,六十九两的玉镯都没个钱,还是拿白塔时限卡换的,现在,却痴心妄想地要去赚它五十万两。 大妖于前我不乱,用到钱时为钱难。 看来以后不只是要提升修为,还得努力赚钱。 第四百零七章 生财之道 冷静了一个白天,云逸的心情都低沉得很,这一次,有种被丢下了的感觉,被赵影和商玲珑丢下了。 但我好像只能怪我自己,决定前往小岛的那一刻,我何尝,不是丢下了心情不好的商小姐,以及打算和芸豆诉诉相思之情的赵影呢。 黄昏之后是夜来。 原本热闹的小筑,此刻冷冷清清。 专注于打磨器具的向几道,在晚饭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中,埋头苦干。 云逸一个人坐在之前湖边篝火的地方,看着被雨淋湿,又干了的碎木炭,想起商玲珑、赵影、珍儿、芸豆的欢声笑语,孤独之感涌上心头。 尤其是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现在,又是暂别。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 好想快点见到你们。 可是现在的自己,拿什么去参加鉴宝盛会,怕不是连当一个观众的资格都没有。 两兜空空,唯一能翻的画扇,里面除了些旧衣服,也没个能卖的值钱玩意。 守着个小世界,自己却穷得什么也没有。 等等,小世界,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混沌衍化各种自然之力,那么,黄金也在其中了! 惊喜来得太快,云逸“噌”地站了起来,呆立了片刻,又摇摇头坐下。 不行,我如果从小世界中取了些金银出来到这个大世界,小世界不是更小了,虽然微乎其微,但无节制地取出,肯定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不对。 云逸又站了起来,两手相击。 真笨,我只要去猎杀妖兽,将它们的尸体放入小世界,它吸收后不就又变大了?一进一出,我只要把握好度,我猎杀的妖兽,能随时变成金银。嗯……,得是金属性的妖兽才可以。 总之这是个好方法,哈哈,生财有道,生财有道啊。 云逸看着方才还冷冷照人的月亮,一改语气:“今晚的月色,很是喜人。” 说做就做,不就是五十万两白银么,看我五天,不对,今天枯坐浪费了一天,只有四天了,看我四天给你整出来! -七月初三- 第二日晨,白塔城传送法阵处,一个少年站立良久。 这一脚踏上去,我就不再是坤院的学生了。 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我这几天在外面活动,需要时刻戴着面具,毕竟,五十万两白银,可不是坤院学员轻易能拿的出来的,更别说,恐怖的五千万两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再说,拥有的再多,没有实力去守护,反而是送命题。 而这面具,云逸看向手里的白色面具。它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就连仙山使者那个级别的强者都无法看透,给穿戴者笼罩一股神秘的气息,这对自己也算是一种保护了。 “你到底,还走不走了?”士兵催促道,你是乾坤学院的了不起,使用法阵也就算了,还耽误别人的时间。 “抱歉。”云逸为自己的停留道歉,踏上法阵之时,银色的光芒亮起,同时右手扶着面具缓缓上抬。 光芒消失之时,一道戴着白色面具的身影,从乾国都城的传送法阵处走了下来。 即便戴着面具,倒也没有收获太多的关注。 都城,是一国最繁华之地,各地商户往来,人文风俗碰撞交融,有很强的包容性。 都城,也是各城各派各族上层交流之所,因此,都城内的人对谁都客客气气的,毕竟对面走来看似平凡的一个人可能就是某某大族的少爷小姐,而除非对自己家族的实力十分自信,才敢谁的脸面都不给,兀自横着走。 云逸本以为自己戴着面具怎么也会引来一些特别的关注,没想到,居然一个个无视了自己。本来也是好事,可内心怎么就生起一种卑微的感觉。 料想如夏侯沧涯、百里妖绝等前辈,不管走下哪座城的传送法阵,绝对都会引起一阵骚动,毕竟,他们是通天境顶端的战力,且威名远播。 什么时候,我才能像他们一样,而不是戴着面具,猥琐发育。云逸攥紧了拳头。 “这位公子,需要马车不,是去哪,我不仅是个快稳善聊的车夫,还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导游,公子想去哪,我可以给你找出最舒适的客栈,最忘愁的酒馆,最销魂的青楼,最畅快的赌场……” 才走出传送法阵所在的广场,不得不说,繁华之气迎面扑来,人流吵嚷,喧嚣闹腾,车水马龙,店铺林立。而一个打扮朴素的车夫走上前来邀客。 “多谢,我去的地方很近,不用劳烦师傅了。” “好嘞,这是我在天下堂的编号,如果公子后面游历都城,想雇佣一个短期跟随待命的车夫,可以选我哦,我的服务包您满意,那么公子慢走,祝公子在都城玩得开心。” “多谢。”都城的车夫,倒是挺会推销自己的,也远近有度,揽客点到即止,令人生不起厌烦之心。云逸将手里写着编号的纸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说不准,都城那么大,还真需要用到它的时候。 才走了百丈,还没适应都城的繁华,见到熟悉的招牌,停下了脚步。 “嗯?五宝阁,不妨进去看看,接下来的交易,五宝阁是最理想的去处。”这五宝阁真是,哪里有人定居,哪里就有他们,这么大的家业,商小姐的未来,可不轻松啊。 “欢迎光临五宝阁第三百二十号分店,里边请。” 才踏上台阶,门口的侍女便微微俯身摆手迎客。 跨过门槛,阁内,一个空闲的店员走上前来,问道:“公子,是随便看看,还是有了心仪的物品,或者,是购买什么宝贝,需要我给您介绍呢?” “只是随便看看。” “好的,那公子您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们。” “会的。” 得到回复,店员微笑颔首,转身离开,又在原来的地方安静等候下一个客人。 这个五宝阁的占地很大,服务也很周到。当云逸转累了,才找了休息处的位子坐下,便有一位侍女端着冒着氤氲的白瓷茶壶走了过来,“公子,这是今日份的茶水,青山雅竹,请慢用。” “来人啊,我要买价值百万两以上的宝物,什么宝物都可以,你们赶紧给我准备。” 这时,五宝阁进来一个模样粗犷的壮汉,一脸旺盛的毛发不打理不说,穿着也是随意得很。 只是别人知道,别见他像是个莽汉村夫,他拥有的财富可不少,当他那句话出来,说明,他身边至少有五千万两的现票。 价值一百万两的宝物,看来也是参加鉴宝盛会的。 云逸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品茶。 抿了抿,就这个口感,这的茶水,估计一小瓷瓶茶叶都得上百两,五宝阁,可真下得了本钱。 云逸在来时便已经想好了计划,所以显得不急,五宝阁的都是眼尖之人,自己急了,反而会被占便宜。 在之前看过的《妖兽图谱》中,有一种很适合自己生财的小妖兽,那便是金甲子。 “金甲子的壳?” “是的,金甲子的壳,我只需要它们的甲壳,至于身体,我不需要。” 也难怪对面被自己招来的店员会有些惊讶,因为…… 金甲子属于虫妖,它们生活在黄金矿脉附近。 一个族群规模少的有十万,大的有百万只。 它们每日以金为食,可以消金为气存于肉身之中,而我们之中修习金之力的修士,提升修为或者疗伤的时候便需要吸收金属性的气。 而金属性的气,在空气之中的存在比水和其他元素要少的多,所以修习金之力的修士,可不能像其他修士一样仅仅吐息纳气就够了。 可他们又不能直接吃金补充,因为无法转化。 而金甲子,便充当了中间的桥梁。 一边是纯粹的金,一边是需要金之气的修士。 这也佐证了我们人类是万灵之主的地位。 “我们虽然无法靠吃土直接汲取土中的灵气,却可以靠进食土壤滋养的药材、灵兽来获取,天地万物,仿佛都是为我们而生。” 听着对面五宝阁店员的话,虽然有讶于对方年纪轻轻见识却不小,可能这正是五宝阁的格局,让一个普通的店员都显得不凡,但不凡归不凡,云逸对店员的话有些不认同。 “我倒觉得,与其说是天地万物为我们而生,还不如说是我们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天地万物,如果哪天没有利用好,遭受反噬的便是我们自己。” “公子说的在理,只是公子需要的这个金甲子的壳,我们阁中,存货不多,这金甲子每日与金为伴,全身除了背上的壳还有纯粹的金碎末不可入药,其他部分,都是将金化为了气存于肉身之中,对金之力修士来说是上好的药材,而修习金之力的修士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可是对金甲子的壳那点黄金碎末看不上眼,于是,很早的时候便有人通过收购金甲子的壳来冶炼黄金,那段时间,金甲子壳可是炙手可热的商品,但是随着工人工钱、木炭价格以及场地租金的走高,这买卖后来变得越来越不赚钱,即便现在的金甲子壳降到了一斤一两黄金的价格,也还是卖不出去,我们阁中的存货,也是那个时候及时止损,但没有止完,留下来的,好在这个东西没有过期一说,不然,真的是赔死。” “你们阁中现在有多少?”降价?如此,正合我意,云逸不露声色。 “二十五斤七两,如果,”店员顿了一下,“如果公子买走那二十五斤,七两便赠送如何?”如果把这烂在阁中的旧货处理掉,也是一笔小功绩,这个月的工钱就不难看了,不对,是入阁工作这么久以来,还没有一个月拿过这么高的工钱。 “那,我都要了。”云逸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块黄金疙瘩,形状可谓不圆不尖不长不短不扁不厚,可颜色,却是上乘,比铸成金锭的还要黄亮。 “您这,是纯黄金原石?”店员有些惊喜又有些惊讶,还很少,不对,几乎没有见顾客拿黄金原石来买商品的。对啊,他要买金甲子的壳,不就是为了冶炼黄金嘛,这么一看,也不算奇怪了。 接过手掂量了一下,“不瞒公子,您这黄金原石,有二十七八两的样子,您且坐着等等,我去把您要的商品给您取来,顺便找回您多余的钱。” “好的。” 拿到金甲子的壳,云逸便迫不及待地找了间相对而言僻静的客栈,用剩下的钱付了房费。 将金甲子的壳悉数扔入画扇连接的小世界,不出所料地,金甲子的壳没一会变成了一地的金色砂砾,不是黄金又是什么。 云逸之前尝试过,将石头、破布等死物扔进小世界,石头还是石头,破布还是破布,而将活着的毛毛虫和死掉的毛毛虫扔进小世界,活着的毛毛虫没有变化,而死掉的毛毛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消失。 这说明小世界目前,会将原本有灵魂后来死去的躯体加速吸收,比外界更快更彻底。 这是它成长的方式吗?算了,先不管,至少是我能加以利用的。 将黄金砂砾收集装入布袋。 云逸掂量了一下,有二百两出头。 这意味着…… 1斤的金甲子壳可以提取8两左右的黄金,因为我不用出人工、木炭、场地等的价钱,1斤金甲子壳收购价只要低于8两黄金就是稳赚的。 而金甲子壳从最初的5两黄金的价格降到了现在的1两黄金。 每收购1斤金甲子壳便可赚取7两黄金,也就是70两白银。 要想攒够50万两白银,需要,额,七千一百多斤?! “还以为这来钱快,没想到,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明天我再去五宝阁问问,看其他阁子有无金甲子壳,或者,可以直接通过五宝阁的途径,来收购全乾国,甚至,全东域的金甲子壳也不错,价格可以适当提高,让给他们一点利益。 第四百零八章 长久生意 五宝阁此刻,正值晚饭时间。 阁外挂出暂时休业半个时辰的木牌子。 而店员们聚在一起,吃着阁中提供的晚餐。 这时,与店员一同进餐的阁主站了起来。 而所有店员目光也是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我今天特别表扬一下小赖,她今天将积灰了很久的死货卖了出去,而且,还一次性卖光了,对于死货,我定的标准是,只要你能卖,收来的钱的八成,归卖者所有,也就是说,小赖今日光这一单就拿到了二百两白银。” 二百两白银…… 寻常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啊。 二百两白银,意味着后面半年可以不用做事了,当然了,为了更好的前程和钱程,谁会就此懈怠。 “也希望各位,像小赖学习,也希望小赖,不要骄傲,再接再厉,明天,我相信,那个客人会再来,到时候,小赖,由你继续接待,不过,明天金甲子壳可就不是死货了,一两黄金一斤的价格卖出去,可赚不了多少了。” “谢谢阁主。”小赖起身道谢。她知道,这是阁主给自己的机会,只要自己把握好,以后,还能有更好的机会。 偏心。不少店员心里酸酸的,不过也就酸了片刻,便又被欣慰占据,小赖终于开始赚钱了。 小赖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 对待她就像对待自己的妹妹甚至女儿一样。 这孩子可怜,从小父母没了,和奶奶相依为命。 九岁,便出来做工。 因为年纪小,没少被顾客压价的方式委屈哭。 卖出去的价格低了,可是赚不了钱,甚至,要倒贴的。 开始常常都是一个月白做,好在阁中吃住是免的,打包些剩菜剩饭,也算给编竹篓卖的奶奶减轻点压力。 二百两白银,对于她来说,很多,但对我们这些老娘客,一个月努努力,也是能拿到的。 小赖,要继续加油啊。 七月四,清晨。 云逸才进门,便发现了昨天接待自己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她有些怯怯地说道:“随我来。” 有些意思。云逸微笑:“知道我要来?” “是的,阁主说了,您今天会再过来。” “阁主倒是个聪明人。”云逸跟着店员来到位子上坐下。 “还是昨天的位置。” “因为我想公子也是喜欢照旧的。” “这你倒没看错,我如果习惯吃一道菜,我会把那道菜吃腻为止。” 坐了半天,见对面姑娘欲言又止,眼神飘忽。 “不是要谈生意么?” “是的,我还有公子需要的金甲子壳,如果公子还需要的话。” “那不是很好,你纠结个啥,说,有多少,我要了。”昨天弄了二百两黄金砂,能买个二百斤。云逸微笑着。 “我,我,我可不可以,嗯。”看着对面戴着面具的客人嘴角微翘,似乎冲着自己微笑,小赖有些不好意思,也没有经验,提价,总有些欺骗顾客的意思,明明昨天卖的一两黄金,见顾客再次上门,今天便要卖二两。这不是明摆着欺客嘛。 唉,已经能想到,他听到我今天提价,微笑变成盛怒的表情了。 挨骂就挨骂,挨骂能多赚钱的话,挨骂和挨饿比,算得了什么呢。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说,今天怎么个卖法?”看来五宝阁还真有存货,也是,自己阁子里只有这么一点,可不代表其他阁子没有,阁子间互相调货,不过就是一个法阵的事。看来,他们是看到有生意可做,要提价了。只要不提的太夸张,都能接受的。云逸心中有些明了。 “因为,因为,是从别的阁子调货,不能按原来自己店里的价格,还得分些好处给别的阁子,所以,所以。” “要提价?”姑娘啊,时间很宝贵的,你这浪费的时间,够我赚它百八十两了。 “嗯,要,今天要二两一斤。” 二两一斤,也算是意料之中,可以接受的价格。云逸点头,爽快道:“可以。” “真的?”小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谈生意成功的喜悦。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小赖问道,后又蹙眉,接着红了脸,该不会,是那种。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过个别姐姐答应过那样的条件,自己也是想过会被提那样的条件,只是,只是没想到是现在,来的那么快,都不知道,怎么回复。 看着对面红了脸,一副娇羞的模样,云逸一脸黑线,这姑娘不会想岔了。“我想见阁主。” “啊,我。”小赖的心一下子从天掉到地上,委屈得要哭出来,明明生意就要谈成功了,又是因为自己的错,要崩了。阁主出面,即便生意最终谈下来,那也和我无关了。 云逸在商玲珑身边也有段日子,自是了解一些五宝阁的运作,便说道:“放心,这生意呢,还是和你谈下来的,我要你阁主出来,是因为接下来的这笔生意,你应该无法做主,我得和你的阁主商谈,你,可以在边上旁听参与。” 听到这笔生意还是自己谈成的,小赖别提多开心了,马上道:“那公子稍等,我去请阁主。” “不用了,我来了。” “阁,阁主。” “既然贵客让你坐一旁,那你就坐一旁听着。” “好。”小赖乖乖坐了回去。 五宝阁,都城传送法阵分店的阁主,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精明,一双眼透着睿智。 也对,能猜到我会再回来,而且,还会谈一笔长久生意的,定不是笨家伙。云逸当先道:“明人不说暗话,阁主想必知道我的生意是何,第一笔,你们五宝阁目前所有金甲子壳的存货,我都要了。” “这得有个万把斤的样子,你确定?这可不是小数目啊,按二两一斤,可是需要二万两,换算银子,是二十万两,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诓我,除非……” “除非什么,阁主请讲。” “因为从各分店调这东西过来,如果卖不出去,烂在自己手里,是要我这个阁主承担损失的,要么你先支付一半作为定金,要么,看第二笔生意,是否合我胃口,如果第二笔生意合我胃口,我们签个契约作为依据,定金就免了,我是有多少,给你收过来多少。” “好的,那我就谈谈第二笔生意,想来阁主应该猜到了我的身份,我有能力冶炼大量黄金,昨天给我的金甲子壳,都在这里了。”云逸取出一袋沉甸甸的东西。 五宝阁阁主虽然惊讶于对方储藏物品的本领,但更惊讶的是对方冶炼黄金的速度。满打满算,这才过去一天,就把金甲子壳冶炼成…… “黄金砂?”阁主接过袋子打开一看,红润的脸被黄金的光芒映照得黄灿灿。 “没错,二百两都在这了。” “好的,我相信你的实力,小赖,去取笔墨纸砚来。”这神秘少年的能力,远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如果他能一晚上将金甲子壳变成金砂,不管怎么做到的,和他合作,绝对亏不了,当然了,也得警惕骗子。 “好的阁主。” “价格,五宝阁现有存货按二两,之后收购的按三两一斤如何?毕竟我也是商人,向利看齐的。” “可以。”一斤可赚五两,也不少了。 “那么,接下来是这份契约的终止条件,你以为,按量还是按时间定契约的效力?” “按时间,量我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收多少。” “爽快,时间定到何时?” “先定一年,到期看情况是否续约,而且,我并不是都城的人,我可能会不定期来一趟。” “不定期可不好,我的库房也不是说变大就变大的,这样,每月至少一次,如果你来不了都城,你在任何一家五宝阁留消息给我,我通过法阵送到那个五宝阁,如何?” “嗯……,可以,就这样。” “如果超过一个月你没有接收,我这边会暂停从各处收购,等你下次露面了,恢复,如何?” “合理,一些我没有考虑到的细节,阁主只管提,我若无异议,皆可写入其中。” “其他的,价格,期限,自我止损的条件都定了,倒也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了,那么,你在这边签个字,留个血印,这份契约,便即时生效了。” 契约之上,阁主的手印也留下后,一道金光闪过,契约便被写入了俩人的血液之中,期内,除非一方死去,血液干涸,否则一直有效。 “不过我这次出来带的银两不多,阁主你今天先把所有能收集的金甲子壳收齐,我夕阳西下之时来取,如果阁主相信,我明天,便能带着金砂还上。”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生意,都是从信任开始的,我现在就去向各分店调来金甲子壳。”况且血契约已经定了,除非你死了,不然,你逃不走的。这笔生意做成,也算是一笔亮眼的功绩了。 阁主看着戴面具的少年离去,心里喜悦难捺。 “今天午饭我们不在阁里吃了,去百味楼,吃顿好的,你们随便点,我请客。” “阁主最好了。”阁里店员听到这话,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迫不及待地,怎么还没到休业时间啊。 阁里提供的吃食虽然也算丰盛,基本五天内不重样,但是,吃了这么些年,总是有些腻的,而百味楼,那可是都城第二大的酒楼啊,菜品囊括东南西北四域,一顿三菜,吃一辈子也不重样,一桌消费千两白银起。 第四百零九章 原来是这样的小赖 傍晚,约定的交货时间。 “需要给你准备马车么,的。” “不用了,这些是小意思。”看着房间内堆得满满的物品,那闪着星星金光的金甲子壳。云逸思量,这要是运回客栈,还不得引来太多的目光。 而在这里,自己若展示画扇的能力,对于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的五宝阁阁主来说,只会让他对自己的实力更加肯定,对未来的交易,更有信心。 “哦?”阁主饶有兴趣,不知少年如何处理这些金甲子壳,也没见他带着伙计来。 很快,阁主便知晓了,也正是这难忘的一幕,让他更加坚信,这一笔生意,是稳当且长远的。 只见少年打开随身带着的扇子,往金甲子壳一挥而过,房间内堆垛的小山便矮了一截。 阁主不由擦了擦眼睛,不是错觉。“少年好宝贝,就你手中这扇子,就是无价之宝啊,我们五宝阁也有纳大物为小的布袋,不过,使用起来,没有你的趁手方便。” 云逸笑笑,不语,手上左右来回,挥扇不停。 没一会,堆成小山的金甲子壳只剩下些碎末。 “那就劳烦阁主,安心等我一晚上了,明天早晨,我再来,将欠下的货款,如数还上,顺便,将冶炼出来的金砂,兑换为银票。” 阁主凝眸,“好。”当真,有如此实力?这少年上次买走的金甲子壳量少,一夜变为金砂不足为奇,今日取走的金甲子壳……之前区区二十来斤,今天这可是…… 一万两千三百二十斤啊! 一万两千三百二十斤,云逸可不用去管,将金甲子壳放在小世界中分解为最纯粹的物质,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不由笑出声来。 每斤提炼约八两黄金,收价二两,也就是一斤净赚六两,总共赚七万四千两左右,换算白银七十四万两,这第一张鉴宝盛会的入场券,算是到手了。 明天是七月五,我还有两天时间可以准备,身上这件衣服,太过朴素,和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不符,况且,赵影对我熟悉,我虽然戴着面具,可我的身形,加上这身衣服,不认出来我就怪了,而我,还不想他认出我来,以免在这么多有势力的人面前暴露自己坤院学员的身份。 声音,也得装模作样一下。 既然决定用别的身份,就要处处小心谨慎才是。 第二天,云逸准时来到了五宝阁,而今天,是五宝阁阁主亲自等候接待,看见昨日少年换了身体面的衣服,也是微微一笑,果然,人靠衣装,今日这贵气不就显现出来了。 阁主领着云逸到了会客室,桌上,摆着一叠崭新的银票。 “十万两的七张,一万两的四张,至于零头,不管是你那边炼的多,还是我这边给的多,就当是为下笔生意做个好的开始,不去计较它怎么样?” “阁主想的周到,计较些零碎的反而浪费时间,”云逸取出一袋袋金砂,“我粗略掂量了一下,这里加起来一共是九万八千六百两,除去本来就是给阁主的货款二万四千六百四十两,有七万三千九百二十两,这银票我就收下,这次阁主小亏。” “哈哈,小兄弟会说话。”主动点出了这次零头我这边吃亏,看来小兄弟已经做好了下次生意你那边吃亏的准备了。 阁主不知不觉将称呼都改了。这笔生意,说是小亏,其实,是大赚啊。 别的阁子一听到我这边要把他们存着卖不出的金甲子壳调走,而且,还是按1斤1两的价格调走,别提有多开心了,那是打包得妥妥当当,末了恨不得再来句:够兄弟,下次兄弟那边有卖不了的货,跟哥哥说一声。 生意做完,见少年起身要走,阁主站了起来挽留道:“小兄弟可否留下做客,让我这个兄长尽一尽地主之谊?” “兄长的好意心领了,小弟还有些事情要办,不得不离开。”对方客气,自己自然也跟着客气,改了称呼。 “可是去参加那鉴宝盛会?” “兄长睿智,一眼就看出来了。”云逸也不藏着自己的行程。 “近日来到都城的生面孔,哪个不是为了鉴宝盛会来的,只是兄弟,你如今有了第一场的本钱,可是离第二场,还远着。”你之前说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钱我可都还记得,你目前参加第一场的资格够了,但离第二场,却还有个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我也清楚,不瞒兄长,我打算用这七十万两的本钱,在第一场鉴宝盛会中,赚够第二场的资格。”与人相交坦诚,对方才会真心帮助。阁主既然提出了鉴宝盛会的事,想必是有能帮我的一面。 “不愧是小兄弟,有志气,只是,三天翻百倍,难呐,不过,也正因为可能性微乎其微,若真完成了,说明兄弟真是人中龙凤,”阁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作为一个向利看齐的生意人,我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希望我这边投兄弟以桃,兄弟能报我以李。” 云逸闻之沉默,不知对方会怎样帮助自己。是会借自己一笔钱么,可是这样有什么用,七十万两和一百万两同五千万两的差距,额,一样的,都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打算借你一个人。” “借我一个人?兄长说笑了,虽然我也认同两个人赚钱比我一个人赚钱要快,但是,这个好意,我还是心领了。”云逸倒是没想到这一块,他甚至想着对方会提供给自己一件价值百万两的宝物,但还真没想到是给自己一个人,还是借。自己身上的秘密太多,可不能跟信不过的人有太多接触。 “我知道小兄弟在担心什么,谁身上还没个秘密不能让别人知晓,不过我看人一向准,我要借给你的人,只要你真心待她,她是断然不会做伤害小兄弟的事情的。” 云逸思忖,看来,这个好意还拒绝不了了,也罢,处处小心些便是。想明白后,说道:“倒是很好奇,兄长要把阁里的谁借给我,能帮我多几分可能性。” “你见过的。” “……小赖?”这俩天,与阁里相熟的,一个是眼前的阁主,另一个就是小赖了,话说,今天居然没有见到小赖。 “是的,看来,小兄弟有些惊讶。” “能不惊讶么,之前接触下来,小赖算是聪明的一个女孩子,但,还没有聪明到能帮我的地步。” “哈哈,你清楚,我素来向利看齐,怎么会留一个不能为自己赚钱,甚至有时候,连着几个月将好好的商品卖亏本的小姑娘。” “卖亏本?好家伙,兄长这是要给我帮倒忙啊。” “小兄弟说笑了,她在我这卖亏本,但对小兄弟绝对大有帮助,尤其是在接下来的盛会上。” “她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不,要真说起来,是很特别,她,完全就是行走的五宝阁宝典。” “五宝阁宝典?”听起来,相当厉害的样子。 “说起来,这孩子是九岁进来我阁子的,当时她年纪太小,年纪小,怎么可能对付得过那些老道的顾客,我本不打算要的,看在她比较可怜的份上,让她试两天知难而退,不退我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借口打发她走。” “只是这一试,没想到试出了一块璞玉,两天,只是两天的时间,便记下了阁中所有商品摆放的位置,这还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她居然连每种商品的数量都了然于心,自然,也就对哪些商品卖得快,哪些商品积压已久都清清楚楚,五宝阁就那么大,库容是有限的,如何做好库容分配,利益最大化,是我们当阁主的一直头疼的问题,而她这样可塑的人才,我怎能放过,自然是将她留下,并一股脑给了她六本典籍,让她空闲时自行挑选背读。” “这六本,分别是《妖兽全录》、《器史》、《宝鉴集巧》、《商价》、《定品》、《万代遗珍》。” “不是兄长吹,兄长挑选的这六本书,那可是相当全面的,涵盖了一个优秀的五宝阁人所需的识妖、知器、鉴假、估价、定级、寻珍六项本领。” “其实我当时的期望,只是她能选出自己喜欢的方向,将其中一本典籍牢记于心,着重学习,至于其他五本有所涉猎即可。” “没想到,这小姑娘,她很争气,给了我莫大的惊喜,居然将六本书的内容,全部吃透。” “也难怪别人说,不怕天才,只怕天才还很努力。” 听完阁主的一番话,云逸想起第一天,小赖对自己讲述金甲子壳的一些事,讲着讲着上升到了修士和自然的层次,当时还惊讶于对方只是一个店员却有如此深刻的见识,不知是不是耳濡目染的结果,原来,都是一本一本典籍喂出来的。有这么一位对宝物有着敏锐判断的小伙伴相助,离鉴宝盛会第二场的资格又进了一步,不对,是一大步。 “那么谢过阁主了,我今日未见到小赖,不知她现在在何处,我打算,过不久就出发都城中心,皇城所在,准备鉴宝盛会的事宜。” 阁主内心暗喜:小子,心动了,真的是,之前借你还不情愿的样子,兄长是真心想帮你,当然,这其中的利益嘛,我也是没有忽略的。 “此去有些时日,所以,我放了她一天假,让她和奶奶好好道声别,也好让她安心助你,她家在静宁道永平街木桉路最南巷中一间没有门头的二层木屋,离这不远,如果你急,可以现在就过去找她。” 看着阁主真挚的眼神,有感阁主的帮助和周到的安排,云逸对着这样一个热心的长辈,鞠躬而道:“如果这次我成功入了鉴宝盛会第二场,会后,定再来道次谢。” “我等着。”小兄弟可不要让我失望,让我的投资,打水漂啊。 第四百一十章 贼 乾国都城似一巨大的方正棋盘,以十九纵道和十九横街将区域划分为了三百二十四格,每一格区设一府衙管治格区大小之事,而一格区之地有西域一座小城那么大。 静宁道,西城墙数起第一道,永平街,南城墙数起第一街,道街相交东北格区便是道街名所指地区,其中格区内又划分路,而其他纵横巷子无数。静宁道永平街,指的便是都城最西南角的这个格区,也是,最贫困的四个格区之一,当然,这个贫困是对于整个都城来说的。 而越往中心的格区,住着的百姓人家越富有。 至于最中心之地,那占了四个格区的,自然就是皇城了。 “木桉路最南巷,是这里没错了。”虽然初来乍到,虽然每个格区都很大,但云逸没有绕过路,因为这里的格局实在是太有规律了,稍微走上一两次,便知道如何去往任何一个格区里的任何一条路。 只要格区的名字知道了,那么无论在都城的何处,只要沿着任何一条道走下去,看到自己要去的那条街的街名,然后沿着这条街走,找到格区名字里的道,那么格区就到了。 可能有些绕口,不过把都城看做棋盘就好想象了。 至于路,那更好记,十九道和十九街的名字没有规律可言,可是一个格区里的路名可是有规律可循。 比如这静宁道永平街种植桉树,而路便分了金桉、银桉、铜桉、铁桉、木桉,从北到南。 而每条路上,又延伸穿插有无数的巷子,四通八达。 当然还是不建议没有修为的伙伴赶路以走的方式,那样可能大半天也不见得出一个格区。 “原来都城人口中的不远,是真不能信。”从五宝阁出来过了快半个时辰,才找到阁主说的地方。 “有人在么?” 云逸敲了敲紧闭的木门。 眼前是一座旧式的二层木屋,同左右邻里方石垒起的三层楼房有些不搭,像是一个矮子站在了俩高个中间。 “是找你的吗?” 屋中,蒙面的汉子压低声音,向被绑在木柱子上的女孩问道。 小赖当然一下子就听出来屋外的是谁,只是自己被破布塞住了嘴,无法呼救,况且,就算没被塞住嘴,自己敢张口吗,这绑住了自己打晕了奶奶的家伙,右手可是拿了把明晃晃的刀。 女孩点点头。 “放聪明点,说些话让他离开,不然你奶奶会死在你面前。”蒙面汉子低声说道,然后取出女孩嘴里的布团,同时快速地闪到老人倒地处,一把刀,悬在了老人的脖子上。 见汉子眼神冷厉,小赖深吸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对屋外道:“我和奶奶告声别就会回去五宝阁的,公子在那边等我就可以了,金甲子壳的买卖,我回去的时候再和公子商谈,不过就是钱方面没有谈下来,问题不大。” “好的。”听到这话,云逸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只是才走两步,便觉着不对,这大白天的,何须闭门,况且,这个买卖,价钱方面不是已经谈下来了么,此巷偏僻,难道出了什么事。 是有人胁迫小赖开口骗我离开?如果是的话,说明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实力也不强。 钱方面问题没有谈下来,似乎是暗示我这个贼只是求财,财拿到便会离开。 既然如此,我不妨,骗他一骗。 “姑娘,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把钱谈下来的,我考虑清楚了,姑娘说的那个价格我接受,一万两订金我也带来了,既然姑娘现在开门不方便,我就藏在门口第二个花盆的盆底,你记得取,五宝阁我就不回去了,告辞。” 屋内,当汉子听到一万两订金的时候,握着刀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住这不远,家里也是不富裕,昨日傍晚从赌场输了个精光出来,恰好看见小赖兴高采烈,蹦着跳着走过去。 那不是隔壁巷子的姑娘,听说找了个好差事,在五宝阁做事,难不成是发财了,这么高兴,我这俩天输了不少钱,不妨去看看情况。 只是这悄悄跟上去,趴在门外一瞧,顿时动了歹念,好家伙,雪花花的银子,粗一看有上百两。 俩女子,还是一小一老,与其被别人骗走这钱,还不如,让我拿走,在赌场上杀它一个片甲不留,将输了的钱全部赢回来。 本来想的是第二日等小的去了五宝阁,老的出去卖竹篓再行偷窃之事,只是没有料到今日这小姑娘居然没有去五宝阁,而是和她奶奶买了些好菜回来,看来是这一天都不出门了。 该死,手痒了,赌运可是不等人的,既然你俩不让我偷,那我干脆明抢。 被堵在屋中的汉子藏到门后,先手打晕了打开屋门进来的老人,而后闪身出来,一把捂住了刚想大喊的小赖,拖进了屋中,再从屋内用棍子顶住了木门,以防有人打扰。 他翻了半天没有找到昨日看见的银两,便将小赖绑在了柱子上逼问。 “快说,昨日的钱,那银子你藏哪去了?” 小赖也没有太多的纠结,虽然没了二百两很可惜,但碰到了个少年去参加鉴宝盛会,有的是赚钱的机会,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奶奶怎么样,有没有大碍。正待示意蒙面汉子将自己嘴里的布团拿走。 “有人在么?” 屋外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唉,他怎么来了,可别激怒了拿刀的大叔。 小赖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的她偷偷看向蒙面汉子的眼睛,生怕对方一个冲动。 汉子心里比她还急,谁还不是第一次抢劫。 该死,本来偷窃,天知地知我知,拿到钱,潇潇洒洒地在赌场浪多好。 现在变成入室抢劫不说,还可能被发现,要是被抓住,牢狱之灾逃不了了。 好在我蒙着面,赶紧把钱拿到手,然后离开。 谁知后面竟然听到了一万两,这三个自己都认识,但没能在同一张纸上见过的字。 有了一万两,直接就把赌场买下来了呀,还干嘛去赌,躺着数钱就行了。 蒙面汉子将布团塞回了小赖的口中,踱步到门边,趴着听外面的动静,确定没有了声音后。 打开门走了出去,目光一下子锁定在方才少年所说的花盆上,未来的美好生活,我来了。他往第二个花盆走去。 “嘭!” 突然后脑炸开一声,眼前一黑。 “你光顾着看地上的花盆了,都没有注意背后的我也拿着个花盆么?” 云逸进了门,探了探倒在地上的老人的鼻息,“没大碍,只是昏了过去。” 接着又将小赖松了绑。 “如何处置那人,送官?” “不送好了,送官要坐牢,他家里也不富裕,还有俩个孩子要养,都比我小。”小赖揉了揉手腕,想着,自己没爹没娘疼的,可不能让别的孩子也没了爹,受苦。 “你已经认出他了?” “从他说了那句,不然你奶奶会死在你面前,我就有了怀疑,是认识我的人,现在看了他的背影,我确定了,每次我去五宝阁,就有这么一个背影,进了赌场,而每次我回来,都有这么一个背影,对着赌场丢他出来的人骂骂咧咧。” “原来是个赌徒,但愿记住教训,”云逸也没有反对小赖的意思,不过还是提了建议道,“你奶奶我看还是找个亲戚托付了好。” “哪有什么亲戚,就连近邻,这俩边屋子的人,也好久没有见到了,这条巷子,也比其他地方冷清。” “既然这样,要不。”云逸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之前是没有钱,现在有钱了,想到初到白塔城那会受商玲珑的庇护,那座大宅子,让人有一种家的感觉,现在,自己也许,也可以买座宅子,庇护别人。 况且现在和五宝阁定了个长久的生意,时不时要来都城。 “公子想说什么?”小赖问道。 “要不替我打理我的府院,在我不在都城的时候。” “公子的府院?”小赖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惊讶的,而且,打理,嗯,有些女主人的味道? “是的,与其没人住落灰,不如交给自己的朋友。” “啊。” “怎么了,不愿意?” “没,愿意,当然愿意了。”原来,是朋友啊,对啊,还都不知道他的名字,怎么能往那方面想。 “愿意就好。” “公子,你,叫什么?” “我,”云逸正要回答,顿了下,自己此行是要带她一起参加鉴宝盛会的,名字不可透露给她,不然她一喊我,不就暴露了身份,“就叫我公子好了。” “好的公子。”是啊,我真笨,公子既然戴着面具,那肯定是不想让人认出来,怎么突然就问他名字了。 云逸似乎没有察觉小赖的小心思,说道:“那你收拾收拾,带上些重要的,旧的衣服被褥都扔在这好了,到那边再买新的,我去叫辆马车。” 当然走之前,将蒙面汉子拖进屋中,捆了个四脚朝天,在一旁的地上放了把菜刀。 对于做坏事的人,也不能一点教训也不给。 四脚朝天的捆法,脱困是没问题,但一番折腾是少不了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浮萍有根不羡柳 天下堂分堂。 “其实也没有对那张纸条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公子居然真地想起了我。” “师傅你到处跑,消息灵通,知道第三百二十号五宝阁附近哪里有好的宅子,我打算买座宅子。” “有的,别看咱这个格区在都城的角落,可是因为拥有传送法阵,所以啊,少不了些贵商富贾在这买地建宅子,作为来都城时的住所,也因此好些那么气派的宅子基本一年有十一个月是空着的,至于有些买卖做亏了的,便把宅子抵债给了五宝阁。” 看来,做什么都逃不开这个五宝阁啊。 云逸越是了解,越是心惊,五宝阁简直是个庞然大物,什么都有涉猎。 “那么公子,现在我们是去五宝阁?” “不,先去一个地方接人,再去五宝阁,先去最南边的巷子。” “好嘞,公子坐稳了。” 回到了小赖的家。 小赖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站在门口等待,她奶奶也已经醒了过来,还问她这是作甚。 当从孙女口中听到搬家俩个字,差点又晕了过去,好些才镇定道:“孙,你没有受欺负,昨天拿回来那么多钱,今天遭了贼,又和我说搬家。” 脸上忧愁疼惜多过搬家的喜悦。 也不怪她这么想,一个年纪十四的女孩子,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又是一大笔钱,又是换宅子,除了被富家公子欺负了,还有什么原因。 “奶奶,你就别多想了,我不是在五宝阁工作嘛,接了两笔大生意,昨天那钱是阁主因为第一笔大生意奖我的。” “那第二笔大生意,还能奖一座新宅子啊,我可不信,你可别看我老了,蒙我。”老人板着脸,大有你如果不说出个我能信服的理由,你就别想搬了。 “那可不是奖给我的,奶奶,我昨天不是和你说,我要离开一段日子吗,就是跟着一个大商人帮他做几天事,他知道我今天家里遭了贼,怕我不能安心跟在他身边做事,所以把奶奶接过去安顿好。” “原来是这样,可没蒙我?” “没。” “那这个大商人,真算是个好人啊,孙,你可要好好帮他做事。” 就在这时,车马的声音近了。 几人到了五宝阁。 “照顾好奶奶,我去去就回来。”云逸下了马车,快步走进了阁中。 一看到这面具,其他店员就知道贵客来了,而且,还是阁主特别交代如果登门务必通知的贵客。 阁主得到消息,也是先放下了手头的事,亲自出来接待。 “小兄弟,怎么又回来了?” 云逸也直接,直奔主题,道:“听说兄长的五宝阁收了不少附近宅子的地契房契,我想挑一座买下来。” “哈哈,那好啊,我还担心小兄弟在鉴宝盛会后销声匿迹,不愿来都城看我,既然在我这附近买了宅子,后面,可要经常照顾兄长我的生意啊。” “一定的。” “小赖也一起回来了?” “哦?看来兄长是真的关心小赖。”那个时候就算没有自己出手,也会有五宝阁的人马出现。 “我可是打算将她培养成小姐的左膀右臂的。”这句话阁主压低了声音,可不想让其他店员听到,也不想传入小赖的耳朵,怕小赖恃宠而骄,荒废了才能。 阁主口中的这个小姐还能有谁,自然是商家大小姐,商玲珑,未来继承整个商家的女子。 云逸颇为赞同地说道:“这么大的家业,没有可靠且得力的帮手,一个女子,是不好接下。” “是啊,到了,这房间桌上摆的便是我手头有的宅子了,房地契以及相关的资料本、绘图册子都在这,兄弟你慢慢挑,我手头还有别的事,先不陪了,挑好了和我店员打声招呼就可以,她们会将钥匙给你,尽管先去宅子里住下,今日我手头忙完,登门拜访之时,会顺便把地契房契送上,到时候你再给我钱也不迟。” “那就多谢了。” 本来还觉得是件很快的事,等拿起房契地契,打开一本对每座宅子的说明资料,翻开每座宅子的风景绘画,一个头两个大。 价格、面积、风景、位置,都在脑子里打着架。 怪不得阁主要先离开,这要真仔仔细细比较下来,太耽误工夫了,他也是不想我看他等着焦急匆忙下决定啊。 终于,过了半数宅子后,看到了一座自己心仪的。 价格标的十三万两白银,面积却有十亩之多,而且离五宝阁近,来往方便,关键是布局巧妙,建筑雅致,对比其他宅子,当得起物美价廉一词。 此宅邸,两尊石狮镇门前,高墙围四面,建有屋宇八九间,间间窗外不同景观。 三座亭台倚池畔,池中立假山。若逢烟雨落廊檐,廊过七折弯。偶邀五六伙伴,闲敲棋子在庭院,风过竹林一片。 “邱府可知道在哪?” “邱府,那哪能不晓得啊,公子是买了那座宅子啊,的的确确是座好宅子,对比其他宅子的价格,倒是贱卖了。” “看来你对这些挺上心,还知道各宅子的价格,那你可知道,这座宅子为何贱卖了。” “我没钱,不代表我不喜欢,谁不希望自己能住进好宅子呢,只是就我这来钱的速度,没个盼头哦,说到这个宅子贱卖一事,还得说起一个了不起但又可怜的人物。” “其中还有故事,是谁?”云逸来了兴趣。 “邱半子。” “这名字倒是奇怪。” “并不是真名,只是都城人送他的名号,至于他的真名,我还真不知道,因为相传他是别的城的人。” “你接着说,正好路上无聊。”云逸说道。 小赖点点头。 而老人目光看向少年,心里不知道在打算着什么。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家,随手便买了座大宅子下来,只是一直戴着面具,不知相貌怎样,多半是丑八怪,见不得人,还是看孙怎么想,年轻人的事,我这老人家就不操劳了。 “邱半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最厉害的,还是棋,名字中便能看出一二。” “他的棋艺,厉害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再劣势的局,只要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愣是能周旋着给你下出半子赢面。” “很多棋师自然不信,纷纷带着今古残棋前来讨教破解之法。” “而邱半子不愧是邱半子,那些自古以来困扰世人的残棋,竟真被一一破解,就好像,那些残棋,是他摆下的一样。” “唉,只是人怕出名啊,他被邀去皇城教一位乾国皇子下棋,本来作为师父,一直赢徒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位皇子起初也是虚心求教,希望有天能赢过师父,也算是出师。” “就这样度过了两个春秋,约定的出师之日到了,经过两年的磨练,本就天赋绝绝的皇子也是自觉棋艺已经在其师父之上,便定了一局谢师礼,也是向都城百姓宣告,自己的棋艺已经超过了邱半子。” “只是结局你们也能猜到,邱半子赢了。” “而且不多不少,刚好是胜了半子,这种对于棋局走势完美无缺的把控,对于心高气傲的皇子来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感觉被戏耍了一般,于是,以一个没有尽心传授自己棋艺的罪名,砍去了邱半子的两只手,让他不能再下棋。” “世人气愤,可也无可奈何。” “邱半子没了双手,无法下棋,又被一个皇子嫉恨,府邸再无朋友来往,冷冷清清啊,而后有一天,仆人发现他们的主人不知去向。” “唉,你说,为什么要坚持一些东西,为什么有些人就要坚持一些东西,哪怕命也不要,就是要坚持。” “退一步不好么,退一步,得了荣华富贵,又保住性命。” “也不至于自己没了双手,现在不知道在何处,是生是死,而宅子十年无主,也被充了公,当然皇族那边觉着这个宅子放在自己手里不合适,便卖给了五宝阁。” 车夫说到这里,也是恰到好处地闭了嘴。 虽然没有明说这宅子价格低的原因,但不外乎是别人担心邱半子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回到这宅子,都是晦气。 果然好东西便宜,都是有其原因的。 云逸也没有太担心鬼魂啥的,凭乾族皇子觊觎自己的小嫣,就注定不可能再和乾族交好,如果这邱半子真找上门来,顺道帮他一把也不错。 简单打扫了宅子里几间房,已经是日落时分。 小赖和她奶奶在厨房准备晚饭,云逸则是四处转着,欣赏自己的宅院。 这个宅子还是太小,自己和小嫣住是够了,再把叔叔、姬姝、千伶接过来,邀请赵影、夜一介、商玲珑他们过来玩玩也还可以,再多人,就显得有些小了。 等以后攒够了钱,要买座更大更好的宅子,把寺里的师兄师弟师父师叔方丈都请过来住住,他们也该还俗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守着一座小寺院可不好。 小岛渔村,那个另外的世界,不知道海石他们是不是依旧唱着渔歌在海上飘荡。 还有在那座满是妖兽的山脉努力猎妖赚钱的猎妖小队,也不知道发展得怎么样了,还是那一支小队,熟悉的人么。 中域虽然平静美好,但少了些磨练的机会,我那几个徒弟,不知道修炼得怎样了。 你们知道么,我在东域有了一个家,虽然,现在这个家里,我想见的人,都不在,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把你们都接过来。 等我。 第四百一十二章 害人与被害人只差一字 吃晚饭的时候,五宝阁阁主如约而至。 “哈哈,已经在吃饭了呢,看来来得好不如来得巧,正好我也没吃,嗯,兄弟有心了。” 云逸、小赖、小赖的奶奶各坐一边,而空出来的那个位置,摆了干净的筷子和碗,碗下面压着四张银票,一张十万两,三张一万两。 “阁主。”小赖正要站起来欢迎。 “汗,在阁中我是阁主,可是在这里,我是客,坐着,好好吃饭,”阁主坐下后,也是直奔主题,将银票收下,又从怀中取了两张纸出来,“我倒是没有惊讶兄弟选了这个宅子,因为这间宅子,是真的值得那个价,这是地契和房契。” 之前赚的七十四万两,去掉买了宅子的十三万两,还有六十一万两,去参加第一场鉴宝盛会还是绰绰有余的。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六日,离鉴宝盛会开始,只差了个白天黑夜。而这一天,云逸安顿好小赖的奶奶后,便带着小赖坐着传送法阵到了皇城外。 乾国皇城,分为内外两城,内城是皇族居住之所,外城是与皇族有联姻的家族居住的地方,比如之前自称皇城王家的王全等人,背后家族有一女子便嫁入了皇族。 第一场鉴宝盛会在皇城外城举行,皇城很大,为避免一些初来乍到的与会者错过机会,皇城的东南西北四大门,都设立了鉴宝盛会资格评定点。 当然今日的评定点只评定第一场的资格,而第二场,则会在第二场开始前在皇城内城的城门前进行评定。 因为很多有第二场资格的人,看不上第一场,一般都是迟个一两天再来皇城参会。 总不能冲着第二场去,却要在皇城无所事事,等个三天的第一场结束。 紫气东来楼,是皇族指定的贵客招待处,也是皇城外城,规模最大,建筑最气派的酒楼楼群。 自七月一日开始至鉴宝盛会结束,凭着皇族的金色请柬,可以在紫气东来楼各处随意消费。 有人会觉得,这不是赔本了么,皇族请的人可不少,金色请柬发出去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九百人啊,哪怕每个人一天在紫气东来楼吃喝住按最少的一千两算,一天就是九十万两,十天就是九百万两。 可是哪会赔本,皇族凭一个鉴宝盛会赚到的钱,可以再盖一座紫气东来楼。 况且,请柬只免一人,带的随从或者朋友,是另外付费的,两个人参加就相当于是减免一半的消费,三个人是免了三分之一。 在云逸来到都城之前,紫气东来楼就聚集了东域的富贾豪商,最次都是富甲一城的人物。 另外还有东域各大宗族、门派选出的代表人物,海神宗少宗主波澜,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落霞宗少宗主落孤城,这三位自然也是早早前来,他们听说医圣的俩个弟子都来参加了,马上就屁颠屁颠过来在紫气东来楼住下,可不能让乾择那家伙捷足先登。 以及与皇族交好,或者皇族想与之交好的前辈后人,比如小嫣,不对,失去记忆后的她是笑姑娘,医圣的关门女弟子。 本来她并不想参加这个什么鉴宝盛会,只想在宁静的药山修习医术。 只是乾老听说乾择给了自己徒弟一张请柬,便让木长青带着她去见见世面,顺便露个脸,好在以后的游历中少些危险,多些帮助。 “这参加盛会的人可真多啊。” 云逸看到城门前的登记点,那两条长长的队伍,慢吞吞地往前挪着,心中道:看来今天的午饭,要就地解决了,只是这两条队伍,怎么一条长,一条短的,长的为何不去短的那里,不是会更快么。 “前辈,我问下,这两条队伍有何差别,为什么这条更长,你却反而来排这里?” “你是第一次参加的。” “是的,第一次。” “这左边的,也就是我现在站的队伍,是登记界牌领取入场玉牌的,而短的那条,是只要提供个名字,然后展示下自己的财力就可以领取。” “那,会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可大了,登记界牌参会,那么在鉴宝盛会上,你宝物和钱财的安全,便由乾族负责,一旦出了什么事,乾族都会追查到底;而只报个名字的,那么你如果在鉴宝盛会期间内出了事,乾族不会管你,因为在你没有选择登记界牌的时候,你就可能是抱着害人的心思参会的,如今只不过是反被害了而已,乾族自然不会去管,所以啊,你可要离那队伍的人远些。”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汉子看着面具少年恍然的样子,还一副前辈模样地提出忠告。只是发现面具少年居然转了个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那短的队伍,该死,我怎么,刚刚,离这小子这么近,不行,鉴宝盛会上可得离戴这面具的小子远点,他这不是明摆着冲害人去的。 不用界牌登记的队伍速度明显快很多,看来午饭还能找个地儿吃。 “姓名。” “逸云。” 陪着云逸排队的小赖听到这名字,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公子的原名。 “带几个人参加?” “一个。” “名字。” 名字,额,一直叫她小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小赖聪慧,看到公子因这个问题顿了下,便从身后探出头来对登记的士兵说道:“赖玉玲。” “给我看下你的财力。” 云逸拿出了六张十万两的银票。 见到这么多钱,士兵倒是一点也没有其他表情,看来这几天是司空见惯了。 “可以了,这是参会的玉牌,请拿好,因为是没有登记界牌的,所以丢失无法补办,下一位。” 话语并不客气,毕竟重复说了可能有上千遍,换谁都呆滞了。 午饭是随便找了皇城内一家客栈吃的,顺便还在这个客栈定了两间房,五个晚上。 就算是随便找的,但开在皇城内的客栈,哪有差的,也是气派的不行。 尤其是在鉴宝盛会前一天,出入明显都是些有钱有势的人。 像云逸这样只带一位,而且还是姑娘的,很少见。 基本都是一帮人,而左右各一位气势不俗的修士。 桌上,云逸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 “没关系的公子,叫我小赖反而亲切些,”赖玉玲倒是没有介意太多,“公子下午可是有其他打算?” “没有,怎么了?”是啊,头一次来皇城,小赖也是想四处逛逛的,只是就一个下午了,我倒没有玩的心思,只想提前考虑考虑明天的安排。 “我从阁主那听到了公子的想法,公子是想通过第一场盛会,赚够第二场的资格,只是三天翻百倍,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如果公子下午没有安排,我想和公子讨论一下未来三天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小赖这会居然也很认真。云逸倒是再一次刮目相看,看来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分得清主次。 “好。” 第四百一十三章 皇城的夜 饭后,两人点了份甜点便上了楼去,讨论鉴宝盛会的准备工作。 “你不妨讲讲你的看法。” “好的公子。” “虽然我没有参加过鉴宝盛会,但是我在五宝阁也做了些年月,公子想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把手里的钱尽可能翻倍,那么每一笔交易,都得是最值得花时间的。” “宝物有两种情况能赚取最多的差价,一种是严重被卖主低估的,一种是套装,整套的时候价格不菲,但单独一件拿出来卖会便宜很多。” “集齐套装得看运气,十万余件宝物里面契合的套装也不能说没有,毕竟很多手上有单件的都会来碰碰运气,只是在十万余件里面寻,无疑于是大海捞针,可遇不可求。” “而前面说的第一种,被卖主低估的宝物,是比较常见的,也是这么多人愿意来参加鉴宝盛会的原因,没准就能淘到实际价值远高于卖价的,这些是我们主要的目标。” “而这就得看眼力了,只是修炼的人通常没有时间学习鉴宝的一些知识,即便有些懂,但也不会深入,所以世间才会催生鉴宝师这一个职业,价之高低,除了品相大小等已经摆在眼前的,还得看鉴宝师观察后给出的评价,比如用料、年代、功用、名人价值等。” “鉴宝师良莠不齐,对于所有宝物也并非全部涉猎,比如有人擅长评判兵器,有人擅长评判防具,如果拿着防具给判兵器的鉴宝师,总有看走眼给出低于宝物价值评价的时候。” “而我能帮公子的,就是从这么多宝物中,找到被辱没了的珍宝。” “易宝是种不错的赚钱方式,可以低价买得宝物,转手换得另一个人手中价值更高的宝物,只是这种情况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对于小赖的话,云逸安静地听着并深以为然,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人,摆渡寨五宝阁阁主说起的那个甲天下,便是极其善于易宝的。 “我们主要依靠的是买宝卖宝,因为公子身边只有六十万两,所以,我们不能仅仅进行买宝,还得卖宝来补充资金,以便去买得价值更高的宝物再卖掉,如此反复将手里的钱越变越多。” “怎样的买主才是最好的,当然是买急而非看似多金的。” “比如丹药,是最容易碰到这种情况的,如果有稳固丹田,断骨重接等伤情耽误不得的丹药,只要价格合适,就买下来。” 云逸笑了:“哪有那么巧,早不断晚不断,非要等鉴宝盛会开了的时候断。” 小赖也笑了,回道:“公子说的也是,这只是小赖的建议,丹药买下来绝对是赚的,哪怕没有遇到急的买主,只是赚多赚少的分别。” “那听你的,如果有碰到这些,我便买下来,等老天送几个断手断脚,丹田裂了钱又多的没处花的倒霉蛋给我。” 小赖被云逸这句话逗笑了。 “别闹,说正经的呢公子。” “好好,你继续说。” “除了丹药,还有一些寻常不得见的材料,也是要留意的,比如十年百年千年,带这些名头的,都可以留意一下。” “还有……” 听着小赖头头是道的分析,云逸也是对鉴宝一块有了些比较粗浅的了解。 时间过得很快,等小赖终于说完停了下来,俩人发现斜阳昏黄的光已经照进了屋子,而桌上的茶点一点也没有动过。 “喝口茶。” 云逸也是递了一杯茶过去。 “谢谢公子,还真有些渴了。”何止是渴,嗓子都有些哑哑的,说了一下午的话。 “既然,明天有了大概的计划和方向,晚上,要不,出去逛逛?也好放松放松。”云逸知道,虽然这小姑娘嘴上一直在说鉴宝盛会的事,但心里肯定也是想逛逛皇城的。 “好啊公子,我老想逛逛皇城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 皇城没有夜,或者说,皇城的夜,只是比白天昏黄一点,处处灯火明媚。 一盏盏灯笼沿街而挂。 灯笼下的游人,或驻足着,或坐在石凳上,或一阵风般跑过。 一家家商铺,也点亮了烛火,套上纸罩,开始了晚上的营生。 沿路叫卖的冰糖葫芦是在哪里都能见到。 “娘,给我买串冰糖葫芦。” “大晚上吃啥冰糖葫芦,也不怕烂了牙。”说是这么说,妇人还是向扛着冰糖葫芦树的贩子买了两串,一串给了孩子,一串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娘你还说我,你自己也烂牙。” “嘿你这孩子,下次可不买给你了。” 而摆了一个摊,木头棒子上插着的一个个生动小糖人是最甜的吆喝。 “老板,这糖人怎么卖?” “现捏书中有名的糖人五文,龙十文,凤十文。” “那要是照着眼前人做呢?” “那可得要二十文。” “划算,那就照她的样子,给我来一个。” “干嘛,你要吃我啊,老板,也照他的样子给我整一个,我要恶狠狠地吃了他,嚼碎他。” 一顿操作迷人眼。 “好嘞,你俩的糖人,一共二十文。” “怎么只要二十文,咦,干嘛要把我和他捏在一起。” 虽然插着两根木签子,但糖人却粘在一起,分不开。 “你要我照着他捏,他要我照着你捏,你俩肩并肩,手又是牵在一起的,我能怎么办,我捏糖人,只能照样子捏咯。” “哈哈,这是四十文,还请老师傅收下。”男的很满意老师傅的糖人和说的话。 女的虽然嘴上说着不好看,但也是心里发甜。 钟楼是来皇城的游人必去的地方,是皇城内最高的一处建筑,比紫气东来楼还高了数丈。 不过,此最高处,每次上去的人数都有严格的限制,而且价格也贵。 一次只能待个一炷香的时间,却要一百两银子一人。 但每个上去过的人,下来后都认为,值得,就是再贵上些,也值得。 那一炷香的记忆,恍如在天上。 若逢云少的日子登上钟楼,仿佛抬手便能摘星捧月。 而俯瞰时,城矮地阔,万家灯火。 高处不胜寒,凉风拂面,背后钟声忽而响起,沉闷地向皇城各处传去。 告知人们,又过了一个时辰,夜更深了。 “好美啊。” 垫着脚趴在栏杆上的小赖眼里满是星星,那是映入瞳孔的繁华皇城。 而更美的是,也许是为了欢迎各城来客,皇城内,一盏盏天灯飘起。 从星星点点的光亮,到眼前,只见,一句“天有流云云有风,别已经年或相逢”道尽了思念。 伸手轻轻推开一盏。 再飘着,无数的天灯,带着美好的祝愿,往天而去,消失在云中。 小赖望着云空,虔诚道:“不知道,天灯灵不灵验,我的心愿,又会不会实现,刚我碰了那盏灯一下,它会把我的心愿,捎上,带给神明。” 此情此景,云逸也有些受了感染,认真道:“如果那个神明没有理会,你告诉我,我尽力帮你实现。” 小赖不语。 第四百一十四章 砍价的艺术 七月七,随着旭日自东边的城墙冉冉升起,温暖的光辉照耀进来,抚过一排排屋舍,一栋栋楼房,一条条长街,一辆辆车马,一个个行人,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正式开始。 金甲银枪,一队队皇城士兵赶往各自负责的区域,脚下步伐,起落之声,整齐划一,待到指定位置一字排开,一一站定。 数万名皇城士兵将外城五条相邻的大街封锁,只留东西一个入口一个出口,专门供鉴宝盛会参与者摆货交易之用。 当其他人只是抱着将自己搜寻到的宝物卖个好价钱或者在会中买到自己心仪宝物的这个想法的时候,一个少年带着一个少女,却抱着将手头钱财翻百倍的计划,踏入了盛会。 多。 如果说用一个字来形容这个鉴宝盛会,那就是多。 人多,宝物更多。 今日聚集在此的宝物,品类之多,涵盖衣食住行用娱。 数量之多,千,万,十万? 来头之多,怕是占了大半个东域历史。 当然,假货之多,也是与会者心照不宣的。 流华璀璨的,不一定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光泽晦暗的,亦非一文不值。 慧眼识珠者终究少数,大赚无几,小亏者众,倾家荡产也不少见。 人声喧喧,多是议价之言。唇枪舌剑,皆关兜里金钱。 “虽然昨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入场还是有些眼花缭乱,茫然不知从何下手啊。”云逸对小赖说道。 “没关系的公子,鉴宝的任务就交给我了,我们先去丹药区买些急用的。” 鉴宝盛会划分好了四个区域,以便与会者能在偌大的场地快速找到自己想要的物品。 四区分别是丹药区、典籍区、宝器区以及自由区,其中自由区范围最大,宝器区次之,典籍区最小。 自由区最大也是有其缘由的,因为在自由区你可以随意摆货,大多数与会者都带了不止一件宝贝,便选择在自由区摆卖。 若在其他三区,他们在这个区卖完一种宝贝后,又得换到另一个区将相应的宝物摆出来。 这很浪费时间。 而在鉴宝盛会里,时间,就是金钱。 虽然云逸为了争取时间,已经在盛会开始前就在入口处等候,而很显然,好多人可能连夜已经过来,提前占好位置了。 丹药区这长长的一条街,已经满是各种丹药交杂的味道。 这种味道如何形容呢,就跟生姜窜了薄荷,龙葵掺了蜜糖,又辛又凉又苦又甜。 猝不及防吸了一口,差点直冲脑门,背过气去。 当然,细细闻着就觉得很舒服,身心飘然。 “你在闻?”见身旁小赖琼鼻微颤,云逸有些好奇地问道。这味道自己可不敢这么个闻法。 小闻怡情,大闻伤鼻。 “是的公子,不瞒你说,我在五宝阁的时候,可没少被阁主要求整理丹药库,对各种丹药的味道,以及不同品质之间味道的差异不说是嗅之可辨,也差不多了,跟我来,公子,有上好的血轮丹,如果放在五宝阁,价格一颗在三万两之上,所以如果这丹低于三万,便是赚的。”而且我还有个想法,这个丹药味道那么浓郁,明显是不懂丹药的人在卖,血轮丹的药效,是挥发一点就少一点的,简直是暴殄天物。 随着小赖往前走,她站定,云逸站定。 眼前是一位圣武境的修士,不过气息内敛了,给人的压迫感倒不强烈。 他此刻盘坐在地上,前面铺着一张纸,上面随意放着五颗红色的丹药。 而身边小赖明显很激动,不是看到宝物的激动,而是对于宝物不被珍惜的愤慨,天啊,这是价值十五万两的东西啊,你就,你就这么放在一张白纸上,吃灰? 当然为了完成交易她只能忍了不把这话说出口,微笑道:“前辈,这五颗丹药,如何卖?” “三万一颗。”圣武境修士淡淡说道,对眼前俩人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也是敷衍一下。 这个丹药虽好,但如果不是急着用,平常谁会买来吃,眼前这俩家伙一个凡人,一个看不出啥境界,但看样子没病没伤的,也不用吃药。 小赖纳闷了,还以为对方不懂丹药,可这价格出的还是很准嘛。 试一试他。 “这丹药在五宝阁也就是这个价,你怎么不干脆去卖给他们,来这儿摆摊多费时间。” 摊主听到这话,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想啊,他们一句来路不明就给我否了,你到底买不买,不买不要挡着别人好不好。” 的确,五宝阁是不会收来路不明的丹药的,毕竟万一吃出了什么问题,招牌就要砸了,而五宝阁开到今天,分阁遍布四域,靠得便是五宝阁这响当当的招牌,只是这五颗丹药,确实是名家炼制,而且,纯度极高,品相圆润,包装一番,价格应该能上三万五。 “我买,一口价,两万一颗。” “你可真狠啊姑娘,一下子给我少了一万,不行,你也让一步,两万五,怎么样?” “前辈,你也知道这丹药是丹田伤了的人服用的,可你看我俩,精神得很,而且,如果,这丹药这么放着,再过几天,可就报废了,你一天,能赚不少钱,就在这摆着耗着?万一三天都没有碰到来买的人,可就赔了丹药,又赔了工夫。” “这……”圣武境修士脑子里在算一笔账,如果运气好,我接一天的活是两万,就算运气不好,一天也能有一万两,耗三天,就得损失三万至六万两,而这一下子能把丹药卖出去,也不过是亏了五万两,可万一三天都没有卖出去,五宝阁也不收,那可真赔大了。 “我,我再想想。” “行,你可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公子,我们走。” 诶?走?刚刚还听小赖这么一顿砍,以为小赖势在必得,这就放弃了? 云逸也是感到有些可惜的,刚才的交易算是白花时间了。 只是转身后的小赖却是面带微笑,无声默念:“一,二。” 云逸还没来得及疑惑。 身后响起带着认账语气的话: “姑娘,留步,我卖,我卖,十万两,五颗,钱给我。” “公子?”小赖笑着看向云逸,挑了下眉。 云逸还是有点愣神的,刚啥操作,欲擒故纵?好家伙,学到一手。 这,难道就是市井坊间流传的“砍价的艺术”? 当手里握着用白纸简单包起来的丹药,心里还是有些懵。 刚刚,是怎么操作来着,让我回味回味。 “公子别惊讶,我和奶奶相依为命,从小就穷,所以一文钱都是掰成两半花,刚才不过是常规操作,买宝贝和买衣服买菜一样的。” “原来如此。”云逸这才发现自己以前买东西,还真是有些花冤枉钱的赶脚。 “只是这丹药不能如此卖,就算后面碰到有人急着要,价格也不会高了,这丹药品质我看过,包装包装,一颗三万七八绝对没问题。” “听你的,听你的,我们接下来去?”云逸被小赖方才的手段整服了。 “去宝器区,看有没有合适的容器。” “不买丹药了?” “已经花了十万在丹药上了,不能再花了,万一真没人来买,就不好了。” “好,听你的。” 第四百一十五章 九根筷子 宝器区,这里也是人来人往,不过和丹药区不同的是,这里的空气,没有药味,倒是有些历史的沉重感。 说通俗点,就是,铁锈味、灰尘气重。 “公子小姐,过来看看,我这摆的宝器,可都是名家制作,用的材料也是一等一的。” 一直东瞧瞧西看看的小赖没有见到心仪的,听到这话,便向声音来处走去。 “让让,让让。” 小赖带着云逸穿过围着的人群,目光上下一扫,眼神锐利的她也是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角落的一个小黑瓶子。 血轮丹,药效易散失,所以瓶子得用密实的。 “姑娘眼尖,那小玩意虽然摆在角落,但价值却不低。” 糟糕,碰到老手了,居然被对方看出了自己心仪的物品,这对谈价格可不好。嗯,先问问好了,不行去其他摊位再看。 “没错,那个小瓶子,多少钱卖?” “它本来的价值是不低的,只是可惜用途太单一,一直也没有卖出去,既然姑娘喜欢,一万两,交个朋友。” “成交。” 听到这话,云逸乖乖地拿出了一万两的银票。 只是,交个朋友还要收一万两,那不交朋友,价格是多少? 小赖心想,这个瓶子仅仅瓶身上细腻的纹路,如果给懂的人,便值一万两的收藏价值,更别提用的材料还是黑木,质地密实,本身特性温和,不与其他气味冲突,是少数能做丹药瓶的木材。 如此,这瓶子加上丹药,花了十一万两,转手卖,应该能卖个二十万两的样子。 “唉。” “怎么了?”云逸听到小赖叹了口气,还以为刚才的买卖做亏了。 “已经完成了两笔交易,运气好,也只堪堪赚一倍,这要百倍,我突然,没有信心了。”小赖有些自责,即便昨天讲的头头是道,真到了这里,还是有些目不暇接的,赚钱,也并没有想的那么容易。 “没关系,我们就当完不成去完成,看最后,能翻多少倍,现在是两倍,下一笔交易完成,争取三倍,四倍……实在不行,就不参加第二场了。”说的无所谓,其实话语里,多少有些落寞。 云逸其实也清楚,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在鉴宝盛会这么久的历史上,估计也没有人完成过类似的成就。 不然,举办者早就大传特传,为鉴宝盛会添上一抹传奇色彩了,吸引更多的人来参加。 “公子,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想参加第二场?”小赖抬头,对上面具后的那对眸子。 “我经历过一次生死回来,最想见到的人,都会在第二场出现,我想见到他们,很想。” “小赖知道了,公子,那我们就参加!” 看着小赖又一头扎进沿街的摊子寻找蒙尘的宝物。 云逸呆在原地,她怎么,好像比我还上心,这样不对啊,明明是我的事,她只是帮我。 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她的身上,我要担起来。 “等等我。”云逸快步跟了上去。 一个卖宝器的摊贩前,小赖蹙眉,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物品。 金筷子?而且是九根,这数目是不是少了,但看这雕的内容,确实是传说中的龙生九子,不可能再有第十根。 云逸也是愣了神,讶然道:“九根筷子,而且,雕的是,龙生九子?” 囚牛,是龙生九子中的老大,平生爱好音乐,世人见它常常蹲在琴头上欣赏弹拨弦拉的音乐,而这为首的筷子,尾部便雕刻出了琴头,琴头上立着它的像,双眼微眯,仿佛沉醉乐曲之中。 睚眦,是老二,平生好斗喜杀,所谓“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而筷子之上雕刻的它,一双眼似是平静却暗含怒意,不管你从何角度看过去,都像是盯着你一般。 嘲风,形似兽,是老三,平生好险又好望,而这第三根筷子的尾部,便似悬崖峭壁,一只兽攀其上眺望远方。 蒲牢,形似盘曲的龙,排行第四,平生好鸣好吼,紧抓这第四根筷子,张着大嘴,似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狻猊,形似狮子,排行第五,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正趴在第五根筷子上慵懒地打着哈欠。 霸下,又名赑屃,形似龟,是老六,平生好负重,力大无穷,四脚朝天,倒刻于筷子尾部,如果将筷子反过来,便像一只巨龟背着一块通天的石碑。 狴犴,又名宪章,形似虎,是老七。它平生好讼,争公护义,筷子上的它目光炯炯,一切罪恶似乎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负屃,似龙形,排行老八,平生好文,而它所在的筷子上,便刻了繁复的细小文字,雕工之绝,令你每个文字都能看出大概,再看时,却又消隐,仅仅记住一个“医”字。 螭吻,又名鸱尾、鸱吻,龙形的吞脊兽,是老九,口阔噪粗,平生好吞,一口将筷子尾部吞了进去。 “公子怎么看?” “感觉,有些不对劲,九根筷子,只能四个人用,另一根不就浪费了,而且,这筷子也不圆润,用起来岂不硌手。” “我也观察了半天,没有看出什么来,或许是单纯地走新奇诡诞之路,只作收藏品,不过,光这雕刻的水准,古老的气息,这九根金筷子,价格就不会低了。”小赖评价道。 “也许,前辈,可以上手摸一下么?”云逸看向摊主。 这是一个老者,修为倒是没有,而看他摊上之物,全是些雕工不错的金银首饰,都有些历史的气息,看来是雕刻世家,落魄了,出来变卖些收藏的古宝。 “黄金这东西,又不是别的,还怕摸坏了不成,你尽管摸便是,只是其他咬、敲的行为,可不能有,不然这筷子,你就得给我买去了,两万两白银。” “放心。”云逸回道,便伸手取了一根筷子把弄起来,没有试出什么特别的,便转手交给了小赖。 而小赖在得知价格后,顿时兴趣缺缺,摇摇头,这虽然是很不错的藏品,但升值的空间不大,两万两白银,已经是封顶了,看来这老头也是知道,给了个最高价,后面有个周旋空间,但就算谈下来,从中赚个几千两差价,也得找到合适的买家。这个藏品,在不合适的人眼里,就是一堆黄金疙瘩,而这九根筷子粗粗一看,炼化后换算白银,也不过六七百两。 这筷子的分量,确实是黄金该有的,说明里面不会有空肚或者其他料子夹杂着。 只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真有人那么傻,费大力气雕刻九根筷子作藏品? “小赖,我打算买,价格你谈。”云逸对价格把握不准,谈价格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 小赖欲言又止,她对这笔交易的利益并不是很看好,不过公子既然想买,可能是真喜欢这件藏品,不是为了交易,便说道:“老人家,你这筷子虽说是黄金所铸,但根数却是九根,而且筷子这东西,谁知道之前多少人用过,买来估计也就是当个装饰,看在雕工不错,似乎出自名家,一万两白银。” “一万五,行,你就拿走,不行,就放下。”老人也很干脆,直接把话说死。 小赖看向云逸。一般说出这样话的,价格是再谈不下来了。 云逸点点头,一万五就一万五,但愿自己的判断不错,这筷子有隐秘。 钱货互交。 云逸拿着九根筷子一根一根把玩过去,突然停下脚步。 “我发现了,有问题。” “嗯?公子,是这筷子有问题?不应该啊,是纯金的没错,分量不差。” “答案等晚上散会了回去找个五宝阁便见分晓,如果我错了,别笑话我就是,全当买个教训了,哈哈。” “怎么会笑话公子呢。”小赖回道,按捺下好奇心,继续和云逸找起蒙尘的珍宝来。 第四百一十六章 五百年的远古铃铛 “我找鉴宝师看过了,你这不过是五百年前的仿品,还称什么远古遗物,我要退,你把钱还我。” “你是第一次来吗?买过去就买过去了,你要再吵吵,我就叫卫兵过来,让他们赶你走。” “少拿卫兵吓唬我,你可知道我是哪个家族的?” “我管你背后是什么家族,买定离手是鉴宝盛会的规矩,你的家族再大,能大得过皇族?” 两相争吵也是引来不少的关注。 知情的对着俩人指指点点,不知情的在一旁吃瓜看戏。 暗中保护鉴宝盛会的乾族三个通天境修士也是目光往这边瞧了一眼,不过没有打起来,只是吵吵,还不至于让他们亲自动手清场。 “少爷,要不算了。” “算了?这可是十万两白银,五百年的仿品,外面铺子里五千两就可以买到,我花了十万两,就为了买个五千两的仿品?!” 卖家也是到了气头上,说了句:“兄弟,你蠢啊,要真确定是远古遗器,怎么可能让你十万两买走,少说五十万。” “你,哼,行,别怪我,”富家子弟气的牙痒痒,转而对围观看客说道,“大家不要买这个人的东西,全是骗人的假玩意儿,怕是这次参加鉴宝盛会,都没有用界牌。” 卖家也是哽住了,自己,报名的时候图快,还真没有去排那长长的队伍。 “怎么,被我说对了。”富家子弟很得意,算是在口舌上占尽了便宜,只是手上这小玩意儿,真是一刻也不想拿着,臊得慌。 只见他潇洒地起手,小玩意儿抛了一个弧线,丢到了人群外。 怎么,不丢掉,难不成,还留着带回去被家族其他子弟嘲笑? 花十万两买个五千的仿品? 真是看都不想看到。 至于吃瓜人群,谁不是千万身家,怎么会稀罕五千两的东西,就算稀罕,也豁不下老脸来去捡别人不要的东西。 于是乎,也是吃完西瓜看完戏,各做各的事。 “这声音。” 只是小赖就不同了。 这小玩意儿直直掉在小赖的脚尖前,而且发出的声音,古朴而有历史气息,绝对不止五百年。 小赖弯腰拿起来把玩。 云逸凑近来看,这小玩意儿是一个铃铛,上面有斑驳的铜锈,只是这铜锈,在自己这个外行人看来,也觉得锈得太刻意,看来那个鉴宝师嘴上还留情了,哪有五百年,这指不定是新做旧的。八成也是不想打击这个富贵公子。 只是,小赖看得这么仔细,难不成,有其他秘密。 “公子,我们走,去典籍区逛逛。” “好。”云逸没有问为什么。 等离开了宝器区,小赖找了个位置停了下来,左看看右瞧瞧,颇有些做贼的风范。 “怎么突然来这里,典籍可不好赚差价,除非是孤本。” “占了大便宜,能不离开会么,万一那个公子后悔了。”小赖嘴角翘起弧度,跟捡到了金子一样。 “占了大便宜?不过就是五千两么,难道,不止。” “不止,当然不止,远远不止,可以说,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砸中了小赖,不对,是砸中了公子。” “哦?怎么说。” 即便离开了宝器区,小赖还是压低声音说道:“这个铃铛,可不是五百年的东西,是真真切切的远古遗物。” “但我看不像啊,这上面的铜锈,很假。” “虽然也不清楚这铜锈为何这么假,不过呢,这确实是远古的遗物,而我也大概清楚了那个鉴宝师看走眼的原因。” “哦?” “这个铃铛,是远古的招魂铃铛,一个势力为了招引魂魄而制造的。” “驭鬼宗?” “看来公子也知道这个势力,没错,那个时候的驭鬼宗是人类对抗妖魔的一大力量,其中不少功劳归于这种铃铛。” “这个铃铛上,蒙了一层厚厚的五百年的历史尘埃,而更早前的痕迹,却几乎没有,像是消失很久后再凭空出现在五百年前的,我猜想,这个铃铛制造出来后不久,便随着逝去的人,入了棺椁之中,而且,还是纯净的冰葬。” “远古崇尚冰葬,因为很多大能,都有心爱之人,而他们的心爱之人,往往会先于他们死去,而这些大能相信,只要攀上修炼的巅峰,是能让逝去的爱人起死回生的。” “火葬是灼尽杂念,化为尘土,让死者灵魂尽早轮回,土葬是在此长眠,永守故里,而冰葬,是封存念想,望有再见之期。” “也不清楚是否真的起死回生了,总之,那个冰葬之地在五百年前被破坏,而这个招魂铃铛,也随之再现于世,几经辗转,蒙了五百年的尘埃。” “摔了的那一下,那种历史的气息,是无法蒙骗人的。” “那,这个值多少?”云逸震惊于小赖的学识,简直是行走的,古书典籍。 “就是那个摊主说的,五十万两,而且,因为这个招魂铃铛和冰葬有关,说不准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在,有故事的古物,价值会翻一翻,一百万两应该可以达到,当然,是否和哪个远古大能有关,得更厉害的鉴宝师来鉴别,我可没有把全部古籍读了个遍。”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的,已经很棒了,”云逸由衷说道,这白捡的一百万两,不对,是小赖的一百万两,“这样,小赖,出来前阁主和你说的是帮我,不知道他那边到时候会给你多少报酬,我这边,等这次鉴宝盛会结束,给你一百万两。” “不,不用那么多的公子,要不是跟着公子来参加这个鉴宝盛会,我也没有机会被这馅饼砸中,而且,也还不清楚这到底能值多少,其实,能跟着公子见见世面,小赖已经很满足了。”小赖听到一百万两,差点没晕过去,这辈子虽然见过那么多钱,但还真没有想过自己能赚到那么多,这陡然听到公子要给自己那么多,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而她心里,对眼前这戴面具少年也多了些异样的情愫。 在五宝阁的这几年,见过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富商,没有谁真不在乎钱,除了他,就像这次参加鉴宝盛会的目的,几乎不可能达成的五千万两的目标,似乎钱,只是用来和朋友相见的。 “既然有我的功劳,那就对半分,这样就公平了。” “好。”小赖这次没有拒绝,过分的推拒好意,可能就会让公子不开心了。没见公子都板起脸来,一副你要再拒绝,我就不带你玩了的表情。 第四百一十七章 藏黑于金 虽然转了一天,但今日的收获不是很大。 可以说照今天的速度,鉴宝盛会哪怕再延长一个月,都来不及攒够那五千万两。 首先是招魂铃铛,在皇城五宝阁驻阁鉴宝师分析后,不确定价值多少,又传送回总阁,最后开出了一百二十万两的收价,而买进为零,算是赚得最多,一百二十万。 其次是一根碧玉竹笛,据说是乾国上一届第一美女用过的,不知真假,不过买进一万两,售出给一个该美女的追求者四万两,赚三万。 接着是镇床头的小石狮,雕刻细腻,威武堂堂,妖魔不近,买进三万,售出五万,赚两万。 然后是一幅山水名画,买进三万,售出四万,赚一万。 而剩下的零零总总十二件物品,一进一出,赚得十万。 就当血轮丹能卖二十万,除去丹药买进花了十万,黑木瓶子买进用去一万,能赚九万。 而龙生九子这一套金筷子,买进一万五,卖出能有两万,可赚五千。 今日一件物品一进一出算两笔交易,总共是三十四笔,却只赚了一百四十五万五千两。 与预期的目标,差得太多太多。 当然,是和预期的目标差太多,如果和与会者绝大多数人比,那简直是赚到飞起。 “公子。”小赖很小心,生怕公子失望。 “说。” “如果估算上还没有卖出的血轮丹和金筷子,今天赚了一百四十五万五千两。”小赖仔细地盯着公子的眼睛。 只是那面具后的眼睛,没有太多失望的色彩。 “我想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多,看来明后的任务还是很艰巨的,”云逸转而拿出九根金筷子,对皇城五宝阁的人说,“帮我,熔了它。” 小赖见此,欲言又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么做,很大可能会亏本,但既然是公子想做的,那么小赖支持就对了。 五宝阁的人再三确认,“公子你可确定了,我看这纯金的筷子雕刻不俗,少说也有一二万的价值,如果你熔了,可只有六七百两了,白银。” “没关系,熔了就是。” “好,那么公子小姐随我来。” 五宝阁让客人亲自观看熔金过程,不仅是为了防止客人赖账,也是为了维护五宝阁的声誉,毕竟很多事情扯起来,完全看吃瓜群众的想法。 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当烈火足够烈的时候,真金也会熔掉。 而当囚牛这根金筷子熔成金水,有一丝黑色的线在金色中若隐若现。 云逸眉头一挑,果然没错。 小赖咦了一声,难不成,是…… 当五宝阁的人将金水珠拨到一边,一根黑色的细针,出现在三人眼前。 好家伙,黄金都熔了,它竟安然无恙。 “黑金针!”就连五宝阁的师傅都惊讶了,忙取来剩余八根,一起放入烈火之中。 之前为了保险,就炼了一根,以免客人后悔,还有八根损失也不大。这下确定了金筷子之中是真的存在其他东西,价值比黄金不知道高多少的东西,也是不想耽误一刻时间。 客人一定也很急。 这开大奖的感觉。 好久没有那么刺激了。 心脏噗噗噗的。 烈火尽,黑金现。 加上之前的一根,一共是九根黑金针,而且每根黑金针的大小形状都不相同,尤其是柄处,用的材料也都无一相同,可都比黄金还耐炼。 “恭喜公子,这是医术针灸中的九针,鑱针、员针、鍉针、锋针、铍针、圆利针、毫针、长针、大针,而且,还是黑金所制,价格,嗯,如果公子要卖,还请交给我们五宝阁,我会请示上面,给公子一个心仪的价格,请公子稍等。” 见五宝阁的师傅一路小跑带跳跃地离开,小赖也是再忍不住了。 “公子,你好厉害,这一笔,简直神了,公子是赌的,对么?” “鉴宝,有时候,不就是赌么,风险和收益是相互的。” “话是没错,但能有这样的勇气,也只有公子了,公子,你是买到手把玩的时候发现的,我那会看公子走路停了一下,可是我很好奇公子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重量和黄金一致,但是我的手过了九根筷子才发现,每一根,都是头重尾轻。” “尾部雕刻去了些金料,头重尾轻也说得过去啊。”小赖反驳,她也想过,但是,自己把自己否定了。 “这正是最后一层掩饰,我相信在我接手之前,这金筷子跟了很多个主人,有一批人停留在精美的雕刻不去追究它是否有别的秘密,有批人察觉到不对,却被和黄金差别无几的分量说服了,而最接近的一批人,虽然察觉到了筷子头重脚轻,也因为雕刻存在镂空,而忽视了,自然而然地找借口它就是单纯的金筷子,而如果换个想法,什么东西能比黄金还重?” “公子睿智。” “依你看,这九针值多少钱?我可不想被五宝阁的人骗了。” “公子忘了,小赖也是五宝阁的人。” “现在不是啊,现在你不是跟着我,那就是我的人,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嗯,”小赖抿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后想起还没有回答公子的问题,抬头道,“黑金是最坚硬的矿石,能把它打磨成这么尖锐的针,还多了黑金不该有的韧性,想必加入了其他难得的材料,甚至控制了黑金的分量不至于比黄金重太多而露馅,平常见到黑金做的物品,都是远古传下来的,而且体积不小,价值已是数十上百万的,这九根针,一根算它百万,便可以冲冲千万,如果,是给医术高明的买主看上,价格可能更高,而且,这九根针的柄用了九种不同的材料,说明,制作它的人,炼器能力无与伦比,没准,一千五百万?”小赖出口,都觉得慌了,一千五百万啊,天,这是多么大胆的定价,多么不可想象的一笔数目,就这样的宝贝放在第二场鉴宝盛会上,也是全场的焦点。 “哈哈,这样不就完成了三分之一。”等等,亏大了,我记得在西域的时候我有一把黑金匕首,不该那么武断的,怎么用这么个宝贝去气那个该死的城主,真不值得。 “可是公子,也不能高兴太早,还有两天,我们这一天是走了运,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小赖适时地泼了盆冷水。 “是啊,我知道,不能骄傲,要冷静,要冷静。”云逸说完,看向匆匆忙忙跑来的皇城五宝阁阁主,怎么还能冷静,心扑通扑通跳起来。 只听一句话传来:“一千五百万两,这是五宝阁能开出的价,我相信,其他地方开出来,未必比我们高。” “成交。” 出客栈门时还只是数十万身家,回来,已经千万。 “今晚早些睡,陪我逛了一天也累了,明天加油。” “公子也是,安。” “安。” 两扇相对的门合上,两张床上,两个人有着不同的思绪。 一夜过去,鉴宝盛会的第二天来了,今天比昨天要热闹,因为很多人加入到了这一场盛会之中,包括那些赶来迟了的,也包括那些想把宝贝留在后面展示的,当然还包括…… 第四百一十八章 另类的摊主 七月的清晨,阳光照耀之处,已有了些热意。 紫气东来楼,其名之所来,正是它那顶上最高处在光辉之下,向东边接天而去的紫气。 初见此景之人,无不驻足,盼得祥瑞。 曾有一位游历都城的画师,兴致来了,为创一画作,找了十处位置,等了百日,在视角、光线、紫气俱佳的时候才肯下笔。 成画之时有多惊艳,对那百日之中投来不屑目光的人就有多讽刺。 他的画,也被紫气东来楼以天价买去挂在了大堂之中。 木长青看着墙上这幅就要透纸而出的紫气东来楼,一时间呆了,都没有注意到身边站了一位姑娘。 见师兄看得认真,笑也没有出言打扰。 “好画,真是好画,奈何我没有文化,只能说一句,好画。”木长青赞叹着赞叹着,目光瞥到了什么。 转身,被换了气质的师妹吸引了目光。若说之前的师妹,清冷,生人勿进,此刻的她,多了些高贵。 “师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看我,都差点忘了,今天要去参加晚宴,时间虽早,但听说还安排了游玩皇宫的行程,你既然来了,那我们这就出发。” 可看她似乎精神不佳,兴趣缺缺。 木长青问道:“师妹,是不是不喜欢那样的气氛?也是,和药山相比,那里过于喧闹了,也没有几个相熟的人,又要笑着说客套话,不自在,确实不自在,那就不管什么皇子了,但这白天也要有事打发才好。” 见师妹点点头。 “师妹,要不,咱们去鉴宝盛会,那里会有很多宝贝,还专门给典籍、丹药分别划了一个区,运气好,可以淘到医书孤本或者上好的药草种子,到时候种在药山,慢慢地,说不定师妹你自己都有一个小药园了……” “真的么,还有药草种子,能有师父都没有的珍贵药草么?” 师妹终于开口说话了。木长青有些理解师父为什么说师妹很适合学医术,心中没有其他杂念,能触动她的,似乎,只有药。回道:“师父种的都是他认为珍贵的药草,我们也会有自己觉得珍贵的啊,那师妹你需不需要准备准备?身上这件穿去参加宴会固然可以,但去那个地方就过于正式了,换身便服,我在紫气东来楼东门等你。” “好。” 听到乾老的女弟子婉拒了乾择的邀请,落孤城、尹奚漫、波澜三人是一个接一个向乾择表示自己临时也有安排,不参加了,还往乾择的伤口上连扎了三刀:“乾择兄你就好好陪那些尊贵的客人就是,可别偷逃出来,让那些人不高兴。” 据说当时乾择的脸都青了。 你们仨怎么会不清楚,我办这个宴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只想邀请笑姑娘参加,只是这样太过于明显,也太过于怠慢其他人,可是,该死的,还不如不办,反倒把我困在这了。 而当海神宗少宗主波澜,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落霞宗少宗主落孤城三人将要去参加第一场鉴宝盛会的消息被外人知晓,那是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说什么天下堂少堂主看上了第一场鉴宝盛会的一个宝物,什么海神宗少宗主要将自家的海神珠拿出售卖,什么第一场鉴宝盛会出现了举办以来价值最高的宝贝…… 总之是吃瓜的不嫌戏大。 “今天人好多啊,而且出现了很多穿着打扮明显与昨日参会人差别很多的家伙,看来有什么情况发生。”云逸说道。 若说昨日是前后左右皆有人,今天夸张点说,某些区域那完全就是前胸贴后背,人挤人。 这哪是来看宝物来了,这完全就是看大活人来了。 “人多好啊,公子能找到宝物的机会就更大了。” “那也是,今日如何打算?”云逸俨然将小赖当成了个精打细算的小管家。 而她也当得起这个名头。 “之前公子钱不多,现在公子有了这么多本钱,那肯定不能再计较一笔两笔交易的得失,也不用算着本钱会花光,今天我们要不嫌小赚的,重点大赚的,只要是能赚的,统统买了再说。”经过昨天的交易,小赖也是知道了公子有一个能存很多很多物品的储物宝器,那还顾虑什么,有钱有时间有空间,那还不买买买。 “对啊,之前的目标,对五十万两来说是翻百倍,而现在是一千六百多万两,只不过翻个三倍而已,那我们就事不宜迟,赶紧买买买,买光他们。” 鉴宝盛会当中出现了一幅奇景,别人还在小心翼翼挑选,铢锱必较的时候,有俩个家伙,目光炯炯,只要是值得买的,通通买进。 这哪是来鉴宝,这完全是来扫货了。 也不知是哪家的败家子。 真特么败家。 街头。 “老板,你摆得这么多东西,价格都报一下,合适的话,我就买。” “这个最贵,十万两,是我这么多东西里面最好的,那个次之,八万你可以拿走,这边的统一四万一件,你看着挑,那边的统一两万一件。” “我算了一下,你这里加起来一百三十二万两,抹个零头,一百万,我全拿走,怎么样?” “一百万,你全拿走?!”摊主也是被这个小丫头的话惊到了,这哪是来鉴宝的,这是来打包的,但有这么好的生意,不做说不过去啊。 “容我算算。” 云逸和小赖在一旁等待,而摊主则陷入疯狂的自言自语和计算之中。 片刻之后,老板也不掩饰喜悦之情,大手一挥,“成交。” 就算是抹掉了三十二万,还有得赚,来卖宝贝的果然都是些奸商,将价格定的老高,给聪明的家伙有砍价的空间,而对于笨蛋或者确实是爱不释手的人来说,那就是能宰一刀是一刀。 云逸对宝物估价也不在行,尤其是那么多零零散散的,便问小赖道:“这么一堆宝贝,能赚多少。” “大概五十万两的样子,本来他只给了我们十八万两的利,被我硬是夺了三十二万两过来,就是这样,他还有的赚,真是奸商。” “哈哈,我也觉得,真是够奸的。”云逸笑着笑着,也是对小赖生起几分佩服,这该是多么可怕的眼力和算术能力啊,能一下子就把这么多宝物的得失计较清楚了。 而那个卖自家货的老板,都要算上老半天。 就这样从街头到街中,秋风扫落叶般清空了一个个摊位,云逸手里的一千六百多万两,直接去了一半。 等他和小赖打算再清空一个摊位时。 那个摊主却是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张纸。 只见纸上写到:我这个摊,也不耽误大家时间,每件宝贝,你们看上的,留个价格在宝物前面的白纸上,只不过价格不能比我标的低,有出价更高的就往上写,不管你是高一两还是一文,等今日盛会结束前一个时辰最上面的名字,便可得宝贝,当然,如果你没有及时回来,出价第二者得,依次类推。 “这个老板倒是有趣,玩法也很新奇。”云逸说道。 小赖点点头,道:“确实,而且办法也很不错,完全是另类的竞价方式,更是用自己的价位守门,相当于怎么都能赚到他心里的差价,公子,不如,我们也挑几件宝贝写上出价。” “好的。” 写完后,小赖走着走着说道:“公子,我本来还打算将今天买过来的宝贝全部卖给五宝阁以节省下和其他人交易的时间,只是五宝阁为保证自己的盈利,出价不会很高,我们虽然赚,但赚的也不会多,现在,我有了更好的主意。” 云逸也不笨,眼睛一亮,问道:“你是说,和之前那个摊主学习?” “是的没错,我们就挑第一个清空的摊位,鉴宝盛会入口处的,那里人来人往,有助于价格抬高,况且,我们还得继续买宝贝,不能留人看管,那边是入口,卫兵看管更是严苛,没人敢在那里偷鸡摸狗,” “好,就按小赖你想的来,我们赶快回去,别被其他人抢了那好位置。”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三人之争,必有鹬蚌 一顿操作后,鉴宝盛会出现了第一个无人看管的摊位,而且,摆的宝物品种多样,几乎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喜欢的物品。 而入口处的卫兵心里压力就大了,眼睛时刻盯着摊子,生怕有贼人行不轨之事。 因为没有明文规定摊子必须有人看守,所以摊主的做法,并无违规,既无违规,便受皇族保护,况且,摊子是在卫兵的眼皮子底下,这要是发生了什么偷盗之事,这鉴宝盛会的名声就要臭了。 “光我写的价格,只要每件宝物都有人出价,哪怕只比我高一文,我们也可以稳稳赚它八百万两。” 以八百万赚八百万,看似不多只是翻了一倍,但其实已经是暴利。 有句话说得好,如果有十分之一的利润可图,那么这生意就会被到处宣扬,如果有十分之二的利润,就会被争相模仿,有十分之五的利润,有人就敢铤而走险,有一倍的利润,他们就敢无恶不作,践踏一切。 而现在,正有一倍的利润,还是合理合法的利润,唯愿者上钩耳。 当云逸和小赖在别的区打包一般买进有利可图的宝贝的时候,他俩之前摆下的摊子,可是成了鉴宝盛会最热闹的地儿。 毕竟是在入门处,人来人往的,每个有中意宝物的人,只要觉着目前的价格合适,都在纸上写下名字和出价,就这样,摊子中竞价最多的一个宝物,已经有十五人的名字。 而其他人见有人围着一个摊子议论,以为有什么好宝贝现世,也是凑上前,加入了吃瓜大军中。 “这谁这么大胆,居然看都不留下来看着,也太相信别人的素质了。” “这可不是相信我们的素质,是相信皇族的威严可以震慑宵小。” “这里可是有不少好宝贝啊,我很中意,你可不能与我抢。” “既然摊主定了规则,那就按规则办事,你又何出此言,真以为我不敢与你竞价。” “那你出价就是了,我都多你一文,要是纸不够,我就再给它添上几张。” “让让,让让。”这时争锋而对的俩人背后响起一个霸道的声音。 “你小子又是谁?”其中一人正待转过身去好好训一顿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一看来人面貌,顿时摧眉折腰,“是,是天下堂少主啊,您请,您请。” 没见过本人,难道还没见过画像么,这不就是天下最不能惹的公子哥之一,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 旁边的两个,一个是落霞宗少宗主落孤城,一个是海神宗少宗主。 天,什么风把这三个臭名昭,啊不,是“声名远播”的公子吹到这第一场鉴宝盛会来了。 我说今日怎么见到了好些不寻常见到的富贾豪商。 应该都是听说这三位要来,所以提前来看看情况,探探路来了。 “是什么风把您三位吹来了?” “不关你的事,让开就可以了。” “好的好的。”俩人立马嬉皮笑脸地让开一条道。 开玩笑,这三人没有一个能惹的,何况今日三人似乎是结伴一起的,那就是皇族见了,也得给个大面子,自己没啥丢人的,没啥丢人的。 “笑姑娘已经来了,你看那个翡翠簪子以及白玉佩还有,冰玉镯子,都写了她的名字。”尹奚漫说道。 “看来笑姑娘是喜欢玉的,波澜,我知道怎么让笑姑娘收下你那海神珠了,你就说你那海神珠是上好的玉做的就可以了。”落孤城开玩笑似地说道。 “那不能乱说,万一她当真了怎么办,我可没有那么多海神珠送。”波澜回道。 “哈哈,波澜兄也有小气的时候,难得,难得,”尹奚漫看了看摊位上的宝贝,“笑姑娘刚好参与了三样东西的竞价,只是刚好不凑巧地都被其他出价人压了下去,怕是要失望了,我最见不得美丽的姑娘失望,想送她个人情,但又不想独占这一好事,你我三人各挑一件,给她保下来怎么样?” 尹奚漫也是想着,如果三人互相争起来,那没有个头的,送人情是送人情,但送得太大,又不划算。 “尹兄这主意不错。” “确实不错。” 波澜还有落孤城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就选这个冰玉镯子好了,目前出价最高的是这谁出的七万三千两,哼,就比笑姑娘高个三千也敢出来抢她喜欢的东西,二十万,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比我出的价高。”尹奚漫的话语里透着霸气,不仅是对自己出的价自信满满,对自己的名字也是自信满满。我这个名字在这纸上一露,哪个不长眼的还敢写我头上。 “尹兄也是够下血本的,既然尹兄出了二十万,那我不能低了,就这个翡翠簪子,三十万,我要了。” 落孤城的话让尹奚漫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爽,我之前说那话的意图就是不想我们仨争起来,你倒好,主动引战。如果笑姑娘接受了我三人的礼物,谁出价高,谁人情大,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狐朋狗友,简直是狐朋狗友,平日里尹兄尹兄地称呼着,听着真讽刺。“不行,我给的价好像低了,配不上这个玉镯,你瞧这玉镯,晶莹通透,光晕自然,纹理天成。” 为了合理提价,尹奚漫都快把这玉镯吹上天了。 刷刷几笔,只见尹奚漫将纸上的二字改成了四。 “听尹兄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出价低了,辱没了,这翡翠簪子,翠色油润,光芒照之,翠色仿佛游动起来,与我府里的诸多翡翠藏品,都不遑多让。”落孤城有样学样,先是夸赞一番,两竖下去,三十万变成了五十万。 “你是什么意思,和我对着干?”尹奚漫再不掩饰不愉之色。要论势力,天下堂是远强于落霞宗的,光名字就能看出一二,但无奈落霞宗这个门派是从远古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表面看就是寻常大门派,可是底蕴深不可测,这从乾族对落霞宗和天下堂抱以同样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这怎么办,好像出价比你高了一些,可是尹兄你也知道,这三只能改成五,还是比你那四要大。” 眼看俩人要擦枪走火,波澜开口做了和事佬:“笑姑娘要真在意钱的多少,就不会不收我的海神珠了,我们仨要争起来,就是上千万也止不住,奚漫你那边把十改成千,好家伙,四千万,然后孤城你气不过,把十也改成千,我的天,五千万,你俩尽是给这个摊主送钱去了,既然知道笑姑娘喜欢玉,何必在乎这一次两次,后面看到好的玉,买下来送过去就是了。” 听了这番话,尹奚漫心道:对啊,没必要在乎这一次两次,要追一个人,是长久的事,冷静,冷静。 落孤城也是不再怄气。 波澜则拍了拍两人肩膀,取过笔,笑嘻嘻道:“这才对嘛,所以我这个白玉佩就出六十万好了。” 你小子真够意思,劝着我俩,自己下笔这么狠。 三人无意,旁听者有心,纷纷猜想这叫笑的姑娘是何方仙子,居然引得这三位公子争风吃醋。 “波澜兄,看来你才是渔翁啊,把我俩当鹬蚌了,倒是小瞧你了。”落孤城慢悠悠地说道。 “哈哈,常在海边走,没吃过鹬蚌,难道还没见过鹬蚌相争吗?要不孤城你把十改成千,那我绝对不再跟价。” “我有病啊我,我的五千万加尹兄的四千万,都能把这条街的宝物包圆了。” 虽然有点夸张,但没准还真能,每次第一场鉴宝盛会出现的宝物不下十万数目,五条街算它每条街两万个宝物,三天平均每天出现六七千件,每件最低一万两,也就是六七千万。当然,前提是没有发现一些被远远低估的珍宝,比如昨天云逸买下的金筷子,以及,今天小赖发现的绝世宝物。 第四百二十章 界珠 此物出现在吵闹的自由区,而摊主前面摆的有丹药、典籍、器具,也有一些新奇百怪不知归到何类的东西。 小赖盯着一颗七彩珠子看得入迷。 那颗珠子摆在丹药堆里,但周围丹药都静静散发着清香,唯独它,没有一丝丹药该有的气味。 云逸便也停下来,等待。看来小赖她是发现了件宝贝,之前扫荡过的摊位,价值五十万的宝贝她都不曾这般专注过。 只是她目光聚焦的这颗七彩珠子,看似华彩异常,实则平凡无奇,绝不是丹药,也不是所谓的珍珠,根本见不到一丝岁月摩挲的痕迹。 要说宝石,且不说七彩的宝石还没有出现过,就算真有七彩的宝石,一件只能当装饰品的东西,值……我没看错,二百万两?! 这价格,可真敢标啊。 这价格,怕是吓退了几批想把它买来送给妻子当礼物的与会者。 到底是啥宝贝啊。 “老板,我可以上手么?” “随便。” “好。” 小赖伸手拿起珠子,对着阳光看,往四周发散的七彩光芒忽而缠绕成环,绕着珠子静静转。 而珠子的内心,有一极小的裂缝,若不是对着阳光,在特定的角度下,是看不见这条裂痕的。 没错了。 小赖内心之喜还未上眉梢,便被突然的顾虑又压了下去。 这价格标的我有些不确定摊主是否知道这件物品的价值,要说他不知道,这价格标的那么高,要说他知道,这种好东西,怎么会拿出来卖。难不成是假的,仿品?只仿了个样子,实际无用处。 “老板,你这七彩珠子是什么玩意儿,怪好看的。”小赖说着,将珠子握在手心,不舍得放回去。 “啊哈哈,好看是其次,”摊主见小姑娘这么喜欢,果然啊,小姑娘都喜欢好看的东西,那七彩的珠子哪是什么好宝贝,不过是个琉璃珠子,小姑娘好骗啊,便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珠子可是叫海神珠,圣品的海神珠。” “海神珠?!”小赖脸上故作惊讶,心中却道,骗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可真能骗人,圣品的海神珠确实是七彩的,不过,那个说到底还是珍珠,可眼前这个珠子,跟珍珠扯不上一点关系,而且,别人可能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嘛,圣品的海神珠目前就两颗,还能被你拿到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听到老板的话,背后围观的人中突然爆发一阵止不住的笑意。 “波澜,你们家的圣品海神珠,什么时候烂大街了,你瞧,这里就有人卖,而且,还是好吓人的二百万两,可真够便宜的。”尹奚漫笑道。 波澜脸都红了,要不是笑姑娘,我才不来参加什么第一场鉴宝盛会,十万件宝物中,能给你整出好些乱七八糟的稀世珍宝,十之八九都是宰人的玩意儿,还有二一也价不符实,以前都只是听说,今天算是碰上了,若不制止,这老板的“海神珠”倘若真卖了出去,我家的名声都要被砸了。 “海神珠,我手里的才是,大家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圣品海神珠。” “圣品海神珠?!” 围观群众顿时目光聚集。 波澜从怀里取出的圆珠状的白色物什,保护层破裂,刹那间,光芒迸溅,方圆十里水之力躁动,向着他手中的七彩珠子飞窜而来。 不少感悟水之力的修士发现自己竟和平时最亲切的水断了片刻的关联! 这可怕的支配力,哪怕只有片刻,如果和别人对战的时候,别人猝不及防来那么一下,自己直接就会败下阵来。 波澜很满意大家的惊恐惊讶惊呆的表情,将海神珠用真气封好,放回怀中。随即看向身前的姑娘,希望这小姑娘别上了摊主的当。 小赖嘴角扬起笑意,还想着怎么砍价,这不就来了一个帮自己砍价的家伙,“老板,这珠子我买了,不过二百万没有,一百万我要了。” 这姑娘是不是傻,都说了是假的是假的,一颗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染成七彩的琉璃珠子,还拿一百万去买,真是,真是,败家,太败家了,败家娘们,简直败家,她们是不是都以为,只要买下来的价格比标价低,那就是赚了? 什么啊,有句话说的好,你觉着你赚了,但我永远不亏。 这永远不亏的永远是卖的人啊。 落孤城看着波澜咬牙跺脚的样子,说道:“波澜兄,又不是花的你的钱,你跺什么脚,诺,那个戴面具装神秘的小子才是冤大头。” “对啊,我急什么,真的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波澜反应过来,拂袖,哼了一声。 只见面具少年在小姑娘说“买了”,而摊主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外加喜不自禁地说了句“好”之后,二话没有,直接取出一张百万银票递给了摊主。 而小姑娘也是心满意足地,小心地将珠子捧在手里,生怕丢了去。 确实,价值一百万两的东西,能不小心么。 落孤城拍了拍尹奚漫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意道:“你瞧,这才是壕,一百万买颗琉璃珠子,眼睛都不带眨的,只为美女一笑,话说,他身旁那姑娘,也算不上太好的姿色,而你我三人,为了给笑姑娘买块玉,价值更在这珠子之上的玉,还得计较着代价,只出了个四五六十万两。” “别,别把我加里面,就只有你俩好不好,我是连海神珠都能送的。”波澜跳开,颇有与俩人划清界限的感觉。 “……”尹奚漫无语。 继续四处逛的路上。 “他们可是都不看好这颗珠子。”云逸没有明说自己也不看好,但也是挺想知道小赖为什么在别人都否定这颗珠子之后,还打算花一百万两买过来,一百万两,可不是笔小数目了。 “公子,这个宝贝我敢说,整个鉴宝盛会能认出来的没有第二个人。” “还有这么稀奇的东西?这参加鉴宝盛会的,大部分都是有眼力劲的,能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看出来,这玩意到底有多稀奇。” “堪称绝世,之前的招魂铃铛,只要稍微看过些远古势力相关书籍的,都能知道有那玩意儿,而这个,如果不是我恰好背读了《万代遗珍》,恰好对里面一篇幅极小的珍宝描述文章格外上心,可真就错过了。” “《万代遗珍》倒是听你阁主提起过名字,但还没有看过。” “那本书不太建议公子看,当然,如果公子以后晚上睡不着,那看看很不错的,催眠一级棒。” “哈哈,以后有机会试试,说回正事,这珠子,是什么宝贝?” “界珠。” “界珠?”云逸一脸的问号。 “是的,看来公子没有听过这个宝贝,那不知公子可想过,荒的尽头。” “你继续说。”云逸沉默下来,这个怎么可能没有想过,只是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是探寻这个的时候。 “我们生活的地方,并不是没有尽头的,而人世的尽头,就是界,故有世界一说,两界交点,因两方不同的气碰撞,抵消,融合,就同蚌孕育珍珠一般,两方不同的气千百万年也孕育了一颗珠子出来,就是界珠,因得天地滋养,故有七彩之华。” “对日而鉴,光华如环,其心之地,别有洞天。” “界珠的作用可小可大,小到持界珠者,可随意出入各类法阵,大到持界珠者,可安然破界,往返两界。” 云逸闻之沉默。 拥有这颗界珠,便拥有了随意进出法阵的力量,甚至,能破开界壁?!这样的宝贝,绝对是稀世珍宝。价格可能,不对,是肯定在黑金九针之上! 居然有些舍不得将它转手卖掉。 等等,我有小妙啊,她的力量之前就可以破开囚天大阵,等后面修为提升,说不定,也能做到破开界壁。如此一想,这界珠对于其他人是无价之宝,对于我,倒是有点鸡肋了。 只是这样一件宝物,为何蒙尘,出现在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小赖你估个价,这宝贝能卖到多少。” 小赖抿了下唇,拿捏不定,说道:“对于这个级别的宝物,我还真没感觉去评价,可能,有两千万的样子?” 两千万……云逸心道,要是这样后天还参加不了第二场鉴宝盛会,那就不用混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仍然喜欢玉 离自己的摊位终止竞价还有段时间,云逸和小赖抓紧每分每秒,虽然有这两千万打底,今天的收获已是不少,但离目标五千万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还需努力才是。 而前面这一通买下来,身边的银两也不多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将一个个摊位扫荡一空。 俩人回归到了挑宝贝买的时候。 “老伯,这个多少能出?” “我也不忽悠你个小姑娘,两万,你觉着好就拿去。” “一万不能再多了。” “不是啊你这小姑娘看着可可爱爱的,怎么砍价凶神恶煞的,一砍砍一半,你是魔鬼吗?” 只见老伯的手都哆嗦了,要不是急着用钱,他还真不会来这里把这爱琴卖掉。 “就值这个价,琴是好琴,木质一流,包浆上看,年月也久了,可这琴弦是续的,有一根明显和其他的不同,音质方面在常人听来虽无差别,但在乐师耳中,那是马群里混进了只骡子,生不了孩子。” “唉,看来小姑娘也是懂琴之人,那种材料的琴弦不好找啊,我只能找了差不多的补上,尽力调了下音凑合,罢了,算交个朋友,一万二,你拿走,两千当你尊我这个老。” “成交。” 抱着琴往下一个摊位走去的云逸,看着砍价理由信手捏来的小赖,笑着道:“那老伯的手都被你的砍价方式吓哆嗦了。” “公子你不知道,我在五宝阁卖了这么几年的东西,一直别人砍我的价,这俩天终于轮到我砍别人了,别提多爽。”小赖开心地说道。 真是报复心极强的小姑娘啊。 “你可别爱上这感觉,不然等你回到五宝阁,阁主肯定说我把你带坏了,话说,你看中的这琴实际能值多少?” “在爱琴的人看来,值五万,当然了,它的琴弦是续的,所以要打个折扣,两万五,只是老伯可怜,一直没有等到愿意用这个价买这个琴的人,他摊位上的东西都不错的,第一天路过的时候就想买下一些,但是那时候看到了更好的东西就没理会了,说起来挺后悔的,今天再看,只剩下琴了。” “你居然,记下来了?”云逸从小赖平常的话语中听出些不寻常的内容。 “习惯了,已经习惯每到一个房间,先把房间的摆设记下来,五宝阁房间太多了,而每个房间摆放的商品更多,要是记错了房间,记错了商品的位置,半天不能将客人领到他们想去的地方,可是会被骂的。” “看来你挨了不少骂。” 小赖没有回答,五宝阁教会了她很多,当然,也吃了很多苦。 阁主对自己,似乎,格外严格,在别的姐姐看来可以蒙混过关的错误,在自己身上,每发生一起,都是一次责备。 她的目光从身侧的摊位上一闪而过,虽然只停留了片刻,云逸也察觉到了。 “那个能赚多少?” “赚不了,还会亏。”小赖说完,快步往前走了去。 “那你就是喜欢?”云逸也不是一点不懂的人。 “没。” “你目光停留的东西,如果不是有利可图,那就是喜欢,喜欢就买,这俩天赚了这么多,当我的谢礼,况且,我这里还有一笔钱,要在鉴宝盛会结束后给你,就当提前给一部分了。”云逸说完,手里的琴变戏法般地消失,快走两步,伸手抓住小赖的胳膊拉了回来。 “公子小姐,看看我摊位上的有无中意的宝贝。” “老板,你这珠簪多少价?”没看错的话,小赖方才留意的就是这簪子。 摊主回道:“也不贵,五万两,这簪子上的珍珠是三百岁蚌含出来的,圆润细腻,戴之可以明目,而簪身用的是羊脂白玉,两物颜色契合,看上去浑然一体,如同雕刻而成。” “我要了。”云逸没有砍价,一是不会,总不能买礼物给小赖,还让小赖自己砍价?而且,收礼物的人就在边上,如果自己把价格说下来,反倒让这个礼物显得轻了。 这俩天小赖帮助我的,岂是这一个簪子能还上的。 只是姑且求个心安罢了。 小赖把簪子拿在手里摩挲,自己这几年,摩挲过那么多宝贝,没有一件是自己的,而这辈子,如果,如果说没有碰到公子,也只有想象着有一天会戴上这么好的簪子了。 “公子,你看小赖,好看吗?” 纯白的珠簪插入乌黑的发丝中,一双眸子里有小心的期盼,这一刻竟有些光彩照人。 云逸真诚地说道:“其实你并不是不美,只是平常少了打扮,这一根簪子就令你变了个人似的,要是再弄些胭脂粉黛,虽不说倾国,倾城也够了。” 小赖红了脸,而后咋呼道:“哎呀,时间快到了,公子我们快回去。” “好。” 走着走着,小赖发觉身边少了个人,回头看去,只见公子落在后面,直愣愣地发着呆。 小赖顺着公子的目光望去,那是一道倩丽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公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看见一熟人,但不确定是不是她,”就是她啊,没想到,她也来第一场鉴宝盛会了,我以为,小嫣她只会在第二场出现,她身边的四人,一个是她师兄,另外三个,是在乾院见过的苍蝇,不过苍蝇少了一只,那皇子居然不在,“我们回去摊子,别晚了交易吹了。” “好的公子。”公子,已经有喜欢的女孩了么,是啊,公子他无意间说过,参加这次鉴宝盛会,全是为了见些人,也包括,那个心上人。 小赖跟在云逸身后,想着想着,撞了上去。 这一撞,把云逸的思绪撞了回来,笑着回过头:“你在想什么,又在估算今日的收获了?” 明明,是自己在想什么,脚步慢了都不自知。 云逸来到自己的摊位坐下,而小赖也跟着坐在旁边。 俩人还未开始整理宝贝前写满名字的纸张。 “无人摊的摊主回来了,无人摊的摊主回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消息一传而开,连云逸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摊子居然这么有名了。 其实,他不知道,这其中少不了那三只苍蝇的功劳。 三位公子一番争风吃醋的竞价,愣是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于是一不小心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参与了竞价之中。 云逸和小赖对视一眼:看来这摊子上的收获也少不了了。 在摊子上仅有的三件玉器出价名单中都见到了“笑”这个字,面具后的云逸不知是个什么表情。小嫣她果然还是喜欢着玉。 花八百万买进的两百余件宝物,平均每件价值四万。 实际上,这些宝物买进来时,最低的是一万,最高的是二十万两。 那件买进来二十万两的宝贝,小赖写的底价是四十万,目前出价最高的是叶姓的一位买主,给了五十五万的价格,算是翻了两倍还多。 而最离谱的是那三件玉器,买进来只花了九万,出价竟然到了四十,五十,六十万,加起来整整一百五十万,赚了十倍不止。 不用看,肯定是那三只苍蝇,想买下来送给小嫣。 “公子,我算了下,如果这出价最高的人都会回来买下我们的宝物,这次可以收回两千万两,除去买进用的八百万,赚了一千两百万。” 云逸点点头,如此一来,今天就能把五千万的目标完成了。昨日已经有了本钱一千六百万,这次摆摊收入一千两百万,就是两千八百万,加上界珠可能达到的卖价两千万,就是四千八百万,而自己手头和小赖后面买过来的还有一些宝贝没有出掉,明天还有一天,五千万稳了,说不定,还能超一些。 不对,我忘了,还得准备一件百万两价格之上的宝物才行。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迟送出的礼物 临近第二天的鉴宝盛会结束,与会者纷纷聚到了云逸的摊前,有看热闹的,也有准时回来的出价者。 其中自然有那三位公子。 “让让,让让。” 依旧是那么霸道的话语,人群听话地散开。 只是他们没有走进来,反倒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位姑娘还有她身边的青年是谁,竟然得到三位公子如此礼待。不少人的目光直勾勾地打量走向摊子的一男一女。 而在木长青师兄的身旁,笑一脸尴尬不适应和无奈。这仨人遇见自己开始便一直跟着,弄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往宝物上多看几眼,一不小心就被这仨讨人厌的家伙当成自己喜欢的给买了下来。 这仨公子听师兄说身份不简单,还不能太生疏地对待了。 好想快点结束回去药山啊,在那里,不用想那么多。 云逸自然也看出来了,小嫣从来不喜欢被别人如此凝视猜度。抬眸而视,对上在她身后的三人。 尹奚漫眉头一皱,我说是谁摆了无人的摊,这一手豪掷百万不眨眼的面具少年,故作神秘的姿态,真是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回去得让手下好好查查他的身份。 从刚才目光对视来看,这家伙似乎对我还有些敌意,可笑,这天下哪个大家族大门派的子弟敢对我有敌意。 这三人在,其他人自是不敢先于他们交易的,云逸也是明白这个,便将三件玉器一一奉上。 笑看到自己出了价的三件玉器都被那三位公子买了过去,还是以高得离谱的价格,心中生起厌恶。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别人出价都是因为真心喜欢这玉,你们仨如此做,何异于夺人所好。 我给的价一个败给了那出七万三千两的,另外俩个更是败给了好多人,这我心甘情愿,因为他们也都是喜欢玉的人。 尹奚漫,落孤城,波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我见你喜欢这玉簪可又被别人……”落孤城正措好辞,开口欲送给笑姑娘时。 “哪位,是小,笑姑娘。”云逸抬头,一扫人群,其实,知道她就站在自己的身前,就站在自己的身前,而自己,还得装作不认识。 “我,是我。”笑急忙说道,有些庆幸,眼前陌生的摊主,救了自己。 面具没能遮住的嘴角,云逸扬起温和的微笑,目光也温和地,看着小嫣,说道:“我看你在我这就留了三个名字,还都是玉,说明姑娘也是喜欢玉石之人,既然你喜欢玉,我这摊子上的都不幸被别人竞价拿了去,我还有个小私藏,送你。” 笑姑娘等待着,竟然有些好奇摊主口中的这小私藏是什么。 只见面具少年一阵摸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镯子。 白玉凝脂,不掺一丝杂色, “笑姑娘,你可别收,太跌身份,这玉成色还算不错,只是来历不明,不是名家所刻,也没有故事和历史沉淀的玉器,不过就值几百两,一千顶天了。”尹奚漫冷冷地说道。这镯子,怎么能比得上我手里的这个。 云逸点点头,道:“这个确实不是多贵的玉,这位贵公子还说高了,我买来时只花了六十两,确实是比不上那三件有故事的玉,只是我以为,没有故事的玉才是送人最好的,因为,没准啊,美丽的笑姑娘,这块玉,会因为与你的故事,在后世流传,价值连城。” 笑伸手接了过来,反倒是因为价格低所以接过来时没有太大的包袱,而这玉镯入手时,生起一股暖意,不知是面具少年的温度,还是这玉自带的。 “谢谢摊主,我很喜欢,嗯……”笑从钱袋中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个给你,当我买下的,你买来时花了六十两,一百两,你也不算亏了。” “不不不,说是送就是送了。”云逸怎么可能会收下这钱,我就是买来送给你的啊,只是那天,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那,如果摊主你以后生个病受个伤什么的,可以来白塔城乾坤学院找我。” 围观群众这才明白,原来仨公子追求的是乾院的学生,怪不得,能入乾院的,无不天赋绝绝,他们,是看好她的未来啊。 而有消息灵通的,立马联想到前些时候,震动乾国的消息,医圣确定了最后的关门女弟子,眼前这姑娘,身上若有若无的药草香味,八九不离十了。 “师兄,我们走。”笑转身就走。 “好,”木长青还是知道不能太得罪这三位公子,便跟上次收下乾择请柬时一样,代替师妹收下他们花高价买下的玉器,“三位公子,这玉器我便代师妹收下了,今日的盛会快结束了,我们要不一起回紫气东来楼?” “可以。” “那就这样。” “我没有意见。” 虽然心中不愉,没有亲自给笑姑娘,不过他们三人对木长青还是很客气的,毕竟他也是医圣的爱徒啊。 云逸看着小嫣离去,人群又围了起来,才把目光放回到摊子上,那么接下来,就是这件宝贝了。 “不知叶公子是谁,这件宝物出价最高者还请走上前来与我确认。” 小赖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身边的公子,似乎刚才那姑娘,就是之前街上公子目光停留的姑娘,他口中牵挂之人,只是,为何,如果是相熟的俩人,哪怕戴着面具,也应该,认得出来才是啊。 公子方才的心明明如此炙热,为何对面的姑娘,却冷得像块冰石,连六十两的玉镯子都不肯当礼物收下,也要拿钱买下来。 乾坤学院是天下修士向往的地方,那位姑娘既是这个学院出来的,公子他,会不会也是那个学院的。 是一味的单恋么…… 虽然宝物众多,但因为价格已经确定,只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即可,才过去半个时辰,便完成了所有交易,可以收摊了。 他们的信誉都很不错,这么多名字,除了一个人没来,其他出价最高的都赶来了。 考虑到自己摆的宝物多,所以比之前那个纸上竞价的摊主留出来的时间要早些,而等自己这边交易结束后,刚好前去那个摊位,虽然对自己出的价不抱希望,不过既然参与了,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万一就中了呢。 结果去了那摊子一看,自己和小赖只是当了回参与者,因为留价比较早,后面也没有去看出价情况适当地再次提价,所以自己看中的宝物一个没能买下来。 不过,收获也是很多了,接下来,就是看那界珠,到底,能赚到多少。 第四百二十三章 “普通”琉璃珠 皇族举办的晚宴,自然是极尽奢华。 先不说动用了一千名禁卫,以及三千名侍从保障宴会的顺利开展。 光是场地,就占了一整座迎宾殿,若是绕着迎宾殿的围墙走上一圈,围墙上的壁画是乾族人耳熟能详的历史故事,一幅幅画面拼接,从头看到尾,回到处,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 而殿中正演奏的弦乐,也不是寻常弦乐,每一位乐师,在音律方面的造诣,都达到了道级。 此时的音乐,已不再是耳朵上的愉悦,更是身心上的享受,能让听者在脑海里浮现美丽的画卷。 更有二十五位身着桃粉色长裙的舞女在玉石砌成的圆台上随乐起舞。 忽而衣袂飘飘,遮了半脸娇羞,忽而舞剑如风,展那一身英姿。 “这二十五位仙子,不仅能歌善舞,更善武,不知是谁宫里养的伶人,真是羡煞我等。” 宫殿各处,小径旁,假山下,亭台中,花园里,都摆了长长的香木桌子,以绣着龙凤的丝绸铺开,再摆上一盘盘,一碟碟,一壶壶,令人食欲大开,眼花缭乱的玉盘珍馐,葡萄美酒。 往来宫女无数,有端着盘子的,有引客人入席的,有给独来的贵客作伴的。 有弹琴的,有鼓瑟的,有给客人作画的。 席间来客,一个个来之前恨不得把自己最贵的服饰拿出来一股脑穿上。 要什么搭配,壕就完了,壕就是最好的搭配。 哪怕颜色冲突,体态不符。 这是一次绝佳的交流会,推杯换盏间,一场生意便谈了个十之八九。 当然,对于某俩位来说,这可是一次绝佳的,进食机会。 也不知是赵影和豆儿被商玲珑的丫鬟珍儿带坏了,还是他俩本就有贪吃鬼的属性,此刻正觉醒。 席中好些都是难得一见的,对修炼有好处的奇果珍肉。哪怕不修炼,男的吃了也能强身健体,女的吃了可以养颜美容。 更别提,味道那是一流。 看得珍儿好不羡慕。 珍儿此刻,不得不陪着自己的主子,应付那些难缠的苍蝇,还是金光闪闪的苍蝇。 一位穿着贵气逼人的青年在前头带着,身后有俩姑娘,听着他的介绍,不时点点头。 席间,不少认出他来的客人前来搭讪,都被他礼貌地一个个回绝了。 他今晚,或者之后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和商家小姐处好关系,简单说就是拿下。 拿下商家小姐,就等于是拿下了整个商家。 拿下了整个商家,就等于将半边皇位占了。 所以当皇族长辈告诉他,让他接触商家小姐,两家意欲联姻时,他心里是完全不拒绝的。 把钱和权拿到手,喜不喜欢,都不重要。 有了钱和皇权,再将自己喜欢的人纳为妃子,不就合乎情理了? 皇兄?他怎么和商小姐在一起。正在席间和各方贵客熟络的乾择有一丝不好的预感,似乎在自己去接触医圣女弟子的时候,这个比自己年长两岁的皇兄,也找了一个为自己继承皇位增重的筹码。 “五皇兄,还有商姑娘,欢迎,”乾择走上前去,像是老熟人般打了招呼,“商姑娘你来参加宴会,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要是知道你来,我早早就在宫门外等候了。” 乾竞微笑着说道:“玲珑姑娘是我邀请来的客人,我陪着就可以了,听说择弟也邀请了一位佳人,过来这边,不就冷落她了?对了,你那位佳人呢,在哪,带过来给我们认识认识。” 乾竞,乾国第五皇子,年方十九,修为小圣境,喜争斗,多谋略。 其言外之意就是,商家小姐是我邀请来的,你还是去陪你邀请的客人,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哦,对了,你碗里的菜,好像没夹稳,掉了啊,哈哈。 都是皇子,耳目众多,我不信你不知道医圣女弟子就没来参加晚宴。乾择皮笑肉不笑道:“说的也是,商姑娘吃得尽兴,我先失陪了。” 皇兄你倒是好啊,我出面子借来迎宾殿举办的晚宴,我府里花的钱,你倒是死不要脸地占起便宜来了,要不是怕撕破脸面,我直接让禁卫轰你出去。 商小姐,你可要看清我这位皇兄,他,可不是个好人啊。 与此同时,皇城五宝阁。 正在二楼窗边眺望远方的五宝阁阁主,见昨天来的面具少年,今天又往自己这边来,立马噔噔噔从楼上下来接待。 这个级别的贵客,可不能怠慢了,光昨日那黑金九针,就让自己赚了个盆钵皆满,还受了总阁一顿夸。 “让鉴宝师过来这边。” 一般遇到卖宝的,都是领客人往鉴宝室去的,而现在是反过来,让鉴宝师到这里。 这重视的态度,让不少在阁中的客人,聚集了过来,好奇着,是有什么惊世之宝要出现了? 阁主自然是想要这样的效果,昨日可惜了,只有自己等人见到了那珍宝的现世,如果让更多人看到,我们阁子,在皇城那可真就出名了,虽然,本来顶着五宝阁的招牌就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五宝阁之间也有竞争的。 阁主伸手请少年少女坐下,问道:“今日公子又有什么宝贝带来?” 云逸自然懂得如何引起众人的好奇心,这样对自己出价更有利,“是有件好宝贝,不过前面有些开胃小菜,阁主还请看看。” 只见面具少年打开随身的扇子往桌上一挥。 不得了,噔噔噔凭空掉下好些宝贝。 阁主眼睛一亮,好家伙,就这扇子,都是不可多得的储物宝具,我们阁中售卖的储物布袋,和这文雅的扇子一比,太过粗陋了。 “你这里,我每件只留差不多一千两的利润,按六百五十万收了。”这些小宝贝,阁主靠自己的眼力就够了,关键是少年口中的那件好宝贝,到底是何物,又值多少,得专业的鉴宝师过目。 六百五十万,这些宝贝是自己和小赖摆无人摊之后买过来,花了总共有五百二十来万的样子,算是赚了一百三十来万,不错了,毕竟五宝阁要保证自己有利可图,所以出价会比那些个人收藏家要低。 不像摊子上摆的,总计八百万的宝物,卖了两千万两白银,简直暴利。 “成交。” 云逸接过银票,而五宝阁阁主让店员将桌上的宝物收了下去。 这时,鉴宝师背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来了,坐下,等待。 众人目光所聚,云逸知道再不能卖关子,便将最后一件宝物取了出来,那一件,这俩天最赚的珍宝。 一颗珠子掉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珠子圆润,滚了几圈停下,静静散发着七彩的光。 众人凝眸的凝眸,疑惑的疑惑,惊讶的惊讶。 圣品海神珠?五宝阁阁主先是愣了一会,而后摇摇头,不是,不是圣品海神珠,没有水之力波动。 他没有头绪,看向鉴宝师。 鉴宝师一脸凝重,有了昨日金筷子摇身一变成了黑金九针的经历,今天是对一颗珠子看得格外仔细。 只是用了箱子里的各种工具,也尝试了各种方法,愣是没有分析出这颗珠子的准确材料。 这珠子也无什么神秘力量波动,也无历史沧桑的痕迹,再三确认后,他看了看对面泰然而坐的面具少年和姑娘,又看了看珠子,再看了看阁主。 阁主的眼神似在询问,这到底是什么宝贝,你倒是说啊,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 围观的客人也是在等待评价,只是他们也想不出这一颗平凡的珠子能有什么神奇,难不成,还是什么神仙大能把玩过的? 不会是来诓人的,仗着昨天带了黑金九针过来,今天想试下运气?鉴宝师不确定地说道:“这不过是颗普通的琉璃珠子,虽然是七彩的,但价格也就二千两,不能再高了。” 这个价格,比之前开胃菜中的最便宜的宝物还便宜一万两。 “噫。”围观的客人大失所望,有想笑的,却死憋住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普通的三千万 搞了这么大阵仗,原来是颗琉璃珠子,闪瞎眼,两千两,真贵,买不起,哈哈。 五宝阁阁主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沉了下来。他和鉴宝师的想法差不多,难不成,仗昨日之势头,前来诓人来了。 云逸看向小赖,相信是相信小赖的眼力,可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一百万两买的,这要只值二千两,算是把裤衩都赔了,关键是,现在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脸,可是丢的不小,而且,怎么证明这颗珠子是界珠,也是个问题,眼前的,似乎没有一个识货的啊。 自己这样灰头土脸地拿着珠子离开,不就承认自己是骗子了? 小赖给了一个眼神,示意公子别慌。 她取回桌上的珠子,开口道:“这颗珠子,你看不了,还是请总阁的鉴宝师过来。”为什么不把珠子传过去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颗珠子不同于招魂铃铛,价值太高了,而且,没人识货,万一五宝阁的人起了歹心,偷梁换柱,换了一颗真七彩琉璃珠子回来,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如果你们要总阁那边鉴定,可以将珠子传过去,让总阁的鉴宝师过来,可不行。”阁主如是回道,态度也是很坚决。 之前面具少年有个招魂铃铛,自己这边鉴定不出年代,便是传回总阁鉴定的,现在也可以这么做,但邀请总阁的鉴宝师过来,且不说那位前辈有无时间,就是过来了,万一真是一颗琉璃珠子让他跑这一趟,自己这个阁主就到头了。 “给我纸笔和封筒。” 店员看了眼阁主。 “拿给她。”居然知道封筒这东西,看来这小姑娘不简单,很清楚五宝阁的流程,在我们五宝阁做过? 确实,有很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因为客人担忧传送过程会被掉包,但分阁又鉴别不出来真假,为避免错过珍宝,所以设立了封筒规则。 由客人将宝贝的信息写在纸上,装入封筒,传送回总阁,由总阁的鉴宝师决定来不来这一趟。 哪怕来了,鉴定出来宝物并不值钱,也无需分阁或者客人承担责任。 因为是总阁鉴定师自愿的。 只是每个分阁一年内使用封筒的次数是有限制的,不然总阁的鉴宝师再多,也会被卖宝人的瞎编乱造和“奇思妙想”给累死。这也是阁主刚才没有主动提的原因。在他心里,这八九不离十就是一颗琉璃珠子。 小赖在纸上刷刷写了两笔,还没等人看清写了什么,便折好装入封筒,封筒盖的开痕会表明封筒打开的次数。 阁主接过封筒,很好奇,小姑娘只是写了两个字,就敢确定总阁鉴宝师会过来,这是何等的自信,回想之前用过封筒的人,是一个比一个字多,恨不得把要卖的宝贝吹到天上去,可结果呢,十个里面,就两个真地请来了总阁鉴宝师。 难道这珠子,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仅仅两个字,就能……不像啊,真不像。 “拿去,传到总阁。” “好的阁主。”店员小心翼翼地抱着封筒离开。 符国五宝阁,一间雅室。 两精神奕奕的老者对坐一棋博弈。 “你似乎对我的决定不满意?” “哪敢,大哥的决定,做弟弟的自然支持。” “那为什么从我一进门,你就不给我好脸色看。” “大哥知道原因。” “所以你还是觉着我的决定不好,是不是?” “玲珑是我看着长大的,那孩子的脾气我还能不了解,你这样,小心她反你。” “哈哈,她要真能反得了我,我倒安心将商家交给她了,虽然,这几年她进步很快,可是五宝阁发展更快,如今分阁太多,外姓入了商家的也多,我们商姓的话语权渐渐稀释,这样下去,等我辈入土,没人压着,他们还不争权夺利,反客为主,闹翻了天,我也是为了商家未来着想,当直系后辈之中只有一个开了眼的女娃的时候,玲珑这孩子,就注定要牺牲。” “你这是引虎入室震慑群狼,殊不知,那群狼容易对付,虎却难驭,别到时候五宝阁姓了乾。” “唉,总比玲珑她找了个坤院没出息的小子好,我敢说,那小子是见商家家大业大,特意讨好,玲珑还小,分辨不了好坏。” “得,不和你扯,我来工作了,这盘棋,留到以后再下。” “又是这样,你明明快输了,行,我过来也就是解释解释我的做法,现在解释了,也不管你理不理解我,我回去咯,还有好多事要处理,累啊,当初为什么要把这个族长位置争过来,像你一样,守个阁子,快快乐乐当个鉴宝师,我也就没有那么多操心事了。” 皇城五宝阁,阁主在看着桌上的香一点一点矮了个头。 如果一炷香后,总阁没有来人,那么,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只是当香才燃了一半,五宝阁法阵那个方向的房间,“好久没来乾国皇城逛逛了。” 慵懒的声音才落,众人只觉一阵风吹过。 一位素衣老者便坐在了戴面具少年的身旁,捏着胡子,一双眼颇感兴趣地上下打量,“咦,你这面具,是个好宝贝,说,开个价,我要了。” 通天境圆满的气息,镇压全场,哪怕只是自然流露的威严。 来者,居然是总阁首席鉴宝师商痕! 分阁鉴宝师都惊了,总阁鉴宝师已经是自己仰望的存在了,而眼前这位,更是五宝阁所有鉴宝师心目中的神。 毫不夸张,他就没有看走眼的宝贝,虽然宝物的名字不见得每个都能准确说出来,但是,只要他确定了宝物的价值,那便绝对是该宝贝所能达到的。 总阁首席鉴宝师,商痕,商家的长老之一,有一双不输族长的天赋之眼。 云逸此刻,感觉自己脸上的面具成了空气,不过好歹见过各种大场面,境界更高的都面对过,也是自若道:“这个面具对我还有用处,前辈还是先看看另一件宝贝。” 还是一颗七彩的珠子掉落在桌子上,发出咚咚咚的清脆声响。 这一次,只因首席鉴宝师目中渐渐流露欣赏的色彩,方才被一致认为是普通琉璃珠子的东西,此刻,成了众人眼中的绝世珍宝。 由此也可见鉴宝师的地位。 他可以瞬间让一件本不被看好的东西价值倍增,哪怕只是一个欣赏的眼神。 当然,很少有鉴宝师会昧着良心,为了一次两次的利益,做出错误的评价,砸自己的口碑。 何况是商痕这种已经不是金钱能打动的级别。 “确实,是啊。” 小赖有些惊讶,这老者居然没有像典籍中那样评判,光是一个眼神,就确定了? 商痕满意地露出自以为和蔼的微笑,本来看到封筒内的纸上写着“界珠”两个字,抱着看一看热闹的想法来的,也没有多大的希望会见到真的界珠。 毕竟界珠这玩意,几乎没有人知道,更别提见过。 全凭书中描述,况且,天底下,也就一本书寥寥几笔记载了这东西,《万代遗珍》,想到这四个字,脑壳就疼,小时候可没少想动用家族力量把编这本书的着者的坟墓找出来,好好和他促膝长谈,为什么用这么晦涩难懂的文字表述,说人话不行吗。 “是你发现的?”商痕用了不确定的语气。 见老者看过来,小赖点点头,也没有扭捏,“是我,不过老伯你光一个眼神就能确定,很厉害。” 听到这话,分阁鉴宝师都快晕了,天,你这算是夸吗?你知道你夸的是谁吗?他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个总阁鉴宝师,他可是首席,首席懂吗。 “哈哈,”或许越有身份的人,越不计较这些,像是看晚辈一样,商痕点点头,“我也觉着自己挺厉害的,你这丫头也不错,居然能发现这颗珠子的不凡,好好努力,过个十几二十载没准就能超过我这老头子了。” “那必须的。”小赖回道。 后生可畏啊,真想招揽过来为我商家所用,只是这面具小子挺神秘,摸不清来头,别挖了什么高大的墙角,塌下来反而压伤自己,为商家树敌。商痕有些顾虑。 他不知道的是,他看上的小姑娘已经是五宝阁的一员,如果知道的话,肯定给拉到总阁去亲自带着了。 这时,见首席鉴宝师有了结论,分阁阁主小心问道:“前辈以为,我们出价多少?” 商痕看向小姑娘,商量般问道:“三千万,可否?” 三千万,买一颗珠子,而且,还是询问的语气,说明这珠子的成交价还有往上谈的空间,不仅分阁阁主惊了,在场所有客人也都惊了。 看向面具少年的目光,开始有了异样的变化。 小赖也是没想到,这老者出价比自己原想的直接高了一千万,虽然还有可谈的空间,但是怕一谈反而谈不愉快了,她看向公子,毕竟是公子的钱,自己也不好做主。 云逸点头,相当知足,比预期高,能不知足?爽快地说道:“那就这个价,这颗珠子卖予你们了。” 商痕点头,取出一张金色印边的硬质银票,一番操作后,递给了少年。 “这是任意额的银票,而我写了三千万进去,你可以随时来五宝阁凭此银票支取任意金额,等金额归零为止,当然了,如果你有空闲的银两,往里面存也是可以的,有多少可以存多少,我们五宝阁都放得下,有了这个,你再不用担心自己遭人惦记,钱被偷被抢,因为,放在我们五宝阁保管,很安全。” 云逸了然,接过,说道:“这相当于是在五宝阁开了我的名户,以后我和五宝阁的交易,可以不用现银往来,直接记在这银票也就是我的名户上,是么?” “也可以这么说,我们五宝阁遍布天下各处,囊括世间奇珍,这银票可以免去找碎钱的麻烦,还是很方便的,”商痕说着,取过界珠,对分阁阁主说道,“这颗珠子我带回去,功劳会记在你们分阁的名上。” 等商痕的身影消失,一道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小子你若是哪天手头紧,打算卖脸上这面具,我会再来和你谈价,随时都可以。” 再来?随时?天,能让首席鉴宝师亲自前来的,也是绝世珍宝啊,怕不是和这什么珠子旗鼓相当。甚至可能更胜之,因为,方才首席鉴宝师过来的时候,第一个问的不是要鉴定的珠子在哪,而是,少年脸上的面具卖不卖…… 等老者走后,云逸暗暗舒了口气,呼,居然,有一种被这老家伙看穿的不好感觉。通天境圆满可做不到这点,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绝对有问题。 云逸打量起手上的银票,说是银票,不如说是银卡片,比普通的银票要厚且硬,无法折叠,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 这银卡最醒目的是三千万两白银六个字。 这银卡编号,是五五五,说明我是第五百五十五位拥有此卡的? 荒境这么多人,第五百五十五个,嗯……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只是为什么心里有种被白嫖,且被绑在一艘船上的感觉? 这三千万,如果我暂时不取用,不就还是五宝阁的钱? 相当于他们没有花一分钱就把界珠拿走了? 况且以后要用到钱,也会因为这个卡而选择优先和五宝阁做交易? 淦,上当了,这五宝阁,可真会做生意。 第四百二十五章 水上洲 在回去客栈的路上,云逸和小赖也开始计较起了今日的收获。 小赖的手指头快速地动着,嘴里喃喃自语,最后雀跃道:“公子,你已经有五千八百三十万七千多两了!第二场鉴宝盛会的资格,已经稳了耶。” 这俩天是极其幸运的两天。 似乎上天眷顾了自己和小赖。 云逸看着小赖开心的样子,想到什么,从怀里取出六张十万银票。 “公子,这是?”公子这是要打发小赖走了吗,是啊,小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已经可以回去五宝阁,做回店员,公子有喜欢的人了,肯定是不希望喜欢的人见到他身边有别的姑娘,我明白的。小赖接过银票,不想公子为难,听话的姑娘才讨人喜欢啊,“公子,我明天就回去。” “这么急干什么,明天第一场鉴宝盛会才结束,而第二场鉴宝盛会后天才开始,那才是真正的鉴宝盛会,我可不想兄长以为我欺负了你。” 见小赖不语,傻傻地看着手里的银票。 云逸恍然,笑道:“我可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这六十万两说好的,那个招魂铃铛卖的钱咱一人一半,这是你的份,我怕我后面忘了给,食了言,可不是打发你走的意思,有小赖陪着,这俩天很开心,我怎么舍得你走。” “真的嘛公子。” “不骗你,我们回客栈,累了一天,午饭凑合对付了,现在有余钱了,晚上要吃顿好的,犒劳犒劳自己。” “嗯!” 饥肠辘辘地回到客栈,见一楼大堂已经没了位置,点满满一桌饭菜犒劳犒劳自己的想法泡了汤。 “俩位客官,要不和别人凑一桌?那桌还有俩空位。”小二提议道。 “不了,我们出去找个地吃饭就好。”云逸带着小赖转身走出了客栈。 如果连口腹之好都满足不了,钱拿来干什么。 暮色之下,街上人来人往,皇城又那么大,不知哪儿的菜肴才香。 正徘徊之际,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名字,紫气东来楼,听这名儿,不出意外是个吃饭的好去处。 “不如我们今晚,去紫气东来楼吃饭?”云逸看向小赖。 “好啊,好啊。”在都城土生土长的人,谁不知道紫气东来楼,而来五宝阁买东西的客人,谈论最多的酒楼,也是皇城外城的紫气东来楼。这几年一直是听别人如何如何夸,还没有去看过,那时候,哪能想到,自己还有去尝尝他们家饭菜的机会。小赖跟在云逸身边,不时仰头看看云逸的侧脸。 俩人迎着夕阳,向着紫气东来楼出发。 没有选择坐马车,因为紫气东来楼离这不远,或者说,自己住的客栈离第一场鉴宝盛会开设的五条街不远,而紫气东来楼也离那里不远,三处呈现三角的位置关系。 紫气东来楼并不是独栋的楼,而是一片楼群,其中最高的一座才是紫气东来楼。 红色的高大的古朴围墙圈了一块不小于乾院的地,而这全是紫气东来楼的地盘。 能在皇城内占下这么大一片地,紫气东来楼主人的背景可不会小,或者,就是乾族那边的人也说不定。 紫气东来楼大门外的迎客童子都是些很有眼力见的家伙。 待了也有一两年,紫气东来楼每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什么样的人物没有见过。 见云逸和小赖是走路来的,没有前拥后簇的仆人,而且,身上的服饰,都是些便宜料子,加起来超不过一百两。 这一看啊,便断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 这次来啊,估计是听说了紫气东来楼的名儿,过来尝尝个味道,没打算吃多好,今日之后,回去也算可以和乡里朋友吹嘘吹嘘,也是去过皇城第一酒楼吃过饭的人。 而紫气东来楼有规矩,来即是客,就得礼待,哪怕他们只是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米饭青菜。 所以童子明知来者不富也无权无势,也是礼礼貌貌地迎接。 “公子小姐,欢迎来到紫气东来楼,这边请,”童子微笑着说完,便在前面引路,“公子小姐是来吃饭的,公子小姐喜欢安静的还是热闹的地方,我们有歌舞苑,演武场,水上洲,竹林阁,望星塔等等一共三十六种不同风格的酒楼。” 云逸脑海里闪过一个个想象出来的美丽场景,光是听到这些酒楼的名字,就都想来上一遍,看看它们各有什么不同,只是晚上时间有限,尝试一个先。 倒是挺羡慕皇城的人,真会享受,吃个饭还能一边吃一边欣赏美丽的舞蹈,精彩的比武…… “小赖,你选一个?” “我听公子的。” 歌舞苑听名字便知是声乐场所,有些喧哗,适合娱乐,并不适合聊天吃饭,演武场想来小赖也不会喜欢,“就水上洲。” “好的,请跟我来。”童子说完,走在前面带路,步子不急不缓,刚好能让后面的客人跟上。 俯仰天地间,飘飘一汀洲。 晚风恰徐徐,芳草也悠悠。 白鹭洗翎羽,彩鱼伴舟游。 往来皆仙子,杯中尽美酒。 一片澄澈见底的湖水之上,飘着一座长长的沙洲,说是沙洲,更似浮舟。 正值饭点,沙洲上有不少气宇不凡的食客,坐在天然雕琢的石凳之上,围着青色的石桌,美美地享用晚餐。 而穿着素白长裙的侍女在席间往来,托盘上摆着美酒佳肴。 沙洲离岸有五十来丈,无桥相接。 “有修为的,会选择自己掠水而过,潇洒如风,”童子将俩位客人领到竹筏上,递了一根撑杆给少年,“不过这样行舟前往沙洲,也有一番情趣。” 小赖站在竹筏的边缘,低头往湖中看。 湖水澄净,可见湖中小鱼,仿若空游无所凭依。 竹筏往前飘去,鱼儿并不惊逃,反而成群结队地跟在竹筏后面,看来是讨食惯了。 又或是把竹筏当成了领头的鱼王。 而竹筏便拖着那么一条长长的,彩色的尾巴,一点点向沙洲靠近。 一脚踏上沙洲。 云逸讶然,脚下这沙洲竟然是“活”的,脚尖传来的触感,沙洲有它的上下起伏。 云逸和小赖的到来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来这里的不是为了吃饭,还能是打架寻仇不成,那倒还有点看头。 跟着童子穿过一位位食客,有一位文人雅士显然是醉了,坐在沙地上,两颊微红,眼神有些迷离,一手执白玉壶,一手搂着湿湿的石凳,显然没有被少灌酒。 只听他含糊不清地对着石凳问道:“你说,你说说,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要争个高低,凡事都要有输赢才罢休?为什么。” 见石凳没有回应,他切了一声,“连你,也不懂我。” 说罢起身,踉跄着,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往湖边走去。 边走,边喝,边唱道: 俯仰\/天地间,飘飘\/一\/汀洲。 晚风\/恰\/徐徐,芳草\/也\/悠悠。 白鹭\/洗翎羽,彩鱼\/伴舟游。 往来\/皆仙子,壶中\/尽美酒。 尽美酒…… 唱到此处,直接高举玉壶,将壶中清冽的酒水全倒入嘴中,而后打了个满足的酒嗝。 脚步更踉跄了,舌头更含糊了,胆子更大了,继续唱道: 惟愿贪杯醉\/此地,忘那\/凡事\/种种忧。 东西\/计较利,南北\/争个愁。 处低\/君不识,攀高\/远亲友。 谦逊\/善遭欺,桀骜\/有人仇。 斜阳\/残照里,何不\/一沙鸥? “何不一沙鸥,哈哈。” 唱着唱着,大笑一声,一个踉跄,他往前扑去,连壶带人,扑通,掉入水中,惊起一行白鹭。 “哈哈。”这一幕可差点没把众食客笑得喷出饭来。 冷冷的湖水,让头脑瞬间清醒了些。他露出个脑袋,见沙洲之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索性也不逃避,装做没有清醒的样子,踉跄着,走上岸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跟一旁的石凳,对喝了几杯。 醉酒壮人胆,不是假话,当然,是真醉还是假醉,只有自己知道了。 这段小插曲,给水上洲添了几分乐趣。 童子对云逸和小赖讲道:“就那个出糗的客人啊,经常来这里买醉,明明喝不得烈的酒,还非得点,不过上面也没有管,别人喝醉是闹事,他倒好,喝醉了喜欢唱几句,久而久之,也算是水上洲一个特色了。” 将两位客人领到一处空着的石桌旁,见客人坐下,便兀自离去。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的工钱同领的人数和趟数有直接关系,所以不管客人是贵是贱,都是一样的。 故事一 差别? 不痴:“方丈,差别是什么?” 方丈:“差别,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痴:“因为胖师叔说,城外的世界和城内差别很大,所以,我就想理解差别这个词。” 方丈捋捋胡须,笑笑道:“差别简单来说就是,我已夕阳垂暮,而你是朝阳才升,至于复杂的,给你讲个小故事。” “好啊方丈。”不痴在蒲团上正襟危坐。 “东街有一个很有钱的富人,一天心情不好,便在门口张贴告示寻一人肉沙包,五百两赏银五个耳光,应征的穷人觉得只要被打五个耳光就能拿到五百两,不仅能让自己一对瘦小的儿女跟上营养,交了私塾的费用,还能有闲钱给妻子添几件漂亮衣服和首饰,不掉块肉不少个胳膊,怎么看怎么赚。” “于是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皆大欢喜。” “第二天,这个富人心情又不好,寻思着回去张贴告示太麻烦,便在大街上二话不说扇了一个人五个耳光,扔出五百两准备了事离开,没想到对方也是个有钱人,扔回一千两,要求扇回去十个耳光,两方谩骂陷入僵局。” “这,便是差别。” “我有你缺,你有我缺,做交易,差别是共赢的基础,做朋友,差别是矛盾的种子。” “不过,后一句亦不尽然,人心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两相吸引的,正是对方身上自己所不具备的独特气质。” “所以,不必太在意差别,不必刻意用条条框框去经营一份关系,由心由善,你既不久后远游历练,我便送你一句话,为人处世,以善为始,无愧为终,便任千夫所指,自在从容。” 不痴垂首,道:“多谢方丈,不痴,记下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十赌十输 身着素白长裙的侍女走上前,见迎客童子刚带过来的两位客人,面具少年和少女,穿着一般,不像是有钱人家的子女,态度相比对待其他客人时淡了些,她们每天能拿到的工钱和客人点的餐食有直接关系,如果客人在水上洲花的银两多,她们拿到的工钱就多些。 像眼前两人,点个米饭青菜,占个位子,基本是没有啥赚头的。 白白浪费了时间和心情。 “这册子的每一张,正面是菜品清单,背面是茶酒名录,越往后翻价格越高,请仔细看完价格点菜。”侍女说完,目光往岸那头瞧了瞧,看有没有贵客来。 虽然加了请,但看不起的意味明显,云逸也是微笑不在意,接过厚厚的册子便将它递给了对面的小赖。 “你先点几个想吃的,我再点几个。” “好,”小赖点点头,然后翻开册子,只是第一页就让她惊讶了,素炒青菜,一百两!南城贡米一百五十两一碗,这干嘛不去抢,两碗饭一个青菜,就是寻常四口之家差不多两年攒下的银两,还想吃些好的,这青菜都这价了,后面的还敢想吗,“公子,要不,我们不要在这吃了。” 虽然这俩天赚了很多很多的钱,公子也给了我六十万两,但,吃一顿这么贵的饭,不值得,还不如多买几件好看的衣服。是这青菜比赶早在集市老伯那儿买来的刚从土里拔出来的青菜还水灵不成,还是炒这菜的油这盐很金贵不成。 不过这一点小赖错了,这账不是五宝阁那账,五宝阁的开销,占大头的是买进宝物用的钱,而紫气东来楼却不能这么算,紫气东来楼与其说是买卖美酒菜肴,不如说是卖服务,你看这水上洲的环境就知道了,这还只是三十六个酒楼中的一个,从最开始的投入到每日的养护,以及童子侍女大厨一大帮子人的生计,都是花钱的地方。 公子?侍女听到面前的小姑娘称呼少年用了这个词,对少年不由生起些鄙夷,你这是哪家穷公子,连顿饭都请不起姑娘吃。吃不起,就不要来装,浪费我的时间。 “第一次来确实不知道哪些好吃,”小赖这姑娘,我都说了好好犒劳她,还担心花钱干什么,云逸抬头,对一旁左顾右盼有些心不在焉的侍女说道,“就招牌菜荤素随便来五个,米饭两碗,茶酒之类,你们这有金桂枝么,来一壶,没有就其他温和些不醉人的酒。” 有了那位文人骚客的前车之鉴,可不敢点烈的酒。 “什么?”侍女以为自己出了神听错了,等少年再重复一遍后,倒为难了。 你俩也不像有钱人啊,我们紫气东来楼的菜品囊括天下各系,数量之多,自不用说,而招牌菜只有十道,所以能入选招牌菜的,自然是珍奇贵鲜具备,价格上,一道就是一万两。 五道,那就是五万两啊,一顿饭吃五万两还多,已经不能用奢侈来形容了。 而金桂枝这种名酒,紫气东来楼自然有。金桂枝虽不是最贵的,但却是最温和的酒,即便贪杯,也只是让人微醺,不会酩酊大醉,是极适合女孩子喝的酒。 方才那位掉入水中的诗人就曾赞道:酒去恰微醺,两颊泛红晕,浅笑看忘君…… 今天他又来了一首,姑且就叫水上洲,可得好好记下来,等明天他再来时,好好问问他,诗中是何意。 侍女想着想着,脸颊红了晕。 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冷落了客人。 声音缓和了些:“这位公子,可不可以,先付一半的饭钱。” 她也是怕,怕这俩人吃霸王餐,到时候饭钱付不了,为其点餐的自己可要担责。 “这个,不知够不够?”云逸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侍女接过一看,十万两!一惊,而后是查验银票的真假,只是方才这银票一入手,她就知道是真的。 十万两怎么会不够,十万两要是还不够,这紫气东来楼也没有开下去的必要了,一顿饭十万两都不够,那就是真的太贵太贵了。 侍女的脸更红了,可能是为之前以貌取人感到不好意思,说道:“我这就去为公子和小姐点餐,请稍等。” 态度也变了许多。 见侍女匆匆离开,小赖指了指册子轻声说道:“公子,好贵啊,这简直就是在抢劫。” “哈哈,抢劫这个词用得极好,不过我们现在也不是两天前的时候了,被抢一次也无妨,这俩天,你计较着得失也辛苦了,得好好吃点回来补补脑子,”云逸回道,然后环视四周,赞道,“而且啊,这里的风景这么好,值这个价。” 对岸的喧哗之声,完全影响不到这里,看来还有一门法阵在。 小赖点点头,表示赞同,“风景是挺美的,有种去野外春游的感觉,只是这次之后我可不来这里了,我那六十万,照这么吃,还不够吃几顿的。” “钱赚来就是花的,能花得出去的钱才是幸福,不然放着就是一堆纸,烦恼着哪天还会被偷了去,”云逸看着对面的小赖,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同,问道,“咦,我送你的那珠簪什么时候拿下来了?” 小赖摸了下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怕掉了,就取下来贴身放了,头上顶着个五万两的东西,怪不自在的。” “真的是,珠簪买来就是插头发上给人看的,你管它五万还是五百五十的。” “那,那也要在重要的日子戴。” “那小赖你以为,什么样的日子才是重要的?” “比如离别,比如重逢。” “你倒是把最重要的相伴忘了,相伴在我看来才是最重要的日子。” “可是公子,相伴也是最久的,会归于平淡,只有离别和重逢才是最动感情的,那一刻,谁都希望自己和平常的时候不一样,能让对方留意到自己,不想他走,以及,很重视这次重逢。” 正当俩人要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时,侍女端着美酒佳肴回来了。 “公子小姐,这是我们紫气东来楼的五道招牌菜,还有名酒金桂枝一壶,请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唤我,这是找您的银两,请收好。” 有甜,有咸,有肉,有素,不得不说这五道招牌菜挑得周到。 菜品一摆上桌,饥肠辘辘的云逸便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 “公子,你这一口可是直接吃了一百两哦。”小赖俏皮地说道。 “小赖,你可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啊,哈哈。”开玩笑,这么贵的菜,自己也没吃过,这一上来,闻着诱人的香气,食指大动,哪能忍得住。 “小赖,你也尝尝,别看着,动筷子,不然我可要一个人吃完了。” “公子,你可真浪费,这么好的菜肴配这么好的风景,光吃多没劲。” “那小赖你有什么想法?”也对,在这么一个地方狼吞虎咽实在有点煞风景。 “不妨,”小赖打开册子,翻到最后几页,笑眯眯道,“公子你猜猜,你刚吃的菜,是什么东西做的?答错罚一杯。” “那我若答对了呢。” “那我就喝,半杯。” “好,公平,”云逸回味了一下,品道,“色泽青绿,入口生脆,而后泛甜,是青玉蜜瓜?” “没想到公子居然猜对了,那公子可知道,它下面铺的这一片白白的东西,是什么?” “方才吃那青玉蜜瓜感觉到一丝冰凉,应该是雪,可看你表情,我怎么感觉不对,要真是雪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也不会让我猜了是不是。” 小赖捧着册子,一脸神秘,说道:“这道菜,叫青龙卧雪。” “哈哈,果然是雪,我答对了,来来来,放心,这金桂枝是最不醉人的酒。” “可不是一般的雪。” “那还不是雪。” “公子狡辩。” “这是事实。” 青龙卧雪,平凡的青玉密瓜在厨师绝妙的雕工下,摇身一变成了一条栩栩如生的卧龙,而它身下的皑皑白雪才是这道菜的重点,是从雪莲城刚传送来的雪莲之泪。当然,完整的一颗雪莲之泪市价达到了惊人的一千两,而这道菜区区一万两,这么多白雪,自然不会是用完整的雪莲之泪打成末做的,用的是那些形不成泪珠的雪霜,饶是如此,在养魂方面,也有不错的效果,不失为一道药膳。 “这道应该是笋和野猪肉,笋鲜而不涩口,野猪肉肥瘦适中,嚼劲十足,淡淡的焦蒜香更是游荡其间。” “公子聪明,这道菜,菜名叫笋露小尖。” 笋露小尖,其竹笋选用的是竹城最优质的一批,通过法阵即采即送,如此只是鲜,可还不算嫩,为了达到脆嫩不渣的口感,大厨师傅只取用了竹笋笋尖部分,其余的全部弃之不用,而每一道笋露小尖,都要用去五个笋。 至于野猪肉,则来源于皇城最大猪肉商养殖的野猪的后腿肉,肉质因为野猪常年奔跑攀山越岭的关系,比其他部位更有嚼劲,而且虽说是养殖,但圈一片山林而养,与野生无异。 山林中,还人为地种植了各类药草,所以食用过这些药草的野猪,其肉有淡淡药香。 “这道叫,金丝对雀,好可爱啊,怎么下得去口,不会真是用金丝雀做的。”小赖看着盘中张着鸟喙似在叽喳对语的两只金色雀儿,有些不忍下口。 云逸嗅了嗅空气中萦绕的甜味,猜道:“这金丝雀应该是糖做的,就像做糖人一样,只是一只鸟的形好做,能把它每根羽毛都做得这么细致入微,看起来就跟真的鸟雀一样,难度可不小,而且这糖似乎还有一股花香,怕不是简单的糖。” 这时,一位酒足饭饱后,正准备打道回府的胖食客听到云逸猜测的话,停了下来,也不当自己是生人,一拍云逸的肩膀,就是一顿夸赞:“你小子居然一下子就闻了出来,鼻子够灵的,没错了,金丝对雀这道菜用的糖浆添入了花王蜜,很补哦,哈哈,要不是我身子虚,不受补,我也点这道了,我去,等等,你们这一桌,可不便宜,都是招牌啊,有空来我那赌场玩,名字叫十赌十输,专治有钱没处花的病,手痒就来,到时候安排个贵宾桌给公子你。” 第四百二十七章 新奇的赌法 等那自来熟的胖家伙一个蜻蜓点水回到岸上,小赖才说道:“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还有他那身材,还虚不受补,真谦虚。” 云逸品了一杯金桂枝,对小赖开玩笑似地说道:“十赌十输,一个赌场起这个名字还揽得到生意?不知道这赌场老板怎么想的。” 见公子似乎有兴趣,小赖蹙眉,说道:“公子,你不会是要去赌,赌不好,本来就十赌九输的,他直接都说十赌十输了。”公子不会是赚了太多钱,飘了,很有可能,今天点这一桌子菜就看出来了,两个人哪能吃得掉五个菜啊,而且,还点得都是最贵的招牌菜。不行,我得好好劝劝公子,得财越容易,守财就越难,公子这俩天就是太顺利了,不把钱当钱了。 “公子,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套路和招数,我们可不要上当,敢起个十赌十输的名,这不是明摆着吃定去赌的人了。” “小赖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更想去见识见识了,如若不是出千,怎么能做到十赌十赢,可若是出千,他这个赌场怎么可能还开的下去,早被砸了不知多少遍,”云逸恍然,“我明白了,这赌场名儿起得好,专治那些自信到骨子里,不信邪的,而我,还就不信邪了,必须得去见识见识。” 完了,我还说错话了。小赖见公子跃跃欲试的样,只能无奈地夹着菜,吃着饭,担心着,胃口也没了大半。 饭后酒尽,云逸起身。 “公子你不会,真要去。” “先去看看也无妨。” 小赖站起来,看着云逸的背影,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那公子,我们先约定好,如果输了十把,或者输了有十万两,我们就回客栈。” “为什么?”云逸回头,看着小赖担心的眼神,这小姑娘,有啥好担心的,别人会沉迷赌,我可不会,我的意志,早在几次生死间,牢不可破了。 “你就答应我。” 见小赖一脸认真,云逸微笑,允诺道:“好,听你的,我的小管家。” 一路打听,来到了这名叫十赌十输的赌场。 还别说,就只是在门外踯躅了一会,进进出出的便有好些人。 生意是真不错。 看来不是冲着砸这牌子来的,就是气不过昨日输了钱。 但很显然,他们八成又是铩羽而归。 在外面猜测再多,不如进去看看,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公子,我们回去。”小赖看见公子停了下来,似在犹豫,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 “都到这里了,进去看看。”云逸给了小赖一个别担心的目光,我自有分寸。 好家伙,一脚跨入门,心中顿时有种奇怪的感觉,有股强大的气息全方位地压在自己身上。 场域! 云逸的眸子里闪过惊色,竟然还是压制修为的场域。 修火修水等自然之力者,强大至极时,便能在身周一定范围布下场域,来增强自己的掌控,削弱别人的感知。 而压制修为的场域,还是第一次碰到。 只是不知道能压制什么境界以下的,如果是通天境以下都能压制,那这个场域可了不得,意味着圣武境修士进入此地,皆沦为凡人。 不过也是,修士耳聪目慧不说,更有真气相助,在赌局中有明显的优势,为了确保一定程度上的公平,压制修为是最好的方法。 不然赌局就成了战局,谁修为高,谁赢,那还算什么赌。 赌之所以为赌,就是因为在赌术高低的确定之外,还有运气的不确定。 令技弱者一举翻身成为可能。 只是对我来说,无所谓的,我本来就没有修为。 见一胖子大腹便便地走过来,原来之前在水上洲碰到的,就是这家赌场的老板。 人送外号,胖十赢。 “哈哈,没想到,公子你这么快就吃完过来了,来得正巧,我们这刚好有贵宾桌的一位赌客输精光回去哭爹喊娘去了,”胖十赢带着云逸和小赖穿过喧哗的人群,而后停下,向靠墙而坐的一桌赌客介绍道,“刚你们不还说走了一个,没人凑一局,这不就来了一位补上,这位公子可是壕气得很,和之前那个不一样,在紫气东来楼,这公子和这位小姑娘两个人一顿饭点了五个招牌菜。” 看似恭维的话,实则是给其他人透露了一个消息,那就是这个小子人傻钱多,你们陪他好好玩玩。 果然,一听赌场老板的介绍,围着桌子的四位赌客眼睛瞬间放光。 来大鱼了。 “你们好,初来乍到,请多关照。”云逸说道,目光扫了一圈。不对啊,如果是和别的赌客玩,怎么可能会十赌十输,难不成这一桌都是赌场的托?那欺骗的了一次,还能骗的了别人两次?回回过来是这四人,回回还输给他们? 看这里生意火热,每张桌子都围着一群人,怎么看,怎么都是做长久生意的。 同桌的这四人,不知姓名,姑且称长相清纯的那位为少女,戴着斗笠身背长剑的为侠客,窈窕妩媚眼转秋波的为御姐,光着两膀子咋咋呼呼的为壮汉。 少女将骰子一抛,说道:“一定关照。” 而骰子落在桌上滚了几下,六点朝上。 侠客抬头,斗笠下是一双如狼狩猎的眼,只见其随手抓了一把骰子往天上一抛,剑一拔一止,六个骰子落在剑身上,列成一排,从一点到六点。“小心,看好你的钱袋子,别被坏人骗了去。” 御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道:“听声音十五六岁,不知长相如何?何不拿下面具给姐姐瞧瞧,没准姐姐就手下留些情了。”只是话才落,她的手便一握骰盅,一划揽走七个骰子,噼里啪啦甩了十来下,啪地拍落在桌上。 骰盅往上移开。 好家伙,七个骰子竖成一道,从上往下取下来,皆都六点朝上。 壮汉没啥表演的,只是不耐烦道:“赶紧坐下来,我们快些开始。” 云逸知道方才的场面都是下马威,还远不是他们最高的水准,心里不禁想,全是赌场高手,这壮汉的技术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看来要输个几局了。 “那就开始。”云逸坐了下来,先玩两把试试水,及时抽身。 规矩很简单,五个人各取三个骰子,放入骰盅摇甩,你可以随时停止摇甩,停止摇甩后,骰盅只能放在桌子上不去动它,等别人结束,再按照最后落下的最先打开的顺序打开骰盅。 本来最先落下的最不具优势,这样一规定,最先落下的,反而掰了几分优势回来。 当然,打开骰盅时,有停顿者直接出局,这也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开的时候,突然哆嗦或者迟疑不定,动了手脚把骰子点数改变了,影响既定的结果。 不比点数最大,因为就在座的几位,要比最大,都是最大,清一色三六十八点。 不比最大比什么,难不成比最小?最小那也容易冲突,能甩出三个六,自然能甩出三个一,要是更小,没准给你来叠着的三个一也有可能,什么?还能再小?怕不是都摇成粉了,那就真的是无点了。 所以为了赌局更有挑战性和胜者唯一性。 五人之中,骰子点数之和,恰在中间者,获胜。 一般而言,五人之中会有一人点数之和在中间的,当然不排除有点数相同的可能性。 若有多人点数相同,则以三个骰子当中最大的点数判断大小顺序。 比如第一组一点,三点,五点,和为九点;第二组一点,二点,六点,和同样为九点。 六点比五点大,则第二组比第一组大。 如果三个骰子当中最大的点数也相同。 比如一点,三点,六点,与两点,两点,六点。 则顺位之,看点数第二的骰子谁大谁小。 三点比二点大,故在点数之和同样为十的情况下,第一组比第二组大。 如果很凑巧的,点数之和与骰子各点数都相同,则不论输赢,重开一局。 云逸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玩法,感觉有些新奇,也很有挑战性。 这个规则明显,五成是看运气,三成看听声辨数的本领,当然,这得是久赌成瘾才能练就的,一成看心算能力,一成看手速。 心算能力不外乎就是听出别人的点数,再计算好自己该出的点数,或者直接不管别人,预判三点到十八点,哪个点数在中间的可能性最大。三点和十八点直接去掉了,它们怎么都不可能会出现在中间。 剩下的就是从四点到十七点中选。 四点和十七点的概率也极小,或者说不可能,如果要想四点成为中间的点数,那么其他四人就必须有俩人心有灵犀地掷出三点,三点,给别人做嫁衣。 按正常概率来说,十和十一的点数是最大可能在中间的。 可人的谋略是个变数,越是可能出现的,往往变得越不可能。而当你以为越不可能的时候,对方没准还顺其自然,让它变为越可能。 而看手速的意思是,你能否在最后时刻让骰子的点数改变。 只是这样一不小心被人看穿,就是直接出局,得不偿失。 这个玩法虽然新颖,而且避免了技术相差不大的人半天分不出高低输赢,但也有一点不好,三个人玩得话,没什么问题,即便有俩人是一伙的,也不能完全操控胜利。 可五个人就不同了。 如果五个人之中有三个人是一伙的,那么,他们完全就可以做到操控胜者归属。 比如俩人掷个三点三点,第三人掷个四点。除非另外俩人猜出了对方三人是一伙的,而默契地跟着出三点三点破局,不然,赢得胜利的只会是对方三人中的一个。 说了这么多,局已开。 第一把,五人中,御姐最先放下骰盅,擦了擦额头的香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摇累了才不打算摇了。 接着是少女,就比御姐多摇了五下的样子。 而侠客看见云逸不摇了之后,也随即停了下来。 壮汉最后放下,自然,也就最先打开。 打开骰盅后,三点,三点,三点,很保守,选择了九点。 侠客,两点,四点,五点,十一点。 接着要打开骰盅的是云逸。 站在云逸身旁的小赖大气不敢喘,虽然在第三个骰盅打开的时候,还不能判定谁输谁赢,但还是紧张。 三点,四点,五点,十二点。 不太妙,除非剩下没有开骰盅的两人点数都比这大,不然公子就输了。公子是不心疼钱,可小赖心疼啊。 御姐瞥了一眼云逸那三个骰子,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少女哈哈一笑,对在座的人道:“你们输了,想看看我的点数嘛,是十点。” 骰盅一打开,果然,少女那方的点数是三点,三点,四点,合计十点。 而她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御姐那边的点数,她已然知晓,会比十点小,那样她就是赢家。 云逸耸耸肩,看来第一局运气不咋地,而且,这少女可以听声辨数,怕不是个老手,赌局中占了很大的优势。 御姐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局是跟钱无缘了。”也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别人说。 四点,四点,五点,十三点。 少女惊得张着小口,看向御姐。不对,不应该,其他人我没有听出来,可她挨得我近,而且骰子只滚了几下,落下时明明该是一点,一点,五点,合计七点。难道,在打开的时候动了手脚?可若是动了手脚,既然四人点数都已经出来了,最后打开的她,完全可以把自己改成二点,三点,五点,不就赢了?或者她就不打算赢?可哪有赌不是为了赢的。 那么这一局,五人之中,就是侠客,他的十一点,刚好多于壮汉的九点,少女的十点,而小于云逸的十二点,御姐的十三点。 赌额,一局,一人出一万两,胜者通吃。 侠客赢了四万两,其余四人各输一万两。 少女最气不过,因为本来赢的该是她,说道:“再来。” 第四百二十八章 奖池 第二局,少女赢了。因为她学聪明,等其他人都落了骰盅,自己才落下,得知别人的点数后,自己再摇出能赢的点数,这对从小玩到大的自己来说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 而这一局果不其然,是她赢了。 她给了御姐一个眼神,有本事,你再来安排我啊。 第三局,壮汉赢。 御姐回敬了一个眼神,安排你还不是轻轻松松,以为听声辨数了不起似的,老娘想怎么变数怎么变,接下来,他们谁都会赢,就你赢不了,吃了几年奶啊这是,就想挑衅我,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第四局,云逸赢,输三局,赢一局,也算是刚好赚了一万两。 这局很奇怪,本来自己赢的概率很小的,因为不小心摇了个十五点出来,这个点数,基本不会赢的,可没想到的是壮汉的点数居然是三个六。 而且看壮汉的表情,还有点懵,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摇了个十八点。 至于御姐打开,是十六点。 这么毫不掩饰地做局,简直是对爱赌之人的侮辱,少女恨恨地咬牙,就差把隐于人群中的家族护卫召过来了。 只是侠客似是不经意的一句话让她打消了念头:“老板,你家这阵法该找人提升提升了,只压住圣武境的怎么够,要公平,怎么也应当能把我这个级别的压着。” 胖十赢哈哈回道:“光现在的这个阵法啊,维护起来,一个月就要吞下我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要是提升到能压制住行侠您这通天境级别的,怕不是要千万咯,再说了,像您这级别的,也不会真因为一万两万的,和一个孩子过不去不是。”后面这半句话明显是对御姐说的。 赌场老板可不想自己的赌场被砸了。 一方是路见不平便拔剑相助的行侠,一方是不知何来历但有一个厉害护卫的少女,一方是喜怒无常的通天境成熟女子。这少女的护卫若和御姐干起来,行侠看不过,帮着弱势的少女一方对付御姐,还不把自己这块地给掀个底朝天。 真的是,本来以为把这仨凑一桌,对其他桌的赌客会公平,没想到,差点玩脱。 孩子说的不就是自己?少女气不过,但还是压下了怒火。从行侠口中听出了御姐也是通天境的意思,自己是代表家族来参加鉴宝盛会的,不在自己的地盘,还是少惹这一级别的人物为好。 行侠?就是那个飘忽不定,喜欢爱管闲事的家伙? 十年前就有这么个人,怎么,十年了,仇家还不够多,还没被人打死? 在赌场也这么爱管闲事,不过就是做几次弊,也要开口管一管,真是糟心。 修为倒是比十年前强多了,居然已经是通天境中期。 只是他来皇城干什么,难道我皇城的治安还不够好,需要他来假惺惺地行侠仗义? 御姐忽而恍然,对啊,听族里晚辈说最近办了个什么鉴宝盛会,这家伙不会就是来参加的,稀奇,居然还有比行侠仗义更吸引他的事。 境界不算高也不算低的壮汉看四人没有再开一局的意思,兀自玩着骰子。 云逸赢了这第四局之后,本想找个借口脱身,因为赌局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什么十赌十输,纯属吸引人的大话,既然好奇心已经满足了,该走了。 只是转而一想,自己这才玩了四局就走,还是赢了就走,不知道会不会被这四人记恨上。 毕竟看下来,这四人皆不是善茬,反倒是自己,说实在的,身单力薄。 自己一走,五人的局,四个人玩不了,要么再凑一个人进来,要么就再退出一人玩三人的局。 这一桌硝烟弥漫的,皆是大神,谁会没事进来找输钱的感觉,没听老板说上一个人是输得回去哭爹喊娘了? 正当五人各生心思。 好在御姐第一个开口了,只听她兴趣缺缺道:“你们都赢了一把,我还没赢过,就算下一把赢了,也还是扯平,五局没有真正的赢家,算是浪费时间,没个意思,今日手感不好,你们继续,我回去了,输给你们的钱,就当做我请各位吃个宵夜。” 御姐这一起身,云逸自然顺势道:“既然少了个人,那我也不玩了,拿着这一万两,吃宵夜去,你们刚好可以凑三人的局。”这台阶,下得好不轻松。 这当然看在御姐眼里,只见她转过头,在云逸耳边私语道:“姐姐这个台阶,香软嫩滑,踩得还舒服。” 云逸不好意思地笑笑,回道:“我原本也只是冲着十赌十输这个名头来的,没想到第四局就赢了,满足了好奇心,又不是嗜赌之人,自然没有待下去的必要,即便前辈还打算玩,我也会在下一把输了之后,找个借口走的。” “前辈?”御姐哼了一声,快步离开,“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前辈,别让我知道你是谁家的公子,要是知道了,定让你族里的长辈好好教你说话。” “你小子,怎么说你好,前辈一词虽是敬称,但很显然,对于那爱美又记仇的女魔头,这可是很伤自尊的,之后再遇见她,叫她姐姐,说不定,能消她今日的怨气。”行侠回道。 听话中意思,似乎行侠和这御姐之间,还有一段不解之缘。 云逸对行侠的话毫不在意,开玩笑,我又不是都城的人,她还能在乾国这么多的大城小城里找到我。 “小公子莫走,你不是要见识见识十赌十输吗?”胖十赢见云逸要离开,赶紧开口拦下。 “我已经见识过了,我在这玩了四局,赢了一局,所以,感觉这十赌十输,名不副实,告辞。”云逸回道。 胖十赢捧着肚子笑着说:“哈哈,那算什么十赌十输,这外堂,只是赌客们自己寻开心设的局,而我收取第一个来占桌的赌客一万两作为场地费,你们之间的输赢,都是正常的。” “哦?” “真正的十赌十输,是内堂。”胖老板伸手往珠帘后一指。 “我还以为,内堂也是和外堂一样的玩法,没想到另有玄机。”云逸说道。 小赖叹了口气,本来听公子说要走,还很开心的,这臭老板。 “玄机可大了,公子不进去见识见识?来了我这十赌十输的赌场,不见识一下真正的十赌十输,可算是白来了。”胖老板出言诱惑道。 云逸来了兴趣,问道:“如果是十赌十输,为何我听内堂还是人声鼎沸,输钱还输上瘾了,别的赌场都是输几次赢几次吊着赌徒的胃口,让他们有翻盘的希望继续赌下去,而你这里十赌十输,只能让赌徒绝望,他们还会再来?”不会有这么笨的人。 “那就是小兄弟你有所不知了,想要有回头客,尤其是明知必输的情况下,还回头的,自然有我的噱头,我规定了,只要有赌客在十场内能赢过我内堂的小伙计,那么就能获得奖池里面的钱。” “奖池?”云逸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第四百二十九章 器人 “没错,我靠着这个噱头,吸引着那些赌徒一次一次前来,即便奖池被谁运气好拿走了,我也不会亏的,因为,这奖池里面的钱都是一个个赌徒输了留下的,他们输的时候,我会将他们输掉的钱的十分之一放入自己的钱袋,然后将剩下的十分之九放入奖池。” “而我那小伙计,哪怕真有一天输了,我也会收取胜者从奖池里面获取的银两的十分之一。” “一来一去,我都是赢钱的,不会输,输的一直是输钱的人。” 云逸点点头,确实,按这个玩法,完全只有赚的,没有赔的。“有些意思,那不知奖池里现在有多少钱了?” “去掉零头,九千万两。” “白银?”三年,累积九千万两白银,也不算太多。 “不不,是黄金,九千万两黄金,也就是,九万万两白银。” 听到这个数,云逸的眼睛都闪了光。 小赖也是,心跳都顿了半拍,不过她还算理智,平复了下躁动的心情,对云逸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回去,这个奖池与我们无缘的,这么多人都输了,其中少不了赌术一流的高手,怎么可能轮到我们的时候刚好会赢?” 云逸在犹豫,诚然,从奖池的数额来推断,和这老板的小伙计对赌,完全是必输的,但也正是奖池的金额,让人无法按捺下去赌一赌搏一搏的心情。 胖十赢见少年意志有所松动,再次挽留道:“诶,干嘛急着回去,去玩几把试试运气也不错的啊,每个人一轮有十次机会,万一成了,那九万万两白银可有九成是你们的了,而且就算十局全输了,也不过是一局一万两白银,赔了十万两,拿十万两搏一搏九万万两,这么好的事,错过多可惜。” 胖十赢的话就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云逸的坚持。 云逸转头对满脸写着担心的小赖说道:“小赖,我答应过你的,输了十万两就回去,这个赌局刚好,十把才十万两,万一赢了,我们可就发了。”辛辛苦苦计较着两天下来,来来回回走了不知道几趟,踩了多大的狗屎运才在第一场鉴宝盛会攒够五千万两。 而眼前,有一个能一下子拿到九万万两的机会,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好,十万两啊,不能再多了,输了就跟我走。”小赖松开了云逸的手臂。 “放心。” 九万万两白银,按每人都用光了十局的机会,输了十万两,九万放入奖池来算,三年来一共有一万多人输给了他的伙计。 一万五千场,一场不败,这战绩,放在任何赌场,都是赌神一般的人物了。 在胖十赢的带领下,云逸和小赖入了内堂。 内堂明显比外堂要热闹。 外堂摆着一张张桌子,各桌子赌局规则都不一样,由赌客自己约定而成。 所以看众也是分得很散。 而内堂就不同了,偌大的场地,就只有一场赌局在进行,就是那被看众层层围住的一桌。 看众为正在赌局中的赌客呐喊助威。 看来也是气不过自己输了,希望能让朋友找回面子。 规矩,还是和云逸之前玩的四局一样的规矩,摇出点数之和正在中间者获胜。 只是其中的一位参与者,变成了个呆呆的木头人。 圆圆的脑袋,光溜溜的。 它有一张刚好能吞下骰盅的大嘴。 一双眼散发着幽绿的光。 鼻子不知被谁折了去,只留一块扁平的凸起。 四肢算是完整,不过也有不少拼接痕迹。 看来在漫长的生命中,它也是遭受了多次分身之痛。 “木头人?”云逸有些惊讶,就是面前这呆呆的木头人,对阵过万的赌客,却无一局败绩? 赌客们一个挨一个坐在桌子一边,而对面中间,就坐着一个木头人。 可是,即便就它一个坐在那,气场也压住了自己这边的六个赌场高手。 “该死,又输了。” 随着七个骰盅一起打开,点数一一合计,没有意外,又是木头人赢。 “这是器人,”小赖回忆了一下自己读过的典籍,继续道,“这种玩意儿在远古很常见,我们先祖之中有一股势力就是操控这些器人来代替人类战士与妖魔对阵的,但这个器人很不一般,寻常来说,当控制器人的那个人去世,器人也会跟着报废成一堆木头,但这个器人,似乎有它独特的生命方式,那对发绿光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明,它,很大可能是活的,如此高品质的器人,可能已经被灌入了些特别的东西,而它也因为这个特别的东西而活着,或者说,运行着,直到有人打破这个东西,它才会死去。” “器人?特别的东西?” “是的公子,十局怕不是都要输了,人可能会有出错的时候,可器人不会,它的一举一动,都是设定好的,而至于特别的东西,我猜想,是规则。” “你们之中谁输了第十局,自己退出,等下一轮。”胖十赢这时候说道。 一个人闻声站了起来,狠狠打了自己左手一下,似乎很不甘心,恨刚才打开骰盅的左手不争气又输了。 这输的已经不是第一个十局了。 输给器人不止第一个十万两了。 输掉的钱前前后后加起来,有近五十万两,好不甘心。 赌博中,是输最上头,还是赢更上头,从来都无定论,得看人。 有些人,赢些钱,便想着赢更多的钱,贪婪一发不可收拾,从而被一步步诱惑掉入到无法翻身的陷阱之中,而另一些人,输了钱,便不甘心地想把输了的全部赢回来,从而越输越多,越多越不甘心,越不甘心越要赌,希望一次回本,从而踏入深渊。 “公子,上去玩玩?正好有空位了。”胖十赢伸手请道。 为了让每位赌客都有参与的机会,也应和赌场十赌十输的名字,胖十赢规定,每个人连续输上十局的时候,就得自动退出,等后面再有人输到十局退出时,可以选择补上,也可以观望着,等什么时候感觉手感好了,可以再进入赌局。 “不了老板,我再观摩观摩,学习学习别人的赌术。”云逸颇有礼貌地回绝道。 现实情况,比自己之前想象的要复杂。 不是和人赌,是和一没有思想的器人赌。 暂且观望,知己知彼。 “也好,哈哈。”胖十赢无所谓,只要你会玩就可以,早玩晚玩不介意,反正都是我赢钱。 今晚,又拉入坑一个富家公子。 我就不信你会忍得住九万万两的诱惑。 第四百三十章 参与即守规则 内堂的局和云逸刚才玩的四局规则相同,不过这次是七个人玩,六个人类赌客,外加赌场老板的器人小伙计,骰子也从三个增加到了五个。 点数之和从五点直到三十点。 这样的话,摇出点数相同的概率小了很多,而且,输赢也变得更难以预测。 当然,输赢难料是对于平常对局来说的。 而现在的局,赢的,一直是器人,不管人类赌客一方出了什么点数,用了什么组合。 器人的点数之和一直都是中间数,简直就是赌神,当然,赌神也怕千王。 九万万两绝不是小数目,就是一些小城的首富,都未必见得能一下子拿出来。 少不了有人为了这笔钱铤而走险。 所以胖十赢为了防止有赌客出千,这个内堂,只允许圣武境及以下的境界进来,而且,骰盅是同时打开的,不存在临时变点数一说。 更重要的一点是,器人的骰子跟着骰盅一起是在它的身体里滚动的,根本不会有人能听出它的点数。 又一对局开始。 坐在中间的青年给了两边的赌客一个眼神。 五人当即心领神会。 而器人呆呆地,伸出手,拿起骰盅,将骰盅塞进嘴里,咕噜咕噜响了几声后,又将骰盅从嘴里吐出,落在桌子上。 赌客一方,六人对视一眼,当一阵骰子滚动碰撞声停止,六位赌客将骰盅推到桌子中间,和器人的骰盅相对。 接下来就是分出输赢的时候。 “开!” 赌客一方,五点,五点,五点,六点,三十点,三十点。 他们竟然商量好,由三人垫底,另外两人封顶,剩下一人的点数在中间。 这样的组合,除非器人能事先猜到一般,掷出一个在平时局里不可能赢的五点或者六点来破局,不然,这局铁定是人类赌客一方赢。 围观看众刚想齐呼,这把稳了,九万万两啊,真是令人羡慕。即便六个人分,扣除赌场老板取走的九千万两,每个人也还能分到一万万两还多。 云逸也是点头,确实只有这样合作,才能有机会让器人败下阵来。 只是一看器人那个骰盅打开的点数,简直是神迹,差点没惊掉众人的下巴。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两点,合计六点,竟然,竟然和赌客六人中的六点打平! 众人吃惊,胖十赢却一直很镇定,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仿佛早已习惯。 自作聪明的家伙们,我换了那么多地方,不知道遇见过多少次同你们一般自作聪明的家伙了。 哪一次,不是我的小伙计逢凶化吉。 那么因为点数相同,这局没有赢家,不再作数,重开一局。 “小赖,你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跟事先预料到一般,难道这个器人是先知一般的角色?它的骰盅可是比我们的要先落定在桌上,里面的点数不会变了,而我们的点数,每摇一下,随着骰子的滚动,都在疾速变化着,它是怎么就能断定出,最后的结果?”云逸有些迷茫,对自己接下来要入桌的十局,并不存着一点赢的希望。 “器人创造之初,就是很神奇的存在,它不是人,却能同人一般完成一些任务,而且,它没有痛苦,没有牵绊,没有顾忌,没有对错,脑子里,只有设定好的使命,或者说,规则。” “它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按创造它的人设下的规则来的。” “器人在远古有很多种,最常见的是器兵,规则既定,攻伐守城,它们无畏无惧,所向披靡。” “有的器人,能记账算数,只要把有关金钱的条目在它面前过一遍,便能准确无误地算出每月的收支。” “还有的器人,能像妻子一样,洗衣做饭,伺候起居,除了不能行房,几乎妻子能做的,它都能做。”小赖讲起自己记下的有关奇珍异宝的知识,居然完全没有害羞的意思了,哪怕说到行房两个字,也是一本正经。 凭这几句话想象着当时的生活,云逸有些感慨地说道:“我怎么感觉,我们越活越不如古人了。” 小赖点点头,她读过许多有关远古的书籍,深知现在确实远不如那个时候辉煌,“本来就是,公子可别不信,在远古,因为受强大妖兽与魔族的压迫,我们先祖可是创造过很璀璨的一个时代,而现在,很多东西慢慢丢失了,因为用不到,用不到,就会被历史淘汰,淘汰了,就找不回来了,就比如这器人,是毁一件少一件。” 小赖看着桌子对面一举一动都呆呆的器人,继续说道:“这类器人,应该是专供古人赌乐之用,只是这个器人很特别,制造它的人怕不是去打击古人的信心的,或者就是专门用来在赌局中作弊的也说不定,它不会输,因为规则设定好了。” “规则?”云逸这才重视小赖口中,今晚几次出现的一个词,规则。 “是的,公子你可能不知道,天地运行有道,道即是规则,水往低处流是规则,花落于地是规则,白天黑夜,春夏秋冬交替是规则,生老病死是规则,只要你生活在这个世界,便逃不出这些规则,除非你的修为有天高于创造这个规则的人,才能从这个规则脱离出来,而那时候,你便也有创造规则的力量。” “这个器人便是如此,它的创造者赋予了它很特殊的规则,它的规则很可能就是,逢赌不败,可这规则也是有限制的,它不可能做到同千里外的赌客对赌也能不败,因为影响范围如此之广的规则已经不是人力能设下的,可能只有神。” “而它明显不可能是神创造的,从工艺和纹路以及历史斑痕来看,充其量也就是远古末期的器人,那个时代,最强的不过是仙武境。” “我猜想,它身上的规则,可能只是笼罩了方圆数丈,在这数丈范围内,没有人能违反它的规则。” “所以要想赢它,只有俩个方法,其中之一,修为超过创造它的人,也就是,仙之上,其二,同它在一定的距离外进行赌局。” “可这两个,前面的不可能了,后面的,赌场老板也不会愿意。” 即便小赖说得轻声轻语,而呐喊助威的声音又一浪接一浪,修为不低的胖十赢还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小姑娘的话,在感叹这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小姑娘见识何其之广的同时,对那同样没有修为却戴着面具的神秘少年的身份,更是有了几分好奇。 这少年少女,似乎亦友亦主仆。 “原来,这就是规则……小赖,多谢。”我似乎明白了,我画扇中的小世界没有黑夜,没有春夏秋冬,没有生灵的老病死,都是因为,那是混沌衍化出来的新世界,还没有人给它捏造规则。 我虽然是他明面上的主人,可我现在的能力,只有索取的份,并不能给它制定规则,让它像一个正常的世界运行起来。 我明白了,能给小世界这么大的空间捏造规则,或许,只有神才能做到。 而小世界中那个消失的神秘女子,即将达到的境界就是神,因为她说给荒制定了规则,只要境界达到仙武的,都会被送上仙界。 说明她已经触碰到了神武境,但没有真正突破,因为,如果她真正突破到了神武境,完全可以将云海星的规则重新制定,完全可以避免云海星四分五裂的结果。 第四百三十一章 似曾相识 “那个器人已经有规则在了,这个规则,只要没有碰到更高一级的宝具,或者比制作这宝具更高境界的人,那么,在一定范围内,与这宝具交流的一切,都逃不过它身上的规则的束缚,公子,我们还是回去,赢不了的。”小赖说道,这个赌场取十赌十输的名儿,是有它的底气的。 比创造它的人境界更高不可能,那比它更高一级的宝具,未必没有,且不说我脸上这副面具是即将达到神武境的强者死了都戴着的,就是沟通了小世界之后的画扇,没准,品级已经有了质的飞跃。云逸说道:“不妨,试一试。” “唉,公子,小赖劝过你了,若是输了,可不能怪小赖。” “放心,就当图个新鲜,还没和器人赌过呢。” 等三局过去,又有一个人摇摇头失望地站起来离开赌桌,“我来。”云逸当即补了进去。 胖十赢有些惊讶,你的那位女伴都这么详细地给你解释了器人不会输的原因,你还凑热闹,去和器人对局? 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难不成,这戴面具的小子有什么倚仗? 只是接下来一连十局的结果,让胖十赢在心里哈哈一笑,这不是明摆着给我送钱么。 输了十万两的云逸站了起来,退到看众之中。 又一人补上,接了云逸的位子。 见公子没有要走的打算,“公子!已经输了十万了,你不能食言,你要和我回去。”小赖抱着云逸的手臂,就要给他拽走。 云逸摇摇头,说道:“不,还没有,我在外堂赢了一万两,现在还剩一万两,还能玩一把,这一把输了,才是输了十万两。” “公子你,这。”小赖居然没法反驳。 胖十赢笑了笑,说道:“公子你可以尽情玩,而且计数也是从第一局开始,也就是说,可以再输十局,出来,再参加,再出来,直到你觉着输太多,不打算继续为止。” 云逸没有理会赌场老板的话,兀自回想着刚才的第一局到第十局,器人对自己内心想法的窥探明显从强到弱,到了最后一局结束,那种感觉几乎就要完全消失了。 可以肯定,再来一局,器人的规则不会再对自己奏效。 看来,自己脸上所戴的面具,品阶和这个器人无二,或者说稍稍低一些。 只是,接下来我的第十一局,也不过是刚好摆脱了器人的规则,如何赢过器人,还得看运气。 七个人比点数,其中五人被器人的规则压制,只会输,而我和器人,则各在规则之外,也就是说,我和器人赢的概率,各是二分之一? 不对,不能这么算,我虽然在器人的规则之外,但是我还处于一个更大的规则之中,那就是,我摇出来的点数,可能会比那五人都小,也可能比那五人都大,也可能在他们中间,只有我恰好摇出了一个处于他们中间的点数,又恰好比器人的大或者小,才能赢。 那就是,七分之一的可能性? 总比没有可能要来得好。 唉,真是后悔答应小赖了,什么输了十万就走,七分之一的胜率啊,拿钱砸也砸出来了。 要是砸了九万万两都没有砸到,那该是有多点背。 错了,自己也没有这么多钱。 先试试最后一局,实在不行,明天背着小赖偷偷来,砸它个上百场,我就不信砸不出一个七分之一。 有人退出,云逸迫不及待地入了局,摩拳擦掌,颇有再大战几十回合的架势。 这可没把胖十赢高兴坏,嘿嘿,又有一个富家公子彻底入坑了,瞧那样子,都有赌瘾了。 小赖见公子这副模样,也是打算好了,如果公子食言,自己就一个人回去客栈,再不理会公子了。 骰子滚动碰撞的声音歇下。 六人将骰盅推到赌桌中间与器人的骰盅相对。 云逸屏住呼吸,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六人伸出手,按在骰盅上,一起打开骰盅的瞬间,邈远的钟声同时传来,那是皇城最高楼钟楼传向四方的报时之声。 月上时分了。 此刻,皇城彻底入夜。 众人皆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赌桌上的七个骰盅,没有人注意到,云逸的手臂浮现一只蝴蝶的图案,而器人发绿光的眼随即暗了一下,又重新明亮起来。 从左到右的骰盅之中,骰子点数之和分别为,十九点,十五点,二十二点,十八点,二十六点,二十四点。 而器人的骰盅,五点,六点,三点,五点,三点,点数之和为二十二点! 十五点,十八点,十九点,二十二点,二十二点,二十四点,二十六点。 两个二十二点!并列中间! 不对,根据另一条补充规则,点数之和相同,看各点大小。 也就是说,器人这次不一定会赢? 众人的心情瞬间被拉到了一个高点,就好像自己是其中一个二十二点一样。 谁? 谁还是二十二点。 众人随着手臂看上去。 居然,是这个才参加第十一场的面具少年。 他的点数是:四点,四点,四点,四点,六点。 五个骰子当中点数最大的第一位,六点和器人相同,看第二位,器人是五点,少年是四点。 也就是说,就是说,少年的二十二点,要比器人的二十二点小! 器人的二十二点输了? 我们赢了? 内堂突然整个雅雀无声。 又突然炸开了锅,互相抱着跳跃。 那副面具下,不知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只是那双眼,流露出来的惊喜,真特么欠揍。 九万万两啊,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在场其他赌客内心大喊。 小赖也是张着小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赢,赢了?这,这赢了?九万万两?我的天,公子,你这,小赖的错,小赖差点让公子错失这九万万两了。 作为奖池得主的云逸也是惊喜难止,自己,一发入魂了? 本来还想明天过来试试运气,第二个十连,这就,一发入魂了? 胖十赢从震惊,到不甘,再到认命,规则摆在那里,十赌十输,少年也确实十赌十输了,只不过在第二轮,直接开头彩。 晚饭那一顿吃的真贵啊,花了我九万万两,为什么我就把这小子请来我的赌场了。 唉,罢了罢了,可能这小子是老天派来制裁我的。 没关系,只要小伙计还在,我完全可以在别的地方东山再起。 到时候,见好就溜。 “恭喜这位公子,赢得了奖池,算上今日的,奖池实际金额是九千四百五十万两黄金,我取十分之一,公子可得八千五百零五万两。”想通后的胖十赢也痛快,从藏物袋中一摸索,取出一沓的银票,最大面额千万两,数了数,递给了云逸。 赌客们的眼睛都直了,直愣愣地看着面具少年将这笔巨额赌金收入囊中。 当然,也有不少人激动过后,心里生起疑问,这人该不会和赌场老板是一伙的,演一出戏来跳过什么只取十分之一的屁话,将奖池全部据为己有? 很大可能啊,这少年戴着面具,明显就是不想让人认出来,可能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赢。 前面输的十局,就是做做样子。 一切都是赌场自己做的戏。 “好奇怪,我怎么感觉,在某一天,我好像,同样跨出过这个门,但细细一想,又回忆不起来,是哪一天。”云逸迈出门的右脚悬着,没有落下,回味着,刚才的似曾相识。 只是越回忆,越模糊。 …… 时间,是条不停奔流的大河。 因为选择的差异,在某个事件节点,会分叉出来两条支流,它们看似渐行渐远,所经过的风景并不相同,但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它们又会汇合到一起,继续奔行,而后,又在某一重要的选择上,出现分歧…… 正是这选择的不确定性,所以生命的轨迹存在无限可能,而世界,也存在无限的未来。 当然,有些重要的事件,被命运之笔写下了既定的结果,不容改变。 这条规则,会在你失去命运的控制之前,将你拉回到正轨,也约束着,你终将和选择了另一项的你在不久后的某一事件重合。 正如此刻,云逸走出赌场大门,在另外的某个时空,另一个云逸也跨出了大门,只是他的身边少了一位姑娘。 在那个世界,云逸没有接受五宝阁阁主的好意,带上赖玉玲参加本次鉴宝盛会。 没有小赖的帮助,在第一场鉴宝盛会没能取得五千万的他,来到小嫣所在的紫气东来楼,借酒消愁。 同样见到了那个落水的诗人,以及赌场老板,胖十赢。 凭着搏一搏的想法,在赌场,赢得了第二场鉴宝盛会的入场资格。 至于小赖,会在他另外的一个重要事件上再次出现,才成为,与其命运纠缠的支线。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动心的价位 “公子,你可真厉害,小赖这回算是彻底成了公子的粉了。” 小赖激动的话语将出神的云逸拉回到现实。 清醒后的云逸,脸上的喜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和小心,“就不回客栈了,我们今晚去紫气东来楼。”直觉么,怎么感觉,被人盯上了,可这里是,皇城啊。 “为什么?”是啊,有了那么多钱,换个贵一些的地儿住,也是理所当然。 “我感觉有人跟着我,而且,是不怀好意的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赌场里,可是有这么多人看到了我赢了九千多万两黄金走,这么巨大的一笔金额,是个人都会动心的。 “好。”听云逸这么一说,小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赢了这么一笔钱,固然是个大喜事,但,也是个大麻烦。 云逸和小赖一路挑着人多的地方走,都城的治安已经很好了,更别提皇城,那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但是,在夜晚,只要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便有黑暗。 紫气东来楼占地大,所以没有建在皇城最繁华的地方,而是挑了一稍微僻静的位置。 皇城,寸土寸金。 云逸和小赖赶去紫气东来楼的路上,不小心就入了一条小街,往来行人三三两两。 “有些不太妙。”云逸轻声对小赖说。 小赖点点头,“公子,我们快些通过这条街。” 俩人脚步加快。 前方三丈外突然闪出一道高大的身影,蒙着面,压着声:“俩位,去哪啊这是,如此匆忙。” 圣武境大圆满!云逸眉头一蹙,这个级别的高手,不好糊弄啊。“前辈这是何意?” “何意?我以为你知道我的意思。”蒙面人伸手指了指云逸,又指了指赌场的方向。 云逸怎么会不知道这人的想法,只是战不可战,能拖一些时间是一些,希望皇城的守卫发现这里的异样前来察看。“原来,前辈是为了那个而来。” “既然明白了,那么,把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我可以放过你俩,毕竟在皇城弄出人命来可不好。”想拖延时间?怎么可能如你俩所愿,多少坏人都是含恨于时间。我可不上当。 蒙面人起掌,掌中之力凝聚沙石,他没有动用太多的真气,一是对付没有修为的少年少女没有必要,一是动静太大,很容易引起皇城守卫的注意。 “我和你打个赌怎么样?”怎么回事,我怎么就说出了这句话。 不只是小赖有些惊讶,公子,现在是打赌的时候吗? 就连说话的云逸本人,也是懵了,心里才想着就说出口了。 “打赌?”蒙面人脸皮一抽,“你是认真的?” “是啊前辈,前辈既然去了赌场,自然也是好赌之人,恰好,我也是,其实死不死的无所谓,只要能和前辈打一个赌。”云逸继续说道。 “死不死的无所谓?你这小子说话有些意思,行,赶紧的,你要打什么赌。” “赌前辈在我身上,一文钱都拿不到。” “笑话,你输了!你输了命,也输了钱。”蒙面人有种被骗了的感觉,欺身而上,一掌挥落,此掌力道,超凡境堪堪能接下,而对于无境的俩个凡人,那就是毫无悬念的灭杀。 “以圣武之修为欺无境之凡人,丢脸。” 一道寒光如匹练,随即红血溅三尺。 “你又是哪位,别多管闲事。”蒙面人吃了一亏,警觉地退开。 刚才一掌,自己大意了,没闪。 “此生只为闲事生,此行全因仗义行。”这突然出手相助云逸的人,随着这句话吟诵出来,一身磅礴气势释放无遗。 斗笠,背剑。 “通天境中期?!”蒙面人已知事不可为,心生退意。 “见你不过一时财迷心窍,在我拔剑前消失,不然,永眠于此。”斗笠之下,是一双如狼狩猎的眼。 方才的寒光,居然只是随意的并指成剑。 “山不转水转,来日再会。”蒙面人放下一句话离去。 修士的世界,谁也说不准再相遇时会怎样,也许今天你比我强,改天我有了机遇,一跃成为你惹不起的人,这都是有可能的。 “多谢前辈相救。” “你这小子,不知道没有修为到处乱走,尤其是带着重金到处乱走很危险?” 每个人都有一个动心的价位,很显然,九万万两,还没能让行侠动心。 那么,九十万万两?九百万万两?就算行侠对金钱已无感。 那,成仙的机会呢,如果成仙的机会摆在这,此刻正义凛然的行侠,会动心做那蒙面人所做的事么? 谁又能知道。 现在的好人,会不会一直是好人,还是,只是没有遇到让他变坏的东西。 云逸摊摊手,回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一不小心赢了那赌场的伙计,赢了,总不能不带着钱回去。” 行侠扶了扶斗笠,平淡地说道:“我正好顺路回紫气东来楼,你俩跟我一起,等到了紫气东来楼,就暂时安全了,至于之后,你们好自为之。” “那就多谢前辈相送了。” 云逸拱手道谢,带着小赖跟上行侠的步伐。 等他们离开后,皇城卫兵才姗姗来迟,。 紫气东来楼的大门,迎客童子很显然是记住了行侠的,老远见到他回来,便有一位出了队伍迎着他走去。 诚然,这个世界,修为比金钱更让人印象深刻。 有了修为,金钱可以滚滚而来,而没有修为,金钱很容易滚滚而去。 行侠这位通天境中期的强者,在紫气东来楼,很明显,受到了寻常富贾豪商都享受不到的礼待。 是礼,也是敬。 通天境中期已是如此,想来,如乾老,百里妖绝,夏侯沧涯这等通天境顶尖的强者来此,怕是能惊动紫气东来楼的主人出门相邀。 “你我就此分别,后会有期。”行侠说完,几个闪身便消失了身影。 留下童子原地惊叹:“这就是通天境啊,来去如风。” “请问,你们这还有客房么?” 童子见云逸和小赖是跟着行侠一起回来的,应该多少是个朋友关系,便也恭敬道:“这个得去大堂,请随我来。” 紫气东来楼的大堂,那叫一个富丽堂皇。 纯金的二十四根柱子,高高撑起整个大厅。 光这柱子,价值已不知几何。 更别提墙上镂刻的精美壁画,大堂顶吊着的一盏盏蓝色星坠灯,历史气息浓重的陶瓷花瓶以及瓶中散发清香的罕见花卉。 就连供客人歇脚的一排石椅,竟都是巨大的玉石原石凿刻出来的。 童子将云逸和小赖带到大堂内便告了退。 云逸向大堂处的招待侍女问道:“你们这可还有空余的客房?我要两间。” 侍女闻此,转身,看向那面高大的镶金墙壁,墙壁上刻着一排排的客房编号。 从甲一到甲十,从乙一到乙百,从丙一到丙千,从丁一到丁万! 一家酒楼,竟然有一万多间客房,不可谓不恐怖。 而客房的钥匙都挂在墙上那些客房编号的下面,这样即便房间多到书册子都记不下,也还能一目了然地知道,哪些客房暂时是无人住的。 紫气东来楼作为皇城最好的酒楼,一万余间的客房,平常会空置七八千左右,而在鉴宝盛会期间,竟只余下不到百间房。 除去一些皇族邀请来的贵客可以,还有很多没有收到金色请柬的富贾豪商,大族子弟,宗门代表,名流修士入住,鉴宝盛会给紫气东来楼带来的生意那是极其可观的。 夜很漫长。 虽然紫气东来楼客房的床榻,可比昨日住的酒楼要舒服多了,但今日获得的意外之喜,自己每每想起来,就心跳加速,难以入眠。 也是有些明白了,为何钱财会消磨那么多修士的壮志。 多少天赋绝绝的修士,被金钱迷住了眼,转而追求更多的金钱,而忘了修行的初衷。 另一个房间的小赖,则是躺在大大的床上,看着大大的房间,空荡荡的,睡不习惯,连床头的烛灯都不敢吹。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再睁开眼时,日已高。 云逸心里对第一场鉴宝盛会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已不太在乎那一分一秒,因为自己身上的钱早已远远超过了第二场鉴宝盛会的门槛。 “咚咚咚”,“咚咚咚”。 “公子,公子,你醒来没?” “是小赖啊,我这就起来,稍等。”云逸起床,穿好衣服,走到洗漱台前,从玉石框中拿起一颗蓝色的晶石,捏碎。 刹那间,水汽凝聚于云逸的手上,滴滴答答地落在洗漱盆中。 这水,细闻,居然还带着些花露的清香。 “这可比自己打水方便多了,另一个篮子里的红色晶石,应该是冬天用的。”云逸好奇地也取出一块,不过这块可不是捏碎用的,而是扔进水中。 可见大大小小的气泡先是从红色晶石上出现,然后浮上水面,“啵”的一声声破开。 随着红色晶石变小,渐渐地,洗漱盆中的水冒起氤氲的热气。 这些小玩意儿还真方便,就跟身边带了修水和修火的超凡境修士一样。 云逸和小赖在紫气东来楼的竹林阁吃过早饭,便向鉴宝盛会出发。 前面两天全冲着买宝卖宝去了,都没有好好逛过,今天,可得好好静下心来,看看,听听,每件宝贝身上的故事。 “公子。”小赖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逸回头。 “公子,我想知道,因为公子,现在身上的钱已经够参加第二场鉴宝盛会了,小赖就是想确认一下,公子今天的打算。” 看着小赖那患得患失的模样,戴着面具的云逸笑了。 这小赖,是不是担心她对我不重要了,怕我抛下她不管?“今天啊,我们就随便逛逛,有值得买的宝贝,就买下来自己存着,也不用急着再卖出去,等散会后,再去五宝阁,买一件价值上百万的宝贝,说起来,我打算将之前的黑金九针买回来,哪怕价格比卖时高个几百万两。” 小赖点点头,说道:“确实该买回来,之前为了能攒够五千万两白银,公子才卖了那件不可多得的宝贝,现在公子的钱已经多到可以当个买家而不仅仅是个卖家,是该把那件宝贝买回来,后面送给专修针灸之术的医士,绝对是一个天大的人情,和医士、丹师这类人交好,没有坏处的。” “小赖,我发现,真的,你若是不修行太可惜了,你懂得的东西,可比一个修士多多了。” “公子,你说笑了,公子你想啊,如果我一头扎进修行之中,我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背读各类古籍文典,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公子有帮助。” “你倒提醒了我。” 对于云逸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小赖有些摸不着头脑,“公子,是想起来什么事?” “哈哈,也没啥,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云逸倒是一脸神秘地卖起了关子。 “公子不会在谋划什么坏事?”小赖目光微斜,眉头一挑,难得俏皮地问道。 “不会不会,好事好事,先不说不说,逛街逛街。”云逸进入了鉴宝盛会的人流之中。 第四百三十三章 以自由为价 今天是第一场鉴宝盛会的最后一天,所以,比起前两天要热闹很多。 很多人都是趁着这最后一天,在眼花缭乱的物品中寻找自己想要的宝贝。 毕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参加第二场鉴宝盛会,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来说,今天过去,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就彻底结束了。 要想再去探寻心仪的宝贝,要么去五宝阁碰碰运气,要么,再等一年。 求上好血轮丹。 有人摆摊卖宝,自然有人摆摊求宝。 “公子。”小赖忽然叫住了走在前面的云逸。 云逸回头,随着小赖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写着歪歪扭扭六个字的牌子。 上好的血轮丹?我不正好有么,只是一直没有卖出去,这会,算是遇到客人了。 走近了些,云逸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眼前摆摊之人气息不稳,盘腿坐在地上,无精打采的。 见人停留在他的摊位前,也不先说话。 好像说话会浪费本就不多的力气似的。 云逸仔细打量了这人。很明显,他不久前受过重伤,而且,求取血轮丹,说明有丹田处的创伤。 云逸之前也不是没有把血轮丹拿出来摆卖,可是看到小赖定的那个价格,很多人都望而却步了,大部分物品都卖了出去,偏偏这血轮丹,无人问津。 至于现在,对于血轮丹能卖多少已不在意,拥有九千多万两黄金的自己,已经没有蚂蚁再小它也是肉的感觉了。 “这是血轮丹,小赖,你拿去卖给他,价格比我们买进来时高就可以,一两也无所谓,只要不亏本。”云逸将黑木瓶子递给了小赖。 小赖点点头,对摆摊的家伙说道:“这是一瓶品质不错的血轮丹,一共有五颗,你可以先闻下。” 小赖说着打开了瓶子,一会又给盖了起来。 “这气息,没错,是我要的血轮丹。”男子双眼陡然亮了起来,语气有些焦急。 “那,你拿钱,二十万两。” “我,没钱。” “没钱?”小赖为难了,本来,她也是于心不忍见死不去救,看这男子的伤,似乎很严重,说话都不稳。只是,这是公子的,不知公子…… 小赖回头看了眼云逸。 云逸自然也听到了受伤男子说的话,“你既摆摊求丹药,没钱,那是打算拿什么换?” 若无钱买,必是物换。 “若您,看得上我,这条残命。”男子抬起头来,苍白的唇吐出这几个字。 他的眼里,有着强烈生的欲望,和未尽一事的遗憾。 “拿命换这丹药?” “是……的。” “这丹药可不便宜。” “我……知道,这姑娘说了,二十万两。” “那好,我也不乘人之危,两年,我就买你俩年,你可记住了,今日起,两年内,你的命是我的,完成了心中未尽的遗憾,就给我活着回来,去白塔城乾坤学院的坤院等我。”云逸脑子里突然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 我现在没有修为,也没有魂力这张底牌,在乾坤学院树了些敌人,尤其是华家那俩兄弟,见到我时不时会找麻烦,之前有魂力倚仗自然不虚他们,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了,可不太好对付过去。 而且,小岛那场对抗海妖潮的战役也让我意识到,高端战力固然决定了战局的走向,但正有无数平凡的战士前赴后继阻挡着无尽的妖兽,才确保了高端战力在与大妖决杀时没有后顾之忧。 银面人,以及小世界那个神秘女强者,都告诫过我,灾难已近,一场大战在即。 界壁崩溃,妖魔涌入。 一个人,即便再强,如何对抗? 分身乏术。 也是时候,该培养自己的势力了。 但培养势力又很花钱,现在的本金看起来多,只是迟早坐吃山空,远远不够,所以……云逸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小赖。心中的念头愈发强烈。 白塔城坤院?小赖眼睛一亮,原来公子是乾坤学院的。 受伤男子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起身便离开了摊位,往鉴宝盛会出口踉跄地走去。 他今天来鉴宝盛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血轮丹。 他回头看了眼渐渐消失在人群中那戴面具的少年,又看了下手中的黑木瓶,握紧了拳头,能救飞飞的命,身死亦不足惜,两年的自由,又算得了什么。 “小赖,你觉得,有资格进入鉴宝盛会的,身上会没有二十万两?” “公子,你的意思是,他,骗了你我?”小赖看向云逸,既然公子你看出了不对,为何,还是将血轮丹给他了。二十万两对于今天的公子来说,是九牛一毛,但,这样白送,真的好么?这不会,助长骗子的气焰? “不不不,他身上的伤做不了假,要真是作假,可太狠了,我猜测,他前两天入手了什么秘宝,不幸遭了劫,身上的财物全被劫了去,同时受了重伤,五宝阁自然不稀罕他一条命,所以回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到救命的丹药。”可是,这可是在皇城,而且,是一个入圣境修士啊,能抢他的,并将他重伤,怎么也是小圣境,圣武境之间的战斗气息,难道不会引起皇城卫兵的注意? 或许,抢他的人,实力已然高到能一招让他没有反抗之力的层次。 通天境…… 被通天境看上的,也不知道他拿到了什么宝贝。 “公子的猜测是有几分可能,可是公子你怎么确定他会信守承诺?”现在的骗子这么多,两年的自由啊,关键还没有签什么契约,就算违背了,除了内心有一两天会不安,没有其他代价。 违背信诺的代价,和两年的自由相比,太不值得一提了。 “他抬头看我的时候,眼里的光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似的,”云逸顿了顿,这人的眼神,绝非一个骗子能演出来的,“而且,他自己身上有这么重的伤,拿到血轮丹的第一刻,居然不是自己服下,而是去……” “救人?”小赖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八九不离十了。”能不顾自己安危,先去救朋友,光凭这一点,看出他是个重义气之人,重义气者,必也重承诺。 “我似乎,明白公子的意图了,朋友多一个不多,敌人少一个能少。” 云逸点点头,丹药区没有什么好逛的,便加快了步子,往自由区走去。 自己目前修为也没有,这些丹药买来只能积灰,而且,如果保存不善,随着时间效力还会减少。 自由区,前天看中了几样不错的炼器材料,但无奈囊中羞涩,错过了。 今天,得去好好看看。 炼器材料,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买来交给那个对炼器痴迷的向几道师兄练练手,说不准他熟练之后,给自己一个惊喜也不一定。 “我这摊位摆的,都是上好的炼器材料,公子小姐,看看?” 云逸闻声,停下脚步,看到摊主摊位上,摆着各种矿石、木材、皮毛,品种之多,竟有大半说不上名字,便道:“你这些,我全都要了。” “公子莫开玩笑,我这摊位上的每一样材料都是价值连城,你这全要了去,怕没那么多钱。” 也不知摊主是激将,还是真的担心对方出不起钱。 “小赖,你估计估计,把这些买下,要花多少。” “好的公子。” “黑金原矿,十七万五千八百两,火山晶石,三万四千两,陨铁,二十万三千两……海底沉木,十万五千两,雷击木,二十万八千两,梧桐木,十九万五千两……残破圣武境鳄龟妖甲壳,九十万两,火狐皮,一万两每张,冰月蚕丝,二十万两……” 听着少女如数家珍的喃喃,更让人惊讶的是她对价值的把握,天,她都没有上手掂量过。摊主知道,可算是遇上识货的了,打算骗不懂行的人多出些钱的想法咽了下去。 “公子,这里一共七十三种材料,抹去零头,价值合计一千七百一十九万两。” 当摊主还在根据少女给出的价钱打着算盘的时候,少女居然已经把合计给了出来。 而且仅仅只是比自己早上出来前,估计能卖出的价格低了一万两,当然,和想要卖出的价格差了三十一万两之多,自己盼着是把这些以一千七百五十万两卖出的。 但一千七百一十九万两,自己也还是赚的。 赚了利润,也赚了时间, 省下来摆摊的这大半天时间,自己还能再去妖海城进些货。 “既然遇上懂行的,那么一千七百二十万两,怎么样,价格合适,你就全拿去。” 云逸知道,小赖给的,都是这些材料最保守的价格,多一万两,相当于每种才多百来两。“成交。” 这笔交易是云逸在鉴宝盛会上花去最多钱的一次,至此,他身边的银两还剩下,八千九百多万两黄金。 小赖看着云逸将买来的矿石和木材全部收入储物空间,唯独将皮毛等打包放到鉴宝盛会出口处暂存,有些纳闷道:“公子,你那里是满了装不下了吗?” “哈哈,开玩笑,装不下,装下这五条街都绰绰有余。”云逸回道。乖乖,差点把这么贵的皮毛甲壳材料,变成一堆粉末空气。 这句话让小赖吃了一惊,公子的储物宝贝,空间那么大的嘛,这么大空间的储物宝贝,在五宝阁要卖,都得卖上千万两了。 她不知道,云逸这话还是相当相当谦虚了。 云逸这个小世界大是大,可缺点是不能存放死去妖兽身上的部位,不然,分分钟给你将妖力精华吸干变成一堆粉末空气。 小世界,没有规则,还是最原始的秩序,只能存在天地精华,被妖兽转化过的精华,都不能存在。 第四百三十四章 暗夜行 “公子,公子,快过来。” 听到小赖的呼唤,而且还颇有些急切,云逸放下手中的宝贝,向小赖所在的摊子走去。 难得见小赖有些急,看来是发现了好宝贝。 云逸蹲在小赖的身旁,见着令小赖都激动的宝物,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斗篷,靴子,面罩,皆都是黑色,纹路也相似,这是一整套的防具?” “是的公子,这是防具套装,在如今这器法没落的年代,是极其少见的。” “难怪你这么激动,那不妨请小赖先生给我讲讲套装,正好补一补落下的知识。”这些知识,乾坤学院里有专门的课程会讲解,只是自己似乎老往外面跑,都没有好好听过课。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像个修习的学生,坐在课室之中,领略远古的芳华。 “哪里是什么先生,公子说笑了,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照搬里面的话。”小赖说着,回忆了下书中的内容。 摊主见有识货的,也是来了兴趣,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套装绝大多数是远古传下来的,那个时候大地天空海洋还存在着各种强大异兽,适合炼器的秘宝材料也是随处可寻。 异兽之强大,即便死去,躯体也蕴含了磅礴的力量,这力量被我们的先祖利用起来,将其分割锻造成了一件件武器或者防具。 因为是同一躯体上取下的各部分,所以各部件之间仍然有强烈的关联。 只是异兽死后,各部件间的联系也会随着时间慢慢变弱,而为了维持这一联系,保证套装可观的属性增益,炼器师会在炼制武器防具时加入合适的材料,以做到力量保存及桥接的作用。 从一些典籍记载来看,曾经的世界在妖兽以及魔族的统治下。 人类的生存是无比血腥的,但,也是辉煌灿烂的。 火花起于摩擦,惊雷源自碰撞。 大战连年的时代,不仅涌现了一批批强大的修士,也出现了许许多多威名一时的炼器师。 如果说至高的境界是修士穷尽一辈子的追求,那么炼制最完美无缺的套装,是炼器师金火一生的执念。 而现在,或者说是自一万年前的世界开始,就慢慢没有什么套装的概念了,因为强大的异兽相继绝迹,对它们的描写,仅仅留存于书中供阅者感叹,而珍奇材料,容易取得的那些也基本挖掘殆尽,剩下的,要么是没有被发现的,要么是被发现了,但,取得的代价极大。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炼器师转而炼制单件的武器防具,不过也不能否认,有些单件也很惊艳。知名度最广的,比如古言名剑录,其记载的十二把名剑中,惊鸿掠影,君命,紫薇,均是近万年出现的绝世之剑。 套装,两件起算,三、六是比较常见的组合数。 据说是力量运行周转最佳的数目正是三,三足鼎立是最稳定的状态,而六,则是双三相套。 眼前这套防具是暗夜行,标准件数为四,是远古留下来的套装中比较多的,五宝阁有交易记录的是七十三套。 套装一般久历岁月,多少有些残破。 摊主摆出来的这一套,部件都有九成新,算是保存很不错的。 唯一的遗憾是少了其中一个部件,项链。 套装增益不全,价格也会大打折扣。 完整的这样一套,之前交易过一套七成新的,成交价在一百六十万,九成新的,能有两百万差不多。 他这少了一样,可不只是少了四分之一的价格那么简单,是直接跌了一半。 听着小姑娘向戴面具的少年诉说着套装的一些内容,摊主由衷赞叹道:“没想到小姑娘年纪轻轻,却是个学识渊博之人,没错,是少了副项链,所以我才标价一百二十万,而没有标更高的价格,但看来,这一百二十万也高于姑娘心里的价格啊。” 在远古时期有一种异兽,夜鬼。 昼伏夜出,藏于黑暗,伺机杀戮。 其身形鬼魅飘忽,其影无踪无迹。 这套装便取用了它的牙,翅,爪,皮,制成了哑声项链,隐匿斗篷,夜行爪靴以及伪装面罩。 哑声项链挂于脖颈处,可以吸收佩戴者的心跳以及呼吸声。 隐匿斗篷,可以让穿戴者完美地融入黑暗之中。 夜行爪靴,充分利用了其爪抓物无声的特点,寻常人走路是会有脚步声的,而穿上这双靴子,就是在快速奔跑,也顶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很容易与风声混淆。 伪装面罩,由其皮所制,可以根据使用者的心情呈现各种图案。这来源于它的一个自我保护手段,这个妖兽实力不强,天敌很多,所以喜欢夜行,而夜行被发现后,它全身的皮毛会变化出各种诡异的图案,来吓退捕猎它的其他妖兽。 以上是四件宝具各自的效果,而四件成套之后,就有多一个增益,夜行速度提升一成。 可别小看这一成,普通人赶路速度的一成固然不多,但圣武境界甚至通天境界的一成,那就非常可怕了。 “确实啊,听小赖你这么一说,通天境的速度本来就那么快了,这区区两百万能买下的套装已然有这么好的效果,倒是有些好奇最厉害的套装,值多少,增益又是什么。”云逸说道。远古,远古,真想领略一下,远古的血腥和精彩。 小赖回道:“典籍中记载的,敢称最厉害的套装不知其数,毕竟当时的炼器师,是个个身怀绝技而互相不服的,但小赖以为,最厉害的当属云上仙,仅有一套,也不知真假,只存于《仙踪》这本书中的第二十个故事中,描述也很模糊。” “云上冠,云上衣,云上履。” “虽然只是三件成套,数量上看比六件装少了一半,但能被小赖称为最好,也是有其缘由。” “《仙踪》一书中对这三件没有单独的说明它们各自存在什么效果,不过据说穿此套装,可如仙般在云上来去。” “就这一点,当得起最好的名。” “只是这件套装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泛起一圈涟漪便消失了,如果不是《仙踪》这本书中有些故事已经被考证为确有其事,云上仙,说不定真是古人对成仙之后在云上自由来去的臆想呢。” 听着小赖的描述,云逸心里思忖:凡武境已有凌空跨越数十丈的能力,超凡境已经可以短暂停空,圣武境界可以长时间御力飞行,通天境界能上云端与鹤同行,不过也需要真气维持,而这一个套装便能让修为没有的凡人在天上自由来去,确实,当得起最好的名,怕也是无价之宝,谁不想体验在云端行走的感觉?倾家荡产也值得啊。 “小赖,既然这是残缺的暗夜行套装,为何……”云逸说回主题。小赖急切肯定有她急切的理由。 “公子随我来。” 云逸跟上小赖急匆匆的步子。 难不成,这鉴宝盛会上,恰好出现了这套装的缺少的部分?那可真太巧了。 “可惜,不见了。”拐过了一个街,走过了十来个摊子,小赖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左右看了下,叹了口气。 “是那项链不见了?”云逸想起来,这附近的摊位,在第一天的时候是简单停留过,可那也只是简单地扫了一眼。 仅仅是扫了一眼,小赖她,就记住了这一片摊位上所有的物品? 如果摆渡寨的甲天下收徒,赖玉玲,绝对是不二人选。 没准,赖玉玲已经超过他了也不一定。 “不,不是原装的,只是……公子,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器具之间,也存在契合一说?” “你看我像是这么博学的人么?我对于修习之外的知识,涉猎不多。”其实,就连修习,也是一知半解,一路走来,一直在刷新以前的认知。或许,这也是修习的意义,一次次推翻之前,重塑理解。毕竟以更高的境界看待曾经的事物,多少会有不同的看法。 “公子,我简单打个比方,就像儿女和父母,是情感密不可分的一家子,儿女长大后嫁娶,从此,便又多了一道联系,这层关系,虽在血缘之外,却不输血缘。” “你这么一说,我大概明白了,就是,虽不同源,但可后天磨合胜似同源?” “是的公子,这里之前有一颗逆华珠,若是制成项链佩戴在胸前,配合刚才那残缺的暗夜行套装,虽没有整套的速度增益,却能在隐匿方面,提升三成的效果,价格,如果卖给合适的人,也能和整套相差无几。” 云逸看着小赖一副失去了心头宝贝的样子,劝慰道:“也没啥可惜的,小赖,之前我可能还真缺那几十万两的差价,可现在不缺了,没必要太伤心。” 这小赖,比我还上心。 等鉴宝盛会彻底结束,可不能,亏待了她。 第四百三十五章 又是引仙石 午饭,俩人没有买干粮在鉴宝盛会简单吃一下,之前是任务重,时间紧,没办法,才凑合。 现在有时间,有余钱,在人生头等大事吃上面,自然不能糊弄。 在云逸的提议下,俩人回到紫气东来楼吃了顿好的,吃完还小憩了会。 在紫气东来楼闲逛,消食。 不得不说,紫气东来楼在休闲方面下的功夫,十步一长椅,百步一茶室,千步一花园。 在闲逛的期间,也遇到了几个眼熟的家伙,夏侯战、百里香、白然、岚秋凉四位学院执教的后辈。 也不奇怪,他们长辈这么大的名头,乾族肯定是想邀请他们来参加的,只是执教们在学院授课抽不开身,便让自己的晚辈来参加,一来没有拂了乾族的面子,二来也可以让晚辈多见见世面,多交交朋友。 云逸和这四人也不算太熟,当作不认识地,和小赖说说笑笑,与他们擦肩而过。 等到下午,俩人又去了鉴宝盛会,这次,在云逸的要求下,小赖没有再去计较有利可图还是亏本买卖。 见到有趣的宝贝,便将其中故事向云逸叙说。 在小赖双手比划颇为生动地叙说下,云逸也是慢慢对远古有了初步的了解。 越了解,越向往。 那个充满传奇的时代。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鉴宝盛会慢慢冷清下来,一些摊主开始收摊,没有卖出去的宝物,有时效性的,要带回去处理,其他可以长久保存的,来年,可以再带过来,没准,就能遇上好的买主了。 浩荡的钟声传来,第一场鉴宝盛会落下帷幕。 皇城卫兵进场,开始有序地疏散还没有离开的参会者。 这会,往往是混乱最容易发生的时候,每年都少不了偷鸡摸狗者。 云逸和小赖在结束前的半柱香里便离开了鉴宝盛会。 他们还有些别的要准备,比如第二场鉴宝盛会的入场资格之一,价值百万两的宝物。 还是那个阁主,见到俩人上门,那是喜笑颜开,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迎去,说道:“你俩,这是又给我带什么好宝贝来了?” 你们再来几次,我积攒的功劳,就能让我调符国总阁去了,哈哈。 “我打算,买回黑金九针。” “买回去?”汗,不是来卖宝的,瞧把我激动的,不过买宝也可以啊,价格高,那也是笔不小的收入。 “你打算出多少买回去?” “当时,是一千五百万两卖给你们,我打算,花一千七百万两买回去,一来一回,两天的功夫,阁主净赚两百万两,不知意下如何?”云逸来时想好了,亏就亏些,只要价格不高于两千万两都好说,因为这个宝贝,是打算送一个人的。 “一千七百万两?”还别说,阁主是有些心动,这买卖划算啊,相当于就是把黑金九针寄存在自己这边两天,寄存费两百万两。这么好的事,没道理拒绝啊。 “如果这笔成的话,我打算在你阁中再买一件价值百万两之上的宝物。”见阁主没有立即答应,云逸继续道。 “成,”阁主听到还有另一笔生意,便头也不转,对身后店员说道,“你去取黑金九针来,另外,再把我们阁中最里面房间压箱底的好宝贝拿过来给这位贵客瞧瞧。” 价值百万两的宝物,这小子定要去参加第二场鉴宝盛会。 既然是够上一个鉴宝盛会的资格,那么宝物价值既不能太低,也没必要太贵,不用太实用,拍卖了反而可惜,也不能太无用,流拍多没面子。 阁主一瞬间就想到了,既不便宜,也不贵,对某些人来说极有用,对眼前少年来说,极无用的东西,而对自己来说,那是清了一笔库存,可谓多赢。 (他不知道的是,他会为今天的决定感到后悔,当然,这是后话了) “你看我,光谈生意,请坐,俩位请坐。” 这小子之前怕是钱没够,所以才把黑金九针卖了。 短短两天的功夫,就凑齐了剩下的钱,过来买回黑金九针。 这恐怖的赚钱速度,后生可畏啊。 “这是黑金九针,”阁主接过店员递过来的金色布包放在桌上,“送你一个金织针灸包,怎么样,够划算。” 云逸刚想一手交钱一手取货。 “诶,先别急,你说的,要再成一笔交易才可以。”阁主向后招了招手。 店员随即将一个大木箱子抱了上来。 “哐”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压箱底,果然是压箱底。”云逸看着箱子上即便被匆匆擦过了还留有灰尘,有些调侃地说道。 阁主哈哈说道:“价值百万两以上的宝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卖出去的,摆着也是积灰,所以都是收纳起来,放在箱子里,等有意者上门。” “明白。”云逸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猜你也是为了参加鉴宝盛会才需要这种价值的宝贝,所以也不诓你,这个放了有十年之久,价格嘛,那时候是要卖三百五十万两,但放了十年都没卖出去,与其烂在手里,不如三百万两卖予你,当然,我这还有些更贵的,但既然你是为了有个资格,太贵的也没必要,何不顺道帮我一把?”阁主也很直白,把自己的意思明说给少年听。 云逸也不介意,也没有问是何物,也没有让小赖看看价格是否合适,千万两的生意都做了,这点信任还是给到了五宝阁阁主的。 而且自己本就是为了个资格,又不真是为了在鉴宝盛会上用什么稀世宝物吸引眼球。 “可以,就这个,这是两千万两。”云逸一手将银票递了过去。 “你就不看看箱子里是什么宝贝?” “只要它价值确实和阁主说的一样,让我够资格就好,反正在盛会上都是给别人的,要是好宝贝我可能还舍不得了。” “哈哈,小兄弟很幽默。”阁主笑了,是这个理,真正对自己有用的好宝贝,哪会舍得放到台上卖。 “对了,我这有一些东西,要寄给白塔城坤院的学员向几道,”云逸将一大包裹放在桌上,“不知要多少银两?” “这么多,从皇城寄到白塔城可不便宜,当然了,对于前面两笔交易的数额都是小意思,既然你帮我清了一个库存,我就帮你寄一次,”阁主说着,看向一旁没有动作的店员,“没个眼力劲,去取一张寄送单来给这位贵客。” 从五宝阁出来,回紫气东来楼的路上。 “公子,箱子里是啥宝贝?” “好奇啊?” “当然好奇了,价值三百万两的宝物,比当初卖给他们的招魂铃铛还贵上一倍有余。” “是一淡蓝色的石头,鸽蛋大小,说实话,我也好奇是啥石头,用得着大箱子内套小箱子,套了十层,差点以为给骗了。” “公子,这个石头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宝物了。” “你怎么知道的?”云逸看向小赖,她不似说谎,“你所在的那个五宝阁可是离皇城这个有好远的路,你也说过这是第一次到皇城来。” “是没来过这里,不过,我们五宝阁,都有一份积压库存清单,如果客人来阁里问起某件物品,刚好自己阁里没有或者比较畅销,又在其他阁的积压库存名单上,我们会在征得同意后调来,帮其他阁出掉,而这样出掉会额外获得一定比例的赏钱,所以我们这些店员可能自己阁里有什么不会记太全,但这清单是记得仔仔细细的。” “这倒是挺好的。”云逸了然。五宝阁能做那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 “这颗鸽蛋大小的石头,不出意外就是引仙石,通天境大圆满突破境界用的,当然了,也有一些不需要这玩意儿,用这玩意儿的,要么是大限将至拼一拼,要么是对自己入仙很有信心。” “引仙石?!” 看着公子惊讶地停住了脚步,小赖疑惑地问道:“公子,难道这引仙石对公子很特别?”那看公子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的样子。 “特别,是的,可以说,相当特别了。”云逸心中牵挂的身影再一次出现,愈发清晰,很近了,小嫣,我就快能和你在一个会场,能久久地看着你,不用担心你会离开,也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一夜。 …… 第四百三十六章 鉴宝盛会第二场开始 凌晨,当小赖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发呆的公子,要不是那副面具告诉自己这人正是公子,还以为来了客人。 今日的公子,上下装束换了一番,更显几分俊气。 他似在期待着什么。 前往皇宫的大道,此刻,聚集了平时难得一见的骏马灵骑。 若不是皇宫内对灵骑速度方面有严格的限制,那些骑者肯定都暗暗较劲,互相比快了。 他们此行,都是前往一年一度的鉴宝盛会。 第二场鉴宝盛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鉴宝盛会。 盛会持续时间没有定数,是由参会者提供的宝物数量决定的。 如果参会者多,提供的宝物也多,那么往往持续时间也久。 自鉴宝盛会开办至今三百余次里,最久的是持续了整整五天。 宝物之多,价值之高,也是被后来参会者津津乐道的。 这一次,鉴宝盛会在皇城内城的一座花园式宫殿举办。 每个参会者入会时,可以向宫殿守卫出示请柬,也可以拿出在皇城内城城门口登记取得的入会玉牌。 当然,持请柬入会的去往甲区席,持入会玉牌的去往乙区席。 甲乙两区在布置方面没有太大的差异,每人一个坐席,吃食酒水都将坐席前的长木桌摆得满满当当。 区别在于,甲区位置在宫殿花园的中间,前方便是展示宝物的高台,视线极好,而乙区分为左右两块,在花园的两侧,临近廊檐。 檐廊里,往来穿梭的是皇城的守卫和侍女,负责安全以及吃食的及时补充。 甲区最前方的三排位置,是给持金色请柬的贵客入座的,往后,才是持普通请柬的客人的位置。 可也别小瞧持普通请柬的,能收到乾族请柬的,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强宗大派。 他们都倾向于派小辈前来参加,因为,这是小辈们互相结识的一个好机会。 离鉴宝盛会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甲区除了前三排外,没有几个人入座。 这个商业互吹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让自己家族在前面这些人里面混个耳熟也很好。 甲区后排有不少气势不俗打扮尊贵的俊公子俏小姐往前三排走去,一一敬酒,希望搭上几句话。 而前三排的客人也乐于此,谁不喜欢被拍马屁,被奉承一番。见来人敬酒,也是不拒,除非两族确有瓜葛,当然,有瓜葛的,也不会来敬酒找不自在了。 乙区就显得有秩序很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各自管各自的。 乙区绝大部分是豪商富贾,有钱那是绝对的,但有势就不一定了,因为有钱有势的早已收到了乾族的请柬邀请。 大家都是各城的豪商,城与城之间的生意不多,像五宝阁这种模式毕竟是少数,也就没必要联络联络感情,再说了,万一热心上去聊个天发现对方所在的城和自己相隔十万八千里,那多尴尬,连生意也没得谈。 如果是相互有生意争夺的,那说不准不聊不知道,一聊还会打闹起来。 好家伙,原来是你这小子在跟我抢生意,我说我前几年东西都卖得好好的,这段时间销量下滑了这么多。 云逸早早便在皇城内城的城门口等待,登记后,拿了个序号第五的玉牌,入座在乙区左侧靠前的位置。 他昨晚在紫气东来楼水上洲吃饭的时候也是听旁桌的人讲起了鉴宝盛会位置的分布,所以第二天便一早赶来排队,争取前面的位置。 索性也让他争取到了。 小嫣拿到的是金色请柬,坐在前面三排的位置,不知道,她会不会选择坐在左侧,离我近一些。 “这是小辈的活动,年轻人相互结识的机会,我这老一辈就不参加了,我过去,太严肃认真了,难免有些东道主以势压人的感觉,让来客放不开手脚竞宝。”乾族现任族长,也就是乾国皇帝如此说道。 “哥,你就陪我嘛,陪我嘛,好不好,哥?我这闭关这么久出来,晚辈都不认识几个,一个人,孤零零的。”一女子撒娇着说道。 很难想象,拥有通天境修为的不世强者,也算是快百岁的老前辈了,在乾国皇帝面前像个小姑娘,开口一个哥,闭口一个哥地叫着。 “你要去就去,别带上我,我还有好多折子要处理,前些日子,临海城外发生了那么大的妖袭之事,我还想着在大会结束后召见临海城城主,同他聊聊善后的打算,哪还有玩的心情。” 见撒娇不成,女子语气一转,直接开口:“行,老古董。” “什么话,我就比你早出生三年,我要是老古董,你就是小老古董,要不是爹驾鹤西去了,长兄如父,我早揍得你这小丫头片子娘都认不出。” “嘿,你来啊,你来,你当皇帝前我打不过你,现在这么多事拖着你,修为没啥长进小老头子,我可是一心闭关,心无旁骛啊,看谁揍谁。” “滚!”皇帝一怒,威严自生。 “行,要是爹还在,你敢这么吼我?你不陪我,行,我找人陪就是!” 看着自己的老妹妹跺着脚离开,皇帝身上的威严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不装作生气的样子,她啊,是没完没了的,得找人,治治她。 在甲区前三排,乾族参会成员便有六个,可以说也是相当重视这次的鉴宝盛会了,以往能有三个参加就算是给足了排面。 这六人分别是闭关多年才出关没几天的乾青青,被乾青青强拉来作陪的掌管皇城内卫的乾北越,第五皇子乾竞,第七皇子乾择,十四公主乾兰心,十五公主乾蕙质。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乾国皇帝真会生,皇子有七个不说,公主都排了十五去了。 也难怪乾族能长盛不衰,这开枝散叶的,主支下面有这么多分支,分支下面再分它一片……代代无穷已啊。 因为商玲珑是乾竞邀请的客人,所以她左边坐着商家的长辈,她的伯父商革元,右边便坐着第五皇子乾竞。 而他们因为身份尊贵,便坐在了甲区第一排靠左的位置。 至于她的丫鬟珍儿,则带着赵影和芸豆在乙区吃吃喝喝,完全就没把自己当客人。 看得乙区一众豪商疑惑,这仨确定是来参加鉴宝盛会的?这些山珍海味,在座诸位发家至今谁不是吃腻了。 商玲珑这几天对乾竞的献殷勤一直不太感冒,但这是老爷子的安排,也不能太不给面子,客客气气地应付着。想着什么时候回家里一趟,好好和爷爷说道说道。 笑和木长青坐在一块。 乾择给的请柬本来是里面的位置,和他挨着。 只是笑不喜交流,入座前便与师兄木长青换了位置,换在了甲区第二排最左边,也恰好,恰好在云逸的面前。 当然,中间还隔了一条鹅卵石路,不时会有侍女端着盘子走过。 不过这样相隔一丈,这么近距离地,不动声色地,看着小嫣,云逸很满足了。这一场鉴宝盛会没有白来参加。 而他,自然也留意到了在对面乙区胡吃海喝的赵影三人,看他们胃口这么好,这次都城之行,看来是玩得很开心了。云逸笑了笑,之前怎么没有留意到,赵影也是属猪的。 有医圣之徒笑姑娘在的地方,怎么可能少了尹奚漫、波澜、落孤城三人的身影,他们也是依次往右坐在乾择的身边。 除了上面说的,云逸在甲区前三排还看见了夏侯战、百里香、白然、岚秋凉四人,以及,华家的华昌宁。 华烟罗这次倒是没有跟在他身边。 也可能是乾族只给了华昌宁请柬,华烟罗在乙区哪里坐着也不好说。 幸亏自己戴了面具,不然被这些“熟人”见到,一个坤院的学员居然能有资格参加第二场鉴宝盛会,还不得被他们把我的底细挖个通透。自己还没有能力以云逸这个身份,守住这些秘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天下堂和商家的渊源 “这位美丽的姑娘,想必就是医圣之徒,气质若仙,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有一青年端着酒杯,露出不失风度的微笑,在笑身边停下。 笑听到有人在说自己,抬起头淡淡看了一眼,不知道回什么话好,点了点头示意。怎么还不开始…… 青年把着酒杯进退不是,稍显尴尬。这医圣的关门弟子,这么冷的?修习医术的人,不该是让人亲近的吗? 木长青明白师妹还没有从她自己的世界中彻底走出来,师父的意思,除了让师妹在众家族面前露露脸,可能也是想让师妹乘此机会多与外人交流交流,打开心结。只是这刚开始,总是容易得罪别人,便站起身来,拱手替师妹回道:“请见谅,我师妹她怕生,不喜言语,不知兄台是哪家哪族的青年才俊,后面游医,若到贵地,还希望能帮衬一二。” 乾老经常带着他在外面行医,礼貌客套话也是听了不少。 “你也是医圣的徒弟,幸会幸会,我是妖海城包家的包宇飞,你和你师妹若到我那里,来包府找我,在妖海城的吃住行我全包了。”包宇飞回道。 开玩笑,能和医圣的俩徒弟交好,就是和医圣交好啊。 包家在妖海城猎妖为生,遇到大妖,府中难免有个伤残,若能有幸得医圣救治,那对我包家而言,是极利好的。 等包宇飞离开再找下一个搭话的目标,木长青对笑小声地说道:“师妹,你这样可不好,我们以后是要出学院历练的,若不学会与人打交道,会处处遇难的。” “师兄。” “嗯?” “我们为何要违背内心的想法,去强迫自己说话,说不开心的话呢?” 木长青看着师妹的双眼,第一次发现师妹不只是冷,而且还单纯,不懂一些基本的人情世故,看来,失忆之前是被谁一直护着,所以不用考虑这些。“因为我们现在获得的尊敬,都是来源于师父他老人家,所以,有些客套话不得不说,不然,在别人眼里,我们就是自己没啥本事,却仗着关系耍威风。” “那是不是,等医术可以同师父那般厉害,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学怎么与别人打交道了?” “那也要,几十年,最快,也得十几年后,怎么可能这十几年里,都不与别人打交道。”木长青回道。 笑不再说话。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木长青也是无奈,自己这个师妹,和自己都没有几句话聊,怎么才能和别人聊起天来,真是伤脑筋。 这时,檐廊边的乙区开始喧哗起来,甲区的人往左右看去,一队队护卫扛着抱着抬着捧着一件件宝物穿过长廊,往高台走去。 鉴宝盛会要开始了! 甲区还在商业互吹以及混眼熟的人赶紧停止交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乾青青看向身边英武不凡的乾北越,问道:“小北,我也好久没有参加这个盛会了,还是以前那样竞价的规则吗,我们皇族自己可以参与吗,能参与竞价几件宝物,竞价有封顶吗,还有,这次一共有多少宝物会展示?” 对于认识乾青青的乾竞和乾择两人,统管皇城内卫可以说整个皇宫除了皇帝外第二个能调动兵马的乾北越被她唤作小北一点也不惊讶。 但十四和十五公主就不一样了,这看起来就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同族姐姐敢叫凶神乾大将军小北,差点没惊得杯子掉地上,摔个稀碎。 “太公主殿下,这些问题,都会一一说明的,请太公主殿下耐心等等,马上就开始了。”表面挺胸抬头的乾北越内心有些慌,皇帝问他他也不带慌的,就这小时候的刁蛮公主,长大后没爹管的太刁蛮公主,比一本正经的皇帝要可怕多了。小时候,自己没少看她哭,更没少被她整哭。 这好不容易长大了自己身居要职,也是被她整了几次下不来台,差点在手下面前失了之前树立起来的堂堂威严。 但又不能训斥她,她是公主,而且,每次看她皱眉头的时候,自己心里不知怎么地,也有一些不痛快。 后来听说她要闭关修炼个十余年,有一段日子可以悠哉悠哉,就差摆宴庆祝,没想到,十年这么快,好日子到头了。 看这太刁蛮公主出关,修为又精进了些,自己还真有些虚,不仅是精神上的,还有武力上的。 这时,一位模样普通,气势却不俗的青年登上高台,众人目光刷刷刷地聚焦在他的身上。 先是估摸了修为,圣武境大圆满。 乾族真是够给面子,一个圣武境大圆满来主持这盛会。 “首先,欢迎诸位不远千里、万里,跨越多城来皇城参加第三百零五届鉴宝盛会,本次盛会出席的贵客阵容不得不说,是近二十届最大的,有商家千金商玲珑小姐,天下堂少堂主尹奚漫,华家少家主华昌宁,海神宗少宗主波澜,落霞宗少宗主落孤城,医圣亲徒木长青公子和笑姑娘,猎王之女百里香小姐……” 不只是乙区,就连甲区,听到这些令人望之只能敬仰的势力和人物,一个个都觉着不枉此行。 其实,从青年这句话中就能看出,在乾族的认知里,东域势力从大到小或者与乾族关系从重到轻的顺序。 分阁遍布荒境各地的商家势力最大,不对,是势力最大,钱力也最大。 商家到底有多有钱,这么说,除了中域,人迹所至的地方,就有五宝阁的身影。 而一个五宝阁分阁,每日流动的银两,少的也有上百万两,多的则以万万两计。 一阁所存宝物,价值总计往往超千万两黄金。 全荒,又有多少五宝阁? 恐怕只有商家老爷子心里清楚了。 也正因此,商家老爷子才急着找孙女婿,家族事业铺得太大,靠玲儿一个女子,断难继承。 得找个良人助她,而且,那个人背后的势力不能小。 仙山并不是好的选择,仙山一脉太过强势,即便是商家这般体量的庞然大族,也会被压制得完完全全。 放眼东域,最优质的孙女婿当属乾族后辈子弟。 乾族的后辈子弟之中若有郎才和自己的孙女结姻,皇帝之位便十拿九稳。 孙女婿若继承了皇帝之位,国事操劳,便没有大多精力干涉商家的经营。 而商家,反倒可以利用皇族亲家的关系,震慑越来越不安分的商家外姓。 再延续个百年辉煌不是问题。 在乾族眼里,排第二的势力是车马航运生意做到全荒第一的天下堂。 要说这个天下堂,那真是自出名起,就一直追赶着商家,也在商家生意的照顾下越做越大。 天下堂经营车马航运,而商家经营宝物买卖。 每十笔宝物买卖,就有八笔能看见天下堂车马航运的身影。 在一段时间里,天下堂和商家的差距微乎其微,也因此,天下堂堂主也是一代比一代膨胀。 甚至,膨胀到某任天下堂堂为了向商家展示肌肉,提高五宝阁交托的每笔宝物的运费。 极度依赖天下堂的商家对此自然头疼了一阵子,每笔运费提高的虽然不多,但与数量一乘那就相当可怕了。 不过有贵人相助的他们,很快便从头疼变为了喜悦。 先是储物袋的创造,方便了宝物的携带,也极大地增加了交易的安全。 再后来,是传送法阵的出现,让商家彻底摆脱了天下堂的约束,不止,是让商家反抢了十之五六的本属于天下堂的生意。 天下堂哪能忍得住这口气,和商家从暗地里的勾心斗角,直接变成了明刀明枪的争斗。 但奈何商家技高一筹,虽然在族中强者方面居于弱势,但他们头脑好,懂得利用资源,向对其示好的势力提供了传送法阵刻制、修缮的服务。 这一下子,让商家笼络了绝大部分只要领导者脑子不傻的势力。 天下堂,天下堂,真正地被天下所遗弃,也难抵天下之力。 其势力从与商家不相上下,摔了一半之多,甚至,还有再摔之势。 毕竟古话有云,墙倒众人推。 好在,盛久必衰,衰极返昌,天下堂时任堂主被长老会一致决定罢免后,推举了一位才干品性都极好的人物,天下堂第二个获得荣誉堂主称号的,尹平贤。 第一个是带他们走向辉煌的人。 第二个,自然属于带他们走出泥淖,再次走向辉煌的人。 尹平贤一当任堂主之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商家和谈。 天下众势力当时的态度,何尝不是商家的态度,只要商家对天下堂的态度改善,那么,天下众势力,也不会真地和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天下堂彻底决裂。 尹平贤手上没有好牌,好牌被上任堂主打得稀巴烂,可自他从商府出来时,天下堂的命运便改变了,在第二天开始,又渐渐站了起来。 不仅,众势力好奇尹平贤是如何争取到了商家的原谅,甚至是……合作,就是天下堂一众长老也好奇。 据尹平贤交代,他自己给自己做了一张好牌。 也是因为有这张好牌在,他才敢前往商家。 我们天下堂给商家运送宝物,是。 商家听到上门谈判的天下堂堂主开口就是这句话,自然无比心动。 的谁不喜欢,而且虽然他们有了传送法阵,传送法阵在两城之间传送方便,阁与阁互相传送紧缺物品也方便,但如何将宝物亲自送到客人手上,还是得看最后的几百上千里地。 这时天下堂突然就上门提出解决这最后几百上千里地,解决城内宝物运送问题的想法。 商家自然是欣然答应,包括答应尹平贤后半句允许我们天下堂使用传送法阵的条件。 这条件算什么条件,既然两家冰释前嫌,那么自当一视同仁,传送法阵别的势力能用,天下堂自然也可以。 甚至,天下堂给商家这么大的优惠,商家在其他不涉及太多利益的方面也会优先考虑天下堂。 尹平贤是傻子?为了讨好商家,卖了自个的家族?从上一任提高收费,直接变成了不收费? 其实不然,这是一笔交易。 后来事实也证明,这还是一笔极好的交易。 尹平贤不仅成功地将天下堂的敌人变成了不可分割的合作伙伴,而且,还将天下堂带上了更高的一个巅峰。 虽然一开始,表面上看,是亏着本养合作伙伴。 但是,随着尹平贤下一步规划的彻底实施,之前的亏着小本,却赚回了大本。 原因也恰是商家在各城之间建立传送法阵。 仅仅是两任堂主的眼光角度不同,一个将天下堂带入深渊,一个将天下堂带回天下人面前。 为什么这么说? 商家建立传送法阵,刚开始,确实对天下堂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动了天下堂的蛋糕。 但在长远来看…… 尹平贤知道,各城来往从以前花费至少数日的功夫变成了一息之间,那么,自然会极大地促进游玩业的发展。 以前是出门一趟太不容易,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只是空想。 而现在不同了,只要交点钱,踏上传送法阵,那是瞬息万里之遥,闭眼睁眼,已在心目中的地方。 既然是出来游玩,怎么能少得了车马代步,毕竟一座城还是很大的,商家不可能奢侈地将传送法阵建得十里一座,一城内若能有两个法阵已经是大城的配置。 尹平贤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在每个传送法阵处都设立了车马行,接待去往城中各处的旅人。 天下堂,也依赖着传送法阵的便捷,对分散各地各城的车马行实行了即时管控,调配人手。 而当初给商家下面的五宝阁运送宝物的许诺,不过只占用了车马行平时空余的一部分运力。 合则两利。 天下堂在商家传送法阵的这股春风下,开枝散叶。 车马航运的生意,是真正地做到了天下皆知。 你去一座城,见到的第一批人是守卫法阵的士兵,第二批,就是天下堂的车马师傅。 商家当时的家主商明,那也是极爱才的主,对他的贵人说了一句:若我商家再得一良才如平贤者,便是将车马航运之业纳入了商家,与五宝阁之事业齐头并进,可惜啊,反倒是天下堂有他,这一块我们眼红的行业,是断断抢不过来了。 在经过这一件事后,天下堂长老会便对每一任堂主立了一规定,永不与商家决裂,除非商家先向天下堂动用干戈。 就这样,商家和天下堂便一直保持着你倚仗我,我倚仗你的关系,互惠互利。 两家不再争个高低,各自在各自的行业,做了龙头榜样。 直至现在,天下堂和商家的关系,比陌生要熟络,又不能说是结盟,算是比较默契的一种。 第四百三十八章 玉如意 接着是乾国第二大族华家,华家也是历史悠久的家族,且家族受天惠顾,禀赋绝绝,每个族人修炼突破至超凡境时,领悟的自然之力,十之八九都是最为霸道的雷。 雷之力,可以让同为超凡境的华族修士在很大程度上碾压其他族的超凡境。 且雷之修士,比其他自然之力的修士在修为方面更容易进阶。 因为雷的霸道,让横亘在圣武境和超凡境修为之间的屏障显得脆弱。 凭这两点,华族成为了东域巅峰战力最多,也是除了乾族外最强的修士大族。 至于神秘的海神宗,古老的落霞宗,则也是各有倚仗,在东域一众势力中名列前茅。 接下来是乾坤学院的学员。 本来,若是医圣和猎王若亲来,以他俩在东域的名号,第一第二自不用多说。毕竟,其他家族宗门今日来的都是些后辈,不过,即便是宗门长辈来了,乾族说不定也会因为敬仰医圣天下无二的医术,以及猎王在众猎人修士当中的威望,依旧给他俩排第一第二。 还不说猎王下面,也有一个不可小觑的势力,他们并不是因为血缘关系聚在一起,而是因为心中同一个目标,同一个信念,或同一个谋生手段,灭杀所有会危害到人类的妖兽。 “因为在场有许多人是第一次参加鉴宝盛会,我便先说一下规则。” 说到规则,在场第一次参加的人都正襟危坐,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可不能因为不懂规则闹笑话,那样可真就全东域出名了。 不过不是啥好名声。 “本次参会者提交的宝物有二百三十件,皇族鉴宝师判定价值从百万门槛到千万两不等,根据以往的经验推算,本次盛会预计在第五日黄昏时结束。” “每天都以日出开始,日落而散,我们会在午时提供正餐,歇半个时辰,也方便大家交流。” “参会者提供的所有宝物都会在台上一一进行展示,有中意者以竞价方式,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万两,每次等待三息,三息之后落锤三声,期间若无人加价,则出价最高者获得,会中所有出价金额,都以白银为准,超出宝物底价的竞价所得,一半归宝物提供者,一半归本次大会承办者,也就是皇族所有。” “为避免恶意竞价,每人对同一宝物出价次数不得超过十次,所以,诸位来宾若是有中意的宝物,可得想好了价格再出,不然等第十次机会用完,只能拱手送人了。” 这条规则,表面上看似约束了价格,让价格不会随着两人斗气般的竞争无止境地走高。 但,也正正是限制了十次机会,会让真正喜欢该宝物的人,在每一次出价时,都慎重考虑,加一个别人不敢再跟的价。 每次加价就可能不是一万两一万两的加了。 “参会者提供的宝物,一经上台,不能临时反悔,若想拿回去,除非你本人再竞价。” “哈哈。” 众人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谁这么傻,自己参与自己那件宝物的竞价,这不是明摆着给举办方乾族送钱?既然是自己心爱的宝物,那干脆就别拿出来,免得到时候别人眼红竞价太高,拿不回来,就算拿回来,也是白花一笔冤枉钱。 宝物若以超出底价一百万两成交,那就是送五十万两给乾族,自己贴个五十万两,拿回宝物,这不是蠢嘛。 “为保证来客的利益,乾族参会者,有四种情况不能再参与竞价。” “其一,已经参与过上一件宝物竞价的,其二,已经累计参与过五件宝物竞价的,其三,竞拍价格超过五百万两的,其四,同件宝物已经出价五次的。” 限制这四条也是有原因的,同一件宝物,乾族以超出底价一百万两的价格竞拍所得,那么,乾族相当于只是多花了五十万两,因为另一半五十万两是从一个口袋放到另一个口袋,而其他客人,超出一百万,那就是纯粹的多花一百万。 所以,如果乾族无止境地参与竞价,那么,受损的,只会是参与竞价的除乾族自己外的所有客人。 那这个鉴宝盛会还开什么,直接全部将宝物卖给乾族就可以了。 “那么,各位尊敬的客人,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正式开始了。” “我有,我想问,你说每日散会都是日落而散,那刚好有宝物没有竞价完成怎么办?” 青年点点头,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差点漏说了,因为每天鉴宝盛会都是日落准时散场,所以,当一件宝物正好在日落前开始竞价,那么,不再落锤三下,等落日钟声响起那刻,出价最高者可得宝物。” 这也就给了一定的操作空间。 如果一件宝物足够吸引眼球,竞价的人很多,又刚好在日落前开始竞价,那么,只要准确地卡好时间点,就可以以较低的价格从一众竞价者之中杀出,拿下宝物。 青年环视一圈后,再无人提出异议,向在檐廊等候已久的护卫招手。 护卫收到指示,端着方木盘子从一侧的石阶走上高台,方木盘子上盖着一张红纱,若隐若现的翠绿,惹足眼球。 一头高一头低且有点绿,是翡翠大致没错,只是不知是雕刻了什么,卧佛?不像,佛头是何等的圆润,这宝物可不是。 护卫在青年身侧站定。 青年边伸手揭开红盖头,边说道:“第一件宝物,当然要讨个好彩头,这宝物是块如意,其柄刻了万事二字,寓万事如意,也希望在座各位贵客能逢事皆吉,事事如意。” 众人只见,红盖头下,方木盘子上,是金色的底座,底座上有一朵白色祥云,一块通体翠绿无杂色的玉如意头枕祥云,脚落黄金,好不惬意。 “此如意浑然一体,全身无细裂,无杂色,无斑点,迎光通透如冰,是极品的翡翠雕刻而成,而且,就是这如意所枕祥云,也不是普通的玉,良驹当配好鞍,极品翡翠自然得用极品的羊脂白玉来搭,此白玉,握之细腻顺滑如美人肌肤,至于世人往来追求的黄金,倒是落了最次,做了回底座,不过这么大一块,也是价值不菲。” “当然,光我上面说的,这翡翠如意枕祥云可还够不上我接下来要说的价值,这翡翠如意还有个来头,它到今天,已经有六千多岁,这六千年里不知被多少名人大家收藏,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当属已经羽化成仙的,钟宏景钟仙人。” 听到钟仙人的名字,甲区一片哗然,再看乙区,则只有些私语,也难怪,甲区都是修士大族,追求强大的实力,同样也敬畏强者,而乙区多是专注买卖的豪商,追求的是财富。 一个专业的商人,可不会有闲心去了解修士界的事,哪件物品倒卖最赚钱,才是他们关心的。 “钟宏景仙人之事迹,不胜枚举,更有三次战斗被记入《经典对决》一书中供后人领悟学习。” “我知道,前面我说的这些都是废话,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这玉如意的底价,那么我也不再浪费唇舌,这玉如意底价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在此次鉴宝盛会要登台的众多宝物中,价值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算是中等偏下。 毕竟只是一个仙人收藏把玩过,又不是真的能让人成仙之物。 且不说能不能让通天境大圆满顿悟成仙,就这块如意只要能让人事事如意,那价值就已经不得了。 可明白人都明白,它就是个收藏品,于修为无益,省下三百万两,多买几瓶提升气力的丹药,不香吗? 当然,修士中有一种异类,更细的来说,修心者中有一异类,他们追求的,是满足内心的任何想法。 只要心中想要的,就不抗拒,放之任之。 做到有欲则满足其欲。 这类修士,可能会对某些投其所好的收藏品,产生莫大的执念。 这件宝物不错,极品的翡翠和羊脂白玉,喜欢玉的笑姑娘一定很喜欢,只是可惜,就算自己拍下来,她也不会接受的,倒是对她这点有些无可奈何,以往遇见的女孩子,再难再硬的,拿钱砸也砸软了,她反而不吃这一套。乾择想着想着,不自觉地侧过头,掠过坐在中间的木长青,看向坐在最外边的笑。 木长青感觉到了乾择的眼神,也很识趣,身子往后挪了挪。 “乾择兄,别看了,笑姑娘是不会接受这么贵的宝物的,之前在那街上高价买下的玉石还在手里烂着,可别做赔本的傻事。”坐在一旁的尹奚漫笑着说道。 乾择要是开始竞价,那我右边俩位肯定也会凑热闹,这玉如意不能吃,不能用,就是个拿来看的,真要说起来,一百万两我都嫌贵。 乾择转回头,说道:“放心,我就只有竞价五件宝物的机会,自然不会把机会用在这东西上,你们要争,便争去好了。” 正在他们聊着的时候,玉如意的竞价已经达到了四百万,这时开始,原先竞价很凶的与会者渐渐不再出价,要么是十次出价机会用完,要么是玉如意的价格已经超出了心里承受范围。 甲乙两区竞价的声音最后完全消失。 三息之后,“四百二十万万第一次,”青年落锤,见无人再出价,“四百二十万第二次,四百二十万第三次。” 接连落了两锤,仍是没有有人再出价,于是第一件宝物以高出底价一百二十万的价格被坐在乙区右侧的一位豪商竞得。 也就是说,提供这件玉如意的与会者,获得了三百六十万的银两。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将进酒 “接下来的宝物,我相信在座诸位,尤其是乙区的贵客,肯定会喜欢,会是什么呢,我也不卖关子,有请,将进酒上台。” 不算大的白瓷坛子,却用了两个壮汉抬,若不是很重,就是很珍贵,容不得失手,显然这次是后者。 “将进酒,将进酒,当时诗仙一首将进酒,醉了多少宴中人,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修行即便到了超凡入圣又如何,青史总偏爱诗赋文章,多少文人墨客的趣闻轶事被记入书中传为佳话,多少庇护一方的强者销声匿迹青史无名。” “古人喜欢杯酒成诗,而如今,我们常常以酒会商,酒对我们而言,从古到今,都有特殊的意义。” “酒这东西,那是爱者视之如命,不爱者避之不及,借酒消愁也罢,以酒会友也罢,将进酒,绝对是值得一品的好酒。” 谈商必言酒,这件宝物一出来,乙区的豪商们彻底炸了。 这酒不仅可以自己收藏着,想了的时候,取一小杯解解馋。 也可以在邀请合作伙伴上门的时候,拿出来镇镇场。 多灌几杯,生意都能好谈三分。 “别墨迹了,底价多少,给个数,这酒,我志在必得。” “喝了几杯啊,还志在必得,配点花生米,不容易醉,痴心妄想。” 乙区豪商那是谁也不服谁,这当然也是皇族喜闻乐见的,豪商给的价越高,受邀的势力获得的金钱越多,鉴宝盛会举办得就越有价值。 “不急,酒这东西的价值,要看年月的。” “这次的将进酒,自封坛之日起,已经有二十个春秋,酒是越久越醇,二十年的将进酒,可以说在东域各大酒楼都是绝无仅有,这白瓷坛是双层的,中间有寒晶奇石,时刻保持将进酒能在最佳的温度下存放。” 见乙区众人已经露出要吞了自己的眼神,青年再不墨迹,马上说道:“此酒底价,一百万两,竞价现在开始!” 虽然,一百万两只是够上本次鉴宝盛会的门槛,并不算很贵的宝物,但是,那可是酒啊,越喝越少的酒啊,一种满足口腹之好的消耗品,价格上了百万两,可不能说是便宜了。 云逸在紫气东来楼喝的金桂枝才多少钱,金桂枝可也在名酒之列。 “一百五十万两!” “一百五十五万两!” “一百五十六万两!” 甲区不时会有人加次价,而乙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争得激烈,一直把将进酒的价格推出了二百万两,直接翻了一倍。 …… “二百三十万两。”云逸身边,一位面目俊朗的豪商说道。 端的是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已有万贯家财。 “我出二百五十万两!” 乙区右边,站起一位大腹便便的豪商,油头满面,这模样一看平时活得就很滋润。 他的目光越过甲区,挑衅地看了云逸身旁一眼。 二百五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了。虽然这次他们每个人带的钱都远超五千万两,但是,二百五十万两,买一件原本只要一百万两的宝物,这出价,已经很高了。 他也确实震慑到了某些人。 他身边的几位豪商哑了火。 乖乖,真不差钱啊,出二百五十万两,比上个出价的整整高了二十万两。 看了是真势在必得,还是不要和这种要脸面不要钱的争比较好。 等待三息之后,“二百五十万两,第一次!” 云逸瞥见身旁青年豪商垂着眸子,左手在大腿上打着节拍,似乎还有要争的意思。 “二百五十万两,第二次!” 台上青年,一览台下众人,落了第二次锤。 “我拿到手就当场打开,请诸位闻闻二百五十万两酒的香气,哈哈。”乙区右侧,出价二百五十万两的豪商已经胜券在握。 “三百万两!” 谁知,接下来对面响起的声音,让他眼皮一跳。 我没听错,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买一坛酒? 大腹便便的豪商似受了惊,右脸抽着。 理智告诉他,再争下去就吃大亏了,可是见身旁众豪商兄台可别让我失望的目光,他咬了咬牙,“三百一十万两!”声音都在颤抖。 小赖轻声在云逸耳边说道:“公子,我觉着这人出价三百万两,绝不是真的喜欢这酒,他甚至都没有往台上看上一眼,八成啊,这酒,就是他提供的。” 云逸点点头,深有同感。 虽然这青年豪商这么做不太道德,但没有违背规矩,商人逐利,本就是天性,哪怕手段有些见不得人,只要是围绕着规则玩,那就无法去制止和谴责。 因为一个玩得不好,对方不接,那就是自己的苦果自己吃。 青年豪商适可而止,他听出了对方出价时话语里的颤动,知道再出价,容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可真就是给乾族送钱了。 “三百一十万两第一次,三百一十万两第二次,三百一十万两第三次。”这一次,很顺利地,台上青年接连落下了三次锤。 至此,将进酒被那位大腹便便的豪商以高价拍得。 三百一十万两,买一坛酒,不管在多有钱的人看来,都算是壕无人性了。 在众人羡慕恭喜的目光中,只有那位大腹便便的豪商自己清楚,他的心里是如何地在滴血。 听到锤声落定,青年豪商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凭这一坛酒,赚了蠢货足足一百零五万两。 而这酒,若卖给酒楼,即便是紫气东来楼这样豪气的酒楼,出价也顶多是一百万两出个头,更别提利润了。 高台上,自将进酒后,其他宝物陆续登台。 最终成交价从两百万到七百万不等,但云逸就是没有一个参与竞价,要么是用不到,要么,是身边的小赖提醒价格虚高,直到…… 一幅山水画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此画虽只有黑白灰三色,却描绘了层层叠叠的高山,飞流直下的瀑布,隐于山雾中的亭台,有俩人似在亭中对坐弈棋,当然,还有一轮明日当空…… 画确确实实是好画,笔法遒劲,不失山的巍峨,瀑布之汹涌,雾之缥缈,人之俊逸,棋上对阵之肃穆气势,但画再好,不知是出自何人笔下,竟能够得上百万两的价值。 自古至今,还没有谁的一幅画能值这个价。 青年为众人解答了疑惑:“此画据说藏着一个天大的宝藏秘密,但一直无人勘破,底价二百万两。” 若真有宝藏的线索在画中,那二百万两绝对超值。 更何况,天大两个字。 但台上那人不也说了,一直无人勘破,说明啊,这画中宝藏的秘密八成是空穴来风。 这画纸透光均匀,说明没有夹层,山水也是寻常山水之景,没有啥奇异诡诞之处,可能在东域都可以找出三四百处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是形似九分的地方。 而且,即便真有闲心一处处找过去,每一处地方都得把山翻遍,找一个都不知道具体是何物的宝藏,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看怎么想了,是二百万两赌一赌,然后再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物力,还是就当它是假的不去理会,这个机会就留给别人。 “小赖,你怎么看?”其实这画一展开,云逸有刹那被画中某处吸引了目光,但眨眼之后,细细去寻,却再找不到方才吸引自己的点。不知是错觉,还是这画确有蹊跷。 “小赖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从这画的纸张色泽来看,至少有三千年的历史,而在画工方面看,这画不是专职的画师所画,即便画工已经超过了许多画师,至少小赖不知道三千年前哪位有名的画师,下笔风格与此画中相同,没有落款也证实了这一点,这画不是画师的作品,是临时画的,至于为何临时画这么一幅画,可能是,为了告诉某人某件物品的下落,这件物品在当时被太多人觊觎,不好明说,只能以画暗示。” “小赖你分析得很细致,这画,我就拿下好了,没准,还真是什么宝藏,几百万两的,对现在的我来说不算什么。” 当云逸和小赖在轻声商讨的时候,这画的价格已经被一个个竞价的人推到了二百七十万两。 目前出价最高的是岚秋凉。 很奇怪,居然会是他,就连他身边的乾院小伙伴也是有些惊讶,秋凉他为何对这一幅山水画如此上心,难道他知道这宝藏的事? “秋凉,你是知道这个地方吗?”白然问道。 “嗯,”岚秋凉嗯了一声,“但不确定是不是,只是相似。” “那秋凉你要是找到宝藏位置了,可别忘了叫上哥几个一起去探索探索。”夏侯战开口凑个热闹。 得亏岚秋凉背后还有一个极其赚钱的暗杀组织幽魂阁,不然乾院还真没多少子弟能一下子拿出二百七十万两的钱。 第四百四十章 “画”落谁家 “二百八十万两。”云逸出价。 既然定了要拿下这幅画,那就不打算再让给别人,直接抬高了十万两,让对方看到自己的决心。 “是那家伙。”听到熟悉的声音,乾青青侧头看向左侧的乙区,看到那副面具,以及面具后澄澈的瞳孔,没想到赌场一别,这家伙竟然来鉴宝盛会了,在赌场里,居然敢当众叫我前辈,嫌我老?看姐姐我不让你大出血。 “三百万两!” 乾青青第一次出价,便推高了二十万两。 她一出价,不少人才注意到这位在开场前的友好交流中一直没理会其他人的女子。 他们窃窃私语,这个略显成熟,气势又不凡的美貌姑娘是谁,坐在第一排,位置还靠中间,怕不是皇族老一辈重要成员,没见几个皇子公主都只坐在边角位置。 再仔细看,她身边那位,居然戴着佩刀身着铠甲参加鉴宝盛会,毫不掩饰那一身威武的气势,其他人可是一入场就被收走了各种伤人的武器。 “糟糕。”云逸和乾青青对上眼,挠挠头,怎么是之前在赌场遇到的前辈,看坐的位置,地位还很高,她也看上这画了?能坐在那位置的她必然不差钱,看来我这次要出出血才能拿下这幅画了。 “公子怎么了?”一旁的小赖注意到云逸的不安,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遇到个朋友。”云逸讪讪一笑。来找麻烦的朋友。 云逸接着竞价道:“三百零一万两。”你既是皇族成员的话,出价只能五次,我就每次出低一些,不激你。 “三百零五万两。” 没想到乾青青还没动静,岚秋凉反倒出了价,提了四万两上去。 “秋凉,可别太上头,知道地方就可以了,画买不买回来无所谓的,这笔钱,我们还是买修炼用的丹药,秘宝比较划算。”见岚秋凉穷追不舍,夏侯战提醒道。 他们这一次来参加鉴宝盛会,首先是代表各自背后的家族和势力,其次,也是想在这个盛会中,竞得一些对修行有益的宝物。 每个人身上的钱,说是有五千万两,但,实际能用出去的,一行人加起来,也就三千万两出头。 “我有分寸。”岚秋凉回道。 “三百二十五万两!”任凭别人如何出价,乾青青都提二十万两上去,颇有此物舍我还谁的气势。 “三百二十六万两。”云逸开口,依旧只提一万两。 岚秋凉举起手,对台上说道:“三百三十万两。” 众人一会看向甲区第一排正中的女子,一会看向乙区左侧的面具少年,一会又回到甲区后排的少年身上。 不少人对这俩少年的身份产生好奇,那戴面具的少年看不透来历也就罢了,另一个敢参与此画竞价的少年居然也很面生,不知是哪个势力的公子。 此画的竞价,一时成了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专场。 其他人见乾族重要人物竞价此宝,即便有兴趣也没兴趣了,偃旗息鼓,看好戏。 “三百五十万两,小朋友,还打算和我争吗?”乾青青第三次出价,脸上不动神情,话语却自带威严。 岚秋凉闻之,心里咯噔一声,小朋友是说我还是那个戴面具的,这是对我的警告? 乾北越也很无奈,但不好出言制止,她老哥都拿她没办法,我可不自找麻烦。即便太公主的行为有些以势欺人。 罢了。岚秋凉斟酌一会后决定不再出价。 他只是隐约记得游览过一处地方,和画中景色极其相似,买下来,也是打算后面找个时间带上画去看看。 但既然看出画中描绘的是那个地方,这画买不买下来其实也无所谓,实在不行,找人把那座山翻个遍就是了。 “前辈不知,既然我心中喜欢,怎么会轻易放弃,三百五十一万两。”云逸淡淡地说道。前辈,你还有两次出价机会,可千万口中留情啊。 在乾族重要人物开口警告的情况下,岚秋凉的退却,云逸的坚持,不禁让众人猜测,这戴面具的少年,到底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子弟,居然,敢和乾族公然叫板,就因为脸上戴了一副面具吗?他背后的势力知道他在玩火不? “你敢出价高一些吗,跟玩一样,一万一万加,有意思吗?四百万两!”乾青青第四次出价,气势逼人,显然是怒了。居然,又叫我前辈! 真爽。不少人幸灾乐祸,看着别人大出血那叫一个心里痛快。最好,再高个百万两,哈哈。 乾择在桌上的蜜饯中挑挑拣拣,抓起一颗乌晶乌晶的黑枣,丢入口中,嚼了嚼往碗里吐枣核,说道:“青姑姑看来是真生气了,这哪家的小子还不知道退让,是真不知道他惹到的是谁,还是自以为戴了一副面具能瞒天过海。” 坐在前面一排的乾竞闻之,抿了抿茶,道:“姑姑看上的东西,还没有谁能拿走,要不是这次限制了只能出价五次,不能竞价超过五百万两的宝物,不然姑姑能和这愣头青一直争下去直到有一方主动放弃,而在场的,除了商家和天下堂有那财力,还有哪个能和我们皇族一争高低。” 再看台上负责主持这场鉴宝盛会的青年,举着锤子不知所措,头上还有些冷汗,毕竟是牵扯到了皇族的交易,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落锤动作不能慢不能快,被人挑出毛病。 他看向乙区戴面具的少年,眼神中有着无奈。 虽说公平竞价,公平竞价,可这天底下,真有这般不识好歹之人? 连客套话和真话都分辨不出? 还真有。 “五百零一万两!” 云逸的这一次出价直接堵死了乾青青的路。 你不就是想让我出这个价么,我就出了,也不浪费大家时间,本来还以为前辈你会手下留情,没想到如此咄咄逼人。 “好,很好,非常好。”乾青青还想出价,反应过来,虽然自己还有第五次出价机会,可是宝物价格已经超过了五百万两,那依据规则只能放弃了。心里气不过,也就恨恨地说了三个好字。 不知道谁定的狗屁规矩,等姐姐知道了,定要把他揪过来吊起来,拷问一番。 皇宫主殿的金色座椅上,皇帝打了个喷嚏,看向被风吹得扇动的窗户,难道真和妹妹说的一样,我真是操劳过多,身子骨弱了,着凉了? “愣着干嘛,还不宣布?”云逸对台上发呆的青年说道。 青年看了看乾青青的脸色,举锤不定。 乾青青回怼一个眼神。看我干嘛,按规矩办事啊。 乾青青起初是想让戴面具的那小子大出血,按理说那小子花五百多万两才把画竞下来这个结果也是她想看到的。 但谁知方才和那小子竞着竞着居然来气了。 这小子还真是一点不让人,就不懂得礼让姑娘吗? 目前竞价下来的宝物,这幅画是除了那坛将进酒以外,竞价价格比底价提高最多倍的。 “此画,由乙区左三号贵客竞得。”青年喊完,如释重负,这件宝物的归属终于尘埃落定。 “承让承让,感谢感谢。”云逸站起来对着甲区和乙区众与会者拱手道谢。 似乎是嫌梁子结得不够大,居然还补了这么一句。 乾青青冷哼了一声,闭眼休息,因为下一件宝物就算再吸引人,根据规则,也与她无关了。 云逸说完看似恭敬的话便坐下来。 既然出名了,那不妨再出名一些,把自己的毫无背景,演出后台强大的感觉,让宵小之辈忌惮。 方才可是有好多道打量的眼神往我身上看。 画的竞价告一段落。 第四百四十一章 暴乱的仙气 之后,各种宝物一一登场,不过再没有云逸看上眼的。 甲区竞价的热情明显低于乙区,也难怪,甲区虽都是大族子弟,但真正能花得起重金的可没有多少。财富自由,还是得等他们独当一面之后,现在花的钱,基本是族里给的零用。 青年眼角余光瞥了下一旁的水漏,开口说道:“各位贵客,快到午饭的点了,我们再拍一两件宝物就歇下,下面有请下一件宝物上台。” “嘭,嘭”,两个暗黑色的大锤从壮汉的手中脱落,砸在高台上。 “这件武器,大家应该都看出来了,那是充满了力量爆发感的,很适合体魄强健的修士使用。” “此锤名为流星双锤,乃天外陨铁所铸,炼器师在铸造时还加入了其他七种珍奇材料,使之硬度与韧性兼具,特性方面,此锤与金之力能完美契合,领悟金之力的修士使用时威力可较其他修士提升数倍,两锤加索链合计重一千斤,抡之虎虎生风,速度逐渐递增,最后隐约只见流星光影,可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此双锤至今已历上千战,锤下魂灵无数,两锤交击音如百鬼哭嚎,未出招先令人胆寒,更重要的是,这双锤的器灵初显,还未择主,也因此,底价不低,四百万两起。” 在一般的拍卖会中,器具和丹药都是价值连城的,竞价的人也最多,因为对提升实力很有帮助,不论是对敌对妖,多一分实力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未择主的器灵,不需要再抹杀掉与上一任主人在一起时的记忆,就可直接上手己用。 提供这双锤给鉴宝盛会的人很果断,在器灵出现后便没有继续使用下去。 一直维持着现状。 能舍得把拥有器灵的武器卖掉的,要么真缺钱,要么有了更好的武器。 多半是后者,因为能参加鉴宝盛会的,身上的钱少说有五千万两,这流星双锤就是砸破天,也就卖个八百万两。 “夏侯战,这件武器很适合你诶。”百里香指着台上的大锤说道。 “百里妹子,你已经打不过我了,我要是拿了这件武器,你就更打不过我了。”夏侯战如是说道。心里是有些想法,同一件武器,有器灵和无器灵,一个是一加一等于三,一个是一加一只是等于二。 因为父辈夏侯沧涯和百里妖绝是亦友亦竞争对手的关系,所以百里香和夏侯战也时常切磋,虽然百里香是妹子,但一直不希望别人把她当妹子看,打起架来那是深得她父亲真传。 “那正好,我还能给自己找个好借口了,等什么时候我爹把他的弓传给我,分分钟射穿你丫的大锤子。” “那要何年何月了,四百零五万两。”夏侯战开口竞价。 “四百一十万两。”接着,甲区又响起一道声音,光听这粗犷的声音就知道是个壮汉无疑。 “四百一十五万两。” “四百二十万两。” …… 竞价声此起彼伏,可见这力量感爆棚的流星双锤还是很受修士们欢迎的。 夏侯战倒也没有坚持去竞得这个适合他的武器,当这流星双锤的价格被推到了五百万两就放弃了。 他们家族中的战士,多是注重肉体的修炼,不太倚仗武器,这从上次三界村夏侯沧涯与魔化后的天鹰肉搏一战可以观出一二。 领悟金之力的修士,从不会缺钱,这是夏侯战一开始出四百多万两参与竞价的原因,只是后面的出价渐渐超出了他心里对这双锤的评判。 更别说,金之修士,本身就可以运用金的力量创造出最趁手的武器和防具,无坚不摧或者坚不可摧,这是其他自然之力的修士比不了的。 不过,每个自然之力都有其他自然之力无法比拟的优势。 比如土,虽看起来稀松平常,但土遁之法能让修士在危难之际逃走。 比如水,可让让修士在江海之中畅游无阻。 比如风,可以让人乘风而起,直上九天。 …… 最后,当三声锤音落定,这流星双锤被甲区的一个修士大族同是修习金之力的子弟以五百六十万两竞得。 “多可惜啊夏侯战,你要再坚持提个几十万两上去,这锤锤就是你的了。” “锤锤……” 看着夏侯战有些语塞的模样,百里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一个叫锤,两个锤不就叫锤锤了?” “随你,我就是花一天的功夫去提炼金之力中的黄金,也不过提炼个百余两纯的,也就是千两白银,几十万两对我来说并不是小数目,那个锤……锤也不值这个价。” “我们再来鉴赏一件宝物,就结束鉴宝盛会第一天的上半场,接下来的宝物算是今日的一个小压轴。” “为什么说是小压轴,全因带了个仙字,能带仙字的,那绝对是件好宝贝,古往今来,多少修士不是为了求仙道入仙道而日以继夜地努力修行。” “此物名为引仙石,作用我想在座各位都知道,我就不必再浪费唇舌,此次竞价的引仙石,有鸽蛋大小,底价三百五十万两。” 引仙石从层层包裹中被拿出来,在众人面前亮了相。 这一亮相可不得了,在场通天境修为的修士齐齐乱了气息,反倒是低境界的修士安然无恙。 看来这引仙石确有不凡。 可要说通天境修为的乾青青和乾北越气息因为引仙石的暴露乱了也就罢了,在甲区前三排,还有一个没有修为的人的气息也跟着乱了,而且,是更夸张的狂乱。 可以说在场有两个气流旋涡的中心,一个是高台上的引仙石,一个便是她,医圣之徒,笑。 她自引仙石显露开始,体内气息冲撞各处经络寻找出口,她的脸色由健康的白皙变为不健康的红润再褪为痛苦的苍白,冷汗一会便挂满额头。 一缕缕不可捉摸的雾气从她身上溢出,向引仙石涌去。 而被这雾气扫过的人,全身的真气畏畏缩缩地回到丹田缩成一团。 如小猪见到恶虎,不敢动弹。 饶是在医圣手下待了些岁月的木长青,此刻也是显得不知所措,脑海里闪过一个个相似的症状和医治之法,但无一与眼前师妹表现的相同。 他以为师妹是有什么疾病发作了。 而明白的人却知道,哪里是什么病发作了,这是体内之气紊乱,一个不好,就是经脉尽断的下场。 仙体?竟然是……传说中的仙体! 感觉到身后凌驾于真气之上的凌锐气息袭来,乾青青和乾北越对视一眼,这小姑娘居然是传说中的仙体,被上天眷顾之人。 这个体质的人,只要安然修行,不用跨越凡武、超凡、圣武、通天境的壁垒,在仙气彻底贯通全身之时,便可入那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仙道。 太公主闭关刚出并不清楚,乾北越可是知道这被乾择邀请来的小姑娘是何人物,心想:我说医圣前段时间游历了这么多势力,甚至还去了仙山,见过那么多天资绝绝的小辈,怎么最后选了一个默默无闻,突然冒出来,连家世背景都查不清楚的小女娃,原来,是有仙体之资,确实是传授一身绝学的不二之徒,要不是女娃学不了我的杀意刀,就连我都有点收为己徒的心动。 云逸猜到了是台上的引仙石在和小嫣争夺体内仙气的主导权,看着小嫣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自责万分,站起身对台上青年吼道:“还不赶紧把那破石头封起来!” 这充满焦急的喊话叫醒了青年,也惊住了不少与会者。 乖乖,引仙石是破石头?这是何等地蔑视仙道。 “别怕,我不会害你的,放轻松,让我的力量进去帮你一把。”不知什么时候,乾青青已经站在了笑的身后,两手按住笑的肩膀。 带着关心的话语安抚了笑的颤动和抗拒,身体放松下来。 一股浑厚的真气自乾青青的手心灌入少女两肩的穴位,封堵住笑的全身经脉,在仙气和引仙石的力量之间筑起了一道屏障。 失去了引仙石的诱惑,笑体内的仙气平静下来,恢复正常的运转。 笑恍如溺水得救,站起来对这帮了自己的陌生大姐姐真诚地道了声谢谢。 木长青站起来跟着说道:“谢谢前辈相助。” 一旁的乾择也是趁此机会出个镜凑个热闹,说道:“谢谢姑姑救了侄儿的客人。”笑姑娘,帮你那人是我姑姑,看在今天这份上,你后面可不要再对我冷态度了。 “小事。”乾青青回到自己座位上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左边,乙区那个显得惊慌的少年。你又不是通天境的修士,完全不受引仙石的影响,那么着急是为何,为了,我刚才帮的这个小女娃?有些意思。 青年此刻也将引仙石重新包在了层层的布裹中,会场的气氛恢复平静。 众人经过方才那一刻,知道了乾青青是何身份,居然是皇子的姑姑,那不就是皇帝的姐妹,太公主?怪不得坐在那个最好的位置。 也清楚了堂堂医圣为何选择了一个没有修为的小姑娘做最后的弟子,传授一身医术。 因为这个小姑娘是天下无二的仙体,其本身说白了就是一个仙气的容器。 她的修为会随着体内仙气的积攒而节节提升,在她面前,根本没有修为屏障可言。 而体内的仙气,等她能随心所欲地运用时,依靠真气无法治愈的伤病,她能。 甚至被其他医士诊断为必死的疾病毒伤都有可能安然复原。 众人心中所想内容有别,但大意无二:看来,得找机会和这小姑娘打好关系,她若能修炼个百余年,未来的成就,比之如今医圣,只高不低。 第四百四十二章 竞回来,不计代价 云逸看了看高台之上的引仙石,又看了看不再痛苦的小嫣。 他停留在小嫣身上的目光在此刻可以无所顾忌,不用担心别人会看出什么异样的情愫。 因为现在所有人看向笑的目光,都充满着各种色彩。 小嫣目前对仙气完全没有掌控的能力,轻易就让一颗才鸽子蛋大小的引仙石抢走了。 引仙石可以引诱仙气锁入石中,小嫣修炼又需要积攒仙气,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提供引仙石炼制的入仙丹给小嫣服用,能提高她对仙气的汲取和掌控能力,帮助她提升修为? 入仙丹对于没有达到通天境圆满的修真之士是致命的毒药,对于一开始就修炼仙气的小嫣来说,没准,是快速提升修为的灵丹。 引仙石可遇不可求,这颗我得给它竞回来。 “这颗引仙石,底价三百五十万两,开始竞价。”青年见众人的目光从医圣之徒身上移开又回到台上,便再无吹捧一番的废话,直接报了宝物底价。 离午休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引仙石是炼制入仙丹的主要材料,而入仙丹,是通天境大圆满修士突破仙之壁垒非必要服用的丹药。 也就是说,成仙不一定要服用入仙丹。 服用入仙丹后,要么一举成仙,要么,一身真气化仙气失败,轻则修为尽失,重则丧命。 所以,一般是那些闭关多年无所突破,又大限将至的修士才会尝试去服用。 乾青青和乾北越对这颗引仙石没有太大的兴趣,到后面实在不能突破至仙武境,可以从仙山取来些引仙石碎块托人炼制入仙丹。 现在入手过早,显然有些不明智。 但对于地位不上不下的修士家族,每一颗引仙石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们没有途经向仙山处求取引仙石,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五宝阁提出购买的需求。 通天境大圆满是荒大地最强的实力,本身人数就很少,而恰好到了大限之年的更是几个春秋才有一个。 因此五宝阁是不会屯引仙石这玩意儿的,每十年能进一颗就不错了。 有时候十年也未必能见得卖出去一颗。 所有的五宝阁只会有一个分阁存着这玩意儿,且数量只有一颗。 等什么时候卖出去了,再进下一颗。 能不能进到也得看和仙山洽谈的结果。 这颗引仙石的底价一被报出来,便引来了激烈地争夺,激烈程度远胜之前上场的一众宝物。 可能会有人奇怪,这些家族门派的子弟以及乙区的豪商富贾为什么要等到引仙石出现在鉴宝盛会上,再花高价竞得,之前为何不直接去五宝阁询问,这一颗可就是因为卖不出去,价格还低,三百万两就能拿到。 其实,每个有通天境强者的家族门派里,都早早备好了引仙石以防真用到时五宝阁没货,这也是五宝阁的这颗引仙石为什么十年了还没卖出去的原因,各大家族门派自己有的都没有用完。 而现在热衷这颗引仙石的与会者,想拍下来并不是为了自用,而是想送给医圣之徒笑姑娘,讨好她。 据说在远古时期,仙武境可以同通天境圣武境超凡境等境界修士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 仙武境与非仙武境的修士结合生下的孩子,体内十之八九是真气,而真气多寡得看非仙武境一方的修为高低。 而俩仙武境结合生下的孩子,体内存在的则是仙气,从修炼伊始,就是走吸收仙气的路,而不是普通修士的去浊存真,再化真为仙。 两种结合方式都有各自的好处和缺点,前面的一种,孩子生下来就有修为,甚至有过出生即是通天境的记载,对力量还没有认知,一个喷嚏没收住将房屋震塌也不是没有过,这在当时人类与妖魔大战的动荡环境下,有利于人类强者的及时补充。 而后一种,孩子出生就是修炼仙气,境界提升没有屏障,成长虽快,但刚开始的几年实力低,自保能力弱,容易被妖魔发现,突袭扼杀。 在当时,这类体内是仙气的孩子,想要提升修为,除了每日吸收天地间游荡的仙气之外,还得不时地服用引仙丹,即现在的引仙石。 因为父母是仙人,所以孩子可以直接服用引仙石,再由父母出手逐步引导仙气进入孩子体内。 如今,可没有人会直接吞下引仙石这凡无伤修必死的“毒物”,哪怕是通天境大圆满为了成仙,也是服用引仙石炼制成的入仙丹。 入仙丹中除了引仙石这主要成分外,还有几味维稳的药材,可以将引仙石的效力逐步释放。 就相当于是给自己找了个仙武境的强者在一旁帮衬。 水漏滴答滴答地落下,引仙石的价格也被推到了六百七十万两,差一点就翻了一倍。 不得不说这些大家族和门派想讨好医圣之徒是真肯花大价钱。 尤其是那个海神宗和天下堂。 众与会者里面争得最凶的就是他俩,他俩还坐在一起,还一个出完一个接上。 落霞宗的落孤城倒是理智些,他知道这颗引仙石和自己无缘,乾择那个家伙,肯定在憋着坏。 周围一片的出价声不绝于耳,乾择摸了摸鼻子,又从蜜饯中挑了喜欢的黑枣,悠哉地嚼了起来。 他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笑姑娘不收重礼不欠人情,难道乾老他也不收这对自己徒儿修为大有帮助的引仙石?奈何规矩定的只有五次出价机会,所以他只好一直等啊等啊,等到竞价的人差不多了,再杀出来抢。 典型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这家伙怎么还不出价,真沉得住气。乾青青一直没有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声音,余光瞥了左边乙区的面具少年,只见他和身旁少女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把这引仙石放在心上的样子。 “你帮我去问问,这小东西是谁提供的。” “不用问了,就是那戴面具的小子。”乾北越回道。 开场前,他会简单过一遍宝物清单,以安排合适的人手。 太公主怎么关心一个没见过的小子来了,不过也好,关心别人总比关心我好。别人的关心暖人,她的关心要命。 想着想着,乾北越打了个哆嗦。 “原来真是他提供的,我说他怎么对这块石头不上心。”明明对那医圣之徒很在意,却任由其他人争夺可以讨好医圣之徒的宝物,那么很可能就是他自己提供的这颗引仙石,这一问果然是。有说有笑的,是这颗引仙石的价格让你大赚一笔了。 乾青青在后面的观察中也是知道了自己帮的那个女孩是何身份。 “公子,这颗引仙石我们大赚诶。”小赖很开心,公子的运气,不对,是眼光真好。每一次的决定都是最有利的。 “是大赚,但我想买回来。” “公子,你是打算?” “送人。” “虽然不知道公子你为何又要将引仙石买回来,也不去猜公子要将这石头送给何人,但小赖相信公子的决定。”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小赖对云逸的决定已经从主仆式的简单服从转变为了信仰。 她相信他的每个决定,都是最有利的。 “好。”云逸也在等,等后面竞价的人少了再说,现在竞价纯属浪费口水。 吃个瓜先。云逸从桌上的果盘里挑了一个瓜,分了小赖一半,俩人有说有笑地吃起瓜来。 眼见引仙石的价格已经突破了九百万大关,乾择直接豪气地举手说道:“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众竞价者哑口。乖乖,直接提了一百万两上去。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些耸耸肩,不打算争了,一千万啊,还不是个头,代价太大了,还不如后面找五宝阁订购。 尹奚漫和波澜对视一眼,这家伙终于沉不住气了。 接下来竞价的人开始少了,乙区已经完全没有人再坚持。 乙区多是些不修炼只顾买卖的豪商富贾,生得病也是寻常病,受伤也很少,完全不用请医圣这级别的出手,寻常有些修为的医士就可以了。 而甲区不同,家族门派,子弟在外游历,哪能没个大伤重病,这一颗引仙石可以和医圣交好,何乐而不为。但当价格推到一千万两,且皇子也开始竞价后,争得人也直接少了大半。 “一千一百万。” “一千一百二十万。” “一千一百三十万。” “一千一百三十五万。” “乾择兄,波澜兄,不知你俩心里的价格上限是多少,咱们再争容易伤和气,要不各自写下来,我们仨最高的继续竞价如何,直到超过那个价格为止。”尹奚漫提议道。 “这个方法不错,我们仨的财力都差不多,争起来容易伤和气不说,还浪费钱。”乾择点头表示赞同。 “那就纸笔伺候。”波澜给了一旁的侍女一个眼神。 侍女拿来纸笔。 三人各自在纸上写下心里的价位。 乾择,一千五百万两。 波澜,一千五百万两。 “哈哈,想一块去了。”波澜哈哈笑道,再转头看向尹奚漫写的。 “你个浑小子居然还留了个心眼。”乾择骂道。 一千五百零一万两。 这是尹奚漫给的价位。 “给一千五百万两是我的极限,你俩肯定也差不多,谁还不知道谁,所以我就多出一万两,实在不好意思,你俩就别争了,这颗引仙石呢,就安心地交给老弟我,你俩的好意我会帮你们转达给医圣的。”尹奚漫微笑着说道。 “一千两百万两。”尹奚漫随即出价。 这时,甲区在争的只剩下四人,其中便包括对之前宝物一直没出过价的华昌宁。 差不多了,云逸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和手,“小赖,这颗引仙石我肯定是要拿回来的,但我容易受感情影响,这次就换你来出价,不要有太大压力,多少都可以,只要帮我拿回来。” “好的公子,”小赖点点头,公子怕受感情影响,看来这颗引仙石要送的那个人,对公子很重要,很重要,“我公子出价,一千三百万两。” 这一出价,平静的乙区,豪商富贾先是看向出价的少女,而后恍然地转到戴面具的少年身上,怎么又是这小子,很喜欢出风头啊,果然戴着面具,胆子也大了。 白然对夏侯战等人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个神秘少年,身形举止有些眼熟?” 夏侯战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回道:“是有点,但看不出来是谁,你我都相熟的,多半是乾院的家伙,可乾院能参加鉴宝盛会的,哪个不是受邀坐在甲区。” “坤院,有没有可,不可能的。”白然问话到一半,自己都给否定了。坤院有资格参加的,不就是那商小姐,就坐在前面不远的位置。 话说,一直对台上宝物不太感冒的商玲珑开始关注这一再引人注目的神秘少年,凝视他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换做以前她可能还可以透过面具看出对方模糊的相貌,但现在的她,双眸的天赋暂时被封,只觉得这少年的气质有些熟悉。 可他不是去了别处,去送冰枣糕去了?好些日子不见回来,就算回来了,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参加这次鉴宝盛会,他可是,连坤院的学费都交不起的。 不是他。 尹奚漫冷哼一声,真是猫啊狗的都来抢。“一千三百五十万两。” 华昌宁皱了眉头,说道:“一千三百六十万两。” 到现在,只剩下三人还在竞价。 一个是尹奚漫,一个是华昌宁,另一个,就是代表云逸出价的小赖。 小赖开口:“一千三百七十万两。” 虽说,本人提供宝物,本人再参与竞价,扣除底价,相当于比别人竞得少花了一半的钱,但账不是那么算的。 如果放弃,公子此刻有五百万两进账。 而竞得宝物,一出一回,相当于是白给举办方五百万两。 “一千四百万两!”华昌宁紧接着出价。 “一千四百三十万两。”小赖跟着加了三十万两。 尹奚漫开始有些坐不住了。竞价已经快要达到他的承受范围。 罢了,放手一搏,震慑一下他俩。尹奚漫开口:“一千五百万两!” 这竞价到这个层次,还敢直接提七十万两,这气魄不可谓不强。 成不成就看这一次了。尹奚漫出完价,心砰砰直跳。 很显然,华昌宁有些被震慑到了,心中疯狂地打着算盘,拿这么多钱出去,家里能给报多少,自己又得摊多少,虽说是为了家族和医圣交好,但,这个价格,有些不划算了,就怕族里不看好我的长辈从中作妖,在申请由家族资金承担时卡自己就很麻烦。 宝物还多,放弃一个两个也未尝不可。引仙石,后面找五宝阁,不对,现在就派人去。 华昌宁向乙区某处抛了一个眼神,乙区的一位豪商心领神会,站了起来,匆匆离开。 华家产业很大,乙区自然有他们的人。 “一千五百零一万两。”小赖嘴角上扬,既然已是强弩之末,那就不用牛刀,一万两足够。 “一千五百零五万两!”尹奚漫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拳头。不识好歹! “一千五百零六万两。”小赖还是之前的语气。似乎这一千五百零六万两,对她,不对,是对她公子而言,不过是毛毛雨。 尹奚漫还待开口继续争。 “奚漫兄,莫强撑,对方有备而来。”乾择看似宽慰地说道。尹奚漫没竞到对自己还是好事。 咱哥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一千五百……罢了,我放弃。”尹奚漫心有不甘地说道。 三息之后,青年环视场下,再无人出价,便落锤一声,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锤定,这颗引仙石由乙区左三号贵客竞得,我宣布,鉴宝盛会第一天上半场结束,下面的时间留给大家,可以自由走动交流。” 第四百四十三章 奔雷马 不少人聚在一起对乙区左三号的神秘少年评头论足,猜测来历。 云逸对这些好奇甚至是不怀好意的目光浑不在意。 和小赖一起,品尝着侍女刚才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面食。 当然,午饭可不单单是一碗面,那可不像皇族举办的宴会。 面食是充饥用的,要真想一饱口福,还有其他美味的饮品、甜点、蜜饯、水果、干果、炸货、肉脯等,上午没有吃完的,都被撤下去,换了一份新的上来。 而且,没有一个和早上的重样。 “没白来。”云逸那是两手齐动,在盘盘碟碟中抓起好吃的就往嘴里塞。 要不是面具戴在脸上,吃相可以更豪放。 一旁的小赖也是,她哪见过这些好吃的。 在鉴宝盛会进行的阶段,对着满桌的诱人吃食,她早就流口水了,但为了照顾公子的形象,只好时不时伸出手抓一点吃吃,方才见许多没能尝过的吃食被撤下还有点小失望,哪知道还有一份全新的呈了上来。 眼睛都冒绿光了。 现在是午饭时间,干就完了。 云逸和小赖是把现在的时间纯粹地当做了吃饭的点,而其他人就不同了,正所谓推杯换盏间好打交道,吃吃喝喝中易交朋友。 不少人离开座位,互相走动,嘘寒问暖,好不热闹。 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吃着面。 修士扛饿光喝酒也没关系,她毕竟还是没有修为的凡人,要按时进食。 乾择一直在找扯话题的机会,奈何笑姑娘就低着头吃着面,没有理会任何人的意思。 中间还隔着个大蜡烛木长青。 乾择无奈地起身,跟着尹奚漫三人去找别的家族子弟增进增进感情。 他们首先去问候的是华昌宁,这个有很大希望会继承华家家业的同辈少年。 乾青青已是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少吃一顿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她稍微闭个小关就是十来天不进粒米。 她想找一个人的茬,起身向乙区走去。 见太公主离开位置,被挟来作陪的乾北越也是站起来跟了上去。 “有这么好吃吗?” 云逸正吃着,抬头一看,差点噎住,喝了些汤咽下口中的食物,取过帕子擦了擦嘴,说道:“回前辈,好吃,可以说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和外面的不一样,即便是紫气东来楼的点心,和这些比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前辈……我有那么老吗?”乾青青眯起眼,眼里有一丝寒意。 “对于修为高于自己的人,称呼前辈,不是理所当然的?”云逸不卑不亢地回道。 “那你不是见谁都要喊一声前辈了,我没看错的话,你,没有修为。” “是的,如前辈所见。”云逸说着握了握拳头,是真的一点真气都没有引动。 乾青青确认了心中的猜测,除了有些佩服外,还有一丝莫名的担心:“真的没有修为……我很好奇,是谁给你的勇气在这个盛会上出尽风头,你没有修为,又不亮出自己的身份,就不怕鉴宝盛会结束后,被哪个胆大的谁劫了?” “这一点,前辈无需替我担忧,我还是很相信皇城的治安的,”云逸说着,看了看对面已经吃好面的小嫣,心想还有点时间,不如过去问候一下,就以想与医圣搭上关系的陌生人的身份,“如果前辈没事了的话,我想去和医圣的徒弟打打关系,恕我失陪。” “你!”乾青青看着少年撂下自己离开,想杀人的心都有。 从小被惯到大的她,一直是主角的她,一直是目光焦点的她,什么时候成了个可有可无可忽视的背景? “乾北越!” “臣在!”乾北越立正站好,心道:完了完了,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这瓜娃子,无视谁不好,无视太公主。 云逸也被突然爆发的通天境大圆满的气势镇住了,回身看去。修炼到通天境大圆满的强者,不应该随时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么?这个女前辈怎么任性的跟个孩子一样,私底下也就算了,这可是在东域所有大势力和家族面前。 众人听闻这一声包含怒意的“乾北越”,也都暂停口头的交谈,齐齐看向声音来处。 乾青青凹凸有致的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到了,“把手伸过来。” 乾北越听话照做,只不过这次两个手都伸了出去。 “摊开。” 乾北越依旧照做。 乾青青向往常一样高高扬起拳头,只是看着乾北越的左手心,满是老茧的左手心,比握剑的右手还粗糙。 看着看着,竟有些不忍。 云逸猜了个大概,这女前辈每次遇事不爽的时候,若不能拿别人出气,就都会拿这叫乾北越的前辈出气,乾北越前辈每次也都顺着女前辈,乖乖受罚。 要说其中只是身份上的不容违抗,乾北越前辈的目光里却满是像只受气包该有的纵容。 他心中要是对她没有点爱意,谁信。 或许,他和她都没有意识到。 那我不妨帮上一把,没准就成了一段美好姻缘,是个大善事。 “前辈,其实,你不老,你一点都不老的,你在乾北越前辈的眼里,还一直是长不大的小女孩。” “小北,每次我打你的时候,你疼吗?”乾青青伸出食指点点乾北越左手硬邦邦的茧子。 乾北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刚开始很疼,流了血,结了痂,又生了茧子,就不疼了,太公主你若是心中不痛快的话,没关系的,尽管发泄,我两只手的厚茧子,都很抗揍了。” “我,不会再任性了。” “真的?”要真如此,可是好事啊,值得摆宴大庆三天,只是怎么突然有种失落感。 “至少,今天不任性,嗯哼。”乾青青说完,狠狠瞪了不远的少年一眼,臭小子,还挺油嘴滑舌。 然后回到她自己的位置,乖乖坐好。 乾北越摇摇头,这太公主还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味道。 他想着想着,最后也看了云逸一眼,你小子还算会说话,解决了自己惹出的麻烦,不然太公主给我的痛,我会找时机转达给你。 云逸浑不在意背后的目光,站在小嫣,不对,现在应该是笑姑娘的面前。 “笑姑娘,不知你可还记得我?” 笑抬头看去,认了出来,起身回道:“认得,谢谢摊主那天送我的玉,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我呢,也是个爱玉之人,你也是,我住在白塔城,笑姑娘是医圣的徒弟,自然也在白塔城,我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所以我这会过来,也是先和笑姑娘打个招呼认识认识,等后面见面了,不显生分。” “嗯。”笑点点头。 不讨厌,也不热情。 笑是这个态度,云逸反而安心了些,要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保持距离啊,我的笑嫣。 “笑姑娘,你,总不能见我就嗯,嗯的?” “那,公子你怎么称呼?”笑也觉得不太好意思,随即问道。 “叫我,逸,就可以了。” “逸?” “对,飘逸的逸。” “好。” “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了,那我先回去了。” “好的,逸公子。” 半个时辰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当水漏下面的壶接满水,壶的重心变化,失去平衡,壶中水倾倒而落,在薄铜片上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青年回到台上,宣布道:“鉴宝盛会,第一天,下半场,现在开始,请还没有回到座位的贵客,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见大家都已经坐了下来,青年招手,檐廊候着的护卫抱起宝物上台。 蒙布打开,一块红色的石头,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气。 “这是龙血石,其纯度达到了可以直接用来研成粉食用,它的功效不用我多说,此龙血石重十六斤七两三钱,底价,八百万两。” 这是一件谁都用得上的好东西,也是到现在底价最高的宝物。 竞价的人不用想就知道很多。 龙血石可以制成上好的补血药丹,龙血丹。 而这么一大块龙血石,在成丹率不错的炼丹师手上,少说也能炼制出七千颗,算它一颗最少卖四千两,可以卖个两千八百万两,刨去炼丹师一炉一万两的开炉费,再减去需要添置的其他珍贵药材,这块龙血石只要两千万两以内收入囊中,那就是赚的,只是赚多赚少的区别。 “小赖,这石头,你算下,多少拿下来合适?” “公子,我已经算好了,一千五百万两拿下,我们可以赚五百万两,再高,时间,精力,花的就不值了。” “好。”云逸本打算出价竞争,刚想开口,一犹豫。 这龙血石,不知道是属于矿物,还是妖物残躯,我那个小世界不知道能不能放,要是不能放,整天拿着这么一块血气十足的石头晃来晃去也不是办法,算了,不争了。 经过刚开始一百多与会者的竞价,到最后坚持下来的一位,这块龙血石从八百万两被推到了一千四百七十万两成交。 不得不说小赖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 “下面的宝物,是今天第一件,活物,对,活物,可不是那些死物了,至于是何活物。” “嘶嘶!” 在强有力的扯动下,护卫手里的缰绳不慎脱开,檐廊奔过一道紫色的雷光。 冲翻了一众护卫。 眼看就要把檐廊冲个乱七八糟。 “孽畜!”乾北越呵斥一声,仅仅是拔刀未出,一股凌冽的杀意笼罩了整条檐廊。 “嘚嘚,嘚嘚”,紫色的光慢下来。 众人才看清,这是一匹雄赳赳的骏马,不过此刻在乾北越的杀意笼罩下,温顺得像只磨驴,安静地原地抬脚落脚。 方才,真的,快到如闪电一般,只见紫色光影。 那速度,简直了。 护卫回过神来,抓住缰绳,将马儿带上高台。 “这坐骑,叫奔雷,大家刚才也目睹了,它的速度,可不是日行千里那么简单,那叫一个来去如奔雷,见影不见形。” 奔雷,极其稀有的马种,四域只有一个族群,族群规模也就两千多只。 它们生活在雷山群阵之中,从出生开始便受雷之鞭策,每餐以通雷草为食。 其形与寻常马匹无异,只是更高更壮更烈,身上的鬃毛呈紫色,不时有电芒噼里啪啦地闪过。 其奔行时,双眼紫电流光,四蹄落下焦痕。 几乎没人能抓住它们,因为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而现在,居然就有一匹野性尚存的奔雷马在眼前,要是能被驯化为己用,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拥有雷之力的华昌宁眼睛都直了,开口道:“快说,这马儿,底价多少。” 不止他,在座领悟雷之力的修士都心中萌动。 就连尹奚漫、波澜、以及落孤城都在意,暗暗拿自己的坐骑和这匹奔雷相比。 他们三人中,怕是除了尹奚漫在天翱翔的彩尾白鹭可以与奔雷的速度一较高低外,其他俩人的都要被远远甩开。 当然了,波澜的陆海甲兽也不是没有优势,至少在水里,当今坐骑之中还没有能比它更快的。 至于落孤城的落霞孤城,就真的只是兽如其名,仅仅好看罢了。 “看来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那我也不废话,这奔雷马,底价,一千万两!” 一千万两,整整一千万两啊,这还是底价,要是争上去,怕是能到两千万两。 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二场鉴宝盛会入场资格就要五千万两。 不然举办方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多钱参与竞价。 他们有专门的人在后面计算,如果谁在鉴宝盛会中已经花去了超过五千万两的银子,会来向那人索要更高的财物证明,以确保你还有能力参与竞价。 这个价格一出,就让不少人死心。 乙区基本全体默声。 此物岂是我等低修或者没有修为之人敢享用的,怕是嫌命长,万一摔个好歹,轻则半身不遂,重则一命呜呼。 有寻常车马代步足矣。 “这马儿很俊,怎么来的,奔雷不是让许多有名的驯妖师含恨而终了?”乾青青向乾北越询问。 “谁知道,可能是那个族群里出了个叛逆的小马,非要走出雷阵群山瞧瞧外面的世界,吃不到通雷草,又没有雷电贯体补充,速度渐渐就不行了,才被抓了?”乾北越也是猜测。 还别说,猜的八九不离十。 商玲珑,她下面的五宝阁,自古至今,什么好马没卖过,但这匹奔雷若放在那群马之中,绝对是排得上号的良驹。 诸如绝尘,飞影,夜枭,骐骥之流,恐怕都要列在其后。 “一千一百万两。” “一千一百五十万两。” “一千一百六十万两。” …… 马是好马,非吾良驹。 云逸没太大兴趣,兀自听着别人来劲的竞价。 开玩笑,我现在连个天陨剑都不敢握了,还敢驾驭这匹一路电光带雷芒的烈马? 雷火伺候么? 奔雷似是知道眼前这扎堆的人在干嘛,鼻子里发出不安分的“吭哧吭哧”声。 良驹尚且择人而侍,更何况它这匹野性未驯的不世烈马。 把它当商品一样买卖,何其羞辱。 乾北越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奔雷,他知道自己若看向别处,这马肯定又要闹情绪。 只能以自己的杀意来压制它的野性。 心想:也不知道在场的谁能竞得它,又是否可以驯服这匹野性十足的烈马,别到时候满身是伤地跑回来要钱,我们这是一锤定音的买卖,概不退换。 “一千二百万两!”华昌宁举起手,手指尖电芒跳动。 君主之威,压制全场雷力。 所有修习雷之力的修士全都生起臣服之心,哪怕不是自已愿意的。 这正是华昌宁的可怕之处。 他一出手,附近所有雷之力都将称臣。 他本以为,台上的奔雷马,会因为他露的这一手,先认了他为主人,那他竞价起来,就方便多了。 奔雷的目光确实被他吸引了。 只是目光之中更多的是饿了许久看到食物的饥渴。 以通雷草为食,每日受天雷鞭策,再霸道的雷,在它眼里都是食物。 君主也不例外。 它盯着华昌宁的手,“恢恢”地叫着。 这帮坏人抓了它,虽然也会给它吃草,但那些草是马吃的麽,一点也不能给嘴巴炸裂的快感。 如同嚼蜡。 “呵忒”,它往台下吐了口痰,想想就来气。 好在高台离座位席有段距离。 这口痰只是落在了空地上。 “这奔雷马,很有性格啊。”云逸对小赖说道。 小赖也跟着笑了:“确实,很通人性。” 跟人一样,不爽又不明说,吐你口痰以示敬意。 这奔雷马够野,等我买下你,让你见识见识君主的威压。华昌宁开口,在一千三百万两的基础上,直接加了个一百万两:“一千四百万两。” “公子,我喜欢这个果子,能,帮我偷偷打包些吗?”小赖刚吃了一个白色的果子,好吃到眼睛都眯了起来。 开口说话的时候,一股浓郁的奶味还在齿间萦绕。 “哈哈,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见小赖喜欢,云逸自然不拒,拿出扇子,打开,在果盘上方一挥而过。 再收扇时,果盘空空如也。 下一刻,只觉一阵风袭身,众人目光皆扫荡而来。 不会,我都在鉴宝盛会上花了那么多银两,现在不过就是拿些的果子走,你们有必要齐齐……云逸抬头看去,惊得站了起来,后退两步。 我的乖乖,这匹马什么时候到了我面前。 只见奔雷马低着头正对自己,一对铜铃般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扇子? “这位马兄,有,有何贵干?”云逸是真怕这野性未驯的马儿突然跳起,双蹄踏落来那么一下。 第四百四十四章 只为一个痛快 “孽畜,回去!”乾北越反应过来,起身,拔剑而出。 他有些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这马的速度怎么可以这么快,自己的杀意锁定居然都被甩掉了。 奔雷马吭哧一声甩了下头,小碎步回身,接着一跃,又回到高台上,昂着脑袋。 众人迷惘,刚电光火石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奔雷马突然就从高台到了戴面具少年的身前,难不成这少年有什么能吸引这马儿的地方?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频频在盛会上露脸出头。 别说他们,就连云逸本人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只知道大概和画扇有关。 它方才注视着的是我的扇子,难道,我的扇子,有什么地方吸引了它? 画扇素来奇妙,事出反常必有妖,要想弄明白缘由,只能把你买下来了。 云逸喃喃自语道:“本来我不打算参与的,只不过既然这马儿和我看对眼,我决定插上一手,一千五百万两。” 也是和华昌宁一样,提了一百万两上去。 意思也很明显,这马儿我要了。 听到面具少年的出价,华昌宁心里可是有些不爽,这半路杀出个戴面具的程咬金,若最后自己买到还好,只不过是平白无故多花一大笔钱,若被抢走了,那是夺人心头所好之仇,于是冷冷说道:“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这也争那也抢,如此做人,怕是不好。” 引仙石被你买了去就买了,现在又来抢我的奔雷马,这要说不是和我过意不去,谁信。 回去不把你查个底朝天! 见华家公子加入怼人的行列,一众与会者齐齐吃瓜:哈哈,华家也进来了,好戏,好戏,这次鉴宝盛会宝物啥的都是其次,这戏着实不错,之前哪一届出过这档子事,势力之间都是互相敬畏,我若夺了你想要的,下次就让你竞得,而这次不同,这戴面具的小子似乎没有立场,见哪个势力都要争上一番,先是和乾族在一幅画上针锋相对,后面在引仙石的争夺上得罪了天下堂的公子,这次,又惹了华家一个不爽。 这不计后果的竞价方式,真是莽撞,就算一向霸道的东之海在这,都不会如此强势,一下子对上三大屈指可数的势力。 也不怕给人敲闷棍了。 云逸回道:“既然是竞价,那宝物自然是价高者得,又没有限制每个人只能竞几样,我喜欢,就出价,合情合理,若是你自觉钱袋子里银两不够,我可以借你千八百万两与我痛快地争个上下,而不是现在这样逞口舌之利。” 华昌宁眼睛微眯,杀意一闪而过。 等着,看盛会结束后我不把你背后的家族挖出来,让你族里长辈好好治治你。 得罪我们华家的人,哪有好果子吃。 乾北越笑了,说道:“这小子挺有意思,得理还不饶人。” 乾青青:“他的嘴巴我都想抽烂。” “一千六百万两!”华昌宁下了决心,就是把自己的零用拿出来,也要把奔雷马竞过来。 “一千七百万两。” “一千八百万两!”华昌宁跟着提价。 “一千九百万两。” “两千万!”出价的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华昌宁再不能故作镇定,两千万两啊,已经是整个华家一天的开支。也是自己省吃俭用,攒四个月才有的零花。 “两千……一百万两。” 中间还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出多少比较合适。 面具少年深思熟虑的出价,让华昌宁起了疑心。 我一个华家少家主,超出两千万都觉得肉疼,听声音你与我年纪相仿,却如此淡定出价?似乎这钱根本就不是你的一样。 你真有这么多钱吗,还是,只是引我上钩,钓我之举,推着我出高价。 这奔雷马,该不会就是你提供的? 方才,这匹马无缘无故到你身旁看着你,一匹野性未驯的马儿,怎么会向一个陌生人主动靠近,难道,真如我猜的? 想到就说,华昌宁没有再出价,反而对台上青年道:“我可以先问问这匹奔雷马,是谁提供的吗?” 他这么一说,众与会者恍然。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匹奔雷马定是认出面具少年就是他之前的主人,所以那会才奔到他面前,希望他领回它。 竞价刚开始,这小子没有参与,后面见华家公子对这马儿上心,便开口竞价。 还在言语上一再激怒华家公子。 为的就是提高差价。 如此赚钱,令人不齿,卑鄙,简直卑鄙。 不少人心中唾弃面具少年的做法。 其实人很奇怪,指责别人的时候,首先都把自己拎了出去,以“绝不犯错”的旁观者的身份看待别人。 而从不把自己套入故事的角色里面。 或许,可以做得比被指责的那人,更不堪…… 笑也看向面具少年,目光里有疑问:真是你么? 就连之前以此方式高卖将进酒的青年豪商,也是转过头去,看着就坐在自己身旁不远的面具少年,一副你才算会玩规则的表情。 所有人的怀疑,云逸都不在乎,可让他的心狠狠一揪的是,小嫣的目光,也是带着怀疑,虽然比别人都轻,但扎得比别人的都疼。 如果真是小嫣,她会怀疑我么,不会,她不会怀疑我。 她,都替我死过。 会把命都交付于我。 我也是,我的命,早已不是我的。 云逸突然兴趣缺缺,对华昌宁也不再让着,在台上的青年开口之前,站起身,右手往怀中一抓,抓出几张纸,对着众人高举,开扇子般捻开五张夺人目光的银票,淡淡说道:“这是五张一千万两的银票,这奔雷马,我要了,谁也别和我争,什么名门望族,也就猜得起,争不起,惹人笑话。” 五千万两! 这个价,怕不是鉴宝盛会举办以来,最高的成交价格。 众与会者见此情此景瞬间哑口,结果已经很明了,这匹马儿绝不是这面具少年的。 羞,愧,低头看别处。 华昌宁也是愣了神,他没想到,自己猜错且不说,对方,竟如此壕无人性。 一旁的小赖,脸上写满心疼,她心疼啊,这白白多花的三千万两。明明,等主持的家伙开口说出奔雷马的提供者是谁,误解消除,等价格再往上追个一二百万两,对方就会放弃竞价了,公子,不值得啊,为了痛快,三千万两,不值得。 这一幕,就是商玲珑都挑了下眉,好家伙,我都不敢这么败家。这公子,是真不把钱当钱看,全图一个痛快。 青年看了看台下一片沉默,知道不用等了,没人会再出比这更高的价,再出的,就真的只能是这匹马的提供者了,直接落锤三声,将奔雷马的归属定了下来。 他也没打算开口说出提供者是谁,让那人暗自高兴闷声发大财就是了。 五千万减去一千万的底价,再取一半,光这一件宝物,就让那人拿到了两千万的利益。 其实,也已经不用说了,少年用他的方式很好地证明了自己。 虽然这个方式很费钱。 不过,我也因此大赚一笔,仅仅今天一天获得的竞价赏钱,就抵得上后面四天的总和。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受不得欺的少年。 第四百四十五章 迟来的家伙 “大家请看回台上,接下来要上台的,是此次鉴宝盛会二百余件宝物中最特殊的一个。” 最特殊这一词一出,果然将众人的目光和心思引回到了台上。 “下面请第二十五件宝物上台。” 一个赤着上身,残破的上衣系在腰间,双手双脚都戴着黑色锁链的散发少年被人牵着脖子走到台上。 右上胸膛,赫然烙印着“第三百零五届鉴宝盛会二十五号竞品”两行十六个小字。 人,居然是人,这第二十五号宝物,是人啊。 不少与会者又是好奇又是新鲜,细细打量着台上等待被卖掉的散发少年。 得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值上百万两。 青年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所以也不说话,任由与会者们先行看个够。 等与会者的目光从散发男子身上陆陆续续回到自己身上,青年才开口问道:“不知大家刚才一番打量,看出了什么没有?” “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还以为怎么也是个入圣境的修士,身上却是一点气势都没有,你别卖关子了,快些说,这小子有什么特别的,能值百万两银子。” 青年点点头,说道:“此子确实没有修为,不对,这么说不准确,他原本是有修为的,境界为超凡境,但后来发生了些事情,导致修为尽失。” “我去,那就还是没有修为呗,这种角色能值一百万两?我去五宝阁,出一万两买回来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能组成一蹴鞠队了,这小朋友是特别能抗揍啊,还是特别能干活,往台上一站,就值百万两。”台下有人插嘴道。 这可不是夸五宝阁物美价廉,这是说台上这要竞价卖掉的少年,远远不值这个价。 “咳咳”,青年被台下那人的话逗得哭笑不得,组织了下语言,继续说道:“这位贵客听我把话说完,此子之前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超凡境,但现在没有了修为,我们知道,领悟过一次自然之力的修士,是不可能再领悟一次自然之力的,因为,当前一种自然之力在丹田内运转时,丹田的特性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即便等那种自然之力消亡,也无法再容纳其他的自然之力,而强行容纳的后果就是容器,也就是丹田嘭的一声炸开,那么,所以,按常理来说,他的修为之路,已经断了,不管是修心还是修体,都不可能再跨越超凡境这个境界,不能达到超凡境,也就没有超凡入圣的说法。” 云逸听到这话,脑袋里像是炸开了一声闷雷,面具后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真是这样么? 怪不得…… 之前和青竹前辈分别时,他告诉我一句话:重修超凡算是逆天而行,望慎之。 原来,丹田一旦适应了一种自然之力,就不可能再去适应第二种自然之力,强行容纳的后果,是丹田损毁? 那我算什么,在我跨入超凡境时,我的丹田里面,最先有三种火焰环绕不息。 可霸道的暗炎最先觉醒,势头压过另外两种,似乎将我的丹田彻底改造成了他的主场。 丹田吞吐的真气,都带着暗炎毁灭的气息。 而当他消失后,我的修为也降为凡人,即便后面觉醒的幽蓝,也没有改变我是无境之人的现状。 她仅以火莲的形式存在于我的意识海中…… 丹田的幽蓝之火,仍然沉寂。 我之前能施展的魂力明明已经达到了很高的层次,按理说,在修心者中,已经是等同于圣武境的存在。 但是,在别人看来,就连我自己看来,我都还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家伙。 哪怕实际实力已经不低。 原来,是我已经不能再重新踏入丹田的修炼,没有所谓真气存下来,永远达不到超凡境的境界屏障,不能重获自然之力,因为丹田被暗炎改造不说,另外两种火焰,怕也无法容忍别的自然之力参与进来。 现在,连幽蓝也消失了,只剩下微弱的金焰独守一角,似乎随时会熄灭。 我该如何去唤醒这朵金焰,在我的丹田熊熊燃烧,让我重回超凡境? 当时意识海中的幽蓝之火已经足够强大,甚至在对决通天境的裂谷蜈蚣时毫不处于下风,都没能让丹田中的幽蓝燃起。 而这最后的金焰,我又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唤醒他,等……拥有能匹敌仙的力量? 如果我不能唤醒他,等他也到了熄灭的那天,是不是意味着,我将彻底失去重返超凡境的资格,也就永远无法进入圣武境,领悟自己的道,不能遵循道走下去,就不可能通达天地,成为通天境的强者,也就,没有一朝能羽化成仙。 这不就是悖论? 不达到仙武境就无法唤醒金焰,而无法唤醒金焰就无法修行到仙武境? 那么,修行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纯粹的提升实力? 这样提升又能达到何种高度? 自己连自己所处的境界都不知道,还怎么去定修炼目标。 台下那人对青年说道:“你这话说的,我看怎么反而是在贬低台上的这件宝物,呸,还宝物,你是在贬低这件东西的价值吗?” 贬低?不不不,青年摇摇头,说:“值,他之所以能站在这台上,是因为他的丹田受了重伤彻底碎裂,修为尽失,但,如你们所见,他不仅没死,气息还比常人绵长。” “是吃了什么好东西,比如血轮丹?不对,血轮丹是用来弥补丹田损伤的,既然彻底碎了,血轮丹就完全无用,难不成,他,不可能这,不太可能。”台下那人说着说着开始语无伦次,完全不敢说出下面的话。 青年却敢。 他开口说道:“不是可能,是确定了,此子有两个丹田,一大一小,一正一副,以这天赋如果能平稳发展起来,如果他的另一个丹田没有损坏,完全可以修炼两种自然之力,成为远古记载中能使用冰火两重天的不世强者,在同境界几乎无人能敌,只是不知道哪个人,背天而行,斩断了上天给一个未来强者留下的捷径。” 造孽……不少人心里蹦跶出这个词。 虽然很多人看向台上那个孩子的眼神中有怜悯,但这个情感转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评头论足的目光。 在思量,此子价值几何。 青年看大家逐渐来了兴趣,知道接下来就是要说底价的时候了:“他破碎的是正丹田,体内还有一个副丹田,修炼完全没问题,当然,这不是他的主要价值,他的主要价值是可以供你们之中的一个家族研究,说不定,后面可以人为地创造出更多的,双丹田的后辈子弟。” 这句话一出,甲区沸腾。 双丹田,双自然之力修士,若真能如此,家族飞跃指日可待。 而自己也会因为带回这样一件宝物,被家族的长辈盛赞。 众人目光如猎。 “此子底价,五百万两。” 值!听到这个价格,几乎所有人心里都说了这个字。 若真能买来家族兴盛,就是散尽万万两又有何不值。 小赖看着台上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孩子,叹了一声。 这要是被那些大族门派买回去,就算平日被养得白白胖胖,也不过是待宰的猪羊,如果寻常方式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等待他的,是极其黑暗的命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一辈子生活在各种尝试之中。 “见不得?”云逸问。 “见不得。”小赖回。 “你们,不是也经营这方面的?五宝,丹、书、器、秘密和人。”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五宝阁是五宝阁,我是我,虽然我为五宝阁工作,但那只是我谋生的方式,我认同它给大家带来了无限的便利,也不否认它还存在很多的不美好,我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事实,我能做的只是不去涉足它这一块黑暗之地。” 见小赖辩解的认真,云逸知道自己的话有点伤到这小姑娘了,便开口道:“是不一样,你们至少不会给他们打上烙印,把他们视作是某件物品,而且,我记得一个同样是在五宝阁工作的老者曾对我说过,他们,是自愿的,所有五宝阁拍卖的人,都是他们本人自愿的。” 小赖心思一向细腻,发觉现在的公子,和之前不同,心境完全不同,更深沉了,心中像是藏着什么事。 陌生感袭上心头,让她有些捉摸不住。 和之前的公子交谈,完全无需担心说错什么话,但现在,好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什么。 公子你是怎么了?是身体哪不舒服,还是心里哪不痛快,可以和小赖说。 公子你这样,小赖好陌生。 …… “五百四十万两。” “五百五十万两。” “五百七十万两。” 竞价正有序地进行,突然,甲区后方传来一道声音打破了秩序。 “六百万两!诸位,我来晚了,真对不住大家,此台上之人,我要了,在座不少人应该知道个中缘由,当然,我正常参与竞价,只是先和大家说下,我有这个想法,希望大家量力而行。”这时,宫殿大门处,缓缓走来一位翩翩佳公子,一句狷狂的话语,引起了众人的瞩目。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夜家公子 “这人是谁?”有一些与会者并不认识这半途闯入鉴宝盛会的公子,便向旁边人询问。 一介,居然在这能碰到他。云逸双手一抓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忽然觉得不对,我现在是所有人都不认识的逸云,不是云逸。 对啊,一介他也是能使用两种自然之力的,之前虽有疑惑但一直没有机会找他问个明白,现在我知道了,他不出意外也是双丹田之人。 能够修习两种自然之力。 “他你不认识很正常,他不经常在你那座城走动,我却知道他,他是丹国夜家的公子,也是白塔城乾坤学院超凡境一辈最优秀的学员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和台上那十一二岁的少年一样,可以修炼两种自然之力,不过他的天赋没有台上那人的好,白天是风,入夜为冰,并不能同时使用两种自然之力。” “你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他为何上心台上之人,如果他的自然之力有朝一日能突破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必然会更强,没准,成为乾坤学院超凡境最优秀之人,而不是,之一。” “是啊,他这一插手,不好争了。” 最优秀?华昌宁听到俩人的对话,冷哼一声。区区夜一介,我还不放在眼里,任他是风还是冰,或者风加冰,都敌不过我的雷。 “甲区七排左三,是这个位置,”夜一介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见桌子上有自己喜欢的肉脯,便伸手抓了一片,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肉脯味道不错。” 对台上少年的竞价还在继续。 不过夜一介倒没有再出价,反而像没吃饭一样,端个空盘子,这个挑一点,那个抓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光是来吃饭了。 不过,他出价还好,这说了句狂话突然就不出价了,反倒震住了不少摸不着情况的家族子弟。 让他们内心揣测,夜家这位公子不会在暗自记着谁在和他争。 夜家在乾国的势力不强,甚至比不上一个二流家族的影响力。 但夜家在丹国可是如同华家在乾国的地位,不,可能更胜之。 因为丹国皇族不强势,而乾国皇族强势,就一直压着华家的发展。 对于夜家公子的插手,在场的一众家族门派势力中,能与之一争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皇族、商家、天下堂、华家、海神宗、落霞宗。 而参与此次鉴宝盛会的这顶尖的六个势力,哪一个不是有其强大的一面,根本不在意什么双丹田三丹田的。 皇族自是不稀罕去研究,上天给的禀赋,基本没可能人为地创造出来,不然这么好的宝物直接就被内定藏起来了,还轮得到上台? 商家以商起家发家,修炼上也是主修瞳术,对自然之力倚仗并不大,把天赋瞳术修习好了,不比自然之力弱,甚至在某些方面更强。 天下堂和商家类似,以运输发家,堂中子弟在驯兽方面的天赋尤为卓越,被天下堂驯化工作或者出售的飞行灵兽占了四域所有飞行灵兽的十之六七。 至于华家,天赋之雷已经足够霸道,再同时修其他的自然之力,只会让他们分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海神宗和落霞宗则一直保持神秘,世间几乎没有对于他们门派一代代顶尖强者真实实力的传闻。 不过从远古生存到今的门派,会没有一点倚仗? 怕是见到的人,都死了。 而越是没有底蕴和自信又渴望快速变强跻身一流的门派家族,越是想走歪门邪道,所谓的捷径。 那现在,夜家公子既然对这双丹田少年也上心,是不是代表夜家也…… 其实夜一介这次来并没有代表夜家,他今日本也没有来参加鉴宝盛会的打算。 不对,是他本来要参加鉴宝盛会的,给他心爱的女人挑一件好宝贝当礼物,但临时改变了安排。 他在第二场鉴宝盛会开始的前一天听闻施颜接了学院的任务来皇城办事,心爱之人就在同一座城内,那怎么可能还安心参加得了第二天的盛会。 各方打探,得知施颜的任务内容,他早早就在任务中途等候。 装了一个异国哦不,是异城偶遇。 要说偶遇那还真是有些吓到了施颜。 她循着线索的半路蹦出个人来,关键还笑得那么欠揍。 “你阴魂不散啊,怎么哪都有你。” “我这不是来帮你,你接的这任务一个人不好完成。” “我说你,是不是在监视我?怎么连我接了什么任务都知道。” 乾院任务大堂一般是不会泄露参与任务的学员姓名的。 “没有,哪有的事,我只是刚好上楼接任务,听到了你接了任务下楼来的喃喃自语,对,就是喃喃自语。” “有吗?”施颜仔细回忆自己接任务后的事情,对这完全没有印象。 “有。”夜一介很肯定地点了下头。 “算了,不计较这个,既然你来了,那就跟着我,别给我添乱,这个任务完成了,积分我九你一。”施颜如是说道。 “不不不,积分我不要,请我吃顿饭就可以。” “积分爱要不要,吃饭没门,再说话就我十你无。” “那,那就,那就这样好了。” “好,我十你无,不许反悔。” “不是,我刚才那句话是,你九我一就你九我一。” “你看看,你也承认了,你刚说话了,我说了,你再说话,就我十你无。”施颜得意一笑,你这就是给我白打工啊。 夜一介吃了一瘪,不再说话。 俩人在前往碰头任务中间人的路上,见到了个受伤很重的男子,他倒在巷子里,进气少出气多,怕是命不久矣。 夜一介看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这皇城,治安这么好的地方,有人受伤如此之重,都没有士兵过来察看情况,若说背后没有人下了命令不许干涉,怎么可能。 但施颜则心一软,蹲下身子,一手按在地面石板上,闭上眼睛。 手心真气沿着石板向四周发散,她脑子里出现附近真气波动的情况,以及一日之内所有来往行人留下的脚印痕迹,确认周围没有潜在的危险后,便进入巷子察看受伤男子的情况。 她伸手搭在男子的肩上,真气从手心度入男子的体内,游荡一圈后,又回到她的丹田。 而她瞬间确认了男子身上大大小小一百三十六处出血口的位置,最致命的是丹田那一片,就跟陶瓷烧裂了一样。 这种全身都有创口的伤,得先稳固丹田。 夜一介游历久,受伤经验足,看了一眼男子便判断道:“放弃,他的伤要治花钱太多,花钱有我倒无所谓,时间我们耗不起,他这得有足够的血轮丹先弥补好丹田的裂痕,再由他自己生存的欲望本能,调动丹田的真气在体内运行周转,修复创口,最后安心调养至少七日才能勉强下地活动。” 施颜似是没有听见,伸手就往男子怀里探。 她刚才似乎还探到了一股浓郁的丹药气息。 “你干嘛,你看病就看病,怎么手还往一个大男人怀里伸。”夜一介那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住了施颜的纤纤细手,然后自己的手往受伤男子的怀里摸了摸。 “咦,似乎有瓶丹药。”夜一介拿出来瓶子,稍稍上拔瓶塞,闻了闻气味。 “好家伙,上好的血轮丹,既然身上有这么好的丹药,为什么不服下,真是怪人。”夜一介说着便打开瓶塞,倒出血轮丹扔掉瓶子,一手捏住昏迷男子的嘴巴,将血轮丹一股脑塞进去,接着将男子头一托,一手真气送丹药下了肚。 他知道他若动作慢了,一向心善的施颜指不定会给那男子喂药吃,我都没有被施颜喂过,你还想沾这便宜,没门! 一顿操作行如流水,堪称典范,直把施颜看了愣了神,“你,这,学过?这么熟练。” “在外游历哪有不受伤的时候,当然,只有别人受伤的份,所以我喂药的技术才这么熟练,不过你放心,如果你昏迷了需要喂药,我保证会比刚才那套温柔百倍,用嘴……” “别,打住,那请你还是让我死了算了。”施颜一脸嫌弃。 “这,啊这……”夜一介叹了口气,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被强大的血气一冲,受伤男子瞬间咳醒,吐出一口黑血后,额头冷汗直流,似做了一场噩梦,而后摸了摸怀里,空无一物,疯狂地找起来,边找边道:“血轮丹,我的血轮丹。” “不用找了,已经全部给你服下了,不用感谢我,我叫夜一介。” 施颜翻了个白眼,你这哪是不想别人感谢,都把自己名字告诉对方了,真正不想被感谢的都是那些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 “服下了,你说什么,给我服下了?!那是我留给我弟弟的,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给我服下!”男子瞬间发了狂,见身前俩陌生人,探出手来就要揪住近的那一个。 圣武境的气势爆发出来,夜一介自然相当谨慎对待,哪怕对方是受了重伤的。 手中扇子一开,横扫,无匹的强风将男子的手挡下。 男子运力对抗了片刻,还是后力不济,痛苦地倒退了几步,坐回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夜一介收扇,心里还是很佩服这人的,受了那么重的伤,尤其丹田处于破碎的边缘,基本没有人有毅力再去动用真气,尝那千刀万剐之痛。 而他居然坚持了三息之久。 而且,我说他怎么在昏迷前都没有服用身上的血轮丹,原来,是宁可自己死,也要留给弟弟疗伤的。 一哥哥做到这份上,让人不得不敬重。 这和那些大家族子弟互相背后捅刀子,差别太大了。 夜一介心生敬佩,神情严肃,郑重说道:“你放心,你身上的血轮丹我用来救了你,你弟弟受伤需要的血轮丹,我会提供,你先说,你弟弟在哪,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站在夜一介背后的施颜,看着夜一介的背影,听着夜一介的承诺,话语之中明显有对重情重义之人的尊敬,发现他这个人,其实还是有一个优点的。 当然,和其他密密麻麻的缺点比起来,这个优点实在不值一提。 “我……”男子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而对方一开始完全可以趁着自己昏迷不醒抢了血轮丹跑路,却没有这么做,把它用来救自己不说,反而,还许诺会帮自己救弟弟。 他便也敞开心扉,将自己来皇城之后发生的故事说给了夜一介和那个姑娘听。 …… 第四百四十七章 双丹田 施颜那是越听越气愤,两手叉腰对着故事中的坏人骂骂咧咧。 夜一介也是皱起了眉头。 双丹田的天赋? 敌对家族的针对? 为何不直接将参加鉴宝盛会的兄弟俩赶尽杀绝,还留活口是为何? 是怕两个家族之间彻底爆发对决? 那么,牵扯到圣武境及以上的战斗,皇城卫兵为何不出手制止? 难道,皇族也参与其中了? 不,不可能的,皇族要是参与其中,那敌对家族的面子该有多大。 有那面子,怎么可能会担心一个双丹田的孩子成长起来威胁到他们。 怕是那个家族有人买通了掌管皇城卫兵的某个级别的小头目,让其及其手下对此事视而不见。 将双丹田的孩子,原是自由身,明目张胆提供到第二场鉴宝盛会上拍卖? 强行拉皇族下水? 好计谋啊。 夜一介根据男子所述对此事有疑问的点,脑补了个七七八八。 施颜开口:“夜一介,以你的身份,应该是有鉴宝盛会的请柬。” 她开此口,一半是同情那当哥哥的,一半,也是想借机甩掉夜一介这个跟屁虫。 夜一介听到这话就明白施颜的意思。 所爱之人有求,怎么能耽搁片刻。 更何况,这件事还引起了自己伸张正义的心。 夜一介拍拍胸脯,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希望还来得及,施施,我不能陪你完成任务了,你要小心,这个任务我研究过,关键是那个中间人,千万要让那中间人说真话。” 没想到你为了任务的事还用了些功夫。“你快去,若,真能救下那孩子,我请你吃一顿饭。”一碗白米饭,也是饭。施颜留了一个心眼。 夜一介听到这话,当即施展“风流”身法,潇洒离去。 不知道,最后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到你这一顿饭。 “七百万两!第一次,七百万两第二次,七百万两第三次,锤定,第二十五件宝物由夜家公子夜一介拍得。”青年说道。 七百万两,这顿饭有些贵啊。 夜一介没有给少年当场就卸掉身上的锁链,而是走出皇宫后,才开始卸,边卸边道:“是你哥哥让我来救你的,我可不是坏人,锁链我给你去掉,你可别闹,安静地跟着我,我带你去见你哥哥。” “我哥哥,他怎么样,伤得重不重,都怪我,是我硬要跟他来见一见世面,本来族里长辈的意思是让我在成为圣武境的修士之前,不踏出族门,我让他们失望了,也让哥哥受伤了。”十一岁的他哭了起来。 夜一介安慰道:“只有经历,才知世之险恶与美好,挫折它只会迟到却从不会失约,现在来只是长教训,等安逸后再来,那就是要命了,你的正丹田已经错过了挽救时间,但也算是件好事。” “与其挽救回一个受过重创不能重用的正丹田,不如专心培养副丹田,将它扶正,你的经脉因为要支持两个丹田的运转,所以生得格外粗壮,以前是一条道跑两匹马会抢起来,现在是一条道跑一驾马车,相信我,你的天赋只是换了一种形式。” “嗯!谢谢小哥哥,我明白的,我知道,我的天赋让很多人妒忌了,我以后,会让他们更妒忌,不是嫉妒我的天赋,而是我努力的样子。” “那你别哭了,挂着泪痕被你哥见到,他得多伤心。” “好,我不哭了。” 后面的宝物云逸再没有感兴趣的,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看向前方,甲区前几排。 他时而看向别处,时而停留在小嫣的身上。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看着小嫣发呆。 每当笑姑娘若有所感撇过头来。 他都移开目光回到台上。 小赖似乎知道了公子非要参加这第二场鉴宝盛会想见的人是谁,那个气质冷冷的姑娘,绝对是一个,至少,也是其中之一。 宝物陆陆续续又上了十多个,时间也是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日落时分,鉴宝盛会结束。 在散场的时候,云逸也见到了被珍儿带着吃吃喝喝摸着肚子打着饱嗝的赵影和芸豆。 摇摇头,看见这大吃货带着俩小吃货过足了嘴瘾的模样,真是没白来这一趟。 当珍儿三人回到商玲珑的身边,可让不少留意这光在吃吃喝喝的俩女一男的豪商富贾惊掉下巴,不是真的,商家这么有钱,连个丫鬟下人都喂不饱?瞧那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怎么能想到是商家出来的。 “吃饱了?” “饱了。” “喝足了?” “嗝,嗯,足了。” “那我的珍儿,晚上可还吃得下饭?” “吃,怎么吃不下,等我陪小姐走回紫气东来楼,我的肚子就又活过来了呀。” “好,那我们就回去,赵影,你和芸豆跟着我和珍儿,别走丢了。” 正在这时,乾竞送走了几个重要的客人之后,走过来向商玲珑献殷勤道:“我送玲珑小姐你们回去,我邀请你们来的,当然要照顾好各方面,吃住行,都不能怠慢,我已经安排了一驾马车在宫殿外等候玲珑小姐,紫气东来楼毕竟在外城,离这还是有些路程的。” 商玲珑礼貌地回绝道:“谢皇子的好意,他们三个吃的有些多,这一路走回去正好当是消食,还可以欣赏欣赏皇城繁华的晚景,不至于走马观花。” 乾竞点头,说道:“那,明天见。” “明天见。” 竞得的宝物可以立即交钱领回,像夜一介一样,也可以在结束后留下来一段时间,凭号牌领取宝物。 比如一些不好马上领走的宝物。 所以,在商玲珑等人离开后,云逸同一些与会者还在鉴宝盛会的会场之中,等着领取宝物。 其中便有华家华昌宁。 虽然有面具少年参与的竞价,他都没能胜出,但在下半场的后面他还是竞得了两件不错的宝物。 “请引仙石、秘宝之画、奔雷马的得主前来领取。” 云逸走上前,银票早已准备妥当,递了过去。 而青年交付的画和引仙石,云逸都在众人的目光中放入了储物空间中,但奔雷马这个活物,他只好先牵着走。 只是野性未驯的奔雷马却不肯走,也不发脾气,只是看着云逸腰带上插着的扇子,不肯移开目光。 华昌宁走了过来,话语里,像是道喜也像是威胁:“恭喜啊,能得此绝世良驹,为它一掷五千万两,是真的够豪气,只是不知道你族里的长辈,听到这事,会不会也那么豪气,咦,你花了五千万两,可它似乎不肯走诶,不会白花钱了。” “那只是它不愿被人牵着鼻子罢了,这么有灵性的一匹马,有它自己的想法。” 云逸说着放开了缰绳,双手负在身后,往宫殿大门方向走去。 小赖看了看离去的公子,看了看留在原地的奔雷马,想了片刻,便跟上公子的脚步。 公子这么做,肯定有把握。 你牵着都不跟你走,你放手了它反倒撵着你走,怎么可能。华昌宁还待嘲笑,却见到了令人费解的一幕。 留在原地的奔雷马吭哧一声,甩了下长长的脑袋,便四蹄一动,小碎步跟了上去。 面具少年停下,它便也停下,面具少年走,它便也跟着走。 这……,这让诸多驯兽师含恨的奔雷马就这样被征服了? 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乾青青,见到这一幕也是暗自称奇。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难不成还是个强大的驯兽师?只是未见他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他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驯服了这匹马。 哪里是什么驯兽师,云逸知道这马儿跟着自己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自己腰上的画扇。 是这扇子吸引了它。 第四百四十八章 我的世界 这一匹高大威武的紫鬃骏马,蹄踏闪电地走在街道上,即便在人手一灵兽坐骑的皇城内城,那回头率也是百分之百。 云逸和小赖一路走回到了紫气东来楼。 紫气东来楼大门外,有眼力见的童子迎上来说道:“恭喜公子啊,在鉴宝盛会上赢得了这么一匹好马,是否需要我牵到灵兽园去?” “不用了,我带它回自己房间,它野性未驯,放入灵兽园不合适,万一冲撞了别的灵兽,我可赔不起。” 灵兽园,是紫气东来楼专门用来安置客人随行灵兽的。 每只灵兽都有专门的驯兽师看护。 可以说灵兽园是专门给灵兽吃住的客栈。 “公子说笑了,灵兽园都是单独隔间的,我们也担心灵兽之间互相看不顺眼打起来不好给客人们交代,不过公子既然要带回自己房间也可以,只是希望公子小心,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找我们。”童子说道。 把灵兽带回房间不无不可,紫气东来楼中的很多房间都是自带院子,甚至有带花园的,放下一只灵兽绰绰有余,怕就怕灵兽爱闹不听话,半夜嚎叫或者跑出去打扰到别的客人。 云逸暂住的说是房间,不如说是阁子恰当些。 此阁自带一座花园,住方面有一主卧两客卧,想来是给那些出远门身边还带着丫鬟下人的豪商富贾或者大族子弟准备的。 因为此阁僻静且贵,离提供吃食的场所较远,所以在云逸入住那晚成为了万余间房中没有被其他参加鉴宝盛会的人挑走的百个中的一个。 在鉴宝盛会结束的时候,云逸本可以将奔雷马收入小世界中,免得奔雷马不听话不跟他走。 但云逸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储物空间除了空间很大外,甚至可以存下活物,也所幸奔雷马最后跟了自己一路。 普通的储物宝器五宝阁都有卖,普通的有储物袋,更好些的像储物戒指耳环玉佩等,一般空间大小都是在一个抽屉到一个小柜子之间,能装下奔雷马这么大的空间也不是没有,但能容纳活物的,却不曾有过。 所以,云逸知道那会若是直接将奔雷马收入小世界中,肯定会引起巨大的轰动。 甚至,引来觊觎。 今天在会上出的风头已经够盛。 没必要闹到人尽皆知。 毕竟怀璧其罪有它道理。 小赖看着奔雷马,奔雷马看着云逸的腰。 小赖说道:“公子,小赖看出来了,它是对公子的扇子感兴趣,所以跟了公子一路。” “说到扇子,这是你要我带回来的果子。” 云逸打开扇子,奶果从画扇上出现,落入桌上的空盘子中。 而这时,一直没啥动静的奔雷马突然受了惊,“咴咴”地冲扇子叫唤着。 云逸眉头一皱,合上扇子,奔雷马才又平静下来。 云逸再打开扇子,奔雷马又开始叫唤。 好在此阁僻静,不然没准就有好奇的人过来看看情况。 似乎,扇子中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同样,也让它恐惧着。 那个华昌宁的君主之雷,它都不带怕的,为什么,扇子里面到底有什么,可以让它害怕。 小世界就只是一方死寂的空间,没有其他活物,不对,除了那条被我放进去的毛毛虫,汗,它可孤独坏了,这么大世界没有它的鸟天敌,可也没有它的同伴。 就把奔雷马放进小世界,是期待战胜恐怖,还是恐怖战胜期待,都让它自己寻去。 云逸伸手欲摸奔雷马的紫鬃。 奔雷马似有所感,对上眼前少年的目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云逸悻悻缩回手。罢了,以后再摸。 扇子一开一合。 银光闪烁。 奔雷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它惊奇呼出的叫唤声,也被砍了一半似的戛然而止。 小赖看向公子,有些讶然地问道:“公子是把它放入储物空间了,公子的储物空间可以存放活物?!” “是的,如你所见。” 奔雷马一来到芳草丰茂的广阔世界,那是狂性回归,四蹄撒野,冲着一个方向就是先奔了个五六百里热热身。 对于其他马儿,这路程没个个把时辰跑不完,但对它来说,不过是抬脚落脚间。 当然,这是夸张了,时间大概花了有二十息。 据说巅峰时期的奔雷马,一息便可去到百里外。 有瞬息百里之美誉。 云逸竞得的这匹奔雷马还未成年不说,肚子也是饿了好几天,没有进食过雷电之力。 担心奔雷马会引起小世界的异动,云逸也是一个念头进入了小世界之中。 见奔雷马完全把这里当成了可以肆意驰骋的草原,而小世界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变化,云逸又回到了现实之中。 差点和凑上前来查看的小赖撞在一起。 小赖问道:“公子,你刚才,去哪里了?” “这扇子里面。” “这,这扇子里面?” “是啊。” “公子是说,这扇子,除了容纳活物,还能,容纳它的主人?!”小赖的表情比刚才更夸张。 储物空间在规则上是不允许容纳自己主人的,因为,这样一来,主人进空间去了,谁在外面把主人再“取”出来。 储物空间是需要主人在外面才能开启打开的指令,除非,这个储物空间是双向的,外面的真实世界和储物空间之间,连着一道双向门。 在真实世界,可以打开储物空间的门,而在储物空间里面,也可以将真实世界作为一种“储物空间”打开…… 小赖张着小嘴巴不敢想下去。 那这个储物空间不能叫空间了,得叫世界,里外平起平坐。 “是的,不过这个秘密传出去,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目前的我还没有实力能守住,希望你也不要和别人提起。” “公子放心,小赖知道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该烂在肚子里。”小赖知道,公子是彻底相信自己了,才把这么重要的事没有隐瞒地告诉自己。 “你,要不要随我进去看一下?”云逸邀请道。 “可,可以吗?”小赖有些期待。 云逸点头说道:“当然可以,把手给我。” 小赖把手递了过去,就跟传送法阵的感觉一样,光芒一闪一灭。 天地广阔,无边原野,风徐徐,草伏伏。 “我的天,公子,这,我没在做梦,”小赖掐了掐自己的脸,“嘶,疼。” “如你所见,这是一方小世界,我的世界。”云逸看着广阔的天地,心中生起我为主宰的豪情,只是这股豪情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配也守不住这里。 小赖蹲下身子,抚摸过青草,说道:“所以奔雷马是公子藏果子那会看出了扇子里有这一方可以自在驰骋的小天地,所以有了追随之心?” “可能是,但可能不是。”那样的话,恐惧从何而来?它有的可不只是期待,还有恐惧。 很快,云逸便明白了,奔雷马恐惧的源头。 只见远方天空开始作妖,乌云密布。 红色的柱状雷电炸开,转瞬消失,留下一道道细小的红色电芒如网成织,似是苍穹受伤暴露的血管。 “轰隆隆”,接着令人发聩的雷声传来,大地为之震颤。 小世界自混沌转化而来至今,一直只有晴天,这怎么突然就电闪雷鸣了? 而且,是这般妖冶的血色之雷。 云逸心头隐隐悸动,但拿捏不定是机遇还是灾难,一个念头生起:“你,先出去,这里不安全。” “可是,公子我……”小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已经从小世界消失。 而在现实世界,小赖看着桌子上一动不动的画扇,喃喃道:“可是公子,我担心你。” 她没有去动扇子,而是坐在凳子上,看着扇子,就那么看着。 她怎能不担心,储物空间也好,另一个世界也好,它们的主人都是绝对的主宰者,而刚才见到的场景,明显超出了公子的预料。 第四百四十九章 毁灭孕育新生 小世界里的动静堪称天翻地覆,可仅一扇之隔的大世界,却是波澜不起。 所有的风暴,都被隔绝在了薄薄的扇纸之上。 远方,一个紫色的小点突然变大。 那是奔雷马,逃也似地奔来。 眨眼间到了自己身前。 其后紧紧跟着一根疾窜的石棍。 不是天陨又是何物。 天陨裹挟乌云雷暴劈头盖脸压来。 这磅礴的气势,让自己撑不住连连后退。 眼睛微眯,注视着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的天陨。 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天陨怎么就突然暴躁了,它沉寂了有多久了都,自从我的暗炎送给千伶涅盘,修为尽失,它便被我放在了扇子空间中,再没怎么用过。 而扇子空间同小世界连通之后,我也没有管它。 似乎,这些天来,它在小世界中得到了什么磨砺。 等等,那是什么? 一道细小的红色光影在乌黑的天陨身上一闪而过。 电芒? 红色电芒? 心中所想只一瞬,奔雷马已经擦肩、绝尘而去。 而天陨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悬立着。 握住我…… 你在跟我说话? 还没等它回答。 目光落入旋涡,身体不听使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握住天陨。 一触的刹那间,心潮澎湃,血液沸腾。 烈火夹杂电芒从右手蔓延过来。 想收回已来不及。 左手伸出想将右手从天陨上掰下来。 天陨之上,突然迸发出强大无匹的力量,将自己的左手也牢牢吸住。 “天陨,你要做什么?!” 从天陨上,感受到一股吞食一切的死寂力量。 手指开始出现灼伤破败的焦黑色,钻心的疼痛,火焰蔓延伊始,身上衣物连同毛发瞬间焚毁殆尽。 怕了,慌了。 这一刻再不能泰然自若。 这样的情景怎能不熟悉。 那些死在天陨之下的妖兽,被火焰焚毁的画面,一一浮现在眼前。 现在,要轮到自己了么?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总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会这么,没有准备。 死在这个世界,死得干干净净,将没有人会知道我是谁。 牵挂我的朋友们,寻踪觅迹,怕是只能追寻到小岛上,而我,从小岛回来后,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会知道。 甚至,日子久了,岛上的人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家伙,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也不一定。 我脸上的面具,有随时间淡化记忆的神奇能力。 不想此刻,这原本守护自己秘密的能力,会让我死得无名无姓。 可笑,真是可笑。 眼见,掌背掌心的皮肉成了焦炭,自手腕蔓延而上的黑色那一圈,如同索命的无常。 身上像有千百只食人蚁在一口一口撕咬。 却什么也做不了,站立着,忍受痛苦,偏偏,这撕心的疼痛,还晕厥不过去。 一阵风吹过,眼里的火更明媚了,而焦炭成了飞灰,露出手臂,白骨森森。 而后,就连白骨,也在暗炎烧灼下,覆上了一层焦黑。 …… 眼睛刺痛,所见,开始飘忽。 终于看不见了,自己化作飞灰的样子。 没有身躯束缚的思绪,不知飘了多久,飘到了何处。 黑暗中,延伸开,一条小径。 这是,通往冥界之路么? 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幽幽地,通往高高的山顶,这一路看去,没有一个活物。 唯一的区别于黑暗的颜色,是那山顶之上,乌云之下,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迎着狂风暴雨,兀自巍然不动。 天宇似是震怒,乌云中闪过可怕的雷光。 一声声轰鸣,似巨龙沉闷的低吟。 刹那,照亮这黑暗世界的一阵白芒,接天的雷电陡然劈落,炸响的声音紧随而至,轰咔! 懵了片刻。 目光慢慢恢复清明,方才还巍然不动的参天大树,在刚才的雷击之下,枝杈横飞,有一半的绿叶被火焰吞没,这在大雨中都尽情燃烧的火焰,正是暗红色的毁灭之炎。 炎焰越烧越烈,仿佛这雨非雨,是上天倾倒而下惩罚凡世的火油。 绿叶化作一片片焦灰,随后又在风中支离破碎。 大树似忍着伤痛,死咬着牙,噼里啪啦的声响,不肯倒下,在火焰中矗立着。 一道,两道,三道……在接连的雷击之下,昂扬迎击的参天大树,一段段,一寸寸成了焦炭。 天宇终究平息,雷电遁隐,火光消失,仅剩下参天大树焦黑的一小段身躯,仿佛死去。 再过了片刻,风雨也渐渐停了。 往前走,随着泥泞的小路蜿蜒而上。 不知走了多久,在路的尽头,山峰之巅,眼前,只有这棵树,茫然四顾,再没有其他去路。 难道,是要我在这里等待接引么? 抚摸着大树斑驳的躯干,焦炭之下似乎还有温度。 是暗炎,还在它的内心之处燃烧么? 一定很疼。 靠着这棵树坐下,一览来路,自山脚上浮,尽是沉沉黑雾。 这里没有日出与迟暮,不知时间年月,没有饥饿困乏。 像是睡着,又像是清醒着。 天晴天雨复又天晴。 这难道就是孤独么? 没有虫鸣,没有鸟语,只有风声,如同垂暮老者的哽咽。 快慢,没有对比,时间像是停滞下来。 “啪”,终于有了其他异响。 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砸落在头上。 伸手一抓,捏碎,是一块焦炭。 站起,回身,看去。 一枝脆嫩的新芽顶开厚厚的焦炭,钻了出来。 这翠色,在这只有灰暗色调的世界,鲜艳至极。 我,悟了。 毁灭,亦是新生。 …… 小世界中,一座不知矗立了多久,双手执剑的黑色人像。 剑上的电芒消失,火焰熄灭。 “啵”,这个世界长久以来的异响,包裹人像的黑色碎开,落下的焦炭被剑吸引,重铸它的剑鞘。 焦炭拂去,是光滑如白玉的肌肤。 人像睁眼,眸中一道紫芒一闪一灭。 与此同时,脑海闪过一个片段,清晰到,就像刚刚发生的一样。 ——“你,给我下地狱!” ——血红色的千万条电之锁链,从苍穹汇聚到剑尖,那一点,红芒耀世,照亮了整一片天空。 “看来你记起来了,没错,我正是你那日斩杀古妖王引落的雷电之力,未能完全释放留下来的,如今我又在这个世界所得颇多机遇,这一切皆是受你馈赠,我才有了灵性,那么,助你重回超凡之境,也算是扯平了恩情。” 天陨挣脱开手,转了个身,朝来时方向赶回去。 告别的话语传来:“既然那小马驹是你的,我就不追究它扰我清梦的事,如今,你已觉醒了雷电之力,而因雷电重塑的肉身,不管是蕴藏还是运用雷力的上限都趋于无穷,随时能喂饱那小家伙,还请,别让它再来打搅我。” “你要去哪里?” “自然是回去继续修行,我知道你的想法,你觉得自己恢复了境界,可以使用我了,不,目前的你,修为虽然回归到了超凡境,但用我还不够资格,因为你身上缺失了一种力量,暗炎,等你什么时候重新取回暗炎,再来地炎雷池唤醒我,到那时,你才会见识到我真正的力量。” 被对方看透了心思,“你到底是天陨,还是,妖雷?” “你可以把我当作,是这柄剑的剑魂。” 第四百五十章 颇有生意头脑的小赖 还有这种操作?云逸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以往领悟的力量,像暗炎和九幽之火,其声音和形体都是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出现,而这家伙,居然,寄居在了天陨剑上,把自己修行成了器魂? 不是说器魂会听器主人的话的么,它似乎是一点也不给我面子啊。 说完话就走,都不带停留的。 不过,还真得感谢它,让我重回了超凡境界。 云逸转而远望奔雷马逃离的方向,心道:接下来,就是去找那马儿了,如果想继续在小世界养着这匹马,得先驯服它,和它来个约法三章。 它饿了只能唤我,不能去打扰天陨的修行。 不然万一天陨哪天不高兴了,给我的小世界来个雷火炼狱,好好的水草丰茂,变成一片焦土,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再说那奔雷马,自个待在角落里,心里苦,委屈,先是被一根棍子追着打屁屁不说,又困在这里,只能干吃草,食之无味的东西。 那可是饿了好久。 乍一看到紫色的东西朝自己缓缓飞来,那是双眼放光,直接奔了上去,拥抱?不存在的,那是直接张开大口,将来人的手一口含进去,有滋有味地嘬了起来。 云逸一脸黑线,这可是雷啊,你就这么嘬起来了? 还有这口水直流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好好吃饭。 …… 守了我很久,这小姑娘。 等云逸回到现实,看见小赖趴在桌子上,左手垫着头,右手护着个扇子睡得安稳。 云逸从床上取来被子给小赖轻轻盖上。 看窗外的月色,应该是午夜了。 虽然在小世界里没有睡过觉,云逸倒是不困,在里面花点时间驯服了奔雷马,再骑着它把之前没能去的地方逛了个遍。 境界回来后,自然之力还是霸道的雷,累了困了给自己来一下。 别提多精神。 也难怪奔雷马会以这个东西为食,实在上头,实在上头。 天渐渐放亮。 小赖唧唧嘴,缓缓睁开眼睛,摸了摸背上的被子,愣了一会,而后惊得站起身来,四处寻找呼唤:“公子,是公子你回来了吗?” “我在这。”云逸从客房出来,伸了个懒腰。 “不好意思公子,我实在太困,睡着了,还占了你的房间。” “没关系的,我进去了有多久?”云逸问道。 “算到今天早上,已经过去了三晚。” “那今天,是鉴宝盛会的第四天了?还有明天一天。” “公子今天不打算去吗?”小赖听出了云逸话中之意。 “今天不去了,我带你到我的世界玩玩,之前没能带你好好参观一下。” “那我先告诉他们不要送饭了。” “嗯?” “是这样的,公子你不是进小世界里面去了吗,也没有个消息什么时候出来,恰好第二天傍晚有人来找你,我以公子病了为由婉拒了,我担心被识破,所以告诉侍女,每顿都给我们送两份餐食,就是这几天每顿吃两碗饭,都快撑死小赖了。” “哈哈,为难你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小世界中,奔雷马在安静地吃草,没错,它改吃草了。 它之前也是被那根棍子上的血色雷电吓得够呛,仓皇逃窜。 所以身上拥有相同气息的云逸在后来也是很轻松地就驯服了奔雷马。 并约定好,每两天会进来给它喂一次雷电之力。 其他时候它自力更生,就是不能去打扰修行中的天陨剑。 “公子,这马儿听话了好多。”小赖试着摸摸奔雷马的紫鬃,它居然低下头来。 “有句话说得好,有奶便是娘,不对,是爹。”云逸自然有些得意,有这奔雷马相助,以后城内赶路,那是方便了很多。 小赖看着这片没有边际的世界,说道:“公子,我觉着,你有这么大的地方,可不能浪费。” “哦?你说说看。” “这里灵气充裕,不像外面人类涉足过的地方,烟尘气息太重,有些对环境要求极高的药草,只能通过阵法来种植,维护阵法又需要大量的金钱,所以,那些药草的价格就水涨船高。” “这里就完全没有这个问题,而且,比阵法营造的环境更真实,除了没有日月更替外。” “这一点,我们可以选那些不依赖月华生长的药草。” “公子,我后面给你列一份药草清单,你试着在这里种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如果能生长起来,通过种植药草,这么一大片地儿,不用打理,不用担心野兽,让它们自然生长,只花种子的钱,打一个纯野生的名号,肯定有很大赚头,等后面有了经验,成了规模,与五宝阁签订长期的药草供应契约,或者自己开店,都是不错的选择。” 看着小赖一讲到生意就兴致勃勃的样子,云逸笑了,也是在思考着,自己开个售卖名贵药草的店是不错,就是有两点不太好,许多药草都看年份,收益可观是可观,但来钱之前铺垫太久,况且,药草吸收了这个世界的天地精华,拿出去卖,最后消散在外面的世界,日积月累,对这里的世界多多少少会有影响。 后面这一点好解决,可以通过购买,或者自己平常狩猎的时候,将妖兽尸体顺手送进来给小世界吸收,弥补损耗。 前面这一个问题…… 我记着在那个度过三年时光的渔岛世界,时间流逝是飞速的,而我这里的时间却和外界没有差异。 看来,得找个机会去白塔城的白塔,寻求加速时间的方法。 见公子若有所思却也拿捏不定,小赖继续道:“公子,种植药材只是第一步,我们还可以和有名的炼丹师合作,甚至是花钱请炼丹师驻店,将药草炼成丹药,能大大提高利润。” “我们还可以养灵兽,不对,灵兽不太行,这里没有白天黑夜,灵兽睡不好觉,会受不了。” “恢恢”,奔雷马在一旁唤了一声,深以为然,主动蹭了蹭小赖的手。 这可把小赖开心得不行。 它睡觉只能站着,本来就很痛苦了,现在闭不闭眼和白天都一样,这梦都不香了。 “知道了,改天给你造一间小黑屋。”云逸心道,你这小马,居然还知道该讨好谁。 要是讨好我,顶多给你条黑布遮眼睛。 但既然小赖都这眼神看我了,就勉为其难给你盖间小黑屋子。 “小赖,你说的是一个赚钱的好方法,投机倒把终归是末路,能投机一次,不能次次投机,有实打实的东西买卖才是正经,就按你的想法,还得麻烦你给我列一份药草清单,我后面尝试着种。” “公子说笑了,哪有麻烦不麻烦的。” 与此同时,在紫气东来楼另一处富丽堂皇的住所。 尹奚漫向随行的护卫问道:“那戴面具的家伙这些天一直没有出过门?” 护卫回道:“是的少爷,听说是病了,但我是不信,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病了也不求医,就待在屋子里,能好吗。” “会不会是悄悄出去了,你们都没有察觉。” “确定,肯定待屋子里,紫气东来楼的侍女别的不会回答,但点了几份餐的消息,还是能花钱买到的,我也是看着饭菜送入那阁子,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又空空地端出来。” 尹奚漫的食指敲打着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什么,只听他喃喃道:“这家伙,就参加了第一天的鉴宝盛会,风头出尽,后面却都没参加,这几天,估计是在忙着驯化他竞得的奔雷马,这个人会是个人物,凭我天下堂的眼线,居然都没有查出他的来历,这东域的水,深得很啊,连乾族和华家两个大势力都敢同时对着干的人物,却查不到身份背景,可怕,如此人物,不能为敌。” “少爷的意思是?” “继续查,把他的身份查出来,看是哪个家族的子弟,是否可以结交。” “遵命,属下这就去催他们,一有消息就来告诉少爷。” “去,没有消息,就别回来了。” 皇宫,一座偏殿。 乾青青从鉴宝盛会一回来,便慵懒地躺在床榻上小憩,对御厨精心准备好的晚膳也没有心思享用。 这几天的鉴宝盛会,宝物虽然一个比一个贵重,竞价也是你来我往相当激烈,但,总感觉少了点那个意思,没有了争锋而对的味道,尤其是几个大家族有参与竞价的宝物,是点到为止,你这次让我,我下次让你,很少能看见互相得罪死的。 和第一天剑拔弩张的气氛比,差好多。 明天,就是鉴宝盛会最后一天了,不知道那嘴欠的小子是不是仍旧躲在紫气东来楼里不参加。 也是,他第一天就得罪了那么多势力,这要连着几天都参加,还不把整个鉴宝盛会的家族得罪光。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族出来的子弟,敢如此行事。 可不可能,他就只身一人,背后没有家族势力,这样,才能解释他做事无所顾忌。 只要自己开心了,不用担心会牵扯到家族层面的利益。 若真是这样,倒挺羡慕。 虽然家族势力雄厚的子弟,在外面行走有很多方便之处,但一牵扯到家族利益的事情,就不能任由己心。 就像女人的婚姻,就算我的修为已经站在了乾族巅峰强者之列,但,想嫁给谁,却不由我做主。 之前老一辈就在催我了,这次闭关出来,他们应该都蠢蠢欲动了。 说是关心我,给我找个伴侣,还不是从他们各自关系好的家族里推个人物出来。 我哥嘴上说得好听,什么由我自己做主,可他是一族之长,肯定会为族里考虑,而背叛我。 小北,我要是不嫁人,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皇宫正殿,“青青怎么样,你陪着她的这些天。” “太公主在盛会上玩得挺开心的,也拿到了一件她自己喜欢的宝物。”回话的正是乾北越。 “我不是问她玩得怎么样,我是说她,人。” “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要是换做其他人,说皇帝讲的话不太明白,怎么也会是一个打入地牢的重罪,但乾北越不一样,从他能在皇宫正殿都还佩戴杀器就可以看出来,他是皇帝无比信任的人。 “你个榆木脑袋!” “你看族中,我们这一辈上百号人,还没有结果的,就青青和你。” “我们仨,是从小玩到大的,要说最懂青青的,除了我,就是你。” “你看现在,我都有这么多孩子了,孩子中也有几个已经婚娶,有几个,已经在找合适的对象,你,一个大叔叔辈,就一点不着急?” 乾北越拱手回道:“北越此身只为乾族生,此心只为乾族死,我一寄养的异姓孤儿,不作他想。” “得得得,又来又来,你现在姓乾,谁要是再敢说你是异姓,我第一个不放过他,别和我扯这些虚的,你和我说实话,你对青青,就没有一点感觉?我可是听说了,鉴宝盛会第一天发生的事。” “这……”乾北越愣了,对她有没有感觉?为什么,明明她给我的记忆里经常带着伤痛,这一刻被问到这个问题,我居然,不舍得直接回答没有感觉。 “我明白了。” 乾北越抬头,“您明白什么了?” “你犹豫了,说明还不确定心里的想法,没关系,只要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这些天,宫里的事我会让副统领去替你做,你就全心全意陪着她玩,她去哪你去哪,当然,除了睡觉。” “青青这次闭关出来,修为精进了许多,短时间再无闭关可能,老一辈也希望我这个做哥的能替亡父在这段时间,给她把人生大事办了。” “还说什么让我去乾国大族里面寻寻合适的人物,我都不用去寻,我身边不就有一个很好的人选,一个是我的亲妹妹,一个是玩到大的手足兄弟,你俩若是能结合,是我想看到的。” 乾北越不做声。 “关于陪着她的这件事,是命令,不得违抗。” “遵命。”乾北越这才条件反射似地应道。应完便觉着有些后悔,陪别人是游山玩水,陪她,是大大折寿。 看着乾北越离去,皇帝摇摇头,有些无可奈何。这小子,要是不推着他,他是不会主动走出第一步的。 把他和青青放在一起,性格上那是大相径庭,一个傲娇刁蛮,一个逆来顺受,唯一相同的,都是不开窍。 那个戴面具的小子说得好啊。 北越的逆来顺受,只是对青青一个人。 对其他人,北越只有杀伐果断。 这要是之中没有点情愫,谁信。 紫气东来楼另一处。 “小姐,我们是明天鉴宝盛会结束后就回去学院,还是第二天再回?” “你是还没玩够?” “小姐,你知道珍儿的,珍儿眼里除了小姐,就是吃了,玩不玩无所谓的,小姐,我们要不在后天买些好吃的再回,白塔城都没啥好吃的。” “不对啊,谁第一次到白塔城的时候说,这个好吃,哇,这个也好吃,咦,这个也不错。” “可再好吃的也会吃腻了,珍儿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陪着小姐……” “吃遍天下美味,”商玲珑很顺口地接过话,看来是很熟悉珍儿这句话了,“那我们就后天再回。” “谢谢小姐,小姐你最好了。” “我真担心有一天啊,珍儿你会为了好吃的,卖了我。” 虽说是玩笑话…… 目光再回到云逸那边。 云逸带着小赖在小世界逛了一圈,出来时已经是晚餐时间。 “公子明天打算参加鉴宝盛会吗,明天是盛会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之后,公子也要和小赖分别了,这一分别,不知道何日能再见到公子,这几天,是小赖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这说起来,还有点不想时间过得那么快。 “参加,当然参加,我们第一天参加了,这最后一天也去参加,刚好有始有终。” 第四百五十一章 百次土遁符 七月十四,鉴宝盛会的最后一天,随着旭日东升,开始了。 这一天的人到得最齐,青年站高台上一眼看去,空位只剩寥寥。 而当一个戴面具的少年出现在宫殿门口时,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他来了,随后众人齐齐转过头去,目光以迎。 有第二天才来参加的与会者,见这阵仗,忙问身边的人,“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是谁,怎么你们都看向他,是个很重要的人物吗?可他为什么向乙区走去,没有拿到乾族的请柬。” “重不重要不知道,但嚣张是一定的,你第一天没有来不知道,他那日可是同时怼上乾族、华家、天下堂等大势力,甚至啊,豪掷五千万两买一坐骑。” “乖乖,五千万两,什么坐骑这么值钱。” “奔雷马。” “奔雷?!这马驹我知道,让许多有名的训妖师含恨,虽说世所罕见,但还不值五千万两,怕是被设局做了回冤大头。” “你不清楚当时的情景,只能说他真的够豪气,花五千万两只为心中一口痛快,这中间连着几天没有见到他,我还以为他已经把钱花光,不打算再参加了,没想到,这最后一天又来了,看来,今日又会是一场大戏,我们把瓜准备好就行。” 每一次的鉴宝盛会,参加之人都远远多过宝物的数量。 更别说有很多人都竞得了不止一件宝物,所以大部分人参加这个鉴宝盛会,都没有抱着能拿到宝物的心态,其实都是来看个热闹,替家族在东域各势力面前露个脸。 今天,乾北越仍然坐在乾青青的身边,但心思,却和前几日有了不同,他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乾青青,偷偷摸摸地,完全没有一个大将该有的坦率。 乾青青有所察觉,心道:这家伙吃错药了?老看我干什么,是我今天画的眉不好看? 她便也开口对着身边的乾北越问道:“你有没有感觉,这小子变了一个人,但哪里变了,又说不上来。” 乾北越点点头:“有同感,他脸上的面具,八成是可以掩盖气息,就算是换了一个人,我们可能也感觉不出来。” “你是说,今天来的他,和第一天的他,不是同一个人?”乾青青问道。 “我的直觉告诉我,是的。” “那我呢,是不是今天也和昨天不一样?” “这……太公主何出此言。” “那你老是偷瞄我干什么?” 被抓住了小把柄,一脸英武之相的乾北越缩起脖子挠挠头,正不知该怎么回话,高台上的青年咳了一声救了他。 只听那青年开口道:“今天是本次鉴宝盛会的最后一天,我们的宝物,也是剩下了最后的二十三件,这二十三件,我相信大家都很想知道是什么,别急,我敢说,每一件都不会让你们失望,那么,我们现在请第一件宝物上台!” 等护卫托着木盘站定,青年取过木盘上的长盒子,打开来,捻出一张黄色的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道:“这第一件,百次土遁符,就是我手上这黄色的符纸。” 这时,台下人开始议论,百次土遁符,莫非,能用百次? 很满意大家的表情,青年继续道:“我们知道,不管是在危难关头还是和敌手对决的时候,遁地转移,都有奇效,前者逃出生天,后者出其不意。” “而我手中的这张百次土遁符,可不得了,它是可以使用整整一百次的,而且你无需去记自己到底用了几次,免得记错了关键时刻掉了链子,它自带计数之阵,你每使用一次,它上面的计数纹就会消失一条,简直人性化。” “此土遁符遁地可以达到的最大距离是两百里,足以逃出任何重围。” “你们别看就这么一张纸,一撕就碎的样子,其实不然,除非次数用完,这纸才会自己变成土灰,否则次数只要还有,你平常怎么折腾它,它都平整如新,无需担心哪天从怀里取出来是一张废掉的符纸,实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啊不对,是居家旅行逃命救急的必备宝物。” “这张符纸,起拍价,一千万两!” 众人一听这价格,那是一脸讶然。 青年解释道:“乍一听,这他娘的太贵了,但你们想啊,土遁一次就是一条命,这符纸能用百次,就是百条生路,你们的命,不会连十万两都不值。” 被青年这么一说,乙区绝大多数的豪商富贾都心动了。 一百次救命机会?! 谁还没个飞来横祸,一百次,一千万?值,太值了,自己的命怎么可能才值十万一条? “我出一千五百万两!” 第一个开口竞价的,便加了五百万两上去,是个狠人。 能不狠吗,这符纸真要竞起来,没有两千万两都止不住。 而事实也是如此,这张符纸的价格,随着甲乙两区一众家族子弟和豪商富贾你说罢我发言的争夺,一路高歌猛进,到了两千万的关头。 而看场上还有二十来人不罢休的模样,还远猜不到此符纸价格的尽头。 “两千两百万两。” “两千四百万两。” …… 乾择略过木长青,对笑姑娘说道:“笑姑娘,这符纸我看很适合你,你修习医术,以后少不了外出游历,外面的世界不比学院,可是危机四伏的,这一百次的救命机会,也能保障笑姑娘前期没有修为时游历的安全。” “不用了,我已经有了一张土遁符,等用了再看。”笑知道乾择话中之意,无非就是等自己开口,他会来帮自己竞得,只是那符纸实在太贵了,收下了,于心不合。 接着,她拿出了师叔给她的见面礼,也是一张土遁符。 乾择也是识货之人,凝眸细看了几眼,赞道:“从这符纸上的线条风格看,不出意外是出自乾坤学院的破虚道人之手,此符纸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效果却极好,上面套了另外的三个阵法,一个是掩息,一个是幻境,一个是定向,使用时可以抹掉自身的气息不说,还能制造数个轨迹,迷惑他人,更可以指定土遁出来的位置,没有距离限制,与台上那百次土遁符比,各有优劣。” 这时,竞价还在继续。 “三千万两。” 价格已经来到了三千万两。 这时竞价的人数减少到了最后七人,而这还在坚持的七人当中,有俩个已经在放弃的边缘,那么,也就可以大概猜出,这张土遁符的价格,止步于四千万两之下了。 而现实也是如此,经过最后激烈的竞价,这张符纸被乙区一个傅姓豪商以三千五百七十万两收入囊中。 从一千万两到三千五百多万两,不禁让一直吃瓜看戏的云逸喃喃:“原来,最赚钱的,还是符纸?” 小赖点点头,也摇摇头,说道:“公子,看似一张符纸很赚钱,但是,好的符纸花得精力也多,可别小看一张符纸上面的学问,且不说用料选料相辅相成还是相生相克有很多讲究,光是把那么繁琐的法阵刻画在一张小纸上就不容易,每个线条稍微长了短了一点,那符纸就废了,一次性的土遁符,就是最优秀的制符师,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更何况,是复杂千倍的百次土遁符,嵌套了整整百座阵法在那小小的纸上,连带还有一个计数小阵,其中花费的精力,可不是以时日来计算的,可能要月年。” “看来,我得去往这方面学学,毕竟,技多不压身嘛。”云逸此刻重回了超凡境,心情那是相当愉快,也省下了许多原本打算用来修炼的时间。 赚钱方面,有小赖,而我,得多多在别的方面提升起来。 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计划。 第四百五十二章 法阵初解 “公子,你要真想学,小赖知道有一本典籍很适合,符纸说白了就是微缩版可携带的法阵,所以从法阵入手最好。” “哦?那本典籍的名字叫什么,有空我去看看。” “《法阵初解》。” “初解,小赖你也太小看我了,怎么也得来一本《法阵终解》啊。”云逸嘴上开着玩笑,但心里清楚自己的斤两,万丈高楼平地起,不积跬步难至千里。 “公子,你还别说,真有,初解,中道,终解,一套三本,小赖之所以推这本典籍,是因为小赖虽然一点也不懂法阵,也不懂修行之道,但在阁里闲的时候试看过初解前面几章内容,引人入胜不说,把我这个一点不懂行的人都看明白了些个中道理,更别说公子这么优秀的,肯定比小赖学得快。” 谁不喜欢被别人夸,云逸那是被夸得心里开了花。 “哈哈,那你说来,我听听,还记得多少。” 小赖抿嘴想了想,说道:“我也记不得顺序了,就想到什么内容说什么,原话可能比小赖的更简练易懂。” “法阵,主要分攻、守、困、破、增、减六类,也可只论攻守、困破、增减三种,因为将很多攻伐之阵逆施便能成为镇守之阵,将困阵之路逆解就是破阵之法,将增益之阵逆行就是削减之阵。” “法阵由符文列组而成,符文由纹路交织而生,至于纹路,则由阵法师刻下,用以引导力量前行,当然不排除有许多法阵存在误导偷师者的无用纹路,其组成的符文,便被法阵界称为冗符文,意指多余,所以可能相同功效的法阵,每个人画出来的线型都不一样。” “法阵运行需要力量,力量来自于源泉,其源泉名为阵眼,为了让力量能分毫不差且快速地达到法阵的任何位置,最开始,阵眼都被阵法师设在法阵中心,而法阵也基本都是规则的圆形。” “后来,阵法演化,出现困阵,其比攻伐之阵少了点杀意但多了些诡异。” “想要破开困阵,除了以强力冲破外,就是寻其阵眼,破坏阵眼,以期断掉力量供给让困阵不攻自破,或者就是懂阵法的人,从阵眼入手,不破坏阵眼,而是在阵眼的基础上,逆向解阵,甚至让困阵为己所用。” “如此一来,困阵的精髓便在于藏阵眼,阵眼藏得越是巧妙,其困人之效越久,所以,阵眼也开始从简单的法阵中心,被阵法师别出心裁地移到了法阵之内任何可能的位置。” “但是,再怎么藏,阵眼都绝对是一个阵法之中力量来往最频繁的地方,也往往是纹路最密集的区域,只要看懂了一个法阵纹路上力量的走势,便可轻松破阵。” 云逸听小赖讲得头头是道,竟有些入迷,等小赖讲完了,还没立即回过神来。 这么说,笼罩在中域之上的囚天大阵,便是困阵的一种,从布置到现在,安稳运行了千年之久,号称非仙不能破,何其可怕。 看来,不为赚钱,后面也得学些阵法的知识,总不能次次把小妙带在身边。 “确实是一本好书。” “是公子,小赖的眼光,还是很可信的。” 云逸点点头,心思也逐渐回到高台上。 此刻,宝物已经来到了今天的第七件。 高台上的青年说道:“第七件,可是个好宝贝,可以以宝生宝。” 台下有人听到这话,开玩笑道:“咋,难不成是传说中的聚宝盆,放一两黄金下去,隔天给你十两,放一个鸡蛋,第二天给你一只老母鸡?” 青年摇摇头,回道:“倒也没有贵客你说的那么神奇,要真有聚宝盆,我想提供这宝物上台竞拍的家伙,定是嫌钱多。” “哈哈。”这句话引得台下众人大笑,谁会嫌钱多。 “这第七件啊,名为寻宝罗盘。” “听这名字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是拿来干什么的了,对,就是用来寻宝的,当然,不是什么宝物都能寻,此罗盘由巧夺天工的铁匠打造,不足一掌的圆盘上,更是被阵法师刻下了一方可指向天地灵气聚集之处的法阵,对指引灵草神果尤为灵验,宝矿精石其次,对其他不依靠灵气的宝物倒没有太大的指向作用,所以大家就不用想着拿这玩意儿去找自己这辈子的良人,没那功能。” 青年的风趣,让台下气氛更活跃:“你不说我还没想到,你这一说,我反倒想试试,我这辈子,钱赚够了,但就缺个管钱的婆娘。” 另一个人说道:“可别找到了个如花,死不承认。” “那要真是如花,那我就认命。” “行,就冲你这句话,这罗盘,我不与你争。” “哈哈,那感情好。” 众人的玩笑,将鉴宝盛会的气氛推到了高点。 凝视着寻宝罗盘的云逸,眼里闪过光芒,没想到,今天来还来对了,这件宝物很合自己胃口。不对,它是对所有人都有大用处,只不过是对我的用处更大。 现在的我拥有一方小世界,完全可以选择移栽天然的灵草神果,等用的时候摘取,这可比去买种子从头种起来,要快捷多了。 而且,自己不是拿到了一幅据说是藏着宝藏秘密的画么,若这宝藏是依靠天地精华存在的,那这罗盘自己还真不能放过。 小赖也是在云逸耳边说道:“公子,这寻宝罗盘,是个宝物,竞下来,对公子大有帮助。” 云逸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随即开口出价:“一千万两。” 青年给出的底价是五百万两,而云逸刚才那一番思索,价格已经加到了七百万两。 云逸一开口,直接加了三百万两上去。 前面几件宝物也都不俗,见戴面具的少年一直没有参与竞价,很多人都认为这个神秘的少年是在鉴宝盛会的第一天就花光了能花的银两,今天过来,不过是看个热闹,坐等鉴宝盛会正式结束,也算是圆满地参加过一场全国性的盛会。 没想到,他又出手了,一出手,就是豪气的一千万两。 这小子背后的家族,肯这么给他花钱,真的是富得流油。 “这小子到底是谁,这么有钱,居然还查不出身份。”波澜喃喃自语。 尹奚漫听到这话,问道:“你也去查了他的来头?” 怎么,你也查了?波澜说道:“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神秘家伙,抢了哥几个的风头,能不挖一挖,是何方神圣。” “不止波澜兄查了,我也查了。”落孤城开口说道。 “那你俩查到的结果怎样?”尹奚漫刚问出话,就知道了结果,自己都没有查到这神秘小子的任何东西,他俩的眼线比自己还少,怎么可能会有消息。 波澜回道:“迷,太迷了,跟凭空出现一样,真想把他脸上的面具扒下来看看。” 落孤城说道:“我倒是挖到了一些。” 尹奚漫波澜齐齐出口:“哦?挖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我挖到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那你说个毛线。”波澜翻了个白眼。 尹奚漫见落孤城的话似乎没讲完,便说道:“孤城,你就别卖关子了,继续说。” 落孤城继续道:“在他身上,我没有挖到点有用的,可我换了个方向,从他身边的姑娘入手,却挖出了个大秘密。” 大秘密三个字让尹奚漫和波澜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你可知他身边的姑娘,是哪个势力的人?” “哎呀,孤城兄,我们要知道,还能这么等着你,你倒是快些,别讲话讲一半,急死老子。”波澜难得急了。 “五宝阁,他身边那个姑娘,是五宝阁的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妖海 隐隐约约听到五宝阁这三个字的商玲珑挑了下眉,我们的人? 她侧头看向乙区戴面具的少年,又将目光移到他身旁的姑娘身上。应该是哪个分阁出来的人,地位也不高,不然我不该没有印象。 “五宝阁?也就是商家,这……”尹奚漫顿住了。 波澜也是一脸讶然,难不成,那戴面具的家伙,是商家的人,可是,商家的小姐都在这里,他没道理不过来问候一声啊。 落孤城耸耸肩,说道:“当我从我的手下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和你们一个表情,我猜啊,那小子,就算不是商家的人,也和商家有一些关系,不然,怎么可能让五宝阁的人跟在其左右,还跟了那么些天。” “你说会不会?”波澜看了一眼坐在第一排的商玲珑,而后压低声音道,“商家压不下面子在鉴宝盛会上买宝物,承认自己的五宝阁的东西不好也不全,所以,就派出其他人参加,当有好的东西,就花高价竞下来。” “漏洞百出,”尹奚漫摇摇头说道,“商家才没那么傻,商家是能花一两银子,绝不肯花二两的,真要是他们的人,能容许他花五千万两买一坐骑?” “是哦,不可能。”波澜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好笑。 尹奚漫说道:“还是等确切消息,我已经动员我所有的眼线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不止他仨,当商玲珑得知神秘少年身边的姑娘是五宝阁的人,心里也对少年的身份产生了好奇之心。难不成,是商府中的异姓族人? 一旁的乾竞微笑道:“玲珑姑娘若是好奇,我,可以有法子试一试他。” 商玲珑回绝道:“不用了,既然他选择戴面具参加这次鉴宝盛会,那就是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来,我们没必要招惹麻烦,万一是那些修为高绝却保持了一副少年模样的前辈,就不好收场了。” 云逸脸上的面具可以掩盖自身气势,更加上他懂得将气势融入天地大势之中。 所以,除了乾青青乾北越等通天境顶级强者能大致判断出面具少年的境界并不高外,其他人皆都看不透少年的修为。 乾竞点头,说道:“玲珑姑娘说的是。” “一千三百万两。” “一千四百万两。” “一千五百万两。” …… 寻宝罗盘的竞价还在继续,不过参与人数少了很多。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面具少年看上的东西,那是没太大可能通过价格抢过来的。 对方完全就是一个不怕花钱的主,所以何必去争个脸红脖子粗,浪费那些口舌。 而最后的结果也是如此,面具少年以两千一百万的价格,将寻宝罗盘收入囊中。 云逸这一次是直接交付银票,将寻宝罗盘当场取了回来,没有等到散场的时候。 这最后一天了,谁还有那心思等散场再领。 打探打探小嫣鉴宝盛会结束后下一步的动向才是要紧事。 “这寻宝罗盘,看着,真是精致。”云逸一拿到花高价竞得的宝贝,就爱不释手。 远看还不觉得什么,这细看,寻宝罗盘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每一处构造,都堪称惊奇。 其不过一掌大小,圆形,厚不及半寸,被包裹在一块扁平通透的水晶之中。 水晶两面光滑,圆弧处有粗糙细纹,把握手感极好,根本看不出接口所在,像是天然一体,真不知罗盘是如何被放进去的。 或许,也正是有了这水晶的保护,让寻宝罗盘免受使用者身上真气波动的干扰,而能准确地指出宝物所在方向。 再看罗盘正中一圈,第一层,即天池。 一颗圆润的白色石头,石头之上,刻着东南西北四个鲜红的小字,而微微悬空着的一枚头尖尾大的金色短针正随着云逸把玩时轻微的抖动,而上下左右摇摆。 其灵敏可见一斑。 围绕天池,有五个同心圆环,即罗盘的第二层到第六层,分别为八卦、九星、天星、分金、口诀。 这些和寻常罗盘无异,而因为大小和功能的限制,此罗盘的层数在众多罗盘中算少的。 和寻常罗盘不同的是,在它的背面,有三千九百七十二条长长短短的线,组成了一方法阵,而正是这方法阵的存在,赋予了它指向天地灵气聚集处的能力。 “公子,可以借小赖把玩把玩吗?” “有何不可。” 说是把玩,但小赖看向手里的罗盘时,目光极其严肃认真,明显是在摸索、研究。 多年的习惯,让她在拿到一件宝物的第一时间,不是去赞叹宝物的精美不凡,而是先研究个外表内在,好在下次遇到类似的,能说得出所以然来。 鉴宝盛会还在继续,宝物也是一件一件被呈了上来。不过后面的云逸都不太感兴趣,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小嫣,就是现在众人眼中的医圣之徒笑姑娘,在鉴宝盛会结束后的打算。 是回到学院去,还是……会去往别的地方,就像他们口中老是说起的,游医历练? 让小嫣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世道历练,我怎能放心得下,要是可以,真想把她一直“拖”在学院里面修习些理论。 至于实践,我才不在乎小嫣的医术是否高明,我只要她平安喜乐。 笑若有所感,转过头来,对上少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云逸这次没有闪躲,而是微微点了下头。 笑也点头示意。 两人的目光便又都回到高台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今天的宝物也是登场了大半,终于,随着青年的三声落锤,鉴宝盛会暂歇,众侍女端着午膳行走在甲乙两区。 不久,宫殿大门外,一个气宇不凡的青年从大道的尽头缓缓走来。 “请出示入会请柬或者玉牌。”两名持长戟的士兵伸手拦住青年的去路。 “我是乾坤学院的,这是我的院牌,我有要事来找医圣的两个徒弟,还请两位通报一声。”青年说出此行的目的。 士兵对视了一眼,医圣的两个徒弟确实是在盛会之中,而且是第七皇子邀请来的贵客,此人不管来找他们何事,皆不可怠慢。 “稍等,容我确认一下。”士兵取过院牌,便向宫殿内走去。 乾北越正和乾青青聊着鉴宝盛会结束后的打算,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乾坤学院亮银色的院牌,转头遥遥看了眼宫殿大门方向,大概知道了士兵要禀报的事项,便开口道:“没事,让他进来。” 圣武境的学生?料想也不敢造次。 士兵领命,转身回到大门处,将院牌递还给青年,说道:“进去。” 在乾国,除了界牌,就属乾坤学院的院牌最好用,这当然得益于乾坤学院的掌院乾老。 云逸见小嫣吃完了午饭,正要起身过去旁敲侧击了解一下她接下来的打算。 不想自宫殿大门处走来的青年,几次张望后,来到了笑的身边站定。 这人找小嫣有何事。云逸凝眸,似在哪见过一眼? 坐在笑身旁的木长青抬头看去,见来人是自己崇拜已久的人物,忙站起来,激动地说道:“童关师兄,你怎么来了?” “受乾老所托,明天开始,带你们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历练,这是乾老给笑师妹的信。”童关从怀里取出信笺,递给了笑姑娘。 笑疑惑,双手接过,打开来,一行一行看下去。 云逸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座位,站在了小嫣的身后。 童关看了眼这凑上来的家伙,虽然戴着面具,但总觉着哪里熟悉,想了想又没个印象,说道:“这是乾坤学院的事,还请回避。” 云逸不做声,点点头,躲了开来。他隐约瞄到了“妖海”两个字。 妖海?这是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么,听名字,似乎凶险万分。 第四百五十四章 鉴宝盛会结束 “徒儿,你很聪慧,在药山辨药识草的这段时间,已经将长青那时候花半年才记下的百草千病理解了个十之八九,为师听说了你在鉴宝盛会上因引仙石气息动乱的事,便知道不能再瞒你,因为你体质的关系,为师能教你的几乎没有,你的路,注定比为师难,但只要走下去,也一定会比为师要远,此次鉴宝盛会也算让你在各大家族势力面前亮了相,以后你游历的路会好走多,拔苗助长不可取,不闻不问也不是为师之道,所以,我在学院里发布了一个守护任务,并亲自挑选了任务完成之人,一个是你同院的师兄,一个是院里的讲师,他俩会在此次游历中护你们安全,等这次归来,以后的游历,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了,此去妖海城,游历三月,万事小心为上,最后,为师送你一句话,药草天生,本不能医人,唯善者用耳。” “妖海城是哪里?”笑看完了师父的信,向身边的师兄木长青问道。 “第一次游历,师父就让你去妖海城?!这可不行,太危险了。”木长青说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做为乾坤学院的老学员,在妖海城接过几次任务,在城中行医还好,若随队出行,同队都是经常死人的。可不能让师妹冒这个险,哪怕是师父的意思,我得赶紧回去劝劝师父。 童关开口道:“这个长青你可以放心,本次游历,由我和学院的一位讲师带队,还有其他感兴趣的三位超凡境师弟加入,百里执教已经跟妖海城猎妖盟的人打好了招呼,到时候由他们招待我们,随队出行,还是留守城中,都会慎重考虑妖海的状况之后再决定,安全方面无需担忧。” “原来有童关师兄你还有讲师带队,那我就放心了。”木长青舒了口气。我还以为和自己第一次游历一样,就几个小伙伴约一起出去,看来师父对师妹,是真的照顾,也是啊,我是男孩子,要自立一点。 童关在渔村任务后,将同行的师弟师妹们悉数安全带回学院的事,得到了乾老在内的执教们的表扬,尽管他当场说明了真正力挽狂澜的另有他人,但执教们综合同行学员们的反馈,以及猎妖盟临海组对任务完成度的评价,都给了他很高的肯定。 于是,他被乾老选中,成为本次负责学生游历安全的队长。 除他外,还有一名讲师自告奋勇一同参与,是本次的副队长。 为何圣武境的讲师是副队,圣武境学员反倒是正队,因为这位讲师是新入职学院的,执教们认为她在处理危机方面,可能还不够成熟。 这次既是历练学生,也是想给学院培养一位出色的带队讲师。 站在不远,时刻留意这边动静的云逸听到妖海城、游历两个词,心想:看来,小嫣接下来要去的,就是这个什么妖海城了,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不行,等我把心里的计划实施下去,就前往妖海城。 “妖海城游历?!”乾择听到这句话,顿时明白机会来了,妖海城这么凶险的地方,英雄救美的机会也多,当你们这些圣武境忙着对付强大妖兽的时候,我不就可以守在笑姑娘的身边了?看来我得跟父皇申请一下,去妖海城暂任国都卫的统领。 鉴宝盛会的下半场,云逸的心思全都放在筹谋许久的计划中,第一步怎样,第二步怎样…… 小赖也看出了公子兴趣缺缺,便也没有开口说台上有值得竞下来的好宝贝。 时间一点点过去,宝物一个个摆上台,又一个个搬下台去。 席间有人欢喜,有人失望,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宝物,同样,也不是所有宝物都到了最适合的人手里。 “那么,”青年略微停顿了下,等众人的目光都回到自己身上时,继续道,“感谢各位贵客的参与,乾国第三百零五届鉴宝盛会到此结束,期待,下一次相见之日,最后,请还没有领取宝物的到前面来。” 听到台上的青年说了这句话,小赖叹了一声,终究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公子,现在,我们去哪?” 好怕听到,你先回你的五宝阁,我还有别的事。 不过云逸接下来的话让她心情又好了起来,“我们先回紫气东来楼把房间退了,然后去兄长那里。” “哪个兄长?”没听公子说过,你还有个兄长啊,等等,是阁主吗? “就是收留你工作的那个五宝阁阁主,我们先去他那里,我有笔生意要和他谈,大生意。” 鉴宝盛会结束的第二天,一辆马车缓缓停在白塔城坤院的门口。 珍儿当先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小姐,到了。” 一行四人,每人都是提着两袋子东西,让同院的人见了,无不好奇。 不愧是商家小姐,去一趟鉴宝盛会,带了这么些好东西回来。 要是让他们知道,这八个袋子里面,全是吃的,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 有好吃的,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藏起来。 回来的路上,珍儿就说了:“你们要分就分给他们,我和小姐的,就我和小姐俩人吃。” 赵影和芸豆提着布袋子向云逸的屋子走去,敲了敲,喊来喊,都没有回应,他俩又转而朝向几道的屋子走去。 向师兄可不会去哪里,他一准在他屋子里待着鼓捣他那些宝贝。 向几道这些天,那是开心坏了。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知道他们从鉴宝盛会上回来了,当即开门出来迎接。 难得不再做一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技术宅。 “向师兄,云逸去送冰枣糕,这么些天了,是还没有回来吗?我刚去敲门,他人不在。”赵影当先问道。 没有走远的商玲珑听到云逸还没有回来,将装满小吃食的袋子交给了珍儿,便走过来,脸上冷漠,心里担忧:“怎么,他还没有回来?” 向几道摇摇头,说:“云逸师弟回来了的,你们没有看见他吗?” “我们怎么可能会看到他,你忘了,我们是去参加鉴宝盛会了,而他是去送冰枣糕。”赵影说道。 向几道:“就是鉴宝盛会,在你们去往都城不久,云逸师弟就送完冰枣糕回来了,问我你们去哪里了,我便将你们去参加鉴宝盛会的消息告诉了他,如此看来,他是没有拿到资格。”也是,入场要这么多钱,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赚到。 向几道拍了下脑袋,感激道:“对了,还是谢谢你们的礼物,那些炼器材料我很喜欢。” “材料?什么材料。”向几道的话倒让赵影和商玲珑都懵了。 “就是……”因为品种太多,向几道说不明白,便将商玲珑和赵影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往地上那一堆已经分门别类的东西一指。 商玲珑也是识货,心想,好家伙,各种炼器材料,好些还价值不菲。 “哪里来的?” “这些,不是你们托五宝阁寄送来的?”向几道问。 “不是,我们没有寄过,会不会,是云逸寄过来的?”商玲珑猜测道。那个戴面具的公子,难道,是云逸?!声音是有些像,但不大可能,他怎么去送了冰枣糕一趟,回来就能豪掷五千万买一坐骑。得有多大的机遇才可以。看这些东西,也不是第二场鉴宝盛会上卖的,也许,云逸是参加了第一场鉴宝盛会,看中这些材料,便寄了回来,可到现在,第一场鉴宝盛会已经结束了这么多天,他会去了哪里? “那估计就是云逸师弟了,你们既然没有见到过他,我想第二场他八成是没有获得入场资格,但第一场参加了,还给我带回来这么些好材料,等见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谢他。”向几道别提多开心了,这些好东西,要是自己东拼西凑,大半年都不一定能收集得齐。 云逸他既然没有参加第二场,那么这些天,他会去了哪里?这些东西是寄过来的,云逸没有回来过,会不会在都城遇到了危险,他性子如此率真,搞不好,冲撞了都城的某个贵公子。赵影有些担忧,看向商玲珑,说道:“商小姐,第一场鉴宝盛会结束有六天了,云逸他没有回来过,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这里若有谁能帮到云逸的,只有商小姐了。 “这……等后面他回来,亲自问问他,这家伙,八成是有啥大秘密没和我们说。”商玲珑嘴上那么说,心里却也有点急,打定主意,等会要托族里的人打探一下云逸的消息。 岚秋凉从鉴宝盛会一回来,便带上了幽魂阁里的两个擅长查验蛛丝马迹的杀手急匆匆赶往了那座可能藏着宝藏的大山。你有画也无用,毕竟大山这么多,可我知道那座高山,九成的把握,就是那座。 皇宫某处殿堂。 “第五皇子你觉得,我们家玲珑怎么样?” “外貌、气质都好,什么都好,就是对我有些冷,可能是不熟的关系,不过商前辈你放心,既然商家老爷子那边是这个意思,我会尽我所能地,让玲珑她喜欢上我,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明天,就请父皇向乾老说说,让我进入乾坤学院当个讲师。”乾竞如是说道。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这句话既是对商玲珑说,也是对自己说。 他对商家小姐并没有一见钟情的感觉,目前有的,更多是为以后争夺皇位的考虑。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过,可别让我等太久。”商革元说完,起身离开。 云逸和小赖在前一天晚上便回到了过去的“邱府”,现在已经挂上了逸府的牌子。 “我还以为,会挂个云府。” “公子,这哪有挂名的,都是挂姓,虽然云府听起来,是比逸府好听,逸府逸府,听着听着就像衣服衣服了。” “是,你也觉得,云府好听,不过,既然挂了逸府,那就逸府好了,你奶奶这么些天没有见到你,应该想你了,赶紧进去找她,等说完话,来五宝阁找我,有笔生意,需要你在场。” “谢谢公子,公子你真好。”小赖知道,公子完全可以先带着自己去五宝阁,却先让自己回来见奶奶。 第四百五十五章 商谈生意 “贵客贵客,咦,是你,你看老哥这记性,你这面具,平凡无奇,让我差点记不起来,鉴宝盛会结束了?” “结束了。” “小赖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你安排在逸府的护卫难道没有告诉你,她先和她奶奶聚聚了么?” “哈哈,被你发现了,这么大院子,就一个老人守着怎么可以,我是担心……” “我知道的,兄长。”云逸开口打断五宝阁阁主的话。 兄长这词一出,阁主就知道,很多事并不用解释,是关心还是另有所图,对正确的人来说,无需多言。“哈哈,知道就好,对了,你没有先回府里休息,而是选择来我这里,肯定有别的事?” “是的,兄长,你们阁中,或者整个五宝阁,还有引仙石这玩意儿么,我想,全部买下来。” “引仙石?不凑巧,前面来了几波人问这个东西,后面总阁那边直接下了命令,不让下面的五宝阁再接引仙石的单,就这样,各个分阁一合计,加起来收下的引仙石的订单都已经排到明年开外了,我们五宝阁消息这么灵通的,也是被打了一波措手不及,现在,是提引仙石色变。” “这么夸张……”云逸挑眉。 “是啊,兄弟,我不得不劝你一句,我怀疑其中有人在操控这玩意儿,故意制造需求,从而提高价格,等别人看到有利可图纷纷高价入手,期待更高价卖出,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兄弟还是不要入这趟浑水。” “这样子啊,罢了。”云逸点点头,心里大概猜到了原因,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夸张。 “对了,我还有一个问题。” “兄弟你问,我知无不言,当然,除了些不能说的。” “我打算挖墙脚,不知兄长,可不可以?” 这时云逸的话让阁主卡了片刻,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小兄弟,有你这么挖墙脚的吗,当我面说,太直接了,本来还觉着让小赖跟着你见见世面是明智的,现在一看,愚不可及。” 你挖墙角,除了挖我的小赖,还能挖谁,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打算……”云逸还待说话。 “你别打算了,是兄弟,就别再提这样的话。”阁主脸上开始浮现不愉之色,随时可能来一句送客。 原来是担心我挖小赖,哈哈,我可不是挖小赖那么简单,我是打算,这棵树,连根都拔起来,不过,既然谈到小赖,那不妨就先谈她,一步步来。云逸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道:“先别着急拒绝,听我说,你打算将小赖培养成商小姐身边的得力助手,我很支持,小赖是知恩图报的,等她真成了商小姐身边的左右手,兄长,自然会从中受益不小。” “既然兄弟开门见山,我也不否认,我是有私心的,但我也是真地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在教她东西。”阁主也是大方承认,非亲非故,没有无端的好。 云逸了然,接着道:“只是兄长真打算让她一直待在你的五宝阁,让她的能力埋没么,她已经将生意之道摸索得差不多了,这次同行的几天,我从中看得明白,她现在需要的是真正的商场历练,不管从她个人出发,还是从兄长的期望出发,我接下来的提议,都是极好的。” 阁主虽然心里一万个不同意,但听到有好的提议,也是来了些兴趣,示意云逸继续说。 “这次鉴宝盛会后,我也算是小有财富了,不过我是个修士,重点还是修炼,过于计较财富得失只会牵绊我,现在正有一个这方面的人才在我面前,我想让小赖全权管理我现在拥有的这笔财富,让她摸索着如何将这笔财富经营得更多。” “倒是有些意思。”阁主心想,这对我没什么不好,反而是这小兄弟给了小赖一个提前进入商场的机会,毕竟等我退下五宝阁阁主的位置还有好久,调令也不知何时下来,一直占着位置,会压制手下的成长。如果小赖出去自己独当一面……也不失为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云逸知道阁主多半是不会反对了,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要说清楚比较好,“她还是你的手下,你还是她的师父,也是她的指路人,只不过我花钱雇佣她一段时间,我除了每月给你十万两白银,我还给小赖五万两作为报酬,加起来十五万两每月,这价不低了。” 阁主笑了,道:“何止是不低,我每月明面上的收入也就是五万,说起来你给小赖钱,是她应得的,给我倒是多了,不过你既然提了,那我也不会和钱过不去不是,容我起一份契约,对了,小赖那边,同意了吗?” 给你钱怎么可能是多余,哈哈,不会多余的。云逸道:“她会同意的,放心,还有,她的鉴宝能力不错,几次估价也基本和皇城五宝阁给的一致,你可以考虑考虑让她做鉴宝师,她可以一边帮我管理财富,一边在你手下做事,看她自己的安排。” “小兄弟你也不怕她累着。” “好事多磨,美玉细雕琢,等她成为你想让她成为的角色,肯定比现在累不止一点半点。” “这倒是,那我俩现在是等小赖过来?”阁主说完,心道:小赖这孩子,算是遇到贵人了。只是不知这个贵人,为何对小赖这么上心,小赖的能力确实出众,可是,只是能力吗? “不急,我还有个问题。” “还有?那你接着问,我接着答。” “四域几乎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有五宝阁,五宝阁这么多,应该不会全部都是商家的?是不是有合作的方式。” 云逸的话一出,阁主就知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自己开一家五宝阁或是其他合作方式……这对自己都是好事,总阁对分阁阁主介绍朋友来新开一家分阁,是有奖励的。 “当然,五宝阁这么多,不可能每一处都是商家直接管理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外姓人感兴趣,然后出钱买个五宝阁的名头,这样开下来的五宝阁,在经营规矩方面需按五宝阁的章程办事,一些主配宝物,也是五宝阁总阁统筹,不过,这样的阁子也是有相当大的灵活性,阁主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自主选择当地优良的供货渠道,当然,为了保证五宝阁的声誉,这类阁子一旦被客人将造假及以次充好等消息寄传到总阁,总阁会派人下来彻查,如属实,将立即停止合作,收回五宝阁的招牌,并罚没合作时缴纳的重金。” 云逸思忖,自己开一家五宝阁并不是不可以,但敲定合作、选址、布置、雇人,样样都得花精力和功夫,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便从怀里取出五张银票,说道:“若我将这笔钱全部投入,能占兄长这座五宝阁多少的收益份额?” 第四百五十六章 挖,四面墙角都挖了 五千万两黄金……阁主摇摇头。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好啊,我说呢,你为什么要给我钱,原来,你这是打算,挖我这个阁子四面墙的墙角啊,不止小赖一个人啊。 想了想,不好直接拒绝,阁主说道:“这……不瞒兄弟你说,我真得请示上面一下,毕竟我这个阁子是商家直管的,之前也还没发生过直营的阁子转为加盟的。” 云逸说道:“兄长你先说,能占多少?” 阁主心中在疯狂计算,片刻后,开口道:“如果算上阁中现有的宝物,房契地契以及入盟金,用不了那么多,一千七百万两黄金,你便可占到八成的份额,也就是五宝阁允许外姓能占的最大份额。” “若将阁中一些已经卖身给商家的侍女算上,还有其他零零总总的布置,差不多是一千八百万两的样子,当然,这只是一开始投入的,后期的经营过程,基本每月要花费十万两白银,但赚得肯定会更多,五宝阁除了少数几个只是开起来送福利的,其他都是只赚不赔。” 阁主话语里有一些落寞,不落寞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个阁子自己经营这么久,也有感情了。心里,还真不希望总阁那边会答应这种合作方式,一旦答应了,自己没准,会被立即调往别的阁子。 云逸看出了阁主失落所在,说道:“我不换阁主,如果兄长你还愿意,我会在合作条件里特别说明,由你继续当阁主,只不过是换了个身份,你不再是为商家做工,而是为自己,这个五宝阁的合作一旦谈下来,你就是阁子的主人,我不会过问太多阁里的事,就当八成算,每月收益,二成给商家,我们留八成,你再在这八成里面,取一成当工钱,由你分配。” “这,太多了,我们这伙人加起来的工钱花不了那么多。”阁主汗了一下。高薪固然好,但高薪也会养懒人,随随便便都能每月拿个令人羡慕的工钱,谁还会去拼搏,尤其是对咱这种销售服务业来说,从来是低固定,高提成。 “那,你看着来,我也不懂五宝阁的经营,除去工钱,再留出一部分作为下个月的开销,每次都比预算多留个万把两银子,下月没有用完的,就一直省下来到年底,当我请大家吃顿饭。”云逸微笑。 “哈哈,那感情好,你要这么做,我绝对双手赞成,我们阁里的姑娘,那是一个个吃货鬼上身,对吃的比对钱要在意多了。”阁主也是笑着说道。 好在是在房间里谈论,没有被阁中的侍女听到,不然这个阁主要被下面的侍女们合起来“对付”了。 “至于小赖,除了阁主你交代她的事外,我还想让她主要负责药草灵果一块。”云逸终于讲到了主题。 阁主不解,说道:“药草灵果确实赚钱,但我们的阁子你知道,在都城之内,附近均是人烟密集的场所,可没有好的灵果药草供给地,远的通过传送法阵送来,也不新鲜了,兄弟你是有自己的资源?” “有,不过得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目前,我们先把经营模式改变过来,然后阁里适当改造一下,腾出个专门的屋子,售卖药草灵果。” “如果兄弟你有好的资源,那没准能成为我们五宝阁最畅销的。” “咚咚咚”,正当两人相谈甚欢,敲门声响起。 “应该是小赖来了。” “请进。”阁主开口。 “听阁里的姐姐说,阁主还有公子在这里谈生意,我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的。”小赖进门,没有把自己当外人。 公子他都不把我当外人,我没有道理自己把自己当外人了。 这时的小赖,目光、举止之中,都有着以前没有的自信。 阁主心里甚慰,说道:“小赖比离开前自信了很多,看来这一次让她跟着小兄弟你出去见见世面是明智的。” “我的生意?”云逸提醒道,能早点办下来就早点,自己明天还得收拾东西,赶往妖海城。 “对,生意,那你俩聊,我先去将兄弟你的意思上报给总阁,他们应该很快会有回复,达成合作的银两可能会比我说得稍高些,毕竟我们阁子也是很赚钱的,他们估计不太舍得把大头让给别人,如果不同意,我会将兄弟你手中资源说给他们听,让他们权衡。”阁主说完,起身离开了会客室。 “公子,什么生意,是,小赖之前提议的,药草灵果的生意吗?”小赖好奇地问道。 “是的,不过,那只是其中之一,等阁主回来,你就知道其他的部分了。”云逸卖了个关子。 独处一室,见四下无人,小赖心中的想法愈发强烈,尤其想到当她把这次在都城的经历和奶奶说了一遍后,奶奶的话。 让她此刻的心渐渐不安而冲动。 “公……子,你的面具能摘下吗?我想,记住公子的模样。”小赖鼓起勇气,终于说了出口。 她翘首。 多想见见公子的相貌,不知这副白面具之下,是一张什么模样的脸,会丑,还是有伤疤,会吓人吗。 公子这么温柔,即便面目可憎,那也是世人不懂,心才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我的模样?”是啊,我这副面具会让人的记忆模糊,之前都在一起还没什么,这后面不知多久能来一趟阁子,要是小赖记不得我了,那,于我也是一种损失。 没听我来时,阁主说的是“贵客贵客”…… “你真想看?” “想。”小赖做好心理准备,哪怕面具后,是一副斜伤疤、细皱纹、黑胎记、大麻子的脸,也不能害怕。 “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了。” 云逸的手缓缓扣在面具上,再缓缓移开。 丰神俊朗,这是小赖心里想到的,第一个词。 “公子,你……” “我,怎么了,很丑?”不至于,我虽不算帅绝天下,但和丑,也搭不上边啊。 “公子你明明,明明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戴面具,小赖不明白。”她的芳心动了,公子实在是太完美了。 本以为,公子这么优秀,上天总会留下残缺的,面具背后的脸,可能就是那个残缺。 没想到,这张脸,不是残缺不说,还这么,这么…… 走廊里,脚步声响起,云逸又戴上面具,轻声道:“可别跟其他人说起我的相貌,我怕追求者太多。” 一句玩笑话,小赖竟当了真。 原来公子,是为了逃避别人的追求,才,才戴面具的啊。 其实,云逸的本意是,当别人问起我的相貌,切不可说出去,我怕引来灾祸。 而追求者,便是追杀者。 “总阁同意了,这位是总阁来的使者,负责这次合作的敲定,这是暂拟的契约,如果贵客你有疑问的,可以提出来,商量着改。”阁主说着,将一张纸递给了云逸。 云逸接过,看了看,内容不多,主要写的就是收益划分以及各自责任所在,入盟价是提了一些,不过不多,两千万两黄金,也算能接受的范围。 云逸看完后,没有异议,便将契约给了小赖。 这是尊重,也是让小赖了解,她以后的工作。 小赖仔细阅读了契约上的内容,看了看公子。心里喜不自禁,这,是不是意味着,公子是这间五宝阁的主人了,我,以后,经常能见到公子。 ……走了一段必不可少的流程。 “契约既签,立即生效,若有一方反悔,以约定规则处置。”使者象征性地说完这句话,带着银票和契约副本,急匆匆往传送法阵赶去,向上面人交差。 云逸最后向小赖交代了一些事,便把身上剩下的银票全部给了小赖,自己身边就留了一张商家的银卡以作急用。 “那么,这间阁子,就先拜托兄长,还有,小赖姑娘了,不出意外,两个月之内,我会再次过来,将药草灵果,一并带上。” “你放心去做自己的事,这里有我,还有小赖,等你回来,定让你看到一个不同的五宝阁。” “是的公子,你,要记得回来哦。” 情人节特别章 “难得大家都带了各自的伴侣,要不咱们玩个小游戏活跃下气氛?今天也算是咱们云上阁主要成员碰面最全的一次,平日里天南地北的,难得一聚。”乾北越提议道。 他和青青是这群人里面年纪最大的,在很多时候都扮演着主持的角色。 “啥小游戏?可别是比武,在座的一起上,怕都不是云逸那家伙的对手,在我们四处奔波为云上阁劳心劳力的时候,他肯定躲在某个角落偷偷修炼。”赵影如是说道。开玩笑,每当自己大战回来,觉得实力又上了一个层次,找云逸切磋,好家伙,根本探不到他的底儿。 这话云逸一听,可委屈了,起身笑骂道:“好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阁里最忙的就是我了,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你说缺丹药,好,我连夜收了三千亩的药草为你炼丹,一炉接一炉就没停过,你说缺人手,行,我亲自给你打下手,你说缺银两,没问题,我马上去了趟金甲子的窝,你且说说,哪次不是你招之,我来,你挥之,我去。” 夜一介附和:“这个赵影兄,你还真不能说云逸,他把一个阁主愣是做到没人想去抢那位置的地步,要是让我在修为跌掉一个境界和当一个月阁主之间选,我肯定选择掉它一个境界,境界修回来容易,阁主却是不好当。” “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赵影讪讪一笑,挠挠头。众人里面,好像就自己拜托云逸最多事情,毕竟……且不说夜一介,夏侯战,岚秋凉,寒枝,乾北越都有另外的倚靠,就是和自己同样不是大家族出来的人,杨虎,向几道,前者有好些凌云城带出来的心腹可以分担事情,后者仅是在幕后负责器具的炼制,而自己所带的队伍,却是云上阁主要战力,每次大的战役,都免不了参与。云逸也是知道如此,才对我再过分的请求都一一满足。 乾北越卖了关子道:“当然不能让阁主占便宜,相反,既然是阁主,在这个小游戏里面,自然是要吃些亏才是。” “哦?什么小游戏,快,说说。”众人来了兴趣,没有什么能比坑阁主一次还让人兴奋的了。 乾青青就像是乾北越肚子里的蛔虫,她坏笑道:“我猜到了,北越他是想,既然在座各位都带了伴侣,那么不如咱们就做个同身边人有关的游戏,具体什么……”她看向北越。 “哈哈,青青猜得没错,我想到的小游戏是,男女双方,各说一句话,话中,要包含对方,又不能太突兀,我先举个例子,嗯……”乾北越思索了会,目光从近前到了远方,一身凌冽气势,犹如久经沙场的将军,目中,又不失些许柔情。 只听他道:“登城楼北望,一片茫茫原野青青草。” 青青?乾青青红了下脸,没想到北越平时大大咧咧的,这说起句子来,也还,还行,文绉绉的。 夏侯战哈哈大笑道:“我说呢,怎么个坑法,云逸可得搜肠刮肚了,别人说一句,他可要说三句,不然,可不公平啊。” 这句话让云逸身边的玉笑嫣,姬姝,虞千伶齐齐看向云逸。 云逸咳咳一声,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这小游戏,不做,也无……疼疼疼,行,谁怕谁,我可是有在读诗念词的,别被我文采倾倒,北越,你快说说,惩罚是什么?” “大家的钱,都是阁主的钱,阁主的钱,就是大家的钱,一个口袋到另一个口袋没有意思,咱们要不就喝酒,说不出句子的人,就自罚一壶!咱们一轮接一轮,直到这些酒坛子见空了为止。”乾北越伸手往不远处一指。 好家伙,十大坛美酒,这就算是一人一壶,也得饮好久。 看来是,有备而来,不醉不归啊。 “真羡慕不痴师弟,能有三位佳人在侧陪伴。”杨虎轻声说了句,似乎还是故意对着身旁凌雪说的。 “你说什么?”凌雪突然揪住杨虎的耳朵,高声道,“怎么,你也想?” “想,不敢,啊不对,是不想,也不敢。”杨虎看着身形比凌雪要高大,但此刻被揪住耳朵的他,就跟只小猫咪一样,哪还有挥舞虎嘴金雀斩马刀喝退群妖时的雄风。 众人被这一幕逗得大笑。 乾青青起身:“既然北越已经说了,那么到我了。” “强敌犯北,应召出征,折枝柳色青青想留君。” “不愧是老夫老妻,句子主题都一样,就其中故事,铺展开来,我感觉都能写一段佳话,想想就很美好的。”珍儿闪着星星眼说道。 向几道:“大家见谅啊,我这不是炼器嘛,没有太多时间空出手陪她,便在炼器的时候给她讲每件器具的故事,她老迷这些,都有些入魔了。” “你才入魔了呢,天天对着铁疙瘩,我这肉疙瘩,你爱理不理的,哼。”珍儿撇过脸去。 “燕子呢喃,拣尽寒枝。”作为寒家的少爷,自幼饱读,这小游戏怎么可能难住他。寒枝看向身边的燕呢喃,满是爱意。 燕呢喃回道:“纯粹天寒地冻,捡些树枝回去做个燕子窝。” “噗,哈哈。”众人听上一句还觉得,嗯,很有诗意,而当燕呢喃这句话一出来,只觉得有趣,好玩。 “到我了到我了,”夜一介自然不甘示弱,“一介书生,怒发冲冠为红颜。” 施颜红着脸道:“你这名字取得好,你让我咋把你套进句子里,除了一介书生?我还真想不出其他的。” “哈哈,出现了第一个被罚的,喝酒喝酒。”乾北越起手一招,酒坛凌空而起,倒了一壶,飞旋着到了施颜面前。 “这也不能怪我啊,怪我老爹老妈。”夜一介也是想不通,咋起这名儿。 杨虎的耳朵还红肿着,那是豪气干云,起身大手一挥:“猛虎卧雪。” “我觉得啊,这四个字言简意赅,尤其卧这个字用得极好,极好。”夏侯战打趣道。 凌雪:“啊呸,好个屁,应该是大雪纷飞压病虎。” “都好,都好,哈哈。” 按座位顺序,该到阁主了啊。 众人齐刷刷看向云逸。不知他怎么编出三句话。 云逸咳咳一声,看我笑话呢。那不能被你们瞧扁了。让我搜刮搜刮。 有了。 “云游四海,得遇谁家玉姝,千般伶俏。” “好啊,说说,云逸你除了偷偷修炼,还背着我们读了多少书籍?”赵影笑道。 云逸这一句话就将四人的姓名都包含进去了,要说肚里没点水墨,还真凑不出来。 “那,闲来无事,还不许阁主我陶冶陶冶情操啊。” 第四百五十七章 出发,妖海城! 出了五宝阁,回头看,这属于自己的第一家商铺,看着那些在阁里前前后后忙碌的身影,他们未来的生活,将与我息息相关。 此时此刻,我不再是我一个人,我的手里,还掌握着二十余人的生计。 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以我为荣,同样,我也会因有他们,而感到幸运。 云逸,你要加油了! 一路往传送法阵走去,心里思忖:我要不要先回学院一趟?我也好久没有在赵影和商玲珑面前以云逸的身份出现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玩得太开心,忘掉我这个人。 或者,看我那么久没有回去,而担心我? 算了,还是不回了,回去又立马要离开,赵影和玲珑要是问起我的去向,问起,我这段时间在哪里在干什么,我该怎么回答? 目前,还是越少人知道我的另一个身份,越好。 小嫣要去妖海城游历,是她师父乾老的意思,我无法阻拦,那我不如就去妖海城一同历练,正好可以试试自己如今的实力,同时将小世界喂得饱饱的。 在狩猎期间,顺便依靠寻宝罗盘,寻找那些天地灵气聚集的地方。 妖海,听这名字,应当是妖族聚集之地,其深处人迹罕至,定有不少药草灵果未被挖掘。 当然,这些好东西周围,也必定有大妖守护。 “决定好没有?磨磨蹭蹭,你来的路上就该想好去哪里,后面可还有很多人等着。”守卫法阵的士兵催促道。 “妖海城。”云逸回道。 士兵明显脸色一变,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想来去往妖海城的,都值得尊敬。 毕竟,没准这一去,就是下辈子。 白光一闪。 皇城外的一处旧宅子,乾府,不知有多少个年头了,大门的红漆脱落,有些斑驳,门前的石狮子,有一只,也困倦地趴倒在了地上。 今天,宅子前,来了三人。 当先的一挥手,金光闪过,倾倒的石狮便自己立了起来。 “好久没来了,没想到,又破败了些。” 这处宅子,有大小二十余个房间,是乾坤学院在都城的歇脚点。 一座守护法阵围绕着它,只有凭借学院的院牌才能自由出入。 其实,即便没有守护法阵,凭着能在都城以“乾”为府名这一点,也没有宵小敢擅闯。 更有传言,此宅原本是当今医圣乾老年轻时的住所。 后来在乾坤学院有了任职后,他便搬到了白塔城,几年难回一次都城,回了也基本不住。 不想让这座宅子荒废的他,便决定将此地作为乾坤学院在都城的联络点,后来甚至让同为执教的道人花功夫给宅子刻了一方守护法阵。 当然,这个传言,并没有得到乾老的亲口证实,不过多半也八九不离十了。 此宅子平常也没什么人住,可能会有在都城做任务的学员偶尔在此小住几日,等任务完成再离开,不过学员大多都是花些小钱住条件更好的客栈。 况且,客栈人多口杂,能听到各方消息。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你俩今晚还住在紫气东来楼的,比这里的条件,要好太多了。”童关对着木长青和笑姑娘说道。 木长青看着破败的宅子没有一点嫌弃,反而一脸珍视,他摇摇头道:“师兄别这么说,跟着你来先认识认识此次同行的队友,是我和师妹自己的意思,再说,这里是师父年轻时住的地方,就算如今成了这样子,也是我向往的。” “好的,那我就放心了。” 童关带着木长青和笑姑娘进了宅子,院中,另外四人等候多时,听门外传来说话声,知道童关带着这次历练的主角来了,便都站起身来,准备迎接。 “喵……” 笑姑娘的目光被一只小白猫吸引,然后看向抱着小白猫的女子。 童关随着笑姑娘的视线,伸手介绍道:“这是虞千伶讲师,也是此行队伍的副队长。” “讲师好。”木长青和笑姑娘对着虞千伶鞠了一躬。 “你们好。”虞千伶微笑点头回以礼数。目光停留在笑姑娘的身上。笑嫣妹妹,看来,你不只是记不起云逸,就连我,甚至,是所有往事,都记不起来了。这次听说你要在妖海城历练,我向执教们自荐带队,也是担心你万一出点啥事,云逸可又要自责伤心了。那家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在学院里不见踪影的。在他心里,难道,还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想不通,想不通。 怀里的小猫喵喵地叫着,虞千伶知道小喵在唤着什么,不断安抚。 “而这三位,是我们乾院的同门,”童关看向另外三人,“你们介绍下自己?” “那我先来,木师兄,笑师妹,我姓郑,名祖耀,对,就是光宗耀祖的后两个字倒过来念,每次都要这么和别人说一长串话,真不知道我父母为何不直接取一个郑耀祖,简单明了,我目前在超凡境,自然之力是水,如果历练中到了缺水的环境,大家不用担心没水喝,我会妥妥地给你们招来干干净净的水。” “我叫王寒飞,超凡境,自然之力是冰,擅长防守。” 王寒飞,是三人中最壮实高大的,再结合他的话,确实,光看着他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田钢,金。” 三人的话一个比一个少。 他们三人虽然在之前的乾坤学院排名赛中没有亮眼的表现,但,能进入乾院的,没有一个不是天才。 只不过,在天才群中,很多天才,就不显得那么天才了而已。 “好了,木长青和笑姑娘是什么情况我们都清楚,就不让他俩再自我介绍了,”童关顿了顿,继续道,“我先简单说说本次历练的内容。” “本次历练,为期三个月,地点,妖海城,历练目的,主要是让我们队伍中的笑姑娘尽可能地提升医术,所以,自告奋勇加入的你们三位可要摆正心态,我后面所有的安排,都会以让笑姑娘得到最好的历练为目的,再兼顾你们的提升。” “我们明白的,其实,只要让我们能随队杀杀妖兽,在妖海多多见识见识不同的妖兽就很满足了。”郑祖耀说道。 王寒飞和田钢点头赞同。 “那就好,我们此次去的地方,妖海城内还是很安全的,危险的是变化不息的妖海,超凡境的妖兽寻常见,圣武境也有出没,说不定还会碰到通天境的大妖在外围猎食小妖兽,我和虞千伶俩人无法完全担保你们五人的安全,在进入妖海的时候,我们会跟随当地的一支猎妖队伍,这一点在来之前已经确定好了,由猎妖盟妖海组的前辈们为主,我们随队,当然,跟着他们,有时候太安全了反而学不到东西,所以,随队期间,我会视情况带你们离开大队伍,不过,不会离他们超过一里,以免他们支援不及。” 一里,一百五十丈,这是我能保证自己在留有一定力量的前提下,可以杀穿妖兽群的最大距离。 带着这群小家伙,得时刻留意四周。 虞千伶讲师的境界和我相仿,接触下来,散发的气息也不弱,但真实实力我却不清楚,也不清楚她是擅长保护,还是进攻。 而我是擅长进攻的,所以,一旦陷入妖兽重围,由我负责开路,她负责断后,是最好的方式。 …… 童关后面还说了一堆话,主要是在妖海中需注意的事项,无非就是未经他和虞千伶的同意,不可擅自离队;看似受重伤的妖兽不追,因为受重伤还逃脱的,必然有隐藏的实力;除非在不可能挽救的情况下,不然不可抛弃队友等等,这些内容都是老生常谈,“那么,我们明天辰时在府外集合,出发东护城。” 第四百五十八章 妖海城势力梗概 妖海,并不在乾国边缘,恰恰相反,妖海,位于整个乾国版图的中心地带。 很难想象,强大如乾国会容忍腹地存在规模庞大到一旦暴乱能动摇整个乾国根基的妖之群族,不对,恰当地说,是妖之国度,同丹国不一样的,没有秩序的,充满杀戮的,妖之国度。 妖海的诞生,要追溯到乾国之名在《东域长史》第一次出现那章的三万八千五百九十七页之前。 妖海自其诞生起,便成了推翻妖魔统治,日益兴盛的人族的狩猎场,也是诸多死在那里的猎妖师们的梦魇。 乾国腹地,离妖海最近的五座大城,分别是妖海城,东护城,西护城,南护城,北护城。 听名字便知,这五座大城无一不是因为妖海而存在。 五座城中,最有名,也是离妖海最近的,自然是宗派云集、势力交织的妖海城,商人买卖、猎妖师狩猎的天堂。 妖海城中人员组成极其复杂,他们来自东南西北四域各城,代表了不计其数的宗族门派势力,且与其他大城不同的是,妖海城内的修士武者要多于手无寸铁的平民。 平民百姓的存在,主要还是保障整座大城运转的后勤,像菜馆、酒楼、澡堂、车马、娱乐、劳力等。 妖海城内势力纷杂,最为主要的当属以下四大势力。 排第一的是妖海城城主及其麾下的千万猎妖军。 从初入凡武境的百夫长带领一百个训练有素的士兵,到凡武圆满的千夫长统领十队千人,再到超凡境的万夫长统领百队万人,万夫长往上一阶是圣武境各层次的先锋将,每人统领十万,更高一层是寻常战事不露面的圣武境大圆满的十名将军,每一位都统领着百万猎妖军。 他们的真实名字或许没有人记得,但代号却被妖海城城民所熟知,皆取自二十八星宿。 这十位将军,实力从高到低,分别是亢金龙,毕月乌,尾火虎,危月燕,箕水豹,奎木狼,心月狐,鬼金羊,翼火蛇,参水猿。 危月燕和心月狐是其中唯二的女将,但能修炼至圣武境大圆满,当上妖海城十大将的,又岂是寻常女流。 自猎妖军中一步步攀登,当上十大将后,他们便再没有在众人面前以真面目出现过,每次指挥战事都戴着白色面具。 而面具上刻画的唯一的图案,便是各自代号之兽,以纯金熔水,勾勒而成。 每当这十副面具出现在妖海城城民的视线里,便意味着,妖海躁动,妖潮迭起,需要数以百万的猎妖军登城作战。 当然,他们也有各自平凡的生活,这是一辈子束缚在妖海城的补偿。 妖海城的规矩,位列十大将者,一辈子,不能离开妖海城,时刻应对妖海战事。 而城主也允诺,在征召令未下达之前,十大将,可以在城中任意地方消遣,平日无需在军营待命。 这便是十大将戴面具的缘由之一,没人希望自己在战场上是十大将,在休息的时候,还被以十大将来对待。 他们也是寻常人,也有平凡的生活要过。 当然,因为不能离开妖海城的缘故,他们的家人,全都在妖海城。 或者,没有家人。 而他们的家人,有的可能知道他的儿子或女儿,她的丈夫或父亲,是妖海城十大将,又或者,只知道他们在猎妖军中做事,位置还不低,但要说那触不可及的十大将就是自己身边亲人,多半不会相信,也不愿相信。 在兵权最顶端,当然是通天境界的城主,霸空。 他的修为具体达到何层次不详,年纪不详,绝技不详。 自他调任妖海城主以来,还没有人或者妖逼出过他的全部实力。 而据能接近他的十大将猜测,应该在通天境中后期左右。 这也算较为准确的判断,毕竟通天境大圆满的一般都挂个闲职,或云游四海,或闭关修炼,寻求突破去了,怎会再理这俗世。 第二势力,是妖海城本土最大家族,包家。 包家虽然在其他大城没有太多势力分布,但在妖海城,其势力便是其他本土家族加在一起也不能比拟的。 其族中有通天境三名,每次轮流闭关两名,保证族中随时有一位通天境强者坐镇,以摄宵小。 圣武境三十七位,其中二十一位在外游历,十六位待在本家。 超凡境过千,凡武境不知数。 包族本族的宅子便占了整整三个街区,其他大大小小上百分支在妖海城各处都有府院,可见其势力之强。 而从通天境这一层强者数量上讲,包族也应为妖海城第一势力,但城主可是明面上的管理者,背后有整个乾国撑腰,必要时能请来附近四座大城的支援。所以包族哪怕知道自己是第一,在城中的行事也都规规矩矩,不招惹是非,安心做他的妖兽生意。 猎妖盟妖海组的势力居第三。 由组长,七位副组长,以及二十二位小队长组成。 一个小队加小队长共十人。 七位副组长各率三小队,而组长率领最强的天队。 整个妖海组的正式成员有二百二十八人,实力皆在超凡境及之上。 其中,超凡境二百二十四人,入圣境界一人,小圣境界一人,大圣境界一人,通天境初期一人。 非正式成员有七百余人,修为从凡武初期到入圣境不等。他们是正式成员的替补,一旦有正式成员在妖海殒命,各队的小队长便会从非正式成员中挑选一人补入队伍。 至于为何非正式成员中有圣武境强者,而正式成员的境界大部分只有超凡境,那么就是那些已经在圣武境的非正式成员自己不愿意转入正式的队伍中。 他们加入妖海组的初衷,更多的是让自己背后有个可以依靠的组织。 一个人在妖海行走,难免会被势力大的组织欺负,而妖海组的名声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只是一旦加入正式队员,会被规则约束。 非正式成员在接取任务,利益分配,行程安排等方面要比正式成员灵活自由得多。 无论从人数还是最强者上看,猎妖盟妖海组都要比临海组强盛数十倍。 这也不奇怪,毕竟妖海组是猎妖盟在东域的总部。 由五宝阁牵头,各地商人加入组成的易妖商会,他们钱力最强,虽有强手坐镇,但数量不多,仅三名圣武境,且均是商家的人,其他有修为的,也都在超凡境及之下,故列为妖海城第四势力。 以上排名前四的势力,要么是强者多,要么是财势足,而真正占城中人数最大头的,其实还是那些数不尽的杂牌的猎妖小队,好些的是圣武境带头,差的就只是超凡境带头。 每队从五人到一百人不等。 人数再多,利益就不好分配了,而且,在妖海中行走,目标大,很容易引来强大的妖兽。 他们,或是一场与妖兽群的遭遇战后,幸存的大队吞并支离破碎的小队,或是四方陌生人因酒桌上一时兴起结交组队在妖海历练,或是以某个实力不错的猎妖师带头,招募各方猎人在妖海讨生活。 当然,妖海城中,不乏一些独行独往的猎妖师,这类人往往孤傲,且实力强大。 他们不依靠别人,每次入妖海狩猎,都是自己选定方向和目标,顾好前胸后背的安全。 一个人,一双眼睛,在危机四伏的妖海之中,自然比有个强大的队伍要危险得多,但,遇见宝物,得到的也最多。 妖海之大,即便到现在,外围被猎妖师们涉足过的地区不占十分之三,更别提,中间地带,以及,神秘的更深处。 越往里走,越多机遇,同样,越多凶险。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东护城 白光一闪,一灭。 虽然不知是第几遍踏上传送法阵,但还是如同入梦梦醒一般。 闭眼,睁眼看到的,是和上一瞬截然不同的画面。 喧闹,这是同其他大城传送法阵截然不同的一点。 这里的传送法阵,可以用法阵群集来形容。 车马,人流,更是络绎不绝。 好多商人,竟就在传送法阵边摆起了摊,而维持秩序的守卫跟没有看见一般,也不驱赶。 这在其他大城是决不允许的奇观。 这里的摊位,清一色的妖兽躯体,你想要找个别的比如丹药器具,对不起,你可能要失望了。 讲究的,给你分成了皮毛,骨架,爪牙,妖丹……任君挑选。 不讲究的,直接一整个放在摊位上,只能整买,你说这妖兽皮毛不错给我剥下来,他翻个白眼没好气地回呛一句,咋地,把这儿当猪肉铺子了?还给你整一斤瘦肉,一斤肥肉,一斤半瘦半肥,一斤排骨,一斤大猪蹄子啊,大爷的刀,是杀妖的,可不是宰猪的。 也不能怪摊主,毕竟,有些猎妖师摆摊就是如此,他们只懂猎,可不懂处置。 除了摆摊的,还有好多车队,将货物卸下交给接头的人,便齐齐调转车头,车轮滚滚地离开。 这里,就像是妖兽躯体的集散地。 怪不得,要建这么多传送法阵。 而看如今这时不时队伍停滞,惹得商贩怨声载道的,很明显,这千百年来几度扩建的传送法阵又该到了重新规划的时候。 云逸还在感叹“妖海城”的名副其实,一瞥,却是看到了传送法阵广场口所立的石碑,其上三个大字“东护城”。 “东护城?” 我不是和那个士兵说来妖海城么,怎么,给我传到这个什么东护城来了。 是他弄错了么? 见少年盯着城碑看,一心善的商贩上前道:“第一次来?” 云逸点点头,问道:“这里离妖海城还有多远,我明明和那边说来妖海城的。” 商贩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哈哈,我在这做买卖也有十余载了,每天都少不了见到和你一样盯着城碑一脸懵的家伙,这里是东护城,妖海城外围的四大护城之一,离妖海城还有一段路,不过,给你传送的士兵并没有错,你只能从这里走路或者雇马车前往妖海城,既然是给你传送到东护城,我想,你肯定是从妖海城以东的大城来的。” “对,我从都城来。”看来,还得好好了解一下妖海城的情况,这初来乍到就差点闹了一个笑话,把这里当做妖海城了。云逸如是想。 “以东的大城,要去妖海城,会传送到东护城,以南,会传到南护城,西北同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传送妖海城,你去了就明白了,哈哈,祝你玩得开心,当然,也更要小心,这里可不是都城。” 云逸道了声谢,告别这个心善的商贩,跟随空空的车马队伍,一路出城去。 出城的这一路,来往的不是匆匆的商人车队,就是杀气十足的猎妖小队。 而路两旁宅邸,均是高墙深院,大门口数名卫兵站岗,出入的,也都是身披铠甲,手持长枪的士兵。 根本没有几个平民百姓。 妥妥的一座以城为单位的前哨兵营。 也难怪,东南西北四座护城之后,可是乾国腹地最繁华的几十座大城,自当屯重兵防守。 城门外,黄沙漫漫,一马平川。 每天都有无尽的车流从此门驶往前方妖海城,也有无尽的车流朝着这边,满载着妖兽有价值的躯体滚滚而回。 运气好,有幸能见到那些大族驯养用来载物的超大型灵骑,巨猛犸。 它们负重是寻常八驾马车的十倍还多,步伐看似缓慢,一步却顶寻常人十余步,一身棕色皮毛无比厚实,寻常妖兽、盗匪根本不敢劫道。 它们若是列队往这边走来,大地都会有规律的震颤。 虽处于乾国腹地,雨水不缺,但因常年车马往来,这片四座护城同妖海城之间的广阔地带,尽是砂土。 无边旷野,饶是车队庞大,人语嘈杂,也显得孤寂。 路上闲谈打发时间的话语,不一会便消失在游荡的风中。 从高空俯瞰,就同一行蚂蚁向远处的土墙爬去,而土墙那处,也有一行蚂蚁背着扛着“食物”回来,两行蚂蚁相会,交头接耳后,又错开来,各往前去。 云逸跟随着这支车队,一路上听到了妖海的不少传闻。 妖海…… 为何称之为妖海,因为此地中心有一不知底的深渊,上千个不喜光的妖兽族群居于其中,每当日食,或夜幕降临,甚至仅仅白天乌云蔽日,总之阴气盛极时,这些平常不出世的妖族便会从深渊涌出。 它们的暴动,自然引得深渊附近的妖族跟着狂乱,渐渐以水波的方式传播至整片区域。 其结果就是黑压压连成一片的妖兽潮向高大的妖海城城墙卷去,浩浩荡荡如狂浪拍岸。 退却时,留下一堆迟钝的、弱小的,被自己族群或者它族践踏而死的妖兽。 妖海,仿佛以这种方式在自我控制,或者,更可怕的可能,是在一次次淘汰末端,留下优质的一代,一次次进阶。 当然,这对于妖海城来说,是“自然”的馈赠。 因为,在第二次妖潮来临的空档期,妖海城的各大势力可以出城打扫残局,不费一兵一卒,白白收获无尽的财富。 只是妖潮,真的就是馈赠么? 不,对于在妖潮之前踏入妖海的猎妖师来说,妖潮,可能是致命的。 运气好,在妖潮抵达前找到庇护之所,或者寻求能够直面妖潮的无上强者的庇护,运气不好,在连绵的强大的不可阻挡的妖蹄之下,近百人自然之力才微微一闪,刹那爆成血雾,沦为土壤的养料。 深渊,是整个妖海的心脏,它的每一次律动,代表的不是生命,而是死亡,每次都将带走不计其数的妖,与不够聪明的猎妖师们。 那么,深渊因何而生? 据传,此地本是远古一头旷世大妖迟暮之前挑选好的坟墓。 临死之日,它从千万里外回到此处,利爪撕开大地,钻入其中,在不知多深处,闭上眼睛永眠。 时至今日,它死了有上千万年,可妖气依旧凝而不散。 每个时代,都有万千妖兽被它的妖力吸引而来,聚集在此修炼。 岁月沉积,此深渊及附近的地域,渐渐成了妖兽们的乐园,比之因为中域灾难及囚天大阵才出现千年时光的千里妖岭,可怕不止千倍万倍。 第四百六十章 仰之弥高 没有人进入过妖海真正的中心,或者,哪怕有人进入过,也没有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出来。 为了守护后方大城不被暴乱的妖海祸害,乾族征召全国过半的土之力修士,建造下这座妖海城,并创下五之最。 城墙最长、最宽,城门最多,城地最大,街道最长。 妖海城,是一座环形的大城,围绕着妖海这一片广阔地域。 妖海城之大,不同于其他大城方正坐落,要真的来说,它更像一座城墙,内即是外,外即是内。 而它所圈下来的那片妖海之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城中”,不过,是属于妖的城中。 妖海城,这座环形之城,内外城墙之间相隔十里有余。 最主要的街道有两条,一条环绕内城墙,一条紧贴外城墙。 妖海城因其特殊的战备作用,城中并无传送法阵,以免被妖族攻破后,成为妖族快速侵犯其他大城的通道。 妖海城的城门最多,有多少? 外城墙足足有三千六百座城门,内城墙同样,内外城门均由一条可让三十辆马车并排而行的大道联通。 而这三千六百条大道,将城中楼市分割成了三千六百个街区。 如此多的城门,如此设计的大道,是为何? 一是方便各方商队出城入城或者进入妖海,二是为了避免妖族一旦攻陷妖海城,会积压在一堆,无处可泄,混乱之下将城墙倾覆。 有三千六百座大门和大道在,若妖族还懂得些横冲直撞的话,会直直从内城墙涌入,再沿着大道从外城墙涌出。 而猎妖军可以放弃城下区域,牢牢守在城墙上方,配合赶来支援的东南西北四座护城士兵,不管是将妖潮截流围杀,还是夺回妖海城后巩固守备,都有益处。 妖海之所以比千里妖岭更吸引各方商人和猎妖师,除了其所在乾国腹地,往来方便之外,更因为其包罗万千地势地貌,有丛林,迷雾,大湖,荒地,沙漠,火山,草原,沼泽…… 自然而然地,不管是爬的跑的飞的游的钻的妖兽,还是木属、水属、火属、金属、风属等妖兽应有尽有,种类之全,除了丹国,四域怕是再找不出一个地方能与之相比。 当然,丹国的妖,你可不能猎杀,不然,就是向整个丹国的人族和妖族共同宣战。 妖海不缺宝藏,同样不缺危险。 妖海之可怕,不仅在于其位置在乾国腹地,也不仅是传说中它的由来,还有它曾让三位通天境强者有去无回的记载。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真事,一度让乾国上下震动。 自那之后,乾国也是在妖海城外围,筑造了其他四座大城,部署了总计万万的将士以备战,避免什么时候,妖海的妖兽群会突然大爆发,快速血洗妖海城后,四面奔走,在乾国腹地开花,让整个乾国都措手不及。 既然妖海暗藏这么大的危机,位置又在乾国的腹地,为何乾国不出兵一次性将妖海在地域上抹去? 一是因为仅仅这一处妖海便为乾国提供了近一半妖兽方面的资源,若是出兵将妖海彻底填平,是一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二是因为,就连东之海,都不赞成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派通天境的强者去深渊送死,毕竟有前车之鉴。 东之海不帮忙,乾国在权衡一段时间的利弊关系后,也否决了忧患派提出的推平妖海的提议。 至少这几千年下来,妖海小浪小潮不断,但还没有发生过能危及整个妖海城的灾难,更别说,还有四座大城在妖海城外,守住东南西北方位。 只要有口喘息的机会,乾国就能通过建立在四个护城的传送法阵群调来举国之兵平定妖乱。 至少这几千年下来,妖海这个狩猎场每年都为乾国提供了不可估算的价值。 至少,还有许多天赋绝绝的年轻修者,在妖海历练后,归来时,实力飞跃。 利弊之辩,已有结论。 …… “妖海城,我们来了!”车队上一人兴奋地开口。 车队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这,就是妖海城么?”云逸看向前方渐渐清晰的“重峦叠嶂”,还以为是一座横亘于此的山脉,谁知,竟是妖海城的城墙。 怎一个宏伟了得。 等到了妖海城城下,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城墙之高,仰之不见其顶,城墙之长,绵延无边,左望不到头,右看不见尾。 城门之大,刹那可吞吐百余辆马车。 而这样的城门,妖海城一共有七千两百座! 当然,这么多的城门也不能用方位来命名,像什么东城门西城门的根本行不通,在这里是直接用数字。 云逸入城的这一座城门,便是二七九,意指妖海城第二百七十九号城门。 云逸一路听着妖海城的故事,本来也有些心理准备,但当这座大城就矗立在自己眼前时,心中的震撼,一点未减。 “喂,那戴面具的小兄弟,你是第一次来妖海城,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干,保证你一个月咸鱼打挺翻身,两个月宅院田地皆有,三个月温香软玉在怀,怎么样?” “你,看我像咸鱼?”云逸也是纳闷了,自己是哪一点像咸鱼了。 “不是像,就是,雇一辆马车不过五两银子,你居然愣是一路从东护城走到妖海城,一句话不吭跟了我的马车一路啊,期间还没有喝些水吃些干粮,对自己都抠,这么省,不是因为手里拮据,是因为什么。” “……”这一路我是可以雇辆马车,甚至更快点,可以把奔雷叫出来,走是大半天的路程,对它来说还不是几息之间的功夫。只是自己跟在人群,不对,是咸鱼堆里面,能了解到妖海及妖海城的一些事情,反正是要花时间去了解的,一边赶路一边了解不也不错。 “怎么不说话,有没有想法?一天十两银子,你自己杀的妖兽,卖掉的钱一半归你,一半归我。” “不了,我咸且懒,是不打算翻身了,你另找他人。”云逸说完,便往城内走去。 “喂,这对新人来说,已经是很高的出价了,真不再考虑考虑?”马车上的人见戴面具的少年头也不回地走远,又道了句,“不识抬举,我这个条件,在城里招募,一招一把超凡境。” 第四百六十一章 妖海组组长代青 午后时分,妖海城中一座七进大宅院,平日里人来人往,行色皆匆匆。 而今日,除了离大门最近的空旷院子,其他地方都悄无声息。 在这方石铺地,居中有一假山流泉的大院子,整整齐齐站了好几排人。 每个人身上,都有洗不掉的浓重血腥气。 他们身段干练,眼神锋锐,一呼一吸,都计算好似的。 “据说,今天学院来的队伍中有两位医士,还是医圣的徒弟,想来比城里的那些蹩脚大夫要厉害得多,我身上的旧疾,康复有戏。” “医士自然欢迎,就是同行的其他几个小家伙,可别是掉链子的主,到时候谁带谁倒血霉。” “就是,我碰到过那么多来历练的学员,哪一个不是鼻孔朝天,不听话不说,还一个劲给你惹麻烦,记得最恼火的一次,居然擅自脱队去追杀一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诱饵的瘸狼,为了救他,我们差点全队覆没,那一战,三百条妖狼啊,我们十个人,愣是一嘴毛,一身伤,厮杀出一条血路来。” “你那算什么,不过区区三百条妖狼,跟了我的那个小家伙,撒个尿的功夫,给老子整出一条圣武境的大蟒妖,老子行走妖海这七个年头,那一次是真差点栽在那里。” 难得所有小队今日都没有出任务,小队长们你一言我一句,眼看就要成了大型比惨现场。 七位副组长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不说话,但眼神里都是戏: “上次是我们组接的,按规矩,现在是你了,小老弟。” “规矩,哪来的规矩,不都是组长他亲自点的吗。” “要不这样,我也不贪,留个医士归我,其他人你们自己分。” “来了,都闭嘴,别议论长议论短的,谁还不是从毛头孩子过来,有本事,把他们带出来,没本事的才抱怨这个学员不好,那个学员差劲。”代青话一出,全院寂静,落针可闻。 这时,远处传来谈笑声,渐渐近了。 入门来,一队七人,有说有笑,为首的是一眉若剑锋,目藏锋锐的青年男子。 好家伙,入圣境! 不过他给人的感觉,要远比寻常入圣境强大。 众组长的目光瞬间扫过了这一行人,有了个大概的评断。 在他身旁,还有一位和他境界相仿的美丽女子。 此女子之美丽,是从内往外散发的,在她身上,有种令人想要靠近的温暖,这股温暖来自何处,却没有人能看得出来,估计只有和她肌肤相触,才能豁然开朗,可她又这么冷,她的眼神分明在说着,生人勿扰。 等等,她肩上的那坨白绒绒的东西,怎么在动? “喵……” 随着一声惬意慵懒的猫叫,一众杀妖不眨眼的猎人,心都要萌化了,这世上,怎么还有如此萌物。 要是妖海的妖兽每个都这么萌,天下不就太平了。 等等,那我好像也失业了…… 在他俩身后,有说有笑的应该就是此行历练的学员了。 一共五人,其中一男子一少女身上有股令人宁心安神的气息,想来就是医圣的徒弟。 男子修为在超凡境,少女……什么情况,居然没有修为?! 医圣怎么会收一个一点修为都没有的女孩作为关门弟子。 不过她的身上似乎还有一股特别不一样的气息,与其他六人,都截然不同。 另外三个学员,都是超凡境的修为,气息是比寻常碰到的散修超凡境要强一些,看过来的眼神里,还有一些轻微的傲意。 得,又是这种眼神。 自以为是,八成又是惹事的主。 这些人就该在妖海吃个教训,才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什么是团队。 “前辈您好,我是乾坤学院的圣武境学员童关,这次带队的队长,我身旁这位是学院的讲师,虞千伶姑娘,是副队,我和她这次来到妖海城,是接了乾老的任务,带后面五个学弟学妹历练,时间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还希望猎妖盟的各位前辈多多指导,若有做错之处也请多包涵。”童关说话分寸拿捏得很好。 代青面带微笑,道:“谁不是犯错长大的,一个错一个伤一个教训,只要不致命,都是有益的,我是妖海组的组长代青,你也别叫我前辈了,平常叫我代青即可。” “你们从白塔城到附近的护城,再坐两个时辰的马车到这里,应该累了,今天,我就先带你们熟悉一下住的地方,还有见见我们妖海组的成员,再吃个饭。” “百里盟主的意思是,让我视妖海情况决定是带你们出去历练,还是留在城中,夏日雷雨不定,据观测,明天开始的十天里,乌云不时蔽日,妖海中会有妖潮往来,虽然都是小规模的,但不好冒险,这十天,就由我带你们在城中转转,或者上城墙,一睹妖潮之景,等十天之后,雷雨过去,妖潮平息,只剩些零散的妖兽群,我再让组里的猎妖好手,带你们去妖海过过瘾。” “组长想得周到,那就拜托了。” “甭客气,乾坤学院的学员,可也在妖海救了我不少的兄弟,大家都是一家人。” 代青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客套之言。 许多他的队员就是由乾坤学院在妖海历练的学员救回来的。 在妖海中行走,谁都有点背的时候,所以,妖海法则有一点就是,不管在妖海之外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在妖海之中,见到对方落难,不可视而不见,即便实力不济不能救,也需要将消息带回妖海城。 而在妖海中,只有共同的敌人,妖。 当然,法则都是君子才遵守的,很多劫杀的事,也大都发生在妖海,而非妖海城。 前不久传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正是如此。 一位从妖海负重伤回来的圣武境修士,在入城后晕厥。 城中医师在救治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新伤,不是爪痕咬痕,而是刀伤剑伤,体内,还存有一股乱人心智的毒液。 他醒来后对前来了解情况的猎妖军先锋说道:“当日我们正往下一个狩猎点赶去,前方不知怎么弥漫起了大雾,我们停下来,确认四周并没有妖兽的气息,便戒备着闯入了雾中继续前进,走了有半里路,右侧五丈外突然出现一支队伍与我们齐头并进,他们的黑衣在雾中是那么清晰,我们本以为是同样迷失在雾中的猎妖队,甚至还同他们打了招呼,谁料,他们越靠越近,最后再不掩饰,抄起了刀兵杀了过来,我们一下子被放倒了八个,最后在人数不占优,强者不占优的情况下,被一边倒的屠杀,就我一人,用了张保命的土遁符逃了出来,有一点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们对尸体的热衷程度要远高于财宝。” 第四百六十二章 招募新人的猎妖小队 妖海城是环形的大城,宽虽十里,但你要是骑着所谓日行千里的快马绕着城墙一圈……估计没有个把月也下不来。 妖海城,最火爆的当属妖兽买卖生意,活的幼崽买过去经过驯妖师驯化,就是一头可替主人战斗的妖宠,死的大妖,买过去,身上的部件,全都是炼器、入药的好材料。 基本是相隔百来丈就有一家经营妖兽买卖的商铺,更夸张的,有一个街区都是妖兽卖场,那妖兽躯体是一条条一排排挂过去,甚是恐怖。 这里的血腥气味很浓,若仔细闻,其中还带着淡淡的腐味。 城墙太高,阻挡了外界的大风入城,这股味道便一直积攒了下来。 那些闲得要死的公子小姐哪怕把有名的大城转了个遍,也不会来这座极负盛名的大城游览观光,因为即便是颇有猎妖经验的猎妖师,初来乍到此地,被这闷在一座城内混合发酵的气味一熏,可能三天都吃不下肉,更别说娇生惯养的他们了。 不过,这里的妖兽是真便宜,不管是活的死的,整的零的,价格都比其他大城能买到的便宜上四成,且量大更优惠。 而很多中间商人,就是看中了这四成利润,便从妖海城以低价买入妖兽尸体,雇佣马车队,运到周边四座护城,通过传送法阵群,销往乾国各地,赚取其中的差价。 不少商人以此发迹。 “真便宜啊。”云逸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听着别人谈论的可能会有所用处的小道消息。 这里的妖兽品类之全,境界之高,都是值得称道的。 真想将这里的妖兽尸体一扫而光,一股脑扔进小世界,看它挑不挑食。 不过我想就算把身上的钱花个精光,估计也只能给小世界塞塞牙缝。 “小兄弟,面生得紧啊,初来此地,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的队伍,我们队里有个家伙前段时间跑去参加那什么鉴宝盛会了,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发迹了不愿回来这里刀口舔血的生活,正缺一个不错的战力,看你的气息似乎也在超凡境,刚好能顶替他的位置,我们有自己的猎妖路线,跟着我们危险不会有多少,钱能赚得挺多的。” 是在喊我?云逸转头看向说话之人,对上那六人为首者的目光,笑了笑道:“我戴着面具,你还说面生得紧?你这套近乎太刻意了点。” 见自己已经是入圣境的队长一次次喊住来往的独行者期望一起组队,又一次次失败,陈炯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咱们的队伍又不差,队长入圣境,队员全是超凡境。 何必觍着脸似地求别人。 “秦也队长,还招什么人啊,我们六个还不够么,你带头对付妖群的王,我、叶佳、章岐山负责猎那些小妖,贺一方随队医士,阿蛮负责劳力,我实在想不出,队里还缺少什么,招一个人进来,可能事没有干多少,钱他倒嫌分得少了,更别像上一个加入没两个月的家伙一样,丢下一句去鉴宝盛会看看,音讯都没了,害我们又是在城里等,又是在这里招人。” 叶佳和章岐山也在这进城没多远的路口站了老半天,心里也是犯着嘀咕,听到陈炯炯开口了,也是出声劝队长道:“是啊,队长,炯炯说得有道理,我们在城里等着那家伙回来,加上这俩天招人的功夫,都够去妖海一个来回赚个几万两了,这难道不更香么。” “香,真香。”阿蛮这半天,一直盯着对面的包子铺流口水,喃喃道。 叶佳:“队长你听,从不说话的阿蛮都说香了。” 六人之中,贺一方把玩着细针,吹了吹,没有参与进来,对他来说,六个人是救,七个人也是救。 秦也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你们难道忘了,三年前那次危机是怎么脱困的?我们,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 三年前。 妖海外围,一处低洼泥沼地带,本就不多的树木尽数倒伏。 原先浅浅还算清澈的水,因为底下淤泥的翻起,而变得浑浊不堪。 更有血水铺开,像是在深灰色颜料碟里加了红色,还搅了搅。 一支七人小队分工明确,每人一片区域,打扫战场。 这七人小队,有六个熟悉面孔,正是云逸眼前这六个人。 只是那个时候,队伍里的队长,还不是秦也。 “江风队长,江风队长,这次收获很大,七十三头嗜吞蝾螈,阿蛮的储物袋都装不下了要,我们提前完成了,咦,队长,你的脸色不太好看,怎么了?是刚刚在跟嗜吞蝾螈王战斗中受伤了么,一方,快过来一下。” “没受伤,你们听,风是不是大了些,还有些,湿润的气味。”这次的雷雨似乎,比往年来得要早了些。江风望着远方铺满晚霞的天空渐渐被乌云掩盖,眉目不展。 “队长,风大就大了,这里是沼泽,空气肯定湿湿的,队长你别多想,阿蛮的袋子满了,我们也该回程了,等到了妖海城中,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浴,大家围着一起吃顿热气腾腾的饭,再睡个安安稳稳的觉,任窗外风大雨大,又能怎样。” “来不及了,”江风转头对贺一方问道,“你经常出来采药,对妖海的地形地貌比我熟悉,我们离最近的一处孤岛,如果抄最近的路,能多快抵达?” 当孤岛一词从队长口中出来,众人便知不好,那里方圆十里不会有药草灵果,也无成规模的妖兽族群,没人会闲到去那里溜达。 去那里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第一次进入妖海不知道路,误打误撞的,另一种,是在妖潮之下来不及逃回妖海城的。 孤岛。有部分是妖海城设立,有部分是幸运的猎妖师发现的,不被妖潮波及的地带。 从仅能容纳一人到能容纳千人,这些庇护点在妖海地区一共有三千多处,每次妖潮过后,总有几处庇护点被摧毁,也有几处新被发现。 这些新的地点,由死里逃生的猎妖小队带回城中,将地点标记给猎妖军,获取丰厚的奖赏。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跟任何人透露,成为自己小队在妖海安然行走的倚仗。 毕竟,许多的庇护点都是因为被庇护之人内斗而遭落单的妖兽发现,引来妖潮摧毁的。 正是这一处处庇护点的存在,给了猎妖队们在妖潮期间也敢进入妖海的勇气。 孤岛,是猎妖师们对庇护点的别称。 在无尽的妖潮之中,大地被凶蹄利爪淹没,只有这些“岛屿”能让人不被妖潮波及。 “岛屿”,可能是一处深深岩洞,可能是一险峻峰峦,可能是湖中小洲…… 而“岛屿”之间相隔甚远,就像海中的孤岛一般,以此得名孤岛。 如果有一个孤岛落入危机,哪怕消息传了出来,其他孤岛也是没人敢施以援手的,除非,实力强大到能在妖潮中行走自如,而告急的孤岛之上,又正有拿命都该去,非救不可之人。 “最近的一处孤岛就在沼泽对面,如果不绕着圈走,直接强渡过去,半个时辰,绕着圈,沿着路走,一个时辰未必能到。” “那就强渡,你们快收拾一下,有没有落掉的东西。”江风对着六人说道。 “倒也没有落掉的东西了,队长,我问一下,为什么不回妖海城,反而要去方向相反的孤岛?虽然快天黑了,但妖潮规模不会大的,我们边战边退,也是能安然回到妖海城,队长,是感觉到了其他什么吗?” “你们看那边天空,风告诉我,雷雨今晚就会到来,它会惊醒深渊更深处的怪物,那个情况下的妖潮,其规模,并不是我们能且战且退的。” 众队员相信队长的判断,开始朝着贺一方所指的孤岛方向,各展自然之力,全力前进。 泥泞的沼泽,拦住了寻常人,但在超凡境修士面前,如同平地。 六名队员,在队伍最前头江风施展的乘风之术的帮助下,一掠三丈。 脚下溅开的泥,似乎惊动了泥淖中的怪物。 前方沼泽气泡咕噜,冒头而出一排宽大嘴,扁头,全身光滑,似鱼又有脚的嗜吞蝾螈。 当它们闻到了这队来犯之人身上带着同类血的气味。 如娃娃啼哭一声,摆动着尾巴迎面冲了过来。 “风卷残云!”江风自知时间紧迫,一出手便是杀招,眸中青色之光亮起,伸手前指。 其身侧各有两道风旋,交叉着合并为一道恐怖的龙卷。 泥水都被席卷而起。 风卷过去,那一排嗜吞蝾螈一身韧性极好的皮被扯碎成一片片破布散落在了混乱的泥淖之上,而它们的躯体早已成了细小的碎粒肉眼难见。 只是这动静,惊醒了更多,更远,更强大的嗜吞蝾螈。 它们从四面八方的泥淖中爬出身子来,大大小小,约莫三千只,围着猎人小队成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巨大包围圈。 这种情况,不能再仅有队长出手,众队员自然之力争相绽放。 “困土!”章岐山一声大喝,湿润的泥墙拔地而起,一面面,一排排,稍稍阻挡住了西面奔来的嗜吞蝾螈。 这里仿佛就是为他而建的战场。 一道接一道泥墙,似乎自然之力永不枯竭。 “炯炯火焰!”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照亮此地,如此明媚。 轰!炸开的火焰伴随着泥沙和水雾一时间迷了嗜吞蝾螈的眼。 “沙河逆流!”眸间蓝光一闪,贺一方目中所视之地,水流带着泥沙成了不小的浪涛,往这边奔来的嗜吞蝾螈被这浪涛越推越远。 “万物疯长!”叶佳起手,手间绿影点点,如同新芽,又如同种子。随着她两手往外播撒。 点点绿影落入泥淖,刹那间,无数粗壮的藤蔓从地底伸出,绕着嗜吞蝾螈的双足缠了数圈,将嚎叫着的它们又拖入地下。 众人没有恋战,一切招式只求最快冲出包围,摆脱纠缠。 终于,前方出现小山包。 安全的庇护点就在那里! 此处孤岛,三面环山,一面正是沼泽,故而免遭妖潮波及。 只是,在他们专心拼杀冲出包围圈的时候,自西面天空生起的乌云,也缓缓移来笼罩在了他们的头顶。 最后的光亮消失,仿佛一下子入了黑夜。 蓦地,天地又一次放亮。 “轰隆隆!” 紧随而至,是震耳欲聋的声响。 “滴答,滴答。”寒冷的雨珠落在额头,众人只觉汗毛竖起。 不知多远的大地沟壑,深渊处,亮起一颗颗或蓝光,或绿光,或红光的珠子。 密集的振翅之声不久,深渊口,一群群黑影掠向长空。 而自那刻开始,深渊附近的妖兽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往外奔逃。 妖潮,来临。 这一刻,不止江风所带的猎妖小队,妖海之中,暂未回城的数千支大大小小的队伍,都是一个反应,快! 越快越好。 他们脑海中还没有出现最近的一处孤岛位置,脚已经开动。 有些在妖海边缘位置的小队,才打下来,还热乎的战利品也不要了,丢掉多余的水和食物,就带着之前的收获,逃也似地向妖海城赶去。 而他们身后,妖兽群,已经开始了嘶吼。 大地,似乎都震颤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再招人的猎妖小队 孤岛还远,妖潮已在近前。 既然到不了孤岛,那我们,便是孤岛! “北斗七星阵!” 众人领会,以队长江风为枢,分站开来。 所列位置,与北方七星无二 “以迅疾之风。” “以寒冷之冰。” “以热烈之火。” “以稳固之土。” “以生机之木。” “以滋养之水。” “以锋锐之金。” 以吾辈七人之力,构列七星! 青,白,红,绿,蓝,金,一道道光从他们七人身上亮起。 这一刻,天穹之上,有七点光芒冲破乌云,照耀下来,与地上七人的自然之力遥相辉映。 妖潮凶蹄之下。 这片沼泽地,泥翻水溅,更有雷雨斜倾,似乱打浮萍。 一行七人眸中皆是自然之力之颜色,没有丝毫恐惧,也容不得他们恐惧。 风先至,而妖声闻,紧接着便是连成一线的妖潮滚滚而来。 一触的刹那,阵法前端,闪耀七彩的光。 一排排妖兽或被风墙掀飞,或被寒冰冻结,或被烈火焚身,或被土石砸碎,或被藤蔓捆缚,或被水浪冲垮,或被锋芒绞杀。 七星之阵,在妖潮之中,寸寸横行。 而妖潮无穷无尽,先是没有修为的兽,再是凡武境界的妖。 当闪耀各色光芒的妖兽零星出现,冲击北斗七星阵,江风还抱有希望。只要熬过去,再熬一会,妖潮就会…… 只是上天给了他多次的幸运,这一次,似乎不愿再眷顾他。 当前方出现连片的光,清一色超凡境的妖兽。 江风知道,完了,顶不住的。 一步一步地挪动,这里离孤岛已经不远。我虽然能杀穿前往,但他们…… 他看了看身侧,以及身后,还在咬牙苦苦支撑的队员,一同在妖海历经大大小小千余战的队员。 一路走来,笑声,骂声,哭声,一幕幕浮上心头。 他下定了决心。 与其等还没到孤岛便阵破人亡,不如在自己还有余力的时候,送他们出去。 七星之中,一颗青色的星突然闪耀,光芒盖过其余六颗。 六名队员还在诧异队长的气势为何突然暴涨。 为了维持阵法,六人也是目光坚定,相继提高了真气输出。 阵法在这一刻似乎更稳固了些。 只是为首的江风知道,守不住的。 断然守不住的。 他眸中青色决然,喃喃道:“风之翼!” 六名队员只觉脚下生起无匹的风之力量,低头看去,双脚被青色的风裹挟,背后也像有一对鹰爪似的,就这么拎住自己的衣服,将自己六人往孤岛抛去。 已在半空的六名队员,诧异地低头看去,最后一眼,看到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青色的风,飘摇的风,被妖潮一点点覆没。 秦也六人叫喊出声,却是任凭他们挣扎,也挣脱不开风之力。 入圣境的队长,江风,显然是把最后的力量都给了他们。 不然凭着他一人,想要杀穿妖潮是件不太轻松但也不困难的事。 只是队长为了自己六人,非是亲人的六人。 耗尽力量,生死不知。 “秦也,你干嘛!” “你们就干看着?!你们可以就这么无动于衷地看着,我不能!” “回来!你想闹出些动静,将妖潮吸引过来这边么?队长用了生命送我们出来,你难道,要让他后悔自己的决定吗?” “正是队长拼了命将我们送出来,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看不到他了……”秦也朝着妖潮方向跪了下来,捶胸顿足,无声大哭起来。 理智的贺一方,手里的水化针一弹,蓝光一闪,没入秦也的睡穴。 “你……”正在贺一方身旁的叶佳看得仔细。 “与其动乱心气,不如让他睡会。”贺一方回道,便盘身下来,调养生息。 孤岛之上,六人一个躺着,五个坐着,等着妖潮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妖潮之声远去。 贺一方叫醒秦也。 秦也才醒来,便给了自己两巴掌,怎么能哭过去了。 他向贺一方问道:“妖潮过去了?” “对,我们大致有半个时辰的时间。” 孤岛上的五人都知道贺一方话中的意思。 见不到队长生,也得把他的尸首找回来,带回去。 秦也这一刻,收起悲伤,担起了指挥的职责:“我们两人一组分散去找,阿蛮,你和叶佳去我们被送出来的位置,一方,你和章岐山往后两里地寻,我和炯炯再往后两里,找不到就再往后找,再找不到就再往后,直到妖潮抵达妖海城返潮,我会以寒冰啸箭为信号,到那时,不管……找没找到,你们都赶紧撤回孤岛。” …… 差不多同时,离这不远的一处孤岛。 “还留着他们做什么,累赘,把他们身上的储物袋抢过来,他们,就扔在这里被妖潮吞没好了,我们要去的孤岛,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 东边某孤岛入口处。 “这里满员了,你们去下一处。” 火炬明媚,两队人马,剑拔弩张。 相持不下,以一队人马离去告终。 “队长,你是大圣境界,对方也是大圣境,怕他做甚,而且我看他们人员稀散,不过百号人的样子,哪里能占满容纳三百人的孤岛。” “你以为我不清楚?只是他们态度强硬,分毫不让,如果真动起手来,万一引来妖兽,这处孤岛将落入危机,还有一处孤岛离这也不算远,我们快点,也能在妖潮来临前抵达。” “可万一又人满了呢?” “那个孤岛这么大,除非猎妖队扎堆在附近狩猎,不然,寻常是满不了的,别说了,赶紧赶路。” 一路紧赶慢赶。 “队长,队伍后尾,已经被妖潮紧咬上了!” “它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我去断后,你带着队伍冲,零散挡路的妖兽别管,只管冲就是。” “明白!” “我跟你一起。” 奔行的队伍里出来一个姑娘,话语坚定,似不容违抗。 逆着奔行的队伍,往队尾赶去。 张安旭注意到这个人,笑着说道:“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沦落到让你一个姑娘断后的地步,这队里谁都可以出来和我一起断后,但你一个姑娘不行,你一个超凡境,在妖潮一个冲击下就垮了,还断后呢,乖乖回队里。” 姑娘没有说话,只是掏出怀里一副面具戴在脸上。 这一刹那,张安旭只觉身侧的身影,气势强大到隐隐压过自己。 “白色面具,燕子图案,你是十大将?危月燕?” 张安旭心里有一丝被戏弄的苦味。没想到,经常来我们队里寻求组队,说是要随队历练的小姑娘,竟然是,我仰望都不可及的十大将。 “所以,至始至终,你都在隐匿修为,欺骗我了?你一直示人的容貌不会,也是骗我的,我听说十大将中的两位女将,一个绝代芳华,一个风情万种。” 危月燕没有回话,白色面具下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张安旭。 张安旭怎敢去深究这个,况且,这个怎么也算是好事。“算了,不管骗不骗了,至少此刻,你让我更有信心了。” 当后尾被妖潮紧咬上的队伍,见到队长和一位戴着面具的姑娘杀了进来。 仅仅一息之间,便将妖潮断了流,空出一片安全地带,死战负伤的十五人眼里又燃起了光。 本来还以为,自己被队伍抛下了,而他们也做好了准备,当好这个弃子,为大队伍前往孤岛争取时间。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跟上前方队伍,这里由我和晓姑娘,不对,该改口了,是十大将断后。” 十大将之名,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横行妖海外围的存在,哪怕是在妖潮中,也有久战之力。 十五人有几位才刚加入这个大队伍,这一刻,觉得自己,没有跟错这个队长。 他们冲出包围,紧跟上前方大部队。 不时回头看,夜幕下,光华四起,妖兽哀鸣。 …… 一处天然的孤岛,自被发现起,已经给大大小小七万余支队伍提供过庇护,可以说在众多孤岛中极富盛名。 也是大多数猎妖队首选的。 前提是能赶得及。 这里是一处盆地,四面围山,且山壁陡峭。 天然的屏障,故能免遭妖潮侵袭。 而一条清河从盆地外的洞穴一直流淌进来,在盆地中形成了一个小湖泊。 据说,最初落入危难的猎妖小队能发现此地,也是因为看到这一条清河无故消失在山脚。 他们砸开几处落石,进入洞穴,本着横竖都是死的心态,一直摸索前进。 好在洞穴内也无大妖。 正应了那句文章: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猎妖小队数十人,出了洞穴,见此地四面环山,水草丰茂,如获新生,不再奔逃,安定下来。 任这一月来,山外妖吼四起,他们围着湖泊闲坐钓鱼,好不自在。 …… 另一处孤岛。 明显有了几波人马,他们一团一团聚在一起,彼此隔得老远。 他们也没有去争抢清水和食物。 孤岛之中是有常备清水和食物的,基本足够孤岛最大容纳人数半个月的量,加上猎妖队自带的食物和水,再不济将猎杀的妖兽取出来作为肉食,怎么也够挨过妖潮。 而猎妖军在每次妖潮之后,会对各处孤岛进行维护修缮,补充、更换食物和水,以待落难之人。顺便,将已经不适合再作为孤岛的地点从妖海图上抹去,避免将寻求庇护点的猎妖小队引入危机。 …… “队长,队长他,他在这里!” 其余四人听到章岐山的高呼,纷纷奔向他和贺一方所在位置。 那里的泥沼,还留有风的气息。 一大片妖兽尸体四散铺开。 而江风,便躺在这片妖兽尸体中心。 “你们来了,秦也,你是不是哭过?” “没,没有。” “你这眼角泪痕都没擦,唉,这次怪我,错误的判断,把你们带到此境地,退不能,进不得。” 众人想说,并不是队长你的错,但他们,没有一个去打断队长的话。 似是知道,这一刻,队长的话,说一句,便少一句,听一句,便少一句。 “我们北斗小队,虽然在这偌大的妖海城,这十年,一点名头都没有闯出来,但我们,这十年,一路走来,守望相助,亲如手足,缺一不可,”江风目光中的生气渐渐消失,突然回光返照一般,中气十足,喊道,“秦也!” “我,我在,一方,你别愣着了啊,倒是救救队长,你不是自称大伤小伤只此一方么?”秦也对着贺一方恳求似地说道。 贺一方看着江风队长半个身子都碎掉了,肠子挂了一地,拿针的手都在抖。这种情况,这种情况,我根本救不了。 江风摇摇头示意别再浪费力气,伸出手指,感受着风的律动,似乎,在呼唤自己,该启程了。 他一把抓住秦也的胳膊,交代道:“你是跟我最早的,也是队里实力仅次我的,马上又能突破到圣武境了,队伍交给你,我很放心,只是,只是,要记住,我们北斗小队,就像天上那七颗星宿,守望相助,缺一不可。” 江风的手落下,他的身上,似有一缕风之息,随风飘摇而去…… “秦也……” “以后,你就是队长了,队员可以哭,可以绝望,但你不能,你是队长,你将是这支队伍的脊梁。” 云逸看着六人眼红欲哭,看来,三年前是有什么生离死别的事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只是,我,必然是独行的,我身上的秘密,不能跟别人说起。 正当他不知怎么拒绝这六个让人不忍拒绝的家伙。 身后一道脚步直直朝着这边而来。 “你们六个都在啊,是知道我今天要回来,在这里等我么?哈哈,甚幸,甚幸。” 这个声音…… 北斗小队六人齐齐看去。 秦也笑骂道:“亦江枫,好小子,我们还以为,你发达了,不回来了呢。” 见六人的目光不再停留自己身上,云逸笑了笑,这也算,不错的结局。 “发达我亦大公子一直很发达,只是,一想到,我入队的时候可是起过誓,只要一天还是你们北斗小队的人,便七人守望相助,永不背弃,”亦江枫提了提手里的两大袋子,“喏,我给你们每人带了些礼物回来,你们真该跟着我去都城看看,这次的鉴宝盛会可是比前几届有意思多了,有个戴白面具的家伙,真是太嚣张了。” 白面具…… 六人看向那道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他也是戴着副白面具,不过怎么可能,肯定是巧合。 “嗯?你们在看什么。”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 六人很默契,都没有提起招人的事,以后,除非生死减员,不然,他们七人,不会再招人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留影石 继续前行没多远,是进入妖海城见到的第一个广场。 大大小小的公示栏立在广场各处。 此刻,有二十来人正在广场中溜达,单独的,结队的,似乎在背记着一面面公示栏上的内容。 云逸进入广场,最先,也是最大的公示栏上,是一幅足足有五丈长四丈宽色调丰富的地图。 只是这地图居然不是纸质的,而是光的投影。 抬头看去,在公示栏上方凸出来的雨棚位置,镶嵌着一块透明的石头,似乎是水晶,但又不确定。 也正是这块石头,将地图的光影投在了白木制成的公示栏上。 妖海两个金色大字之下,是黄褐色的环形城墙,内环城墙包围着的广阔区域,便是妖海之地。 根据颜色和光影明暗的不同,在地图中能很明显地分辨出荒漠,草原,大湖,河流,峡谷,山脉……等等。 在右下方的图例中,有几个主要的标记是妖海城新客需要了解的。 最醒目也是最上方的标记,是一颗红色骷髅头,表示附近有大妖出没,极度危险。 而在地图中,粗粗一看,这种红色骷髅头竟然有上百处。 还仅仅是妖海外围之地。 第二种,盾牌标记,是庇护点,也就是孤岛。 盾牌在妖海外围数量很多,在地图上两两相隔很近,但在真实的妖海,那一片广阔的地域上,彼此却是很远,而且越往妖海内,分布越散。 以颜色区分年限,金色盾牌表示此处孤岛至少安然存在百年不曾被摧毁,银色为五十年,蓝色为十年以上,木褐色为不足十年的孤岛,而光有一个盾牌线条的,则是新发现的孤岛,其安全性有待时间考验。 当然了,如果情况危急,这些空白的盾牌,也能成为给予你庇护的地方。 盾牌标记大小不一,粗略地表示各处孤岛可以容纳的人数。 第三种标记,细长的金色箭头,箭尾从一条大路或小路上分出来,曲折延伸,箭头所指位置往往是某个族群的聚集点。 这些是比较安全的狩猎行进路线,除了妖潮期间外,一路基本在人类的掌控下。 适合新来妖海城的猎妖师们熟悉猎妖用,也适合一些学院带学员历练,当然,也是那些不愿意冒太大风险,没有强者带队的猎妖小队的首选路线。 对于许多猎妖队来说,牢记于心的,除了盾牌位置,便是这些箭头。 第四种标记,便是妖兽图腾,可能有十万,或者更多? 反正云逸是没有看清楚,妖海图上,有多少个不同的妖兽图腾。 而每一个妖兽图腾都代表着一个非迁徙类妖兽族群聚集点。 可见妖海之中,妖兽种类的繁多。 可惜啊,地图上没有标药草灵果。 也是,要是标这些,那满地图都是标记,你说这个不是药草,但在某些对应的伤病上,还真就是其他珍贵药材不能比拟的特效药。 其实人族发展至今,天地之间少有东西是人所不能加以利用的,几乎所有植物都可以成为药材。 妖海地图最中心是一条墨色的裂痕,光是盯着,都能感受到其深邃,而黑色裂痕周围完全就是空白地带,形成强烈对比。而类似的空白,一直延伸到妖海中层区域,甚至,在妖海中层,颜色,也是支离破碎的,很少有连成一片的区域被涂满颜色。 是地图绘制者忘了画上么? 不是,是还没有人探险过那些地方,或者可能,是有人抵达了,但没能将那里的地形地貌,妖兽分布等情况,活着带回来。 为了完善妖海图,妖海城有法令,对于能给妖海地图绘制提供帮助者,施以丰厚的奖赏。 主要两种,一是庇护点的发现,二是填补空白区域。 前者是终身的,只要庇护点每多存在一年,便视庇护点规模给予你一次奖励,奖励每年递增,最多不超过一百万两一次,直到你离世。 后者是一次性,但极其诱人的。 根据现行奖励计算方式,每平方公里基础奖励一万两,乘以每十公里直线距离,也就是说,图上最近的那块三平方公里的空白地,离妖海城五百公里,一旦被你填补完成,奖励一百五十万两。 虽然奖励已经如此丰厚,但也很少有个人或者猎妖队接这种任务。 除了偶然发现庇护点外,空白区域除了妖海城建立前期,被迅速填满色彩,现在是一年半载不见得能有一处被填上颜色。 毕竟,钱也得有命花才是钱。 但云逸的心思却活络起来,反正是要猎妖,反正是要移栽灵果药草。 那些未经猎妖队涉足的空白地带,正是我本就打算前往且重点探索的。 现在又有奖励,没道理不做啊。 别人可能打不过还跑不了,但我有奔雷小马在,以它瞬时的速度,就是不擅长速度的通天境妖兽也望尘莫及。 更何况,我还有小世界,大不了,躲在里面,当一个缩头乌龟。 我想,没有一只妖兽会无聊到,守着一把扇子。 就这么打算了。 广场中有站哨的猎妖军,云逸上前问道:“这位兵大哥,冒昧请教,我想知道,这绘制妖海图的任务如何接取?” “嗯?看到那栋楼顶插着双刀旌旗的房子没,那便是妖海城接待处,你可以去那里接任务,不过看你外来,对妖海的凶险似乎没有认知,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绘制地图,是比猎妖还危险万分的任务,一百个人里面,就一个接了绘制地图任务的,而一万个接了绘制地图任务的人里面,就一个可能活着回来,而十个活着回来的人里面,可能,就一个可以完整地将地图绘制的。” 这样的嘛。云逸有些吃惊,那这个妖海,还真得好好见识见识了。 “多谢了。” 看着面具少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悠然离去,猎妖军摇摇头,“我提醒过了的,到时候可别怪我,唉,每个来问我的人,我都提醒过的,可是,很少有人真地听进去,好多人,自从出了接待处的门,就再也没有见他们回来,进去领取奖赏。” “请问,绘制地图的任务是在这里接取么?” 一楼有五排供休息的木椅,此刻坐满了人。 对面是五张桌子,桌子后笔直地坐着五个军士打扮的人。 桌子前,各有一人同军士谈论,没有一会,接过一小物件,便匆匆离开了。 “下一位。” 按座次顺序,第一排,最右边的人,听到这话,站了起来,走向了空出来的桌子。 任务接取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便要挪动位置。 等到了云逸。 “请问,绘制地图的任务是在这里接取么?” 军士抬头一看,顿了下,而后将手上的登记册放了回去。 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一本,较为崭新的。 “称呼,修为。” “逸云,超凡。” “抵押金,一万两。” “抵押金?” 接个任务还有抵押金? 不是。 正当云逸疑惑着,是该给还是不给,只见军士取出一块通透无暇的石头。 “别这个眼神看我,这是规矩,这块是留影石,可不便宜,自然要留抵押金在此,免得你们回……不回来。”回不来和不回来,军士终究说了后者,哪怕绝大多数人都是前者,但他不想打击接这个任务的少年的信心,好久,没有接这个任务的人了。 “留影石?” “看来,你不仅是第一次来妖海城,对于一些常见的宝物也很陌生,留影石,顾名思义,就是能将眼前所见保留在其中,等到你们将留影石带回来,我们便能通过留影石将你们所见一切复刻出来,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难不成,派兵去验证?那我们怎么不干脆全部派兵出去探索,把空白处全部填满,还交给你们多此一举作甚。” 是这个理。云逸点点头,问道:“广场地图那里的石头,也是留影石?” “那个叫共影石,可以将主影石所录画面映照出来,当主影石画面有所更改,共影石的画面便会同步更改,也就不需要一个告示一个告示地去修改地图了。” 好东西啊。云逸想着自己啥时候也得弄上一些。 “这是一万两,这颗留影石如何使用?” “只需真气催动即可,”见少年似乎要试,军士马上出口拦下,“等等等,你可别现在催动,不然留下的影干扰了我们想要的画面,奖赏,可是要扣掉些的。” 云逸乖乖收起石头,“你们就不怕,我随便找个地方,留下影来。” “那你就等着被我们五花大绑丢地牢里,留影石上面,可是刻了方位法阵的,除非你的阵法修行强大到能骗过上面的阵法,不过,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也犯不着骗我们这点奖赏了。” “还是你们周到啊。” “毕竟,妖海城鱼龙混杂,想要偷鸡摸狗之辈,也不是没有,制度,都是被逼着完善的。” 军士的话,风趣中带有一些无奈。 第四百六十五章 非正式组员 这小小的石头,居然能够留影一千平方公里的画面,还说什么让我找一处视野开阔之地留影,最好是山顶或者高空,开玩笑,我视野开阔,妖兽们,看我也很开阔啊。 不是妥妥的活靶子? 不过,要真的一张张画面留下来,一平方公里都够累死人的,还真只能找个高处,将大地尽揽眼底。 吸引妖兽仇恨就吸引,越多妖兽打我主意越好,我的小世界,是来者不拒,通通给你们送回娘胎之前。 出了妖海城接待处。 云逸左看右看,妖海城的信息了解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该去了解小嫣的日程安排了。 猎妖盟…… 在哪呢,让我找找,希望不要太远,这妖海城这么大,又没有传送法阵,就很吐血。 一路打听,一路散财。 云逸终于是来到了这个猎妖盟妖海组的大宅子前。 “招募非正式组员?” 只见府院外的告示牌上,写着“招募非正式组员,详情面谈”十一个大字。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正愁不知如何偷偷进入妖海组打探消息。 云逸不知道的是,妖海组的府院其实谁都可以进,哪怕是一个陌生人,除了猎杀妖物,妖海组还接着在妖海中支援救人、搜寻尸体的任务。 只是平日里有很多修士进出的宅子,今天,却门可罗雀。 告知府外护卫自己的来意,跟随护卫,来到了这座宅院的偏门,从偏门进去,是一个大院落。 闯入目中的,首先是一棵参天的梧桐树,它直挺挺挺立在院子正中,枝繁叶茂,投下一片遮了大半院子的阴影。 围绕着梧桐树,有七人抱臂以待,他们似乎互不认识,彼此保持着一丈的互不打扰距离。 见有新人被护卫带着走进门,纷纷抬头看来,目光中有着熊熊战意,“切,不过就争个非正式队员,还戴面具,装神弄鬼。”其中一人不屑地说道,没有压低声音,似乎正是说给云逸听的。 云逸没有理会,此人说得也没错,还真就是装神弄鬼了,这年头,不装不行,人怕出名啊。 护卫开口:“已经凑足八个人了,那么,你们就再等上一会,我通知组长他们过来给你们考核。” 还要考核?云逸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其余七人,好家伙,清一色的超凡境。 不愧是猎妖盟东域总部,超凡境的修为,还要考核才能成为妖海组非正式成员? 那正式成员,该是如何的水准,倒是有点意思了。 “你们来得凑巧,正好赶上每十天一次的考核,要不随我去看看?”得到组员汇报的代青向童关、虞千伶等人邀请道。 “考核?是考核什么的。”童关来了兴趣,难不成妖海组队里还会进行考核,淘汰掉一些不合格的队员?这样的话,带师弟师妹们见识见识也不错,见识见识猎人们是如何战斗的。 完全不同于学院里切磋的性质,在这里,他们的一招一式,应该都毫不留情,唯求最快制敌。 因为他们每天对付的是妖,如不能一招制服,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我们每十天会面向整个妖海城招募两名队员,以补充人数,一般我们每五天会损失一名优秀的队员。”代青如此说道。 平均每五天,会有一个队员在妖海中死去或者失踪,永远回不来。 从一开始的生死寻常事,慢慢变成了个魔咒套在整个妖海组上。 第一个人今天死,第二个人可能七天后死,第三个人可能再过三天死,也可能一天会死好几个……但一般半年累计下来,一平均,就是五天死一个。 这么久了,这个概率从未变过,反而越来越精确,越来越趋于五,从一开始的五个半,到现在的五个又十分之一。 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五了。 那么,妖海组自成立至今,又有多少个年头了,有多少个五天,就有多少队员永远留在了妖海中…… 这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经验结论,可以去推算从前有多少妖海组队员死去,也可以估计未来半年,又有多少会战死。 “你们招募队员,通常要考核哪些方面?”童关问道。 “要加一个形容词,非正式。”这时,组长代青身边的万洪雷补充了一句。 万洪雷,大圣境强者,妖海组第一副组长,七位副组长中实力最强之人,在整个妖海组,近千号人中实力和地位仅次于组长代青。 “我本以为你们招正式队员,所以要考核他们符不符合资格,既然是非正式队员,也要考核才可以入组吗?”童关有些惊讶的,仅刚才见到的妖海组的实力,就比同为猎妖盟的临海组要强大多了,如果是这支队伍驰援小岛,除了最后出现的裂谷蜈蚣打不过,其他都是小意思。现在,居然还有一支非正式组员的队伍,而且,他们都是完成考核后入的组。 妖海组的实力,不容小觑,抵得上一个中层宗族。 修炼到圣武境的童关,自然到过妖海城不下百次,但每次,都是单独行动,一个人去妖海历练,对妖海城内的势力了解却不多。 这么一了解,一比较,临海组有些小打小闹了。 “自然要考核,我们可不想有居心叵测之人,挂着我们的名头,到处惹是生非,也不想那些没有一点实力的家伙进来浑水摸鱼。”万洪雷说道。 “那你们都要考核些什么内容?” “首先是实力,没有达到凡武境的,通通不要,其次是品性,品行不端者不要,最后是运气,运气不好者不要。” “妖海对运气不好的家伙,确实不太友好。”童关深以为然。 说着话的功夫,众人已经来到了偏院。 梧桐树下的八人,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一个个微调了姿势,不显得散漫,也不显得急躁。 小嫣……千伶?还有小喵。 这群人从拱门进来院子,云逸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熟悉的三个身影,一个是意料之中,两个是意料之外。不自然地撇过头去,转念一想,自己戴着面具啊,又撇回来。 小喵“喵”的唤了一声,盯着云逸腰间的扇子,眸子里闪过银光。 虞千伶也认出了对面八人之中,那个戴面具的少年,正是许久未见的云逸。 虽然别人看不透面具,但她的血液里,奔腾的火焰,有一半他的气息,这一刻,因为靠近他,而奔涌起来。 虞千伶知道云逸此刻戴着面具,定不想让别人认出他来,所以将要跃下地的小喵抓住,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喵抬头看向虞千伶的脸。 虞千伶摇摇头,无声道:“他不想被认出来。” 小喵叫唤了一声,又看向那把扇子,以及那一副面具,默默摆了下小手。 云逸微微点头会意,随即看了一眼人群中低着头的笑姑娘。 笑姑娘心有所感,抬头看去。 觉得那戴面具的家伙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云逸心里叹了一声:果然,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嘛。 第四百六十六章 打探消息 “组长,这次的不错啊,境界都是超凡境,实力上就不用考核了,再怎么差劲,也比凡武境强。”万洪雷说道。 代青点头,确实,弱一点的入圣境可能会不如顶尖的超凡境,但超凡境再弱,也会比凡武境强,因为自然之力,是后者无法跨越的鸿沟。 于是,代青对着梧桐树下的八人道:“你们的境界我都很满意,只是,我们每次招收的组员名额只有两个,你们中,有六人是要被淘汰的,所以,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加入猎妖盟妖海组的目的。” 这个问题,其实是没有标准答案的,或者说,标准答案,在代青等人心中。 听到这话,八人中有两人静观其变,其余六人争先恐后开口,唯恐自己的想法被对方抢了先。 等自己再说同样的话的时候,被认为是鹦鹉学舌。 见场面有些混乱,万洪雷提声说道:“别抢,一个一个说,就,你先来。” 他指了指八人中那个戴面具的少年。既然你最淡定,我就让你最先说。 云逸想也不想,说道:“还能干嘛,杀妖赚钱养家。” 可不就是杀妖赚钱养家,杀妖养小世界这个喂不饱的败家子,移栽药草灵果来赚钱,建立自己的势力。 杀妖赚钱养家?万洪雷心里道:好家伙,够直白,我喜欢,从透露出来的气息看,自然之力似乎也是雷,不错不错。 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第一眼就能生起好感。 当然这个好感不是男女之间的好感,纯粹是修士间志同道合的吸引。 云逸在离开都城后,就不再用之前的以自身势入天下大势的方法来隐藏实力,而是真真切切地显露出超凡境的气息。 “那你一个人,不也可以杀妖赚钱养家?”代青如是问道。 云逸点头,回道:“确实,我一个人也可以,只是因为背后有个家,所以在妖海中得万事小心,一个人一双眼睛,总有无法顾及身后的时候,身后是队友,总比,身后是妖兽,要好。” 虽然这些话听了不下百遍,但这就是事实,代青认可,道:“可以,你的回答我很满意,算你一个,现在开始,你就是猎妖盟妖海组非正式成员了,至于什么时候晋升正式成员,看你,我们不强求。” 确定了一个,那么这次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名额了,而竞争的,还有七人。 万洪雷再指了一个之前同样没有争抢的人,问道:“你,说说看。” 徐剑锋说道:“切磋,加入妖海组,我可以有机会和各地的超凡境切磋,而不用走遍各大城。” 万洪雷对这个回答并不是很满意,你这家伙是把我们这当练武场了。他看向组长代青,毕竟可不可以,还是由组长决定。 代青也知道,这样的人在队伍里,会是个难相处的角色,但若用得好,说不定能提高队内竞争意识,说道:“我看你有一柄剑,可否让我见识见识。” 徐剑锋眼神一厉,背上剑出鞘,刹那间,杀意弥漫全场。 “好冷。”郑祖耀说道,同是超凡境,这家伙怎么有如此厚重的杀意,是怎么练出来的。 代青摇头:“你杀气太重,不适合我们这里。” 徐剑锋笑着道:“我的剑,锋只开了一边,钝的一边与人切磋之用,锋的一侧,才是对妖。” 说完,他伸手抓住剑柄,剑随其手转了半圈。 寒冷的杀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热烈战意。 气势转换么?毫不生涩,是个不错的人才,“组里确实需要有会挑事的家伙,你们互相切磋我不会管,但不可闹出人命。”代青如是说,算是确定了这次招募的第二个非正式成员。 至于其他六人,虽然极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离开此院。 这就是运气。 八个人修为都满足,在一个简单的问题上争两个名额,那么谁先被考核,谁的机会就大。 “他的自然之力刚才我已经看出来了,是金,你的是什么?”代青看向戴面具的少年。 云逸伸手一指,指尖一道电芒窜向身边的梧桐树。 “噼啪”,因为木本就有抗雷击的属性,所以,这道弱小的电芒并没有对梧桐树造成太大的伤害。 “是雷啊,挺不错的力量。”代青点头。 万洪雷哈哈说道:“果然是雷,组长,这个非正式成员,就挂在我的名下。” 代青没有反对,说道:“由你,另一个,就归入吴剑你的名下,同样是使剑的,会有共同语言。” 吴剑,超凡境,妖海组第四副组长,可以说是妖海组超凡境第一人。实力仅在通天境初期的组长代青,大圣境的第一副组万洪雷,小圣境的第二、入圣境的第三副组之下。 吴剑回道:“好的组长,我一定好好带他。” 说完,他看向徐剑锋,徐剑锋毫不躲避地迎上他的目光。 同样使剑,同样是超凡境,两人目光一接触,便似有两柄利剑交击了数招。 看着云逸信手捏来的电芒,虞千伶心道:云逸,你还是那么优秀,这么快又回到了超凡境,而且,领悟了比火要霸道的雷,你来这里,肯定是放心不下笑嫣妹妹的安危,放心,这次有我在,我不会让妖兽或者谁伤害到她的。 看到千伶也在此次历练的队伍中,云逸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在中域相处的日子,千伶和小嫣俩人一起做饭一起玩耍,一起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也算是要好的小姐妹了,在这个队伍里面,千伶肯定比别人要对小嫣的安全上心。况且,还有小妙在,有她在,再危难的关头,她们也可以用空间之法逃脱。 散场后。万洪雷带着云逸先熟悉妖海组的大宅院。 “你是不是和乾坤学院来的那个什么讲师认识?”万洪雷心里藏不住话,有话便说。 这种人没有什么心眼,不会害人,但容易得罪人。 不过实力到万洪雷这个层次的,背后又有猎妖盟这个庞大的组织,也没有谁会真去计较他的话是否得罪到自己。 云逸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转移话题式地回道:“是美女,谁不多看上一眼。” “哈哈,那倒是,这小姑娘挺美的,关键,实力也强,明明是入圣境,给我的感觉,却强大到可能我也无法匹敌?”没有切磋过,万洪雷也不敢确定,是自己强些,还是她。 “乾坤学院的学员,就已经是万里挑一了,能当上讲师的,怎会是平凡人物,据我所知,学院的讲师数量可也不多,个个,都是某修炼领域的大才。”云逸回道。 乾坤学院的讲师和执教,每个都有其擅长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全面,学院不会碰到无法教的学员。 身法、血脉、力量、控制、器具、炼丹、阵法、医术、剑术、奇术、隐匿……总有一款适合你。 “你对乾坤学院了解还挺多的,是不是那时候也想进入里面学习?”万洪雷问道。 “当然想,谁不想。” “哈哈,是啊是啊,谁不想,可惜我的孩子天赋不高,不然前段时间乾坤学院招生的时候,我也让他去试试。” “对了,我想知道,乾坤学院的讲师和学员怎么来妖海组了?” “他们啊,他们是来这里历练的,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学院的学员来我们这里历练,你既然知道乾坤学院那么多事,应该也知道,我们的头,猎妖盟百里盟主,也是学院的执教,我们自然就承担起培养优秀后辈的职责,而妖海城外的妖海,可是最好的历练场所,这次,更与众不同,队伍里,有两个医士,是医圣的亲徒。” 万洪雷一说话就刹不住嘴,也不怕泄露了什么消息出去。 云逸问道:“医圣的亲徒,那这历练一定得注意安全,他们不会要出城去?” “来妖海城若不去妖海,那还来这里干什么,历练肯定伴随着危险,危险越大,只要不致命,历练回来,成长越多,”万洪雷在代青身边待久了,有些话也是深得代青真传,“不过,前面十天,他们确实是待在城中,因为这十天里,妖海有无规律的妖潮,对猎妖师来说,这是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但我们不想让学院的学员们冒险。” “原来如此。”云逸心想,既然,前面十天,小嫣她们是待在妖海城中的,而且,千伶和小妙都在,那我这十天,就不用担心这担心那的,可以去妖海中放心狩猎、寻宝、开图。 第四百六十七章 非正式组员的切磋 “这是你住的地方,因为你是非正式成员,比较自由,不要求你们随时在组里待命,所以房间也是五人一个通铺,说是五人睡,平常也就一两个人会在。”万洪雷打开房间门。 云逸往房间内的布置瞅了一眼,很简单的配置,除了床和被褥,再没有其他东西。 “多谢,我大概记住了这间房的位置,那副组长,我先离开了。” 在之前的聊天中,云逸也是知道了这位前辈的姓名,以及在妖海组的职务。 “你急着要去哪,第一天不先待在组里熟悉熟悉吗?”万洪雷问道。不会是看到住宿条件不好,打算离开了。这小子我看着挺优秀,要不破格给他整个正式组员的房子。 “我现在要去妖海,杀妖赚钱养家,估计这十天,都不会回来。” “这十天?这十天,你可真赶上时候了,妖海这十天内都会有小规模的妖潮,你确定?” “这正合我意。” “那你小心,活着回来,钱再多,还是得有命花。” 看着少年应允地点点头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万洪雷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也是这般不浪费一丁点时光,想到就行动。 年轻真好啊。 等等,现在这个时间……,这小家伙是第一次来,要白跑一趟咯。 妖海城,内城墙的大门有三千六百座,平常时候,都是晨起之时开,日落时分关,如果你在夜里回来,那么对不起,你得在城外等上一夜,直到第二天日出之时城门开启才能回城。 至于这段时间的安全倒是不用担心太多,在妖海城城外,有一片开阔地带,布置有威力恐怖的小型守护法阵,一旦启动,踏入法阵的低阶妖兽会被法阵诛杀,也可以选择待在就近的孤岛,等天亮时再回城。 而在持续的妖潮期间,妖海城的三千六百座内城门,不再是白天全开,而是会沿着正东至东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正北、东北的顺序,每隔一段时间开启四百五十座,同时关闭之前开启的城门。 这么安排的目的,一是为了防止大规模妖潮来袭,越过开阔地带同时从各个城门涌入,增加猎妖军防守压力。 二是为了在妖潮期间,给妖海城各处仍然要前往妖海狩猎的猎妖师们都留个门。 云逸起先不知道这个规则,兴冲冲来到最近的城门前,吃了个闭门羹。 问了在城门下值守的士兵才知道,这里的城门开启时间老早就过了。 “第一次来,现在这个时辰,是东北那片城门开启的时间,要想从这里出啊,得明天赶早。” 云逸恍然,自己所在的这块区域是日出时分,第一批城门开启的区域。而现在,已经是快晚饭时间。 晨起六时和入夜六时,城门开启正好一个轮回。 要不把奔雷叫出来,以它的速度,应该能在东北区城门关闭前赶上。 云逸瞅了瞅,城墙边来往士兵太多,奔雷的动静容易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喂养小世界,也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 “哈哈,小兄弟,回来了,我本来想喊住你的,你跑得太快了。”万洪雷看到云逸灰溜溜地回来,笑着说道。 “你在等我?”云逸看着万洪雷就站在大门口,如是问道。 “不是等你,还等谁,不过说实话,再有一盏茶功夫,如果没有见你回来,我还真就不等了,”万洪雷上前,一把将云逸往门里推,“晚上刚好有个欢迎会,虽然是欢迎学院队伍的,但人多热闹嘛,另外那个同你一起成为非正式组员的小家伙也在”。 悄悄压低了声音:“为了助兴,席间开了个小擂台,他已经打败了我手下好些人,你可要给我挣些面子回来。” “原来你等我是为了这个,我还差点有些感动,不过你怎么就肯定我能和他一战?” “你是雷,雷克金啊。” “那你这么一说,我要是再打不过他,那岂不就是太弱了。”云逸想着,自己重回超凡境界后,还没有和别人对战过,这是一次不错的机会,便也没有拒绝。 “我相信你,咱们雷之力,还没有怂过。” 长廊,摆了一桌桌吃食,以素菜瓜果为主,之前欢迎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摆过肉菜,只是学员们似乎对肉菜并不感冒,甚至是有些反胃? 等云逸到了,众人早已开席许久。 长廊围住的中间区域,是一方擂台,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两个超凡境修士放开手脚战上一场。 此刻,擂台中无人比武,徐剑锋已经连胜十三场,最快的一场,仅仅一个拔剑,对方便被他的战意吓住不能动弹。 其他十二个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据他们回到席间和座位左右的人说,徐剑锋的剑一对着自己,那战意就跟山峰一般矗立在那,气势的差距让自己根本生不起对抗之心。 平常运用顺畅的自然之力,都难以调动了。 以他的实力,当个副组长都可以。 这话似乎是说给副组长吴剑听的,他同样使剑,而且是妖海组第一超凡境。 不过,他可不想在此刻上台,万一输给自己手下的非正式成员,那自己这个副组长,是继续当,还是让了好? 本来还想给这个非正式成员一些来自“前辈”的下马威疼爱时,见徐剑锋如此迅速地击败一个又一个实力不差的家伙,其余人慢慢都不敢上了,怕在一众兄弟前丢了面子。 而徐剑锋本人也是见没有人再出来比试,便回到席间,吃些瓜果回复气力。 他有些后悔,就不该在这个场景登台比武,那些实力更强的家伙,心里多少会顾虑,若是输给了一个非正式组员,那多丢面子,而不敢上台来。 要想和那些人切磋,还是得私下一个个去找,这样他们输了也没有包袱。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顾虑这些,比武有输赢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郑祖耀向身旁的王寒飞问道:“你觉得这家伙的实力怎么样?” “进入乾院没有问题。” “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比之你我,孰强孰弱?” “那要战过才知道。” “那是你上还是我上?” “你可想好,我们出来可是代表乾院的,万一你说……这要是传回去,多不好听。” “嗯,倒也是。” 童关听着两人的对话,说道:“输不可怕,怕的是没有战的勇气,此人身上的战意,正是输了百场千场磨炼起来的,你俩包袱太重,输给一个不知名但实力高强的人物并没有什么丢脸的。” “师兄,话虽这么说,但你想,我们乾坤学院的人,要是出来游历,随随便便被一个同境界的修士打败了,那影响的,是整个乾院的声誉,他的实力固然已经达到甚至超过了入院的水准,但外人可不这么认为,外人只会认为乾院的学生连妖海组一个非正式组员都比不过,如果他有啥名号比如,妖海城超凡境界第一剑啥的,那输了就输了。” 他们说话不轻,吴剑自然听在耳里,超凡境界第一剑这句话一出来,是真的让他坐不住了。 正当他拔剑,准备上台与徐剑锋一争高下时,云逸在万洪雷期待的目光中走上了擂台。 第四百六十八章 雷力过载 众人愣了片刻,他是…… 而后想起来,他是今日招收的另一个非正式组员。 好家伙,现在的非正式组员都这么爱出风头了么? 等着出丑小子,你是没有看到之前的我们是怎么落败的,如果看到了,你还会这样雄赳赳气昂昂地上台来? 虞千伶本来对超凡境这层次的战斗不太感兴趣,见云逸居然上台,顿时目光都移不开了。怀里的小喵也是,睡眼惺忪的它睁开眼,一眨不眨的。 徐剑锋可不管,只要有人上台,那便战。 只是,别让我的剑失望,戴面具的少年。 两人站在台上还没动手,席间不知谁起了哄,开了个赌盘,赌两人输赢。 这还用说,押徐剑锋赢的越来越多,毕竟,面具少年的实力,众人还没有见识过。 而徐剑锋展露出来的实力,不是超凡境界顶尖,也是上层了。 见云逸那押注的就几块碎银子,虞千伶冷哼一声,抱起小喵走了过去,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便放了上去。 她怀里的小喵也是小有财富,小爪子摸摸索索,不知从哪勾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伸着小手明显也是要押注。 这可把众人看得有些呆了,这只可爱的小猫还挺有灵性。 这一百两,是平时攒下来准备过年买小鱼干的钱么? 如此,押注面具少年赢的有一千一百零五两,而押注徐剑锋赢的,有两千二百一十两。 这意味着,若是面具少年赢了,那么押他赢的每一两银子可赚二两。 云逸本来还想着,主要是切磋,打得久一点,熟悉雷之力,输赢无所谓,见千伶和小喵出重金押了自己,一下子不由认真起来,瞳孔中亮起紫色,全身跳动起不安的电芒。 徐剑锋眉目凝重,站在对面的这家伙,这一刻,似乎不是一个人,是一道随时暴走的雷电。 他拔剑,刹那间,战意笼罩整个擂台。 挥落之时,并没有剑风,也没有爆鸣,只有金光斩落。 席间有人说:“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挥剑,这么慢的一招,直到剑锋在我眼前,我都没有反应过来,那小子居然觉得剑慢躲都不躲,要惨咯。” 云逸眼前,似是出现了一个执剑的金之巨人,高悬的剑,缓缓压了下来。 糟糕,就一个恍神的功夫,再想躲时,居然,动不了! 这恐怖的战意,甚至压制了自己的真气流动。 “看来,也就是这样了。”郑祖耀说道。 本来看到虞千伶讲师毫不犹豫地押注这面具少年赢,对这场战斗的结果还抱着不确定的看法,可是现在怎么看,这少年也跟之前那些个落败的人一样,被徐剑锋的战意压制,动弹不得,没有胜算。 押注徐剑锋赢的组员看向虞千伶,只是没有从她脸上看到懊悔的表情,安然抚弄小猫的样子,似乎,胜负尚未分? “你输了。”持剑的金之巨人开口。 “换做以前,我可能真的只有硬抗这一招,而现在,说输赢,为时过早。” 云逸说完,目中闪过紫芒。 “落。” 众人只见一道紫雷无根而生,从面具少年的头顶陡然劈落。 这是什么招数? 引雷劈自己? 童关看出些门道,这确实是摆脱战意笼罩的方法,只是太狠了点。 要不怎么说雷是最霸道的力量,对敌人霸道,对自身也是霸道无比,炸裂的痛感及刺激之下,顿时神清目明,整个人都进入振奋状态。 经脉被电流刺激,瞬间拓宽,停滞的真气重新奔腾起来。 感官之灵敏,速度之迅疾。 发觉对方挣脱了自己的战意,徐剑锋暗叫一声不好,正要收回剑。 云逸附雷的手却更快,一把握住长剑,嘴角扬起笑意:“以金为桥,就叫这名字了,极致电导!” 右手紫光闪烁。 跳动的电芒随剑而上。 只一瞬,徐剑锋便被电流击中,双手不知是不肯丢下剑,还是已经丢不下。 也不是他弱,只是修习金之力的他,在雷面前,吃了大亏。 此刻,胜负已见分晓。 “我输了。”徐剑锋眼中的战意不减,牙齿打颤,说出这三个字。 很干脆,没有一点犹豫和不甘。 “承让。”云逸松开握剑的手,转而拱手示意。 我就说嘛,雷,克金啊。万洪雷对这结果很满意,算是扳回一点面子。 众人才回过味来,认输都这么快的嘛,这才对拼了一招。这这这…… 台上的云逸才转身,身后的徐剑锋却道:“不知能否,再战一场?” “哦?” 不只是云逸有些惊讶,就是在场的其他人,本来还押注徐剑锋的人,听到这句话,都呆了一下,在想:这是输不起么? “你就不怕,再输?” “比武,本就有输赢,不输不能精进,你的雷,是我的弱点,还请,给我这个机会,战胜自己的弱点。” 云逸侧身,看着对方眼里熊熊燃烧的战意,有些明了,为什么他的战意有如此强的压制力。 他的每次落败,都是往上的阶梯。 而寻常人每次落败,都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 这就是两者的差距。 “那就,如你所愿,”云逸眼中雷芒闪烁,“只是这次,别被我轻易抓住了。” “不会了。”徐剑锋说完,弃剑,封锁金之力于肉体内。 一脚落,尘起,空爆,影无踪。 好家伙,这速度,修体者?! 确实啊,金之力,不修体说不过去。只是,他的体术,竟然到了化影的境界。输的不冤,不冤。方才那败给徐剑锋的十三人如是想。 吴剑也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比剑术,自己可能不输,但这体术一出来……我还在乎输赢来着,而他,完全就不在乎,怪不得,这么久了,自己一直卡在超凡境,当了副组长后,心里的包袱,太重了。 云逸出掌,接住身侧袭来的飞踹,脚尖挪了一寸卸力。 此人脚上的力道,属实刚猛。 还没等手上的痛感消失,身后响起风声。 又是一记鞭腿追至。 “速度好快。”自知转身格挡不及,将雷之力调聚于背上,两败俱伤之招,以示恐吓。 徐剑锋果然收腿,身影再次消失。 几息之间,两人十数招来去。 云逸从最初的避闪不及,熟悉了雷之力后,速度渐渐跟了上来,险而又险地化解徐剑锋的招数。 擂台上,两人缠斗出一道道残影。 看得众人入迷,心头时而悬着时而落下,看到精彩处,不知不觉拍手叫好。 “囚!” 一声大喝后,徐剑锋终于不再进攻,远远退开。 云逸看着四面八方金之力交织而成的囚牢,明白了对方刚才疯狂进攻的意图,就是为了让自己疲于应付,无暇思索,这明显的金之力波动。 他并不指望那些招数能伤到我,当然,能伤最好,不能也不亏。 在这个金之力囚牢内,雷之力,似乎,施展不开来了。 或者准确说,每一次释放的雷之力,都被金之力吸收、消化。 徐剑锋有些得意,捡起剑,缓缓拔出来,见面具少年的双手握住牢笼似乎想要掰开个大口子,劝道:“你逃不出来的,别白费力气了,那么,准备好,接下这一剑!” 徐剑锋起手,剑尖聚集金光。 这一刻,虞千伶也有些坐不住了,虽说是比武切磋,但有些招一出就没轻没重的,万一云逸有个好歹。不行,小喵,如果云逸有危险,你就给他移到别处。 小喵叫唤了一声,双瞳出现银光。 “那可不一定,每次雷击,你的金之牢笼都在发烫,不知道,它的极限在哪里,而我的极限,又在哪里?” 云逸瞳孔中的紫色更加耀眼,头发都倒竖起来。 笼罩全身的电芒,瞬间粗壮了数十倍,并且,还在变强。 自身能释放的雷之力的上限,取决于肉身能承受的极限,可谓伤敌八百需先自损一千。 “你要做什么?!你这样很危险,快停下!”徐剑锋突然明白面具少年要做什么,出声喝止,剑也收了回来,不打算再逼他做傻事。 这只是切磋,没必要! 面具少年恍若未闻,他也想要,突破极限。 “雷力过载!” 紧咬牙关的面具少年,双手之上,狂暴的雷之力倾泻,金之牢笼瞬间发红,变软,扭曲,最后成了一滩金水。 这一幕看呆了徐剑锋,更看呆了众人。 好家伙,能将金都融化的雷之力,居然,对面具少年的影响,仅仅是头发冒了烟? 就好像,他的肉身就是雷之力构造的,只是,这怎么可能? 徐剑锋笑着摇摇头,自己还担心挥剑会伤到他,这一剑要挥下去,传导而来的雷之力可能让自己吃不了“抖”着走。 “不打了,不打了,我输了。” 徐剑锋连说两个不打了,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下面具少年的手,被还没完全散尽的雷之力电了一下。 “我怎么不相信,你是肉做的呢?金都化了,你还好好的。” 云逸看着自己的双手,狂跳的心脏渐渐平稳下来,这力量,好霸道。 其实,认真说来,徐剑锋也不算彻底败了,要知道,他的杀意之剑一直没有使出来。他的杀意剑势远比战意剑势要强大。 郑祖耀,田钢,王寒飞三人对视一眼,这是什么世道,随便出现的一个超凡境就这么强?! 乾坤学院,到底还有多少“怪物”没有招引进来。 虞千伶摸了摸小喵,云逸,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是我小看你了。 最开心的当属万洪雷了,好苗子啊,这完美契合雷的身躯,要是能修炼上去,后面可以接我的位置。 只是看这小子对雷的力量使用似乎还不熟练,难不成是刚突破超凡境?有机会好好教教他如何使用雷之力。 这一场战斗看得大家直呼过瘾,意犹未尽。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时候。 明天,是学院学生在妖海城正式历练的第一天,代青没有再安排其他活动,宴席散了之后,便让组员带他们去休息。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丝明悟 云逸睡的是非正式组员的通铺,而学员们住的是提前一天打扫干净的客房。 队伍中的两个姑娘一只猫睡一个房间,其他四人住另外两个房间。 至于童关,则坐在院中闭目养神。 虽说是在妖海组的地盘,但凡事还需小心,尤其是队伍中有两个小家伙身份太重要,难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打歪主意。 “嗯……” 见玉笑嫣几次伸手试探,没能鼓起勇气入水,“是水太冰了?”正在铺被子的虞千伶问道。 虽说已是七月,但凉水洗澡对没有修为的女孩子来说是一种挑战。 “嗯,有些冰,我,去厨房打些热水来。” “用不着那么麻烦,等我一会。”虞千伶走上前来,伸手入水,眸中闪过炙热之意。 纯净的水中,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没有过太久,水面氤氲之气飘荡。 “可以了,这个水温刚好,来洗。” “谢谢,谢谢讲师。” 笑姑娘道了声谢,也没有扭捏,就在虞千伶的面前,一件件褪去衣物。不知怎么的,她觉得这个漂亮的讲师,在别人口中冷冰冰的讲师,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就好像,认识许久,似曾相识一般。 但明明是在学院里第一次见……我记不起来,有段记忆消失了,只记得,我从小,周围就有很多玉石。 我所在的那座城,以玉石出名。 我的父亲,也喜欢雕刻玉石,有自己的一门手艺。 他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玉刻师傅。 他有一次受了骗,而我,被卖去了来凤楼。 我是怎么从那里出来的,为什么,每次想到这里,我的头,就好疼。 为什么,明明,有一个身影,他几次挡在我面前,他受伤,我的心就痛,可他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转过头来,每次都只让我记起一道背影,而就连这背影,也都是模糊的。 这水的温度,就跟他给我的感觉一样,热烈而不灼人,温暖得刚好。 虞千伶看着入水沐浴的玉笑嫣,心想:要是云逸在这,哼,估计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小喵,你说是不是?” “喵。” 阿阿嚏!云逸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同屋已经入睡的室友惊醒,吸吸鼻子,翻个身继续睡。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医圣之徒来到妖海城历练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妖海城平静的夜幕下,涌动着不平静。 第二日,将晨未晨,站在屋顶的公鸡才昂起头,准备报晓。 万洪雷吹着口哨,准备来见见他心里打定主意的未来接班人,却发现房间内空无一人。 那小子可溜得真快。 等他回来,我一定要跟他说说我的意思,我已经大圣境了,修为再没有什么长进,多半是组里的事让我分神了,现在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怎么也得把握住。 当鸡鸣过三声,学员们在院中集合,一个个神采奕奕,迎接这第一天的历练。 笑姑娘昨夜睡得很安稳,不知怎么的,进入学院来,还是头一次,睡得如此安稳,就好像身边有人在护着她。 虽说这数日内妖海地区都会有大小规模不一的妖潮,但不怕死,就想在妖口讨生活的猎妖师也不少。 光云逸所在的这座城门前,便已经聚集了三四百号人,第一批开启的四百五十座城门,少说有十几万号人等着前往妖海。 说起来很多,但也只是跟撒了一把豆子在大海里一样,除非路线大致,不然根本见不着彼此踪迹。 妖海城的城墙极高,同样地,为了能支撑这么高的城墙不倒,城墙有三分之一的部分在地下,这也防止了一些善于钻地的妖兽入城作乱。 妖海城的城墙不是一般的厚,从城门口进入,再到走出城,就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倒是有点走在巨大洞穴中的感觉。 城门内的通道是有些昏暗的,以至于走到尽头时,阳光照入眼中,是白茫茫一片,随后,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苍黄之色,风带来大地厚重的气息,血腥味倒是比城中要淡了许多,但谁都知道,城外那片无尽的妖海才是真正的厮杀之地。 寒凉且荒芜,硌得脚生疼的碎石铺了一路,偶遇路上趴着半具大妖的枯骨,骨节处夹着的那柄锈剑,主人不知去了何处。 城外的这片开阔地带,没有植被,更没有一块超过人高的大石块。 山坡?不是被妖潮踏平,就是被妖海城的猎妖军夷为平地。 他们不允许视野之中,有藏得住妖兽的地方。 城门关闭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比人腰还粗的两条锁链一点点收紧,身后的城门随之缓缓合上。 “轰”,这一关,自己这群出城的人仿佛和人的世界彻底隔绝了,背后,是一座仰之弥高,望之无边的城墙,就算是圣武境,都不敢说自己能轻松越过它。 感叹着,停留片刻的功夫,与自己同时出城的人群已经往远处奔去。 本来合在一起的人群,越远越分开,界限渐渐分明,成了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队伍,朝着各自的方向去谋生活。 不知多远,在荒地尽头,隐约呈现一线绿色,进入了那里,才算真正进入了妖海。 妖海包罗万千地形,这个城门所对的远方,便是无边的丛林。 本来还有方向的云逸,此刻面对着广阔的天地,也不知道先往何处去好。 妖海图上,别人趋之若鹜的金色路线,反而是自己要避开的。 打开画扇,从小世界里取出寻宝罗盘,不想这一取出来,寻宝罗盘上的金针便疯狂左右摇摆,一会指向西南,一会指向西北,一会又在正前方停留。 看来妖海确实有不少灵气聚集的地方,妖海深处人迹鲜至,肯定有好些药草灵果没有被发掘。 从金针停留时间上看,西南方向这一处的灵气聚集之所,跨越区域极大,是成片成片的,而西北这一处,灵气聚集的强度虽然比西南方要强很多,但广度却不及西南,更像是一个点。 一个点……西北处有些麻烦,这种程度的灵气聚集,又是一个点,说不准,会遇到圣武境后期甚至通天境的妖兽。 好像,妖海图上,此去西北之地,也确实有一颗红色骷髅头。 还以为自己记性好,能完全记住,现在想想,记住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根本凑不到一起,失策了,妖海图太大了,我应该花点小钱去买一幅微缩版的。 记得那位军士说过,留影石是有方位法阵的,既然能定我所在妖海的方位,会不会…… 直觉告诉我,留影石,不只能留影那么简单。 取出怀里的石头,这颗圆润如龙眼的石头,透明中似乎带了丝杂色。 想要看清那缕杂色,便将它对准了光,上旋下转,拇指食指一阵捻。 当几次停留在某个特定的角度,那一缕杂色在光芒下似乎有晕开的迹象。 几番摸索尝试,微调了几个角度,终于找到了最正的位置,而那一缕杂色慢慢晕染成片。 围墙所困,长方之地,万千地形,色彩残缺,不正是,不正是,妖海?! 而那点亮光,在城墙外,静止不动的光点,难道,就是自己?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就好像,这颗珠子里,还有一个自己。 也在踯躅着,不知往哪边去。 怪不得他们不担心有人作假,这完全就是将妖海图刻录在了留影石中。 轻轻一抛,又接住留影石,将其放回怀里。 心中却生起更大的疑问。 至于其中方位法阵的运行……妖海城有三千六百座城门通往妖海,它是如何判定我从哪座城门出发?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这颗留影石,和这座环形城墙有密切联系,也只能是这环绕整个妖海的城墙,其上有法阵关联点,根据留影石共鸣的力量强弱判断距离,而这样的法阵关联点越多,确定下来的留影石的位置便越准确。 这是否意味着,如果,我从这颗留影石入手,是完全可以找出,每一颗流落在妖海的留影石的位置? 因为它们一同联结了这座环形城墙。 它们,虽是一颗颗独立的珠子,但其实也被一张巨大的网格连接在一起? 而那些失落至今的留影石上面,会不会有值得被带回,被世人铭记的最后画面? 第四百七十章 第一次布阵 妖海城墙上刻制的法阵极多,其中便有迷惑以及明辨法阵。 在城下望城头,城墙会显得更为高不可攀,而在城头俯瞰城下,再不清晰的事物也会变得清晰。 “你看那家伙,站那老半天了,脚都没挪动一下,该不会是后悔了。” “城门已经关闭,由不得他后悔,未来几天妖海并不平静,你我还需睁大眼睛,别老分神盯着那些出城的人。” “你就是神经绷得太紧,城墙都屹立于此多少个百年了,哪次妖潮能真正攻破,我们与其说是在城上防守,不如说是站高看戏,倒是羡慕那些能在妖潮退去出城追击、打扫战场的家伙。” “既然这么想过过猎妖的瘾,上次组织队伍前往各处孤岛维护,也没有见你参加啊。” “我也就嘴上说说,要真离开这里,离这座城墙越远,我心里越不安稳,尤其在看不见这座城的时候,我可能会疯了。” “还好队长他不在这里,不然怎么也要把你拉去练练胆子。” “你看,你快看,他动了,他在做什么?” “绕圈?不,不单单是绕着圈子,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只见城下那道身影,脚步忽而急,忽而缓,忽而顿,忽而冲,忽而左转,忽而右转,忽而后退,忽而前进。 不知转了多少个大大小小的圈,以他为中心,五丈内,风骤起,又散。 云逸感受着自己外放的真气才连接成线便散了开来,心道:外放的真气没有凭依,果然不能长久存在。 没有凭依,任何力量都不能长久维持。 正如土之力以土为介质,能维系其根本,雷之力…… 不妨以金为纹路之底? 小世界里还有一些金砂。 云逸想到就做,打开画扇,按着之前的路线重走了一遍,只是这一次,行走的路线被散落的金砂连接起来。 那俩士兵惊了下:“好家伙,这是干嘛,那闪闪发亮的,是金砂么?” “八九不离十。” “真壕气啊。”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好像在布阵。” “布阵?这也没妖没怪的,布什么阵。” “鬼知道。” 云逸俯身,右手落于金砂之上,眸间紫光一闪,掌心凝聚的雷之力沿着金之线路迅疾奔走,遇到岔路分作两条。 两道紫色的光奔过各自半圈,在末尾又相聚汇合。 这一刻,士兵俯瞰少年走出的图案不再是乱而无序,更像是蕴含某种力量的神秘纹路。 “在看什么,好好站岗!” 正看得仔细,半个身子都趴在城墙上了,屁股突然挨了一记鞭腿。 这熟悉的劲道,这熟悉的痛感,是队长! 两人忙转回身,站得笔直,长枪一抵石板,大喊道:“队长好!” “好好个屁,上头说了,今日国都卫的新任统领会上城墙参观,所以都别给我丢脸,一个个腰板挺直了,再被我看到你俩心不在焉,下次就给你俩整到去孤岛的队伍里,想来你俩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氛围,这站岗委屈了你俩活泼好动的性格了。” “滋滋”,什么东西,这么烫人? 云逸将怀里的留影石取了出来,再晚些,估计衣服都要烧个洞。 而取出的一刹那,留影石便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似是回应,背后城墙之上,土灰之内,一缕缕光华透射出来,隐隐要冲开外面这一层岁月的沙壳。 紧接着,留影石内的妖海图上,光点一个接一个亮起,似是星辰环绕中间的裂痕,由外至内,越来越密。 那些光点,不出意外便是流落在妖海各处的留影石。 那几颗在闪烁的是正移动着的,它们突破了妖海边缘,往中间空白地带赶去。 而最靠里的那颗亮点,离裂痕居然近在咫尺! 如果没有深入那么远,也许,那个前辈就能带着一方留影回到妖海城获取奖赏,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让自己永远留在了那里。 等留影石的光芒消失,云逸再次收入怀中放好。 身周这一方法阵,金砂也在奔走的雷之力下,化作了金水。 我猜测的没错,留影石内最初见到的杂色,将每一次转动对应的图案复刻下来,构建在一起,便是整个方位法阵。 能想到这一点,将一方法阵如此复杂的纹路,仅仅以一条杂色曲线来记录,这种化繁为至简的阵法功力,真是令人思而生畏。 “队长您说笑了,我俩怎么舍得队长您呢,话说国都卫不是在南区训练么,怎么跑我们东区来了,还有什么新任统领这么大面子,之前那个都没有……” “别瞎打听,站好,他们往这边来了。” 城下两个法阵呼应的一幕,城上的士兵刚好错过,不然,传到城中,怎么也能引起一番讨论。 他们此刻,正挺胸抬头,列队欢迎国都卫登城参观。 西南一路金色箭头少,所遇猎妖队也会少些,自己的秘密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而且从寻宝罗盘指引的情况来看,那一处灵气聚集是成片的。 成片的药草或者灵果,要是再有庞大的妖兽群守着,那就更合我意了。 就往西南去。 打定主意的云逸脚尖一点地面,刹那窜了出去。 回归超凡境之后,脚力明显比之前仅仅有魂力时快了很多。 只是,似乎还不够快。 都说望山跑死马,这望着丛林也能跑死人啊。 前方的丛林看似很近,实则很远很远。 飞奔了这么久,目光所及的一线绿色竟然一点也没有变粗,这跟原地踏步有什么不同? 奔雷。 心里所想,奔雷马随即从身侧的银光中飞奔而出,一双前蹄踏落黄土,电光噼啪,沙尘激荡。 伸手抓住缰绳,一跃而上。 “奔雷,看你的了。” “恢恢!”奔雷仰首咆哮了一声,仿佛在说,抓稳了。 它眼中闪过电光,四蹄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渐渐快至无影。 今日本无风,此刻却因奔雷的速度,强得让人睁不开眼。 这奔雷,才多久没有遛它,速度又快了些许。 云逸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睁开一半眼,目中之景,皆为流光。 “唰”。 “刚才是不是有只大黑耗子过去了,嗖的一声,就没影了。” “是有什么东西,太快了,没有看清楚,不过不用担心,是从我们身后往丛林去的,不可能是妖,多半是通天境的大能趁着妖潮这段时间,猎杀妖兽呢。” “哈哈,有通天境前辈开头,我们还可以趁机捡一些他瞧不上的妖兽尸体。” 这是一支行进速度较快的猎妖队,在云逸踯躅的时间里,已经快进入丛林地带了。 由小圣境带队,队伍中其他十三人全是超凡境,算是实力比较强的队伍,遇到大规模妖潮,也能边战边撤至孤岛。 “唰”。 奔雷过,绿叶纷飞,灌木摇曳。 进入了丛林后,奔雷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里树木密如林,粗细藤蔓交错,许多还有锋利勾人的倒刺,不再适合它无所顾忌地奔驰。 云逸拍拍奔雷的脖子。 奔雷一个急刹,差点没把背上的云逸摔飞出去。 云逸咳了一下,刚刚差点有一口老血从喉咙闯出来。 看来后面还得教教你如何减速,你这一下子就连我都差点遭不住,如果让你带着别人,不得把对方摔得七仰八叉。 云逸一个翻身下马,伸手,掌心贴住奔雷的嘴。 一道道雷电窜入它的嘴中。 “快吃,吃饱了回小世界去,我可不想别人看到你,把你当妖兽猎杀咯。” 奔雷嚼了嚼嘴里噼里啪啦乱闪的电芒,真跟能吃出闪电味道一般,满足地咽了下去,末了还吭哧甩了下头。 第四百七十一章 紫目黑豹 将不太情愿的奔雷收回小世界,云逸开始打量起四周。 湿湿淡淡的林雾中,夹带着些许妖气。 入眼的每一棵树木的主干上,都有刀刻、爪印,有些是猎人之间的暗语,有些是猎人与妖兽战斗留下的痕迹。 “窸窸窣窣”,不时有一只松鼠从树干上溜过。 越往丛林深处走,草越矮,而落叶越厚,渐渐埋过脚踝,倒下的树木也多了起来,有的断口平齐,是剑横扫,有的从中间裂成两半,是刀斧劈,有的前后通透,是拳贯,有的支离破碎,是战斗的激浪。 有的痕迹很新,前几日才有的,有的很旧,落了些叶子,长了些青苔,有些年头。 “嘶嘶,嘶嘶”。 不知又往深处走了多久,耳边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围绕而来,渐渐近了,也渐渐轻了。 它们似乎在屏息等待,一击绝杀。 云逸的肉身是由雷重塑的,身体完全契合雷之力,脑海中一个念头,十指电芒交织。 三,二,一…… 就是现在! 四旁的树木上,无数的绿影尾巴一弹,飞窜下来。 云逸双手挥舞,只见一张雷电编织的网罩住了他。 绿影在紫色的网上劈啪作响。 不一会,被电得暂时失去知觉的长蛇落了一地,有的还半清醒着,痛苦地一扭一扭身子,想要钻入枯叶中逃走。 云逸看着这散落一地的收获,有些纳闷。 虽说我是还不熟悉雷电之力怎么用,但这伤害也未免太低了些,这些连妖都算不上的小蛇,竟然一条没死? 是木之力的关系么,这里树木枯叶太多,木之气息浓郁,对我的雷电之力确实并不太友好。 我要还是火之力的话,它们就皆为土灰了。 先不管了,蛇再小也是肉,给小世界来些开胃点心…… 云逸想着,眼中紫芒闪烁,双手齐出,一道道电芒噼里啪啦地将地上的长蛇打得外焦里嫩。 焦黑的长蛇飘起一缕缕青烟。 这烧烤一般的香味,我都想吃吃味道了,便宜你了小世界。 云逸取下腰间的扇子,一开一合的功夫,一地的长蛇尸体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小世界下起了长蛇雨,一条“啪”落在一脸懵逼的奔雷脸上。 那长长的马脸,一双大眼斗鸡般努力看清挂在自己鼻子上的是何东西,随后嫌弃地一甩头。 死蛇落在地上,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留下一条长长细细的骨架,片刻后,连骨架都断成数节消失无踪。 奔雷见此,惊恐地乱踏马蹄,“恢恢”地奔叫着。 与小世界建立了联系的云逸,感觉到“吃了”这些长蛇的小世界的确膨胀了一丁点,虽然这一丁点,简直就跟没有一样。 不过未来可期。 既然如此,为了小世界更大更好更美,为了能让更多的人躲掉不知哪天就会到来的灾难,那就放开手干! 一路杀过去。 云逸凝视前方,拿出寻宝罗盘再次微微调整了方向,朝着丛林更深处走去。 这一路,一手雷电噼里啪啦,一手扇子一开一合,动静是越闹越大。 别的猎妖队是生怕赶路的动静太大,惹了附近其他妖兽群,拖延了赶路的速度,他们可都是接着任务的,任务里是哪种妖兽的尸体,他们就去哪个妖兽部落经常出没的地方,其他的,能不惹尽量不去惹。 而云逸就不一样了,那是来妖不拒,毕竟小世界并不挑食,什么妖兽的尸体都能消化为最初的天地灵气。 只不过每种妖兽能转化的灵气种类不同,像火属的妖兽转化为火之气息要多些,水属的妖兽转化为水之气息的要多些…… 对于正处于急速生长期的小世界,什么属性并不重要。 发展到后面,才需要精心平衡每种气息的量。 不然小世界就成火世界或者水世界了,这可不是云逸愿意看到的。 至于能转化的量,则由妖兽的境界所决定而非它们的躯体大小。 往前停停顿顿进了有五里地,猎杀的妖兽种类过了二十,数目过了千。 妖兽的实力开始有了个明显的提升,从凡武境小成到了大成。 本来,对于妖兽来说是没有武不武一说的,武是人类在对抗大妖统治时发明的杰作,而凡武境、圣武境无不是对人类修士境界的完美诠释,但为了方便估计妖兽的实力,世人渐渐将妖兽的境界与人类的境界相对应,也归入了凡武境、超凡境、圣武境、通天境等境界之中。 圣武境的妖兽,即可以与圣武境的修士匹敌。 评判妖兽或者妖兽群的实力还有一套体系,那就是危险等级。 危险度有十级,从零至九,依次提升。 这套体系不常用是因为往往反映得不够直观,比如说前方的妖兽群危险度为六你可能乍一听到会一脸懵逼,但要说前方有一百只超凡境的妖兽,你就该知道,要背起行囊逃命了。 从妖海整体的大小来说,云逸此刻所在之处,还只是妖海的最边缘,像蛋壳比之鸡蛋,不对,要比蛋壳还薄多了。 “簌簌簌簌”,正前方有强大的妖风袭来,藤蔓晃荡。 云逸凝眸直视。 向自己奔来的家伙,已是入圣境。 没想到在这妖海外围,都能碰到入圣境的妖兽,还是直直往自己奔来的。 是避……还是…… 经过刚才的战斗,自己对雷电之力有了不错的把控,没道理不一战试试自己的实力尽头在哪里。 云逸双手合十蓄积雷电之力,而后分开,左右手上皆有狂暴的电芒疾窜、跳跃。 云逸左手立掌伸于前,右手握拳收于后,肩膀微斜,摆好架势,准备迎接片刻后的碰撞。 近了! 已能看清冲断条条藤蔓疾速奔来的是一只紫目黑豹! 紫目黑豹,因一对紫色瞳孔和一身纯黑皮毛得名。 紫目给了它极好的视力,即便在无光的黑夜,其所见也和白日无异,而纯黑的皮毛,能让它不漏破绽地隐于黑暗之中,是完美的黑夜杀手。 其利爪锋锐无比,平时缩于肉掌之中,一旦出击,利爪轻轻划勾,便可将身穿铠甲的士兵开膛破肚,其咬力更是恐怖,配合一嘴的尖牙可断金铁。 当然,它最大的倚仗,还是那流线的身形,以及四足之上可以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 在十息之内,它比之同境界的奔雷,毫不逊色。 是什么让它如此暴躁,像是逃避着后方……来不及多想,入圣境的紫目黑豹全力奔跑,眨眼间就是百丈。 瞬间就到了身前。 云逸吸气运力,收掌摆肩出拳,右拳携带霸道无比的雷电贯穿比紫目黑豹先到的妖风,直取它的额头。 第四百七十二章 国都卫统领,乾择 紫目黑豹避也不避,张开血口就要咬断这不自量力胆敢拦路的家伙的手。 云逸自知虽然经过雷电重塑,自身肉体的强度有了质的飞跃,但还远没强到比金铁还硬的程度,这要被它咬住,瞬间就是肉分骨断的下场。 不过,你这一张嘴,效果可能会更好,这顿餐,我要是给奔雷,它做梦都能馋醒。 云逸的右拳打开,掌心一颗高度压缩的雷电球瞬间爆发。 “轰!” 光芒耀眼中,紫目黑豹直直倒飞出去。 而云逸心有准备,为了化解爆炸的力道,顺势后退数步,饶是如此,袖子也被炸碎,直接光了右胳膊,胳膊上还有一道道焦痕,而掌心已经不成样子,滴答着血。 伤害是足,奈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自己是雷电之身,这一击中只承受了爆炸之力,而紫目黑豹可是真真切切受了个全,即便入圣境,肯定也不好受。 云逸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焦痕在慢慢消失,这招就先称它为“雷爆”好了,聚一身雷电之力,于一点爆发,准备的时间决定了伤害的上限。 紫目黑豹摇晃着站起来,甩了下被电被炸得还晕晕的脑袋,想吼几声,发现自己的嘴巴无法合上。 看来在刚才那一击之下,它的下颚脱臼了。 吃了刚才一击,紫目黑豹的目光中有了忌惮,只是一想到身后的东西,忌惮又变为了凶狠。 这时,大地震颤,百鸟惊飞。 云逸和紫目黑豹对视一眼。 看来它是在躲着什么,它的身后,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应该就是妖潮。 独虎难敌群狼,何况是一只豹子。 它速度奇快,真要走,我也留不住它,这次不如索性让它走,它背后的妖潮,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云逸想着,侧了身,也不管紫目黑豹懂不懂,伸手示意让它走。 紫目黑豹竟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个疾窜与云逸擦肩而过,向妖海城奔去,头也不回。 感觉到紫目黑豹的气息消失,云逸手里揉搓着的雷电球化作一道道电芒散去。 刚才也是提防着紫目黑豹,怕它在擦肩那一瞬间出手偷袭,所幸它没有,不然,它就不是下颚脱臼那么简单了。 丛林的空气中逐渐有了泥土的气息,那是比妖潮先到的风,带着它们踏起的尘埃。 潮水涌来,唯有根基够稳的礁石,才能屹立不倒。 云逸自身气势全开,从头到脚被雷电包裹,就连每一根头发,都跳动着兴奋的电芒。 很久没有这样热血沸腾了,以魂力控制刀剑进行战斗,远没有拳拳到肉的快感。 这波妖潮并不算大,仅仅横跨二十里,比之那种动辄冲击几十上百座城门,甚至全面冲击妖海城城墙的,简直微不足道。 丛林地带,越来越多的妖兽群加入其中,它们中多是无奈,如不往丛林外奔去,就得被身后的凶蹄碾碎。而妖潮一起,撒腿狂奔,似乎刻在了它们的血肉记忆里。 最前方的它们,自然也会是最先与人类修士接触的一批,也是最先死的一批。 它们是身后妖兽逼迫加入的,那妖潮最末端的强大妖兽群,又是谁在驱赶…… 云逸来不及多想,前方树木一排排倒伏,“来了。” 丛林其他地方,被波及的猎妖小队,十人、二十人、三十人甚至百人,抽出武器,摆好阵势,准备迎接小规模妖潮的冲击。 这种规模的妖潮,还没有把他们逼到去孤岛避难的地步。 他们中肯定有不少人会死在这波妖潮的凶蹄之下,但更多人会满载而归,获得巨大的财富。 每一波妖潮,最少也能给妖海城创造数万万两黄金的价值。 当然,进入妖海的猎妖师们只拿了极少的一部分,赚大头的,还是妖海城的猎妖军。 “致礼!” 随着一声洪亮的命令,妖海城上的猎妖军,左手拍胸,右手长枪同时一立,铿锵的声响光是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他们一个个目光炯炯,注视着那一队气势不俗的士官从自己身前缓缓走过。 此次上城墙的国都卫人数并不多,主要是几个卫队长,而最前头的那个,一身亮银白甲,腰佩统领长刀,龙行虎步检阅妖海城猎妖军的,正是第七皇子,乾择。 本来国都卫和猎妖军并没有上下属之分,国都卫只是都城派来妖海城训练的部队,不能干涉妖海城的城防,也不能以国都卫的名头,以势压人。 昨日因乾择的到来,国都卫的地位在妖海城一下子攀升了几个档次。 就连妖海城城主,也不得不给个面子,让国都卫新任统领乾择检阅一番猎妖军。 妖海城中,正规势力除了猎妖军,还有其他各大城派来的守卫军,他们可不是来协防的,他们是各城挑选派来训练如何与妖兽群作战的,毕竟其他地方可没有妖海城这样的条件。 每座城派来驻守的军队人数都不多,从一千人到一万人都有,但加起来也算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他们全都是精英。 但要说精英中的精英,那就是国都卫了。 一个营一万人,且全是凡武境大圆满,身披重甲。 陪在乾择身边介绍的,正是妖海城东区城守先锋将之一,武亦诚。 先锋将的权力可不能小觑,只要妖潮规模没有庞大到惊动十大将的情况下,各先锋将可以主导自己防线内的所有事务。 武亦诚,小圣境界强者,自然之力为金,修炼的道是武艺。 他自小是个武痴,勘破一门接着一门,学无止境,故而广纳百家之长,精通十八般武器,拳脚功夫更是不在话下,虽不是东区先锋将最强的,但一定是战斗花样最多的。 他心里也很纳闷,妖海城这么长的防线,一百个先锋将,这个国都卫新统领,第七皇子怎么就到自己防区内检阅了。 这要说没有一点压力肯定是假话。 好在猎妖军的表现很不错,至少乾择很满意,这群士兵身上的杀气,可比其他大城重多了,若是战争一起,这支部队,绝对是能横扫对方的存在,要找个机会笼络他们,后面争皇位若真到了动干戈的地步,有妖海城的支持,胜券会更大。 “妖海城的猎妖军很不错,霸空城主治军有方。” “谢谢统领赞赏,城主大人一向严苛。” “严苛才能令行禁止,我来时便见识到了妖海城城墙之高,但这真正登上来,感受更为深刻,这城墙如此之高,不知你们是如何监视妖海动静的。” “统领第一次来妖海城有所不知,这面城墙在建造之初,可是刻制了不少法阵,其中便有明辨之阵,统领请随我往城外一看便知。” 乾择跟随武亦诚来到城墙边,往城下看去。 起初犹如高山俯视,所见皆渺小,但当你双目凝视某处,地面,似乎近了几分,所视也清晰了许多。 “真是奇妙。”乾择正感叹着。 “不会这么巧。”武亦诚喃喃。 “怎么了?”乾择随武亦诚目光看去,远处,丛林之地,百鸟惊飞,沙尘荡起。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上城观摩 “统领大人还请移步城楼观看妖潮,我得去指挥作战了。” “不不不,这个好时机,我也要带国都卫出城练练。” 武亦诚没有阻拦,他转头对身边的护卫吩咐道:“将各势力、各城守卫军代表召集过来,告诉他们,开席分全羊的时候到了。” “遵命。”护卫领命出发。 “这分全羊是何意?”乾择询问,这妖潮来了,咋还开吃了。 “这是我们对瓜分妖潮利益的戏称,每次妖潮都能给我们留下价值可观的妖兽躯体,而我们猎妖军的兵力不足以防守整段城墙,所以需要其他势力一同协防,而这利益瓜分,便成了问题,为避免战后闹得不愉快,事先便讲好,谁出多少兵力,分多少利益。” 没多久,妖海城东区,各大势力驻所,一队队人马向城墙方向赶去。 妖海城城墙极长,即便猎妖军号称千万,一字排开,也远无法将城墙站满。 而武亦诚手下十万兵力,也防守不了,实际交予他的这么长的防线。 因此,猎妖军便也允许其他势力加入防守一线,根据投入和战果分一杯羹,为避免利益分配不均,都是提前说好,各自出多少人,然后分多少,让各方都满意,也愿意出力。 乾择知道妖潮来袭,学院的学生多半是会前来观摩的。 所以也是决定要好好表现表现。 便对身后各卫队长下令道:“召集国都卫,留一百人留守,其余人随我出城作战。” 几个卫队长虽不太认同这般全军出击的打法,妖潮规模还不清楚,国都卫每一个培养到现在都花费了重金和大量时间,若折损太多,不值当。但一想这位皇子可能是来检阅他们这段时日的训练成果的,也就没有开口提出疑议,新官上任,总是要了解一下手里士兵的实力,顺便树立威信。 妖海组的大宅院中,学员们面前的墙上挂着一幅地图,正是妖海图,而万洪雷正在给他们一点点讲述妖海的情况。 只是坐在那耷拉个头的学员们兴趣不太高。本以为就算不出城历练,也可以在城中各处转转,或者上城墙一睹妖海之景,没想到,这半天的安排,竟然就只是背记妖海图。 这跟在学院里有什么区别,也就是坐着,听着。 万洪雷自然感觉到了他们的兴致不高,心里道:这帮孩子真是的,难道不知道多记妖海图一个位置,在危机中就多一分生还的可能?也是,由我们带着自然对安危不用在乎,等你们一个个独自进入妖海,就知道,这幅图,有多重要了。 正当田钢要打个哈欠时,代青脚步匆匆走入了院子中,只听他对正讲到孤岛的万洪雷说道:“洪雷,妖潮来袭了,这次就由你带些人去协助,把这几个学生也带上,让他们观摩观摩,我相信他们的个人能力都很出众,但团队意识或许欠缺些,这次正好在带往妖海前,让他们明白,在与数量成了规模的妖兽群战斗中,配合团队比个人寻求表现要重要。” 万洪雷应道:“好,看他们好像对妖海图也没有啥兴趣。” 学员们听到可以上城墙观看猎妖军对战妖潮,一个个两眼放光,支棱起来。 妖海城的城墙,是乾国各大城中最高最长最宽的。 城外墙垂直,为了防止妖兽攀援而上,而城内墙则有一定坡度,且为了让猎妖军可以快速上城墙驻守,每隔一丈就有一条绳梯,绳梯由特殊藤蔓抽丝绞结而成,结实无比,可供百人同时攀爬而不断。 除了绳梯外,墙壁上还有凹坑,可供人踩踏借力之用。 城墙虽然有坡度,但如此高的城墙,攀着绳梯的人唯一感觉就是直挺挺上去,直挺挺下来。 而凹坑,一个个相距甚远,除非轻功超好、体力跟上,不然,登到一半,上也不得,下也不能,属实尴尬。 饶是已经超凡境的学员,在绳梯、凹坑两者间选择,也是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无不在说:你先来,我随后。 “为什么没有石梯?” “这要石梯造出来,得多长?” “那怎么也没有飞行灵兽,有飞行灵兽就好办了啊,真要攀着这条绳梯上去?或者,踩那些坑,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身法。”郑祖耀目露难色地说道。 “飞行灵兽也是妖兽,在妖海城,我们如此大规模地处理妖兽尸体,它们见得多了,没准会直接反你给你丢下来。”王寒飞说道。 田钢点头认同。 “这……”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郑祖耀无言以对。 童关看出了他们的纠结,也理解,超凡境是比凡武境强,但强也是多强在一个自然之力上,体魄方面,比凡武境的并没有太大的优势,这纯粹靠体力上去,有没有自然之力差别不大,不对,自然之力是风的话另当别论,可他们五人,没有一个是风。 而这城墙要是没有凹坑在,我想,我若不中途借力,也不好一口气登上去。 有借力的,就好说。 童关鼓励道:“既然你们都在等,那就我先来,可别让我在上面等太久。” 童关起身一跃,上升之势快尽之时,便一脚轻点在凹坑上借力,往更高处飞去,如此两下,便来到了城墙之上。 城墙之上寒风飕飕,吹得衣袍猎猎,就跟站在山顶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包括木长青都是超凡境,上这绳梯只要克服心里的恐惧就完全没问题,但小嫣没有境界,根本不可能上得了这座城墙。虞千伶想到此,对笑姑娘开口道:“把你的手给我。” 笑姑娘看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讲师,不知心里为何就有种信任之感,乖乖伸出手来。 虞千伶身体里的血液沸腾,肩胛骨的位置溢出点点火红色的光影,光点相互吸引幻化成了一根根火羽,火羽上的光芒渐盛,头尾相接,一双似虚还实的翅膀猛地张了开来。 她右手牵着笑姑娘,左手抱着粉白色小猫,一个振翅而飞,直直向城墙之顶飞去。 “真的,果然这个新来的虞千伶讲师,真是凤凰,这就是血脉之力吗?” 这美轮美奂的一幕看得郑祖耀三人呆了。 在学院里面这位美貌的讲师身边追求者不可谓不多,而她对谁都冷冷的,不容易亲近,这次难得抢到同行的任务,他们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攀上绳梯。 木长青对刚才看到的场景也有些痴,毕竟拥有一双翅膀,能够自在飞翔,是每一个人小时候的梦。 妖海方向,丛林百鸟惊飞,城墙上,猎妖军时刻注视着妖潮的动向。 当那左右不知多长的一线黑色从成片的绿色中流出,缓慢而又快速地往这边奔来时,无边沙尘荡起,大地震颤,小石子跳动,城墙之上的一排排猎妖军吹响野牛号角,激昂的战音传出老远。 学员们听到这声音,浑身热血激昂,恨不得今日就下城与妖兽痛快厮杀。 这野牛号角,竟然都刻了用来提升士气的阵法。童关看出了些门道。 有些旋律确实可以激起战士的热血,但要把我这个圣武境的修士都弄得血脉奔涌,可不单单是旋律能做到的。 第四百七十四章 重甲冲锋 妖潮自丛林出来奔过开阔的荒地来到城下还需要些时间,一万红铠猎妖军,武亦诚一人当先从大开的城门中冲出。 “三角阵,迎战!”武亦诚运足气力的命令传至全军。 他身后的那片红铠猎妖军应声而动,从简单的方阵变化为三角阵,他们提枪小跑,动作整齐划一。 三角阵是进可攻退可守的阵,由一角迎着妖潮的冲势,两角紧紧靠住城墙化解。 当然这迎着冲势的一角要足够强大,不然妖潮一冲就垮的话,整个三角阵会逐级溃败。 武亦诚自然有这个自信充当这最尖锐的一角,而他身边依次列开的士兵,皆是这一万猎妖军中的强手。 他的策略是,先抗下这一波妖潮的冲击,等妖潮的速度慢下来,撕开一道口子杀入其中,军阵变化为圆盾阵,盾盾相接,长枪刺出,给它们搅个肠穿肚烂。 换了装束,当先的乾择一身明月流光铠,后披纯白绣金龙,手握红缨长枪,脚跨白马非马,好不飒飒。 不愧是皇族出身,气势这块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他第一次带军,并不懂什么阵法,也没有来得及和身后的士兵磨合磨合,只好道:“准备迎战!” “是!” 近万名士兵齐齐回应,提枪以待。 就连乾择都被这声回应震撼了一下,手握得红缨枪更紧了。 这一刻,他忘去了什么表现给谁看,只知道,他此刻,要带着身后的将士杀穿对面的妖潮。 “那一支是什么军队,气势好强,竟然比本城的猎妖军还强。” 王寒飞目光所视,是一支重甲骑兵,人数与武亦诚将军带出城的差不了多少,虽然自高处看下去,近万人马也就一小片,与远方卷着黄沙奔来的无尽妖兽相比,少的可怜。 “那是重甲营,属国都卫,保卫国都的,自然都是些兵中之王,各城士兵层层选拔上去的强者,每个皆是凡武境大圆满的修为,手持百斤重的陨铁枪,身披重甲,脚跨同样披着重甲的烈马,他们一个冲锋,威势恐怖,可惜这里的地形不行,他们要是从山坡那样的位置冲下去,凭着积累的冲势,瞬间就可以把对面妖潮杀出一道血路。” 距离远了不好,重甲长奔会累,等接触的时候已经疲乏了可不行,而距离短了,速度则上不去。 乾择大概估计了一下身后国都卫冲锋的极限,等妖潮前线到了心目中的位置。 “随我冲锋!” 乾择手里的缰绳一抖,白马非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近万重甲随之开拔,一个重甲士兵连带马匹足有千二百斤,近万重甲齐动,那威势堪称恐怖,如狂雷洪涛奔涌而去。 而观武亦诚所带的一万猎妖军则比较保守,毕竟他们全是步兵,根本不可能做到长冲锋,也无需长冲锋去和妖潮硬碰硬,碰不过的。 见重甲齐动,武亦诚也是对这个新来的国都卫统领有些刮目相看,以往国都卫,能出两千重甲参与防守就不错了,这次居然,几乎倾巢而出。 也是啊,重甲重甲,数目越多,威势越重。 近万的重甲已经有如此恐怖的气势,想想国都卫中,这样的重甲营还有十九个……国都的城防,该要怎样恐怖的妖兽潮袭击才能破? 二十万重甲一起冲锋,怕是一个来回,就是近百万妖兽殒命。 在妖海城外,人类的防守力量中,还有一些其他势力的卫队、各城军队以及猎妖队,他们虽然互不相熟,但彼此聚在一起,抱作一团。 沙石会被潮浪冲走,可礁石就不会。 乾择最先与妖潮相触,长枪一刺一挑,便将直直扑来的妖兽掀飞。 白马非马一个前蹄踏落,将张嘴欲咬的妖兽头颅踩得稀碎。 近万重甲紧随其后,携推山断海之势冲入妖潮之中,杀声震天,妖潮裹挟而来的滚滚黄沙瞬间染上了血色。 重甲持枪直刺,烈马冲撞、踩踏,将一排排妖兽碾压成碎肉。 他们就像一堵插满尖枪的墙,横推进妖潮腹地。 这一幕看得城上猎妖军大声叫好,“杀杀杀”,更有四排三十六个鼓手,为城下士兵擂鼓助威。 处在这群人之中,田钢三人心中生起不一样的豪情,非是那种孤身战群妖的威武,而是携万骑共进退的意志。 直直冲了百丈后重甲失去冲势停下,此刻他们已经深陷妖潮之围,虽说深陷,但凭着厚重坚实的铠甲,他们暂时不惧妖兽的任何攻击。 妖潮最前方这一群,只是些寻常妖兽,实力不强,乾择带领的重甲对它们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 在重甲军陷入重围之时,妖潮最前端也已经撞在武亦诚的猎妖军三角阵上。 妖潮那一线瞬间就被撕开一条大口子。 当先的妖兽在冲势下扑在三角阵上,瞬间被锋锐的刀锋、枪尖撕成碎片。 等妖兽的前锋部队抵达城下,妖潮的冲势也渐渐缓了下来。 俯身蓄势的武亦诚再不等待,手持双刀,左右两道无匹的刀气横扫,直接将前方数百妖兽斩成两截,一声大喝,带着身后的红铠猎妖军杀入妖潮之中。 一时间血花成片,嘶吼连连。 “变阵!圆盾。” 等整个三角阵型进入妖潮,武亦诚下令变化阵型。 猎妖军一边厮杀一边向外扩张,手中方盾盾盾相接,长枪从空隙中刺出抽回,刺出抽回。 仿佛一圆形绞肉机,在妖潮中缓慢旋转、移动。 其他势力和猎人小队就完全没有配合和章法,一个个铆足了劲,只为在妖潮中多杀些妖,多分些羹,并活下来。 死了的人当然是不会分到胜利果实的。 “那些猎人小队个个实力都不逊色于重甲军和猎妖军,单独拿出来比武,猎人肯定是赢的一方,可从战况上看,他们发挥出来的实力,杀掉的妖兽数量,都远不及国都卫和猎妖军,配合固然会限制个人的能力,但大大提升了团队的实力。”郑祖耀若有所思道。 童关点头,这孩子悟性不错。 “是的,就拿武将军麾下的猎妖军来说,如果有些士兵觉得自己能力突出,不用循规蹈矩,而出阵迎敌,寻求表现,那么他们的阵型就会出现短暂的破绽,一旦被妖兽抓住不放,陷入妖潮之围的他们,很容易溃阵,若那样,每个人都是前后左右面对妖兽,就相当危险了。” 王寒飞在城墙上看得手痒痒,向童关问道:“师兄,我们可以下去练练吗?” 郑祖耀、田钢听到王寒飞说了这话,两双眼也是期盼着,盯着童关。 童关摇摇头否决了,万洪雷也是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以,你别看他们很轻松的样子,战到现在才伤亡不足十人,其实,难的还在后头,前面这些都是送死、磨体力的小杂碎,后面那群虎视眈眈的,才是正主,你们仨虽然都是超凡境了,又是学院出来的,实力方面我相信绝无问题,但就怕它们偷袭,到时候我们三个圣武境从那么高的城墙下去,可来不及救你们。” “好。”三人有些失落。 童关安慰道:“失落什么,时间还长,这才第一天,后面有的是时间带你们去妖海中历练。” 第四百七十五章 百兵皆可武亦诚 妖潮向着妖海城直奔而去,所以扎进妖潮的云逸,压力并没有见到的那么大。 他虽然在逆着妖潮艰难地前进,前后左右,均是妖兽,但身上却没有受伤的痕迹。 最多的时候有十只妖兽同时向他扑去,但都被他身上的雷电之力击晕,再被奔过的妖兽踩得不成妖样。 云逸发现其实不用去费力杀死妖兽,只要把妖兽击晕,它们自有同类踩踏致死。 两千九百九十八,两千九百九十九,三千……小世界中的奔雷马对天空下妖兽雨已经见怪不怪,兀自找了个安全的位置,数着数。 云逸的心里也在计数,三千只妖兽加起来,竟然都比不上当时一条裂谷蜈蚣转化的精华的零头,看来,收集高境界的妖兽尸体才是王道,这些寻常妖兽,只能弥补之后培育药草灵果消耗的天地灵气。 很快,仅仅将妖兽击晕的方法就不再管用,妖潮后端的妖兽群,实力和智力都提升了很多,懂得协同作战以及避让,逐渐熟悉雷电之力的云逸不得不开始认真起来。 木会抵消雷电的力量,而金则恰恰相反。 云逸不知从何处捡到一柄断了的铁剑,将雷电之力传导至剑身,断剑锋芒横扫处,妖兽皆被麻痹,无力反抗而死。 乾择从一开始的斗志激昂,到现在,渐渐有了疲意,妖兽指望他们这么少人根本没有杀尽的可能。 而他带出城的这近万重甲,战斗到现在,已经折损了近百,几乎全是精疲力竭,被妖兽围攻落马,在乱战中,内伤积聚而死。 剩下的重甲也不好受,身穿重铠,手持重枪,一招一式本就耗费许多体力,现在被拖在妖兽群中,就跟陷落泥淖一般,难以动弹。 得赶紧做决断,虽然现在回去很丢脸,但不丢脸就得丢命。 乾择这时也不管自己的面子了,当他和身边这群冷冰冰的重甲一起战斗到现在,他发现,他们的铠甲虽冷,但血却是热的,他们的坚持就是因为自己还在坚持,那些战死的士兵,无不是因为自己的坚持而战死。 “众国都卫听令,随我撤回城中!”乾择运足气力大喊。 重甲听到这个命令,掉转军阵,缰绳一抖,胯下烈马奔腾,奋力冲撞挡在前面的妖兽,朝着城门方向杀回去,乾择则带着自愿留下来的数十位国都卫边杀边撤,为他们断路。 重甲撤至城门前,将城门附近的妖兽清理干净,便摆阵围住了城门,不让妖兽靠近。 城中猎妖军知道他们的意图,便缓缓打开了厚重的城门,让他们得以退回城中休整。 城门通道长,所以重甲军不用担心跟着他们后撤进入城门的妖兽会闹出什么大动静。 外城门一关,这群追进来的妖兽就是瓮中之鳖,而真实情况也是如此,当外城门合上,有上百只妖兽也跟着进了城来,不过被乾择等人直接堵在一角杀了个光。 内城门随即打开,浴血奋战的重甲军列队入城,城中广场摆下的营帐,留守士兵早已准备好了热汤和清水,而十多位大夫也抱箱以待。 城墙上,童关对不远的木长青说道:“长青,你带着师妹去重甲军中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正好可以上手练练医术。” “好的,这就去。”木长青点头,转而看向虞千伶讲师。他顺着绳梯下去完全没问题,但师妹是下不去的。 其实不用他的目光示意,虞千伶也是知道这一点,便也说道:“我带她下去,童关,你照看好其他三位学员。” “放心。”童关应道。 重甲军一撤,猎妖军的压力瞬间大了很多。 武亦诚心里清楚得再分出个显眼的目标给妖兽,缓解压力,不然自己这队人马也坚持不了多久。 “万夫长,他们就交给你指挥了,我单。”武亦诚说完,一个纵身,踩踏着妖兽的头几息的功夫越过了数百丈,而被他踩中的妖兽,不管是凶猪野狼迅豹猛虎,无不颅骨碎裂而死。 “终于能大开手脚了。”武亦诚目光如炬,瞳孔中闪过金色之光,落地之时,手中双刀变为了巨大的金锤。 双臂青筋暴起,将金锤抡一个满圆,举过头顶,而后重重往前砸下,这一抡一砸,瞬间就清出了一片空地。 当然妖兽很快又聚集了过来,不过他的招式也远没有完。 只见他横执金锤,稳扎马步,闭眼,蓄全身势。 妖兽察觉不对,亮出爪牙,齐齐扑去,想要破除他的招式,却无一例外被他身周的金色气场震开。 此刻的他,说脆弱也脆弱,不能动弹,说稳固也稳固,金之力从大地溢出,紧紧围绕着他,筑起一方看似通透却坚固无比的铜墙铁壁。 约莫有三息,武亦诚陡然睁眼,手持金锤旋身飞起,凌空而立。 而善于跳跃的妖兽也是纷纷跳起,向他挥舞爪牙。 “金星落!” 金锤尽携他方才所蓄之势,直直往底下黑压压一片的妖兽群砸去。 在妖兽仰望的眼中,那柄金锤,正如同一颗金星陨落,只为灭世而来。 “轰!” 大地猛然一抖,金色的气浪席卷一方,只见那被波及的万余妖兽,尽数灰飞烟灭! 好强!同为圣武境的童关见了此招,心生敬意,此招之威强不可挡。 “境界不超太多的话根本接不下,只能见他蓄力时,躲得远远的,还好能逃,也不算没有破解之法。”童关喃喃说道。要是像百里执教那样,锁定的,此招就夸张了。 不过天下招式皆有长短,锁定的,往往范围伤害不大,范围伤害恐怖的,就不可能同时锁定。 万洪雷说道:“这一招可不是单挑用的招数,没人会傻到硬接他这一招,他这招缺点很明显,前奏太长,只要不傻都能躲掉,甚至有人能破他防也不一定,不过,在妖潮之中,这招,确实极好,妖兽密度越大,此招杀伤越多。” 郑祖耀看向默不作声的田钢,说道:“田钢,你也是金之力,要不战后去向武前辈请教请教?学个一二,实力都能提升许多。” 田钢看痴了的表情很好地回答了他的话,这个机会自然不想错过。 金锤由自然之力凝聚而成,在刚才那一招后溃散,回归了天地。 武亦诚落回空荡荡的地面,而妖兽悍不畏死,从短暂的震惊后,又奔着跑着聚拢过来。 武亦诚的嘴角扬起笑意,不怕你们不来,就怕你们怂了。 两手于虚空一抓,左右食拇二指各捏一把金色飞刀,手腕发力,飞刀若有灵通,瞬至百丈外,直取妖兽的心脏。 “噗嗤”,一连洞穿奔来的十只妖兽,而后消散为金色光点。 武亦诚脚步微错,一边旋转一边扔出飞刀,一时间,金光飞射,竟无妖兽可近他百丈内。 兴许是飞刀玩厌了,他手里的飞刀变成了一方金色飞轮。 待妖兽挨近了些,他转身五周半将飞轮掷出。 如镰刀割草野,飞轮旋着一圈一圈,将靠近的妖兽身首分离。 飞轮绕着他足足转了十圈后,同样溃散为光。 其实他最喜欢的,还是接下来的武器。 正当妖兽以为他双手空空,再无手段可用时,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柄金枪。 “近可乱扫平周身,远可直追定乾坤,这便是枪。” 武亦诚长枪斜刺,枪尖没入大地一寸,微微屈身,以左膝为支点,右手下压枪尾,猛然一挑长枪。 起挑有千钧! 只见枪尖出土,黄沙激荡间,掀飞近前数百妖兽。 还觉不过瘾,挥舞长枪片刻,陡然前刺。 直刺贯海山! 枪尖迸发的气浪,将坚实的大地都贯穿出一条长长的沟壑,而沟壑两边,尽是妖兽残躯。 他一人所灭妖兽数,便可敌一万军,这就是圣武境的恐怖。 第四百七十六章 妖劫之雷 城内安然,不闻城外厮杀声。 重甲军的营地,士兵带着两位来访并自称医士的人到了统领面前。 统领此刻正在桌案前吃灵果补充体力,见有人来,抬头看去。 “是你?”笑姑娘一脸讶然。 不由得她不惊讶,这家伙怎么也到了妖海城,这个世界,这么小? 木长青却不显意外,这位皇子对自己的师妹很上心,只是,全都只是徒劳罢了,师妹的心思在哪,我在她身边那么久,至今都未勘透,她的心结是什么,也完全没有头绪,她现在的表情是惊讶,而不是惊喜,就这一点,乾择皇子,你就该放弃了。 见来人是笑姑娘,乾择一改疲惫,擦了擦手,起身相迎,微笑着说道:“可不就是我,真巧啊笑姑娘,哦,你别误会,因为这次妖海城有大规模妖潮进犯,所以父皇才派我来统领国都卫协同猎妖军作战,不知道笑姑娘也来了此城,还别说,我平时在国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次出来,着实让我开了眼界,今日笑姑娘和木公子来我们营中,所为何事?” 大规模妖潮进犯是他一早想好的借口,没想到,在后面的时日里,还真是应验了。 笑姑娘心道:你要不知道我来了这里就怪了,童关师兄交给我信的时候,你就坐在旁边。 见师妹没有回话,木长青赶忙回道:“乾择皇子,我和师妹是来看看,军中有无伤者需要我们救治,我们在城墙上看得真切,退回来的重甲兵中好些人都带着内伤,如不尽快医治,会落下病根。” “正好,我还愁妖海城的大夫医术不高,如此就麻烦两位了,”乾择甚至在想,自己要不要也装个伤啊病啊啥的,算了,太明显了弄巧成拙了反而不好,转头对身后的士兵道,“这俩位是医圣的徒弟,医术了得,不是那些寻常大夫能比的,带他们去安置伤患的营帐,记住,他俩有什么要求,都无需过问我,直接执行。” “是统领大人,两位随我来。” 雷电之力重塑的肉身,同雷电的契合度堪称完美。 云逸仅仅经过刚才同时对阵七只超凡境妖狼的苦战,受了三十五处爪伤,两处咬伤,便领悟了一种将真气封于丹田,召雷之力入体,通贯全身脉络,一举一动,皆生雷影的身法,雷速。 想到早前觉醒的另一套身法,星轨,两者各有优劣。 星轨强在变幻莫测,但速度方面欠缺了些,雷速胜在速度超绝,却横冲直撞,少些变化。 这七只妖狼明显是一个族群出来的,狩猎之时,配合极其默契,身前两头吸引注意的,身侧各两头牵制围堵的,身后还有一头伺机偷袭的。 它们狡猾不说,速度还快。 我刚同它们交手便露了处破绽,仅仅是转瞬即逝的破绽,便遭了三道爪伤。 好在身上时不时闪过的雷电,刺痛了那只偷袭的妖狼,让它缩了下爪子,自己躲了开来,才不至于伤可见骨。 经过一番苦战,也是顺利解决了麻烦。 七只超凡境妖狼所蕴含的精华对小世界的提升还是挺可观的,也仅仅是挺可观了。 妖潮末端全是些超凡境的妖兽,云逸自知难以敌众,身上又受了这么些伤,得先调养。 见不远有一参天大树在妖潮冲击下巍然不动,便施展雷速身法,躲掉妖兽的突袭,倏忽间攀上了树。 躺坐在大树杈上,云逸将自身的气势融入天地大势之中, 围追过来的妖兽,见追杀的目标消失,在逗留片刻后,疑惑地摇摇头,转身,赶回了妖潮大部队。 云逸呼了口气,顿感心神俱疲,微微垂眼小憩。 不知道,妖海城怎么样了,不知道,妖海城内的小嫣在做什么。 这一小憩,竟然毫无察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刹那醒来,云逸额头俱是冷汗,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完全放松地入睡了。 要是这段时间有妖兽来袭,自己可能已经…… 从小世界中取出提前备好的金疮药,打开木塞,反手往背后的伤口处倒去。 奸商,卖的什么金疮药,倒在伤口上,一点痛感都没有?乾老那一瓶当时可没把我疼得死去活来。 云逸摸了摸后背肩胛骨下方,却没有摸到本该凹凸起伏的伤口,惊疑一声,一把扯开衣服,看向胸口同样受了爪伤的地方。 没有见到狰狞的血口子,只有几条肉疤,就是这几条凸起的肉疤,也在缓慢变得平整。 伤口竟然愈合得这么快? 难道是雷电之力的原因? …… 云逸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他所领悟的雷电之力是异种,凡妖兽爪牙之伤,伤口上留存的妖气皆会在电芒下转化为精纯的真气,再被伤口吸收,也就是说,凡妖兽造成的伤口,只要不一击致命,都会自动愈合。 而这雷电异种,名为……妖劫。 奔雷马食雷而生,华昌宁的君主之雷在它眼里也不过是可口些的食物。 而妖劫之雷不同,相传是大妖飞升所需渡过的劫难之一。 是所有妖兽畏惧却也向往的存在。 这也是奔雷马在初次嗅到小世界中天陨剑上的那道雷电残芒气息,便起了追随之心的缘由,也是为什么,在进入小世界后,被一柄剑追得落荒而逃。 云逸的身上此刻有着两种雷力,一种是最寻常的雷力,是他受了雷击重塑肉身而生,存于血肉,只要血肉不毁,便一直存在,而另一种,是那道残芒赠予他的,真正的自然之力,妖劫之雷,与金色的火焰一起,在丹田内环绕不息,维护着一种平衡。 只是那朵飘摇的金焰,似乎,心有不甘。 妖劫之雷寻常不会出现,云逸还没掌握调动它的方法。 他的实力,目前还限制在寻常雷力之内。 …… 既然金疮药用不到了,云逸便也将其放回了小世界中,随即取出寻宝罗盘。 微微旋转寻宝罗盘,根据金针摇摆幅度来判断目标离此地的距离。 目标越近,则金针摇摆幅度越大。 当跨入目标区域时,寻宝罗盘的金针会开始转圈,因为对它来说,它四面全是灵气聚集之地,所以指无定向。 看来很近了,再往前赶一段来时差不多的路,估计就到了。 来时有妖兽阻挡,所以云逸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走了一半的路,而接下来的一半路程,全力赶路,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 因为此刻,妖潮的末端都已经去了身后的那座妖海城,前方,再无大规模的妖兽,小规模的妖兽群,或者一只两只零星妖兽,选择屏息绕过即可。 第四百七十七章 地生金 萦绕鼻间的空气愈发清新,手中的寻宝罗盘,那枚金针开始转起圈来,该是到了…… 再走过一百来丈,出现在前方的是一片空旷草地,很难想象,在丛林深处有这么一大片树木不生的区域。 一般来说,树木长得越茂盛,草就越矮小,因为它们得不到太多的阳光。 而草是争不过树木的,因为它们再高大,也不会比树木还高,得不到阳光的它们,只会被树木落下的层层枯叶埋住,逐渐退化、消失。 眼前所见,却是相反,那一片不知多广的空地,草茂盛得很,怕是有齐腰高,而树木,却一棵也没有,实在奇怪。 是这草,有问题? 小赖在这就好了,依她的见识,肯定能认出这是什么草。 既然天地灵气在此聚集,说明此地就是我要寻的药草灵果生长之处。 虽然妖兽似乎全被赶去了妖海城,但还是要小心为上。 云逸暗自戒备,尝试一脚踏入草地,脚尖用力试了试,土虽松软,却还没有到陷人的地步。 是实地,并非泥淖。若是泥淖,树木不生也有缘由,看来,不是这个原因。 云逸走入齐腰的草丛,向前缓慢走去,走了许久,直到可以看见这片草地的尽头,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果子或者药草。 这草和寻常草模样也无差异,尝之…… 云逸折了一根塞入嘴里,细细品味,除了有些甘甜外,并没有感觉身体有被触动的感觉。 修士的身躯对药草很敏感,越是效果好的药草,越是会对他们体内的真气产生影响。 像宁心安神的,会平复修士体内真气的躁动,同时收缩稳固脉络,使真气洪流变为涓涓细流。 像短时间提升实力的,会刺激修士的丹田,引爆丹田里的真气,同时扩张通贯脉络,为庞大真气运行提供条件。 而这根草,就是有点甜,啥感觉都没有。 难道…… 我要寻的东西,是在这地底下? 云逸伸手一抓,将草拧成一捆,随后发力一拔。 “叭叭叭”,草根没见着,草却是齐齐断了腰。 看来真有东西,要是草根不健壮,怎么可能会把草拔断了根也不见得出来。 失策了,既然说是来移栽药草灵果,我怎么也得把工具带齐全。 云逸蹲下身子,直接上手挖,这一挖,就挖了小半丈下去。 好家伙,这半丈之下的土层,那可太漂亮了,整个断面呈现一种淡淡的金色。 云逸伸手将已经露头的不知名根块抓了出来。 掂了掂,还有点分量的,这不过拳头大的根块,竟然有三斤重,不知道是什么东东,尝尝再说。 许是觉得泥土渣子还在上面不好下口,或是担心有毒,云逸用力一掰,将根块掰成两段。 看着金灿灿且有浓郁香气的汁水从根块断面溢出,他浅浅舔了一口。 砸砸嘴,这个甜味和上面的草差不多,不过还有种药香。 心跳频率显而易见地快了些,全身都有些小亢奋,一扫之前久战后的疲惫,肌肉也渐渐胀实了起来。 才舔了那么一小口就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这要整个吃下肚子……好东西啊,绝对好东西,虽然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既然根在地下,说明这药草,不对,这灵果,也不对,树上的才是果子,这药根,不太受日月交替影响。 这一片无主之地……哈哈,我就不客气了! 挖,我挖,我挖挖挖。 栽,我栽,我栽栽栽。 云逸先是小心地将此药连草带根安然挖出,后又在小世界找了处环境差不多的地方,仔细栽了下来。 如此反复…… 大半天过去,才堪堪移栽了附近三丈范围的药根,而这片药地,足有上百亩! 这会才知道,什么叫眼巴巴看着一堆宝藏却拿不走。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九天的时间,能挖多少走挖多少,大不了等小嫣这一个月的历练结束,我回头再来一次,到时候,我得把挖土的家伙什全带上。 地生金。 富含金之力,是金之修士极好的修炼补品。 其可生吃,可入膳,也可入药,与其余十三味珍贵药材配合,外敷可去陈年旧疤,内服可强一身筋骨。 也可炼丹,能短时间让身体抗打击能力倍增的金魄丹,主材料之一便是地生金。 因为上述效果,地生金的价格在一众土生药草中并不低,在五宝阁的定价,鲜品一斤千两白银,干品一斤三千两白银。 别看干品价格好像更高,但一万两的十斤地生金鲜品才能弄得三千两的一斤干品,这么一算,明显还是鲜品赚钱。 然而地生金一旦离开可以滋养它的土地,不出三天便会腐烂,只有及时晒制成干,才能长久保存,所以五宝阁明知鲜品赚钱,也是卖干品居多。 地生金对日光、土壤、灵气要求很高,所以有人烟或者树木的地方,它是不会生长的。 这一点注定只有在离人城很远很远且空旷的荒野,才会有它的踪迹。 即便知道这一点,也不太好找到它,因为它的草叶与杂草极其相似,若不掘地半丈,还真不好发现。 从发现到挖掘,现场议价,再运回人城,大半天的功夫便过去了,等摆上货架,又是小半天,若没人买,再有两天的功夫,地生金就会全部烂在货架上。 所以就鲜品来说,只有一些金之修士大族提前预定后,五宝阁才会散出消息收集,收集完成便马上送到那些大族的府上。 当然,目前五宝阁在卖的,不管是鲜品还是干品地生金,有九成都是人为种植的。 顾名思义,就是人为选一块远离人城的荒地,围起来,专门种植地生金或者其他药草。 这些地方,就叫做药草园,而东域做得最大的一家药草园叫做百草园,与五宝阁有长期生意往来。 可地生金自己才最清楚,什么样的土地最适合它生长,人为挑选的“家”,往往会水土不服。 从实际情况看,一块拳头大小的野生地生金重三斤,而同样大小品质最好的人工地生金也只有两斤。 一斤差在哪里?就差在金之力上,而地生金成效就看金之力的含量高低。 一块就差了一斤的金之力,虽说吃三块人工的等于两块野生的,但别忘了,药效也是看浓度的,可不是单单三乘二等于二乘三那么简单。 云逸脚下的这一片地生金,小的三斤,大的有五斤,而方才移栽的三丈范围内,有近一千块,总价值在四百万两白银左右! 这只是三个时辰的功夫,便进账四百万两白银,不可谓不是一日暴富。 而这一片地生金若全卖出去,价值能破八千万两黄金! 第四百七十八章 法阵集群 云逸瘫坐着,看看指甲里都满是泥的双手,心道:小世界啊,我可是为了你能吃饱喝足变大变漂亮操碎了心,你可别辜负我的期望。 不能歇,继续干。 云逸才站起身来,满是泥巴的手锤了下脑袋,“我真笨啊,为什么要自己拔自己栽,我明明可以,嘿嘿嘿。” 只见土坑之下,一个泥人,咧开嘴大笑起来。 好在附近的妖兽群都去妖海城了,不然怎么也要齐齐吼着给这个笑得这么开心的家伙胖揍一顿。 云逸爬出坑来,目视这方圆之地。 只是平时那种一个念头,从小世界拿出放回的感觉都失效了。 开始拿奔雷找起感觉来。 “奔雷。” 银光一闪。 “回去。” “奔雷。” 银光再闪。 “回去。” “奔雷。” “恢恢!”译:我特么,给你脸了是不是! 奔雷马一个双蹄高抬,对着云逸的脑袋就要来个宝宝不开心,宝宝要“打木桩”。 看见云逸手里亮起闪闪的美味紫色小点心,顿时顺服下来,将紫色雷球吞了下去,砸砸嘴。 吃饱的它任由云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再没有一点小脾气。 “算了,你回去。”云逸最后一次把奔雷放回小世界,自己的脑袋也是胀得很。 明明,奔雷马都可以,妖兽尸体都可以,为什么,这一片土地就不可以? 是因为这片土地,和这个世界,其实还算是联结着? 而如果,我切断这种联结,是否…… 云逸双目放光,试试无妨。 先就这一小片。 云逸双手挖起土来,这一次,他打算把这一小片地,同大地间挖出空隙,看能否整块移到小世界中。 磨砺士兵的目的也达到了,再和妖兽潮僵持下去,那就是白白送人头了。 “退守城中!”武亦诚运气高呼,远远下令。 他此刻已经杀穿了整个妖潮,来到了丛林边缘。 回身看,昔日那一片无边的荒地,此刻尽是狰狞咆哮的妖兽,而更远处,高高的城墙,巍峨不动。 猎妖队和其他势力的队伍在重甲军撤后没多久也陆续回了城。 是时候了。 随着退守城中的命令传到每个还活着的猎妖军耳朵里,他们保持着牢不可破的圆盾阵,缓慢地转着圈,往城门方向挪动着。 城中留守的士兵,让开一条路,列队,目迎浴血而回的猎妖军。 这一战下来,出城的一万猎妖军损失了两千,而剩下的八千军,既是幸运儿,也是更强者。 武亦诚对迎上来的万夫长道:“启动城外法阵群,让那些还不死心的妖兽尝尝雷轰火烤的滋味。” 失去了进攻目标的妖兽们,齐齐看向不知多高的城墙。 最前方一排妖兽,利爪扣入石墙中便开始攀爬,爬着爬着不慎摔落的,便被后方补上的妖兽当成了垫脚石。 如此一层叠了一层,最底下的妖兽也不知被压死了没有。 城墙上的士兵看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着妖兽指指点点,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是在说:你看这群没有脑子的妖兽,这不是傻吗,这城墙有多高,是它们能攀上来的?而这要叠,得叠一座山的妖兽尸体才可以,难道我们,在这期间,会什么也不做吗?笑死我了。 得到开启法阵群的命令,守卫着一座座巨大仓库的士兵动了起来。 只见他们列队快速跑进仓库,没一会又扛着一袋袋石头似的东西脚步沉沉地跑了出来,利落地打开布袋,将袋中所装的石头一股脑倒入了离仓库不远的巨大深井中。 被倒入深井的石头不是凡石,而是蕴含着某种自然之力的石头,是城外法阵群运行必要的力量源泉。 “咕噜咕噜”声后没一会,深井便开始向空中喷吐白烟。 而这样的深井,共有三口,分别为雷、火、冰。 倒完石头的士兵并没有停歇,又折回仓库去取石头,可见法阵群消耗力量之快。 能不快么? 呈现在童关眼中的,是一幅相当璀璨的画面。 只见黑压压一片的妖兽潮,不时有一点爆开一片耀眼的光芒,光芒过后,或是飘落下晶莹的冰雪,或是燃烧着热烈的火焰,或是闪动着迅疾的紫电。 相同的,是每一次爆炸,都是一片血色和哀嚎。 每一次爆炸,都有上百只妖兽直接丧生,上千只妖兽重伤不起。 “我也算是妖海城的常客了,可也还不知道这法阵集群的存在,原来我每次去往妖海的路上,脚下都藏着危险,大意了。” 万洪雷拍了拍童关的肩膀,笑道:“哈哈,没有在城墙上看过妖潮的人,如果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是不太会知道城外那片荒地还有法阵群的存在,我们也无需知道,以你我的实力,即便脚下炸开这么一股自然之力,也不过就是被超凡境的小子全力偷袭了而已,受伤是有,还不至于会丢小命。” “这城外,有多少个法阵在?”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很多很多,据说是一个大阵内刻了无数个小阵,看这每次爆点不同,可能,把城外到妖海整片荒地都包进去了。” 法阵爆发的点丝毫没有规律可循,这也让你挤我我顶你的妖兽无处可避,每次爆发,必然能灭掉上百只妖兽。 这看下来才一会的功夫,童关便发现了互不重合的七十三个爆点,而爆炸还在继续,炸得妖兽东奔西走没了头脑。 郑祖耀颇为感叹地说道:“这个厉害,这个厉害,可比拿士兵的命去堵好多了。” 万洪雷也是叹了一声,说道:“好是好,可是,这世道,命才值几个钱,你可知维持这么大的法阵运转,一盏茶的功夫就烧了上百万两白银,可贵着嘞。” “一盏茶的时间,上百万两白银?!”郑祖耀、田钢、王寒飞三人齐齐惊了一声。 那……还是拿命去填。 不,让我们去坚持这一盏茶,一盏茶就能赚上百万两,这就是搏一搏命,也值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星辰的梦 “师妹,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坚强,我本以为,你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血会害怕。”木长青手里握着一柄小尖刀,刀尖滴着血珠,而他身前躺在病榻上的士兵,胸腔被开了一小道血口子,正往外喷着血。 木长青可不是在害人,而是给一个受了内伤,胸腔积了血的士兵放些血出来。 这个操作看呆了一旁的几个大夫。 这名士兵从战场回来后,和身旁战友说自己胸闷、喘不过气,一路踉跄,没一会便彻底倒在回营帐的路上。 几个大夫闻声过来,会诊了士兵的情况,见其脸色苍白、脉搏快而弱、呼吸急促、冒有冷汗,怀疑是有创口流血不止,可脱光他的衣服,却一直没有找到明显的出血口,就连皮下淤血也只是小小的一片,根本不可能造成大的亏血。 士兵气息逐渐微弱,无可奈何之际,一位被护卫带进营帐的青年吸引了大夫们的目光。 这人身上的气息,是药香,也是大夫?可他这么年轻,能有多少见识,行医的,哪个不是年纪越大见识越广医术越好。 青年只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士兵,眉头一蹙,对护卫道:“给我把小刀,刀越小越尖越好。” 护卫也不问,只是照做,立刻取出身上的匕首,递了过去。来时统领可都吩咐过了,无论什么要求,都答应。 青年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手轻轻按在士兵的胸膛上,一手举着匕首。 这是要干嘛?!有位大夫看不过去,着急出口:“他虽然痛苦,但尚有活的希望,年轻人,你可不能轻贱了他的性命!” “再晚,就不可能活了。”一到救人的时候,原本谨慎凡事都要考虑一二的木长青,突然就果敢起来,当寻找到最适合的放血位置,也不顾别人怎么拦着,一匕首刺落。 “噗嗤”,“咳咳”。 放出了些血的士兵,喉咙中突然就迸出了声音,这可没把一众倚老卖老的大夫羞得无地自容。 运气,一定是运气。 回光返照,一定是回光返照。 木长青摸过士兵的脉搏,以施颜讲师教过的真气控制之术,顺着士兵体内的血液流动,找到了士兵胸内的出血口。 “师妹,苦藓粉。” 笑姑娘早早便从药柜里取了出来一个黑瓶子,师兄才开口,便递了上去。 苦藓粉,不同于外敷的止血药,它是可以内服的。 而此刻,木长青将苦藓粉倒在之前尖刀刺破的口子上,以真气协助的方式,将苦藓粉运送到士兵胸内的出血口上。 再行如流水地,接过师妹递来的针线,将士兵胸膛上的伤口子也细细缝了起来。 从用针的技艺看,没有个上千次,断然不会有这么稳的手。 “在床上休养个半日,等胸口灼热感消失,便可以下床走动了。”木长青对士兵嘱咐道。 士兵正想起身感激,被木长青轻轻按了回去。 士兵只好点点头,说些感激地话。他知道,今日若是没有这眉目温和的医士出手相助,自己多半是熬不过去了。 在场一众大夫只懂用药,外敷或者内服,针灸,按摩,刺激穴位这些,而下刀治病的手段,还是头一回见。尤其是前一刻还差点一命呜呼的人,现在已经回了些气色,说话也有力气,更是惊讶。 “敢问,俩位是何人?”大夫们想寻一个心理安慰,没准对方是哪个医术超绝之人的高徒。 引木长青和笑前来的护卫看出了这点,便顺水推舟,向大家介绍道:“这俩位是乾坤学院的学员,也是医圣的徒弟,今天会在我们军中巡诊,你们可要以礼相待,切不能怠慢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怪不得有这么好的医术。” 就算怠慢又如何,有学院讲师虞千伶在一旁,重甲军中谁敢放肆。 就这样,木长青带着师妹在国都卫中救治士兵,不管是新伤还是陈年隐疾,碰到有代表性的,木长青会让师妹亲自上手,而他在一边指导。 他俩后面则跟着一众想要学些东西的大夫。 这些寻常大夫哪里知道,看似一些很简单的处理手段,他们也只能模仿个形,却不能学到精髓,因为其中大都用到了真气。 比如最开始切胸的一招,也是木长青通过真气判断位置后才下得手,不然容易适得其反,直接送士兵去往极乐。 笑姑娘的悟性不错,什么方法步骤,在她眼前过了一次,她都能复做一遍,而且,可能因为她是女孩子的关系,下手更灵巧。 毕竟,是有个耍刀的爹,从小耳濡目染“刀术”,不过她爹是对玉石下刀,而她是对人罢了。 道理其实相通,杂质正如玉石的伤病,如何去掉这些伤病,让玉石光彩重生,推到人身上,不就是一门医人学问? 而且,笑姑娘身上有一种比真气更高阶的气息。 不管是促进创口愈合,还是退散伤邪妖毒,效果在木长青看来,都比他亲自上手要好。 木长青不禁思忖:师妹现在只是经验不足,等她见识过天下百病千伤,就是完全超过我的时候,再等她的境界提升上去,便是师父可能,也不如她。 直接将整片土移到小世界的方法算是成功了一半,为什么说是一半,因为一小片土挖出来确实是可以直接移进小世界,但当土块大到一定程度,以目前的能力,尝试多次,还是失败了。 不过效率比之最初一棵棵移栽高了很多。 日渐渐西斜,到了黄昏。 做了大半天地鼠的云逸饿了渴了就直接洗了一个地生金津津有味吃了起来,吃完一个,瞬间恢复状态。 “咦?” 这个是…… 云逸伸手拾起金色土壤断层中,裸露出的薄薄一片残页。 左右把玩着,似纸非纸,似帛非帛。 非是土石之结,亦非是妖兽之皮。 给人的感觉,承载着岁月的痕迹,但仔细看去,又平凡无奇。 手臂上,蝴蝶的图案再次出现,片刻又消隐。 而这片残页随之闪过一道白光,将他的思绪,卷入其中…… 星梦残章一 肆野 神只陨灭之日,失落的星辰,以天空海洋大地的见证,为继承神位者了解它的过去,奉上刻录远古记忆的残页,唯有神之息能与之共鸣,拾起那岁月长河中沉浮许久的故事…… 新世开辟,一千三百年。 …… 已无力扭转崩塌的结果, 也许燃烧着, 幻化冲天的烟火。 与末日相撞, 最后再灿烂地绽放一次, 点缀于苍茫的夜色, 能让你眼里苦苦追寻的光明, 不至于沦落。 被寒冰骤封的石像, 在长空划过一道不由自主的弧线, 殷红色纹路在错愕的脸庞蔓延, 如同纸的灰烬, 是我生命的悸动和凋零。 妄图与无上争上, 以人力负一生信念顽抗…… 沉重地撞入大地, 惊起一场血色的尘海。 多想吵醒地下沉睡的仙, 看到尘世生灵承受的苦难。 站起身, 一掌托起整个黑色的浩劫。 告诉苍生尽可以信仰, 信仰她的力量, 不灭不亡! 可是没有仙, 没有传说, 没有那个曾庇护一方的身影, 昂扬的一句: 这颗球虽浑, 但还轮不到你来裁决! 无主的盔甲, 遍布荒野的骷髅执着锈了的刀剑。 风割过斜斜的残破旌旗, 如鬼哽咽, 走向, 瑟瑟颤抖的妇人和躲在怀中的孩童。 就这样认命么? …… “你们当真以为,通天境圆满的修为,可以击败我于此界的投影?蝼蚁的妄想。” “一千三百年前,若不是那可恶的女人,我的身躯也不会被分割在四个世界!不得完整。” “仙、魔、妖,三界的残躯我都已经寻回,就只剩这个人世。” “就把你们通通献祭,复苏我最后的躯壳。” 苍穹之上,黑袍之下,魁魔的投影伸出黑雾缠绕的手,往大地一指,响彻天宇的话中,不带任何感情: “这便是,我的裁决!” 他的指尖,一道黑光迸发。 无数大大小小的人城,城中的人们,抬头看着那道黑光,瞬间万里之遥,铺展开来,凝成实质。 犹如一颗黑日在不断膨胀,直至遮住整个天宇。 人们的瞳孔之中,连天际最后一道白光,也消失了。 满目之中,只剩黑暗一色。 无尽荒野,与数倍于己的魔兵交战而亡的那些人族将士,在这黑光照耀之下,残破盔甲下的皮肉迅速衰败,片刻只剩下一具具白骨骷髅。 而就连,他们手中沾满魔血的刀剑,都在腐朽。 遮住天穹的黑日缓缓坠落,无上的威压已不是人力所能挡。 自开辟新世后的这千百年里,人族再也没有出现过仙之强者。 人族之中,位列通天境圆满,实力最强的三十七位修士,在无上魁魔手中没有一个撑过十招。 横尸十五,残十九,还有三人,皆失斗志。 自白光消失不久,一座座人城迅速失守,魔兵踏过守城将士的枯骨,涌入了城中。 大街,小巷,哀嚎,求救。 “阿勤,外面,是,什么声音?” “娘亲别怕,爹爹他在,瞧。” 一朵火,飘摇的火,在少年手心绽放。 这微弱的火,在无尽的黑暗中,是如此明媚。 白布蒙着双眼的女子,伸出双手环绕这温暖的火焰,担忧牵挂的眉稍稍舒展开来。 “他,还活着。” 附近的魔兵似有所感,它们拖着长长的沾满鲜血的黑色锁链,从远处,走来,走近。 湿哒哒的锁链拖在石板上,路过一间间紧闭的屋宇,发出“噌噌噌”的声响。 他,牵着她,在逃。 只是手里的火,飘摇的火,照亮前路,不曾熄灭,也映照着两张吓得苍白的脸。 少年记起父亲去往战场前说的话:“保护好你娘,害怕的时候,就燃起它,它在,便如我在。” 仓皇的脚步声,急促的喘气声经过屋外。 “该死的,”躲在屋中的汉子一脚踹开门冲了出来,挥舞手里的火炬,那熊熊燃烧着的火,比奔逃着的少年手里的火,更为明亮,“来啊杂碎们,追小娃子和妹子有啥意思,往这边来!你大爷手里的火,亮多了。” 这道火还是点燃了…… 是那座城,被攻破了么? 我,是不是不该不自量力,应该待在他娘俩的身边的。 可是,自诩最强者的我,又怎敢,怎能,弃这苍生不顾…… 无边的魔兵尸体中,断了右臂的男子,咬着牙,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风,吹起他空荡荡的袖子。 他环顾四野,黑暗之中,再没有一个站着的队友。 苍凉地笑了一声。 “修炼至此,所以,还是个蝼蚁么?” “我这残躯,已然无力扭转这崩塌的结果。” “可也许……” “也许燃烧着,幻化那冲天的烟火。” 他抬头,直视那坠落的黑日,眼里的光,重又被心中的火焰熊熊点燃。 就最后,再让我灿烂一次…… 牵着娘亲奔逃的少年,手里的火,突然暴躁起来。 父亲……少年似有所感,转头,看向那远方天空。 一道明媚的火,渺小的火,直窜而上,冲向黑日。 双眼已十来年不见景色的女子回眸,这一刻,似乎,在那束冲天的火光中,看到了他的脸,那毅然决然的脸。 “咔,咔……” 百里,百丈,百尺……越靠近黑日越是寒冷,苍白的冰霜竟将热烈的火焰都覆盖! 冲天的烟火,终是被寒冰骤封。 静止地,如同一尊石像,无力地,坠落长空。 “轰!” 血色的尘海涌荡开一波气浪,刮得残破的旌旗飒飒作响。 少年低头,手心里的火,随风飘摇,渐渐微弱。 女子眼里,无尽黑暗中的那束焰火,点点凋零。 “肆野!” 女子对着远方哭喊出声:“不,不会的,肆野。” 少年知道,那是父亲用生命燃烧的光,紧握手心,不想让风吹灭这最后的念想。 心脏寂灭,时间仿佛静止成了永恒。 就这样,认命么? 肆野闭上了眼。 他的视线,缓缓飞升。 他回头看,自己躺在那里,如同睡去。 寒风猎猎,此刻凌于高空,同魁魔一道而立,俯瞰整个人间,陷落黑暗之中。 他看到,魁魔的嘴角,有着残忍的笑意。 突然,一道火,千百道火,大大小小的人城,黑色的世界,闯入一点点光,靠近,凝聚,围成圈,连成片,互相守望。 就像无边的夜幕,缀满璀璨星辰。 就这样认命么? 就为这苍生,再活,再死一次又怎样! 视线急速坠落,无形的线牵扯回自己凌空的思绪。 “咔,咔……” 石像出现裂痕,千百道光从缝隙中射出。 刹那间,熊熊火焰吞噬了石像外的寒冰。 就让这星星之火,燎我心中原野! 一道,被火祝福的身影,重又站在这片荒野,如仙降临。 他的右手,以烈火凝成实质的手,手心,绽开一团焰火。 炙热之意,刺痛,烧灼…… 少年摊开手掌。 那颗星火,逐渐耀眼,明媚。 “噌”。 重又燃烧起来。 远方,一束比肩太阳的光,直冲霄汉。 “野火,贯日!” 第四百八十章 妖雷影刻 大地开始轻微地震颤,惊起丛林各处飞鸟。 意识被拉回到现实世界。 云逸摩挲着这片残页。 光是做一个旁观者,在那灭世的黑日下,就够绝望的,当时的人们,内心一定充满恐惧。 肆野……那个不屈的强者,最后也不知…… 可惜,画面在一道光后就断了。 不想了,那些事离我太远,对付好眼下的危机才是正经。 “退了,妖潮退了!”城墙上的士兵兴奋地欢呼,接着吹响号角。 武亦诚登上城墙,看着妖潮退去,涌回丛林之中,留下荒地上一片狼藉。 是时候了。 “传我令,第五军全体,出城收集妖兽尸骨!” 在那样的大战下,完好的妖兽尸骨难寻,不过就算是碎了的骨头皮毛爪牙,也可以有碎了的利用方法。 妖潮凶蹄踏落的声音,从远而近,一阵一阵震荡传来。 云逸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跃出了大坑,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得意。 剩下的,等我将妖潮引往别处再来取,可不能在这里和它们相会,若是战斗毁了这片药草地,就太可惜了。 “雷速!” 身覆电芒,云逸向着妖海城方向全速奔去,迎接溃败而回的妖潮。 妖兽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妖海城的城墙它们攻不破,吃了个闭门羹也就算了,撤回来,还有一个杀神在等着它们。 此刻的妖兽大军,可不像进入妖海时那样从弱到强,现在打头阵的,都是这片妖潮中最强的一批妖兽。 云逸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出手也是不留余力。 雷爆! 双手一错,凝聚已久的两个暴躁雷电球旋着飞入妖潮中。 不明所以的两只妖兽纵跃而起一口将飞来的雷电球吞入腹中,还打了个饱嗝。 谁料,下一刻,它俩瞬间被失去控制的雷电之力轰穿!肠漏屎喷,倒地蹬了几下腿便再没了声息。 那可是两只超凡境的白纹妖虎啊,竟被一招解决,可见雷爆之威。 云逸很满意眼前的这个效果,之前对付那个圣武境的紫目黑豹,同样的雷爆只是让它受了小伤,现在所见,才是雷爆真正的威力。 而将雷爆脱手释放,对自己双手的伤害也减少了很多,虽然,一个控制不好,雷爆会直接在身前炸开,但刚才试了试,只要脱手后的心神不被干扰,一直沟通着雷电之力就可以避免这个情况出现。 只是雷爆再强也轰不穿无边的妖潮,而且凝聚雷之力也需要时间。 手上没点武器,还真不习惯。 金之力可凝聚为刀剑,雷之力没道理不可以。 云逸凝眸,双手紫电缠绕,化作长长的紫电鞭,一脚轻点,迎着妖潮飞奔。 近了,一挥。 紫电鞭所触刹那,妖兽一身护体妖气尽溃,“轰”的一声炸开,一道紫光伴随着青烟冒起,留下一条可怕的焦痕。 一时间,雷电在妖兽群中狂舞,每一声雷之爆鸣,就有一只妖兽倒地不起。 它们哪怕没死,也是手脚麻痹,暂时失去了反抗之力。 雷电力量之所以是自然之力中最被推崇的,是因为它不仅威力强过火,还带着堪比木之力异种毒的麻痹属性,变化莫测方面又与水相当,破防之效可同金论,速度领域比肩光…… 待运用得随心所欲,云逸一心二用,双脚施展的是雷速身法,双手所握的是策魂雷鞭。 从高处看下,完全就是一道紫雷在黑压压的妖兽潮中往复腾跃,不时爆闪! 在雷鞭下直接死去的妖兽,云逸顺手就给扔进了小世界,而晕厥的妖兽,则暂时没有去管。 要是把晕厥的妖兽也扔进小世界,等它们醒来,还不得把我那里搞得天翻地覆。 妖兽潮从妖海城回来这一路,不少族群半途就脱离大部队,各回各的地盘。 云逸此刻面对的妖潮,不足攻城的千分之一,饶是如此,妖兽数目之多,也不是他能灭光的。 雷电威力至强,可消耗也快,更耐不住云逸同时施展两种法术,也就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的雷电之力便出现匮乏的迹象。 云逸心有所感,剩下的力量不能再坚持多久,最后时刻直接杀穿妖潮,抽身出来,几下腾挪跳跃,来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以观其变。 但很显然,妖潮中某些受损严重的族群并不打算放过这个可恶的人类。 没了人阻挡,妖潮继续往妖海深处奔去,而五个妖兽族群则脱离大部队,有一千七百余只妖兽留了下来,慢慢围住了云逸此刻所在的大树。 它们中有超凡境妖兽一百,凡武境一千,寻常小妖六百余。 一百只超凡境妖兽,就是圣武境都够呛能对付,云逸在树上寻思对策。 有点不妙啊,刚才打得尽兴,没有收住力,身上的雷电之力快被用完了,不足以让自己施展雷速甩开它们,而看它们这龇牙咧嘴的样,也是不会给我一点休憩的机会。 这棵树叶子要是再茂盛点就好了,没准我还能来个隐匿气息骗骗它们。 等等。 丹田中,似有一股更为狂躁的力量流向了四肢百骸。 这股力量…… 云逸看向自己的双手,紫雷枯竭,取而代之的,是妖冶的红色电芒,在十指间往复跳动不息。 这躁动的感觉,为何,让我有想撕碎眼前所有东西的冲动。 当大树顶端,那被围困的人类少年身上冒出红色的气息,妖兽群明显开始躁动不安。 五只各族头领似的妖兽在眼神对视后,再不等待,一声咆哮,命众妖发起冲锋。 众妖再无畏惧,它们的利爪轻易扣进树干中,迅速攀附而上。 云逸双瞳陷入红芒,冲动压过理智,双手高举过头,那一颗红色的雷球凝聚起撕碎一切的力量。 树叶在电芒溅射下被击穿、点燃,整棵大树“呼”的一瞬间成了火树红花。 妖兽们咆哮着血口,攀爬而上,已然近在咫尺。 “血之雷爆!” 双手挥落,血色的雷球乘势滚滚而下,碾过一只只面目狰狞的妖兽。 哪怕是超凡境的妖兽,也在红色雷球之下毫无抵抗之力地变成一具具焦尸。 这就是妖劫之雷么,似乎直接无视了妖兽身上的防御! 血色雷球一路滚至树底,突然炸开,狂躁的能量,直接将临近的数十妖兽撕扯成碎片,更有迅疾的电芒四射,擦着树下厚厚的枯叶,大火“轰”地熊熊燃起,惊得余下妖兽齐齐退开了数丈。 云逸身携血色雷芒,从树顶一跃而下,落入熊熊火焰中。 雷电的霸道竟令周身火焰都避退三分。 “这才是,雷之力啊。” 还不过瘾的云逸目视火焰外的一众妖兽,伸手,挑衅道:“在等什么,速来受死!” 语气之狂,仿佛上千妖兽才是被包围的一方。 此时的妖兽群,凶性明显收敛了很多,大都被刚才一幕吓到。 只是,如果妖兽族群中还活着的三个首领不下撤退的命令,它们会一直战下去,哪怕心里再害怕。 等火焰熄灭,妖兽首领再次咆哮,众妖跟随,吼叫一声,似是壮胆,爪子一下子刨开地上的土,再度发起冲锋。 “来得好。” 云逸的瞳孔闪过电芒,目光一一扫过奔来的这群妖兽。 在他的视线中,时间仿佛缓了下来,一道道雷光,将一只只妖兽的身形照在地上。 右手朝天而举,掌心,一缕电芒从血液中析出,直上九霄而去。 “妖雷影刻!” 握拳的那瞬。 “轰隆!” 巨大的雷声突然在苍穹炸响,天地都亮了刹那。 丛林各处,与退回来的妖兽群激战的猎妖队,纷纷抬头望向传来雷声的那一片天空,这青天白日,好端端地,怎么就打起了霹雳。 光影骤至,一头雷虎瞬间跨越万丈虚空,将扑向云逸的妖虎按在地上厮打。 妖虎疑惑,这家伙竟和自己喝水时见到的臭东西极其相似。 不只是这头妖虎被雷虎盯上,其他妖兽都分到了和自己身形一模一样的雷妖。 没有境界的妖兽很快败下阵来,被雷妖疯狂撕咬成散发焦香的碎片。 而凡武境的妖兽与雷妖,则一来一往,互有胜负。 超凡境妖兽占据上风,雷妖不敌,一个接一个溃散。 云逸一时间闲了下来,趁此空当调养气息。 影刻出来的雷兽,实力参差不齐,其中最强的,也比自己要低一个境界,根本不是那些超凡境妖兽的敌手。 或许,等自己到圣武境,影刻出来的雷兽,就能轻易将眼前这群妖兽解决掉了。 目光所及的这一片丛林都成了混乱的战场,火焰,电芒,咆哮,树木一棵一棵倒下。 战到疯狂的妖兽头领回过神,见族中小辈妖兽几场战斗下来已十不存一,而那人类少年却抱臂以待,似还有什么倚仗,终是无奈地发出不甘的吼叫,唤着剩下的妖兽边战边退。 等妖兽群远去,雷兽一只只消散为红色烟尘。 云逸没有去追,开始收拾这遍野的残局,将妖兽尸体不管完好的还是碎了的熟了的焦了的,统统都扔进小世界中,打扫完毕后,才往药草地匆匆赶了回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贪吃的奔雷马 地生金的守护妖兽正是云逸方才猎杀的其中一批。 它们才回到药草地安顿下来休养,见那人类少年竟穷追不舍而来,顿时四散溃逃。 “倒也可惜了些。” 看众妖作鸟兽散。云逸手里的电芒消失,还想着再猎一些给小世界打打牙祭。 继续开挖的云逸挖着挖着又停了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我一个人速度还是太慢了些。 寻个帮手,往小世界里一瞧。 嘿,你这马儿倒是悠闲啊,在小世界睡着我造的屋子,吃着我挖的药根,也不知道主动出来帮个忙。 “奔雷小马!” 一声呼唤,奔雷马从一轮银光中慢悠悠地走了出来,嘴里还嚼着半块地生金,爽脆作响。 见少年目光不善,奔雷马迅速吞下口中的东西,鼻子哼哧了两声,眼神飘忽,似在掩饰什么。 “你还装啥,嘴巴哈喇子都没擦干净,赶紧的,过来帮忙,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我挖的那些可不是给你吃的,我要养一大家子。” 云逸此时其实还没算是真正驯服了奔雷马,真正的驯服,应该是不求回报地听从命令,主动分担事情。 而云逸想要奔雷马做事,还停留在一个命令一口雷爆之上。 见奔雷马不为所动,云逸手里亮起一道雷光。 一阵风,奔雷已经将云逸的手都含了进去,嘬着嘬着。 它可是太喜欢这雷爆了,简直就是菜品里的爆辣口味。 云逸一脸嫌弃:“你吃归吃,能不能别嘬我手?” 奔雷吃完一个雷爆,四蹄狂抖,眼瞪得老大,咴咴叫着,直呼上头,张着嘴,求来第二个。 云逸挥了挥手上的口水,指了指剩下的药草地,比划着说道:“咱俩来个比赛,如果我挖得土块多,雷爆呢一个也没有,而你挖得多的话,每比我多一亩,就给你一个雷爆,让你一次吃个爽。” 奔雷那是相当机灵,直接抢先,埋头开干。 云逸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马拱地,马蹄刨,那什么猪啊鼠的,统统靠边站。 原来这奔雷,不仅仅跑得快,这挖起地来,也是让人望尘莫及。 本来还打算,在小世界养些牛松松土,要不,牛都不用养了,直接让这奔雷挂上铁犁,那还不眨眼百亩啊。 哈哈,真是好主意。 一马两用,妙啊。 不对,这家伙,我还没说开始啊这。 云逸愣了会也开始疯狂扒拉起来。 开玩笑,按它这速度,最后下来可能要比我多个二十几亩,一次性给它弄二十几个雷爆,不得把我榨干啊。 而对待这些灵兽,最撒不得慌,撒上一次,它就不信任你了。 就像之前答应它的小屋,那是造得既宽敞,又舒适,而它也不像在野外一样站着浅睡。 它知道的,在小世界里,它想怎么睡怎么睡,没有能伤害到它的妖兽。 有了奔雷的加入,夕阳还在山头流连,上百亩的地生金便消失无踪,只剩下一大片凹坑。 那群妖兽要是回来见到这副场景,还不得一个个眼泪汪汪,不带这么欺负妖的,好歹留一点糊口啊。 云逸躺在凹坑中,仰望天空。 差点没把他累坏,和奔雷比速度不说,后面输了它约十七亩,给它接连备了十七个雷爆做晚餐。 而自己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虽说地生金完全可以当饭吃,但还是想念咸香的肉包子,烫烫的米粥。 奔雷回到小世界,一个劲地撒野发泄,当做是饭后消食,它也是吃撑了,感觉肚子要炸了一般。 满身土垢,云逸成了一泥人,寻了一水潭,简单洗了把脸,便往最近的一处孤岛赶去。 入夜之后,妖海将不平静,妖潮,会再次席卷这片土地。 那时的妖潮,将可能彻夜持续。 没有一个猎妖队,敢在夜里,停留在孤岛外的地区。 在妖海图上,离自己最近的一处孤岛,是蓝色的盾牌标记,说明那处位置自被发现起,已经在妖海中安稳了至少十年之久。 云逸往那个方向赶去,心里还是有些好奇,那座孤岛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是深不见底的洞穴?是一处湖中小岛?还是险峻的山峰? 树木快速飞退,“唰”,冲出灌木之时,脚尖落在了柔软的草地之上。 这是一片旷野。 正前方,百丈外,一根巨大的木柱子立在那里,突兀地,不似这片丛林该有的东西。 视线随其一直往上。 枝杈开始多了起来,繁茂的叶子,在斜阳余晖下,闪着鳞鳞金光。 这是,一棵真正能称得上参天的大树。 这片旷野,三里范围,除了它,再无一棵树木。 云逸对着留影石中的妖海图再三确认,没错,前方这棵大树,正是自己要前往过夜的孤岛。 只是这孤岛,居然是一棵参天大树,这倒是自己没有猜到的。 几个奔纵,来到大树之下,这一刻,才深切感受到,其沧桑和雄伟。 裸露在地面上的树根,犹如虬龙半隐于云中的身躯。 巨大的树干,估摸着需百人合抱。 近百丈高的树干上,一眼看去,尽是密密麻麻的妖兽爪痕,但都未伤及根本,甚至,连树皮都没有破开。 上方树冠撑开,在这夕阳中,投下一片斜斜的阴影。 阴影被无限拉长,残阳,最后的一块金黄也被西边山头吞食。 入夜了。 “扑通”,大地的微波,自远方传至脚下,云逸汗毛竖起,当阳光消失的那刻,这片妖海似乎,复苏了一般。 摇摇头,自己是怎么了,什么样的大战没有经历过,怎么这一刻还害怕起来了。 整整袖子,攀树而上。 “不可生火,不可喧哗,不可抛物”。 看着树干上这刀刻的字,云逸喃喃:“这该是此处孤岛的规矩了,不可生火,不可喧哗,不可抛物,的确,这三件事,每一件,都是能危及这座孤岛的,而树干上这么多的妖兽爪痕,之前,肯定有不少人不把这三句话当回事了。” “瞧,又来了一个家伙,喂小子,你是一个人么,赶紧上来,别被妖兽们发现了。” 云逸往上看去,在树下的时候,被繁茂的树叶挡着看不见,这下,倒是看到几个身影,隐匿在树杈间。 而更高的地方,还有几个身影,似乎,这棵大树,一层层往上,都有人。 “别看了,好的位置都没有了,就最下面这个给你,你一个人,小心些,也是不会被妖兽们发现的。” 第四百八十二章 被抛弃的伤患 这棵大树的每根分枝都很粗壮,有的站着躺着靠着十来个人都不显摇晃。 云逸在最下方的枝杈上盘腿坐下,凝眸而视上方。 上方那一队队猎妖师的修为,全在凡武境之上。有自然之力波动的修士占了一半,气势更强大的圣武境也有几个。 而这些由圣武境带头的队伍,自然而然,也就在这棵大树的最上层歇息。 这里不讲什么先来后到,这里只认拳头大小。 哪怕你第一个来,占了最上方的位置,如果实力弱小,也会被一层一层撵下来。 当然了,实力足够强,也可以一层一层走上去。 这处孤岛,最下方的位置是最危险的,越往上越安稳。 前不久,最惨烈的一次,这棵大树被妖兽围攻,由下而上,覆灭了十七支队伍,三百二十六人。 只剩最上方的四支队伍残存下来。 那一次妖兽侵袭,虽没有将这处孤岛整个毁灭,但,也让这棵参天大树,那满冠的绿叶全无,细小的枝杈横飞。 要真计较起来,那次惨烈的战斗,也是因为最上层的队伍,之中有两位圣武境修士没有全力而为,在毁灭整个孤岛和牺牲与自己不相干的人之中,选择了后者。 不然,凭着圣武境强大的实力,若真与妖群殊死一战,别说这棵参天大树,就是一座峰峦,都可能在无匹的破坏力下裂作碎石崩塌。 很显然,对那两个圣武境修士来说,一处狩猎地附近安稳的孤岛,远比那三百余条性命更加重要。 又或者其中还有什么利益瓜葛…… 总之,妖海城内的法令、道德约束,在妖海之地,已然行不太通。 夜幕降临。 对于妖海城的人们,现在已经是入夜时分,再与邻友耍上一耍,便该是入睡的时候。而对于树上这些,离开妖海城,在妖海讨生活的猎妖队们来说,正值晚饭时间。 这些离开妖海城一日、数日、十数日的猎妖队员们,结束了一个白日的猎妖工作,一个个拿出了自带的干粮和水,进食起来。 有条件的,直接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好家伙,恒温箪? 用价值不菲的宝器来放置饭菜,这支猎妖队的富裕自不用多说。 一道道菜肴从箪盒中取出来,摆放在枝杈上,那一队五人,站着,坐着,说说笑笑,吃了起来。 这哪是来猎妖,这分明是来野餐来了。 闻着这诱人的饭菜香味,虽说不是现烧,应该是天未亮便做好的饭菜,出发前装入恒温箪中的,但在一天都吃冷食,挖土挖了大半天,猎妖猎了半天,又喂奔雷马喂了小半天的妖海新一届劳模云逸来说,饥肠辘辘,是形容他肚子最恰当的词。 不止他,那些别个猎妖队,看着手里的干粮,也是一脸索然无味,或抬头,或俯视,对那飘着热气的菜肴米饭垂涎三尺。 他们要不是脸皮薄,都想去讨它一口热乎的。 好些个猎妖队中都有伤员,随队的医士在给他们处理伤口。 队里没有医士的,便自己处理起来,有些碰不到的地方,让队友搭把手。 每一个在妖海行走的猎妖师,其实,在治伤方面都有不小的经验。 这些伤者中,轻伤还能战的,休息一晚,明日天亮,会跟着队伍再次深入妖海,重伤不能再战的,便留在这里,等队伍回来,接他回妖海城。 云逸瞥见,自己对面稍稍往上的枝杈,靠坐着一个手臂、腿都缠着绷带的家伙,脸色苍白,身材瘦小,年纪粗估有二十。 而看那绷带的血迹,都好几天了,没有再换过新的。 那个人见面具少年的目光看来,有气无力地起身,主动道:“我俩换换。” 这句话,他这些天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因为他是留守在此孤岛的,所以在白天妖潮爆发的时候,一直躲在大树最上层休养,生怕被妖兽们发觉。 黄昏开始,一队队猎妖师朝这边过来,而他便一层层挪了下来,直到,坐在了云逸的斜上方一点的位置。 “不用,你坐,我这儿位置挺好的,你的队伍呢?”云逸可还没冷血到同一个伤患去争更高的位置,而且,若是要争,也是最高层往下,同那些没有圣武境修士的队伍争。 “我的队伍……不知道,可能,全死在妖海了。”他望着远方,虽然,绿叶繁茂,他并不能看到树外的景色。 “也可能……”他没有再说下去,也可能,抛下了我这个废物。哪怕回到妖海城,都要花重金才能治好,治好,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参战,实力,又能恢复多少的,废物。 云逸没有再问下去,假装一阵摸索,取出了一块散发清香的药根,递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看错,你流露的气息应该是金之力,这个,对你应该会有帮助。” “这个是?”看着面具少年手里金黄色的根块,他的情绪有了波动,淡淡的金之气息从伤口溢出来,“地生金,给,给我的?” “果然是金啊。”云逸喃喃。 眼前之人,不似金之力修士该有的强健,他的身躯似乎格外瘦弱,尤其此刻,伤还未好。 以至于一开始,我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判断错他的自然之力。 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将地生金几口吃下,云逸问道:“怎么样?” “谢谢,感觉好多了,你这个地生金品质真好,比我之前买过来的要纯正多了,再次感谢,说起来,好久没有这种力量澎湃的感觉了,这伤口,都在发烫发痒发痛呢。” “伤口有感觉,说明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如果一点疼痛都没了,就是真的坏死了,如果你需要的话,随时开口,这个地生金,我还有很多。” “一个就是莫大的恩惠了,不敢再奢求,听,妖潮,来了。” 他的耳朵贴在树干上,这棵参天大树因为高耸的缘故,大地的微波,传导给树根,然后通过树干被一层层放大,最上层的树叶,都开始无风婆娑起来 他对这种声音很敏感,对别的猎妖队来说,妖潮只是每夜寻常事件,而对他这个在最底层的伤患而言,每一次都可能会是致命的。 看着他小心地挪动着,调整了最舒适的姿势,将自己靠在树干上,再不言语,再不动弹,似乎闭上眼睡了过去。 云逸也有样学样,躺在树杈上,双手枕着头,扭了下腰,避开树杈上硌人的枯节,小憩起来。 倒也不敢真地闭眼睡过去,那样掉下去,先不说会摔成什么模样,就是围上来尝尝天上掉的肉馅饼滋味的妖兽,也够呛能对付过去 上方的猎妖队,水足饼饱后,好些人拿出了绳子,将自己绕了一圈系在树杈上。 而那支拥有恒温箪的队伍,拿出了睡网,两头一挂,躺入其中,晃晃荡荡,好不悠闲。 这一幕看得云逸直呼:“果真是来度假的,这一支猎妖队,没准其中有几个大家族的子弟,在妖海城聘了熟悉妖海情况的猎妖师,来妖海历练。” 虽然都是清一色的皮甲猎妖服,但难掩其中几人眉间傲气。 参天大树最上方,有俩人正在窃窃私语。 “这处孤岛给你赚了不少钱,每年都有稳定的进账。” “那也是我应得的不是么?” “那倒也是,只是,我听说,有次你为了保全这棵摇钱树,而放任妖兽将那些人全部拖下去分食。” “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那次力有未逮,局面,不是我能扭转的。” “但你,试都没试,不是么?” “换你,会试么?” “不会。” “那你说个屁说。” “我只是不明白,你一个宁愿看几百条性命去死,也不愿失去一棵摇钱树的人,怎么会容忍那么一个不确定性在这里,换我,肯定就赶他走了。” “你指的是最下面那个伤患?见死不救,顶多是道德上的问题,你这心可比我黑,你这完全就是在杀人,猎妖军既然每年给我这么多钱,这孤岛其实就是他们的,无正当理由赶别人走的事情要是传到他们耳里,我这每年的钱肯定是拿不到了。” “那你就放任他在这里休养?说是休养,可他已经多久没有获得过药品和食物了,你就不怕他哪天夜里体力不支掉下树去,惊动了附近的妖兽群?其他猎妖队里的圣武境,可不管一个孤岛存在与否,趁着你今天在,一切还能可控的时候,消除这个隐患。”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似乎比我还上心。” “好处就是,我在这附近狩猎,我的固定狩猎点都在这附近,我不希望看到,这么好的一处孤岛被毁,而我,要再找一条路线,再去熟悉另一处孤岛。” 第四百八十三章 好意还是恶意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也符合人之常情。张文长没有再深想,沉思片刻后,从一黑瓷瓶中取出一颗散发血气的红色丹药,说道:“这颗丹药,就麻烦你帮我交给那个久伤不愈的小伙子。” “这颗是,龙血丹?还是上品的,”贺铮接过,闻了一下,瞬间心潮澎湃,“所以文长兄你这是根本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还让我给他送这颗补气血的丹药,怎么,你对那家伙,动怜悯之心了?还是,让他受你恩惠,好在第二日,劝他离开这里?” “让你去送便去送,瞎琢磨什么,务必,看着他吞下。”。 贺铮见张文长笑容里带着狡黠,复又看向让自己血气奔涌的龙血丹,恍然道:“文长兄,这招真的是,杀人反受其谢,令我都胆寒啊,既然是明着施恩,为什么不自己去?” “就怕有太聪明的家伙,比如你,猜到我的意图,毕竟,我是这处孤岛的发现者,难免被怀疑不怀好意。” “怀疑?谦虚了,我看就是,行,那我就当一次这个,好人。”贺铮几个闪身,快速从树顶下到底层。 …… “答应我,这一趟出去,不管有没有攒够那五十万两,都来娶我,我会等你回来。”城门前的女子,含情脉脉,抓着男子的手,不肯放开。 “五十万两,是你父母定好的,我也答应了,我这几年攒下来,差得不多了,这一趟出去,运气好,没问题的。” “我知道,只是,妖海危险,你每次出去,那些个夜晚,我都睡不好觉,答应我,就算没有攒够也没有关系,平平安安地回来,至于我爹娘那里,我会说服他们的,”女子目光坚定,看着男子的眼睛,复又道,“如果,你没有攒够那钱,而我,也说服不了,你就带我,带我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好么?”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下半辈子最好的归宿。” “我……”男子沉默,看着女子目中的坚定,心中叹气,冬雪,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不会让你受那些苦,不会让你受那些流言蜚语,我会明媒正娶,等我回来,我会将五十万两一分不少的,送到你父母面前。 “喂,展锦,别你侬我侬了,等回来,再温存温存,有的是时间,该出发了。” …… 丛林之地,树木倒伏,一片草丛被血水沾染,上百只妖兽尸体,被收拾了七七八八,一队十五人,分散着,在剩下的里面挑拣价值高的妖兽躯体。 大地开始震颤。 “糟糕,它们回来了,还没收起来的都不要了,集合,赶紧撤!” 安全地带。 “展锦呢,展锦没有跟上来么?” “咦?最开始撤的时候,他就在我身后啊,怎么没有跟上来,哦,我好像记起来,他说了一句储物袋松了,会不会那个时候落队了。” “这家伙,真的是,储物袋松了就松了,大不了,这一趟少些收获,可别把命搭进去。” “那队长,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等他,半个时辰,他要赶不上,就不等了,那里完全就被妖潮扫荡了,多半也活不了。” 半个时辰过去,正当十四人准备赶赴下一个狩猎点时,一男子牙关紧紧咬着沾满血的储物袋的口子,左手支着根棍子,右手垂落,左脚悬空,右脚点地,一步一跳地走了过来。 身上,脸上,全是血。 衣服,破了数道口子。 队长站在原地,远远责备道:“你怎么这么拼,不是让你不要逞强么,现在好了,本来就伤了一只胳膊,这一战,连腿也伤了。” 展锦没有说话,也说不了话,兀自叼着储物袋,不松口。 队长叹了一声,走上前,一手湛蓝色的光,从展锦的小腿往上,到了膝盖处,停了下来。他眉目凝重,片刻后,说道:“不能动了,断了,我可以帮你接上,但你这小半个月,都不能跑动,更别提战斗了。” “就让我,继续跟着队伍,我还能战的。”一听不能再跟着队伍,展锦急得开口了。 而储物袋也掉在了地上,溅开了血。 见展锦还要逞强,队长吼道:“试什么试,我既是队长,又是队里的医士,我能不清楚么!你的情况,现在,最好,就是去孤岛休养,等我们回程的时候,顺道接你。” “这怎么可以,队长,我还差很多钱。” 队长没有接话,判断了下方位,兀自说道:“这附近不远,刚好有一处孤岛,我带你去那里休养。” “队长,就让我再跟着队伍,我还能战的。” “战?”队长眼里终是闪过不耐烦之色,一手打飞展锦左手的棍子,看着展锦努力保持平衡最后还是躺倒在地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起不来。 他目光高高在上俯视展锦,冷冷道:“你要再废话,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喂妖,队里还有十三个人,包括我,谁不是要赚钱,谁没有一个需要花钱的地方,你任性一次,我忍了,这第二次,我也忍了,我可不想有第三次,阿亮,你背他走。” …… 白冬雪,你还在等我么。 眼角,一滴泪落下,落下,“嗒”,落在了树下的草叶上,滑落。 树杈微颤,展锦睁眼,目还湿润,看向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圣武境强者,弱弱地问道:“前辈,是有什么事吗?” “你在这里也有几日了,久伤未愈的,这颗丹药送予你。” “送,送我的?”展锦有些不敢相信,今天,怎么好运突然一个接一个来了。 “对,送你的。” 见圣武境前辈点头,展锦感激地道谢,伸手接过,正准备收入囊中,留着,等熬不住的时候拿出来吃。 刚刚啃过一个地生金,现在气血还涌动着,倒也不急于这一时,虽说龙血丹药效会消退,但时间用得对,比现在马上吃要好多了。 “诶,”贺铮出声制止,“我可不想,我的好意被浪费了,这颗丹药,放久了,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那我,现在吃。”展锦不好拂了前辈的好意,一口吞下这颗龙血丹。 体内的血气,刹那汹涌起来,龙血丹的药效同地生金一起,一红一金两道急流在血脉中奔窜。 云逸也是由衷地替这家伙高兴,见大方的圣武境前辈离开,说道:“看来,你今天运气很好。” 展锦看着妖海城方向,虽然,隔着一层层的树叶,隔着,百里长空,但他,仿佛能看见,在那有一座城,城中有一间房子,门口挂着喜庆的红灯笼,自己牵着红绸,红绸一端是她,“是啊,一切,都好起来了呢。”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可避免的战斗 树枝的颤动越来越急,自远方传来一阵阵恐怖的妖嚎。 各处孤岛,猎妖师们快速浇灭烟火,相互间以眼神动作示意,不再交谈,一时间,庇护之地,落针可闻。 每支队伍,都有两名守夜之人,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其余人,或将自己埋入沙中,仅余一个头在外面,或钻入妖兽毛皮所制的睡袋,或藏入死去的妖龟甲壳中,度过这群妖乱舞的妖海之夜。 今夜,注定有几处不够幸运的孤岛,会被一波接一波的妖潮漫过,从妖海图上彻底抹去。 窸窸窣窣,丛林中当先窜出一条妖狼,急速狂奔的它,突然驻足,在这片旷野之地。 俯身嗅了嗅草叶上沾染的气息,抬起头来,一双在黑夜里散发红色光芒的眼,那道嗜血的目光,一直往前往前,停留在了远方的一棵参天大树上。 还没等它习惯性地抬头嚎叫一声呼朋唤友,“轰轰”,身后如滚滚潮水涌动。 妖潮一线奔来,势如破竹,将它的身子瞬间踩得稀碎。 一颗还算皮实骨硬的狼脑袋,被踢着,滚着,踢着,滚着,随着妖潮跨过大半片草地,撞上参天大树停了下来,低头看去,仅剩血淋淋白骨。 它那一双空洞的眼,也正仰视着这边,尖尖的嘴张着,似乎要跟伙伴说,“快停下,这里有美味的肉。” 一阵阵风,一片片黑影,一颗颗幽光,从底下如洪流而过,在粗壮的树干前分成两拨,又在树干后汇合成一支,继续往前奔走,往妖海城,那座高墙之城,奔去。 这棵大树,在这滚滚妖潮之中,正如大海波涛中翻起白浪的礁石啊。云逸此刻,才对孤岛一词颇为认同。 妖海城。 环形城墙之上,高大城门之内,并没有布置数量庞大的猎妖军以待妖潮。 每座城门,每段城墙,只有一支百人的队伍在往来巡逻。 夜晚,妖兽的视力极好,而人极差,以劣搏优,殆矣。 城墙厚实,这等规模的妖潮,就是攻上十天半个月也破不了。 但,放任妖兽在城外嘶吼,也不是猎妖军的作风。 于是,一座座大仓库热闹非凡,一支支队伍扛着提着袋子在仓库和竖井间往来穿梭。 城外,被妖兽占据的荒野之地,一团团明亮的光在这黑夜里绽放。 伴随着妖兽的哀嚎,熄灭,又再次绽放,连绵不息。 受了惊吓的妖兽群,彼此间横冲直撞,想躲开脚下的火焰法阵,却没想到闯入了寒冰法阵之中,热寒交错,享受那冰火两重天的美妙滋味。 “吱吱吱……” “你有没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一个守夜之人,对另一个轻声说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两人齐齐看向不远处的石壁,汗毛竖立。 对视一眼,鼓起勇气,向石壁处走去。 手摸上石壁,有轻微的颤动。 耳朵贴上,那种“吱吱”磨牙声,更是清晰,更是密集。 石壁开始发烫。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确认了什么,取下腰间角笛,吸足气,“呜呜”吹响。 光喊声,可叫不醒这石壁之围中,睡着的八十七人。 被这声音吵醒,多数人还睡眼迷离,侧目看向声音来处,只见西侧的石壁轰然破碎出一道口子,窜出的一条条黑影瞬间吞没了那两个吹笛守夜人。 一些人愣了片刻,忘记了逃跑,可是逃,又能逃哪里去,这是一片石壁之围,要想逃离,得爬上墙去。 然而只见…… 那些动作快的人,已经攀上了三丈高的石壁,两只手抓住边缘,发力才跳起,便被一道跃起的黑影又撞了回来,踉跄落地。 一圈石壁之上,下一刻,挤满了大大小小的掘土鼠! 它们,居高临下。 本该提供庇护的石壁,这一刻,成了掘土鼠围猎人类的帮凶。 月光下,当那些叫着“吱吱吱”的黑影从石壁上一排排跃下,这处孤岛的猎妖师们知道,只有死战,才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们看不到,在这孤岛之外,一圈一圈,一群一群,一片一片,挤满了无边黑影。 少说有百万只,分到个人身上,需猎杀上万只,这是令人绝望的数字。 …… “你怎么了?”身边的异响惊醒了浅眠的云逸,他看向那个缠着绷带的男子,一张脸,憋得通红的男子。 “没什么,就是,有些压制不住体内的药力。”展锦咬着牙关说道。 见绷带上有新的血渍,云逸闻了闻空气中,渐渐浓郁的血气,暗道一声糟糕。 低头看去,果然,树下,有十来只妖兽,没有跟随妖潮,而是围着树干停了下来。 它们伸长脖子,撅着鼻子东嗅嗅西嗅嗅,突然,抬头往这边看来。 目光刹那对上。 那十三只妖兽顿时龇牙咧嘴,四足齐动攀上树干,利爪扣入树皮中。 云逸知道,一战难免。 只是这一刻,不似其他时候,自己要顾及的,可是树上这一波人。 动静若大了,还未远去的妖潮势必会将这棵参天大树围死。 但是,怎么会有灭杀十三只妖兽,又不发出一点动静的法子? 可能也就只有乾坤学院执教岚苍的暗杀手法才可以做到。 当然,若真到了通天境界,这波妖潮,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只是自己才超凡境,刚刚过去的妖群之中,就有数十只超凡境的妖兽,还不算,后头可能出现修为更高的圣武境大妖。 憋红着脸的展锦一会看向面具少年,一会看向树下越攀越上的妖兽,心底明了,这些妖兽是闻着自己身上的血气而来的。 都怪自己,之前,要是坚持着那颗丹药留待后面服用就好了。 而树上更高一层的猎妖队也被妖兽的低鸣惊醒了。他们一个个如遇大敌,其中为首的更是疑惑转咆哮道:“什么鬼,怎么就被发现了,这浓郁的血气,小子!我就说你别待这里,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把那些妖兽都引来了,这下糟了。” 这支猎妖队的人也不管声音大不大了。 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声音大了还更好,将上面那些队伍也拉下水。 云逸本还在考虑,要不自己使用一次画扇将这十三只妖兽转移到小世界先,谅它们弱小的实力也伤害不到奔雷马。 只是,这头顶一声愤怒地呵斥,将自己的想法扼杀了。 这下,是真的难免一战了。云逸起身,那便,战。 目中紫光闪烁。 第四百八十五章 金箔之术 听到人类的声响,又有些妖兽没有跟随妖潮,聚了过来,围住了这棵参天大树。 “这事是我引起的,我和你一起战斗。”展锦跟着站起身来,地生金和龙血丹的效力,让他的伤恢复了一些,运转自然之力已不成问题。 “等我乏了,你再接上,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妖兽攀着树干蜂拥而上的时间里,云逸的双手间已经凝聚起了狂暴的雷力。 “展锦。” “展锦,等我需要你的时候,请务必全力支持我。”身影一纵,云逸裹挟紫色的雷电直奔而下,“雷闪!” 展锦眼中,只见这友善的面具少年此刻化作了一道道雷光,每一次闪烁现身,他的足尖似有万顷雷力,直取妖兽的头颅,而那些妖兽在雷电的爆鸣声中,一个个失去意识摔落下去。 一时间,这涌上来的妖兽竟都被清扫干净。 紧接着,耀眼的光刹那照亮了这片原野。 “轰!” 树底,那围上来的上百只妖兽消失在雷电爆鸣声中。 等目光恢复清明。 一片不时流动过电芒的焦土之中,俯身的云逸直立起来,看着手心扩散状的焦痕,失语:“将两颗雷爆互相挤压,威力居然比寻常两个要强上数倍,只是这痛楚也未免太入骨了些。” “那些妖兽都?”烟尘散尽,焦土之中,唯独不见方才吼叫甚响的百来只妖兽,连断肢碎骨都找不到,上方一队队猎妖师们不由呆了一下。 一个同样是雷之力的修士说道:“它们都在刚刚宣泄的狂暴雷之力下气化了,只是这戴面具的小子,在这样的雷之力下,只是身上的衣服被撕扯成了碎布,这身体的强度,未免过于可怕了,难不成,是兼顾修体的修士?虽说雷之力的修士,躯体抵抗雷的能力也要比其他人强上许多,但他,显然不止于此。” 上方的猎妖队本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一个个抄起了武器,见这最下方的面具少年如此生猛,一大群妖兽被他一击弄得灰飞烟灭,纷纷作壁上观,想看他到底能坚持多久。 四面八方,远去的妖兽吼叫又逐渐近了。 方才的动静,显然吸引回了妖兽群们的注意。 这片旷野边缘,与丛林相交地带,灌木丛中,窜出一只只妖兽。 吼叫着,咆哮着,向旷野中心,这棵参天大树奔来。 百只,千只,万只…… 越来越多的妖兽围了过来,妖蹄再次肆虐这片土地。 最上方,一直注视旷野动静的张文长有些慌了,这场面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本想借助一小群妖兽,将这一直躲在树上不肯离开的伤患拖下去分食。 自己再出面,以最小的动静解决掉它们。 只是,事情似乎没有往自己所想的方向发展。 那个最底层的面具少年,实力比自己预估的要强许多。 他看向挑起一切事端的贺铮,竟然有看到那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不确定是不是光影昏暗自己看错了,这处孤岛沦陷,对这家伙有什么好处? 见张文长目光不善,贺铮此时开口了,语气颇为无奈:“真没想到,那戴面具的家伙,实力这么强,我本以为他会无暇顾及他人,没有想到,竟能凭一己之力解决掉那些妖兽,而且那招是什么,我都有点不敢硬接,这动静闹得这么大,文长兄,你我得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没准,这次,它们又要一层层攀上来了。” “怪你挑的事。” “那文长兄你不也听进去了么?说明我的话,是有道理的,也不算太坏,至少,算是成功了一半,代价就是,又要再死一批人了。” “死一批人?这处孤岛能不能守下来都成问题!” “不至于,不至于,我相信以文长兄的实力,还不至于让这棵大树倾覆。” 大地颤动,云逸知道,妖兽群们,掉转回来了,数量还不少。 抬头看向树上,那些抱臂以待的家伙们。 他们,似乎一个个都不想下来,难道待在上面,就是安全的么?有下面的人先顶着,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想,所以才会被一层层击破。 真想放一些妖兽上去给他们点教训,只是那样的话,展锦肯定先支持不住。 不知为什么,他眼里的情感,和我失去小嫣流落丹国时的目光,何其相似,没有希望,又抱着希望,在美好的回忆中,支撑下去。 让人,想要伸手帮上一把。 那时的念大叔,看着我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云逸身上的雷之力再次攀升,双手凝聚雷爆,以此迎接,即将到来的妖兽大军。 …… 倾倒的石墙之围,当最后一道自然之力的光芒被黑影吞没,这一处孤岛,终是宣告陷落。 角落,分到一根手指头的掘土鼠,啃食了皮肉,嫌弃地将硌牙的闪闪发光的戒指吐远,被上空盘旋捡漏的尸鹫一个俯冲勾走,带回巢穴装饰。 盛宴的狂欢之地,这处孤岛,八十九名猎妖师,葬身上千只掘土鼠腹中。 当先的掘土鼠分到了些肉,而更多的掘土鼠却连人影都没有见到。 它们在头领的呼唤下,朝着下一处孤岛奔赴而去。 …… “他好像,顶不住了?”猎妖队不知第几次说了这句话,每当他们以为被妖兽围猎的少年已经后继无力。 少年总能抠出一点雷之力,给他们一个爆炸的惊吓。 “这家伙是嗑药了。” 在妖兽间往来厮杀的云逸也是纳闷,按照之前,紫雷出现这种枯竭感,红色的雷早该出来了,是自己身躯能容纳的紫雷之力又提升了么?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明明,红色的雷更强大,却非要等寻常雷力用完才能调动。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我的身体极限到底在哪里。 “展锦,你覆盖范围最广的金之力是什么?” “最广的……”展锦听到少年终于喊自己帮忙,一下子调动起自身的金之力,只是这覆盖范围最广的……自己又能起啥作用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金箔之术,没啥杀伤力的,咱要不换一个?” “金箔之术?”上方传来大笑声,这还不明显么,这家伙平时没事的时候,就聚集金之力,凝聚金箔,用以出售。 但是呢,一两金子能有十五六平的金箔,而一天的功夫,不歇息,凝聚的金箔也就千来平。 这来钱速度远没有在妖海猎杀妖兽来得快,但胜在安全啊,常常是胆小的金之力修士赚外快的途径。 而金之力修士,大多都是羞于凝聚金之力换取金钱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我答应你 “怪不得你一直赖在这里不走,这次随队出来,被吓到了。” “你那些同伴,是不是因为你胆子太小,所以才抛弃你了?” “才不是!”展锦听着上方肆无忌惮的嘲笑声,脸红透了,身上的气息都不稳起来,转而对着云逸说道,“我还会剑雨,如果你需要的话。” “无妨,就金箔,但是,不需要你把它凝聚起来,我只要最初的零散的金粉,越散越好,最好铺满树下这一片。” 展锦听少年的话语里没有玩笑的意味,便点点头,目中浮现金之色泽,“我准备好了。”不管你的想法是什么,我能活到现在,全是仰仗你,这一刻,就算他们嘲笑讥讽,我也任凭你驱使。 感受到脚下逐渐暴躁的金之气息,云逸的瞳孔浮现雷光一片,面对冲上来近在咫尺的妖兽,丝毫不惧。 他俩要干嘛?上方的猎妖师们,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再近些…… 可以了。 云逸俯下身子。 “展锦!” “明白!” “金箔之术!”地面逃逸出一点点金色的光。展锦此刻像是要证明给上方的人看,一时间,金之气息在他体内奔涌,伤口处的绷带瞬间被喷涌的血液撕裂。 他的脸,泛上潮红。他的双瞳,红色的血线闯入金光之中。 新鲜血液的气味,顿时让妖兽们凶性大发。 它们疾奔的蹄足沾染上大地上的金粉。 毫无阻拦,云逸的身影瞬间被发狂的妖兽群淹没。 吼叫着,妖兽们的利爪嵌入树皮之中,朝着血液溅落的高处,蜂拥而上。 妖兽越来越近,展锦一步也没有退却,兀自坚持着,他体内暴走的金之力。 只是一双眼闭了起来,这一刻,不害怕是不可能的,闭上眼,也是担心内心的恐惧,会让自己中断了法术。 我能感受到,你还在,只是你,在等着什么? “就这样?”一众猎妖队本来还期待着什么,看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妖兽群中,一时间,愣住了,就这样? 就在他们恍神的刹那。 一道,百道,千道闪电突然撕扯开妖兽群。 “雷之锁链!” 只见少年全身被电芒笼罩,而他的双手按在地上,一身紫雷之力向大地不计后果的倾泻而出! 近在咫尺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展锦睁开眼看去,那飞跃而起的妖狼,向自己脖子挥来的利爪,停在了半空。 那双幽绿的眼,满是恐惧。 那背上的棕毛,瞬间炸起。 那梅花状的足底,金色的粉沙,突然被一道紫色电芒联结。 以少年为中心,无数条雷之锁链,自大地而生,以金粉为媒介,将成千上百只蹄足沾染金粉的妖兽锁在空中,鞭策不息! 这一幕,让一众猎妖师不敢再轻瞧展锦,想起方才的嘲笑讥讽,也觉羞愧。 如果没有他那金箔之术,光凭雷之力,断然不会有这么强悍的效果。 雷之力固然强大,但在自然的存在时间往往短暂。 不像火,哪怕修士不再维持力量,它们,也能通过燃烧而长久存在。 其实,这正如同火之力,火借助了木之气息。 雷,想要持久,就得以金为凭借。 这面具少年对自然之力的理解,真的是一个超凡境该有的么? 众人对云逸心生崇拜之情,也正是因为与众超凡境不同,所以,才戴着面具。没准,是哪个大宗族重点培养的年轻后辈。 张文长心里明了,有这戴面具的家伙在,那个伤患是断然不会受到伤害了,计划泡汤。 而这一刻,如果自己再不出手,那就真的有点丢圣武境的脸了。 从树顶跃下,一个稳稳落地,张文长挥手间,万条藤蔓破土而出,将再次围上来的妖兽拦在了外面,对体力似乎有些不支的少年说道:“你先上去歇着,剩下的交给我了。” 贺铮见此,摇摇头,便也跃下树来,站在了少年身后,目光打量着,不知在想什么。 两个圣武境修士从顶上下来,加入了底下的战斗,一众猎妖师们,也都纷纷下得树来,跟妖兽群厮杀起来。 其实,真要团结起来,这一树修士,未必不是妖兽群的对手。 只是,他们都先想着,保全自己。 回到树上的云逸,对展锦开口道:“介意我坐过去么?” “怎么会介意,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展锦说着挪了下位置。 “其实,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云逸看着展锦绷带碎裂后还在淌血的手臂,这家伙,拼起命来,一点不输我,“你有不得不坚持下去的理由,明明你的状态在这里,一天不如一天,却还在等,等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在那座妖海城,有一个人,她在等我回去,而我现在,只能先活着,再求其他,也许,他们哪天就回来,接我回去了呢……我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也离不开这里,也没有人,带我离开这里。” 累了便退上来歇会,歇好又下去战斗,一队队替换,一队队背靠大树而守,期间云逸又下去几次。 战至凌晨,天将放亮,妖兽群们在折损大半后,终于知道这块硬骨头硌牙,便不再抓着这里不放,各自散去。 当阳光隐隐约约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进来,云逸知道,该是离开这里,前往妖海更深处的时候了。 “这些留给你,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云逸将布袋子递了过去,这是他挑拣好的地生金。 接过沉甸甸的布袋,打开一看,还带着泥土的新鲜地生金,展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怎样感谢的话。 “走了,”云逸跳下树去,头也不回道,“等下次回到这里,我希望,你已经如愿回到那座城了。” “队长,我,能跟你一起么?” 听到这带着企盼的话,云逸前行的脚步一顿。队长?这突如其来的责任感是怎么回事。没有答应,没有拒绝。“你伤没好,还是先留在这里,我去的地方很危险。” “那你,会回来这里么?” “会的,我答应你。” 第四百八十七章 蛇王草 跟随寻宝罗盘的再次指引,往丛林更深处走去。 越往深处,人的烟火痕迹越少,而灵气越是浓郁。 也跟几波十来只数目的小妖兽群狭路相逢,一声雷之爆鸣后,将妖兽躯体扔进小世界,潇洒离去。 翠绿之色外,红、紫、橙、蓝,寻常见的灵果开始多了起来,就是那些大树树根上,都有近一年的灵芝。 摘一个时辰这种年份的灵芝可能还没有卖掉一只超凡境的妖兽来得钱多,能深入到此的猎妖队自然看不上眼。不过云逸可不嫌弃,现在的小世界,什么都没有,现在移栽进去丢在哪个角落不去管它,等后面哪天路过,说不准,已经是一片的灵芝地。 除了那些挂在枝头的不知名果子,凡是看着长相新奇的草,云逸都折了一小叶子尝了尝,对自己身体有影响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影响,都移栽到了小世界中,颇有些尝百草的赶脚。 荒乱的草丛,依稀能看见昨日妖潮奔过的情景。 只是这痕迹,仅仅在外围,而深处,却没有草叶倒伏的迹象。 妖兽群,似乎特意避开了这里。 好奇驱使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探入这片齐腰的草丛之地。 没准能发现跟地生金一样的珍贵药根。 行进了许久,踩到了什么,“喳吱”一声。 云逸手心凝聚雷爆,小心戒备,右脚扫开草丛,低头看去,是一片,破布? 伸手拾起这片碎裂的“布”,上面的鳞甲痕迹还没有被尘土腐蚀殆尽。 “蛇蜕?如此大的鳞片……这蛇妖还不小。” 四面八方的草叶无风摇摆,似有什么东西在向自己匍匐而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让自己不由地汗毛竖起。 云逸挥手间,一道雷爆在前方炸开。 空了? 没有该有的反馈,雷爆似乎炸在了空处。 一道黑影蓦地投下,盖住了自己的影子,身后响起嘶嘶声。 “雷速!” 大王蛇扑食一空,只咬住了一道电芒。 激荡的电流让它不由地浑身一颤。 而它这一颤,也让侥幸逃出血口的云逸看清楚,它的身躯,连绵环绕有多长。 目中所及这片草丛,都因它而摇摆。 在自己行进的那会,就落入了它的包围圈中。 成年的大王蛇是独居的妖兽,因为没有那么广的地盘,可以让一群大王蛇生存无忧。 不知是因为独居导致的雌雄同体,还是雌雄同体让它们的独居更有底气,无需担心繁殖后代的问题。 它们六年繁殖一次,一次生两个蛋,生出的蛋立起来就有一个人高。 大王蛇自出生起,体长便达一丈,粗比人腰,可以轻易吞食一头羊羔。 大王蛇五岁,算是进入幼年期,便会被其亦父亦母赶出地盘,还流连不走的,就会成为下一餐的食物。 它们成年时,躯体能达上百丈,十天进食一餐,也可以说一餐吃上十天,总之它们这十天里要吞食百只妖兽,不然会饥饿发狂。 当然了,百来只只是刚好饱,吃饭只要胃装得下,从来是多多益善。 大王蛇躯体庞大,但因为一身与草色无差的皮壳,所以隐匿在草丛中,伺机而待,是它们捕猎的制胜之道。 怪不得附近妖兽都不敢靠近这里,原来是有这大胃王在,这不是来多少,吃多少? 眼前这一条大王蛇,看身形才三四岁,这更深处,指不定还有一条成年的大王蛇。 退,还是战? 见大王蛇再次张口袭来,盘在草丛中的身躯也在收紧包围圈,看来对方是把我当食物了。 那我怎么也不能让你不尽兴啊。 就让你先试试菜,这个新菜品奔雷可都还没尝过。 云逸双手手腕相接,十指微曲,作花萼状,缓缓收于腰间,紫色的电流在他两手手心交织正如花萼中的骨朵。 雷之骨朵渐渐凝实,颤动,如同紫色的花蕾欲绽未绽。 “雷·爆·波!” 双手推出,花蕾瞬间绽放,冲击的反力让自己退了两步才站稳。 雷之力强大无匹,直直窜向前方。 正好直冲冲强行灌入大王蛇追咬而来的血盆大口中。 能清楚地看到,雷光随着大王蛇的喉咙咽下,一直往下,将它的躯体照得透亮。 看着大王蛇“享受地”眯起眼睛,停止不动,云逸笑道:“怎么样,为了避免那奔雷小马再含住我的手嘬,而发明的这道菜品,口感是不是,很刺激?” 那道雷光,直至被一头还没消化完全的牛形妖兽躯体堵在肠胃里,其中压缩的雷之力才爆炸开来。 “轰!” 刹那间,在雷之力的爆轰下,大王蛇自胃部断成了头尾两节。 头部这节失去意识,它的大脑早早被雷之力麻痹。 尾部这节犹自扭曲,逃离,边逃,边留下一滩滩黏液,以及,未被消化完全的妖兽躯体。 这一幕看得云逸愣了下,兀自说道:“嗯,配方还需改改,太冲了些,得缓和下口感。” 跟随大王蛇残活的尾巴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云逸手里的雷爆越聚越强。 圣武境大妖的气息开始浓郁,看来不久便能见到,真正的大王蛇妖。 又行进了许久,前方的草,变得矮小,颜色也不再是纯粹的绿,草尖儿开始出现一点点黑色。 这些是? 我记起来了,小赖给我的药草灵果清单里面就有这个。 蛇王草。可解百种蛇毒,其生长附近常有大蛇出没。 其草弯曲尤如蛇立,草尖有一抹黑色。 整株草便是这一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有解蛇毒之效。 而便是这一指甲盖之叶,价值千金。 据传,这黑色,是大蛇新蜕皮或受伤后,游过此草,血液沾染,与草中物质结合而成。 有炼丹师将此部分收集,配合其他解毒药材,炼制解毒丹,提高适用性,更方便携带。 毕竟很少有人历练随身还带着这株草的,但每个合格的猎妖师身上,都少不了解毒丹。 现在,还不是移栽蛇王草的时候,等将那大王蛇妖对付了,再回来安心移栽也不迟。到时候,再忽悠奔雷出来比赛,奖励嘛,当然是,调和版的雷爆波。 第四百八十八章 开溜 穿过这一片蛇王草,前方是一巨大洞窟。 见蛇尾进入,云逸没有再继续跟。 洞中黑暗,妖气甚浓,地带不开阔,直直对上大王蛇妖,那就是找死。 在外面,还有腾挪躲闪的机会。 手里的雷爆越来越不受控制,还在想这洞穴到底有多深,那大王蛇妖咋还没动静,一道妖风蓦地冲出,带着扑鼻的腥臭气味。 云逸眼神一厉,来了。给你来个见面礼! 雷爆进洞。 云逸远远退开。 只见雷光照耀下,一双更为明亮的眼珠子在洞穴深处亮起,闪着狠厉的光。 而它的嘴里,还露着颤动的半截蛇尾…… 那个是? 冷血的,终归是冷血的。 居然,把自己的孩子给吃了,哪怕救不活,也不能吃了啊。 “轰轰轰!” 雷爆在洞窟内十丈深处炸开,余音回响。 “嘶嘶!” 大王蛇妖哪能受得了这种气,孩子被人打死就算了,门头还被炸开了一道裂缝。 一下子窜出小半个身子来,那上下颚张开的夸张的血盆大口,犹如一张大网扑了下来,云逸感觉可以吞下巨猛犸? 错觉,一定是错觉。 只是那两道弯弯的牙就离谱,什么样的妖兽能顶住它的咬击不被洞穿啊。 大王蛇妖上下颚一闭,咬住一道雷电虚影。 “大笨蛋,我在这里。”云逸侥幸,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身形那么大,速度还能那么快的? 都说打蛇打七寸,七寸可不是真的七寸,而是蛇头往下十分之三处,或者蛇尾往上十分之七处,那里,通常是蛇的心脏位置。 云逸上下比划了下,身影一纵,手心凝聚的又一颗雷爆直接按在大王蛇妖的鳞甲上。 远远退开,雷爆过后,鳞甲仍然闪动光华。 这身防御也…… 还没等自己多想,风声呼啸,稍稍吃痛的大王蛇妖扭转头追咬而来。 再一个闪身,险而又险地躲过,云逸凝视这头巨大的蛇妖。 这家伙一身鳞甲不知道蜕换了几次,雷爆之威都轰不出一点伤口。 也许只能再次从它的嘴入手了。 那么…… 不如,就站着让它咬我。 远远退开,留够时间积蓄力量。 双手作花萼状,收于腰间,雷之力在手心凝聚。 雷,爆,…… 等等,它在迟疑什么? 它为什么不继续追咬。 它的眼里,那种神情,是愤怒,和讥讽? 它,在笑我? 为什么……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这是一个陷阱。 难道? 它可以夺取食物生前的记忆? 它将自己的孩子吃下去,是为了对付我? 这可没有在妖兽图谱中有过记载。 该死,看来这一招也行不通了。 等等,它又张嘴了,那道黑色风旋,混合着獠牙滴落的毒素,蛇之吐息? 那就拼一下。 “雷·爆·波!” “吼!” 一头蛇,居然发出了龙吼之声。 这大王蛇的先祖不简单。 黑色的蛇之吐息直喷而下,紫色雷爆波直冲而上。 两相交击处,激起一层力量镜面,一会下移,一会上移。 对峙着,一时间竟然分不出强弱。 狂风忽起,虚空爆鸣。 云逸侧目,只见自远方急速甩来一道蛇尾。 这要是被甩到了,还不落个全身骨头尽断的下场。 卑鄙! 但现在对峙着,如果卸力,自己只有一瞬间可以逃开蛇之吐息范围。 行,既然你如此卑鄙,也别怪我,我倒要让你自食恶果。 三二,一。就是现在! “雷速!”云逸眸间紫光一闪,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蛇之吐息没有雷爆波阻拦,瞬间喷涌而下,覆盖在云逸方才所站的位置。 蛇尾紧随而至。 来不及收回甩尾的大王蛇妖,蛇之吐息将自己的蛇尾覆盖了进去。 “滋滋滋”的声响连绵不绝。 大王蛇妖反应过来,上下颚一闭,蛇之吐息停止。 黑色的雾气散去,它那尾巴上的鳞甲,已经破了七七八八,甚至,还在冒着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溃。 好机会!逃开的云逸,再次纵身而上,两手雷爆交叠,按在大王蛇妖的尾巴上。 “轰!” 这一次,失去鳞甲的保护,大王蛇妖的尾巴被雷爆之力炸开一道血口子。 也仅仅是一道血口子罢了,比起大王蛇妖如此庞大的身躯来说,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提。 别说我现在还是超凡境,就是到了圣武境,在不借助其他力量的情况下,也难说一击能将这大王蛇妖击败。 胶着不是办法,蛇王草,注定与今日的我无缘,那就,等后面再找机会来,现在就不浪费时间了。 “妖兄,告辞,留步,别送。” 云逸鞠了一躬,转身就溜,直接开雷速逃跑。 这一幕给大王蛇妖整不会了,愣在当场。 …… 这一战,太浪费时间了,我是有一个大家庭要养的人,怎么能做无用的事情。 离开大王蛇妖领地的云逸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继续往丛林更深处走去。 除非特意闯入某个庞大族群的地盘,不然越往丛林深处,偶遇的妖兽越少,不再成群。 这很正常,除了越来越庞大的妖兽部落,越往妖海深处的妖兽,实力越强,许多都喜欢独来独往,每个都有自己的小地盘,不允许其他妖兽踏足,所以显得格外安静和空荡荡。 云逸也开始谨慎起来,身周布下细小的电芒,以及时应对来自隐蔽处的突袭。 手中的寻宝罗盘突然直直指着左前方不再转动,云逸知道,那个方向,再有不远,有灵气聚集,有药草或者灵果生长,不出意外,也有强妖守护着。 可别是同大王蛇妖那样,体型庞大,一身防御又强到离谱的妖兽就好。 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了约百丈,全身毛孔舒张。 吸气间,神清目明。 自己已然感受到灵气的存在,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啊。 收起寻宝罗盘,双手凝聚起雷爆。 前方的火之气息越来越浓郁。 再往前行进不久,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地带,中间是一棵挂满红彤彤果子的树。 药草灵果似乎偏爱开阔地带?或者说,有药草灵果生长的地方,其他的植物,抢不到养分。 第四百八十九章 火绒鼠 “此树不叫凤凰树,所结果子却叫凤凰果。” “世人给了它很美的名字,但其实无人知道凤凰是不是真地喜欢吃它,毕竟世上已经没有真正的凤凰。” “不过凤凰喜火,而这个凤凰果,所含火之气息尤为多,不说喜欢,讨厌肯定是不讨厌的。” “此果,初尝有甜辣之味,入喉有热意,入胃有暖意,自然也是被火之修士推崇的。” “当然了,公子最关心的还是价格,这果子,价格几何,按年份来。” …… 云逸想起小赖那天指着一本书中所画果树介绍道。 和地生金不同,地生金的价值在于块头和重量,且只要土壤中金之力充分,生长会很迅速,属于速生型,而凤凰果的价值在于树的年份,一棵百年树结的果子,一颗就能换下一棵十年树结的所有果子。 而眼前这棵树,观树干上的枝杈数,一根枝杈是十年,也就是有一百七十年了。 来妖海城之前,云逸也是在小赖的帮助下恶补了些药草灵果方面的知识,这个凤凰果,也是小赖讲到的果子之一。 正要往前。 一道迅疾的火球突然从背后袭来,冲破了布在身周的电芒。 云逸心有所感,侧转躲开,脚步一错,回身看去。 三丈开外,凶巴巴地瞪着眼的是一只比寻常老虎稍小些的火绒鼠,其全身被熊熊烈焰覆盖,如同穿着一身红色绒衣,一双白亮的大门牙露在外面尤为显眼。 其气势因其此刻的暴躁显露无疑,入圣境! 在附近这一片丛林,算是强的了。 云逸的瞳孔浮现紫色,双手各抓一个凝聚许久的雷爆,脚下施展雷速,眨眼间掠过三丈。 火绒鼠感知到了这个闯入自己地盘的家伙的实力,仅仅是超凡境,便没有选择躲闪,也根本来不及躲闪,对方的速度,快到拉出一片紫色残影。 火绒鼠尖叫一声,全身火焰暴涨,势必要将来敌焚烧成灰烬。 “轰”的一声,紫芒和火花四溅。 在火焰的簇拥下,雷之力似乎更加狂暴。 火绒鼠被当头两下痛击,先是被雷电麻痹了感知,接着被爆开的强大力量震得倒飞出去。 摔在地上滚了几圈,身上火焰飘忽,随时有熄灭的样子。 而云逸也相当不好受,退开半丈卸力的同时,两只手连带手臂都焦黑了大半。 这小妖的火,好生霸道,竟然瞬间烧穿了我手臂上的雷电之力,是因为吃了凤凰果的关系么?还好我收手快,不然就废了。 不过,也因为收手快,没有把雷爆之力发挥到极致。 这两下,应该还不至于将它灭杀。 事实也是如此,倒在地上的火绒鼠,绒毛中的火星连成片,噌噌噌又燃烧起来。 它蹬了几下腿,一个扭弹起腰,重又生龙活虎,看着对面的人类少年,眼神中有了忌惮之色。 只是少年背后的果树,让它咬了咬牙,四爪齐动,向少年主动发起了冲锋。 入圣境的火绒鼠,气势全开,如同大火球滚滚而来。 云逸闪烁紫芒的眼中,出现一团明亮的火焰,那是火绒鼠在他瞳孔里的映照。 要拼是么?那就随你的意思,一招定生死。 这个时间,来不及搓个雷爆波。 那就…… 云逸也不再将实力藏着掖着,反正紫雷用完还有红雷续上。 便竭全身之雷力,聚在右手手心,右手伸直朝着奔来的火绒鼠,左手紧握右手手腕,以避免即将发生的爆炸冲击不慎将右手手腕折断。 这一招要是被奔雷看见了,定会欢喜异常,大呼过瘾。 但对别的妖兽,这,完全就是噩梦。 “超级雷爆!” 原理同样是压缩雷力,达到威力巨大化,而凝聚这颗雷爆的瞬间抽干了云逸体内大半的雷之力。 威力比寻常雷爆高上许多,当然,不稳定性也是如此。而实在想不出好名字的云逸,便取此名。 此雷爆之威,也当得起超级二字。 “轰!” 只见那一瞬间,方圆百丈,尽是耀眼的紫色雷光,而雷光之中,有明媚的火焰随着冲击波消散。 没有惨叫,或者惨叫被巨大的爆炸声淹没。 云逸身上的衣服尽毁,不知是被冲击波撕碎的,还是被火绒鼠爆开的火焰燃尽的,反正他此刻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而火绒鼠,此刻只剩下了破碎的火绒皮毛,以及一对门牙。 躯壳,在方才的雷之力化作青烟。 一个入圣境的妖兽,就此陨落。 可惜了,云逸摇摇头,本来对小世界来说,这也算是一顿大餐了,可惜啊,谁让它就剩下这一张残破的火绒皮毛,而我正需要。 云逸捡起火绒皮毛,系在了腰上,算是遮住了重要的部位,还别说,挺保暖的。 至于光着上半身,露着小腿,在这妖海中行走,无伤大雅。再说我还戴着面具,谁知道我是谁,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糟糕,不知道…… 云逸回身看去,还好,还好。 所幸刚才的冲击波没有将凤凰果毁掉,不然这一战不就白打了。 云逸向凤凰果走去,得尽快把这棵树移栽了。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动静,凤凰果守护妖兽火绒鼠死亡的消息很快就会随着一声声嘶吼传到附近的妖兽耳中,它们定然会前来对这地盘进行瓜分。 一只火绒鼠就够我喝一壶了,到时候几头强大的妖兽混战起来还得了。 凤凰果蕴含火之力,那自然,是要找个火之力丰富的地方养它,小世界中,这种地方完全不缺。 在小世界里,云逸骑着奔雷打过卡的火山就有不下十处。 将凤凰果移栽完毕,云逸又搜刮了一遍附近火绒鼠藏起来的小宝藏。 火绒鼠喜好挖洞,也喜欢藏宝贝,而一个入圣境的火绒鼠,宝贝可是有不少。 尤其是有个洞里,火绒铺成的毯子上,有一堆形状各异的种子,这差点没把云逸乐坏。 虽然世上这么多药草灵果云逸就已经认不全,更别说还是种子了,但入圣境妖兽收藏的种子,能是寻常东西? 种种种! 云逸也不管了,直接每个相隔百丈,围着一圈一圈种在了凤凰果的四周。 火绒鼠藏的种子,长出来的东西,对它也应该大有帮助才对,很大概率是喜火的。 第四百九十章 兽群之战 云逸离开火绒鼠的地盘不久,四方妖兽果真就齐齐到了凤凰果所在的位置,见凤凰果已经去无踪,凶残的目中虽然有些失落,不过看着这一片可以瓜分的地盘,还是挺兴奋的。 当然,能分到多少,要看在接下来的混战中,占据多少上风。 没准,还能再多占一个地盘也不一定啊。 几头大妖默契地对峙着,谁也没有先出手。 …… 将七零八落的狼妖尸体收入小世界,云逸捧着地生金啃了起来,刚才那一场遭遇战,费的力气可不小,遇到的十六只妖兽全是超凡境,而且还是擅长速度的,配合默契,雷爆常常落空,一时间竟然落了下风。 可它们不是妖海图上迅风狼部落的么,离这里,中间可还跨越了一个毒刺豪猪群,是绕后的?还是争抢地盘的先锋部队?或者,妖潮退却时,和大部队走散了? 总感觉,有热闹可看,有渔翁可做啊。 …… 毒刺豪猪部落,占据了丛林河流中游一段,族群数量三万只上下,首领实力对应大圣境。 在整个妖海图有标记的妖兽族群中,算是中下规模。 寻常时候,没有哪个妖兽族群会打它们的主意。 虽带个猪字,但它们全身上下没有多少肉,而那背上闪着黑光的毒刺,也让一众食肉妖兽望而生畏。 除非真的饿极了,不然是不会去尝试这带刺的美味。 越近,越能感觉到风雨欲来之势。 最后一段路,云逸隐匿在树头,不时有一小队迅风狼从树下匍匐而过,在前头的灌木中埋伏起来。 好家伙,仅自己目光所及,就有大小七支迅风狼的队伍,数目合计过百,全在超凡境,这是要围猎毒刺豪猪啊。 反观那族群最外围的毒刺豪猪,一个个慵懒地趴着挤着晒太阳,一点也不担心有妖兽突袭。 也是,想来它们背上的毒刺,给了许多打着坏主意的妖兽一个苦痛的教训。 只是它们这样贴在一起,不会互相刺到么?难道它们身上的毒刺也能分辨敌友? 在这河流两岸的柔软沙地上,休憩着的毒刺豪猪数目可不少,迅风狼是怎么了,突然要来啃这块硬骨头。 正想着,云逸看向远方,心有所感,开战了。 河流对面的丛林中,一声愤怒的长嚎响起。 身下的灌木丛,那埋伏已久的迅风狼再不收敛獠牙和利爪,噌噌噌如箭窜了出去。 与迅风狼蹄间生风的速度相比,那些慵懒的毒刺豪猪,起身的速度可以说是八九十岁的老人。 最先的迅风狼,那锋锐的利爪直接将还未起身的毒刺豪猪从头到尾撕成碎片。 毒刺豪猪从肩膀处开始一直到尾巴的位置都有毒刺,身上的弱点就两处,一处是头,一处是腹。 迅风狼此行可以说是准备充足,不管是从它们分散兵力截断毒刺豪猪的退路,还是一杀入场便将毒刺豪猪群分割成大大小小零乱的队伍,让它们无法首尾相顾,都能看出一二。 只是此战,不像是猎食,更像是报复。 那一头头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毒刺豪猪被迅风狼的利爪无情地撕成碎片,却没有一只迅风狼将那些新鲜可口的碎肉吃下肚中。 毒刺豪猪被迅风狼的闪电攻势杀得失去了阵脚,有几群上千规模的毒刺豪猪盲目乱窜,希望寻找到突破口,却被一队队合作紧密的迅风狼东拦西截分割成了更小的队伍。 纵观整个战场,只有毒刺豪猪王所在的那一群面对迅风狼的围杀是处于优势状态。 它们头朝自己的王,背对迅风狼,一只只连成密不透风的墙。 它们背上的毒刺不时喷射而出,带起绿色的雾。 向它们飞扑的迅风狼有些躲闪不及,直接被毒刺击穿,而幸运躲过毒刺的,则一股脑窜入雾气之中,等破雾而出时,只剩坑坑洼洼的骨架还在前冲,向前挥舞的利爪顺势从前肢上脱落。 被一圈圈毒刺豪猪保护的王知道这样下去只有灭族的份,虽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战莫名其妙,但对方都打上门来了,两边的族众都死了一片,已不是能解释的局面,唯有不死不休。 它哪需要自己的子民保护,一声咆哮让手下分开道路。 大圣境界的毒刺豪猪王奔跑起来,气势在不断攀升,身形在不断变大。 头一抬,直接顶飞向自己扑来的迅风狼。 那十来只超凡境的迅风狼倒地扑腾了几下腿便没了气息。 毒刺豪猪王一路破开迅风狼的封锁,暴怒的猪拱之下,没有一只迅风狼能活着再站起来。就连闻声而来阻拦的两只入圣境迅风狼也只能看着它朝着狼王的位置杀去。 迅风狼王早已等待多时,一个眼神,让身边的狼护卫加入河岸的战斗中,自己独个迎接毒刺豪猪王,来一场妖王之间的对决。 没有太多的言语。 两爪一挥,便是数道恐怖的风刃,粗壮的树木在这些风刃面前跟破布一般脆弱。 它蹄足一踏,紧随其后,身影如风一般,瞬间近了毒刺豪猪王的身,张开血口便是一声摄人心魄的咆哮。 云逸骇然,离那么远,都恍了片刻神,如果是面对面,怕不是才回过神来,那狼王的利爪便已经在自己的胸膛上起舞。 毒刺豪猪王闻这咆哮声也是呆了片刻,等头上吃了风刃的痛才反应过来,不过也是皮糙肉厚浑然不怕,反而猛一个拱头迎着迅风狼王的利爪。 “刺啦”,厚厚的皮毛下出现几道血痕。 迅风狼王也不好受,闪身退开后,右前肢抬着,在微微颤抖,爪尖虽有血色,但不深。 它忌惮地看着身形比它大数倍的毒刺豪猪王,一双幽绿的眼在上下寻找弱点。 不同于寻常毒刺豪猪,毒刺豪猪王的头部皮毛骨肉已经在争夺王位中拼杀得非常坚实。 更别提它那背上比寻常豪猪粗壮尖锐数倍的毒刺在威慑性地沙沙作响。 目光再转回河岸,两方妖兽族群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尸体倒了一片又一片,河水都杀了个血红。 第四百九十一章 山峰平地 在被迅风狼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后,毒刺豪猪已然没有太多反抗之力。 一队队毒刺豪猪在迅风狼群来回穿插下,数量越来越少,此刻,三万余只仅剩不到五千。 而迅风狼此次除了留守部落之中的两千头老弱病残外,一万八千精壮倾巢而出。 在数量不占优的情况下,通过突袭和配合,将毒刺豪猪从一开始压制到现在。 但代价也是很大的,迅风狼死透的有九千只,被刺得倒地哀嚎奄奄一息的也有一千七百多只。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让平时相安无事的两个妖兽部落,这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日渐渐西斜,毒刺豪猪只剩下小群,不到百只还在苦苦坚持,背上的刺都射了个光秃,在树梢看戏看得犯困,云逸伸了个懒腰。 突然,更远处,一声急切的狼嚎,打破了战局。 听到这声狼嚎,一片泥翻树倒、遍地毒刺的土坑之中,久战毒刺豪猪王不能取胜的迅风狼王回应了一声,再朝着河岸长啸,命令剩下的迅风狼撤退。 等河岸两边再无动静。 云逸下了树来,摸上前去,在灌木丛中,确认迅风狼已经全部撤离。 那七十三只毒刺豪猪浑身是血,正要庆幸在这场屠戮中活了下来,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将它们的瞳孔照得绝望。 云逸等了那么久,就是不想错过这一次渔翁之利。 对别人来说,没有谁能有那么大的储物空间带走这里的妖兽躯体,但自己有。 不管两个部落拼杀的缘由是什么,都算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残阳如血,河流如血。 云逸叹了口气,尽管已经全速而为,也没有能将这里的妖兽躯体全部移进小世界中,再有不久,天就又暗了下来,得尽快寻个庇护之所。 当然,在这之前…… 云逸朝着迅风狼王和毒刺豪猪王战斗的地方奔去。 入眼,那是怎一个潦草了得。 方圆之地,树木倒了一片又一片,泥土翻起,沟壑纵横。 再往前走,一大片残留风之气息的凹坑之中,毒刺胡乱没入土中。 这漫天而散的毒刺,怕不是毒刺豪猪王拼死的绝招。 在这片凹坑的中心,毒刺豪猪王蜷缩在一起,四足似乎都被风刃割断了筋骨,背上少说有千道爪痕。 它活了下来,但已动弹不得 见有动静,它抬起头来,一双眼目露凶光,背上毛孔收缩,却再无沙沙声响。 一道紫雷成了它目中最后的颜色。 云逸对这毒刺豪猪王还是有些敬佩的,它完全能逃,却为了族群战到最后。 战到孤家寡人。 也正因如此,与其留它在这里被即将到来的妖潮分食、碾碎,还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最近的一处孤岛,似乎……云逸收起留影石,要想在太阳完全落山前赶到,即便驾驭奔雷也是不可能了。 算了,还是试一试,我可不想,彻夜战斗不得歇息,但愿奔雷的速度又提升了些。但在这丛林,树木藤蔓拦路,速度又能快到哪里去。 …… 这一处孤岛,是在一座山峰之上,说是山峰,但其实并没有多高,全因山壁陡峭,上山仅有南北两条小路,所以,成为了妖海之夜,猎妖师们绝佳的庇护点。 此刻,正有大小三十二支队伍,总计一千五百人,在山峰之上的平地处搭着营帐。 他们很多都互相认识,既是竞争对手,又是临时的合作伙伴。 虽然妖海城没有对猎妖队进行官方排名,但在私底下,各支大大小小的猎妖队都互相较着劲。 在妖兽商的心目中,自有一份猎妖队名次。 哪个队伍最强,可以猎来价值更高的妖兽躯体,哪个队伍接取任务从未失守,哪个队伍完成任务最准时,哪个队伍性价比最高。 在妖海城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妖兽商,心里其实都清楚。 但是呢,因为不管储物戒指还是更低一级的储物袋,其空间有限,再加上任务基本都规定了完成时间,而任务接取杂乱,路线跨度太大,危险系数会快速上升,所以每支猎妖队在出发妖海前,都不会接手太多的任务。 妖兽商在挑着猎妖队,猎妖队何尝没有挑选妖兽商。 山峰上,这三十二支队伍,最早的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二十个夜晚,明天的计划,便是启程回妖海城。最晚的,便是今天才刚来这里扎下营帐,将这处孤岛,作为前往下个猎妖点的跳板。 蜿蜒的山路,一支队伍缓缓往山峰平地而来。 就在山峰平地与山路交接处的独行猎妖师,见这支白天出发另一处孤岛的队伍回来,而且一行八人脸色都不太好,便开完笑似地说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你们不是去石墙之围了么,怎么,难道时间不够,计划取消了?” 见他们走过自己身边,似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魏泊涞有些气恼,自己虽然是一个人出来这妖海,但境界摆在那里,一身大圣境界的修为,哪个猎妖队的人见到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称呼一句“魏前辈”,这八人,怎这么个没礼貌。 这时,又有一支队伍上了山峰,魏泊涞拦住当先的人,问道:“你们是和他们闹不愉快了么,他们怎么一个个苦大仇深似的。” 这种情况不是没有过,因为上山的路窄,所以只能容一人同行,而这谁先谁后,有时候两支队伍同时赶到山脚,还真大打出手过。 “哪有的事,他们的情况我这一路跟着,倒也听到几句可能有关的。” “你说说看。” “风声大,零散的也不知具体意思,什么一片废墟,什么都是血,什么全员失踪,什么清扫过一般,除了血,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来。” 魏泊涞若有所思,说道:“联想到他们是要出发石墙之围的,那我知道了,那处孤岛,昨晚估计是没有撑过去,整个被抹平了,但这也太夸张了,要说妖潮横扫而过,找不到碎肢断骨也就罢了,衣服甲胄碎片都没有?只有血……” 很少有妖兽能将餐桌打扫得这么干净…… 第四百九十二章 歇息 不同于参天大树,这处孤岛并没有太多规矩,生火吃饭、唱歌跳舞,甚至比武约架都可以,呼啸的风声会掩盖一切。 当然,动静闹得太大总归不好。 不过,即便妖兽们发现这里,依据天险,居高临下,完全可以一夫当关万妖莫开。 山峰平地处于满员状态,一片的各色营帐,若是晚餐配着篝火喝点小酒,去小解回来可能都走错地方,闹个一脸尴尬。 一道雷光的尾巴,被妖潮一线紧咬不放。 云逸此刻已经收起了奔雷马,奔雷的胆子还是有些小,在四面八方出现妖兽嘶吼时,居然愣是挪不动腿了。 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以后得给它扔妖兽群里,好好锻炼它的胆量。 勉强施展雷速,险而又险地窜上了山路,往上继续疾奔。 而妖潮似乎对这一处地方不太感兴趣,没有紧跟上来,或者山路太窄,没法跟上。 它们在山脚停滞片刻,便向两侧分流开来。 云逸回头一看,停了下来,舒了一口气。 擦擦额头的汗,还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施展雷速。 我脚都跑冒烟了,这些妖兽的蹄足是铁打的不成。 一路蜿蜒往上,来到一形似山门的口,视线豁然开朗。 在这片平地之上,有大大小小的营帐,每个营帐前,都有一簇明媚篝火。 篝火上,一根铁棒穿着白日猎获的兽类,滋滋声中,肉香飘溢。 “你小子……”魏泊涞看着这个戴面具的少年,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前辈?”此人虽独自一人,却是大圣境界的强者,不能招惹。云逸面对这守着山门的人,心里有了评判。 “看着有点眼熟,但不知道眼熟在哪里,气息?还是身形……”魏泊涞喃喃自语。 “前辈说笑了,容貌相差不多的天底下都有好些人,更别说自然之力相同,或者身形相似了。”云逸确认自己是没有见过眼前这家伙的。 “可能,你也是一个人?” “是的,妖海危险,一个人无牵无挂无所顾忌。” “你小子和我想法一致,不过我是因为修为到了这个境界,只有帮助别人的份,而我不想帮助别人,你才超凡境,居然不寻一个有圣武境带头的队伍?倒是有些自信。” “一路跟在别人身后,分到的,也只会是最后,还不如自己带头,但我境界不行,给不了别人庇护,所以干脆一个人,前辈你说呢?” “哈哈,有些意思。” “前辈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晚辈先去找个歇息的地儿了。” “去去。” 这前辈明明口是心非,嘴上说是不喜欢帮助别人,这道山门,却是独自守着。云逸四处转悠,算是找了一片还能落脚的地儿,靠着石壁坐下,还别说,要不是身上这火绒袄,这山风,嗖嗖得冷。 有一小队的营帐就在边上,篝火温暖,照得人面明亮,八人围坐着,谈笑着。 云逸收了这么多迅风狼,就算被拔光了毛,也是一眼看出,那正被放上篝火烤的,正是迅风狼。 听闻迅风狼的肉紧实有嚼劲,又不是嚼得腮帮子生疼的那种,尤其是那前腿肉,放在炭火上烤得焦黄滋滋响,撒点椒盐辣椒,那绝对是妖海一众可食用妖兽中数得上的美味。 看得见,闻得着,吃不到,这可真是一种折磨。 小世界啊小世界,我可是为了你,好的是一点没有吃到,苦头吃了不少,你可得给我快快长大。云逸闻着这渐渐起来的诱人香味,嘴角差点不争气地流下口水来。 还是吃我的地生金,除了味道差点,饱腹感是不差的,没准闻着这肉香,都能吃出些肉味呢。 正吃着,只听那小队中一人谈论道:“这次收获颇丰,略施祸水东引、调狼离山小计,便轻而易举地拿下了一个迅风狼的领地,虽然十来支队伍共同协作,不过我们也分得了百来头,只是,它们赶回来的速度比我预计的要快,不然,等我们站稳脚跟,以逸待劳,完全可以再将回来的这一批收了,而有迅风狼的据点在,妖潮也无惧。” “肖兄你的计谋,那是出了名的,也只有肖兄,才能说动那十来支队伍与我们共同冒险,毕竟,这个想法我刚听到的时候直呼大胆,其中有一个环节出错,我们不是被迅风狼两面夹击,就是久攻不下领地,被天黑后的妖潮碾碎,当然,这主意是肖兄出的,那就不是大胆,是奇策了,自从肖兄你加入我们队伍,我们这吃得也好了,住得也好了,酬金也多了,来,我们几个举杯敬肖兄。” 一队人齐齐向肖策敬酒。 在妖海城,猎手易寻,智囊难找。 一个好的猎手固然能弥补某一块实力的短板,但也比不上一个智囊,可以提升整个小队的短板。 在一个完整的猎妖队体系中,地位从高到低分别是队长、决策、医士、猎手、劳力。 只是很多时候,队长同时扮演决策的角色,医士也可能是猎手,猎手也在做劳力的活。 云逸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两个一直相安无事的妖兽部落,会出现灭族之战。 这迅风狼是被当枪使了。 但怎样的仇,怎样的怨,能让迅风狼倾巢而出? 篝火渐弱,人语渐轻,夜色渐深,而星璀璨。 在这山峰背靠石壁,头枕双手,吹着凉风,望着星河,蓦地,突然想,那一颗颗星辰之中,这一刻,是否有人,同样抬着头,望着这边? 一样在想,天地浩瀚,而人一生短暂,能力轻微,所及之处,不过一粒尘埃比之星辰,这世界,有多少壮美,是自己未能领略的…… 这片山峰平地,除了风声,便是渐次起来的呼噜声,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还与一个不同响,有似雷炸苍穹,有似苍龙咆哮,有似惊涛拍岸,有似擂鼓出兵…… 这要闭着眼睛听,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幅旷世之战的画面。 山壁轻微颤动,本就没能睡过去的云逸警觉地起身,来到北崖俯瞰。 魏泊涞比他先到,或者可能就一直在这里留意山脚动静。 妖潮在之前已经过去了一波,还未从妖海城返潮回来,回来也是南边有动静。这突然的响动,难道是第二波妖潮? 第四百九十三章 旋涡之境 “那一片丛林,树木的颤动,极不寻常。”魏泊涞当先开口。 “是有一大群什么东西在往这边过来了,要叫醒他们么?”云逸问道。 “再等等,一般,它们是不会攻这座山峰的。” 山峰与丛林间有一片空地,当夜色下,那一线黑色从丛林流出来时,云逸看清楚了那些妖兽的模样。 头尖身大,细长尾,一双珠子般圆润的眼嵌在鼻子两边,硕大的门牙占据了半张嘴,前足有弯钩状的爪,后肢粗壮,富有力量。 掘土鼠! 它们没有像其他妖兽群一样绕开这座山峰,反而直直往这山峰顶冲了上来。 陡峭的山壁对于别的妖兽来说是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墙,而对这些掘土鼠来说,不过是高些的土堆,再不济,也能挖穿这座山峰! 魏泊涞知道不能再等,只是希望那些喝了酒的猎妖师们,还有能力战斗。 这帮家伙,真把孤岛当做坚不可摧的庇护点了? 孤岛,也有被妖潮覆没的可能啊! 一挥手,强大的风压直接卷走那一个个营帐。 猎妖队员们一个个惊醒,如临大敌,只是其中不乏那些脸色通红,双眼迷离,还没意识到什么情况的家伙。 这三十来支队伍中,有不少圣武境修士。 他们一个个反应迅速,闪身来到魏泊涞身边。 “下去!” 崖边位置不大,云逸也是被其中的一个小圣境强者一把扯了下来。 云逸整了下衣衫,看着这一排圣武境的背影,行,你们上,我看戏。 这一开始,掘土鼠只是从北面的山壁爬上来,问题倒也不大,就怕后面它们围住这座山峰后,四面八方,都有它们的身影。 那样,这座山峰,真的就是孤岛了,进不能,退不得。 一些弱小的队伍听闻是掘土鼠来袭,那无穷无尽的妖兽大军,便快速收拾起包裹,他们之中可没有圣武境,一旦山峰平地被攻陷,那些圣武境可不会保他们。 云逸看到,有几支队伍,百多人,趁着掘土鼠还没合围,一直下了南边的小路。 他们的逃跑,也影响了其他一些本就在据险而守以及撤往另一处孤岛寻求庇护间摇摆的猎妖师。 陆续有队伍往南边小路而去。 直到南边小路出现喊杀和哀嚎声,才让一些动作慢的小队死下心来据守。 同妖海城的猎妖军相比,这山峰平地上修为更高实力更强的猎妖师们,简直就是一盘散沙。 可不就是一盘散沙,他们之间大多非亲非故,猎妖军之间还有战友之情,命令之缚,猎妖队之间,没有为利益争吵起来就不错了。 那些圣武境修士,看起来第一时间站了出来,但也是强强联手,没有太在意他人的死活。 一千多名猎妖师,一个个队伍谁都想往里站一些,越中心,活下来的可能越大。 “肖兄,现在我们怎么办?” “已经不是计谋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只能死战,但求多福了,你看到那个戴面具的家伙没有?” “有留意过,之前就在我们营帐边上歇息。” “不要离他太远,我有感觉,他既然敢一个人来这妖海,必有倚仗,戴着面具可能正是为了掩饰什么,不是装神便是弄鬼。” “那听肖兄你的。” 掘土鼠最先是从北面崖攀了上来,接着是东西两侧,最后是南边,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掘土鼠。 场地的局限性,圣武境有所顾忌,不能全力放开手脚。 眸中蓝光一闪,魏泊涞身前凭空出现惊天骇浪。 大手一挥,哗啦一声,骇浪席卷而下,将攀爬上来的掘土鼠全都打落回去。 而他便也乘着这水浪,从山顶一路贯穿掘土鼠群至山脚。 一招之间,覆灭千只掘土鼠。 其余圣武境修士见此,明白魏泊涞的意图,也是各展神通,从山顶一路杀到山脚。 也只有在开阔地带,才能体现圣武境强大的实力。 留下山峰平地的一众猎妖队自求多福。 当然,有圣武境修士在山脚顶着,山顶的压力小了许多。 这群圣武境之中,很明显,实力最强的还属魏泊涞。 “水满……” 被掘土鼠逐渐包围的魏泊涞一掌拍地,大地为之一颤。 以他为中心,方圆百丈内的土地析出点点蓝光,汹涌的水之气息一触即发。 “则溢!” 刹那间,包围他的掘土鼠全都被窜出地面的水箭击飞至半空。 皮薄的直接从腹部到背穿了个洞。 再落下时,一个个没了声息。 血水混合在一起铺开来。 血腥的气味更是激起了掘土鼠的凶性,争相着又围了上来,对于同伴的尸体,那也是毫不浪费,直接划拉两下撕碎吃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魏泊涞眼皮一跳。 身前,背后,十来只掘土鼠同时一跃而起,嘴里吱吱叫着,弯钩状的利爪势要把这可恶的人类开膛破肚。 魏泊涞也不闪躲,伸手随意画了个圈,圆形水墙出现。 身前那几只掘土鼠穿过水墙便消失了身影,下一刻与身后袭来的掘土鼠互相撞在了一起,两方挥舞的利爪将对面同伴的肝肠肺都掏了出来。 “站远点!” 魏泊涞对右侧一个渐渐靠近的入圣境修士毫不客气地吼了一声。他哪能不清楚对方打的小算盘,无非就是离自己近些会安全点。 入圣境修士被这一吼也是讪讪一笑,退开了些距离。只是这无穷无尽,杀了一片又围上来一片的掘土鼠,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没了干扰,魏泊涞也是再不压制实力。 他一脚点地,腾空而起。 从山峰俯瞰,那片被掘土鼠的身影埋没的大地,出现一缕缕蓝色的气息,回旋,回旋。 魏泊涞身下,那群掘土鼠一只只,一层层,攀着,叠着,跳跃起来,不一会成了个小山包。 “来,多来些,让我,送你们往生去。” 当蓝色气息连成一片。 魏泊涞手中凝聚已久的水枪朝大地猛然一掷。 当水枪贯穿掘土鼠叠起来的小山包,刺入大地的刹那。 “旋涡之境!” 大地陡然陷落,如同冰雪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回旋的涡流,将那一群,那一片掘土鼠,旋转着,拉扯向深邃的中心,在那柄湛蓝色水枪前泯灭。 远远感受到这可怕的气息,入圣境修士不免有些后怕,如果不是那警告的一吼,自己可能就要跟这些掘土鼠一个下场了。 那一招,消灭的掘土鼠,怕不是有上万! 而且,还在持续着。 第四百九十四章 独留我 双手各握一条雷之锁链,将十来只掘土鼠捆住,暴躁的雷力将掘土鼠电得抽搐起舞。 “咻”,“噗呲”。 一道寒芒就这么在眼角余光中划过,将身侧袭来的掘土鼠钉在了石壁上。 快,太快了,如果这支箭是朝着自己而来…… 云逸抬头看向山峰最高处,夜色下,那里有一道迅疾的身影,手中无箭,挽弓自生。 再看那被钉在石壁上的掘土鼠,那支箭,溃散成一缕青色的风。 以自然之力为箭矢么,那把弓该不会也是自然之力凝聚而成的? 云逸微微点头以示谢意。 有这么一个家伙在,云逸也是全身心投入战斗当中,再不担心身侧背后。 现实也是如此,每每自己不好抽出手的那个瞬间,就有一支箭随风而至。 不知是默契,还是那人的敏锐洞察力,已经真正能做到,一览全局。 再说那些从南边小路撤走的猎妖队伍,他们干掉了分群追上来的掘土鼠,便相约往临近的一个孤岛赶去。 他们很庆幸,自己动作快,而掘土鼠大部队都被山峰上的修士吸引着,没有追过来。 他们回望身后的山峰,那被无穷无尽的掘土鼠身影埋没的山峰,摇摇头,加快了赶路的脚步。 你们太傻了,对于掘土鼠而言,哪有什么险峻可守。 山脚下的圣武境只有一个被钻出地面的掘土鼠偷袭脚踝受了些小伤,其余的都安然无恙,甚至越战越猛。 山峰平地的猎妖小队们就不太好受了,战到现在,最外围的已经倒了一批。 而那倒下的一批,连尸体都见不到了,不知是散落在了哪些掘土鼠的胃里。 一个猎妖师挥刀将扑来的掘土鼠劈成两半,看着那从掘土鼠胃里掉在地上的小半截手指头,差点呕了出来,背后的石壁响起吱吱声,顿觉头皮发麻。 才回头,石壁破开了个洞,亮起一双闪着凶光的眼珠子。 脚下还未来得及退开,带血的弯钩已向自己挥来。 额头剧痛,脸颊温热的血水流过,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云逸正战到酣时,身侧石壁破开,一只掘土鼠吱吱叫着,跳跃而出向自己袭来。 意料之中的箭矢没有射来。 云逸施展雷速勉强躲过偷袭,抬头看向山峰之顶。 足有上百只掘土鼠攀爬着往上,看来它们也下定了决心先解决山顶这个放冷箭的家伙。 而那人,虽然闪身腾挪换位置的速度很快,但手上聚风之箭矢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已经快压制不住掘土鼠的进攻。 挽弓,聚箭,头罩之下,飒飒眉间依然冷静果断,虽然额头已满是汗珠。 最前头的掘土鼠已近在咫尺,强壮的后腿弯曲,跳将起来,前爪挥舞。 飒飒见此,一跃而起,凌空挽弓,猎猎凉风吹动衣袍,青色的风迅速在指间凝聚。 目中似有风旋。 “暴风箭!” 声音颇有洞穿力。 竟然是女的,一个女的居然有那么冷静果断的心性,实在难得。 “嘣!” “轰!” 箭矢落处,石崩地裂。 那攀爬着的近百只掘土鼠自上而下被狂暴的风撕成碎片。 升势已去,飒飒再次落下,挽弓继续支援各处猎妖队,见山峰平地上有一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眉轻蹙。 云逸撇过脸去,看来这姑娘不用我帮忙。 手上凝聚好的雷爆转而扔向别的地方,将那里围着一支猎妖小队的百来只掘土鼠炸成焦炭。 这……好霸道的雷之力。这一幕被肖策看到,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离这戴面具的家伙近些,会安全点。 许是觉得这副人肉皮囊杀伐不过瘾,大开大合战得满身血水的尹石招一把撕碎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夸张的肌肉。 他微微俯身,蓄力之时,青筋暴起。 方圆之地的土之力在向他汇聚而来。 数只掘土鼠跳起来,跃到他的背上,对着这不动弹的靶子,利爪使劲挥舞,竟然闪过一串串火星。 掘土鼠吱吱叫着,互相对视一眼,目中都是难以置信之色。轻易破开土石的利爪,竟然仅仅在这人背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只见尹石招那在星光下流动过苍黄厚重之色的皮肤,一寸寸,化为石质。 而他的身躯也从八尺渐渐膨胀,直接过了一丈。 “这个山石巨人之术,好久没用了,今天,就让我好好过一把瘾。”尹石招抖落身上攀附着的掘土鼠,一脚将它们踩得稀巴烂。 随手一招,大地之息便汇聚成一柄足有千斤的石锤。 握住的刹那,大地共鸣。 这一刻,我,就是大地! “轰!” 一锤砸落,前方一片掘土鼠直接成了肉酱。 余波更是将身侧一圈掘土鼠掀飞出去。 要说这群圣武境中,能和魏泊涞一较杀妖数量的,只能是那使剑的小圣境强者了,他身形灵动,没有一只掘土鼠能近他的身,哪怕是那钻出土来偷袭的。 而他随意一道剑气横扫下,仅仅余威,都能让上百只掘土鼠断成两半。 更别提方才那惊艳这一夜的圣武之道。 “我曾经,到过一个地方,那是个山头,荒芜的,没有一棵树木,没有一根杂草,立在那的,是不计其数的断刀折戟,那时斜阳正好,如血的光照在山顶的那柄剑上。” “我登上那座山头,面对着那柄剑,坐着冥思了许久,听着风,在刀剑枪戟身上吹响的它们生前的故事……” “游乐还需舫舟,待宴罢席收,偷得余酒且慰今秋;举杯忽见群山叩首,枉自年少轻狂岁月横钩。” “斜阳老来伤旧,云衣透,落染红霞如血映江流。” “凭栏当往高楼,有凉意袭袖,取来长剑舞和箜篌;刀枪折却百兵沉锈,遥记班师卸甲各封王侯。” “分归故里候守,角鼓休,应是一川枫满随风瘦。” …… “戎马一生终卸甲,再不得,相聚时,而如今,年年秋风吹叶落,独留我,圣武百年。” 右之卫睁开眼,萧索之意刹那笼罩全场。 这一刻,场域之内,过万的掘土鼠再不能动弹。 他的左手缓缓伸向腰间一直未被使用的另一柄剑。 “独留我,百年寂寞。” 剑出,十里秋风。 剑收,满地枯骨。 第四百九十五章 没后悔过 这家伙,好强的场域。就连高一个境界的魏泊涞都被这一招惊到了。 更别提,附近几个入圣境修士,那是一个个不自觉地离这使剑家伙远点。 心里嘀咕:使剑的是不是脑子多少都有些毛病,每次放大招前先吟诵一段,是要告诉别人我要放大招了嘛,不过,也不得不说,百兵之中,也只有剑,才能将文和武两背离的结合起来。 平地一声惊雷。 糟了。云逸感受着山壁的晃动,对着众人大喊道:“大家抓稳了,这座山要倒了!” 在山峰平地与掘土鼠血战的猎妖师们听闻这话,也不管信不信了,边战边找起倚靠来。 久战之间,不少掘土鼠已经将整座山峰挖得千疮百孔。 当掘土鼠一只只从脚下的土石中跳出。 密密麻麻的裂痕连成一线,布满一片。 “咔咔”声连绵不绝,土石刹那崩解,山脚下的圣武境修士若有所感,回头看向山峰,灰尘激荡间,一个个退得老远。 山崩之下,不知多少逃过掘土鼠爪牙的猎妖师,反被乱石砸死。 “再有一段路,我们就到了,大家都快点。” 撤走的猎妖队,其中带头的一人如是喊道。 只是,大地突然开始震颤,让每个人的心中喜悦才生起,又跌入冰窖。 “是,是妖潮回来了?” 虽然没有人回答,但,都是这么想的。 “那座山峰,倒了!” 后方突然有人惊呼道。 众人回头望,果真,那本来矗立着的山峰,这一刻,从视线中消失了。 “我们是幸运的,大家抓紧点,掘土鼠攻陷了那里,很快,就会追上我们的。” 他们继续赶路,只是山峰倒了,大地的震颤却没有停息。 众人意识到什么,一个个呆立原地。 “这下,是真的,是妖潮回来了。” 逃?往哪逃。 战?如何战。 这一群人,自然之力的光才亮起,一朵朵血花便在连绵妖蹄下绽放开来。 终是没能在妖潮中翻起太大的浪。 “呸呸呸”,云逸几个飞奔,从尘埃中闪身出来,在碎石上站定,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碎石之下,仰头盯住自己的那一排排掘土鼠。 微微一笑道:“你们好啊,请你们吃个好东西,我的马儿老爱吃了。” 眸间,紫光闪烁,甩手就是两个雷爆。 山峰已倒,大地的震颤却还未平息。 众圣武境眉间俱是凝重之色。 这么久战斗下来,还没有消灭近三分之一的掘土鼠,这下,又有妖潮…… “诸位,再守只有死,现在,更无险可守,不如各自回到队伍中去,带领队伍朝着不同方向突围,各凭天命。”魏泊涞作为场中最强者,运足气势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 “那我先带队撤了。” “魏老前辈,妖海城再见。” “魏前辈,不知你能否和我们一道?”一个入圣境修士开口相邀。 “不了。”魏泊涞拒绝后,目光在混乱的人影中四下搜索。 那小子,溜得可真快。 开玩笑,能不溜么,大丈夫自当审时度势。 妖潮和掘土鼠群,哪个都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凭借雷速,云逸本来也快冲出东边掘土鼠群的包围了,奈何后面还跟着一队拖油瓶。 这群人干嘛,把我当稻草了么,紧抓不放? 说起来,他们也不想的,谁不想跟着有圣武境的队伍,只是,那些队伍的人,都不让跟啊。 “肖兄,你确定,跟着他,有希望么?” “没别的法子,那些圣武境的队伍,自身难保,哪个不是嫌我们累赘,我相信,危险来了,他们反而会把我们当弃子。” …… “他速度好快,跟丢了。” “完了,被包围了。” “算了,战,有尊严的死。” …… 外围的掘土鼠分得较开,云逸得空回头望去,见那群吊车尾没有跟上来。自己都已经减慢速度了,这帮人真的是,抓也不抓紧点。 算了。 …… 掘土鼠重围之中,那跟随云逸的小队,追随这支小队的另外几支没有圣武境修士庇护的队伍,两百来人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相信人多力量大,但在掘土鼠眼里,反而是块大肉。 如此近的距离,箭矢已经失去了作用,飒飒掏出匕首,凭借轻灵的身法,在掘土鼠间还算游刃有余。 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好些被一只只突然从脚下冒出的掘土鼠撕断脚,有的直接被拖入地下分尸。 哀嚎声在这群人中响彻。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队明早就回城了,没想到,却要断送于此,我不甘啊。” “早知道,不贪昨日的收获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就是死,也多杀几只。” 剩下的一百多人,每一息都在减员。 没有圣武境庇护,在掘土鼠疯狂的进攻下,超凡境只能勉强保证自己的安全。 眼睁睁看着身边那些同队的凡武境,一个个被掘土鼠抓住破绽,扑倒、分食。 心中生起悲凉之意。 自然之力都颤抖起来。 这些人中,反倒是那唯一一位女子,罩着青袍的女子,依旧冷静不失果断。 七十…… 六十…… 五十…… 包围圈越来越小。 剩下的人,全身都是血,有同伴的,有掘土鼠的。 “肖兄,可曾后悔加入我们?以你的才智,去了别的队,能有更好的发展。” “我能说,我有些后悔吗?” “不能。” “那你说个屁。” “还是头一次听到肖兄说脏话,没有遗憾了……” “队长你怎么跟要交代后事一样,队长,队长!” 等到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队长直挺挺倒下,肖策才看到,队长胸前那道从左腹到右肩的可怕血口子。 头罩之下,飒飒的目光依然坚毅,只是挥舞匕首的手,颤抖地,几次差点没有力气抬起来。 “锵”,染血的匕首在利爪上划出一串火星。 裂开的虎口,钻心的痛,飒飒蹙眉,匕首脱手飞出,被掘土鼠的身影埋没。 妖兽嘶吼。 妖潮一线与掘土鼠群相接,如波流传动,从外围开始,一层层一排排,掘土鼠狂暴起来。 它们不再打算一口口分食包围圈中的这块大肉,抢到几块是几块。 附近的掘土鼠全都亮起了爪,后排也跳了起来,越过前排,向慌乱的人群扑去。 铺天盖地的黑影。 遮住了夜空晚星。 没希望了,多少人闭上眼等待死神降临。 “雷·爆·波!” “轰!” 黑幕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 她转头,看向那声响来处。 只见一道绚丽的红色雷电,直直贯穿了掘土鼠群。 清扫开一条血路。 路的尽头,那个全身被红色电芒笼罩的少年竭力嘶吼: “还愣着做什么,逃!” 逃!仓皇地,人群听到这个声音,如获新生,争先穿过那条越来越窄的血路,生路。 肖策背起队长,却是看到掘土鼠再次合围。 那道光,消失在尽头。 “我,没后悔过,队长。” 第四百九十六章 随从 闭上眼,意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死了?没死,就跟我走。” 睁开眼,目中是那副染血的面具,一双红色瞳孔,妖冶如鬼。 “我的军队可坚持不了多久。” 听闻这话,肖策四顾,只见这一片地域,一大群血色雷兽在与掘土鼠纠缠撕咬,看似威势浩大,可也渐渐难抵挡无尽的掘土鼠群,一只只溃散开来。 …… 高坡之上,全身是血的云逸远眺原来山峰那处,在妖潮凶蹄之下,就连见山开山见海填海的掘土鼠群都开始退散。 “谢谢前辈相救。” “同样是超凡境,这声前辈,不合适。”云逸回身,微笑道。 “同样是超凡境,您的实力已经远超我们了,这声前辈,是发自内心的。” “随你们怎么称呼。”话语中难掩疲惫,方才一战,耗费了太多的力量。 “前辈,我的队伍就剩我一个人,我能跟着前辈一起吗?” “是啊是啊,还有我,我和我的队伍逃散了。” 摇了摇头,云逸拒绝道:“我要去妖海更深的地方,看到这颗留影石没,我打算在妖海图上添上一笔,你们跟着我,并不安全。” 看到面具少年手里的留影石,获救的众人面面相觑,只好说道:“那,前辈小心,我们打算明天一早就组队回去妖海城,希望,不久之后,能看到妖海城宣告前辈的成就。” …… 夏,天亮得很快。 肖策醒来,四顾,已经看不到那个救了自己性命的少年。 他看向躺在自己身边昏迷不醒的队长,整个队伍,现在就剩下他和队长两人。 好在周身同历一夜生死的这帮人,伸手过来,“启程了,回去这一路,我们换着背他。” …… 接下来,一直往妖海深处,再没有顺路的孤岛可以提供庇护。最近的,也要绕过三个妖兽部落的领地。 那样就太耽误时间了,云逸做好了彻夜战斗的心理准备。 根据留影石中妖海图的显示,再往前赶一个白日的路程,便能走出丛林地带。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一路没有碰到什么妖兽,也没有看到有价值的药草灵果。 “啵”,不知走了多久,像是穿过一层水膜,迎面寒凉,雾气弥漫,沾衣欲湿。 树木的根部,出现大量的青苔,脚下的土壤开始泥泞起来。 退回一步,那种潮湿的感觉瞬间消失,阳光从密密的叶间偷偷溜了进来,有着夏的热意,同样是丛林,居然存在如此明显的分界线。 “我知道,你在跟着我,出来!” “还不出来是,行。” 雷速! 树影间,一道紫雷抓住青风的尾巴。 云逸一把扯下跟踪之人的头罩。 眼神冷漠下刹那的惊慌。 那是一张多么可惜的脸,仙子的容颜,却有一道鬼般伤疤从右眼角划过鼻梁向左脸蔓延。 飒飒夺回头罩戴了回去。 许是不好意思,被对方跟踪的气消了些,云逸开口问道:“是你,为什么跟着我,怎么不回妖海城去?” “挣钱。” “挣钱?挣钱不去猎妖反而跟踪我,怎么,要替我收尸啊,那你可想多了,我没有那么容易死,而且我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我劝你快些回去,不然,再往深处走,可能是我替你收尸了。” “雇佣我。” 好家伙,完全就没有听进去,等等,雇佣?难不成这姑娘是干这行的。来了些兴趣,接下来的路,没有孤岛可以歇息,一夜不寐一两天还行,太久不休息,会影响白天的战斗。若是有人放哨睡个好觉……花点小钱也可以啊。 “你叫什么名字?” “飒飒。” “飒飒……飒飒英姿的那个飒飒?” “嗯。” 从之前的战斗看,还算配这个词,那么,“飒飒,你之前的雇主呢?” “解约了。” “那为什么跟着我,如果想要我雇佣你,不是直接当面开口更好?” “在等你落入危险,那样,雇佣我,你不会拒绝。” ……这,这姑娘的心,怎么那么蔫坏蔫坏的。 “行,价钱怎样?” “一百两。” “小钱。”一百两,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在这妖海城,超凡境修士都这么廉价的嘛。 “黄金,每天。” “一千两白银每天?你干嘛不去抢,真说起来,我可是救了你的命。” “我也救了你,很多次。”飒飒煞有介事地说道。 该死,要怎样让这姑娘相信,其实我不用她救?没有她的箭,我顶多在掘土鼠的战斗中受点小伤。 “能讲价么?” “不能。” “我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一任雇主放弃续约了。”云逸心里在疯狂打着算盘。 我给小赖开的价钱是每月五万两白银,而眼前这个超凡境弓箭手,一千两每天,一个月就是三万两。 小赖是给我赚钱的,能力也值得那个价钱,而眼前这家伙,我到底有没有必要雇佣,如果只是为了后面的夜晚能够睡个安稳觉,先雇佣这段时间?反正可以随时解约。 我后期是要发展一个属于自己的势力,势力中的人,总不能都是雇佣来的,那花销太大了。 但这前期……,是啊,我又有什么魅力让他们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忠。 我自己也才是个超凡境,等我到了通天境,那举臂一呼,追随者还不哗啦啦地来。 只是,等我到了通天境,都不知猴年马月了。 “可以,就按这个价,这是未来一个月的佣金。” 飒飒收下钱,“那么主人,接下来去哪?” “当然是跟我一起往妖海深处闯闯了,都跟到这里了,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打算么,不知你是不是后悔了?”姑娘,我雇佣你,也得看看你的本事,既然是雇佣,那么,你受伤什么的,我也不用心疼,大家只是买卖。 意外地,没有见到对方的迟疑,仿佛将要去的地方只是寻常。 “带路就行,主人你想我怎么做?” “就以你认为最好的方式,就像昨晚山峰之上一样,靠我太近,只会让我手里的雷电犹豫。” “那你会见不到我,但能见到我的箭。” “那就很好。” “这个给你。” “这个是?” “鹰骨笛,吹响它,一声短,表示你有危险,我会现身,一声长,表示我跟得太近,我会再离远些,两声短,表示打不过,逃,我会在暗中跟上你,两声长,表示合约提前结束,当然,佣金概不退还。” “倒是有些意思。” “轻轻吹就可以了,风会告诉我的。” 话落,飒飒的身影随风消失。 云逸看着手里留有余温的精巧鹰骨笛,不知所意地笑了笑。 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还挺不错。 将鹰骨笛挂在脖子上。 云逸往前一跨,踏入了淡淡的雾气之中。 第四百九十七章 遗落的日记 身周的电芒一直未散,往前走了有小半个时辰,雾气浓郁起来,从三丈可见,变得只能看清身周。 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低头看去,是一根有人小臂粗的肋骨,再往前,是一具被青苔爬满的妖兽骷髅。 从骨架判断,应该是一头妖牛。 “咻”,一道裹着风旋的箭矢从身侧飞过,往前窜去,一路破开雾气。 随着这片刻的清明,云逸注意到身前将要踏足的那片土地,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妖兽骷髅,一时间不由绷起了神经。 全是同一个族群的。 那个是…… 云逸往前走了几步,低下身子,在一地的妖兽骨骼中捡起一块头骨碎片。 看来,早已有人踏入过这里,也,永远留在了这里。 拂去头骨上面的青苔,露出头骨中央,那圆滑的孔洞,就跟被什么钻开的一样。 复又前行百余步,湿软的泥土半埋一片人骨。 腐朽的皮甲套着骷髅,他们的五指仍然握着锈烂的刀剑。 额头,俱有圆滑的孔洞,这些孔洞大小不一。 虽然有了些岁月,却也能看出他们生前围坐在一起,中间的篝火,如今只剩下散落的碎木炭。 这是一支探入迷雾的猎妖队,不知夜里被什么怪物袭击了,全都折损在这里。 十九具枯骨,七个储物戒。 因为失去了主人,再想把它们用起来,需到五宝阁花上一笔钱解除上一任的印记。 没准,还会被当做是杀人夺宝的坏家伙。 当然修为高的也可强行抹除,至于储物戒是能再用起来,还是直接报废,就全看运气了。 便也顺手扔进了小世界里,没成想,这几个储物戒刚在小世界中出现,便闪过一道道银光,接连爆开,里面的东西下雨似地落了一地。 可叹的是,它们的主人一个个已经成了枯骨,而它们收纳的妖兽尸体却跟新猎杀的一般,连血都未凝固。 待妖兽躯体被小世界吸收完毕,乱七八糟的物品中,有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取出,打开。 七月七,晴,郑山山记于乾国第二百九十六届鉴宝盛会。 …… “接下来的这个宝物可不得了,大家都知道,乾坤学院的破虚道人是当今四域首屈一指的阵法大师,破阵之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若说这千年来,有建阵之能在其上的,却有一位,那就是他的师祖,堪用道人。” “喂,台上的,别卖关子了,这件宝物,难不成和堪用道人有关?可据我所知,三百年前,堪用道人刻制了一方破界法阵,说是能打破人与仙界的屏障,让通天境圆满可以直接成仙,却没想是捅了妖族窝,十万不知从哪里来的大妖被传送过来,差点覆灭整个符国,而堪用道人为了赎罪,以自身为阵眼,划百里之地,和十万大妖一同封印阵中,他的一切,家宅、妻儿,都在阵法之中,怎么可能,还有东西流落在外。” “没想到,在座之人,竟然有对那件秘辛知道这么详细的。”台上的青年有些惊讶。 “那当然,我就是符国来的,那片绝地,可就在我家不远,从小便是听这故事长大的,要不是怕娘她手里的棍棒,我小时候不知在那禁地外逗留徘徊了多少次,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怕死了,就连瞧都不敢往里面瞧一眼。” “那你是否知道,堪用道人,他一众弟子之中,有一位正因堪用道人刻制破界法阵抽不出身来,便代替其前往妖海城维护城墙法阵,当时,带走了一件宝物,也是堪用道人流传于世的,唯一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众宾客来了兴趣,就连皇族的几个也都上身前倾。 按理说,这等宝物若真在外,应该没有人会不知道,早争夺得血雨腥风,更轮不到三百年后在这里出现。 “一支刻阵百毫笔,相传取用了上百只妖兽的尾尖毛,涵盖风雷火水冰雾木草金石土沙……各种属性,无需蘸墨,随手一写便是七彩之色,更在堪用道人早年成千上万次的使用下,已经养出器灵,就是不懂阵法的人,握着它,也能画出一方简单的法阵来。” “既然是一支笔,为何,你却拿出一枚戒指来,难不成,那笔,就在这储物戒中?”众人见台上青年掀开红罩头,拿起一枚小巧的戒指,不由疑惑。 “当然不是,储物戒中的,只是一张纸,记录着这支百毫笔的去向。” “也就是说,现在要拍卖的这个宝物并不是实物,只是个秘密了?” “没错,可以这么说。” “为了一个这样不知真假的秘密,花上至少百万两,我可没有那么蠢,你们谁爱抢谁抢,我不出价。” “我也不出。” …… 也许,我就是那个蠢人,从拍得这个秘密起,已经第四个年头,堪用道人的弟子,莫名失踪的妖海城首席阵法师韦四画,至今还未寻到踪迹。 难道,写下这价值百万两秘密的韦四画后人,真的,只是为了骗钱? 应该不会的,他们受韦四画余荫庇护,在妖海城生活无虞,用不着这样,反倒辱没了先人。 …… 今天,我们碰到了怪事,这在妖海外围,还是头一次。前面有一无形屏障,屏障内外,似是两个世界,这个现象很不自然,有一探究竟的必要。 未知,即是危险,希望,我身边这队猎妖师保持优良的战斗风格,像这五年来,一次次化险为夷一样。 …… 字体潦草,尚可辨认。 开头结尾,相距五年,中间三百余篇日记均是对此次寻踪觅迹的记录。 “嗡嗡,嗡嗡,嗡嗡……” 声响连绵不绝,从前方如潮水而来。 合上日记,放回小世界,中间的内容等脱险后再细看不迟。 云逸凝视前方白雾,手心聚起狂躁的紫雷之力。 “咻”,雷爆未出,风箭已至。 凭借对风的敏锐感知,在云逸后方不知多远处的树影间,持弓而立的飒飒显然也意识到了危险。 随着青风箭扩散来的风破开雾气,云逸才看清隐匿于雾气之中,三十丈外,那令人不安的怪物是何妖兽。 第四百九十八章 黑翅吸血蚊 黑翅吸血蚊,群,喜湿凉环境,在南域东域广为分布,西域无,北域仅在偏南地区有少数几个族群。 常昼伏夜出,夏日尤甚,阴天除外。 一对黑色翅膀,上分布有翅脉,每每吸食血液时,翅脉便会发红。 妖海地区的黑翅吸血蚊因吸食妖兽精血,体型格外庞大,有寻常飞鹰大小。 那尖锐的刺吸式口器能轻易破开一寸厚的皮甲。 人类食杂,血液不纯,本不在它们的食谱名单上,但是,当一只黑翅吸血蚊误食了人类的脑髓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这种刻在血液记忆里的美味,让它们在百里外闻到人类的气味,便振翅相告。 它们猎食人类时,常于黑夜中突袭抱脸,而它们六只钢铁般的长足附有倒刺,会紧紧扣住你脸颊至后脑的皮肉,让你根本不敢将它从脸上硬扯下来。而就是这一刹那的犹豫,额头的刺痛之后,你便会失去所有知觉,任其享用。 所以妖海地区的黑翅吸血蚊族群,又被猎妖师们称为抱脸食脑蚊。 它们算不上变异,但离变异也不远了,再有几百年,食性变化导致躯体变化,没准就会被猎妖师们划为新的种族。 不能让它们近自己的身,心中片刻有了决断。 身周电芒更甚,隐隐有击穿雾气液滴的态势。 那振动着快到无影的翅膀,黑翅吸血蚊破雾而出,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书上所绘总是差了些意思,真正看到,才明白这家伙的狰狞恐怖。 它们的眼睛占据了大半个脑袋,嘴巴如同一根尖刺,尖刺上还有细锯齿,算是明白那些骷髅额头的孔洞是怎么回事了。 它们的身躯分为三节,头,胸,腹。胸腹部布满绒毛,即便穿过水雾,绒毛上都没有沾染水汽,这显然是它们在潮湿环境也能快速飞行的秘诀。 胸下,六条长足随着飞行摆动,长足背面皆有一排锋锐倒刺,让人不寒而栗。 活人的气息就在那里,它们的口器个个对准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争先恐后地你挤我我挤你起来。 这还抢上了,不急,你们都有份。 等黑翅吸血蚊冲破身周的电芒,两手凝聚的雷爆合二为一。 “轰咔”,刹那间,狂暴的雷力宣泄而出。 近前的七只黑翅吸血蚊直接被撕成碎片。 远些的十来只也被疾窜的电流扯断了翅膀和长足。 它们掉在地上,一根口器兀自刺着泥土,想要再站起身来。 外围的黑翅吸血蚊可是毫不客气,涌上来,两三根口器直接插入了那些濒死的同伴后背和腹部。 口器一阵收缩,才片刻,只留下一具具空空的壳。 等吸干了同伴,它们像是散去似地,嗡嗡嗡地又隐于雾气中。 云逸知道,它们并没有离开,它们只是在等待自己松懈的那刻,突袭抱脸。 这片雾气之地不知多广,自己如果一直释放电芒,凝聚雷爆以备不测,万一走到半路雷力枯竭不就糟了…… 不行,得占据主动。 雷爆的速度对它们来说太慢了些,扔出十个雷爆估计能空九个。 “咻”。 云逸侧身躲了开来。 只见一支青风箭穿透黑翅吸血蚊的腹部,“噔”的一声钉在了不远的树干上。 看来飒飒那边也和它们交上了手,不过她用的箭,自然之力又是风,所以黑翅吸血蚊搞突袭多半是没有机会的。 箭矢…… 她能用风之力凝聚弓和箭矢,为什么,我就不能试试呢? 这对我来说,并不会是太难的事,毕竟之前我可是用魂力沟通过那么多兵器。 直视前方,伸手而出。 心中冥想一把长弓的样子。 紫色的电芒从手指尖窜出,交缠、汇聚。 从掌心握把开始成型,弧形的弓臂延展犹如月牙,当上下弓弦联结的瞬间,电芒一闪,“噼啪”。 云逸左手握住紫雷弓,右手拉开紫电弦。 同汇聚雷爆一般,指间的雷之力凝聚出一支紫色的箭。 瞄着那雾气中隐隐约约的黑影,松手。 完全不同于寻常箭矢,“吒”的响了一声,雷箭脱弦激射而出。 没有太好的效果,不知是不是雾气的缘故,直窜了不到十丈,雷箭便消散无踪。 云逸蹙眉,招是好招,只不过在潮湿的环境中,雷力的扩散比自己想的要快,用处似乎不大。不如先退离这里,再想对策。 “第二十三。”飒飒嘴里数着被自己射中的黑翅吸血蚊,手中拉弓不停。 风旋凝聚成箭,这是她踏入迷雾以来拉开的第三十五支,算下来,前面落空了十一支箭矢。 这比其他时候都要多,一是雾气扰乱视线的缘故,二是因为黑翅吸血蚊本身飞行轨迹就变化多端不好把控。 “啾、啾”。 听到这两声短而促的鹰骨笛声,飒飒毫不迟疑,气势瞬间转换,手中长风弓溃散,身影一纵,如风离去。 黑翅吸血蚊“嗡嗡嗡”紧跟而上。 雾气之中,云逸在地上如雷疾行,飒飒在树间若风流影。 他俩身后,一群黑翅吸血蚊显然不想放过这顿美餐,一个个铆足了劲振动翅膀。 “这些家伙,还真是紧追不舍。”云逸眸中闪过紫芒,真想反手一个雷爆杀回去。 “需要我殿后么?”飒飒问道。得亏自己是风,不然还真赶不上他的速度。 “不用,我只是不习惯被妖兽撵着走的感觉,等我想到对策了,我一定把它们连族灭掉。” “我不信。” “走着瞧。” 来时小心翼翼,去时能多快有多快,来时小半时辰的路,去时仅仅花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啵”,当穿过一道无形的屏障,斑驳的阳光热烈地撒在脸上。 云逸自信地停下脚步,飒飒随即停下,不过却是转过身,伸手挽起长风弓,凝聚一支暴风箭对准那片雾气。 “嗡嗡嗡”的声响先至,而后是影影绰绰的黑翅吸血蚊。 “不用管它们。”云逸伸手按下飒飒的弓箭。 只隔一面无形的墙对视着,黑翅吸血蚊闻着近在咫尺的新鲜人味,愣是不敢跨越半个身子。 悻悻而归。 第四百九十九章 迷雾中心 “难道?”飒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想说的话,太过,大胆。 “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说,它们是被困在这里面的,或者,被圈养在此?” “嗯。”飒飒应了一声,见近处的风中再无黑翅吸血蚊的动静,手中的长风弓渐渐消散。 “确实奇怪,这一面无形的屏障,两边完全是两个天地,不是自然该有的,很大可能是法阵的作用,但刻这方法阵的人的意图是什么,刻了这么一大片法阵仅仅为了困住这个黑翅吸血蚊?既然有能力困住它们,自然有能力用杀阵灭杀它们,而且,等到夜里,或者阴天,这方法阵还能困住它们?多半,多半是刻下这座聚雾法阵,给它们提供潮湿的环境,养这群蚊子。” “是的。”飒飒听完云逸的分析,点了下头表示认同。 云逸神情凝重,“从那些枯骨被青苔覆盖的样子看,黑翅吸血蚊聚集在此有近百年了,而昨夜的妖兽干尸却没有。” 飒飒接话道:“要么,黑翅吸血蚊族群已经庞大到,连妖潮都无法冲过这一片雾气,要么,妖潮选择绕开这片地域,但是,这片地域这么广,后者可能性,要小很多。” …… 要怎样庞大的黑翅吸血蚊族群,才能让妖潮那无尽的兽群全部折损在这片雾气之地? “我们要绕路么?”飒飒见云逸不语,出口问道。 “不绕。” 听云逸如此果断的回复,飒飒以为他有什么好点子,便看着他,等他开口,谁料,半天放不出个屁来,反而看他蹲下身子,瞧着地上的一片枯叶入了神。 飒飒没去打扰这个奇怪的主人,便兀自持弓戒备,以防其他妖兽来袭。 不知过去了多久。 “有了!” 见云逸兴奋地站起身,手里还捏着一片枯叶,飒飒忙问道:“有法子对付它们了?” “没有。” “那你一惊一乍个屁。” “你还真不像我认识的其他姑娘。” “哪里不像?” “你身上有猎人的……野性。”本来想说粗蛮的,不过这个词用在女孩子身上,似乎不合适。 “这完全不像好话。” “好了,说正经的,你看这片树叶。” “怎么了?不就是一片叶子。” “你看上面的脉络,像什么。” “河流?” “没错,就是河流,小河溯源而上是大河,所谓大河之水天上来,而这细小叶脉中涌动的能量,全是从这叶柄来的,如果把这片迷雾看做是这片叶子,那么,一直往迷雾最深最浓处寻去,就能找到这个源头,将其掐断,迷雾自散。” “想法很好,只是我有个问题,你怎么保证你能在它们耗死我俩前,找到这个源头?” “快,快到它们追不上。” “什么意思?” “奔雷小马。” “恢恢!” 奔雷从一片银光中走出,双蹄踏落电芒,吭哧一声,显然对这个外号不太喜欢。 “……你是驯妖师?”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你跟对主人了?” “切。”飒飒撇过脸去,真不要脸。若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这么欠的人,早特么一巴掌呼过去了。 “认真地,你对风之息敏感,哪里湿度最大,你比我清楚,这奔雷马就由你来指挥。”云逸当先跃上马背,伸手相邀。 飒飒打落云逸伸来的手,脚尖一道清风,人已经稳稳落在了马背上。 “抓稳了。” 飒飒“听话地”揪住云逸围绕腰间的火绒袄一角。 “你可小点心,我身上可就这点蔽体的衣服了。”这姑娘在想啥,骑马不都是抱着前面的人吗,真的是,我要真想男女授受很亲,在这妖海之地,你还能拦住我。搞得我想吃了你似的。 “奔雷小马,我会用雷爆波为你开路,你尽管听这姑娘的指挥跑,有多快就多快,明白吗?” 云逸轻轻拍了拍奔雷马的侧脸。 奔雷张嘴。 相处了也有段时间,这奔雷马张嘴是讨雷爆吃,吭哧是不开心,恢恢是兴奋,高抬前蹄是怒了……都已经摸了个清。 威力恐怖的雷爆在奔雷马儿嘴里嚼得噼啪轰咔响,这一幕看得飒飒有些头皮发麻。 “你平时,就喂它吃这个?” “那不然呢,它就好这口。” 真是奇怪的家伙和他奇怪的马儿。飒飒摇头。 “啵”的一声才响,奔雷已经进入迷雾百丈,那一刹那的紧绷感,差点没把自己的腰给扯断。 飒飒听到云逸那微不可察的一声痛吟,微微脸红,有些不好意思。 也明白了为什么已有雷速这等身法的云逸,还要把奔雷马唤出来,两个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越往迷雾深处,嗡嗡声越是密集。 先是前方出现,而后是身侧,随后,那些扰人的声音又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云逸将雷爆波控制外放在一丈左右,这样不至于太浪费雷力,虽说如此,消耗也是恐怖的。 在雷爆波的直贯下,挡路的树木毫无抵抗之力地被一棵棵轰成碎片。 奔雷马四蹄踏落闪电,如同一道紫色雷影,直穿迷雾中心,不时在飒飒的指挥下微调方向。 迷雾渐浓,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奇怪的是,在雷力触及的范围,雾气却如同冰雪遇阳,消融之时,隐隐有淡蓝色火光。 焦味开始替代木柴燃烧的烟气,云逸发觉,前方已无树木,被雷爆波贯穿的是来不及躲闪的黑翅吸血蚊。 细细听来,在雷声轰鸣之外,四面八方俱是嗡嗡嗡的声响,完全是闯入了黑翅吸血蚊的大本营。 “噼啪,哗啦”。 奔雷马的蹄足踏在水面上,溅起一朵朵带电的水花。 疾窜的电芒,照亮着深潭之下,那游动着的一条条怪物。 头部被两只大眼占据,而后是宽大的胸背,腹部细长,有点像失去翅膀的蜻蜓,不对,那简直侮辱了蜻蜓这么美丽的精灵。 孑孓,身体呈现多节,每节都有长短不一的须毛。 它们一下子狂欢起来,身子扭动,追逐着水面上的这道电光。 而再往前,深潭之中渐渐出现初具蚊子形态的黑翅吸血蚊幼体,它们和成年体只差了一对黑翅,身体颜色也较为浅,甚至透明,可以清晰看到体内的构造。 “我们要再往前么?再往前,可能穿过中心位置了,这一片地域湿度已经几乎一致,我已经判断不出具体的中心。”飒飒提醒道。 “没关系,继续往前,这一片的水域已经出现蚊子幼体,说明,前方不远就是……” 话还未讲完,奔雷马已经踏落在了一片沙土之上,听话地,在云逸拍了拍脖子后,停了下来。 第五百章 破阵 这是怎样一片沙土? 荒芜地,只有一个个透明空壳立在沙地上,它们朝向沙地中心,一圈圈围绕开来。 而这片沙土,是唯一没有被雾气笼罩的地区。 阳光照耀下来,将一个个透明空壳照得晶莹透亮,也将这片沙地晒得发烫。 奔雷受不了这站在热锅上的感觉,在一阵跳脚之后,被云逸收回了小世界。 围绕这片沙地的雾气之中,一只只,一群群黑翅吸血蚊停了下来,它们不敢飞出雾气,不敢踏足这片沙地。 深潭之中,此刻正有不少黑翅吸血蚊幼体爬上来,在阳光照耀下,沙地烘烤中,一身水汽升腾,“咯吱咯吱”,外壳裂开。 它们从壳中钻了出来,背上一对透明的翅膀展开,微微颤动。 “嗡嗡,嗡嗡”。 在未染血气之前,那对翅膀,是那么晶莹无暇。 它们还未对阳光心生敬意,刻在血液里的冲动让它们没有转身钻入雾气,反倒是直直朝着沙地上的俩个鲜美可口的人飞了过去。 云逸手里的雷爆还未扔出,飒飒的长弓才拉了个满弦。 “滋滋”声中,那些刚成年的黑翅吸血蚊一个个身上冒起烟气,摔落在地上,没一会便成了干尸。 “真是神奇,黑翅吸血蚊的幼体,在阳光照耀下才能干燥水分,成功褪去外壳,但偏偏,褪去外壳后的它们,又害怕阳光的照耀。” “我们还是想想,怎么破开雾气,逃离这里。”飒飒并没有因为刚才一幕而放松,仍是紧张地持弓而立。 太多了,四面八方的黑翅吸血蚊还在往这边聚集。 从水面到半空,一层一层,它们的身影挤满了白茫茫的雾气,如果不是阳光的缘故,它们早就蜂拥而来。 而一旦太阳被云遮蔽,它们穿过雾气,即便俩人全力以赴也难说能挡几息时间。 “这片沙地不出意外就是阵眼所在,可是,这阵眼又会是何物,”云逸蹲下身子,伸手抓起一抔沙土,细看,竟发现沙子之中混着些金色的细粒,“这里的沙土有些奇怪,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飒飒也蹲下身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双眼放光,有些兴奋地说道:“这里面混着金砂?发财了。” ……她怎么比我还财迷。“是的,正是金砂,这也就是为什么这片沙地格外烫脚的缘故,阳光照耀这里,热度一层层传导下去,将深潭的水温升高,氤氲之息便从水面升起,渐渐聚成了雾气。” “那,这片沙地就是阵眼么?”飒飒看着这足有一个练武场大小的沙地,不知如何下手。 “当然还不是,得麻烦你了。” “你说。” “用风之力,吹开那一片细沙。” 飒飒随着云逸所指方向,正是沙地的中心。“会有什么好东西么?” “你吹开就知道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 暴风箭! 青色的瞳孔闪过一道风之流,飒飒松开手指,一支裹挟着强劲风力的箭矢射出,在接触沙土的刹那瞬间爆开,强大的气流将云逸所指位置表层的细沙全部扫飞。 金光闪耀。 飒飒窜了出去,留在原地一道风,“这是,一大块金子!” 云逸走上前来,如果不是怕烫,这姑娘八成已经把整个身子贴上去了。这么大块金子,还不知道底下有多少,就连我也心动啊。 “好了好了,外面成千上万的黑翅吸血蚊在虎视眈眈,你就别财迷了,起开,我要准备破阵了。” 飒飒颇为不舍地站起身,“你小心点。” 哪是让云逸小心,是让云逸小心些别弄坏了她的金子。 飒飒见云逸围着这块金子打转,便问道:“你打算怎么破阵?” 云逸抬头望天,“我本来想,直接隔断阳光,不让阳光照耀这片沙地,至少,不能照在这块金子上,如此,雾气就不会源源不断地产生,阳光会消灭那些失去雾气保护的黑翅吸血蚊,但这么做,我俩肯定在黑翅吸血蚊疯狂的进攻下先坚持不住。” 低头看着这块不知多大的金子,“而我现在有更好的想法。” 蹲下身子,双掌贴在这块炙热的金子上,“既然这个是生雾阵的阵眼。” “那就让我给它加点速!” 刹那间,云逸全身被紫色的电芒覆盖,惊得飒飒不自觉后退了两步,怕被这噼啪作响的电芒波及到。 脚下沙地的热度明显升高了许多,飒飒看着自己心爱的靴子在冒烟,陷入了沉思。 雾气升腾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了。 与沙地相接的平静水面居然咕噜咕噜冒出了气泡。 气泡破开,是氤氲的水汽。 雾气中嗡嗡逗留的黑翅吸血蚊突然四散逃开,离这片滚烫的水潭越远越好。 只是那些深潭之中的幼虫又能跑到哪里去,水面浮起一片一片的幼虫尸体。 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看得人头皮发麻。 若让这里的黑翅吸血蚊幼虫都成年,遇上雷雨之日,最近的几处孤岛哪个能抗住。 正想着,“轰隆隆”,头上天空一声惊雷炸响。 飒飒抬头,只见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已经是乌云密布。 夏日的天就跟三岁孩子一样喜欢变脸。 所幸黑翅吸血蚊已经离开了这里,不然,这阳光消失,它们冲过来,我可挡不住。 看向那个仍然在双手放电的家伙,他是个什么鬼,蓄雷池?身上的雷力用不完的嘛。 我是不是得离他远点,小心被雷劈了。 “轰咔!” 白光一闪,就在跟前,双耳失聪片刻。 我去,不是,什么时候,我的直觉这么准了。 飒飒看着被天雷劈得毛发倒竖口吐白烟的云逸,不自觉笑出了声。 “哈哈,真劈了啊,那不得再多来几下。” “你居然,幸灾乐……” “轰咔!”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仿佛都颤动了一下。 “祸。”第二道雷明显比第一道更强大,云逸嘴里吐出白烟,整个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好巧不巧,雷电居然接连劈在了同一个人身上,仿佛天雷眼里地上就这么一个欠劈的。 见此情景,飒飒怎能不笑得花枝乱颤,“你之前是不是发了什么誓?现在报应来了。”。 只是震动没有平息,飒飒止住笑声,看着脚下这片沙地,警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云逸也发觉了异常,可再想收回手,已是不可能,手已经被牢牢吸在了金块上。 只见沙土无风而起,似有什么力量将它们引到半空。 抽丝剥茧般,露出地面,那一条条曾被沙土埋没的金色纹路。 第五百零一章 远古翼龙 神秘的纹路交错纵横,自云逸手下的这块金子延伸出去,一直没入深潭,将整片沙地分割成了大大小小形状不同的区域。 在刚才那两道天雷轰击下,金色纹路上的力量被唤醒。 一道道金光在纹路上流转而过。 “禁忌之阵·血祭”,天地间突然响彻这一道沧桑的话语。 方圆之地,迷雾突然活了过来一般,从黑翅吸血蚊的口器钻了进去。 只见一只只黑翅吸血蚊的腹部肿胀爆开,一道道雾气带着红色血浆往深潭这边飞了过来。 这片迷雾之地,所有的雾气都被深潭快速地吸收,从高空俯瞰,这处深潭如同旋涡一般,将血色雾气纳入其中。 “滴答,滴答”,天空下起了雨。 落在深潭,泛开一圈圈血色的涟漪。 在那仪式般的声音响起后,云逸已经能抽回手。 他站在飒飒身边,一同目睹这骇人的景象。 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被血色深潭包围的他俩,此刻连逃也不能。 只能抱臂以待事物的发展。 深潭之底,幽暗之所,一具庞大的苍白骨架,此刻,一点点血肉从脊柱的缝隙中长出,正如枯木抽芽。 当它的眼睛睁开,沙地之上,云逸和飒飒见到了两束红光从深潭窜出,直上云霄,搅动乌云。 与此同时,恐怖的妖气笼罩了这方地域。 “做好,死战的准备。”云逸手心聚集强大的雷力。 “不逃么?就气息看,我俩绝不是对手。”飒飒心生退意。 “你对风感知敏锐,难道没有发现,之前隔绝雾气的屏障,此刻,已经成了猎杀场的围栏?而我俩,正是这围栏中的猎物。” 正说着,深潭血色褪去,“哗啦”,水浪翻涌间,一条远古翼龙冲出水面。 它盘旋着,俯瞰大地,回味这重获新生的感觉。 黑云之中雷声滚滚,依然不能掩盖它两翼扇动狂风时的呼呼声响。 “暴风箭!” 一支青色箭矢裹挟着风之息向远古翼龙的心脏位置窜去,那里明显有一道血口还未愈合。 远古翼龙振翅,强大的风压直接将袭来的暴风箭吹散。 余威更是吹得沙地上的俩人,睁不开眼。 “吼!”地上的蝼蚁也敢直面龙的威严!远古翼龙似被挑衅到了,一头俯冲而下。 光是看着那划开风痕的翼尖,飒飒便没有了战斗的底气,直言道:“我的风完全被它压制,只能看主人你了,我会适时予以协助,至于能有多少效果,我不保证。” 说完,已经化作一道清风逃开,但沙地就那么大,她也逃不到哪里去,只能避开交战的中心。 心里估计,就是被它那翅膀带起的风扫到一下,也是身首分离的下场。云逸手中两个雷爆扔出,施展雷速勉强躲开。 “轰,轰”,两个雷爆当头炸开,却也未能让它停顿分毫。 如大刀横扫而过,长风猎猎作响。 远古翼龙俯冲后迅速拉升,掀开深潭一道水浪。 捕猎的技能落了空,全怪今日的猎物太小,若是放在那个时候,这一下俯冲,利爪入水,早在海面抓起一条大鱼飞到崖上饱餐。远古翼龙掉转身体,朝着沙地再次俯冲。 云逸看着远古翼龙的利爪在沙地上轻易划开的可怕沟壑,心有余悸地咽了下口水,就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便嗝屁了。 “真不知道建这个法阵的人怎么想的,通过黑翅吸血蚊汇聚妖兽精血最后唤醒这么一个怪物有什么用,被屠杀吗?” “为了翼龙之心。”飒飒也不好过,远古翼龙每次俯冲都带着强大的风压,压制着她的风之力。 本以灵动为长技的她,此刻闪躲越来越艰难。 更别说手里的风之箭,还未近远古翼龙的身,便一支支爆散开来。 “翼龙之心?”云逸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东西,似乎是什么不得了的宝物。 因为修习风之力,所以飒飒对风属妖兽也是了解较多。 “远古翼龙是风属妖兽中比较古老的种族,它的心脏,可以协助引导风之修士从圣武境跨越至通天境。” 俩人一边躲着远古翼龙的俯冲猎杀,一边交谈,寻求对策。 “你看到它胸前的伤口没有?”飒飒再次挽弓,一支青色风箭朝着俯冲而来的远古翼龙射去。 云逸随着这支青风箭看去,果然在远古翼龙的胸口处看到了那正在渐渐愈合的伤痕。“也就是说……” “没错,它才是被养在这里的正主,每一次等时机成熟便将它复苏,猎杀它,再将它的心脏取走,等待下一次。” 那就赌一下。云逸不再闪躲。 飒飒惊呼:“你要做什么?!” 高速俯冲的远古翼龙眨眼即至,云逸却站定身子直面那在天雷炸亮时候投下的巨大阴影。 只见他微微俯身,两手收于腰侧,十指上,暴躁的雷之力跳跃,迅速汇聚成一团,如同花苞欲绽未绽。 风声裹挟大雨骤至,打在远古翼龙的翅膀上咚咚作响。 雷·爆·波! 双手推出,紫色的雷波对准远古翼龙的心脏位置激射而去。 两方速度俱是快,迎上前来的远古翼龙根本来不及躲闪,“轰”的一声,雷爆在它胸口炸开一团焦黑。 伤口的剧痛让它猛地振翅提前拉升。 无匹的风压之下,细沙飞扬,噼里啪啦全打在云逸的身上。 饶是肉身经过雷的洗礼,此刻也是有不少的血痕。 回到高空的远古翼龙彻底被激怒了。 收起捕猎的心思,仰天长吼,尖尖的大嘴凝聚起可怕的风之力。 就连天空乌云都被它的力量扯了几片下来。 “小心,是风之怒涛!”飒飒怎能不知道远古翼龙的杀招。 在海面无大鱼可猎食的情况下,它们通常会喷出风卷将海水掀开一道口子,然后俯冲而下猎取更深的大鱼。 而这一招,若是直接对准这片沙地,那么,很大可能是直接将这片高出水面的沙地给削平,甚至…… 至于沙地上的你我,可能连渣都不剩。 云逸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远古翼龙嘴里聚集的狂暴力量。 心悸的感觉达到顶点,趁它还在蓄力。 第五百零二章 解约 “啾~啾~” 听到这两声,飒飒都愣住了,“你搞什么鬼?” “合约到此结束,超级雷爆!” 云逸甩手就是一个超级雷爆砸在沙地外围的无形屏障上。 “轰”的一声,屏障被恐怖的雷力撕开一道口子。 眼见屏障吞食雷力开始愈合,而飒飒站着不动,云逸纳闷道:“还不走?我可不想你到下面去了,还跟阎王抱怨是我拖你下水。” “既然没有雇佣关系了,我就是自由身,你指挥不动我,如果,我是说如果,咱俩能战胜它,它的心,还请务必让给我。” “吼!”堪比龙之吐息,从远古翼龙嘴里吐出的强大风旋直窜而下。 “还请屏息,”飒飒将储物戒中取出的三寸青色旗帜一把插在沙地之上,瞳孔闪过青色的风影,“无风之地!” 刹那寂静,声响遁迹。 这种奇妙的感觉……明明外面风沙滔天。 风旋接触沙地的刹那,便将细沙横扫开来,而沙地中心的那块大金子也被一层层“挖”了出来。 只是任凭外面风沙遮天,飒飒手中静静垂挂着的旗帜,所立一丈范围,再无风息。 怪不得要屏息,在这旗帜庇护之地,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呼吸都很困难。 “嗒,嗒”,云逸看着飒飒额头汇聚到下巴滴落的汗珠,那咬得苍白的唇,知道她不能再坚持多久。 那么,接下来看我的,手中毫不保留地揉搓出雷电球。 见那片沙地整个被黄沙笼罩,风卷肆虐其中,而四周深潭也是水浪滔天,远古翼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痛快地仰天长吼。 这样的风旋之下,那俩个蝼蚁肯定被绞成了肉沫。 蓦地,黄沙之中亮起一点紫芒。 它眼睛微眯,想要捕捉,却完全捕捉不到。 雷速,瞬接,超级雷爆! 拉过一串虚影,云逸陡然出现在远古翼龙的身下,左手紧握右手手腕,以避免即将发生的爆炸冲击不慎将右手手腕折断,右手手心,一颗蕴含强大力量的雷电球抵在远古翼龙胸口的那处旧伤疤上。 远古翼龙眼中闪过惊惧之色。 “轰!” 紫光取代了它眼里的惊惧。 飒飒收起旗帜放回腰间,只见半空一道耀眼的紫光之后。 那头远古翼龙急速坠落。 同样坠落的还有紫雷之力耗竭的云逸。 正当远古翼龙要一头栽入深潭之时,它睁开眼,一个振翅,险而又险地悬停在了深潭之上。 狰狞地,望了过来。 “该死,这样都不死吗?”接住云逸的飒飒,不知道接下来自己一个人该怎么面对这怪物。 “姑娘,虽然这很舒服,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放我下来。” 飒飒看向怀中人,这家伙居然没晕过去,而且,一身雷之气息比之前更强盛了些,完全不同的雷之力。 还有那话,怎么听着这么让人想揍他。 飒飒两手一撤。 “诶你这。”摔了个屁股墩的云逸起身正要好好说上两句。 “吼!” 远古翼龙张嘴尖啸,一阵阵音波在水面荡开涟漪。 两翼一扇,风龙卷一路吸水袭来。 云逸凝眸,“你最强的箭有多大把握能让那风卷溃散?” “不到四成。” “三成够了,拉弓。” 飒飒目视前方,风之力在她的掌心流转回旋,自握把开始成型,弧形的弓臂延展犹如月牙,她的手缓缓拉开风弦,青色的风之息在指尖快速汇聚成箭,箭身闪过一串神秘符号。 “束风箭!” 与她同立,云逸的目光掠过风卷,凝视远古翼龙胸口的那道伤疤,左手握住一把血色长弓,当上下弓弦联结的瞬间,电芒一闪,“噼啪”。 挽弓,弦拉满月。 “此箭,万妖之劫!” 一青一红两支箭矢,一前一后掠过水面。 束风箭过处,雨滴、水汽、尘埃全被吸引,就连风也逃不脱! 只是风龙卷强大无匹,束风箭终是未能将其整个破溃,仅仅穿出了个空洞便溃散成风。 所幸一道红芒紧随而至,在空洞合围的刹那,穿了过去。 目中,一道红芒渐渐闪耀,远古翼龙不敢相信地看着那支血色的箭轻易破开自己翅膀上的皮肉,一头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血色的电芒流窜,皮肉迅速破败。 一声不甘的龙吼。 风龙卷平息。 远古翼龙垂下头来,它的胸口,那片电芒闪烁的地方,一道血痕裂开,流出的血液开始燃烧,皮肉化为灰烬,片刻仅剩一具骨架,还有骨架中那唯一留有血肉的,跳动的心脏。 “愣着干嘛,去拿。” “真给我?” “别让我后悔,虽然没有听过这玩意,但能让圣武境圆满进阶至通天境的,怎么也不会便宜了。” “那就谢谢了。”飒飒脚下生风,小心地踏上水面。 当翼龙之心被取下,翼龙骨架也缓缓沉入了深潭之中,等待,下一次复苏之时。 “你怎么也会这招?” “什么?” “复刻啊。”飒飒举了举手里的风之弓。 “这个啊,我说我现学的,你信么?”云逸看着手里的雷之弓,微笑道。 “我不信,我当时花了小半个月才冥想出第一把风之弓,还是残缺的。”飒飒一脸你在撒谎的表情。 “你不觉得,我的弓和你的,一模一样么?” “诶,还真是,天,你,真的是才会的嘛,真是难以置信。” “是不是越来越感觉,跟对主人了?” “切,”飒飒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说,我们要不要……” “你可别太贪心,虽然我也很想,”云逸知道飒飒的想法,不就是把那个不知多大的金块给整个挖走,“如果时间允许,我肯定不放过这么一大笔财富,但是你想,这里明显是有主之地,养远古翼龙取龙之心将族中圣武境圆满的修士提升到通天境,这样的家族,我俩可还惹不起,趁着现在还没被发现,溜之方为大吉。” “有道理。”飒飒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被暴雨打得色泽锃亮的金块。 “奔雷小马。” 等他俩离开后不久。 一队人紧赶慢赶到了这里。 为首之人一路看到黑翅吸血蚊残破的尸体,心里就凉了半截,等到了深潭边,看着被一锅端了的黑翅吸血蚊幼虫,心沉到了冰点,“这一颗翼龙之心,我等了二十年,为什么,阵法会被提前驱动,又是谁,夺走了属于我的宝物!可恨啊!” 嘶吼间,身周树木尽被扭曲的风折断。 其手下,也有些忍受不住风之力,吐出血来。 “玉龙大人,他们应该还没走远,我可以带手下去追。” “追,怎么追?能安然穿过迷雾,逃过黑翅吸血蚊的猎食,提前驱动法阵,并杀掉远古翼龙取走心脏的人,你们怎么追,追上了,又怎么打得过?” “大人的意思是?可能是族中其他圣武境大圆满做的。” “要我知道是谁,我一定将他扒皮抽筋,”包玉龙脸色铁青,看着深潭,终是叹息一声,“罢了,再待下去也无意义,我们回到孤岛去,雷雨来了,未来几天都不平静了。” 第五百零三章 雷雨夜 妖海城,武亦诚听到手下的禀报,登城远望。 自丛林尽头,那片天空,已经被乌云覆盖,不时有雷光闪过。 “我还以为,雷雨不来了,今年的雷雨,比往年来得稍晚了几天,传令下去,现在开始,白日黑夜,各猎妖军都需备战,不可懈怠。” 一座大宅院之中。 “这几天好无聊啊,我还以为这次历练会很,很有意思,还不如去接其他任务。”郑祖耀趴在石桌上,无精打采。 对面坐着的两个,田钢和王寒飞也是一脸兴趣缺缺。 虽然早有准备自己三人是随队历练,但这也太浪费生命了,医圣的那俩个徒弟当然无所谓,在妖海中治伤看病和在妖海城中治伤看病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消息,好消息。”这时,院外的长廊传来脚步声。 “好消息我听得太多了,这次又是啥啊,万组长。” “雷雨来了。” “所以嘞?” “每次雷雨之后,都会有一段晴朗期,到时候就可以带你们出城历练了。” “所以,还是要等一段时间啊。” “等,肯定是要再等的,至少迟来的雷雨它还是来了啊,不用再没有盼头地等,另外,雷雨期间,白日黑夜,城外都会有大小规模不一的妖潮,到时候,要是碰到规模小的,我就申请,带你们出城练练手。”万洪雷这几日对这仨学员的印象也还可以,事情吩咐都会去做,就是这个心都放在猎妖上面,这样下去,迟早憋坏。 尤其在妖海城这个血气浓郁的地方,如果杀意不能得到释放,搞不好会入了魔怔。 画面转回妖海。 大雨滂沱,丛林外围地区的某处山洞中,两个人面对着篝火而坐,驱散身上的寒意。 这处山洞不大,篝火将两人的身影照在湿润的石壁上。 石壁上有一排简单的刀之刻印,很久了,久到刻印被青苔埋没了一半。 有使刀的猎妖师曾来到过这里,留下这些痕迹。 只是字非字,画非画,看不出什么意思。 兴许是那人一时无聊之作也说不准。 洞外天地不时乍亮,稍后而至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以及微小却也厚重的大地波动。 妖兽嘶吼常常被雷声掩盖,但俩人都知道,这一刻丛林之中,正有规模不小的妖潮,越聚越多,它们的蹄足踏起水花,向妖海城滚滚而去。 “先说好,前半夜你放哨,后半夜我来。”经过这一天的合作,云逸也是对飒飒有了些善意。 最初可是打算让这收了钱的姑娘一个人放哨到天亮,自己睡个好觉的。 收钱就得办事。 “不用那么麻烦。”飒飒走到洞口,从储物戒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青色旗帜插在了石壁上。 这面旗帜上绘有一个号角的纹路。 “这是鸣妖旗,风再强也不会飘动,而一旦有妖兽踏入旗帜一里范围内,旗帜便会朝着妖气所在方向摆动,发出类似号角的警鸣之声。” 这姑娘,身上宝器还挺多,不愧是行走妖海多年的猎妖师,还真值那个价,“我看你好像有很多小旗帜,对付远古翼龙时的那个最是厉害,能挡下那么强的风旋。”云逸发自内心地说道。远古翼龙的那招风之怒涛,估计圣武境修士都不敢硬抗。 “那个算不上最厉害的,只不过刚好克制风罢了,我们这些修习风的,都要在无风的环境下学习使用自然之力,什么时候,能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也能自如地将风之力唤出来,便真正算是入门了天级的造诣。” “原来这样,怪不得你一个修习风的,身上却带着克制风的宝器,对了,能跟我说说,你为何这么想挣钱么?” “你倒是提醒我了。”飒飒伸出手来,眨巴眨巴眼。 看着飒飒的动作,云逸莫名其妙,问道:“干嘛?” “要么,还我鹰骨笛,要么,给我钱。” “你这,你这财迷!你干嘛不去抢。” “约定好的,提前解约,佣金概不退还,所以,你是打算续约,还是……” 见飒飒一步不让,云逸也是开起了玩笑,一脸不怀好意道:“姑娘,这里荒郊野外,咱俩孤男寡女的,你就不怕激怒我,把你给办了。” “可以啊,如果你看过我的身子,还有那个想法的话,那,何乐而不为呢?” 没成想这飒飒姑娘居然一步不退,甚至还有倾身而上的趋势。 “你这话什么意思?”怕了怕了,怎么感觉,吃亏的会是自己。 “没意思,睡了,钱当你先欠着。”飒飒突然兴趣缺缺,转过身便躺在了地上,睡起觉来。 身上全都湿透了,也不换身衣裳。云逸看着背过身睡去的飒飒,一个姑娘整天想着钱,身上的服饰却很一般,那鞋子都烂了。摇摇头,不想了,明早起来,往妖海深处再进发,抵达戈壁滩的沙流河,河对岸可就是妖海图上的空白地带了,到时候,拿出留影石记下一片地域,差不多就可以返程。 也不知妖海城中,小嫣她这几天修习得怎么样了。 我的收获倒是很不错,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怎样的机遇和挑战在等着自己。 如此雷雨,惊动了不少的妖兽族群,这一晚,妖海各处的孤岛怕是不好过。 看向洞口,那面安静垂着的小旗帜,也不知是否真地那么神奇,还是留点心神好。 这一夜,云逸还是没敢真地睡死过去。 不过,对于一个超凡境修士来说,浅睡也够了,早起之时给自己电两下,精神百倍。 今日微风,天阴无雨,大抵是下了一夜,老天爷也知道该歇歇了。 浇灭炭火,抹除痕迹,继续前行。 在妖海之地,怕妖兽,更怕歹人。 能在这里碰到的猎妖师,绝对都是有实力且危险的。 丛林和戈壁滩的交界处,是一片荒草原野。 昨夜的混乱显然还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 原野的荒草倒伏了一片又一片,拨开荒草,底下泥泞的土,依稀可见妖兽凌乱的足印。 荒草齐腰,水珠沾湿了昨夜好不容易烘干的衣服。飒飒青色的瞳孔看着前方原野,对着走在前面的云逸开口道:“小心些,风中有些不寻常的气息。” 回头看去,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飒飒姑娘身上的衣服颜色和这片荒草相近,加上她隐匿身形的本领,绝佳的猎手啊。 手心聚起雷爆,身周布满电芒,每一步落下都显得很谨慎。 第五百零四章 草叶螳螂 摸索着前行了一段距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当心里在想飒飒是不是过于警惕了些,右侧突然有妖气爆发。 留在原地的紫色雷影被一道劲风横扫成了两截。 一缕青丝在眼前飘落。 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温润的血珠冒了出来。 凝眸锁定,只见那道绿影一击突袭未得手,瞬间又隐于荒草之中。 窸窸窣窣声后彻底消失不见。 刚刚那是什么?好快的速度,若不是自己身周布下了电芒,悸动的一瞬间下意识地躲闪,那道紫色雷影可就是自己的下场了。 估计刚刚就连飒飒都没有反应过来,不然早就一箭替我解围了。 有这么一个隐于暗中的家伙,不解决,这赶路都没心情。 既然不出来,那我,就轰到你出来为止。 准备接受洗礼。 脚尖一点,身影腾空。 手中雷爆向荒野随意挥落。 一声声爆鸣在各处炸响,电芒四溅。 飒飒一溜风地躲到更远处,可不想被波及到,暗骂这个主人真是个疯子,不过就是一只草叶螳螂,有必要这么玩吗,露一点破绽,引它上钩啊。 草叶螳螂,极其擅长隐匿的妖兽界的杀手,常出没于丛林和荒原。 其全身翠绿,静止不动时,可与荒草融为一体。 两螳螂刀,久负盛名,成年的草叶螳螂,臂刀下不知有多少妖兽的亡魂。 它耐心极好,寻常不出手,一出必见血。 不知砸了多少个雷爆,看着混乱一片的荒草,云逸似乎有些后继无力,从半空直直落下。 正在这时,自远快速掠近,那一道隐隐约约的绿色身影。 若不细看,就如风动一般,容易被忽视。 抓住你了! 手中雷爆合二为一,雷力瞬间炸开暴虐身周三丈范围。 这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数,是目前引诱草叶螳螂近身后反击的最佳一式。 只是,雷力消散,一道寒光才骤然而至。 它,居然会骗招? 雷速! 险而又险地躲开。 腰上缠着的火绒鼠皮袄,被刀风划开一道口子,那可是烈焰都烧不坏的! 草叶螳螂见一击又没有得逞,再次簌簌换了个位置。 闪身才站定的云逸,眨眼的功夫,竟又丢失了它的身影,只是这一次,看清楚了,这是怎样的一只妖兽。 样貌就是放大无数倍的螳螂,跟孩童一般大小,身体应该很轻,可在荒草尖快速跳跃变换位置。 那俩螳臂之上,锋锐的臂刀闪着青色的寒光。 挥舞的速度奇快,就是带起的刀风,也足以割开硬实的皮甲。 被死亡之眼暗中凝视,两次落了下风,鸡皮疙瘩不由起来。 竟然一时间失去了自信。 身周电芒瞬间膨胀了三倍还多。 云逸的身体高度紧绷,右手雷爆消散,闭眼,以静待动。 在两方速度都很快的情况下,一招一式都显得异常谨慎,因为不出则已,一出必杀。 就看谁,熬得过谁。 隐匿于绿色的草叶螳螂,目光中,有一片闪烁紫色的罗网,而网中是一道一动不动的红色身影,那道网,看似罩住了猎物本身,其实,是收紧着,等自己送上去一触即发。 一息,两息。 草叶螳螂一直弯腿等待,在等着猎物出现破绽的那个瞬间冲过去挥舞臂刀。 如此庞大的雷之力外放,总有后继不上的时刻。 也是让它等到了。 紫色的罗网闪烁着渐渐消失。 猎杀时刻! 草叶螳螂的四足瞬间迸发出超强的力量,荒草弯了腰,流线型身躯以极快地速度弹射出去。 连风都未被扰动。 没有一丝声响。 臂刀紧随紫色罗网自外而内消散的雷力瞬至。 明明猎物就在那里,咫尺距离。 但猎人的本能告诉它,危险,极度危险! 收刀已然来不及,急刹只会折断一臂。 赌! 草叶螳螂视线中,当紫色罗网彻底消散,自红色身影表面,竟然逸散开红色的电芒。 青色的臂刀与红色电芒接触刹那。 草叶螳螂一时间被麻痹了感知。 云逸睁眼,瞳孔中,捕捉着草叶螳螂“笨拙”的挥刀动作,抓住你了。 雷贯! 食中二指并拢,毫不犹豫,一击即出,直接抵在草叶螳螂胸腹交接处。 血色的雷电自全身沿着胳膊到手指,疯狂汇聚在指尖,强行贯穿草叶螳螂的腰肢。 草叶螳螂整个身躯都被雷力电得通透。 雷电本身强大的吸力,任凭它如何挣扎,都不能脱开束缚。 它的目光出现惊惧之色。 比它更惊的是云逸,以往轻易破开妖兽防御的妖劫之雷,此刻居然收效胜微。 难道,是属性克制的缘故? 草属性妖兽,本身对雷的抵抗能力强于其它属性? 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正当时,“咻”,一支青色的箭矢从眼前流闪而过,“噗嗤”一声,将草叶螳螂的腰肢贯穿,带飞。 这是,暴风箭?这姑娘连自己人都下得去手! 云逸急忙后撤。 “轰”的一声,暴风箭落处,那片荒草被混乱的风撕扯成细碎缓缓飘落。 被剃了个光头的草地,还残留着一些风之气息。 中心的凹坑之内,青色箭矢缓缓消散。 草叶螳螂的身躯已经破碎。 尤其是那相比于身上其他部位较为柔软的腹部,整个炸开来。 只剩两把臂刀还完好无缺,以及那细长的不知名的东东。 “那三条藤蔓一般的是什么东西,幼崽么?它娘没了,还扭得这么欢快。”云逸说道。 “没见识,那是铁线虫,离远些,小心缠上你,它们可是比草叶螳螂更危险的存在。” “确实危险,在那样的暴风肆虐下,除了臂刀,就剩这仨细长的东东了,”云逸突然想到什么,转口说道,“好家伙,你可真够狠的,居然用暴风箭!就不怕把我也给炸了啊,幸亏我留意过你的箭矢,还能分辨出来。” “你还好意思说,是谁一开场二话不说腾空乱轰,你那雷爆多大威力,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差点轰到我了知不知道。”飒飒毫不客气地回呛。 “所以,你怀恨在心,一直不出箭,把我当诱饵了。” “是,又怎样?” “真是好一招螳螂捕蝉飒飒在后啊,”说不气恼那是假的,“退钱!怎么也得退个百两。” “你在想屁吃,不退!” “行,看我后面怎么坑你,我一定往最危险最危险的地方走。” “那我一定躲最远最远的位置,当黄雀。”看着飒飒这么拗的叉腰姿势,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云逸也是被气笑了,“到底我是雇主还是你是雇主。” “咱俩这是公平交易。” “我是没有感觉到一点的公平。” “那你解约呀。” “……”这小妮子,怕不是又要坑我钱,解约?我才又付了那么多钱,可能吗,怎么也得到期为止。 第五百零五章 顽石巨人 见云逸吃瘪,飒飒可能也觉得自己不太像一个随从该有的样子。自己以前跟随别的队伍的时候不这样,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戴面具的家伙,总是敢顶撞,好像这些口头上的便宜不会惹恼他,但,作为随从,也应该适可而止。 飒飒嗯了一声,温柔了些,说道:“主人,继续赶路,螳螂臂刀你一把我一把。” “不用,你拿去,那玩意儿给我没用。”开玩笑,这么好的螳螂臂刀,扔到小世界多可惜,还不如多杀几头妖兽。而且,因草属性的关系,我的雷,基本不能附着在这把刀上面,用都不能用起来。 “那你说的。”飒飒还巴不得这样,生怕云逸反悔,起手生风,将两把螳螂臂刀招了过来,放入储物戒中。 这片荒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算是丛林和戈壁之间的过渡地带。 未至正午,俩人已经踏入了戈壁滩。 俩人? 云逸四顾,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飒飒又消失了踪影。 这小妮子肯定在暗处使着坏,准备再次拿我当诱饵呢。 或许是十里不同天,或许是雷雨云团已经往丛林那边移去了,一踏入戈壁滩,燥热之感就来了。 夏的炎热,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刮动路上小石子的风,都是滚烫的。 这一不小心吸了一口,感觉喉咙都要冒出烟气来。 这还是在戈壁滩外围,这中心,还得燥热成什么个样子,能有啥妖兽。 取出留影石,校准了方向,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嗯……这奇怪的知识是什么时候进了脑子的。 收起留影石,看着那高高立在远方的红褐色的砂石之嶂,心里道了句:说什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现实之中,谁还不得绕上几段路,转过几个弯。 前行了十里有余,已经猛灌了五次水,而那砂石之嶂还在很遥远的地方静静矗立着,望山跑死人,大抵是如此了。 一步一滴汗,汗滴砂石土。 得亏我带着个小世界游历妖海,缺水取水,缺粮摘粮,就是这戈壁滩再广袤,给我时间,也能闯过去。 我算是明白了,为啥戈壁滩从沙流河开始往妖海深处都是空白,不是那时候开图的人武力不强,是他们的水不够了。 沙流河这个名字取得好啊。 三个字都带着水,但这条河偏偏没有水。 当时那批开妖海图的前辈,在快要水尽粮绝的时候,听到前方传来的滚滚轰鸣之声一定喜出望外。 只是到了近处一看,深沟之中,哗啦啦作响的,不是晶莹的水,而是在烈日下反着光的流沙。 心里的绝望,怕是到了顶点。 也再无勇气,跋涉过沙流河,去探索沙流河对岸的戈壁了。 “喂,后面的黄雀,你的水还够不够?” 整个戈壁滩,荒凉没有活物,偶尔见到的蜥蜴,也是快速地扭动腰肢逃走。 只有无尽的风声,在耳边吹响,一度让云逸错以为,那小妮子该不会是偷偷溜走了,带着我预付的佣金跑路了。 “怎么,你缺水了,一口十两银子。” 云逸笑了,既是因为飒飒这无时无刻的财迷,也是因为这突然响起的人语,让自己的前行之路不显得那么孤独。 没有听到云逸的恳求,飒飒再次道:“渴了就吱我一声,晕倒了可没有人背你回去。” 听到这话,云逸嘴角不由上扬,谁先扛不住还俩说呢,你的储物戒撑死能装下一屋子的水,我可是带着整个小世界闲逛的人。 要收我钱是,行,等你没水的时候,我不得加倍收回来。 把给你的佣金全部都赚回来,哈哈。 让你给我白打工,你个小财迷,跟我斗,有你哭爹喊娘的时候。 正想着,那是? 前方出现白色的形似枯木的东西。 近了,发现是一具被砂石掩埋了一半的大妖骨架,几根肋骨朝天。 肋骨之上,虽被风沙侵蚀,但不寻常的啄痕依然可以辨别。 附近,有其它妖兽存在。 可是目光所及,除了大大小小林立的土墩,那被风刮出一道道痕迹的红褐色沙山,没有可供妖兽栖息的地方。 小心为上总没错了。 继续前行的云逸,手里雷爆时刻准备着。 不知道是不是越在妖海深处的妖兽越喜欢搞偷袭。 明明妖气这么浓郁了,还是一个都不露头。 你们就差插个牌子在这里告诉我此地无妖三百头了。 复又平安无事地前行了一里地。 难道,是我的错觉?这种被包围的感觉? “飒飒,你有感知到什么吗?” “有很强的妖气,但找不到妖气来源,这方圆几里,风的气息都是正常的,没有别的活物动静,嗯……。”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奇怪的话,就是那些石子在动,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 石子?云逸往四周看去,果然,石子在动,不是滚动,而是移动,平移过来。 “主人,升空!” 云逸警醒,一掠雷影到了半空,俯视大地。 一支暴风箭在方才所立之地爆开。 强劲的风旋未能阻止土的汇聚。 土是最常见的自然力之一,因为人从出生起便站在这片土地上,所以领悟土的修士在整个超凡境及以上的修士中占比不小。 土之强大,在于聚则刚,散则柔,变化无穷,且只要把握好刚柔之度,不管是进攻防守,都极佳。 不过,它比之金,刚不够,比之水,柔欠缺,算是走了中庸之道。 这一刻,沙土活了过来,若水一般流动,汇聚成一张巨口将暴风箭爆开后的余威吞噬,末了还打了个饱嗝,吐出些风沙。 沙嘴妖,你要说它是妖,它就一张嘴,身体和大地连在一起,你要说它不是妖,它还真就吃人吐骨头。 看着下面那一张张深渊巨口你贴我我贴你巴巴张着,就等自己力竭落下一口吞。 云逸心里也是跑过一群奔雷马,完全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来来来,排好队,喂你们吃个饱。” 雷·爆·波! 在半空放雷爆波还是头一次,反冲力差点没给自己冲得晕头转向。 好不容易控制了方向,直直对着那张深渊巨口。 一顿输出猛如虎,一看伤害一点无。 看着那深渊巨口连打嗝都不打了,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雷固然霸道,但遇到土还真有些束手无策,如果是水,那还不治得它们服服帖帖。 飒飒倒是聪明,早早站在土墩上看戏,就差手里捧着西瓜了,见半空中的云逸用异样的表情看她,忙笑着解释道:“你别这样看我,我也没有法子对付它们。” “幸灾乐祸,让你幸灾乐祸,看看你脚下。”云逸哈哈大笑,大地果然是公平的,雨露均沾。 土墩抖抖索索,石子滚落,黄尘起,高大的石巨人站起身来,挥手向背上的“苍蝇”拍去。 却是拍了一个空。 青色的身影一闪,踏风而立。飒飒挽弓一箭暴风。 “吼!” 石巨人张口大吼,风沙吐出,疾窜的暴风箭被定格了在半空,从箭头到箭尾被石化。 怎么会,那可是风啊!飒飒眼皮一跳,这石巨人好大的口气。 石巨人双手拍打胸脯。 大地震颤回应,一个个土墩站起身来化身为石巨人。 除了身形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这片石巨人竟还一个长相,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 估计是一个老妈生的,如果它也有妈的话。 一眼望去,数量少说有近千。 乱了,完全乱作了一团。 这些石巨人奔跑起来,身形小的被沙嘴妖一口吞下,打个饱嗝吐出沙土。 大的直接弯腰,双手抓住沙嘴妖的唇,猛地一拔,直接将沙嘴妖的嘴扯出地面。 两手用力,直接拉断,散作一地的沙土。 空中停留的云逸和飒飒对视一眼,“大丈夫(小女子)自当审时度势,此刻不逃更待何时”。 “溜!” 等逃出了混乱的战场,回望那头沙尘四起,飒飒嘲讽道:“某人不是说不习惯被妖兽撵着走的感觉吗?” “既然能做渔翁,为何要做鹬蚌呢?”云逸对飒飒的毒辣话语有些免疫了。 “所以,要杀回去?” “那是自然。” “你的雷对它们不起作用,你还有啥手段?” “它们这么笨拙,让它们自己打自己咯。” “嗯?” 很快,飒飒就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在方才的对杀中,沙嘴妖败下阵来,留下上百头体型庞大的石巨人正准备回去继续做那与世无争的石头墩。 一道紫雷突然闪入。 只见云逸窜入石巨人中,在它们的肩膀上跳跃闪烁。 对准它们空空如也的卡姿兰大眼,左一个雷爆,右一个雷爆。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这明亮的紫色,可没把石巨人差点闪瞎,毫不留情的一拳朝跃到半空的云逸挥去却没收住力将对面的石巨人爆了头。 失去头的石巨人还没有死,双拳乱挥,接连轰穿了离它最近的三只石巨人的胸膛。 云逸如同一道捉不住的光,引得上百只石巨人自相残杀。 一时间山崩之势,爆轰声不绝于耳。 “这些大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啥。”这一幕看得飒飒都呆了。 等到了最后,尘埃落定,除了一个断了头的石巨人,在无头乱撞,其余都成了遍地的碎石块,依稀能看出这是手臂,这是头,这是脚,这是大…… 还有天空漂浮的一颗散发着柔和的土黄光芒的球,一地的碎石块中,不断有光点析出冲向它。 似乎,有不太好的预感。石巨人就剩下一个没头的,但心里的危机感一点没有消减,反而在一层层攀升。那散发土黄光芒的球有些奇怪。云逸将手里的雷爆甩向半空。 意料之中的,炸开的雷之力没有一点效果。 石巨灵球荡开一圈土黄色的涟漪,地上的碎石块忽然动了,不管大小,齐齐飞向半空包裹住它。 先长出来的是胸膛,接着是双脚、头、双手。 顽石巨人一把抓起那无头乱撞的石巨人,就跟抓住一只小老鼠一般,一口塞进嘴里,“嘎嘣”咬得稀碎吞了下去。 当最后的土之力汇聚到体内的石巨灵球上,顽石巨人的身躯闪过一道镜面般的光华。 它的身躯,我怎么感觉就是圣武境大圆满来了,寻常一招也未必能将它破防,全力一击恐也难将它击碎。 那高山一般,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一脚踩落掀起的风尘,将云逸吹得不自觉退了几步。 第五百零六章 千风为佑 “主人,打不过,撤!” 一支暴风箭随声而至,直取顽石巨人的脑袋,却被棱角分明的石质大手一把抓住,捏碎之时,狂暴的风力仅仅刮落它掌心几颗砂砾。 云逸接连闪躲,留下一个个将散未散的雷影。 却无一不被顽石巨人怒吼喷出的沙风扫成一具具石像,破碎。 此怒吼之威,就连雷之力都被当场石化。 见俩人要逃走,顽石巨人抬脚,落脚,猛一踩踏在大地上。 刹那间,大地沉陷,裂痕如蛛网铺开,震荡波掀起一面还比一面高的石墙,沙尘激荡。 见身后如雷疾奔的云逸被突然矗立而起的石墙打了回去,腾风飞纵的飒飒一个下沉稳稳落在抖动的石墙上,回身朝着大跨步奔来的顽石巨人,眸中青风流动,纤指一连拉开三次风弦。 一箭拒妖魔,二箭止风波,三箭荡清浊。 一箭随着一箭,贯穿沙尘荡开清明一线,青色的风朝顽石巨人疾窜。 “呼”,头罩下,飒飒轻吐一口浊气,一滴汗从脸颊滑落,滑过唇角。 “呸呸呸”,吃了一嘴沙的云逸看着那三支青色风箭从头顶接连划开风痕,却仅仅让顽石巨人挥落的大拳停顿了不到眨眼的功夫,心中更是骇然。 “砰!” 高大的石墙瞬间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云逸留在原地的雷影。 心慌了一刹,飒飒的目光来回搜索云逸的身影。 冲破沙尘,云逸落在顽石巨人粗壮的手臂上,疾奔,一道道雷影直冲顽石巨人的头颅。 雷速,瞬接,超级雷爆! “轰咔!” 那声势浩大却也渺小的雷光在顽石巨人的下巴处亮起。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着那安慰似掉落的一小块石头,云逸感觉自己的右手痛得十分不值当。 躲开拍苍蝇似挥来的大巴掌,一退再退,退到这片陷落之地最外围的高墙之上,与飒飒同立一处。 “我还以为,刚才那时候你会头也不回地走。” “别多想,救你,全看在钱的份上。” “我哪用你救。” “要不是我的箭,你早被轰成渣渣灰了。” “切,就它?把那两柄螳螂臂刀借我,然后,瞧好。” 虽然不能附雷,但,锋芒总是在的,我就不信,你比金铁还硬。左手正握右手反持青色臂刀,脚尖电芒一闪,云逸整个人如雷奔而出,渺小的身影,迎上每一步都让大地颤动的顽石巨人。 巨大的拳头毫无阻碍地挥爆空中一个雷影,雷芒一闪,顽石巨人的拳背出现云逸的身影,“呲”,两串火星迸溅,青色的刀锋在顽石巨人拳背上划开细小的缺痕。 飒飒抱臂而立,真就看起戏来,连弓都懒得拉了。 毕竟,之前已经尝试过那么多次,自己的风箭对于这个大块头来说,一点作用都没有。 不对,还是救了他一命的。 对,救了他一命,他居然还死皮赖脸不承认。 借我的刀乱砍,要是崩刃了,定要他赔。 再等等,等他砍尽兴了,知道那大块头不是他能对付的,就该还我了。 大块头,你可要替我好好教训这个臭家伙,对,上勾拳,下勾拳,左勾拳,右勾拳,揍他,使劲揍他,往死里揍他。 “加油大块头,小心身后。” 雷影一闪,好巧不巧,云逸还真出现在顽石巨人的背后,听闻此话,挥刀的手不由一顿,我早该猜到的,她上一任雇主定是被她坑死了。 更气人的是,顽石巨人像是听懂了般,脑袋直接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张开大口就是一道沙风滔天。 云逸可不敢被这沙风扫到,卸力,极速下坠。 顽石巨人随之低头一路扫下来。 沙风过处的地面,都落了一个个小山包。 躲到顽石巨人身下的云逸侥幸地舒了口气。这下,你总吹不到我了。 却听到“卟”的一声。 抬头只见一片沙尘笼罩下来。 什么妖魔鬼怪?说你是人,你头给我转个一百八十度,说你不是人,你特么给我放屁?! 雷速! 沙尘席卷,云逸险而又险地逃开,正待再次施展雷速挥刀而上,却发现自己的右脚似有千钧重,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该死,竟然被碰到了。 右脚被细沙附着,逐渐石化,与大地砌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那沙还在迅速地往上蔓延…… 这下,你可满意了?云逸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化作一具石像。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这个玩笑开过了。 眼见顽石巨人的大脚就要将石像踩得稀碎,内疚不已的飒飒拉开青色长弓,这一刻,根本来不及考虑此箭的代价。 风箭瞬至,溃散刹那,飒飒的身影出现在顽石巨人踩落的大脚之下。 强大的威压直接让她胸口一痛,温热的血撬开牙关,喷吐而出尽数洒落在石像上。 “这才是我,最强的一面。” “此旗所在,千风为佑!” 当绘有残缺盾牌纹路的青色旗帜被疼得颤抖的手坚定地插落在布满裂痕的大地之上,自旗杆处荡开一圈青色的涟漪,被这涟漪扫过,一排排神秘符文在飒飒白皙的手臂上亮起,迅疾的风从这些符文上扩散开来,将她手中紧握的旗帜吹得飒飒作响。 顽石巨人踩落的大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再难进分毫。 “吼!”顽石巨人暴怒咆哮,抬脚再落下,抬脚再落下……风墙一层层支离破碎又一层层重生补上缺口。 顽石巨人每一脚落下,裂开的石像便震落一片碎壳。 “嗒”,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苍白的唇,滴落在血泊中,惊起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 单膝跪于石像前,右手紧握旗帜,左手接着石像上落下的碎壳,头罩下,飒飒脸上的旧疤裂开一道青色风痕。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飒飒不好,飒飒再也不任性了。” “对不起大可不必,退钱就好……飒飒,你的脸。” “是不是,很丑。”听到他的声音,抬起头,泪眼朦胧的她不由自嘲道。 “怎么会丑,那道疤,很飒,那么接下来,一切交给我。”云逸俯身,禁锢身体的石壳片片破碎,右手抹去飒飒嘴角温热的血痕。 左手握住她苍白冰凉的右手,缓缓拔出旗帜,风墙溃散的瞬间,拦腰抱起痛晕过去的飒飒退到了远处。 “嘭!” 沙尘激荡。 顽石巨人的大脚落在空处,万钧之威,大地为之震颤。 奔雷! “恢恢……” “守好她,若,此战我败了,带她回妖海城。” 从银光中走出的奔雷马目不转睛地盯着云逸,像是看到了比雷爆还美味的食物,点了点长长的脑袋。 错会了奔雷马的目中意思,云逸拍拍奔雷马长长的脸,有些感动地说道:“不用担心我,我要逃,它拦不住。” “恢恢?” 雷光一闪,云逸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顽石巨人身周,一道雷电疾奔,方位不定,留下一道道动作不一的雷影。 此刻的他,躯体完全电离化,不具实体,却胜实体。 举手投足间,皆是雷鸣之声。 这还是被石化时,每一寸肌肤骨骼变成砂砾,当飒飒吐出的鲜血将砂砾隔开,又彼此联结,那种分合状态下,奇妙地,一是我,我是万千的感觉,进而领悟了电离形态。 解开躯壳的禁锢,触碰虚实的界限。 此刻,因移速过快残留原地的雷影,不再无用。 电离形态下,可以在任意两个残留雷影间往复雷闪。 顽石巨人随意一挥手便带起恐怖的沙暴,万千砂砾穿透向自己奔来的云逸。 云逸丝毫不躲,当砂砾穿过自己的身躯,没有疼痛,只有微弱的烧灼感,那是砂砾在电芒的轰击下,一颗颗炙热发红。 若换之前,速度这么快的情况下,定要被打得千疮百孔。 而现在……你的招再猛再强,对我无伤。 疾奔而过,遗落在地的青色臂刀随着雷电的吸引腾空而起,双手顺势握住,迎上顽石巨人的拳头。 “轰咔!” 雷的力量与顽石巨人不相上下,两方对拼处,大地被猛地撕开一条深邃的沟壑。 狂风呼啸,顽石巨人另一只大手趁机挥来,却是直直穿过了云逸的身体。 顽石巨人的眼中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雷光一闪,云逸的身影消失。 没有卸力的顽石巨人踉跄地往前大跨了几步,正好停在八道雷影正中位置。 就是现在! 凌空而立的云逸,闭眼,双刀十字交叉,身影刹那消失。 “纵横来去,雷影千闪!”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一招一式皆被定格在顽石巨人的身周。 一道,百道,千道,待那围绕顽石巨人的千道虚影消散,时间重又流逝。 而云逸也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凌空而立,睁开眼来。 炫若火树银花,星火在顽石巨人全身上下闪耀,留下一道道长短纵横的缺痕。 顽石巨人愣了片刻,看着身上微不足道的伤痕,嘲讽似地张嘴大笑,这不就是给老子刮痧? 只是才笑了没有多久,它一脸恐惧地伸手乱打身上各处。 只见一颗颗翠绿的新芽从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处长出,疯狂汲取顽石巨人体内的土之力,生长蔓延。 心中有所明悟,看着手里崩了刃的青色臂刀,喃喃道:“天雷再强,亦无法撼动大地,而大地再怎么厚重,却也难以压制追寻光的生命之力,这磅礴的生机来源,草之力。” 轰然一声,顽石巨人扑倒在地,变成一座长满青草的高坡,成为了这处戈壁滩,日后奇景之一,“巨人坡”。 第五百零七章 戈壁滩之夜 盘坐着恢复气力,见躺在身前的飒飒眼皮颤了颤,似要醒过来,云逸一个念头带着她又回到了外面的世界,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个寒颤,这白日有多炎热,这黑夜就有多寒冷。 飒飒悠悠转醒,睁开眼睛。 “你醒了。”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久到做了个梦,梦中我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枕着双手听,听着泉水叮咚作响。”飒飒茫然四顾,这荒凉之地,只有呼呼风声的戈壁滩,和梦中那个美丽的世界相差甚远。 “你是睡了挺久的,已经入夜了。”看来,她中途是迷迷糊糊醒来过?还好是把我的小世界当作了梦里,现在我可还不想让她发现我这个秘密,那样,咋还能借卖水之名,让她倒贴银两。云逸微微一笑,谋算着发财大计。 广袤的戈壁滩,夜空纤尘不染,更无一缕云,璀璨的星一颗颗缀满黑幕,或聚如旋,或铺若河。 飒飒站起身来,拍了拍还不清醒的脑袋,走到这座高高的沙山边缘,眺望远方,伸手,抓住流过的风。 风吹开袖子,露出那白皙的刻满神秘符文的手臂,白日战斗时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她回头看,看着那正捧着不知名药根吃得津津有味的云逸,突然想到了什么。 一溜风。 云逸抬头,看着凑上前来的飒飒,以为她也要来一块地生金解解馋,正要开口向这小财迷索要些银两。 飒飒倒先伸出手来,开口:“还我。” “啥?” “螳螂臂刀啊。” “哦哦哦,那个啊,这个,大概,应该,可能,也许,或许……掉在路上了?被顽石巨人吃了?哦,我想起来了,你睡觉的时候啊,梦游,一把扔得老远,还说老娘耍弓的,不需要刀,我也不敢捡,嘿嘿。”云逸装傻充愣。开玩笑,要是被她这个小财迷看到那两柄价值不菲的螳螂臂刀被狗啃了的样子,还不得跟我拼命。 那些鬼话,狗都不信,飒飒眼睛微眯,目光逐渐危险。 云逸冷汗直接就下来了,“得得得,你开个价,那螳螂臂刀老实说,被我一不留神砍崩了。” 听到有钱收,飒飒瞬间眉眼弯弯,喜笑颜开,她本来也用不到螳螂臂刀,也是打算回去时候在妖海城卖个好价钱,现在,面前就有个坑一次是一次的买家,不如狮子大开口。 “我也不要太多,五万两。” “五万两,还行,拿去。”这螳螂臂刀若是放在五宝阁拍卖会上,远不止这个价钱。 “每一把。” “你,你干嘛不去抢?” 看着飒飒夺过银票躲在角落数了起来,云逸心道:我决定了,一口水,一百两银子,不对,这样也得一千口才回本,那一口,一万两银子?这会不会太狠了点,不对,比起她,这价钱,很合适嘛。 飒飒睡了小半日,云逸却是为了在太阳落山前多赶些路,一刻也没有眯眼过,也就在快入夜的时候,进到了小世界里面,盘腿调息,顺便等着飒飒醒来。 这时晚风正好,吹得人有些睡意。 云逸打了个哈欠,对着飒飒嘱咐道:“你睡饱了,我可要歇了,除非妖兽的蹄子就要踏我脸上了,不然别叫醒我。” 自己特意挑了一处高高的沙山,更是拿雷爆轰过了,若这座沙山是那些石巨人的伪装,怎能受得了这种被人在头顶撒野的气。 是夜,妖海中的妖兽族群,一个个加入了狂欢。 荒凉的戈壁滩,竟一下子热闹非凡。 白日里,路旁的土墩只是土墩,黑夜中,它们却是站起身子,抖落沙尘,化作一个个高大的石巨人,齐齐朝妖海城方向走去,它们的速度并不算快,以至于在第二天日出之前,又蹲下变为一座座与世无争的土墩。 地貌的变化无常,也成为了此处戈壁滩让大部分猎妖师们望而却步的缘由之一。 仅仅睡了一夜起来,身周唯一的景物,土墩的大小和位置便与昨日记下的截然不同,不知让多少信心满满的猎妖师,绕了一圈又一圈,渴死戈壁滩。 飒飒坐在沙山边沿,晃荡着两条腿,不时回头偷偷瞄一眼睡着的云逸,一次次按捺下想把那副面具取下的好奇心。 他,到底长什么样呢,脸上,也是有可怕的疤么…… 蓦地,风急了些。 她远眺戈壁滩更深处,那连接星空的地平线,沙尘席卷长天。 也见石山陡然开裂,一条巨大的石蟒探出头来,弯弯的沙之牙咬向路过它地盘的石巨人。 石巨人的动作看似缓慢,反应却快,伸手一抓,扣住石蟒送上来的脑袋,用力一扯,直接将石蟒活生生扯断,留下石蟒半截身子还卡在石山之中,不久散作了细沙。 随后,一缕土黄之光逸散,被石巨人张口吞下,而石巨人似乎更高大了几分。 也见石山拔地而起,山底伸出四肢一尾一头。 背山石龟转了个圈,调整方向,打着哈欠,缓缓迈开步子。 它身后的石蜥蜴许是觉得自己的这个近亲是背着座山才走得慢吞吞,便也一个甩尾轰爆石山给乌龟减减负。 却没想失去背上那座石山,石龟直接缩在沙壳中,连动也不动了。 真是胆小。 大地震颤,吸收了不少土之力的顽石巨人大跨步而来,一脚将石龟踩得稀碎,将准备为近亲报仇雪恨的石蜥蜴抓起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只是它们都不是正主,就连顽石巨人也只是猎物。 在这一片戈壁滩,称王称霸的,是它们身后那群从沙尘暴中钻出来的金刚石狼,它们追上落在后面的石巨人,扑上背去撕咬。 金刚石狼的利爪和獠牙,比石巨人,甚至顽石巨人的身躯都要坚硬。 当然,除了各种石妖,这片戈壁滩之下,还有不少妖兽王国,依靠着发达的植被根系生存。 它们避开白日的炎热,在夜里出来觅食,尽量维持身体本就不多的水分。 顽石巨人倒下,震得一座沙山轰然崩塌,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穴。 一条牛角大蜥蜴从洞穴中爬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黑皮白斑大蜘蛛。 牛角蜥蜴的嘴里赫然是一团蛛丝,蛛丝团中,有不少黑影在爬动。 好家伙,这是到人家老巢把人家娃都给偷出来了。 牛角蜥蜴在戈壁滩上一扭一扭,能溜多快就多快,鼻子里不时发出哞哞哞的声响,也不知是妖牛劈了腿,还是妖蜥出了轨。 而那黑皮白斑大蜘蛛则紧跟在其后,屁股一撅一撅吐出一张张蛛网。 殊不知,这正中了调蛛离山之计。 在黑皮白斑大蜘蛛阴暗的巢穴中,一群牛角大蜥蜴洗劫了封在蛛丝中挂在洞穴顶上的妖兽干尸。它们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是谋划已久。 可谁想到,这完全是守株待蜥之计。 缠在食物身上的坚韧蛛丝早就将不寻常的振动传遍了四通八达的蜘蛛巢穴。 当牛角大蜥蜴们正准备返程,不想被赶来的黑皮白斑蜘蛛群堵住了去路,不肯松口放下好不容易得到的食物的它们一碰面就落了下风,不过好在利爪还是能切开黑皮白斑大蜘蛛的喷吐而来的罗网。 可谁能料到,蜘蛛捕蜥蚂蚁在后。 当牛角蜥蜴和黑皮白斑大蜘蛛斗得两败俱伤,洞穴之中,铺了一地的尸体。 洞穴的石壁滚落沙石,钻出了一个黑红黑红的大脑袋。 巨颚蚁挖穿了地道,将牛角蜥蜴和黑皮白斑大蜘蛛的尸体抬起,准备运回自己的蚁巢,盗亦有道,末了,还吐出黏液混合砂石将蜘蛛洞穴的缺口填补。 当它们列着长队,高高兴兴背着猎物回来,却发现自家巢穴顶端有个大缺口,怪物的尖嘴长鼻探下来,不停搅动,狂风呼啸间,吐露的舌头卷走了不少的同伴。 戈壁滩上,顽石巨人一脚将半个脑袋埋入沙土,正美美享用巨颚蚁的尖嘴食蚁兽踩成肉饼。 一群金刚石狼追了上来,纷纷飞扑而起,利爪和獠牙在顽石巨人的背上肆意挥舞、撕扯。 “轰”的一声,顽石巨人倒了下来,震得附近一座沙山崩塌,露出底下黑黢黢的洞穴,一条牛角蜥蜴贼头贼脑地探出头来,嘴里含着一团蜘蛛丝…… 妖兽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谁敢说自己不是猎物。 第五百零八章 砂石之嶂 东升的日出,金黄的光缓缓漫过戈壁滩,所到之处,万妖遁迹,戈壁滩,又成了那个荒凉的戈壁滩,而昨夜的痕迹,被永不停止的风沙,掩饰干净。 昨日所见的土墩和今日的土墩似乎哪里不同,不过没有关系,那座宏伟的砂石之嶂,还静静矗立在原先的位置,等绕过它,再行十里左右,便能听到沙流河的奔腾之声。 云逸收起留影石,四顾,又不见飒飒的身影。不过此刻,身上似乎被一道在意的目光所注视。 自己已经在妖海度过了四个夜晚,今天已是第五天,若是算上返程时间,想要赶在小嫣出城历练的前一日回到她身边去,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了。 那就赶在日落前,抵达沙流河。 云逸脚尖电芒一闪,全速疾行。 没有选择将奔雷马召唤出来,是因为这片戈壁滩的空气中都混杂着细小的砂砾,若是以奔雷的速度,那完全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在身上。 风的速度总是不及雷,尤其在逆流的情况下。 云逸身后,飒飒即便使出全力追赶,也是逐渐被拉开距离。 主人今儿是吃错药了吗,还是打败了顽石巨人信心膨胀了,昨夜所见,戈壁滩之中,可还有不少危险的存在啊。 横拦前路的砂石之嶂,如一面难以翻越的山之屏障,其上,有大大小小千余个裂缝,一只尸鹫从裂缝中钻出脑袋来,按往常一般俯瞰自己的领地。 突然,远处的大地,一点刺眼的亮光吸引了它的注意。 它呼朋引伴,率先振翅飞出,朝着那点亮光俯冲而下。 大大小小,近万只尸鹫从裂缝中钻出。 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投下一个个黑影。 尖啸的叫声,振翅的风声,一高一低,交融在一起,如凄厉的挽歌在这片戈壁滩奏响。 云逸抬头看去,那盘旋着,俯冲着的尸鹫,在烈日下都感觉到了它们喙上的寒意。一身电芒激发,手心雷爆凝聚。 正要将雷爆甩出,它们却一个个忽略了自己,朝着身后袭去。 身后…… 糟糕,反应过来,是飒飒被它们盯上了,可是,为什么它们盯上飒飒,却放过了自己? 看着那铺天盖地的尸鹫齐齐向自己俯冲而来,飒飒也是心慌了片刻,这群尸鹫可比掘土鼠对自己的威胁要大上许多。 掘土鼠就算从地里钻出偷袭,自己也能乘风躲过,但是,这群尸鹫,却封堵了自己所有的逃脱路径。 不过也是经历过几次生死的人,飒飒的内心很快恢复平静,指尖的弦不停拉响,一支支暴风箭疾窜而出,在黑压压的尸鹫群中炸开,混乱的风流将尸鹫撕碎。 天空下起一阵阵血雨。 尖啸的尸鹫群外,一道雷爆波横扫而过,狂暴的雷力将上百只尸鹫直接轰成焦灰,只是刚开辟的空当眨眼的功夫再次被尸鹫的身影填补。 那一瞬间,云逸看到了包围圈中那道染血的青色身影,在尸鹫疯狂进攻下渐渐不支的飒飒。 四面八方俱是尸鹫,飒飒疲于应对,咬牙支撑,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为了减缓尸鹫进攻的速度,心念一动,右手食指上的储物戒闪过一道银光。 四面青色旗帜接连出现位列前后左右,旗杆之间,青色的风墙彼此联结。 伸直利爪俯冲突袭的尸鹫一闯入这片风之领域便被带偏了方向,彼此间撞在一起,利爪划开了对方的胸膛。 而飒飒在这风之领域中,腾挪跳跃躲过尸鹫的利爪,一支支风箭从她的指尖汇聚,疾窜而出,贯穿尸鹫的身躯。 包围圈中的久攻不下,圈外又有一个恼人的家伙不知趣,尸鹫不胜其烦,分出一群朝着那道全身裹着电芒的身影发起猛烈进攻。 见此,云逸眸中紫电闪烁,还就怕你们只盯着飒飒不放。 来,来得越多越好。 五指电芒迸发,一握,握住一条闪电长鞭,“吒”的一声,将空气抽得爆鸣! 爆鸣声处,十来只尸鹫化作青烟消散,飘落焦灰。 两手挥舞,紫电狂乱。 捉摸不定的雷之轨迹,让尸鹫的闪避成了徒劳。 一时之间,竟让尸鹫群盘旋于空,不敢靠近这个耍雷的疯子。 “扑通”,心突然多跳了一拍。 心生悸动,如芒在背,侧目看向砂石之嶂半腰。 一条漆黑的裂缝,沙石滚落,一只体型巨大的尸鹫侧着身子努力钻出来,当它终于能够展开羽翼,“唳!”的一声尖啸,所有尸鹫放弃飒飒向自己而来。 飒飒正要舒口气,青色的瞳孔却闪过畏惧之意。 砂石嶂半腰,那只翼展恐怖的尸鹫俯冲而下,长风呼啸,眨眼即至。 根本来不及做其他反应。 本能地对空拉开一支暴风箭。 裹挟着狂暴风力的青色箭矢才窜出便被巨尸鹫喙中传出的音波震碎。 巨尸鹫的利爪穿透风之领域,强大的力量瞬间让飒飒前后左右的四面青色旗帜破碎。 飒飒还未来得及心疼,肩膀一痛,整个人被高高带离了地面。 “主人!” 正激战间,听闻此声,云逸抬头看去,密密麻麻的尸鹫群外,那只巨尸鹫的利爪扣住飒飒,朝砂石之嶂飞了回去。 “给我留下!” 雷·爆·波! 双手之中,愤怒的雷之力倾泻而出,瞬间贯穿尸鹫群的包围,朝着高空那头巨尸鹫的翅膀激射而去。 不料巨尸鹫竟然一个振翅回转过身子,利爪一提,将痛得昏死过去的飒飒挡在了它的身前。 眼里的嘲讽之意,那么真切。 “可恶!” 无奈转身将雷爆波未尽的力量倾泻在别处。 其余尸鹫见目标被捕获,便一个个振翅飞高,离地上那暴怒的雷之身影越远越好,生怕飞得慢了被躁动的雷力轰成焦灰。 极速飞奔三里地,停在砂石之嶂前。 这砂石之嶂,仰之弥高,恍如实质的妖气从沙石缝隙间透露而出。 高空盘旋着十来只尸鹫,它们注视着山脚下,那个人类少年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威胁,便呼唤同伴出来解决麻烦。 伸手按在山壁上,闭眼,雷之力外放,隐隐探查到,千百条洞穴皆都通往最深处的黑暗之地,那里的妖气最是浓郁。 绕过往来巡逻的尸鹫群,雷之力继续内探。 突然,深邃的黑暗中睁开一双眼,猩红的目光,眼神阴鸷,直直朝自己看了过来。 不由打了个寒颤,迅速抽回手,那种被隔着山壁凝视的感觉才缓缓消失。 没想到,这个小财迷已经对我这么重要了……哪怕明知前路艰险异常,也甘愿为她闯上一闯。 第五百零九章 尸鹫王 脚尖电芒爆闪,瞬间腾空,直窜数十丈,稳稳落于山壁突出的石块上,再次爆闪,一连窜了百丈,才来到最低处的裂缝前,正要进入。 高空盘旋的尸鹫发出尖啸,洞穴深处传来密集的振翅声。 “找死。” 着电芒为战甲,持雷光为剑刃,速度全开。 希望,还来得及。 等我。 才从其他洞穴赶来的尸鹫根本不敢拦,也拦不住,眼睁睁看着那披电携雷疾奔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 雷声轰鸣时,黑暗的洞穴明亮了刹那。 而最初飞来拦截的上百只尸鹫,此刻,已是一地焦灰。 再往前,洞穴扩大了许多。 紫色的雷爆,惊起在此休憩的上千只尸鹫。 它们畏惧雷光,更畏惧身后的王,它们振翅尖啸着冲来。 “轰咔……”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雷声掩盖尸鹫的哀嚎,在这深邃的洞穴中来回荡。 没时间收拾这一地的尸鹫躯体,正要一鼓作气冲过这最后的一段路,前方,七道强大的妖气拦在了那里。 七双猩红色眼睛在黑暗中出现。 “呼,呼”, 七只体型硕大的尸鹫振动翅膀,扇起狂暴的风,卷起洞穴深处腐烂的气味迎面扑来。 强忍肚中翻涌,凝眸看去。 七只巨型尸鹫正中那个,正是抓走飒飒的怪物,它那苍白利爪之上,血迹还未风干。 “唳!” 它尖啸一声,左右六只巨型尸鹫齐齐振翅袭来。 每多停留一刻,小财迷的生机便少上一分,怎敢懈怠。 “尔等杂碎,休要拦我!” 解开躯壳的禁锢,触碰虚实的界限,电芒扫过之处,寸寸肌肤骨骼电离化。 目中所视,六只正挥动翅膀的巨型尸鹫仿佛在空中静止。 这一刻,奔流不息的时间也为我稍作停滞。 雷影千闪! 黑暗的洞窟之中,紫色的雷闪是那么绚烂。 八道雷影之间,纵横来去的电芒将云逸的愤怒毫不保留地倾泻在六只巨型尸鹫的身上。 每一拳,每一脚,皆如雷击在巨型尸鹫的身上留下无法褪去的焦痕。 残留的雷影终有消散之时,消散之时,也是巨型尸鹫化作焦灰之时。 “剩你了,她在哪?” “不回答,我也知道,闪开!” 见最后的巨型尸鹫一步不退。 “还要战是么……这一招,就替她还那穿肩之痛。” 雷贯! 电离形态下,雷力的消耗堪称恐怖,但速度提升也比肩真实之雷。 残留在原地的雷影才抬起手,三丈外,云逸的食中二指已经贯穿了巨型尸鹫的胸膛。 在巨型尸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狂暴的雷力宣泄,瞬间将它的胸膛撕开。 再无妖挡,几下奔纵,云逸来到洞穴尽头,身前,是巨大的山体空腔,脚尖的石子落下深渊,连声响都没有。 雷爆扔出,瞬间炸亮。 头上,是弧形的石顶,还有成千上百的洞穴通往此地,而下方,连刺眼的雷光都未能照到底。 跨步悬停于深渊之上,闭眼,卸力,坠落……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越往下,妖气越是浓郁,渐渐凝成实质,如入水池直至泥沼。 外放的电芒被压制到不足一寸,与妖气厮杀争夺地盘。 雷光照耀中睁眼,脚下枯骨堆积成山。 身前不远,那一处森森白骨上的血迹还未全干。 一滴一点,洒向更深邃更寒冷的黑暗。 踩过一路残缺的刀剑,不知多少有名无名的猎妖师在妖海蒸发似的消失不见,全是被抓到了这里成了大妖口中的美餐。 石壁上两条深深的凹陷,留有细小的羽翼碎片,这头大妖的身躯已然庞大到连翅膀都无法收敛。 “扑通,扑通”,四周寂静地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声中的不安。 往前,再往前,手里凝聚的雷爆一刻也不敢溃散。 通道尽头的地下空间,一缕缕银色光华稍稍驱赶了黑暗,那些竟然是……镶嵌在头顶石壁上如同漫天星宿一般,闪闪发光的是一枚枚新旧不一的储物戒甚至是精美的耳环。 小心地走上前,天然形成的石棺或者是大妖进餐的巨碗? 脸色苍白的飒飒躺在其中沉眠,肩上渗透而出的鲜血将青色的衣袍浸染,而右手食指上的储物戒早已不见。 正要伸手触碰她的脸,探一探,是否还有气息萦绕在鼻间。 恐怖的妖气在此空间刹那狂乱,如平静的湖面,荡开涟漪一圈一圈。 悸动寒颤。 随着杀意抬头看,伏在前方石壁上的尸鹫雕塑陡然间睁开一双猩红的眼,巩膜被血丝充满,妖王之威严,让人心惊胆战。 仅一瞬的判断,此妖身上散发的气息之强非目前的自己能与之一战。 砂石滚落间,一把将石棺中的飒飒横抱而起离开这里越来越远。 一路滴洒的鲜血更是激起了大妖的凶残。 身后凄厉的尖啸声不断,紧追不舍的尸鹫王怒意狂攀,展开的翅膀将两侧石壁切豆腐般,划开一连串的凹陷。 一步腾空回头看,徘徊在枯骨前,振翅扫起骨灰的尸鹫王的身躯已然庞大到千百个洞穴没有一处能让它离开禁锢了它大半辈子的地下空间。 广袤的戈壁滩,红褐色砂石之嶂顶端,一道紫色身影抱着昏迷的女子从裂缝中逃出生天。 只是显然,尸鹫王在这一次彻底放弃了这些年在地底好不容易虚构起来的白天。 脚还未落稳在地面,大地震颤,砂石之嶂上有无数道大大小小的裂痕从底部而生肆意蔓延。 轰然,沙尘四起间,砂石之嶂整个分成两半,一道庞大的身影飞出其间。 它窜至高空尖啸着让整个戈壁滩颤抖着俯首倾听王的宣言。 十万,百万,方圆之地群妖寂然。 一战,不可避免,心中动念,将飒飒送入小世界护其周全。 尸鹫王悬于高空张嘴喷吐一道黑烟,分裂幻化在它嘴下死去的修士妖兽数过万千。 或举枪戟与刀剑,或舞利爪凶光如练,浩浩荡荡奔来恰似海上潮水接天一线。 闭眼,睁眼,瞳色变换,血之妖雷从丹田如甘泉涌现,滋养逐渐干涸的躯干。 一直维持电离形态正是为了此刻更快耗尽紫雷之力进入第二阶段。 右手掌心之间,一缕电芒从血液中析出直上九天。 握拳。 “轰咔!” 霹雳似银瓶乍破一声惊弦,晴空骤起乌云聚变。 千百只雷兽跨越长空万里投影于这尘世间。 分列左右身后身前,咆哮啼唤,与我同行随我迎战。 “杀!” 挥手间,滚滚雷兽如洪流席卷。 无尽的尸骸与雷兽相接刹那烟气同电芒绞作一团,爆鸣声此起彼伏高低连绵。 终是黑蒙蒙的烟气压过了血色的电。 在尸骸越来越小的包围圈,身边,雷兽一只只破碎消散。 千、百、十、三,剩下的雷兽再难与尸骸作片刻的周旋。 抬头看,尸鹫王亦是盘飞于空俯瞰,以逸待劳作壁上观。 去你的作壁上观! 左手聚雷为弓引电为弦,右手指尖,迸发的雷力凝聚一支妖劫箭。 目映九天,弦拉月满。 盈缺!箭掠长空弹指一挥间。 血色电芒在惊慌振翅的尸鹫王腹部炸开蔓延,雷火焚羽起青烟。 看着腹部剩下光秃秃一片,尸鹫王顿时怒意滔天,尖啸一声如厉鬼长嚎破人胆。 痛苦哽咽着的尸骸踏过最后的雷兽围在四面。 明明身已死去十年,百年,一缕残魂却还被困于此不得团圆。 “不甘么……就让我还你们自在安然。” 伸左手当鞘虚握如环,右手缓缓拔雷为剑。 此剑,万妖无念! 肆意来去的血色雷电在黑气尸骸中几横几纵几长几短。 剑光成片,千雷轰鸣中尸骸大军一支支应声溃散。 尸鹫王再不旁观,一声长啸影落长天。 恐怖的风压竟将奋力劈出的电芒都倒卷! 来不及躲闪,眼前一暗,大地沉陷,裂痕如蛛网一圈更绕一圈。 第五百一十章 千枚储物戒 饶是雷电之躯都难以抵挡它这骨爪的尖,前胸后背刹那贯穿,一身电芒不稳地隐隐要退回丹田。 尸鹫王被雷电鞭策得微微打颤,想要抽回利爪重回长天。 “别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开的。” “我本来还在想如何能近你的身。” “没想到,你反倒送上来了。” “虽然那一瞬间真地跟撕了心裂了肺一般。” “但……” 伸手紧紧扣住尸鹫王染血的利爪。 眸中之意决然。 这能熔金断石的雷之力啊。 就让我叹服于你的极限。 雷力过载! 大地陷落的十里方圆,尽是疾窜的血色雷电。 而正中那处,一颗不断膨胀的血色雷电球将尸鹫王和云逸整个包裹了进去。 当雷电球炸开,电光归于黯淡,陷落之地,焦土之中,空留一具高大的黑色骷髅,随风寸寸飘散。 此处强绝的妖气消失,群妖活跃。 一群牛角蜥蜴钻出地面想谋点渔翁之利,却是围着一把纸扇打转,闻着上面的生人气息,愣是寻不到气息去处,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云逸在最后的时刻心神一动进入了小世界,毕竟不是真正的雷电之躯,在那样的雷火毁灭下,即便不死也大残。 草地上,两人隔得不远躺着生死不知,一匹马儿倒是煞有其事地守在一旁,不过嘴角口水滴答出卖了它。 这完全是饿了等雷爆吃啊。 不知过了多久,飒飒的睫毛一颤一颤,忽地,睁开眼来,入眼的是一张长长的马脸,惊得一个鲤鱼打挺。 奔雷马也是吓得恢恢退了几步。 这是他的那匹马儿? 这里是哪? 我们这是回到了丛林么? 等等,他…… 飒飒蹲下身子,探了探云逸的鼻息。 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只是,他胸口的大洞也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这肉眼可见的愈合速度。 他,真的是一个人么? 要不,摘下他的面具看看? 就看一下? 正当飒飒的手要再次伸向云逸的脸时,“呵忒”,奔雷马口吐唾沫以示抗议。 飒飒闪身躲过。 “嘿,你这小马儿怎么回事,哦,我明白了,你家主人怕是丑的不能见人,没关系,别人在乎,我飒飒可不在乎,再丑,还能有我脸上这道疤丑?就看一下。” “恢恢。”奔雷马贪吃是贪吃了点,但良心还是有的,伸头拦着,愣是不让飒飒取下主人脸上的白色面具。 僵持间。 “咳咳,咳咳咳。” 听到这个声音,飒飒瞪了奔雷马一眼:都怪你,正主醒了,看不成了。 云逸悠悠转醒,本能地伸手摸了摸发烫发痒的胸口,伤已经全部愈合,就是还有凹陷还未被填满,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血色妖雷,不管是破除妖兽防御,还是吸收妖气愈合自身创伤的能力,让自己越级对战大妖有了足够的底气。 “主人,你醒了,我们这是回到丛林了么?在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被抓到了它们的巢穴之中,那里,全是枯骨,还有……”飒飒回想半昏半醒状态下,迷迷糊糊见到的场景,看着一头大妖从黑暗尽头走来,此刻仍心有余悸。 云逸见飒飒比自己醒来得早,心道:可惜啊,发财大计落空了,她怎么比我醒得早,果然我不是发财命。 也不打算瞒着,也瞒不住,心中一个念头,一道银光过后,两人又站在了烈日下,戈壁滩上。 这一幕可没把飒飒惊出叫声:“你你你,我我我。” “瞧把你吓得,可别逼我杀人灭口。” 飒飒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嘴巴还是不听话地发出“唔唔”声,讶异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见识颇广的小赖进到小世界也是吃了一惊,你若不吓得语无伦次我倒还奇怪了。云逸捡起地上积了些沙尘的纸扇,收回腰间,说道:“我也不好解释,你就把这扇子当作是比储物戒更高一级的宝器好了,可以储存活物的空间。” 财迷的飒飒顿时两眼发光,“这卖了能赚很多钱。” “卖?也许在你眼里,什么物品都有其价格,但这件宝物,无价。”它,可是在界壁彻底崩溃前,万亿人的性命攸关,岂是金钱能衡量价值的。 飒飒不明白主人为什么突然语气凝重起来,便也收起玩笑的心思,说出了自己从小世界回到大世界的感受,“主人你知道吗,刚刚银光一闪,我突然在想,储物戒也好,主人你这把扇子也好,会不会就是一个随身携带的传送法阵?它的空间并不在戒指当中,也不在薄薄的扇纸之上,只不过由一道传送法阵,将千万里外的另一个空间联结在了一起。” 传送法阵……云逸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是了,我习惯了一个念头进入小世界,一个念头回到现实的感觉,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可没有那种念头,他们是被动的,无异于踏上传送法阵,银光一闪,被传送到千里外的城。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有懂这方面的人协助,我就能让小世界多几道门,这样,我本人就不用定期回到五宝阁,而是由小赖自己随时取用栽种在小世界的药草灵果了。 更能期待的是,如果我想回到白塔城乾坤学院,原先是要回到有传送法阵的地方,而现在,只要先进入小世界,以小世界为桥梁,再打开回到大世界的门,而这道门放在哪里,我便能回到哪里,真正的来去自由。 若是如此,即便以后我的身份可能被人猜到,凭借乾坤学院学生的身份,可以制造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有谁会相信一个白天还在学院修习课程的人,晚上,已经到了妖海之地猎杀妖兽了呢。 哈哈,正愁两种身份分身乏术,迟早被人看破,现在,这一切,不就好起来了。 激动地搂住飒飒,开心道:“小财迷啊,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啊?”飒飒惊呼,微微红了脸,竟没有拒绝主人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对他刚刚的话,也是有些脑袋晕乎,摸不着头脑,主人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云逸可不打算解释刚才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而且,能不能成,也是个问题。 理论上,是有这种可能性。 “别啊了,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足足上千枚储物戒和储物耳环,走,大丰收去。” “上千枚?!”飒飒听到这个数字,整个人都愣住了。 “具体多少也不清楚,反正跟夜空繁星一般,那个时候,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数。” “满天繁星?嗯……说起来,我隐约记得是有看到一幕这样的景象,还以为是昏迷中的幻觉,啊,对了,有一头很强很强的妖也在那个地方,那个,那座山?!”飒飒才注意到,这方大地陷落之景象,而不远的那座砂石之嶂,整个分成了两半。 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第五百一十一章 合适 “我的杰作,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你没跟错主人?那战斗啊,那可是,杀得天崩地裂,从天上打到地上,再从地上打到天上,打了上百个来回,我才拿下那头尸鹫王的。” 飒飒一脸不信,“主人,你可劲吹。”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不然你以为,我胸口的伤哪来的,还不是那尸鹫王给了我一爪子,好家伙,它在空中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冲下来一爪子把我大半个胸穿透了,要不是我那个时候是电离形态,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还真的,真的是主人你干掉了它?”飒飒信了一些,也正是信了一些,小嘴才张得老大。 主人,你不是,不是才超凡境嘛。 “怎么,想退钱了?你是该退钱,这一路下来,我怎么感觉我才是被雇佣的。” 提到退钱,飒飒顿时心慌慌了,转移话题道:“主人,我们快去那个地方,我的戒指也在那里,我全部身家啊。” 裂开两半的砂石之嶂,一路再无尸鹫阻拦。 它们的王已死,现在,一听到这个杀神回来的动静,全都瑟缩在上千个洞穴的角落里,连眼睛也不敢睁。 尸鹫巢穴之底,尸鹫王的宫殿。 “这么多,这么多储物戒,发财了主人。” 之前没有细看,现在,看着这黑暗之中闪闪发光的储物戒和耳环,竟有一种错觉,这就是夜幕中的满天星空,有些明白尸鹫王为何要收集它们了。 它也是个可怜的家伙,身躯那么大,怕是许久没有见过外面戈壁滩,真正的夜空了。 飒飒从这头看到那头,摸摸脑袋。 除非定制,不然储物戒的外形纹路没有太多区别。 而定制储物戒的价值远胜于普通储物戒。 而小财迷飒飒显然是不会把太多钱放在外观上的,不然,也不会脚上靴子都快破烂了,还不舍得换。 “也不知道,哪一枚是我的。”飒飒犯起难来。 “这很简单,全打开看一遍不就知道了。” “这么多储物戒,要是一股脑拿给五宝阁,肯定把我俩当做杀人越货的雌雄大盗了,但要是委托给别人,万一有好东西被私吞了也不知道。”飒飒说道。 “我有一个方法,不会花太长时间,就是你的储物戒肯定是保不住了,但里面的东西,除了妖兽躯体之类的,我可以保证你还能拿到,作为补偿,这上千枚储物戒指和耳环中,你可以任选十件宝物。” “真,真的吗?”这上千枚储物戒指和耳环,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怎样价值的宝物,任选十件,其价值,肯定要比自己储物戒里面所有宝物加起来还要高。飒飒双眼放光,摩拳擦掌。 “那么主人,我们快开始。” “你个小财迷,猴急猴急的。” 两人从尸鹫王的宫殿取了两张妖兽毛皮,将头顶石壁上的储物戒指和耳环一排排扒拉下来。 漫天星辰,彻底沦为黑夜。 银光一闪,两人抱着两大兽皮袋储物戒出现在小世界中。 还别说,若真提着这两大袋子去五宝阁,怕是能惊动总阁的老家伙出面,毕竟,谁也不敢招惹来太多是非,而一个储物戒,可能,背后就是一条人命啊。 “还愣着干啥,赶紧闪。”云逸拉起飒飒疯狂退后。 他可不想被妖兽雨砸扁。 一下子收入这么多储物宝器,就连小世界的反应都迟钝了一下。 等云逸和飒飒退开老远,一枚枚储物戒指和耳环闪过银光,接连浮空,爆开。 小世界下起了壮观的妖兽雨。 这上千枚储物戒指和耳环中,妖兽躯体占了七成,剩下三成,一成是换洗的衣物,一成是战斗宝器,还有一成是其他零碎。 当妖兽躯体还未完全落在草地上,便消散为一缕缕精纯的灵气。 见这一幕,飒飒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空间,居然还能将妖兽尸体转化为天地灵气? 云逸侧目,看着飒飒惊讶的表情,心想:若是让你知道,这个小世界在缓缓变大,你还不得怀疑人生啊。 不过,似乎,不仅仅是在变大。云逸感受着,小世界,似乎哪里变得不同起来,之前七枚储物戒还没感觉,这一下子吸收了一千枚的银光,这奇怪的感觉,就很明显了。 妖海城。 属于田钢三人的历练也开始了。 雷雨笼罩的丛林,白日之时,小规模妖潮时常来犯。 万洪雷便也兑现诺言,带着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三人出城。 当然了,城外少不了猎妖军以及大大小小的猎妖队。 雷雨期,十支有七支猎妖队是不敢在妖海之地行走的,而这些没有接取任务的猎妖队,可都指望着在这一波波进犯妖海城的妖潮中获得收获,以熬过没有赏金的日子。 这几日的磨合,每次战斗身先士卒,乾择已经在妖海城国都卫中有了些声望,加上他皇子的身份,为国都卫争取到了远超以往的军饷,有不少国都卫心生感激,起了追随之意。 而乾择明白,自己的身先士卒并非真正的身先士卒,一切不过,是为了获得那城上可能出现的姑娘,一道可能投来注视的目光罢了。 在虞千伶的陪同下,笑姑娘接触了重伤轻伤大伤小伤近千名伤患,但没有一次被占了手脚便宜。 当然,有些伤患虽有心思却也不敢,除了那个一看就不好惹的学院女讲师,还有乾统领派来跟在笑医士身边,美其名曰任凭差遣,实则暗中透露行程的侍卫。 木长青从一开始的先上手做一遍,到后来,站在一旁口头指导,到最后,干脆坐在那里和往来士兵聊起妖海城的故事。 他对自己师妹的能力已经完全放心,除非师妹出声请教,不然不会随意打扰师妹,哪怕她给出的方子和医治的手法和自己想的不同。 其实很多诊治,并没有对错之分,也没有最好和最差,只有合适。 天地间,药草繁多,许多药草的功效大同小异。 对同一种伤病,如果患者想要快点恢复回到军中,而医士也觉得他的身体能够承受得住,便可选用药效较猛的药,反之,则可用温和的药慢慢调养。 同一种伤病,病初和病末,用药可能都大相径庭。 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全在一个合适。 师妹的天赋很好,心也沉得下来,就算营帐外有人急吼吼冲进来,她下针的手依旧很稳。 好似有一道屏障将她和伤患隔绝在了喧嚣之外。 这是最难得的境界。 虞千伶抱着小喵,从刚才开始,小喵就有些奇怪,要不是自己安抚着,早就炸毛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可这营帐中,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啊。 第五百一十二章 包家的婚事 一座四进大宅院,来来往往的下人丫鬟在里外忙碌着。 包锦鹏吹着小曲,坐在花园中的石凳子上。 白家终于是接受了媒人的游说,不枉我花了重金在那媒人身上。 见量体裁衣的师傅进了花园,包锦鹏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师傅,价钱不重要,一定要把婚礼服做得精致,对了,我让你先去白家,怎么样,我那第五小妾的身段,可量出来了?” 自从在妖海城的一家商铺里偶遇白家那姑娘,这几天来,一直都没有睡好觉。 梦里梦外,想得都是她。 四方打听,原来是白家当铺掌柜的女儿,名字叫冬雪。 没想到,那掌柜不怎么样,女儿生得真是漂亮,那肌肤也跟名儿一样,白如冬雪。 虽说,白家已经有一门亲事暂定着,但是,暂定这东西,在我包锦鹏眼里,那就跟没定一样。 这不,媒人一番游说,暂定不就成了没定,哈哈。 见裁缝师傅并没有回话,包锦鹏问道:“怎么了,是没有量下来?” “白家让我带话给包少爷,婚期,能否推迟三日。” “推迟三日?怎是他说推就能推的!怎么,我包家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让我和他们说,婚礼推迟三天?这要是传到不对付的家族耳中,还不得嘲笑我包家,嘲笑我包锦鹏!” 包锦鹏眸中闪过狠厉的青色,手中挥出一道风旋,将石桌上的茶杯割碎。 裁缝师傅噤若寒蝉。 “怎么了,是谁在发这么大火啊。” 听闻这个声音,包锦鹏顿时眉开眼笑,迎上前,问道:“堂兄怎么来我这了?” “我这几日啊,怕是都得在玉龙叔父这里叨扰了。” “好事啊,我正愁没人一起玩闹。” “没人一起玩闹?我看你是温香软玉在怀,忘了我们这群兄弟姐妹,娶妾?” “是啊,第五个,所以也没有去祖宅打扰你们,毕竟我这要是娶一个请你们一次,你们还不得烦死。” “听你这话,我怎么感觉,这第五个,还远不是头啊。” “嘿嘿,男人嘛,漂亮的,谁不想多拥有几个,每天换着来。” “行了,好色就是好色,别把我也扯进来。” “难道堂兄,就没有动心的时候?” “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咋,你还想来抢亲不成?”包锦鹏一脸警惕,难不成,包宇飞这家伙也喜欢那个白冬雪?没道理啊,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才在前几天见到白冬雪,那眉间忧愁,真是我见犹怜,包宇飞怎么可能会和白冬雪认识。 可若,他真是为了白冬雪而来,我是让,还是不让。 包宇飞摇摇头,这堂弟,“瞧你,婚姻岂是儿戏,一个成功男人背后,少不了一个优秀的女人,你看看你,娶得都是平凡人家的女子,她们能给你什么?” “所以啊,你才是包家的少家主,你的婚姻注定要慎重,而我,只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分支,负责开枝散叶就够了,等哪天,祖宅有需要了,我们这些包家分支子弟,一呼百应。”包锦鹏似自嘲又似嘲笑包宇飞。 “又来了,不扯这个,我这次来,是为了医圣徒弟,我不信,你一点也没有听说。” “倒是有在意过,只是没有想到,这医圣徒弟这么大的吸引力,近日,我可是注意到了好多生面孔,而从他们腰间垂挂的牌子来看,好几个势力不比我们包家小,公然展露背景,这分明是在给我们包家施加压力。” “我还以为,你整天在街上晃悠,全顾着看哪家姑娘漂亮了,没想到,还是有花心思的。” “那当然,妖海城是包家的妖海城,而附近这几道城门的区域,可是我包锦鹏的势力范围,这不得小心为上。” “他们聚到此地,全是在谋求机会,只不过,医圣徒弟要么待在妖海组,要么待在军营中,没有机会能接近,而我,带着这个机会来了。” “哦?什么机会。” “目前时机还不成熟,等雷雨过去,自会揭晓,到时候,若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不仅能让我们包家和医圣的徒弟搞好关系,还能大赚一笔,可谓是一举两得。” “想要接近医圣徒弟,何必要等,就由我捎几封请柬送去妖海组,邀请妖海组的几位组长来参加婚宴,我爹和代大组长有些交情,想必不会拂了面子,妖海组几位组长都来了,学院那帮学员,能不来么?” “嘿,那我倒是赶巧了,那你的婚礼,何时开始啊,我进来一路看,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本来就定在后天,没想到,白家突然说要推迟三天。” “推迟也好。” “好什么?” “既然要请医圣的徒弟过来,你现在的准备可不够啊,我们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况且,若是医圣徒弟都来参加婚宴的消息传出去,你这请柬的价值……” “有道理,有道理。”包锦鹏深以为然,那我这个请柬就不是送出去,而是被求着要了。 “就是有一点,可能会喧宾夺主了。” “不碍事,不碍事,能把婚宴办到那种程度,还在乎这个?不行,那这里可就太小了,换地方,得换地方,”包锦鹏转而对裁缝师傅道,“你等会回去告诉白家,推迟三天,就推迟三天,但,我请的客人很重要,若再说推迟,我可就要上门抢了,另外,举办地点也改了,就定在八方来客楼,我包家,包楼宴请。” 八方来客楼,可是这妖海城正东区域最豪华的酒楼,别说包楼了,就是包一层,先不说钱的事,就是这面子人情,都得卖出去好些。 更别说,这个八方来客楼的老板,可是个人精,所有买卖,只赚不赔。 包锦鹏自觉身份不够,便拉着包宇飞一起登门拜访。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八方来客楼楼主 寻常院落。 “你可别做傻事啊。” “他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再等三天吗?难道,你们真要逼我,行。” “傻女儿哦,还等啥啊,这几天雷雨大作,那人咋还能回得来,而且,他哪里能和包家公子比,他能拿出五十万两,仅仅是他最多能拿出五十万两,可包家不同啊,包家拿出五十万两,是因为我和你爹只要了五十万两。” “口口声声为我好,却连你女儿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以为女儿想要的其实只是你们想要的,你俩若不是怕包家心里不平衡,你俩敢开口要五百万两,开了一辈子当铺,这下,要把你女儿典当了?” “这……”白家夫妇对视一眼,唉。 本来,若那展姓小子真能拿出五十万两,女儿又开心,皆大欢喜,只是,这些天,雷雨频繁,隔壁妖兽商铺都进了好几批妖兽,而自家当铺也收了好些死人的宝物,那个小子,活着的概率太小了,而且,要娶你的不是别人,是包家啊,那可是包家,是包家少爷看上你了。能拦么,拦不住啊,还不如痛痛快快收了钱,免得上门来抢,人财两空。 这时,裁缝师傅开口了:“包少爷说了,推迟三天,就推迟三天,但他请的客人很重要,再说推迟,就要来抢了,而且,地点改在了八方来客楼,包楼宴请。” 白冬雪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展锦,你快点回来啊。 白家夫妇听到屋内动静,吓了一跳,赶紧推门进去,抢下女儿手中的簪子。 白冬雪眼角泪痕未干,身体僵硬地在裁缝师傅摆弄下量完尺寸。 裁缝师傅做了大半辈子的新人衣服,见过新人哭,但,大多数是幸福的眼泪。 可眼前这姑娘,唉。 本来后天的婚礼,时间紧迫,现在推迟了三天,这选料裁衣的时间充裕了许多。不管怎样,这婚礼服,得往精致了做,包家,自己可得罪不起。 白家夫妇送走了裁缝师傅,心里盘算,居然是在八方来客楼办,包楼宴请,我白家算是攀上枝头了,女儿啊,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个展姓小子有什么好,他能在八方来客楼哪怕弄一张桌子?包家可是包了整栋楼啊。 八方来客楼,贵宾接待处。 包宇飞和包锦鹏等了近半个时辰,茶都喝了快一壶,不知这楼主是真有要事,还是故意晾着自己哥俩。 “久等了,不知是什么风,把俩位包公子吹到了这里。” 珠帘响动,一道曼妙人影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抬头看去。 眼前女子,眼尾上扬,涂一抹朱砂淡淡。 睫毛弯弯,下藏一对粉色瞳孔迷离顾盼。 红唇含笑间,嘴角生一点梨涡浅浅。 细手纤纤,正握一杆翡翠云烟。 其身上,有奇怪的香,闻之,心生轻薄之意。 “你俩的眼神,很危险哦。”话中不知是笑意还是愠意。 包宇飞正了正身子,同时不露痕迹地用胳膊肘顶了包锦鹏一下。 包锦鹏反应过来,刚才那感觉真的是,怪自己不够定力。 “我俩这次来,是想要包下心楼主这栋八方来客楼的。”包宇飞先开口。 没有直接否掉,也没有应下,嘬了一口云烟,心弦张嘴吐出香香的烟圈,“包家的面子不能不给,只是包层可以,包楼,有点难。” “钱不是问题。”包锦鹏赶紧说道。钱肯定不能让包宇飞出,所以这句话还就得自己来说。 “有问题的从来不是钱,我也相信包家不缺钱。” 听闻这话,包宇飞知道,若不给些别的好处,心楼主是不会答应包楼的,便说道:“此次我们会宴请妖海组的组长,以及乾坤学院的学生,其中有医圣的徒弟。” “哦?还有呢?” 包宇飞看着心楼主来了兴趣,继续道:“医圣徒弟来妖海城历练是一个同医圣攀上关系的绝好机会,不少势力可都派了人来妖海城,而我们包家,自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我就提前和楼主你透露我们包家接下来的安排,当然,楼主你也知道,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值钱。” “有点意思,放心,我只会把消息卖给口严之人。” “我们包家打算在雷雨期过去,举办一场全妖海城的猎妖赏金赛,至于第一名奖励,暂定医圣徒弟的一次诊治机会,至于如何说服医圣徒弟答应下来,楼主就不必知晓了。” “很不错的消息,我收下了,包楼费用一百万两,菜品酒水另算。”得到自己想要的,心弦转身离开。 “我还没有说日期,楼主你就答应下来了?” “不算今天,四天后,我说的对还是不对。”人影消失在珠帘后,悠悠的话语才迟迟传来。 “看来当我俩一登门,楼主怕是已经猜到我俩来意了,只是楼主消息真够灵通的,婚礼推迟,我堂弟也是不久前临时决定的。” “你要知道,这里可是八方来客楼,什么消息,是推杯换盏间没有的,快些回去,四天后,这栋楼,就是你们的。” 回去的路上,包锦鹏小声问道:“堂兄,你真有办法让医圣徒弟答应下来那第一名的奖励?其实我奇怪的是,替人诊治算什么奖励,他俩现在不正在军中行诊么?” “你想,为什么选择在军中行诊,而不是自己开个医馆接收各路伤员,因为,怕乱,一旦放出消息,给妖海城修士诊治伤病,那些人为了争个机会还不弄得满城风雨,而我们举办这个赏金赛就不同了,只有第一名,可以让别人输得心服口服,至于猎到的妖兽嘛……” “稳赚不赔的买卖。”包锦鹏叹服。 小世界。 当妖兽躯体全部被小世界吸收,储物戒破碎后撒落的杂物也是堆积如山。 小财迷飒飒早已上手,一阵风来,一阵风去,将各种物品分门别类。 四座小山堆,一堆宝器,一堆金银票子,一堆衣物,一堆私人物品,可能这些不知名的小玩意儿对他们本人很有纪念意义,但对于云逸却没有价值。 “这一堆衣物还有小物品,等会拿出去,和他们的骸骨埋在一起,也分不清,哪些是哪个的。” 整个人在宝器堆里翻找,飒飒显然没有听到这句话。 一件,一件,被飒飒选中的宝物放在了一旁,末了,还用脚在草地上和宝器堆划了界限。 这十件,是属于我的。 “分得这么清,不和你抢,这十件就归你,但你现在不是没有储物戒么,暂时就放在我这里,等回到妖海城,你买一个储物戒,我……你那什么眼神,搞得我好像要使坏似的,放心,我还不至于言而无信,好了好了,打个欠条总行了。” 云逸随手从杂物堆中取了纸笔,写下:因飒飒小财迷没有储物戒,暂存她挑选的……以及她本人的……共计三十二件宝物于云逸处,等日后回到妖海城,云逸需如数归还,食言者将受天打雷劈之罚。 才写完最后一个字,飒飒伸手抢过,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满意地点点头,将纸张小心折好,放入自己怀中。 要是小赖在这就好了,这堆稀奇百怪的宝器,有些我都看不出作用和价值,就单纯觉得很不一般。不过,被猎妖师带到妖海的,不算太差,但也不会太好。 要说收获最直观的,便是那一堆金银票子了。 最大的一张银票面额一百万两,而最古老的一张银票印制日期竟然是一百七十年前,估计收藏价值都要远高于一千两面值了。 所有银票加起来总计一千七百三十九万四千五百二十两,平均下来,大概一个储物戒才一万七千两,果然猎妖师进入妖海都不会带上太多银两,毕竟,妖海中能花钱交易的孤岛没有几处。 金银就不上手估重了,总之这次收获颇丰。 “你个喂不饱的小财迷,看什么看,宝物都给你挑走十件了,还盯着我的金银票子发呆。”云逸笑着怒斥,手一挥,银光一闪,将自己和飒飒都送出了小世界,还有那一堆服饰和杂物。 毕竟取了死人的宝物,总得为死人做点事情。 将数十个雷爆塞入砂石之嶂各处裂痕之中,心念一动,雷电球齐齐爆开,砂石滚落,将地下空间的枯骨和那两堆服饰杂物一同埋在了土下。 头顶烈日,脚踏黄尘,绕过砂石之嶂,朝着沙流河,继续启程。 第五百一十四章 沙流河 “轰隆隆”,前方渐起大河奔腾的响动,滚滚而来,滚滚而去。 在河岸边驻足,看着身前奔流不息的沙流,不时翻卷起滔天的沙浪,更感其浩浩荡荡,上不知何来,下不知何往。 那一川金黄的沙流取代河水,烈阳下,虽无波光粼粼,却也不失熠熠光辉。 沙流很急,河面很宽,对岸的天空,有一片巨大的黑影,那是戈壁苍鹰发现了地上的猎物,却始终没有越过河界。 “别。” 伸手拦住正要过河的飒飒。 飒飒不解,说道:“主人,我看你观察了许久,是在忌惮着什么吗?这条河流除了全是沙,我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主人你心有忌惮,不如让飒飒先探探路。” “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为好。”云逸捡起地上石子扔向河中。 “唰”,一条长得极其粗糙的沙鱼摆尾跃出沙面,腾空一咬,将石子吞入腹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又落入沙流河中。 “这足以磨骨销金的沙流之中,居然还有活物存在?!不过,这么小的鱼,也不用担心。”飒飒眸中青色闪耀,脚下生起风旋,跃跃欲试。 “小?那,大的来了。”说话间,云逸挑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了出去。 石头才飞到河流之上,沙面破开,一条比刚才大上许多倍的沙鱼高高跃起,一口尖牙将石头咬碎,落回时,溅起沙面不小的沙花。 “怎么样,若是还不够大,这个总够大。”两手一抓石墩,手臂上,紫色的电芒窜动。 起! 砂石滚落间,石墩离地,被云逸高高举起。 不成想,这个石墩正是石巨人的伪装。 当石墩才伸出两个脚,云逸腰间发力,远远抛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沙流河底惊现一声咆哮,一条粗糙的沙龙窜出,眨眼间将石巨人缠绕了个紧,不等石巨人挣扎,狠狠将它拽入了沙流河中,再无声息。 飒飒的眼睛瞪得老大,脚下风旋消散,自己差点就跟那石巨人一个下场了。 “主人你是怎么知道沙流河中还有如此强大的妖物的?我明明没有感受到一点妖气的异动,是了,这密不透风的沙流,将所有的妖气都封住了。” “你有注意到,我俩刚到河边时,对岸那只徘徊于空的戈壁苍鹰么?它发现了我俩,却愣是不敢越过河界。” “可能是这一片还是尸鹫的地盘,它不敢过来?” “这是一种可能,但我更倾向于沙流河中有什么是让它忌惮的,你我回头看,尸鹫的老巢,砂石之嶂都成那样子了,以戈壁苍鹰的目力,不会没有发现尸鹫族群已经没落,不去趁机掠夺地盘就不错了,怎么会连边界都不敢逾越?” “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才猜测,这沙流河之中可能存在着让戈壁苍鹰都忌惮的东西,可又是什么,能让飞翔在天空的它都忌惮?就只能是同样会飞的妖鱼,第一次,我用石子试探,沙河中果真出现了能腾空跃起的妖鱼,只是那么小的妖鱼,还给不了它威胁,我便试着用更大的石头引出沙河中更强的怪物,可没想到,最后会有那么离谱的东西存在,我俩虽没有石巨人那么大,但掠空时会引出来的怪物亦不能小瞧。” 飒飒听到这里,问道:“这既不能掠空,又不可强渡,该如何过这沙流河?或者,就止步于此,启程返回?” “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过了这河,对岸就是妖海图上空白之地,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弃,而且你也知道,我俩一路到这里,经历了多少。” “那,主人你有什么好的法子么?” “我刚才扔出去的石巨人,引出了多少个怪物?” “一个,”飒飒恍然,“我想到了,我们先扔出一个大石头作为诱饵,当沙河中的怪物出现,我俩掠空过河,同时将大石头轰碎,只要时机把握得好,跃出沙面捕食我俩的怪物,会被破碎的石头迷惑,失去目标。” “没错,看来,你还不算笨。” “切,我一向很聪明的好不好。” “早知道就不拦你了,让你在沙流河底一日游。” “别,这种速度下的流沙,别说一日游,就是在里面待上一息时间,身上都没一块好肉了。” 为了不引出方才将石巨人拖入河底的那条恐怖的沙之龙,云逸这次挑选了一块和自身差不多大的石头。 “三,二,一,冲!” 被电芒裹挟的石头飞速朝着沙流河上空飞去,一道紫色,一道青色的流光紧随其后。 沙流河翻卷起巨大的沙浪,三头沙鳄直窜而出,朝着掠空的一石两人张开大嘴咬来。 “就是现在。” “明白。” 暴风箭! 飒飒凌空挽弓,暴风箭脱弦而出,青色的箭矢炸开,激烈的风流直接将石头震荡成大大小小的碎块。 三头摆尾升空的沙鳄明显都愣了一下,就是这一眨眼的空当,一紫一青两道身影落在了沙河对岸。 还未站稳。 “唳!” 盘旋于空的戈壁苍鹰目中映入大地之上,那一点紫色的光,长啸一声,伸直利爪俯冲而下。 飒飒挽弓朝天,正要拉开一支暴风箭,却被一只手拦住,“是冲我来的,让它来。” 飒飒还以为云逸有更好的招数对付这气息不弱的戈壁苍鹰,却没成想,一阵妖风吹起鬓角的青丝,转头看去,身边人已经被带上了高空,而两道血花才迟迟绽放,凋谢在这干燥的沙地之上。 “主人,你?!” 明明尸鹫王都能解决,怎么对付这戈壁苍鹰,却迟疑了? 地面上,飒飒奋力追逐那带着云逸渐飞渐远渐飞渐高的戈壁苍鹰。 这穿肩之痛……怪不得那时候她会疼晕过去。 低头,地面上一道风沙紧追不舍,这小财迷,有什么好追的,对我还不放心? 抬头,看着戈壁苍鹰颈下被疾风吹响的青色翎羽。 不知你要带我去哪?慢点飞,不急于这一时。 忍住扯动伤口的痛感,取出留影石。 此刻,借苍鹰之翼,俯瞰大地。 目中映入无边戈壁苍茫之景,手中真气汇聚于那一颗圆石之上。 紫色的瞳孔,山石大地一片片映照其中。 留影石内,细微的杂色越来越多,纵横交织。 第五百一十五章 银发少女 心有所感,这一颗留影石中的妖海图上,戈壁滩之地,沙流河对岸,有一小片空白缓缓呈现沙之色泽。 当然此时,这些留影还只是存在这颗留影石之中,被填补的也只是这颗留影石中的妖海图,一切,还需等回到妖海城,将留影石中的景象复刻出来,才算完成。 当戈壁苍鹰直上云间,大地景象已经模糊不可见。 收好记录了一方天地的留影石。云逸知道,下一刻,这头戈壁苍鹰就该松开爪子了。 待猎物从高空坠落在地上摔得稀碎,它便会飞下来享用美食。 可你这头苍鹰当真以为,我是猎物么? 谁是猎物,还不一定。 就让我,解开这躯壳的禁锢…… 正待松爪的戈壁苍鹰目露不解之色,为何这利爪扣入骨肉的感觉竟一点点变得不真实,就像抓在了棉花上,还是刺挠刺挠的棉花。 云逸反手握住戈壁苍鹰的爪子,一个借力翻身,雷影一闪,坐在了戈壁苍鹰的背上。 戈壁苍鹰哪受得了这种气,从小到大还没被人骑过。 猛地振翅,极速攀升,想要甩下背上的家伙。 “还不老实?那就让你也尝尝,这粉身碎骨的滋味。” 一手雷爆直接挥落在戈壁苍鹰的脑袋上,炸得戈壁苍鹰脑袋瓜子嗡嗡嗡的。 “唳!” 十指之上,迸发的雷之锁链,将戈壁苍鹰展开的翅膀捆住。 没有羽翼借风之力,戈壁苍鹰失去上升之势,无力倒转,一头直直栽下,它的眼珠之中,大地上的石墩、沙坡在迅速放大。 骑着戈壁苍鹰的云逸,眸间紫色一闪,整个人化作了电光。 天雷落! 地面上,被远远甩开的飒飒,眼见那戈壁苍鹰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云间,又见一道紫色绚烂的光破云而出,直落长空三千丈。 “轰!” 其威势真若天雷一般,碰撞刹那,大地为之一颤,沙风席卷而来。 逆着沙风前行,飒飒往天雷轰落之地急急赶去。 只见那一里范围,全是未平息的紫色电芒在乱窜。 撞击中心,是一个深深的凹坑。 一身灰的云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朦胧间,见来人是飒飒,吐出胸腔内一口积血,整个人安心地扑倒在了地上。 回去的路,可能要靠你走一段了,小财迷。 再说那一同坠落长空的戈壁苍鹰,除了尖尖的喙,以及几片翎羽还完好外,其余破碎的身躯已经被那一瞬间的雷力摧残成了焦灰。 “你这对自己可真够狠的。” 抹去云逸身上的灰土,他的胸膛以上已经涨得通红。 八成是那一撞撞得血气倒涌,没有一两天休养下来,怕是醒不了。 云逸也不知道结果会变成这样,本想着在最后一刻钻入小世界,躲过冲击,但谁想居然反应不过来,这天雷落下,根本没有时间让自己脑子里闪过进入小世界的念头。 飒飒正要背起昏死过去的云逸,四面八方却是响起了妖吼之声,看来,戈壁苍鹰的陨落,让附近的妖兽群按捺不住抢夺地盘的心。 四顾,这片苍茫戈壁,没有一处能躲的地儿,得赶紧回到沙流河对岸。 只是,我现在背着他,怎样才能渡过河去? 容不得多想,沙尘已起,渐渐合围,那是一群群妖兽在往这边奔腾而来。 背着一个人,飒飒失去了原有的灵动,速度也远不及平时,渐渐被妖兽群围在了沙流河边。 飒飒看了看奔腾不息的沙流河,又看了看缓缓迈开蹄足走上前来的妖兽,横竖是个死,不如拼一拼。 一咬牙,背着云逸一溜风掠向了沙流河上空。 煮熟的鸭子飞了。 妖兽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饥饿感战胜了恐惧,它们齐齐后退几步,妖爪扒拉沙土,一个冲刺,一排排跳起,飞跃沙流河。 飒飒低头看去,身下沙面破开,一条沙鳄张开血盆大口咬来。 冷静,果断。 眸中青色一闪,在沙鳄大嘴合上的瞬间,乘风而起。 她身后那群妖兽就没有那么好的本事了,“嘎吱嘎吱”,被一条条窜出沙面的沙鳄死死咬住身子,拖回河中,一个死亡翻滚,血花才爆开,便没了踪迹。 追咬飒飒的沙鳄,长满尖牙利齿的大嘴落了空,也不恼,头一埋,窸窸窣窣钻回了沙河之中。 还没等松口气。 沙面一阵阵涟漪荡开,伴随着龙吼之声,一条沙之龙破沙飞出。 糟糕,竟然换了个大家伙。 凝视那可怕的妖物,飒飒再度施展风之力飞升数丈。 只是沙龙的速度更快,眨眼的功夫已经追了上来,将两人紧紧缠绕。 脖子、手臂被粗糙的沙粒勒出一条条血痕,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飒飒的意识逐渐模糊。 而她的背上,云逸还未从昏迷中醒来。 正待沙之龙缠着两人钻回沙河之际,正当飒飒也要眼前一黑昏迷过去之时,一道银光在云逸的腰间亮起。 画扇浮空打开。 一位银发少女从画扇中走出,没错,正是走了出来。 仿佛天空有无形的台阶供她落脚。 那一双粉色的靴子,缓缓踏落于空。 在她登场的这一刻,时间似乎都静止了下来。 她的服饰很怪异,粉色的小皮袄,纯白的齐膝短裙,环腰的皮带缀着玲珑的小物什,完全不似这个世界该有的着装。 银色的眸子,亮起一颗璀璨的六芒星。 唇微微启,露出小半颗虎牙。 “瞬!” 一瞬间,时间重又开始流转,沙之龙落回沙流河,只是它缠绕的,不过是一团空荡荡的气。 银光一闪一灭,飒飒和云逸摔落在沙流河岸边。 “咳咳,咳咳咳”,缓过气来的飒飒抬头,看着眼前这位长相可以说是非常精致的银发少女,一时间,思维混乱。 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修士该有的气息,但,这小姑娘,绝对强到自己无法匹敌。 那凭空出现的身法,那将自己和云逸从沙龙束缚中救出的能力。 这人是谁…… 也是妖海城的猎妖师么? 这一刻的出手相助,是单纯的助人为乐,还是别有企图? “你是?” “你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问。 银发少女笑了笑,用扇子指了指趴在地上的云逸,说道:“他是我的主人,没想到,这几天见不着,是跑来这里了。”这里是哪里,怎么这么热的。 “主人?”飒飒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错愕,惊诧,难以置信? 云逸他竟然有这么强的一个跟班?一直未露面的跟班。 这么几天,竟然,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亏我还对风之律动感知敏锐。 不对,这一路上,几次危急关头,都没有见她出现,难道,她一直待在那个小世界之中,就跟那匹马儿一样? 也不对啊,若真是这样,云逸都昏死过去了,她怎么可以从那个小世界中出来。 啊,乱了,全乱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迷林树屋 “大姐姐,你在想什么,你脑袋都冒烟了。”银发少女好奇道。 “没什么,我们抓紧赶路,在天黑前,抵达最近的一处孤岛,迷林树屋,在那里,看能不能寻个医士为他医治。” 飒飒背着云逸赶路,无手可拉弓,战斗的任务便交到了妙颜的身上。 才几招,飒飒便彻底被银发少女的手段所折服。 只是凭空牵起的银色丝线,竟比刀剑还锋利,让那大踏步奔来的石巨人,身首分离。 更有银光一闪,自己便凌空而立,躲过了沙嘴妖张开的深渊巨口。 这少女的力量,完全不是我见过的自然之力中的一种,加上她的服饰如此奇怪,难道,是来自于其他三域鲜为人知的家族? 迷林树屋,位于常年被雾气缭绕的丛林深处,与黑翅吸血蚊所在那一片不同,这里的雾气是天然形成的。 每隔一丈的树木,刻有暗语,指引黑夜来临前,在这片妖海寻求庇护的猎妖师前往树屋所在。 如果不能正确解开这些暗语,得知前进路线,便是绕上数天,也不见得能找到树屋的位置。 而不慎闯入这片迷林的妖兽群,不是被迷林中无处不在的鬼藤卷死,就是找不到出去的路,活活饿死,如果从概率上来说,十万只妖兽,每一只走不同的路线,最后,出现在树屋下的,只有一只,而这一只,多半也发现不了,隐于浓雾以及密密树叶间的木屋。 飒飒在妖海混迹多年,对于迷林树屋的路线早已烂熟于心。 其实,与其说迷林树屋是一处孤岛,不如说,它其实是一位隐于妖海的修士居所。 而那位修士,当然,早已经消失在妖海城历史长河之中。 很少人知道他的名字,而他的后人之中,也没有一位能有如此雅兴的,便将这处树屋的进入方法告诉了猎妖军。 继而,这片无主的树屋便成为了妖海图上的一处孤岛。 不大,但很温馨。 树屋虽小,容纳不过十人,但五脏俱全,就跟回到家一样。 在这里,你可以坐在竹椅上喝喝茶,也可以倚靠着树干,借着昏黄的烛光,翻阅前主人丰富的书藏。 你可以在木桌前,取出储物戒中美味的点心和同伴分享。 你可以枕着双手躺在木地板上,数着那一颗颗镶嵌在屋顶的璀璨宝石进入梦乡。 你可以与好友对坐,摆一副围棋,手执黑子或白子,来一场让旁人屏息的博弈。 你可以来到屋顶上,这一片丛林唯一不被雾气笼罩的地方,远眺万里,让内心的平静与远方的厮杀对撞。 来到这里的人,都被木屋法阵禁锢了修为,也因此,重获了内心的安宁。 想来,曾经的那个木屋主人,真正懂得了,是何物让人失去了宁静。 是争,是比,是修为的高低。 “记住,跟紧我,一步别落下,我不会回头找你,因为回头,就会迷失。”虽然走过很多遍,但,每次来到这迷雾之林,内心总是无法平静。飒飒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雾气之中。 妙颜听话地紧跟其后。 在她们进入迷林后不久,黑夜之下,妖潮一线扰动一排排树木,从远而近。 “身后好像有妖兽的叫声。”杀妖眼睛一眨不眨,害怕其实也是害怕的。妙颜就差揪住飒飒的衣角了。 “别回头看,跟着我,放心,它们进不来,进得来,也追不上。” 不知左拐了多少次,右拐了多少次,路过一具具被鬼藤缠绕的妖兽枯骨,来到了一棵大树前。 从树底往上攀爬,爬了不知多高,一缕昏黄的光透过迷雾,飘摇着,飘摇着。 树屋檐下,挂着一盏永不熄灭的灯,那是被火晶石喂养的萤火。 “吱呀”,打开古老的木门进入,身后迷雾被阵法挡在屋外。 飒飒打了个响指,屋内一盏盏萤火灯渐次亮起,通向木屋深处。 木屋有下中上三层,依树干枝杈而建,彼此有藤梯可来往。 “竟然,除了你我他,没有一个人,看来,喜欢这一处孤岛的人,越来越少了。” 也是,先不说复杂的路线就拦住了一批猎妖师,就是木屋的大小,也不容许那种动辄一行数十上百人的猎妖队前来避难。 只有一人或两人成行的那种,不喜欢热闹拥挤的孤岛,才会来此。 而雷雨期间,在妖海独行的猎妖师少之又少。 不过人少,倒也有人少的好。 至少自在。 “先吃点东西,”飒飒正要摸一下自己右手食指的储物戒,恍然,“不好意思,看来是没得吃了。” “你说的,是这些吗?”只见妙颜一挥纸扇,银光一闪,桌子上便出现了不算美味但能饱腹的干粮和清水。 “你,也就是说,你也能使用这个扇子宝器?”飒飒还是有些惊讶的,一件宝器,怎么可能被两个人同时催动。这就跟另一个人能随意打开你的储物戒一样荒谬,不可思议。 “当然了,只不过这把扇子一直在主人这里,我就没有使用过了,而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能感受到扇子的力量波动,感知到主人有危险,更奇怪的是,居然还能跨越这么远的空间,这远超出了我使用瞬的能力。” “这,那,让我捋一捋。” “你没事,怎么脑袋又冒烟了。” “没事,算了,不想了,现在,怎么让他早点醒来是最关键的。” “诶,你怎么把主人绑在柱子上啊。” “他脑袋充血严重,就得让他站着,我去找找这屋子里有没有别人留下来的能用的药。” 妙颜坐在椅子上,盯着云逸发呆。不知道千伶姐姐看我突然消失会不会担心,要不先回去说一声?主人他现在需要医治,诶,笑嫣姐现在不就是个很厉害的医士嘛,喵,就这么做。 飒飒找了一圈回来,“唉,别说能用的药了,一点和药扯上关系的都没有。” 这小姑娘呢,怎么这一会功夫就不见人了。 嗯……飒飒突然转头看向被自己绑在柱子上的云逸,一脸不怀好意,四下无人,要不,摘下他的面具看一下?就一下。 第五百一十七章 医治 妖海城,妖海组大院。 “你跑哪去了,害我一顿好找,下次不许了,不然我怎么跟云逸交代。”见到小喵回来,虞千伶擦了擦额头的汗,一把将小喵抱起,象征性地拍了几下屁股。 这一个下午,队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发现,平时冷冰冰的讲师,居然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就为了一只猫。 连晚饭都没有来一起吃。 “喵,喵,喵。” “你是说,你去找云逸了?他现在在妖海?受了伤昏迷不醒?我说他怎么这几天不见人影,果然是跑去妖海了。” “喵,喵。” “好了,我知道了,我去问下小嫣,不对,是笑姑娘,她现在不认识云逸,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跟你去一趟,你要听好,如果笑姑娘不愿去,你也别突然给我把她带过去了,我想云逸若是知道,也不会强迫小嫣做她不想做的事。” “喵。” 餐桌上,田钢三人那是妥妥的干饭王。 这一天战斗下来,一刻也不得歇息,这不得好好吃些回来,弥补损耗。 一碗,两碗,空空的碗都叠了老高。 这可没把万洪雷看得眼皮直跳。还有两个多月时间,他们是要把妖海组吃空啊。 童关在一旁也是讪讪一笑,没成想,这带个队,还带了三个吃货。“你们仨,过几天跟着妖海组的前辈去参加婚宴,可不许这般吃相了。” 你仨也不看看,木长青和笑姑娘吃饭,那才叫吃饭。你仨这叫干饭,不食滋味,囫囵吞枣的。 目光瞥见屋外来人,肩头趴着一只慵懒的小猫。 童关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你来了,找到了就好,坐下吃饭。” 虽然找到了小猫,但虞千伶的心思也没有在吃饭上,随便对付几口,见小嫣吃完起身,便也将碗里的饭扒拉干净,跟了上去。 郑祖耀嘴里的饭还没有咽下去,含糊不清地说道:“虞千伶讲师好像跟笑姑娘关系很好,形影不离的。” “毕竟你们队里就两个姑娘,她俩关系不好,难道要跟你们五个好不成?”万洪雷打趣道。 “倒也想啊,可讲师她给人感觉冷冰冰的不敢靠近,童关师兄,你说是。” 童关收回目光,说道:“确实,这几天接触下来,副队是很冷,笑师妹也冷,两个人都很冷,也许,正因为两个人都冷,所以彼此才亲近?也不知道,是什么遭遇让她俩变成现在这样。” 此时木长青开口了:“讲师的情况我不了解,不过师妹她之前肯定遭受过什么,心中有一个结,一直不愿意解开,而这个结,恰恰把她不愿意回忆起的故事也关在了里面。” 回屋的路上。 “讲师,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笑姑娘转回身来,盯着虞千伶看。 肩上的小喵正要伸出小爪比划,虞千伶叹了一声,开口道:“是有一个请求,我有一个嗯,朋友,他现在在妖海,受了伤昏迷着,希望,如果你,能不能请你去给他医治一番?” “看来,这个朋友对讲师你很重要。”笑姑娘难得看到虞千伶讲师这般欲言还止,语无伦次的模样。 虞千伶红了下脸,“是的,很重要的一个朋友。”小嫣,他对你,更重要啊。 笑姑娘点头答应下来,“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 “现在?” “对。” “那我和师兄说一声,我怕他这几天看不见我,会担心。” “不用,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我们进屋说。” 屋内,见讲师肩头的小猫一跃而下,银光闪耀中变成了一个银发银瞳的少女,笑姑娘差点惊呼出声。 “妙颜她会带你去那里,也会将你带回来,快的话,可能就一个时辰不到。” “讲师,那位朋友不是对你很重要么,你不跟着一起去吗?” 虞千伶摆摆手,“虽然,我也很想去看看,但是,我得留在这里以防万一,万一有人来找你,我得应付,不然你若是在妖海组凭空消失,整个妖海城都能被翻了天。” 妙颜在原地留下一道银色印记,便牵着笑姑娘的手走入了银色旋涡之中。 眨眼之间,芳草蓝天。 “这是妖海?好美的地方。” “恢恢!”饿了许久,无精打采的奔雷马被这突然出现的俩大活人吓了一跳。 “这里可不是。”妙颜说完,眸中银光一闪。 飒飒左手抓住右手,右手按在面具上,内心在做思想斗争。 不行,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就看一下,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不行,主人他既然戴着面具,那就有他戴面具的缘由,不管是长得贼丑,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这都是他的权利,就像我自己,也有很多秘密。 就看一下,你难道不想知道,他长什么样么,天天对着一副面具幻想? 谁在幻想。 还死不承认,你脸红不红,烫不烫。 幻想…… 飒飒的左手缓缓松开,右手正要揭下云逸脸上的白色面具。 昏黄的屋内突然银光一亮,吓得缩回了手,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飒飒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你在做什么?”妙颜有些警惕地问道。 飒飒退开了几步,解释道:“我,我这不,看他脑袋挺热的,想把他脸上的面具揭下来散散热,对,散散热。” 不对啊,要真说起来,你俩才是“陌生人”,飒飒挺直胸板,硬气道:“他是我主人,我还能害他不成,倒是你,带回来的这个姑娘是谁?” “医士,”妙颜转而对笑姑娘说道,“那就麻烦姐姐你了。” 笑姑娘点头,走上前来,看着这个被绑在柱子上的少年,不知怎么地,脑子里闪现过破碎的身影,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新的。 稳定心神,观其貌,把其脉。 良久。 “他胸腔以上的血脉被一瞬间奔涌的血液冲碎了大半,现在淤血沉积在各处,你们准备些热水,让他饮下这颗活血丹,等淤血溃散,我会为他施针,引导他排出血瘀。” 听起来轻松写意,但真正实施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再战大王蛇妖 飒飒看着那被银针扎成了个刺猬似的云逸,心道:好在是晕着,不然,睁着眼看着那一根根细针扎在自己身上,该多么,想想就起鸡皮疙瘩,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针灸。 每当笑姑娘拔出一枚施下的细针,肉眼可见,云逸胸膛上的红色便退散了一些。 每每拔出七枚,总计七七四十九枚之后,“呕”,昏迷着的云逸条件反射地再次翻身,张嘴,黑红黑红的淤血终于是吐了满满一桶。 再躺回去的云逸,气息变得平稳。 “可以了,睡上一夜,明早就能醒来,这是龙血丹,在早饭后给他服下,近日忌口辛辣苦,多吃些甜的会有好处。” …… 坐着等,站着等,转着圈等,当地上的银色印记破碎,一道银光闪过,妙颜带着笑姑娘回到了屋中。 “怎么样,他?” 笑姑娘放下药箱,看着焦急的虞千伶,微笑道:“不用担心,你那朋友明早就能醒来,你若是还不放心,可以让她带你去看看。” 虞千伶摇摇头,说道:“算了,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小伤小病击垮不了他,妙颜,你快回去,得有人照顾他。” “不用,他好着嘞,身边有人在。” “女的?” “对啊。” “他真是走到哪里,沾花惹草到哪里。”虞千伶嘟囔。 …… 阿嚏。 云逸醒得比笑姑娘预计得要早。 直直坐起身子,看着这陌生却温馨的木屋,那靠在椅子上,仰着头睡死过去的飒飒。 这是,回到妖海城了?我昏迷了这么久?糟糕,可别错过了小嫣前往妖海的日子。 拿起扇子,轻手轻脚出了木屋,湿润的浓雾扑面而来。 这,还是在妖海? 没想到,充满杀戮的妖海之地还有这么一间与世隔绝的小屋。 顺着树干爬上了屋顶,浓雾刚好没过脚踝。 站在这里,可以将整片浓雾笼罩的丛林尽收眼底,就好似,行走在云间一般。 夜色苍茫,远方,各类妖兽的嘶吼如同交响曲奏响。 不时有树木倒伏,惊起一行飞鸟。 盘腿坐下,闭眼感受着这宁静与喧嚣,心境似乎更广阔了几分。 月隐星疏,日自东升。 金色的雾海被晨风吹起了阵阵波涛。 飒飒站在云逸身边,静静站着,没有打扰他。 云逸睁开眼,一道紫色电芒消失在眼底。 “这是早饭,吃完再服下这颗丹药。” “龙血丹?哪来的。” “昨夜,一位自称妙颜的银发少女带着一位女医士来替你疗伤,这颗丹药,便是那位医士留下的。” 妙颜,女医士……“她来过?!”云逸惊得起身。 “你口中的她,是那个银发少女,还是那位医士?”如果是银发少女,不该这么惊讶,难道那位医士和主人也有瓜葛,但不像啊,那位医士从头到尾,神情都跟看待陌生人一样。飒飒不解。 “我昏迷了多久,这里离妖海城还有多远?” “你也就昏迷了一晚上不到,这里回妖海城,全速,加上运气好没碰上啥妖兽群大妖的,一日时间能到。” “那时间还多。” …… 站在迷林外,云逸回头看,说道:“不知道会不会比较自私,我真想把这一处树屋收为己有,这样,自己在妖海,也有一处落脚点了。”等传送法阵那个事情解决,便在这里设一道“门”,随时能回来,在战斗一天后,享受难得的宁静,多好。 “主人,说实话,我也想。” 远远跟在后头走了一段路,飒飒越来越奇怪,这个方向,虽然也是朝着妖海城回去,但明显走了斜线,要绕上很多路。 “主人,我们这是去哪?” “另一处孤岛,参天大树,我在那里,有个约定要履行。” 草丛荒乱,依稀能看见昨夜妖潮奔过的景象。 云逸停了下来,转身探入了齐腰的荒草之中,既然顺路,没道理放过那一片价值连城的蛇王草。 “主人,风中有不寻常的气息。”虽然不知道云逸的意图,跟在后头的飒飒还是出言提醒道。 “我知道,你也做好战斗准备,这里有一条大王蛇妖,我会引导它的吐息乱扫,等我一声雷爆为号,你就全力以赴用你的风之力扰乱它的吐息。” 云逸加速直奔洞窟,毫不担心闹出动静。 窸窸窣窣的草声,早已传到了大王蛇妖那里。 “吼!” 洞窟中,涌荡出一股强大的妖气。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王蛇妖钻出洞窟看清来人后,开口就是一道蛇之吐息。 云逸学聪明了,可不敢以雷爆波与其相对,接连雷闪,躲过蛇之吐息的横扫。 蛇之吐息过处,草叶腐烂枯萎,一缕缕毒气将散未散。 远处,荒草之中,飒飒挽弓而立,眸间闪动青色风流。 一支,两支,三支暴风箭在她右手的食中无名小指间汇聚。 蓄力待发。 等大王蛇妖的蛇之吐息追逐着雷影在它身前画了大半个圈。 云逸不再躲闪,手里凝聚已久的雷爆朝着喷涌而下的蛇之吐息扔出。 雷声轰鸣。 “龙卷暴风箭!” 这是飒飒头一次尝试的新招,既然主人说要全力以赴,那就全力以赴。 三支暴风箭离弦飞出,箭尾的风流扰动,让它们彼此环绕飞速旋转起来。 恐怖的龙卷之尖直窜大王蛇妖,其过处,荒草被连根拔起。 龙卷之力将蛇之吐息截下,搅乱,肆意荡开的风之息,更是将大地上残留的毒气席卷,将大王蛇妖的躯体覆盖。 “滋滋滋”的声响不绝于耳。 就是现在! 着电芒为战甲,持雷光为剑刃,雷影千闪! 黑色的毒雾之中,一道道紫色雷光纵横来去。 待毒雾消散,大王蛇妖高大的身躯重又出现于眼前。 这一刻,它的鳞甲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斑驳的孔洞上,毒气还在不断侵蚀。 “咔,咔……” 一片片鳞甲应声脆裂,掉落,露出皮肉那被雷刃割开的万千血痕。 血痕之中,紫色的电光疾窜,刹那连成一片,大王蛇妖仰天长吼一声,不甘地,扑倒在了荒草地上。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杀意 “你是不是觊觎了这一片蛇王草许久?”飒飒在金钱的诱惑下,终是没有忍住当起了苦力,挖土。 奔雷马也在雷爆的诱惑下,当起了苦力二号,在小世界和大世界来回驮运。 只有云逸自己是乐在其中,挖土好啊,都是钱,都是钱啊。 正当两人一马为耕耘之事忙碌着,天公不作美,丛林上空,乌云聚来,不时电闪雷鸣。 其后不久,大地开始震颤。 云逸直起腰,看着才挖走了一半不到的蛇王草,颇为可惜道:“剩下这些,就留在这里好了。”自己以后是不是得在小世界养上一两条大王蛇,不然,这蛇王草是卖多少少多少,总有一天供应不上,只是在小世界养妖兽,自己也得驯服才行啊,不然它们还不得把那里弄得天翻地覆。 天色阴暗,雷声大作,让不少才出发没多久的猎妖队又悻悻然返回了参天大树。 这一日注定没有收获,加上天气闷热,空气潮湿,身上黏糊糊的,内心逐渐暴躁。 “谁让你待在这里的,滚下去!” “死开啊,臭小子。” 被一声大吼从回忆中惊醒的展锦回头看着那一张张不善的面孔,笑着赔个不是,听话地从参天大树顶端一层一层爬了下来。他也是没有想到,这些猎妖队才出发了没有半天的功夫,又回来了这里。 这两天,他都会趁猎妖队出发猎妖的时候,爬上树顶,眺望妖海城。 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离开已不是问题,只是因为一个约定,便还留在这里,等那位少年回来。 突如其来的雷雨,不仅让早晨从参天大树出发的猎妖队措手不及,就连本打算离开丛林回到妖海城的猎妖队也都改变了计划,赶往了附近的孤岛避开妖潮。 越来越多的人穿过树林出现在草地上,朝着这棵参天大树走来。 展锦的内心有些不安,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而自己就一个人,树上的位置有限,尽量避免矛盾。 便也挪着挪着,挪到了最下方最靠外的枝杈上,目光不与他们对视,生怕被注意到。 参天大树已经人满为患,可那头,还有猎妖师急急从树林中奔出,往这边赶来,在他们身后,一线妖潮紧紧追咬着。 蓦地,疯狂的藤蔓破开草地,挥舞着,将他们尽数拦下。 他们看了看远处的参天大树,又回头看了看踏起水花近在眼前的妖兽潮,骂道:“人心,果真比妖兽还狠。” “拼了!” 自然之力齐齐爆发,迎向妖兽的尖牙利爪。 十十七人,不到十息时间,便被妖兽潮淹没,身躯支离破碎,晕散开淡淡的血水。 这一幕看得展锦心惊胆寒,他知道,那突然破土而出的藤蔓,是参天大树中某个圣武境强者的杰作。 “踏踏踏踏”,妖兽潮绕过参天大树往妖海城奔去,没一会,连末排的妖兽都看不见了踪影。 默然无声的参天大树之上,言语开始纷杂。 “这里好挤啊,又臭又挤。”与展锦同一枝杈,是一支五人猎妖队,清一色的皮甲,清一色的超凡境,其中一个女子似有所指地开口道。那个邋遢的人,身上臭烘烘的。 “小子,人满了,还请你下去,不然别怪我请你下去。”猎妖队首领看向展锦,言语间充满寒意,大有你不下去我就动手的意思。 展锦微笑道:“就让我待在这里,我不会乱动的,我就占着这一点位置,不会妨碍到你们。” “谁跟你嬉皮笑脸,我是认真的,给我,下去,马上。”像是在手下前丢了面子,猎妖队首领的右手凝结寒霜。 “大家都是超凡境修士,干嘛这么大火气,”上方的一支队伍,有一人开了口,“你是金之力的修士,看你似乎一个人,我们队正好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只要你加入我们,这里,便有你一席之地。” “不了,我有队伍了。”展锦摆手,若是换做自己受伤那时候,收到其他队伍的邀请,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自然是求之不得。 而现在,自己的伤在地生金的滋养下已经基本痊愈,甚至就气息上看,还比以往更强了些。 如果,我还是那个受重伤的人,你们会要我么? 你们不会,但他没有嫌弃我。 他临走前,我喊了他一声队长。 他也答应了我,一定会回到这里。 所以,我会在这里等他来。 好意被拒,上方开口之人的话语也是冷了,转而道:“我看下面是挺挤的,识相的,就赶紧让让位置。” “让,还能让哪里去,我就占着这么一丁点落脚的地方,你们都不给么?”展锦的气也上来了,自己不想惹麻烦,一退再退,都快掉下树去了,你们竟然,还得寸进尺。 难不成,这参天大树还容不下我一人? “没想到,你还挺有脾气,趁着现在妖兽潮过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好好教训你小子一番。”五人小队自然之力爆发,苍白的冰,赤红的火,青色的风,湛蓝的水,褐黄的石。 这时候,还讲什么一对一,直接碾压就完了。 “真当我一直忍让是不敢打?”展锦眸中闪过金色的光,手中出现一柄长剑,面对五人丝毫不惧。 “有好戏看了。” 上方的猎妖队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要不惊动妖潮,“打打闹闹”什么的,一切都好说。 地上,是密密麻麻的未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蹄印爪痕。 云逸蹲下,指尖探了下深浅,估算着妖兽潮过去的时间。 “是直直往参天大树去的,那里说不准已经被围了,我们真地要往那边去么,万一和妖潮撞上……”飒飒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结果两人都知道。 就连圣武境,都不敢说直面妖潮安然无恙。 “如果妖潮真地围住了那里,我更要赶过去了,加快速度。” 今日的参天大树之上,圣武境可有不少,他们对着树下的战斗评头论足。 “那使剑的小子是真的强,若不是这五人配合默契,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超凡境的差距啊,五对一,还废了四个。” “我倒是更看重他的意志坚韧,倒下了六次,愣是站起来了六次,他在坚持什么?我很好奇。” 树顶,贺铮挑唆道:“文长兄,你是不是该出手制止这场小打小闹了?” 张文长反问道:“给你选,你选哪一边?” “同样是金之力,我当然站那个天赋意志都不错的小子一边,只是也因此,我送他龙血丹的事,若被他经历多了回过味来,以他未来可能达到的境界,也是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黑锅呢。”贺铮阴阳怪气道。 “用得着如此阴阳怪气?这锅,不用你背了。” 张文长一挥手。 一阵钻心的痛,展锦惊恐低头,自己的脚,似乎被什么穿透了。 该死,动不了。 猎妖小队首领可不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眸中寒光一闪。 一个奔纵,右掌苍白之气拍在了展锦的胸膛上。 “这下,看你还嚣张?” 感受着这彻骨的寒意,血液渐渐冻结,展锦没有回应,反而抬头,看向大树顶端,目有憎恨。 眸间,金色之光消失,手中剑,也溃散成金色光点。 战斗结束,五人回到参天大树上,虽然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些剑伤,不过一个个脸上难掩胜利者的喜悦。 尖酸刻薄的女子,看向那被队长吊在树杈下的小子,开口道:“你看看他,都这样子了,那眼神,还这么让人不爽,为什么还给他吊着,直接给他丢树下喂妖不就好了。” “等妖潮从妖海城回来,冲出树林那刻,我就顺势把绳子割断,让他摔断腿,绝望地看着妖潮朝自己奔来,却逃不掉,哈哈,岂不更好?”猎妖小队首领笑着道。 女子闻之,也是拍手叫绝。 “这五人本事没有,心肠真狠,不过,我喜欢。”贺铮见猎妖小队居然将那小子又带回了树上,还想暗中使坏来着,没想到,最下面五人,更坏。 双手被束缚着高高挂起,展锦听着五人的嘲笑讥讽,沉默着没有说话。 也许上天总喜欢捉弄人。 后悔么? 明明伤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就能回到妖海城去,回到她的身边。 不,我并不后悔。 如果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 我的命,是他给的。 希望是他给的。 今天,就让这希望,再因遵守和他的约定,破灭又如何? 一切不过是,偿还恩情罢了。 只是不甘,我不甘,为什么,圣武境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当远处的树林,出现妖兽的咆哮。 展锦悲凉一笑,知道,自己的命运将止步于此。 “咔嚓”,绳断。 坠落。 远看奔来的妖兽潮,展锦仰天长啸:“希望有人能替我告诉我的队长,我展锦,没有失约!” 猎妖小队的五人,正要嘲笑他的临终遗言竟是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恢恢!” 一道紫光流影从树下一闪而过,留下一串电芒。 不止那五人,树上所有猎妖师都惊了一下,刚发生了什么,那小子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将束缚展锦双手的藤蔓割断,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各种自然之力造成的伤。 云逸关心地问道:“还能动么?” “队,队长,你回来了……”展锦见到眼前少年,明明自己还年长几岁,鼻子却是一酸。 “我来迟了,飒飒,你和奔雷带着他先回妖海城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飒飒点点头,也没有问是什么事,还能是什么事,主人眼底的怒意,头一次,头一次见。 回头目送奔雷马冲出妖兽的重围,转回头时,云逸的双眸被血色浸染,再不遏制内心的杀意。 “轰咔”,乌云骤然被血色雷电撕碎。 参天大树之上,一众猎妖师,心中生起恐怖寒意,纷纷看向,那道视妖兽潮如无物,缓缓走来的血色身影。 “既然肆意剥夺别人生的权利,那就干脆,谁也别想安然无恙。”云逸伸出右手,所指之处,正是参天大树,眸间,映入雷落之景。 全身鸡皮疙瘩起来,隐隐有电感,张文长大喝一声:“竖子尔敢!” 一挥手,万千藤蔓破土而出,将云逸里外裹了数层。 “敢?笑话,我倒要问问,你们是怎敢,怎敢如此轻贱人命!” 话落,云逸指尖迸发一道血色电芒,藤蔓如遇烈焰,纷纷退散。 电芒瞬发骤至,在参天大树上刻下一道血色的雷之印记。 “此刻,我代为宣判,天雷之罚!” 雷之印记闪过电光。 血色长空,一道可怕的天雷落下,恰似苍穹投掷而下的雷之长枪,枪尖之威势,还未真正爆发,便让参天大树枝杈横飞,轰咔一声,裂为两半。 第五百二十章 提交任务 欺辱展锦的那小队五人才从雷击中回过神来,想到那家伙口中提到的“队长”,明白自己等人惹了不该惹的人物,只是,他那手握雷刃身披电铠在妖兽群中纵横来去的队长,真的,真的就只是一个超凡境么? 后悔已来不及,妖潮的气浪已经打在了脸上。 他们从大树碎枝中才站起身,便被妖兽再次扑倒,体会到了他们本想“给予”那个家伙的绝望。 万千藤蔓破土而起,张文长的目光掠过一只只被藤蔓穿透的妖兽,看向那道渐行渐远的血色身影,心中发狠:小子,我不管你是谁,我不管你背后的势力如何如何,下次若在妖海中碰见,我一定撕碎你! 而现在,心中再有怒意,他们这些圣武境,也不得不全力以赴带着手下队伍突围。 这一战,注定损失惨重,当然也是咎由自取。 云逸自知目前还无法与这么多的圣武境匹敌,便也在摧毁参天大树后,杀穿妖兽潮,往飒飒和展锦离开的方向赶了过去。 妖海城正东区,这俩天颇为热闹,街上来往的,有很多生面孔。 他们一个个气质不凡,或独行,或结伴而游。 不过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致,妖海城包家支脉,正东区包府。 要说这也是正东区包府自建造以来,最热闹的一段时日,以门庭若市形容也不为过。 而这四进大宅院中,最春风得意的莫过于包锦鹏了。 那些各大城前来的家族子弟,张口就是左一声“包兄”右一声“包兄”,听得好不舒服。 就连乾族那位皇子昨日都来拜访,虽没开口提请柬的事,但很明显了不是。 想我包家,何曾有此光景。 离婚期还有两日,包锦鹏倒是等不及了,想跑去见新娘一面,却被包宇飞拦下,“瞧你猴急的,哪有新郎在新婚前跑去偷看新娘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把这场婚事办好,切不可出差错,我可听说你那新娘是有心上人的,这是一个变数。” “放心好了堂兄,她的心上人回不来,雷雨期的妖海情况你也不是不清楚,就算回来了又如何,我可是在白家安排了看守,别说一个,就是再来八个十个超凡境,都不见得能给我闹出事来,再说了,婚姻这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有心上人又如何,就不说五十万的彩礼钱白家可收下了,就是我把八方来客楼整个包下来,这面子也给足了,我对正妻都没有这么好过,她还能不识好歹?” 现在的婚礼可不单单是包锦鹏的婚礼,而是关系到整个妖海城包家,自然容不得一丝差错。 不然,现在包家有多风光,到时候看笑话的人就有多猖狂。 白家院子,同样热闹,不过来往的都是寻常人家。 “以后白家辉煌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左右邻里。” 这是白家夫妇这俩日来听到的最多的话,自然也是乐呵呵地回了句:“那怎么能,以后若是有难处,尽管和我说,我让我女婿出面,定解决得妥妥的。” 相比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屋内,闺房中,一个个姑娘看着自家姐妹愁眉不展妆容黯淡,也是有些心疼,有些羡慕,有些不解。 一女劝慰道:“冬雪姐,要我说,你也别伤心难过了,包家公子除了花心了点,其他哪里不好,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为了你,更是把整个那什么楼包了下来,很用心了,要是我,我肯定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嫁过去。” “要不,你替我去嫁。” “这,那也得包家公子看得上我不是。”不理解冬雪姐眼里的无助,年少些的女子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的事,还不乐意。 “我情愿他没有看上我,我情愿丑,情愿只被一个人喜欢。”白冬雪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些天,这么消瘦了,也不知道展锦回来看见,会不会认不出来,展锦……你怎么还不回来,你若真地已经,已经死在了那里,那你等我,过俩天,我会穿上婚服,下去找你。 “冬雪姐,我知道你在想谁,但他这么些天都没有消息了,能回来早回来了,何苦为了他,而放弃包公子每个方面都比他优秀的人,不管是……” “好了!冬雪她已经很难受了,阿珠,你就别乱劝了,你年纪还小,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感情这东西,非是看优秀与否,而是对眼,再优秀,看不对眼,也只是寻常,而再平凡,只要看对眼,那就是认定了的一辈子。” “这节骨眼,你不劝冬雪姐嫁,难道你要劝她不嫁?” “我只是站在朋友的角度,不想冬雪做她不喜欢的事,但愿,冬雪喜欢的那个人,真地值得她等。” 回到妖海城的三人,各有各的心思。 便也约定,等各自事情办妥,晚饭时,再在妖海组边上的酒楼相聚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双刀旌旗迎风飘扬,妖海城接待处,人进人出。 “你……” “有些印象?” “隐约记得,有个戴面具的家伙接了绘制妖海图的任务,让我看看,”军士取出崭新依旧的登记册,打开第一页,“逸云?” “是我。” 军士笑笑,说道:“怎么,是不是后悔了,没事,留影石给我,我退还押金。” “不不不。” “那你是来做什么,找我聊天来了?我很忙的,下一位。” “别,我是来提交任务的。” “提交任务……你是说,已经完成了?!”军士惊得直接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看着军士不敢相信的目光,云逸将留影石递了过去,“你拿去验证一番不就完了。” 军士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摔了,看着手里被杂色填满的留影石,心道:这小子,该不会是跟之前的人一样,胆大来碰运气了,打算糊弄我们?不过,这上面的定位法阵,可不是谁都能破掉的。 “那你等我一会,稍等啊,别离开。” 看着军士急匆匆地离开,半晌也不见回来,云逸便也只好继续等着,四下打量起这接待处来。 只是,云逸还没等急,后面等待的人倒是急了。 “喂,那位,任务接好了没,赶紧让开,一个臭超凡境,占着茅坑不拉屎。” 云逸正打算反呛几句,由远及近,脚步声匆忙,军士身后跟着一气息内敛的修士,乍一看,还看不出来修为,不过估摸应该在大圣境左右。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自量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久等了,”军士当先对云逸抱歉道,转而伸手介绍,“这位是目前负责妖海图的阵法师,余将军。” “余启明,幸会。” 余启明,大圣境强者,妖海城首席阵法师韦四画的徒弟之一,负责妖海图绘制与修改。 让一个大圣境的前辈说幸会,不知这戴面具的少年是何来头。 “逸云,一个超凡境小小猎妖师,幸会。” 听闻这话,方才那个吵嚷的入圣境修士顿时傻了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少年,竟让人看不透,不寻常,不寻常,没准那留影石之中的变化还真是他的杰作……余启明开口道:“我验证过了,位置没有问题,也比对了之前的沙流河画面,你所刻录的,确实是沙流河对岸的风景,是你亲眼所见的?” “不然呢。”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于一个超凡境能深入到那个位置感到不可思议,不管你是如何完成的,根据约定,我们会付你一千零五万两白银的报酬,还有,这颗留影石的杂色被我复刻出来后,便清理掉了,本来按规矩,是要收回留影石的,不过我看上面有不寻常的印记,便交还于你,希望,你能再刻录新图给我,我想,尽快完成师父的愿望。” 六百七十公里外,十五平方公里的画面,一千零五万两白银的奖赏。 这钱看似好赚,但也不好赚。 不过至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云逸从接待处出来,打算晚上碰面时,请飒飒和展锦吃顿好的。 也不知他俩牵挂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每一座城的五宝阁畅销商品不同,而妖海城五宝阁,主打的就是储物宝器。 什么储物袋,储物戒指,储物耳环……都是畅销品。 “不知姑娘你接受得起多少价位的,我们这正好有一款储物耳坠很适合你。” “耳坠?” “是的,极品青玉,与你的气质相配,若我没有看错,你是风之力的修士,我们可以在耳坠上加刻法阵,提升你对风的掌控能力。” 飒飒有些心动,“给我看看。” 木盒打开,一对青玉耳坠静静躺在柔软的白绸中,金丝结绳串一小一大两颗晶莹圆润的青玉珠,没有多余的雕刻。 青玉通透,不掺一丝杂色,拿起对着光看,如同暖阳透碧潭。 “怪挺好看,多少钱?” “这个数。” “六万两?” “不不不,是六十万。” “六十万?!你干嘛不去抢。”等等,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诶,姑娘此言差矣,这是买卖,我也没有强买强卖不是。” “我不要了,你就给我个便宜的储物戒指就好。” 出了五宝阁,飒飒将新买的储物戒套在右手食指上,一脸不开心,还是有些想要那对漂亮的耳坠。 一道银光闪过,心神与储物空间建立了一缕联系。 回头看了眼五宝阁,“真是个财迷,掉钱眼里了,一对耳坠卖那么贵。” 猎妖钱庄,是妖海城一家主营银票借存的连锁庄子。 借款业务面对妖兽商。 妖兽商的经营之道,其一便是无本经营,何为无本经营,便是从钱庄以一笔大生意为由借取银票,在猎妖师手中大量购入妖兽躯体,再运送到其他大城贩卖赚取差价,等钱款入账,便将借款加利息还上。 一来一回,相当于自己并没有出钱。 存款业务针对猎妖师。 猎妖师们本就是妖爪下讨生活,一个不测,可能就命丧妖海,所以基本都是选择将多余的钱存在钱庄里,还能吃一些利息。 而本人若是一年都未在钱庄露面,那么钱庄便会根据写好的契约,将本金与利息交予契约上的赠与人。 而展锦契约上所写的赠与人,正是白冬雪。 哪怕真回不来,这笔钱也希望能让她生活无虞。 “展锦兄,你回来了?!” “你怎么好像很惊讶,我回来不好么?” “好,当然好,我还以为,你死在妖海了,回来就好,这几天收获怎么样,都去了哪里?” “小蔡,我来这可不是和你叙旧的,你知道我的来意,去把我存在这里的钱取来。”这些日子多出来的利息,加上卖掉储物袋的,算是把五十万剩下那部分补齐了,本还想留着些钱,看来,只能先把婚事定下来,婚礼得迟些日子,等再赚来些钱才能办了。 见自己的兄弟还在想着那件不可能的事,蔡宇边取单子边说道:“你还是打消那个念头,这笔钱,买些对提升修为有好处的,这修为提上去,什么女人没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这辈子,非冬雪不娶。” “你这是才回来就直奔我这里了啊,看来还不知道,你没觉得,今日的妖海城,格外热闹吗?” “我进城的时候还纳闷,怎么突然间妖海城这么多人了,是怎么了?” “唉,说起来,和你也有关系。” “和我有关?我一个籍籍无名的猎妖师,能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也别磨蹭了,直接说。”展锦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但又不知是何事。 “你那心上人,过两天大婚,新郎,不是你。” “你,你说什么?!”不会的,冬雪她不会的。展锦抢过银票,夺门而出,直奔白家。 蔡宇看着展锦离开的慌张背影,摇摇头,叹道:“唉,这年头,谁不希望自家女儿嫁到一个好人家,展锦啊,白姑娘固然喜欢你,这点我也看在眼里,但,她父母那关,包家那关,你怎么过?这该死的世道,认命哦。” 白家院子角落,坐着一汉子,从白天到傍晚,一直没有开口说话,默然地看着进进出出道喜的寻常百姓。 但他就是坐在那,都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夕阳时分,等道喜的人没了多少,他突然站了起来,轻声却也清晰道:“有个小家伙往这边来了,你俩别让白小姐出来。” 白家夫妇对视一眼,知道汉子口中的小家伙是谁,看来,那人命大没有死,这是听到消息赶过来了,唉,算了,他毕竟迟了,一切就交给包家解决。 只是,毕竟…… “下,下手轻点,赶走就好,别伤了他。”白家夫妇对包家派来的护卫请求道。 “放心。”死不了。少爷的命令可不是不能伤啊,要么残,要么废,当然如果他识相…… 展锦跨步正待进白家门,迎面一道狂风骤至。 胸口一痛,倒飞出去,摔在地上。 “咳咳咳”,擦去嘴角的血,踉跄地站起身,凝眸看去。 白家的宅门,此刻有一个高大的汉子挡在了那里,小圣境的气势一展无余。 犹如一面高墙,将前方这道门,给彻底堵死。 “你是谁?让我进去,我要见冬雪一面,冬雪,冬雪!” “别喊了,没用的,我的风之壁垒,隔绝一切,外面就算是天塌了,里面也听不到一点动静,那么,你是打算身残,还是修为被废?自己选一个,或者,有更好的一条路,现在转身离开,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我选择,”展锦眉目如锋,眸间亮点金辉,右手虚空一握,金之力疯狂汇聚一柄金色长剑,“进去找她。” “我看你是找死。”包北风怒喝一声,整个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 如狂风袭来,一阵强烈的窒息感。 展锦毫不迟疑,横剑格挡,手中剑却直接被无匹的拳风绞散。 包北风挥出的右拳力道未尽,余力倾泻在展锦的胸膛之上。 “咔嚓”,骨裂的声音响起。 展锦吐出一口血水,倒在了地上。 小圣境对超凡境,毫无悬念地碾压。 “就你这样,拿什么和我家少爷比,不自量力。” “你回来,我还没倒下。” 听到这嘶吼中颇为不甘的话语,才转身的包北风回头看,只见那胸膛都凹了小半的家伙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第五百二十二章 冬雪之名 “这位公子,您可真会点,这些都是我们店儿的招牌菜,那您看这菜是现在就给您上,还是迟些?”酒楼小二眼尖,一瞅就明白这戴面具的少年是在等人,这菜若是上早了,凉了反而不好。 “迟点,我等的人还没……不对,看样子来了一个,那你先上其中的点心。” “好嘞,那公子您稍等。” 飒飒和小二擦肩而过进了屏风内的雅间。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间,本来还想让小二留意着,看来完全不用。” “我耳朵可灵了,只要一点风吹在鹰骨笛上,我就能寻到你。” “那我岂不是在哪都对你不是秘密了?”云逸作势要摘下挂在脖子上的鹰骨笛。 “放心了,你还是戴着,我可对你的去向没有兴趣。”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云逸想要把鹰骨笛摘下来,飒飒还是明显心慌了一下。 喝了几口茶,吃了些点心。 这小财迷真是的,怎么不开口,非要暗示,那姑且逗逗她。云逸问道:“我看你从进来到现在,一直晃啊晃你的右手,晃得我眼花,怎么了这是?” “我的手好看么?”飒飒眨巴眨巴眼。 “好看。” “那我的手和昨天的手有什么不同呢?” “没啥不同啊,不都是长短不一的五根指头,难道,你昨天是六根指头?这我倒没有注意。” 看着云逸一本正经,装傻充愣的模样,飒飒拍桌而起,从怀里掏出一张欠条甩了过去。 “一点自觉都没有,你欠我的,还我。” “哈哈,瞧你,腮帮子都气成蛤蟆了,还你,都还你,”云逸扇子一挥,宝器落了一地,“你看看,是不是这些,有没有少了?” 一件一件对照着欠条放入储物戒,居然没有一件出错,飒飒反应过来,主人是一直都记得,刚才是在逗自己呢,“哼。” 云逸看着扭过头去不想理自己的飒飒,便转移话题道:“他怎么还没来,你俩回城的路上,他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飒飒有些羡慕道:“倒是有说起过,他在妖海城有一个彼此喜欢的姑娘,树上那段最难熬的时间,都是靠梦见她,才坚持下来的,我问他,你回城第一件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笑着说,回城第一件事啊,便是去见冬雪一面,顺便提亲,倒是,有些羡慕那叫冬雪的姑娘,有这么一个人儿,一直想念着。” 云逸看了下窗外,日已落,天渐黑,“他不是会失约的人,这都已经过了约定的最晚时间了,哪怕这顿饭吃不了,也应该抽空来知会一声,再回去办他的事,我有些担心,飒飒,你在这里继续等,我出去寻寻消息,一个时辰,我若没有回来,你就去妖海组等我。” 接待处。 “是你,怎么又回来了?跟我去楼上,那儿不用等,以后啊,只要你来,尽管往楼上去。”军士一眼就看见戴面具的少年焦急地排着队。 那哪成啊,就看在把妖海图补了一小小块的份上,怎么也值得以贵客的身份对待。 接待处的任务指标每年都是有考核的,这少年一个绘制妖海图的任务,可把我们提了好些名次。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想发布一条任务,寻个人。” “哦?寻谁啊,这你可来对地方了,妖海组虽然也接任务,但都是猎妖的任务,而寻人,我们猎妖军,那可是专业的,只要是妖海城的居民,你报个姓名年龄给我,我可以给你居住地址,当然,是备案的,如果哪天对方无故暴毙家中,可要请你来喝口茶。” “放心,我可不杀人放火,姓不清楚,名叫冬雪,年龄具体不知,适婚。” 军士一听,乐了,还以为是寻谁,“这叫冬雪的姑娘啊,妖海城正东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是搁在往日,那还真得给你列出来七八个地址,但现在不同,你要找的,是不是白家姑娘,白冬雪?” “她很有名?”云逸倒是纳闷了,这白冬雪难道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有名谈不上,也是这几天才被人知晓,看来你是刚从妖海回来,还不清楚,妖海城包家知道么?” “略有所闻,妖海城第一大族。” “没错,正是这第一大族,妖海城包家过俩天在八方来客楼办一场婚礼,新娘便是这位白冬雪,我寻思,你要找的冬雪姑娘,八成是她。” 不会这么巧?云逸眉头紧锁,那这事还真不好办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这白冬雪住在哪里?” …… 从两边的商铺来看,这在平日也算是条热闹的小街道,今日却没有一个人在街上晃荡。 远远就听到了战斗的声响。 如此大的动静,居然没有惊动猎妖军?多半是包家打过招呼,以包家的能耐,猎妖军自然也是要给些面子。 云逸收敛声息,来到一处商铺屋顶站定。 只见一面青色风墙,如同壁垒一般,将不远的一处院子围在其中。 那处宅院,应该就是军士说的白家。 府院外,一汉子的大脚踩在展锦的胸膛之上,居高临下地大喝道:“起来啊,你再起来!怎么不起来了?让你走你不走,非要跟我斗,你一个超凡境,跟我犟什么?” 说起来包北风是有些崩溃也有些敬佩,这家伙怎么跟不倒翁似的,打倒了几次,愣是站起来了几次。 为了一个情字,值得么? 看着脚下人血水横流,可眼里的光分明还是不屈服。 包北风声音软了一些,说道:“你当真要逼我断你双脚,废你丹田?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答应我,你这辈子不会进那道门,从此不再纠缠白小姐,让白小姐相信你已经死在了妖海,我就放你走。” 一道风至,飒飒站在云逸身旁,开口道:“主人,不打算出手帮他么?” “再等等,我想看看,他对这份感情,是不是真地,哪怕丢了性命,也要守护。”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之前的影子。 小嫣于我,就跟冬雪于他一样。 哪怕,舍弃性命,也要守护。 第五百二十三章 超凡入圣 展锦口有血水,含糊不清却坚定道:“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让我活着不见冬雪,我告诉你,这绝无可能!”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包北风再不心软,抬脚,这次不是朝着展锦的胸膛,而是朝着他的脑袋直直踩落。 强大的风之力汇聚于右脚之上,这一招落下,定碎石穿土! 展锦笑了,闭上眼。 以往种种美好,一闪而过。 眼见汉子的脚就要踩落,飒飒可等不及,正要挽弓,云逸伸手拦下。 “你做什么,再晚,他可就真死在那了。” “再,等等。” 云逸双瞳亮起紫光,一片狼藉的战斗之地,一点点金光从大地深处浮现,这一幕,就连那小圣境的汉子都未发觉。 而云逸因为雷之力的关系,对于金之力的暴动,格外敏感。 “修炼为何?” “你是谁?” “修炼,为何?” 展锦俯仰这苍茫天地,蓦地雷雨瓢泼,狂风怒号,而眼前,树木摧残,枝杈横飞,一根劲竹,却兀自立于山石之上,百折不挠,便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让那疾风知劲竹,威武不能屈!” “人非金铁,怎能不屈?” 展锦答道:“当以不屈之心,铸不屈之身。” “好一个以不屈之心铸不屈之身,那你便以不屈入道,心不屈,身不屈。” 展锦睁开眼,眸间金光一闪,这一刻,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同。 双臂交叠,金之力自大地疯狂涌现,汇聚成盾。 包北风有种错觉,脚下之人,突然变成了金铁之躯,这一脚,再不能取其性命。 “轰!” 一股气浪横扫开来,碎砖砂石奔走。 云逸远远看着,颇为展锦感到高兴,这家伙,超凡入圣了。不过他的状态很不好,虽然入圣了,但是,伤可还没好,现在最需要的是回去静养疗伤,巩固修为。 “飒飒,暴风箭,破开那风之壁垒。” 飒飒看向那一跃而下化作雷光的云逸,喃喃道:“原来,你是在等这个,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一定能突破?” 原来是入圣了,难得,那我也可以放开手脚,不算以大欺小了。包北风战意昂扬,双拳快如风,一拳一拳砸落,企图破开展锦背靠大地构成的金之防御。 打得正酣时,眼角余光闯入一道耀眼的紫色。 “超级雷爆!” 恐怖的气息告诉包北风,虽然这是超凡境修士的一招,但绝对不好硬着接下。 正待包北风闪身躲开时,一支龙卷暴风箭窜向风之壁垒。 以风破风。 “不好。”若真让这支箭矢破开风之壁垒,弄出一点动静,让白小姐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少爷可就得罚我了。 包北风速度更快,一个闪身,已经抓住了龙卷暴风箭的尾巴。 大手之上风之力倾泻,将龙卷暴风箭直接压制到溃散。 再回身看时,那仨人皆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地上一滩血迹。 “走了也好,可别再来。” 酒足饭饱,万洪雷在妖海组宅院外瞎晃悠,远远听到动静,看着面具少年背着一昏迷的男子奔了过来,马上迎了上去,“好小子,离开了这么些天,这一回来,带个伤者,这人是谁?” “小,笑姑娘现在在么?” “你不会是想让笑姑娘给这人医治医治。”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想请她帮忙看一下。” “随你,她俩小姑娘刚吃完饭,时间可能是有,但你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人家毕竟是医圣的徒弟,你这莫名其妙就带了一个伤者给她医治,这不太好。” “副组长你放心好了,这算是我个人求她的,不算借妖海组的面子。” “你明白就好,那我也不拦你,你进去找她。” 屋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虞千伶打开房门看去。 “你怎么来了,这人……” “小嫣在么?” “在的,你先进来。” 云逸进了屋子。 笑姑娘对这戴面具的少年还有些印象,但又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便看向虞千伶,问道:“讲师,他是不是上次我去救的那个朋友?” 虞千伶不留痕迹地看了眼云逸,刚好看见他目光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回道:“是他。” “讲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把背上的那人放下,我看看。”笑姑娘的话语,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听到这话的云逸愣了下,看了屋内没有多余的床,提议道:“去我那看。” 银光一闪,芳草蓝天。 笑姑娘没有第一次那么惊讶,见讲师也在身边,戒备之心放下,“开始。” 先是把脉,随后掌心外放出一股与寻常修士截然不同的气,在展锦身上游走。 半晌,有了些判断。 “这人伤得挺重,尤其是骨头,断的断,碎的碎,凭一口气硬撑着,奇怪。”笑姑娘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云逸急急问道。 “他的骨头应该断了不止一次,又接了起来,就是此刻也在愈合当中,那些微弱的金色光点,将断骨连接起来,”笑姑娘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灵气还真是充沛,说不定,“不知你这里有没有能和金之力搭上关系的药草灵果?” “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看着小嫣奢侈地把一块块地生金的汁水收集,果肉全部扔掉,云逸心里在滴血,这也太浪费了。 笑姑娘看出了云逸的不舍,微笑着说道:“你也别心疼,这也是没办法,我们之中没有一个炼丹师,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提炼药力,总不能,让他一口气吃下十来块地生金?那还没被伤拖垮,倒是先撑死了。” 难得见失忆后的小嫣打趣,虞千伶也是噗嗤笑了一声。 笑姑娘将收集好的地生金汁水交给虞千伶,说道:“讲师,接下来麻烦你了,能提纯多少就多少,但也别过了火。” “明白。”虞千伶双瞳染上红色,手心火焰热烈迸发。 金黄色的地生金汁水在烈焰下沸腾,浓缩。 看着这久违的暗红色火焰,云逸神思飞回到了中域那个时候,早知道如今,当初,要不就待在中域,过那平凡的小日子,不来这东域,没有后面发生的事,小嫣也就不会失忆,现在连我也认不得,唉。 讲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小嫣啊,你这句话可真是在割我的心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 布局 翌日,晨,窗外,一缕阳光照了进来。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展锦下了床,看向站在窗边的少年,由衷感激道:“队长,我又欠了你一条命。” “既然知道欠我,就好好珍惜,别又去硬来。” “队长,欠你的命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还,但今天我得再去一趟。” “你忘了昨天的事?” “昨天我打不过他,不代表我今天打不过,我现在伤都好了,入圣境的修为,可以试试。” “试试?你就算真把他打败了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守门的,你要面对的是整个包家,小圣境你不怕,那大圣境,圣武境大圆满呢,甚至是通天境,你有把握?” 整个包家,那个庞然大物……展锦一掌拍在桌子上,苦恼道:“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冬雪她嫁过去,我知道冬雪,我可以为她死,她也一样,如果真到了那天,她万一寻短见,我,不行,我得去找她。” “先坐下,既然你叫了我一声队长,那么,你的事我不能不管,而我,也讨厌对别人的感情横插一杠之人。” “那队长,你有办法?” “一步步来,你我先这样……” 离包家婚礼还有一日,八方来客楼表面上还是照常营业,但厨房、仓库,早早把食材餐具摆设以及其他物什准备妥当。 库房管事召集了一众下人,吩咐道:“大家今天再清点一遍,有没有少掉的,坏掉的,过了明儿,后天可就是包家的大婚之日了,宴席来的都是非常重要的人物,不能出一点差错明白么,好了,各自忙去。” 八方来客楼外,有一少年少女走了过来。 远远看着那金色的牌匾,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八方来客”,银发少女对少年说道:“主人,这酒楼,好气派啊。” “确实气派,不过我见过更好的,有机会,带你去看看。” 侍从迎道:“公子小姐,品茶还是吃饭?” “来谈生意,心楼主可在?” “楼主她事务繁忙,不知俩位可有预约?” “我俩来到妖海城不久,倒是没有预约,不过我想我的生意,心楼主会感兴趣。” 拿捏不定,侍从只好道:“我先带俩位去贵宾室等候,至于楼主见不见,不是小的能决定的。” 八方来客楼,贵宾接待处。 少女对少年说道:“主人,这能成么?” 少年回道:“其实,成不成的关键不在于此,能成固然最好,不成也无妨。” 不知等了多久,珠帘响动。 云逸抬头看去,饶是身边有不少各有特色的姑娘,见到心楼主的这一眼还是惊了一下。 打听的时候就得知八方来客楼的心楼主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美女,没想到,不可多得这个词,还是谨慎些的形容了。 这戴面具的少年,在我的迷幻香之下,竟然只是一晃神,而且,俩人都看不透修为?有点意思。心弦手持翡翠云烟,细腰倚靠着桌子,也不坐下,“听说俩位有生意要和我谈,不知能否先告诉我,俩位来自哪里?” “云上阁。” “云上阁?请原谅,可能小女子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 云逸微笑道:“要说这妖海城,最不孤陋寡闻的就该是心楼主了,若是心楼主都没有听说过,那这妖海城再不会有第二人知道。” 听到这话,心弦也笑了,“也不知小公子你这是抬举我,还是贬低整个妖海城。” “一半一半,好了,我时间有限,就直接说正事,这次来拜访心楼主,是打算买下八方来客楼,为我们云上阁在妖海城的产业布局,跨出第一步。” “你们把我这儿当什么地方了,前些日子包家来包楼就不说了,小公子你倒好,要买下整个八方来客楼。”心弦的话语之中,有微不可察的怒意。 关键自己消息这么灵通,凡是上门之人,对方还未开口,自己便能了解他们的意图,可眼前两人,关乎他俩的消息,在妖海城,真的一点都探寻不到,探寻到的,也几乎没有太大作用。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看来心楼主对这笔生意不感兴趣了。” 心弦没有回答是,也没有回答不是,反而道:“感不感兴趣,是看你手里的筹码,筹码足够诱人,这楼你拿去便是,筹码不够,那么出了这个门,你还是客人,来品茶吃饭,我欢迎。” “你和我一个远在西域的老友很像,喜欢赌。” “诶,你可别乱套近乎。” “不套近乎,那我就说说我的筹码,妖海之地的药草灵果资源其实不比妖兽差,但为何妖海城的药草灵果反而供不应求,做不到自给自足?这完全是因为储物空间的限制,药草灵果一旦放入储物戒指之中,灵气就会逸散开来,再取出药力就大打折扣,所以妖海城的猎妖师十之八九是猎妖的,而我云上阁打算在妖海城布置妖兽躯体实时兑换药草灵果的产业,猎妖师无需将妖兽全部卖掉换钱,再去买药草灵果疗伤或者提升修为,直接来我云上阁,用他们任务之外多余的妖兽躯体,不论品种,不管品相,以市面价换取药草灵果,跳过了中间商,其中利润,相当可观,而八方来客楼,便是我打算购置的第一处产业,这个秘密算是先透露给你了,心楼主你自己掂掂这个筹码够不够分量。” 心弦嘬了口云烟,缓缓吐了个香香的烟圈,说道:“你的想法很大胆,同样地,我不相信你有那个实力,只要妖海城禁止设立传送法阵一天,你说的,就不可能实现,连五宝阁对上门买药草灵果的客人,都规定提前一天预约,你怎么可能做到实时兑换?” “我知道心楼主的疑问,从四大护城到妖海城,确实,路上花费的时间足够让本来能卖个好价钱的药草灵果大打折扣,而若不预约,药草灵果在库房囤积越久,价格越低,这是赔本的买卖。” “你既然知道这一点,为何还想着要做那生意。”心弦终于是来了点兴趣,将手里的翡翠云烟放在了桌上,坐了下来。 “说得再多,也没有亲眼所见更能打动人心,那么,心楼主做好准备,我要带你去参观参观了。” 心弦还没有从这句话回过味来,眼前银光一闪。 眨眼之间,身已在蓝天之下,脚踩软软的青草,清澈的河流从一旁缓缓流过。 一大片种满药草的田地,分布在河流两岸。 这扑面而来的药草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幻境?不对,不是幻境。心弦的粉色瞳孔闪过一道光。若是幻境,那施展这个幻境之人的造诣要远超自己。 弯腰,折取一段药草,放在鼻尖细闻。 这真实的香味,若是幻境所化,那可太厉害了。 银光再一闪,心弦又回到了屋内,方才的感觉,恍若梦中,但比梦要真实。 再次闻了闻手指间捏着的一小截药草,复又抬头看向戴着白色面具的少年,微笑道:“我也就不问刚才是哪里了,这个秘密我可能还交换不起,八方来客楼是我一生的心血,不知云上阁小公子打算出多少价钱?” 云上阁小公子都叫上了,云逸知道事情基本定了,便说道:“心楼主不必可惜,八方来客楼,还是你的八方来客楼,毕竟,消息的集散地,对每个商人都很重要,我只要第一层,经营我所说的那个生意,至于买下这八方来客楼的出价,我也不是行家,不如心楼主给一个价格?” “你就不怕我宰你?” “一个把秘密看得比金钱重要的人,我相信,在听了我的生意之后,是不会在金钱上宰我的。” 心弦笑了,真是个有趣的人,“我还以为自己消息有多灵通,你倒是先把我给打探了个遍,罢了,这八方来客楼就归于云上阁之下了,我也不要钱,就一点,希望日后妖海城若有难,云上阁不作壁上观。” 这回轮到云逸懵了,说道:“我不太理解心楼主的意思。” “那看来,我还是有些秘密没有被你挖出来,挺好,身上若是没有秘密,那活着太难受了,总之,你答应我就成了。” “可以,我答应你,那么心楼主,契约已成,就此告辞。” 没有一点修为波动,俩人便在一片银光中消失不见,这令人捉摸不透的能力,心弦喃喃:“真是从哪冒出来的奇怪家伙,云上阁……难不成,他俩是从天上来的?” 第五百二十五章 相会小世界 “主人,我很好奇,为什么取名云上阁?而不是云中阁,云顶阁,云起阁之类的。” “我曾听一好友说起过云上仙一词,那是一件仅存于《仙踪》一书中的服饰,而目前的我们,也正如书中的云上仙,鲜为人所知,不知则奇,当我们的硬实力没有真正达到一个宗门立足的标准,保持神秘感和自信,是我们的生存之道,通俗点讲,就是虚张声势,啊不,这有些贬义,或者说借势恰当一些,借他人猜想之势,方可以小博大。” “我明白了,就是赌呗,手里的点数再不好,也要装出胜券在握的样子,赌其不敢跟。” “你这小喵,我不在的时候,你都跟千伶干嘛了,好的不学尽学坏的,快去下一个地方,可别让他等急了。” 白家夫妇见女儿今天居然主动出了闺房,还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更是主动问起裁缝师傅送来的婚服在哪,颇感欣慰,说道:“女儿啊,你终于还是想通了,想通了就好。” 拿着做好的婚服回到闺房,半晌,白冬雪又出了门来。 她缓缓转了一圈,凤冠霞帔的坠饰随之摇摆清脆作响,开口,对院子里的爹娘问道:“爹,娘,女儿穿这一身,好看么?” “好看,很好看,不得不说那裁缝师傅可真用心了,这婚服穿在咱家冬雪身上,可真漂亮。” 白冬雪笑了,笑得很开心。那,展锦一定也是喜欢的。 她转身回了屋中,紧紧关上了房门。 留下白家夫妇在院子里有说有笑,憧憬着往后的日子。 “这宅子太小了,等女儿嫁过去,看能不能让女婿给咱换一间大点的宅子。” “还换啥啊,女婿家那么大,直接搬过去住不就好了,还有下人伺候,养女儿快二十年,咱俩也该享享福了。” “女儿命好啊,被包公子看上了,不像我,嫁给了你,这二十来年,都是劳碌命。” “你不嫁给我,你能生得出冬雪么,没有冬雪,能攀上包家这金枝头?” “敢情还要夸你了?” “那当然,我的功劳起码占一半。” 回到屋中的白冬雪,坐在梳妆台前,纤手拿起桃木梳,从上而下,缓缓梳理鬓角的青丝。 被朱砂染艳的红唇轻轻启,对镜自语道:“一梳金,二梳银,三梳子孙满堂,四梳与君共白发。” 共白发……一滴晶莹的泪从眼尾滚落,晕散胭脂色。 伸手摘下头上玉簪,紧紧攥着,抵在了领上颈间。 目有决绝。 “展锦哥,走慢些,冬雪来找你了。” 银光乍现。 “当什么蜡烛,赶紧出来。” “略略略。” 将不情愿的小妙从小世界一把扯了出来,将空间留给展锦和他有些日子未见的冬雪。 “展锦哥,我找到你了。” “是啊,你找到我了。” “这是哪儿,好美,原来,人死后的世界,是这么美啊,早知道,就早些来找展锦哥了,等我很久了,你看,今天的我,美,嘻嘻。” 垂眸看着她的眼角有泪痕未干,与分别前相比消瘦些许的脸蛋,此刻却努力笑得灿烂。 “我的冬雪,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展锦心疼地将一身婚服的她抱入怀中,紧紧抱着,再不敢放开,“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从我手里夺走你。”。 白冬雪抬头,眸间满是疑惑:“为什么还要担心,我俩不是已经死了么?他再厉害,还能管到死人的世界不成。” “傻冬雪,你我可没有死。” “那,那这里是哪里,我明明,明明在屋里,手中握着玉簪子,怎么会突然来到这儿,除了死,还能有其他什么解释?” “太多的不好解释,一切,多亏队长他的安排,我才能在不惊动那家伙的情况下,见到你。” “那,你,我真的都没死?”白冬雪还是有些不信,捏了捏展锦的脸。 “喂喂喂,疼,你要捏自己的脸才是啊。” “一样,都一样,嘻嘻,那,展锦哥,带我走,带我走,离开妖海城,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俩的地方,种田织布,养鱼浇花……” “冬雪,我不可以这么做,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但你有,你的家在这里,我固然可以了却一切,离开这里,但我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我喜欢你,就该背负你的所有,逃避一次,就会逃避千次百次,我会努力让所有人祝福你我,冬雪,今天,明天,好好地按时吃饭,别牵挂,别担忧,我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抱歉,时间差不多了,得说再见了,为了不让那个家伙发觉,我得走了,冬雪,要好好地,等我。” “展锦哥,我等你,就像,我之前一直做着的,可是,这一次,别让我一个人再等太久。” 银光一闪。 白冬雪回到了闺房,方才幕幕,好似梦中。 若非空荡荡的怀抱,还留有他的余温。 可能,还真就当做一场短暂的梦。 抬手,将玉簪子再插回发间…… 白家附近一处空宅子,妙颜笑嘻嘻道:“那傻大个,人都被我们带出来又带回去了一次,还坐在那跟木头似的。” 展锦拱手,谢道:“多谢妙颜姑娘,今日之恩,展锦一辈子不忘。” “那就一并算他头上好了,我可不想老记着这些恩情。”妙颜指指一旁的云逸。 云逸摸摸鼻子,恩情这玩意怎么是能算谁的就谁的,“小妙,你别胡闹,展锦,你快去准备其他的,时间可不多了,我这边也得把剩下的安排下去,后天,一定给包家一个大惊喜。” 见展锦急匆匆离开。 云逸对妙颜说道:“最完美的结果是包家自觉无趣离开,婚礼照常举行,而新郎换成了展锦,当然,也得做好最坏的打算,包家当场翻脸,你我还远不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得看你了小妙,一旦情况不对,你就带我们离开八方来客楼。” 妙颜自信道:“我想走,还没人能留住呢。” “那就好,走,去物色一个身材差不多的姑娘。” 第五百二十六章 入席 虽然包家包楼的时间是明天,但这么盛大的婚礼,花一晚上时间匆匆准备显然是不够的。 八方来客楼的侍从搬了一告示牌放在大楼外,上有两列醒目红字:今日未时起歇业,请诸位贵客见谅。 楼外,人来人往,楼内,亦是热火朝天。 八方来客楼整体是环形的酒楼,从大到小,一共八层,婚礼仪式将在一楼大厅举行。 为了每一层的客人都能参与进整个婚礼,给新人送去祝福,侍从在每一层垂挂的中心彩带球上放置了一颗共影石,可以将一楼大厅的景象实时映照出来。 八方来客楼平日摆桌两百,同时招待的客人不过千,而为了这次婚礼能举办得热闹,侍从们撤掉了多余的装饰,从下往上,依次摆放八十,七十,六十,五十,四十,三十,二十,十,一共三百六十桌,能坐下三千六百人。 别看席间位子很多,但以医圣在整个东域的影响力,其徒弟会参加婚宴的消息,早让包锦鹏手里的三千六百张请柬所剩无几。 细腰倚栏杆,纤手执云烟,在顶层望着楼下往来忙碌的伙计,心弦喃喃:“年年见得新人欢,独我一个等年年。” 猎妖钱庄。 蔡宇见面带笑意的展锦进了大堂直奔自己这个窗口,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欢的姑娘都要嫁给别人了,怎么还一脸笑意的,该不会,是疯了。 “小蔡,别打你的算盘了,跟我走。” “要多久?” “三天的样子。” “那可不行,要是半天还好说,我跟掌柜的请个假,三天,那不成,那得丢了工作的,展锦兄,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猎妖师,猎妖回来,就算休息个十来天也没事,我可是耽误一天功夫都不行的,更别说,三天了。” “这么大的钱庄,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话是这么说,但……” 见蔡宇还在犹豫,展锦直截了当地说道:“本来不想这么早和你说的,你不是和我提过几次在这儿干得不愉快么,这么些年,月钱也没见涨,现在有个好机会,我的队长要在妖海城开一家商铺,缺一个能算账的,我就想到了你,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干脆,你今天就辞了这份工,然后跟我走。” “靠谱不?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可别是一时兴起开着玩,没几天就倒了。” “小蔡,这你大可放心,我打包票,跟着他,错不了。” 蔡宇见展锦说得认真,便也道:“别人的话我可以不听,但你的保证我绝对相信,那,你等我会,我去找掌柜的。” 辞了工,结了工钱,蔡宇跟着展锦一路来到了裁缝铺子,听到展锦向裁缝师傅问起婚服的事儿。 蔡宇纳闷,问道:“展锦兄你该不是受啥刺激了,白小姐结婚又不是和你,你挑啥婚服,难不成,你想开了,要娶别的姑娘?但这未免也太快了些,是想气气白小姐?” “暂时不能说,你也挑一件喜庆些的服饰,明日可要随我一道去参加婚礼。” 听展锦说了这话,蔡宇心中的纳闷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深了些。我也要去参加婚礼?谁的婚礼?我的朋友中也没有谁近期要结婚啊。若是展锦兄你的婚礼,也不该用“随你一道”这个词啊。直接说来参加我的婚礼才是对的。算了,不想了,展锦兄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作为朋友,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支持你了。 妖海城的新一天,在锣鼓喧声中开始。 包府外,列着两条长长的接亲队伍,众护卫拥簇下,包锦鹏骑着高大的棕色骏马,胸戴红花,好不潇洒。 看热闹的居民夹道而立,从这条街到那条街,有些昨日才来妖海城的游客向身旁人问道:“是哪家公子娶亲这么大排场?竟能让军士出来维持秩序。” “还能是谁,这一片十个商铺有一半是他家的,包家包锦鹏,包公子。” 接亲队伍中有十位女婢,左臂挽一系着红绳的竹篮,右手往篮子中一抓,往人群抛出喜糖铜钱,引得小孩们奔抢。 包家离白家不算远,不过按照定下的流程,包家的接亲队伍得先绕这附近几个街区走上一圈,正午时分到白家,叩门,吃个简单的便饭,喝口歇脚茶,再接上新娘,往八方来客楼去。 正宴,在八方来客楼举行,于夕阳西下之时开席。 还没等包家的接亲队伍在街道尽头出现,八方来客楼便坐满了宾客。 其中可有不少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不是医圣之徒在这场婚礼的宴请名单上,以包锦鹏的能耐可还请不来他们。 侍从们端着木制托盘在席间往来,给宾客添茶点。 坐在一楼席间的,不是身份高贵的大家族子弟,就是包白两家亲戚。 当然了,少不了那一桌最受人瞩目的妖海组成员。 妖海组组长代青,副组长万洪雷,学院带队童关,副队虞千伶,医圣之徒笑姑娘,医圣之徒木长青,学员郑祖耀,学员田钢,学员王寒飞,共九人。 笑姑娘虽然不太喜欢热闹的场面,但同队其他人都参加,自己一个人不参加,总归不好。 童关见虞千伶身上少了一物,便问道:“你那小猫去哪了,又乱跑了?” 虞千伶回道:“我怕她会受了惊,扰乱了婚礼,就没让她来。”总不能说她现在变成了个小女孩,也会来参加婚礼,而且,还要大闹一场,今天,可有好戏看了。 趁婚礼还未开始,不少年轻俊朗的大家族子弟站起身,彼此谁也不服谁地看了一眼,争相要去医圣徒弟那边混个脸熟。 却见一道气势不俗的身影抢了先,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人正是来妖海城任国都卫统领的乾族皇子乾择,便也不甘地坐回了位子,和谁抢,也不能和他抢啊,等开席的时候再寻机会好了。 听来人步履沉稳不失矫健,木长青抬头看去,不知是否肤色的关系,数天的战场磨炼,这位皇子的气势与鉴宝盛会时有了很大的差别,以往这皇子身上的尊贵之气说白了就是骄纵之气,而现在,骄纵之气慢慢换了上位者的威严之气,妖海城同样,也是他的历练之地。 “这里还空着一个位子,没人的话,介意我坐在这么?” 代青起身伸手,笑着道:“荣幸之至,乾皇子请坐。” 乾择坐下说道:“代大组长,以后称呼我乾统领就好,这里不是国都,我也不是那个乾皇子,我在妖海城就一个身份,国都卫统领。” 第五百二十七章 好戏 从一楼往上,席间客人的身份逐渐降低,或者,与包家、白家的关系逐渐疏远。 顶层的十桌之中,蔡宇等坐在了席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一介平民能来八方来客楼参加包家的婚礼。 他看向一旁的展锦,竟然猜不透自己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 还有自己兄弟边上,那个戴着白色面具,颇为神秘的少年。 从自己兄弟的态度可以判断出,那少年便是兄弟口中提到过的队长。 怪不得能让自己兄弟拍着胸脯打包票,能来参加包家婚礼的都不是寻常人物,有包家的关系在,在附近开个店铺,怎么也不会黄了。 只是,展锦,你难道真地释怀了?真地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做他人的新娘? 或者……难道,你口中的店铺,其实,正是包家的一点补偿? 若真如此,展锦,我宁愿你哭着喊着让我陪你大醉上三天三夜,也不想你变成现在这副唯利是图的样子。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不屈不挠的展锦么? 当八方来客楼外渐渐响起喜庆的曲子,街道尽头,出现了包家的接亲队伍。 门边的席位,众宾客往楼外瞧去。 黄昏下,只见当先一匹高大骏马,骏马上是听着曲子摇头晃脑好不得意的包锦鹏。 换了谁都得意,毕竟人世间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等婚礼完毕,今晚,可便是洞房花烛夜。 “扫去旧尘迎新郎!” 司仪高呼才落,侍从们便拿起扫帚,将门外阶前的灰土一扫而净。 包锦鹏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走进了八方来客楼,在司仪身前站定,等候他的新娘。 “一路红火接新娘!” 一条绣着金丝的红毯从大厅一直铺到了新娘轿子前,便是这红毯,一尺都要百金。 待锣鼓响了三声,一只玉手掀开帘子,新娘在四位伴娘的拥簇下缓缓进了八方来客楼的大门。 今日的她,娉婷婀娜,莲步生花,相较之下,一旁轻纱半遮脸的伴娘倒是不及其一半芳华。 新郎入场时未有声响,新娘一来整个宴会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 席间宾客议论。 “怪不得能得到包家公子的垂怜,不去看红盖头下的容貌,就这婀娜身姿,也值了。” 顶层,一身宽松长袍的展锦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袖子中的双手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那包锦鹏横插一脚,此刻站在白冬雪身边的,该是自己才对。 云逸看出了展锦的激动,轻声安抚道:“再等等,时机未到。” 不过话虽这么说,也是眼神示意妙颜随时做好准备。 白家夫妇一桌,都是白家的近亲,席间最老者,年过一百三,是白家一族的老祖宗,不修武者,能活到这岁数,活脱脱一个老寿星。 “咱们老白家,这么多小辈,就冬雪这小娃子命好,有了个好归宿,可我怎么听说,她其实不喜欢包家的这位公子?” 白家夫妇赶忙回道:“没有的事,冬雪她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包家公子呢,老祖宗,您是听哪个家伙胡说八道的,肯定是嫉恨我们白家钓了个金龟婿,胡乱编排。” “没有这回事就好,没有就好。” 见新郎新娘立于身前,司仪神情肃穆,开口道:“今日,以天之姓地之名,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对新人的誓约,往后年月,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伤病,喜乐或苦楚,不可背叛不可离弃,直至老死,你,是否愿意?” “我愿意。”包锦鹏毫不犹豫地说道,正如他之前已经说过好几次那样。 司仪看向新娘,问道:“今日之后,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伤病,喜乐或苦楚,不可背叛不可离弃,直至老死,你,是否愿意?” “我……”白冬雪哑然,多想把不愿意说出口,但在这样的场面下,自己如果说了这三个字,惹怒了包家,白家,就完了,这和自己以死悔婚的性质完全不同,包家就是再迁怒,也不能迁怒已经死了女儿的白家。 众人以为新娘是过于激动了,才没有说出来,是啊,只要说了“我愿意”三个字,后半辈子便能躺着享受大富大贵,能不激动么。 “你,是否愿意?”司仪重复了一遍。 “她不愿意!” 谁,是谁敢捣乱?!包锦鹏脸色铁青,看向声音来处。 这个声音自己怎么会忘,是他来了。白冬雪此刻多想掀开自己的红盖头,跑过去。 只是,数道强大的气势突然爆发,笼罩了整个婚宴,一瞬间,两方剑拔弩张。 一方当然是包家的护卫,他们一个个就等包锦鹏下令。 一方则是展锦,展锦入圣境的气势虽弱一分但胜在顽强。 一介凡人的白冬雪,被这几股气势压得连动都不能动弹。 白家夫妇脸色苍白,这家伙,那天在宅子外闹便闹了,怎么还闹到婚礼上了,这这这,可别让包家恼了。 八方来客楼的侍从正要请走捣乱婚礼之人,楼主心弦见那从八楼一闪而下的五人之中,有一面具少年和一银发少女,整个人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却是摆摆手,示意侍从静观其变。云上阁小公子?这是要唱哪出戏。 作为席间最强者,通天境的代青,一身气势也展露出来,不为别的,只是恰好把混乱的气势通通挡在了席外。不过,那小子,不是我们妖海组的非正式组员么,怎么,来到了这里。 “没想到,来参加婚礼,还能看一场好戏。”乾择饶有兴趣,事外之人不嫌事大,但他总觉得这面具少年哪里见过。 笑姑娘见那银发少女,不正是讲师的那只猫,而那戴着面具的少年,不正是讲师的朋友,那一身宽松长袍的男子,正是前几日自己救治过的,她看向虞千伶,目中似有疑问。 虞千伶回以目光,小嫣,你看下去就是了,有些事,看似不是正义,其实,代表了正义。 白色面具?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对了,鉴宝盛会上也是有这么一个戴面具的嚣张少年,可,这真细细看来,又觉得哪里不像,包宇飞开口对身旁护卫说道:“收敛气势,这毕竟是婚礼,先看看再说,能和平解决就和平解决。” 包家护卫的气势收敛,展锦便也收起自身气势。 第五百二十八章 抢婚 包锦鹏一脸怒意,这是要抢婚?胆肥了! “你们五位要做什么,这是我包家的婚礼,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云逸开口道:“弄到下面几层的请柬是真不容易,但顶楼的还是很好买到的,我们要做什么,很明显了不是,抢婚。” “我包锦鹏的婚,你也敢抢?” “有什么不敢的,只许你抢过去,不许我们再抢回来?” “我和冬雪姑娘是两情相悦,何来抢一说。”包锦鹏说谎脸都不带红,眸间青色之光一闪。 不是的,我喜欢的不是你。红盖头下,白冬雪急急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声来。她慌了,自己该不会,成哑巴了…… 飒飒在云逸耳边小声道:“有风之力阻挡了白小姐想说的话,需要我破开么?” “不用。” 为了能得到众人的祝福,云逸知道,这抢婚,必须得站在正义的角度,可不能做成土匪强盗那种行径,被人唾骂。 既然白小姐开不了口,展锦也不好自述,那不如就由我来代劳。 云逸转而面向宾客席,高声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白小姐和我身边的展锦兄弟是青梅竹马,前些日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白小姐的爹娘将彩礼定在了五十万两,而展锦兄弟凑了许久也还差一些,便打算再去妖海一趟将剩下的补齐,一次猎妖途中正好赶上了妖潮,他受了重伤在孤岛回不来,那段日子,没有队友,没有人帮,伤一点点恶化,白天黑夜,靠着想到、梦见白小姐才坚持着。” “你说白小姐和他是青梅竹马,有什么证据?”包锦鹏喝问道。 “我手中这张是猎妖钱庄的存单,落款日期是六年前,六年前,展锦他便为了白冬雪开始努力攒钱,这六年来,踏入猎妖钱庄五百九十六次,最多的一笔三千两,最小的一笔才十两不到,十两银子,不过寻常客栈一顿丰盛些的晚餐,他都珍视地存了下来,而上面所写的赠与人,正是白冬雪白小姐,我想请问在座诸位,一个在妖海闯荡的猎妖师,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猎妖师,若非心里只剩一个她,会将一身伤一身血换来的都托付么?” 红盖头下,回想起展锦每次从妖海回来,虽然都是笑着,但那一身伤和疲惫,是掩盖不住的……白冬雪的眼角落下泪来。 席间众人也是一个个默然,谁曾经没有一个想要为之付出一切的挚爱之人,只是,有谁又坚持了下来。 白家夫妇听到这里,对视一眼,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真地做错了,展锦,才是属于女儿的幸福? 云逸继续道:“也许,这个世道,很多事情你我身不由己,很多事情不能顺遂你我心愿,但现在,我们眼前正有这个机会,有机会去见证彼此相爱的两个人终成眷属,诸君,又何乐而不为呢?” 眼见自己快要不占情理,包锦鹏冷然打断道:“那又如何,你说得再好,五十万的彩礼白家可是收下了。” 就等着你这句话,云逸看向展锦。 展锦会意,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包锦鹏面前,取出怀里的银票,在包锦鹏眼前晃了晃,问道:“这是一千万两的银票,算是归还你的彩礼,顺带婚礼筹备以及今日摆宴席的费用,不知够还是不够?” 看着那不像作假的落章,包锦鹏傻了眼,这随手就能拿出一千万两,这戴面具的少年,是何来头。他可不信这一千万两是那个五十万两都凑不出来的展锦的。 就是堂兄包宇飞,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不止他,就连白家夫妇都傻了眼,什么时候,展锦这小子这么有钱了,若是早些说他认识这么有钱的靠山,自己也不会差点误了女儿的幸福啊。 “咦,有点意思。”乾择反应过来。 “是他。”这一刻,包宇飞才把眼前的面具少年和鉴宝盛会上的身影重合了起来,那个不把钱当钱,只图痛快的家伙。那句“这是五张一千万两的银票,这奔雷马,我要了,谁也别和我争,什么名门望族,也就猜得起,争不起,惹人笑话”犹在耳边。 若真是他,那么,这场婚礼,堂弟啊,你被抢得不冤,他可是连皇族、华家都怼的家伙。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攀上了一个有钱的主子,”包锦鹏不甘心道,“钱的事好解决,那我问问你,八方来客楼,我可是拿我包家的面子才包了整整一栋楼,你有这个资格么?”不过是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暴发户,比底蕴和情面,能同我们包家相比? “哦?包楼啊,包楼的话,我还真不好开这口。”云逸似是犯难。 扳回一局,包锦鹏嘴有笑意,话带怒意,道:“既然不行的话,就别废话了,你让我很不愉快,赶紧滚出老子的婚礼!” “因为我都不用说,这楼……”云逸转而看向坐在席间一言不发的心楼主。 见这目光,心弦思忖:这是逼我站队啊,也是,云上阁若是想在妖海城开展那样的生意,后面少不了和包家站在对立面,现在站了,后面就不用再纠结,只是云上阁小公子,你那天来找我谈生意,可没有说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啊。 心弦起身,缓缓说道:“这八方来客楼都是小公子你的,自是不用开口。” 这句话不仅是包锦鹏,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八方来客楼虽不是什么强大的势力组织,但在妖海城的重要性不亚于猎妖军,如果说猎妖军是妖海城的手和矛,那八方来客楼就是妖海城的耳朵和嘴巴,汇八方消息,传大小之事。 只闻八方来客楼有一楼主,没听说心楼主背后,还有一人。 这场婚礼,既看了场戏,又得到这样的消息,请柬上花的钱,不冤,属实不冤。 事已至此,知道在这钱和势方面,自己已无法压过对方一头,包锦鹏对维持秩序的包家护卫使了一个眼神,恶狠狠地说道:“就算,你有钱也有势,但今日,你绝带不走白冬雪。” 包家护卫的气势接连爆发,三个入圣境,两个小圣境,一个大圣境。 将白小姐“护”在了他们身后。 这样的阵容,战虽不虚,但若是要安然带走那个白小姐,代青觉得自己是绝办不到的。包家这是打算彻底撕破脸皮了。 并不想事情闹到那个地步,云逸开口道:“要不你我打个赌,你眨个眼的功夫,白小姐就会从你所谓的护卫身后出现在我身边,我若没有办到,我走,且这一千万两,白白送你当作扰乱你婚礼的补偿,若你输了,还请带着你的人安安静静地离开这里,我得给我的队员举行婚礼了。” 包锦鹏心思急转,片刻有了决定。十赌十赢的局,没道理不赌上一赌。“笑话,你不看看我那些护卫,三个入圣境,两个小圣境,一个大圣境,就算是通天境的修为,也不敢说能办到,我赌,你可别反悔。” 席间,众人也都是好奇以待,少年是何等自信,才能说出那样的对赌,真有什么通天的手段? 只有心弦微微一笑,想到那天少年少女离开八方来客楼的手段,这包家公子,要被狠狠打脸了。 “那请,眨眼。” 不知怎么地,听到这话,不仅包锦鹏,席间众人都跟着不自觉地眨了一下眼。 银光一闪。 眨眼的功夫,白冬雪果真出现在了少年身边。 六个护卫一个都没有反应过来。 “很不好意思,你输了。”云逸淡然道。 “我,我输了,”包锦鹏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一下子失魂落魄,此刻,再没有一点翻盘的机会,复又抬头,“那一千万两,给我!” “给你也不是不可以,既然,今天的婚礼已是我队员的婚礼,那么,来参加宴席的宾客所送之礼,是否,一并给我,我相信,那些加起来,不比这张一千万两的银票要轻。” 别人办婚礼一出一进可能小亏,但包锦鹏可没少赚,毕竟借着医圣之徒的名头。 “你!很好,很好,非常好。”包锦鹏心有不甘,甚至是恼怒至极,但也不敢真在这么多人面前动手,甩袖离开。 “慢着,包少爷请留步。” 包锦鹏驻足,“我不给,你难不成要来抢不成?!你别忘了,这是妖海城,是包家的妖海城!” “正因为是你包家的妖海城,所以也不能让全城的人知道包家没有办成婚礼不是,我昨日物色了一个和白小姐身形差不多的,盖着红盖头,也没人看得出来,不如你大大方方收下,牵着她踏出门去,也不算丢了包家的脸。” “不用!” 杀人诛心,你这是杀人诛心!包锦鹏气得摔门而出。 包家的亲朋好友也是一个个自觉无趣,离开了八方来客楼。 离开时,包宇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面具少年。这梁子算结下了。到底是谁,非要把几大家族都惹个遍? 除了包家的亲朋好友,席间大部分人都是为了医圣徒弟而来,倒也不管是谁的婚礼。 说起来,几个和包家不对付的家族,还乐意看到这个情景。 谁让包家在给请柬的时候,还盛气凌人的模样。 随着包家众人离场完毕,婚礼重又开始。 看了这么一场好戏之后,众人都觉得饿了,心弦吩咐侍从让后厨上菜。 “我和你身形差不多,有带一件红色的衣服,当婚服也算恰当,我给你取来换上?”司仪对站在新娘身旁的展锦说道。 展锦摇摇头,回道:“不用,这么重要的事,我自然准备了。” 一把扯下外面的宽松长袍,一身精致得体的红色婚服。 “快快快。”飒飒扯着云逸的手臂。 “知道了,你怎么比我还急。”云逸取出空白的留影石,以真气催动。日后,得拜访一下余启明余将军,如何把留影石中的画面复刻在画纸上。 “今日,以天之姓地之名,让我们共同见证这对新人的誓约,往后年月,无论富贵或贫穷,健康或伤病,喜乐或苦楚,不可背叛不可离弃,直至老死,两位,是否愿意?” “他(她)愿意。”两人异口同声道。这一路走来,早已知晓彼此心意。 之前准备的稿子废了大半,与其牛头不对马嘴,不如……见窗外月明,晚风弄影,夏秋即将更迭。 司仪即兴作了一首诗,来为新人,为在场的所有宾客送上祝福,为这场婚礼做结尾。 “离分合聚盼想念,苦痛喜乐痒咸甜。” “兴许不该把弄风月,尝这人间疾苦滋味。” “可偏是此个中滋味,教那仙也甘愿。” “隔银河守一年的约,等星鹊。” “彩蝶双双久徘徊,凤求凰兮游四海。” “若说古往今来,多少佳话皆关情爱。” “尽可以逃开人世种种,逃不掉刹那喜欢,一生所赖。” “希此良辰美夜,凉风有信递过万里河山,秋月无边作那姻缘红线。” “意合情投女貌郎才,寻寻觅觅兜兜转转。” “佳偶鸳侣眷属终成,不负期待……” 第五百二十九章 时与空 展锦的婚事画上了句号,也算是比较完美的结局,现在该为云上阁在妖海城的生意打算了。 被新郎和新娘联手强灌了几壶酒的云逸,借着新郎和新娘去给白家老祖宗敬酒的机会偷偷逃了出来,扶着栏杆,吹着凉风,头晕乎乎的。 场地是有了,就是这个店铺名儿还没取下来。 “取个什么名好?” “八方来易如何?”心弦缓缓走了过来,右手执着白瓷壶,左手握着白瓷杯。 “是心楼主啊,你手里是什么,可别又是酒。” “醒酒的茶。” “是茶啊,我也算是不容易醉了,但你家的酒,劲特别足一点。” “能不足么,公子你想,这可是在妖海城,猎妖师们一个个刀口舔血的,那陈年旧伤,全靠酒来减轻痛楚,我这酒啊,还被几次说不够烈。” 几杯热茶下去,感觉醉意缓解了些,云逸问道:“对了,你说那个名字是……” “八方来易,八方取自八方来客楼,易,公子你要做的生意不就是不涉及金钱,单纯的以物换物么,那便是易。” “八方来易,好名字,那就定这个了。” “那么云上阁小公子,你打算何时开张呢?”心弦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里的人手已经差不多了,名儿也有了,场地也有了,心楼主选个吉日即可,这店铺我可是打算做撒手掌柜,一切由心楼主定夺。” “你就不怕,我不会做生意,把你的家底败光?” “不会,我让展锦那边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来算账,经手的倒也不是钱,就是记录进来多少妖兽,出去多少药草灵果,每日探查行情,更新兑换目录,大赚小赚无所谓,不亏本就好。”真正赚钱的还在别处,只要“八方来易”进来的妖兽所化之灵气能超过兑换出去的药草灵果生长所需的,那么,在别的地儿,我就可以开很多药草灵果的店铺。 只是目前的药草灵果种类还是太少了些,生长可能也跟不上卖出去的速度。 雷雨延期来,延期结束,距离小嫣出城历练还有些时日,正好可以回一趟白塔城,去实行之前搁置下来的计划。 第二日,晨,白塔城,传送法阵广场。 “熟悉的,白塔城的空气,妙啊。”妙颜撅着小琼鼻,眯着眼,露出小虎牙,一脸享受。 “好了,你瞅瞅你现在的样子,”云逸笑笑,对边上人说道,“大家别见怪,我俩刚从妖海城回来。” 旁人本来还是看傻子的模样,一听从妖海城回来,便深以为然道:“有幸去过妖海城一次,那里的空气,简直可以用乌烟瘴气来形容,相比之下,白塔城,可真算得上空气清新了。” 白塔湖畔,是白塔城繁华之所在,不仅有夏看荷莲冬赏白府之美称的城主府,也有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五宝阁前街。 而那白塔湖,也是美得引来许多他城的游客驻足观光。 不仅风起时美,就连风止时也有一番滋味。 曾有诗曰:风来鳞波起,风去鳞波息,息时湖如镜,一映云天碧。 妙颜挽着云逸的手,一会这边跑跑,一会那边看看。 云逸也是任由她来,毕竟,这一趟还得靠她来帮忙。 “好香啊。” 有美景自然有美食,这是千百年不变的规律。 白塔下有一手艺人,专门做那白塔糕,形正如一旁矗立着的九层白塔。 将糯米磨成粉,过筛,去除其中夹杂着的会影响口感的大颗粒,加入适量的山泉水、百花蜜,和成一团,加入竹制的模具中蒸熟。 这只是最普通的白塔糕,而眼前这位手艺人,在将糯米粉装入竹筒蒸熟前,在糯米粉团心部加入了他以一定比例混合的坚果碎,杏仁、松子、核桃、板栗、花生等,据说其他模仿的,不知是这比例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做出来的白塔糕,都没有他的软糯香甜。 湖水映斜阳,杨柳树下,木长椅上,云逸开口道:“玩也玩了,吃也吃了,该做正事了。” “好。”妙颜擦了擦沾着米糕的嘴,起身,有些不情愿。 “等这段时间忙过去,店铺生意走上正轨,有的是时间带你出来玩。” “你在哄小孩,我不是小孩了,忙是没有止境的,等哪天找你,你又一头钻进妖海去了。” 白塔共九层,在第九层待上一年,外界不过一日时间。 具体时间对应如下:一层四十天,二层八十,三层一百二,四层一百六,五层两百,六层两百四,七层两百八,八层三百二,九层三百六。简单来说就是每上一层,多四十天光阴。 当然,这次只是为了摸透白塔能控制时间流速的原因,倒也不是非要上那九层。 进入白塔的方法很多,有宗族门派为了鼓励后辈竞争,便以白塔时限卡作为奖赏,也有很多修士间的赌局,拿时限卡下注的,乾坤学院也不时会挂出以时限卡为奖励的任务,甚至积分足够,也能兑换时限卡,而最简单的,便是花钱。 白塔管理处。 “几个人,几层,多久?”机械式的声音响起。 “两人,一层,先来三天。”一层的三天,相当于外界一百二十天,近四个月的功夫,要么一下子就能摸透白塔的奥秘,要么花上些时日,要是四个月还没摸透,那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而且,差不多过了三天,小嫣也该出发妖海了。 “这是时限卡,记住,一旦你出来了,这张卡就作废了,哪怕时间还未到,而一旦时间到了,你还未出来,你会被白塔内部的传送法阵随机扔到一个地方,那样子会很难堪,所以还请遵守时间的规则,那就是,你可以少取,但不能多花。” 你可以少取,但不能多花。这还真是时间一贯的霸道。云逸带着妙颜踏入了白塔。 手中时限卡上银光一闪,两人自动进入了第一层。 同一个门,对应九层,全凭时限卡上的印记,这时限卡有特别之处。 “小妙,你有感觉到时限卡上有什么奇怪的没,小妙?” 云逸转头,只见妙颜呆呆地看着前方,明明前方空无一物,只有三丈外白色的石壁,而她的瞳孔中,六芒星却一直亮着。 有一刹那的错觉,近在咫尺的她离自己万里之遥,又一刹,回到了近在咫尺。 妙颜银色的眸中,方圆三丈的空间在不断扩张,而中心处银色的丝线穿梭、交织、缠绕,一条条外窜触及边界,又折回,交织缠绕,再穿梭出去触及边界,折回……每次所花时间缓缓延长。 脑海中,突然响起神秘的话语: 空与时,从未独立;空包含时,空间的存在,赋予了时间意义;时丈量空,时间的流逝,反馈了空间的变化;若空无,时间奔腾不息,也是空无;若时止,空间不再变化,便被定义下了边界,而空本无界,时亦无尽;是人力所不能及所以自缚了空间,是人心所不能长存故而看不见永恒……故,神之一梦,仙之一载,人之一世。 眸中六芒星消隐,妙颜喃喃:“我知道了。” “这么快就知道了?” “创造空,则时生,空越小,时越快,我们所见越远,则时间流逝越慢,所见越近,则时间流逝越快,然而即便再小的空间都在不断膨胀,就像这座白塔,第九层原本该是整整三百六十五天,而非今日三百六。” 别人可能不好理解这段话,但云逸一次海岛小世界的经历让他很快明白过来,“也就是说,这座白塔,过很久很久之后,可能就失去其作用了?” “很久很久,久到,你我是看不见那天了。” 第五百三十章 空之珠 “那也未必,将来的事谁说得准,人一生短暂,那我便成仙,若仙也活不过永恒,那我便成神,创造自己的世界,活在自己的时间之中,”云逸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时限卡,“为了跑赢命运,再不能耽误,你我得抓紧了。” 妙颜抬头,被云逸眼中的坚定所感染,有所觉悟地笑着回应道:“是啊,谁能说得准未来呢,主人,不管未来如何,我都陪你一起。” 银光一闪,时限管理员略显惊讶,还是头一遭见这么快就从白塔中退出来的,是没有记住我说的话还是怎么的,“你俩难道没有听进去我之前的话,提前退出,手里的时限卡可就作废了。” 云逸浑不在意,回道:“在白塔之中固然拥有了额外的时间,不过既然目标已经达成,再待下去不过是欺骗自己,也欺骗时间罢了,与其蹉跎那一百二十天,还不如拿这三天,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听得一愣,时限管理员摇摇头,伸手取回失效的时限卡,叹道:“我在这里那么久了,很少有人能像公子你这般清醒,不迷失在额外多出的时间之中,确实啊,对于时间,大部分人都只停留在了计较长短之上,却忘记了,只有做值得做的事情,时间才有其意义,不然,时间再多再长,到头也不过空无,无所得而已。” 在白塔城的传送法阵前,是回去妖海城,还是……云逸面临选择。 “你说,如何创造空?” 在自己的认知上,小世界已然是一方空间,但似乎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它的时间流速和大世界是挂钩的。 “只有给小世界锁上门,它才能成为真正的独立世界。”妙颜认真回道。 “如何去创造这样一扇门?请一个炼器师傅,等等,向师兄不就是……唉,你看我,这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小世界的门,又岂是寻常门。” “只有空间之力才能弥补空间的缺口。” “这可难倒我了,这种超出自然之力的力量,除了小妙你,还有中域的那个银面人,我真想不出还有谁能运用,只是,那个银面人我请不动,而小妙你身上的力量,应该也还远远不够。” “是的,我身上的这点力量和弥补空间缺口所需相比如湖泊与大海之别。”妙颜也不膨胀,对自己的认知较为清醒。 “找到了方法,却没有能力去实现,也是苦恼啊,罢了小妙,我俩先回妖海城。”云逸不打算再纠结,走一步算一步。 “别,我身上的不够,不代表这个世界的空间之力不够,你还记得那次三界村一战?” “那次大战怎么会忘,只不过,最后是谁打败了那头妖牛,我却记不太清了。”怎么突然提这件事。云逸看向微笑着的小妙,似乎,她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途径。 “主人,我来帮你回忆一下,白面具人手中,银色的千纸鹤振翅而飞,星光撒落,片刻画地为牢,在绝地之中,长枪之尖,一点芳华绽放,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不可一世的妖牛垂首臣服,银色的囚牢破碎,蕴含着空间之力的光珠遗落各地。” “你是说……” “没错,那些光珠蕴含着极为精纯的力量,一颗所能提供的空间之力,比百来个寻常储物戒拥有的还要庞大。”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三界村。” “三界村的肯定都被封锁消息的几大势力瓜分完了,他们用不上,但卖给五宝阁却能谈个好价钱,我们去了,只是白走一遭。” 希望燃起又破灭,“虽说当时的光珠如同星雨密集,但仅仅东域便如此广阔无际,寻找它们,如同大海捞针。” “对别人来说,可能大海捞针,但我是谁啊,主人莫慌,这三日,就让小妙带你领略世之繁华。” “感觉,你变得不一样了,和我印象中的小妙,有了些区别。” “变化嘛,不是很正常,谁都在成长啊,难道只许主人你偷偷变强……当我那天进入小世界,我顿悟了一些知识,也不说是顿悟,这些好像是一直在脑子里的东西,之前被放在犄角旮旯,现在不过重新翻找了出来。” 听闻这话,云逸恍然,心道:对啊,小世界原先的主人,不也是擅长空间法术,她俩,不说有莫大的渊源,也必然有或多或少的关联。 “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感受到每一颗光珠的位置?” “踏上法阵,随便选个地点就可以了。” 见云逸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小妙想了想,解释道:“传送阵,每一座传送阵,就像是空间力量的节点,它们虽隔万里,彼此之间仍有跨越空间的联系,那股力量不是别的,正是空间之力,也唯有空间之力,不随空间的跨度减弱。” “而光珠是从同一个千纸鹤上分散下来的,它们之间,也有联结,别人看不见这些银线,而我却可以。” 小妙抬头望天的银色瞳孔,映入其中的天空,仿佛有无数条银色丝线穿梭着。 “只是若追溯这些银线的源头,赶上十天半个月的路也不见得收获第一颗光珠。” 云逸不确定地问道:“我大概明白了,我们定个大致方位,通过传送法阵先赶一段路?” “不,你不明白,我们不去终点,我们中途下车。”小妙说完,拉起云逸的手,踏上了传送法阵。 与从前任何一次踏上传送法阵眨眼之间万里之遥的感觉不同,这一刻能清晰地感受到时间缓慢了下来。 这一条黑色的通道,尽头是一片光亮,而在这处到那处之间,有无数个银色光点在闪烁。 “跟随我。” 被小妙牵着手,一道银光突然撕开黑暗的通道,顺着裂缝,进入了另一个通道,而这处通道的尽头,那片光亮,正是方才所见万千光点中的一个。 银光一闪,眼前景象渐渐清晰。 山野之间,一片空地,蝶舞蜂飞,吱吱蝉鸣。 “这下你逃不掉了,这颗弹珠,是我的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寻珠 俩个五六岁的孩童蹲在泥地上,身前各有一颗珠子,其中一个男孩拿起彩色的弹珠,食指托着,拇指抵住,身子趴低,眼睛瞄准,毫不在意袖子上的泥渍回家后会被父母看见抽出竹条和鸡毛掸子撵着屁股混合双打。 这是村里孩童之间经常玩得小游戏,你追我赶。 不需要什么场地,不需要多少人,两颗珠子就能玩得很开心。 凹凸不平的泥地上,相隔十来步,有两个小窝。 逃的一方先弹珠子,追的一方只要赶在逃的一方进入对面的小窝前,击中他的珠子,或者先行进入小窝守株待兔,就算赢了。 赢者取走输者的弹珠,所以一般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拿好看的珠子出来比试。 一颗散发银色光晕的圆润珠子正在其中一个孩童的“全部家当”里面。 那是一条粗布袋,换平时怎么也能装下百来颗,此刻只剩下孤零零的最后一颗弹珠。 而另一个男孩明显很得意,除了自己的布袋满负荷外,两个裤兜都被圆润的珠子装得满满当当。 他俩玩得认真,浑然没有注意到凭空出现的云逸和小妙。 小妙的眼睛早就盯着此行的目标,蕴含空间之力的光珠同样也是能提升她修为的宝物,她开口道:“小朋友,你那布袋里的珠子,能不能给姐姐。” 小男孩听到这话,抬头见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本就输了家当不太高兴,居然还有人觊觎自己最后一颗珠子,“看你年纪也没有比我大,一口一个小朋友的,你是哪位,我在私塾里可读大班了。” “大班是什么修为?很厉害么?”小妙转头看向云逸。 见小妙一脸迷惑,云逸憋着笑,说道:“就是还未正式入学的孩子,被着急的父母送去先行学习一些浅显的知识,这些孩子年龄不固定,所以分了小中大,大班,应该是很厉害了,哈哈。” “那是相当厉害的。”小男孩补充道。 云逸说道:“我们也不白要,我可以帮你把输掉的珠子全部赢回来,当然,作为回报,你把这一颗白珠子给我,如何?” “你可不要吹牛,虽然看你年纪是大我们一些,但玩这个的技术可不是看年龄的。” “试试不就知道了。” “你别拿我的白珠子试,小洛,你随便借一颗不好看的给他。” “行,输了可也算你身上的。”小洛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裤兜里随便拿出来了一颗杂色的珠子。 “知道了知道了,我家里还有好些珠子,又不是输不起,你怕啥。”小男孩让开位置,想看这个年纪稍大些的哥哥的表演。 能有什么厉害的技术,敢说那句话,全部赢回来。 日渐西山,小径不远,木屋几间,袅袅炊烟。 满头是汗的小洛找了个借口,“我,我得赶回去吃饭了,不然免不了一顿胖揍,改天再玩。” 他两兜空空,抱着瘪瘪的布袋落荒而逃。 小男孩眼里全是星星眼,“教教我,大哥哥,你是怎么做到百发百中的,好家伙,完全就跟在珠子上装了眼睛一样,直冲冲不带拐弯地就冲对方去了,砰砰砰,小洛都傻眼了,哈哈。” “这个嘛,等你大班也上完了,再有机会碰到我,我会教你的。” “男子汉,说话算话,嗯……虽然小白很好看,但你帮我赢回来了这么多珠子,它就送给大哥哥了,一定要好好善待它,我在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把它输掉。” 云逸接过小白,这说得,我都有罪恶感了。我可是要把它放入小世界,由小妙炼化成空间之力啊。 小妙似乎看出了云逸的纠结,轻声道:“没关系的,只是将力量抽取,不会破坏掉它的躯壳。” 只是,失去了银色光晕的小白,还会是小白么…… “你也赶紧回去吃饭。” “大哥哥,回见。” “回见。”有机会的话。 “这里应该是某座城的乡下,不像是有传送法阵的样子,我们去找附近的城镇碰碰运气。” “不用的主人,你手里的这颗珠子,也是节点,以前的我实力有限,只能短距离瞬移,但现在有了它,我可以将它当做跳台,无限迁移。” “就像那次,通过小世界来救我一样?这空间之力,可真是个好东西。”云逸感叹,在这方面,自然之力在空间之力面前,只能仰望,哪怕是雷,也不及它的速度。 小妙接过小白,眸中银色的光芒一闪。 一模一样的通道,一模一样的无数个银色光点。 随意选了一处,迈入时空间隙,来到不知何地。 山林之中,一只妖兽正在浅睡。 胃中突感不适,它看向自己胀得老大的肚子,一脸惊悚。 这种感觉,跳动的感觉,不是闹肚子,却胜过闹肚子。 它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堂堂雄妖,居然,居然大了肚子怀了孩子?! 这要是被隔壁山林的妖兽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 不过,只是一刹那的功夫,比放屁还要快些,肚子的肿胀感莫名消失了。 云逸手里捏着一颗黏着胃液的珠子,说道:“不是说好,游历此世繁华?” “意外,凡事都有意外。”刚说完,小妙再次举起小白。 “且慢,容我先做好心理准备,尽头,可能什么都有。”云逸凝神以待,手中雷爆是最好的见面礼。 在悬崖峭壁的枝杈上,战战兢兢; 在不知名妖禽的窝中与幼鸟兄弟们争食; 在瀑布之巅,俯瞰云蒸霞蔚; 在苍茫原野,惊扰千马奔腾; 在妖群厮杀地,坐当渔翁; 在五宝阁的仓库,当了一回盗亦有道,留下一张银票,让五宝阁阁主好一阵子摸不着头脑; 在大湖之底,撬开被取珠人拿走珍珠的巨蚌; 在流沙之下,一处古老的墓穴,破败的甬道摸索,与尸鬼撞了满怀…… 没有一只妖兽、一处机关能留得住云逸和小妙,这俩“雌雄大盗”,实力不高,擅长逃跑。 这三日,打卡东域各地,就连最矜矜业业的商人,也难望其项背,只能吃灰。 这三日,除去收集的一千三百五十七颗光珠,还得到了不少宝贝,这里暂不列举。 还好没有带上飒飒一起,不然怎么也得让那财迷姑娘缠上分走个十分之三。 第五百三十二章 吩咐 小世界中,云逸有些疲惫,看着面前堆落在一起的银色珠子,问道:“这些够么?” “目前来说是足够的,但主人后续若是再开辟新的空间,就得再来一次这样的旅行了。”小妙这三天显然玩得很开心。 这三天,是主人和她两个人的时间。 就像很久以前,在那座寺庙,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春夏秋冬,她盘睡在他怀里打哈欠。 “那你打算怎么做?” “目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给主人的小世界创造一扇门,当这扇门关闭之时,小世界的时间流速将数倍于外世,当这扇门开启时,一切恢复原样,这样最简单,当然,坏处就是一旦设定了倍速,将无法再次调节。” “那再说说第二种。” “第二个选择是在特定的灵药种植区建造小空间,这样的好处是,可以制造数个不同时间流速的空间,两倍,五倍,十倍,甚至百倍千倍,而缺点就是,需要不时维护,空间小,便意味着不稳定,容易崩塌,而当新的灵药种植区建立,就得再次建造小空间。” “后面这种,要辛苦你了。”云逸知道,第二个选择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我看主人已经划了好几块地儿种植药草灵果,想如何设置每个区域的时间流速?” …… 这段时间,小妙只能待在小世界里。 云逸给小世界目前拥有的药草灵果种植区,设立了两倍,五倍,十倍,百倍,千倍五个时间流速档次,更高的倍数不是不能创造,只是不敢尝试,听小妙说,时间流速越是快的空间越不稳定,一旦发生崩塌,造成的后果可大可小。 而云逸目前家大业小,还不敢赌。 其实也够了,千倍,一天约为三年,就是百岁的药材,也不过一个月多些的功夫。 而很多常用的药草,从种下到成材,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小公子,你这三天去哪了?” “心里慌了?怕我食言,借了心楼主一次名就逃了。” “怎么会,若真怕小公子食言,八方来易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么,你且瞧瞧,可还满意,不满意我拆了重新建。” “心楼主有心了,我本来只想要个场地就成,没想楼主你如此看重这笔生意。” 在云上阁小公子销声匿迹的三天,心弦可没有闲着,八方来客楼的第一层,已经完全打造成了以物易物的绝佳场所。 一共有八个窗口,窗口上镌刻着大字,铁画银钩,分别为东南西北四正位,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偏位。 四排供休息等待的长椅,三间贵宾室,两间储物室,一间账簿室,一张接受咨询的桌台。 储物室和八个窗口之间,有一条环形走廊,按心弦的设想,一间储物室纳入妖兽躯体,一间储物室取出药草灵果。 但后来发现完全多余,收和出,一个人一间储物室就搞定了,当然,这是后话了。 为了挽留生意,还安排了二十个侍从负责八方来易客人的接待。 “既然合作,就得拿出诚意来,这,便是我的诚意。” 心弦话里有话。 云逸回以微笑道:“心楼主很快就能看见我的诚意了,麻烦心楼主托人做个牌子,八方来易承接两项交易,一是妖兽躯体兑换药草灵果,二是药草灵果种子代种,规则是交二还一,另收取押金,一旦过了约定时间不来取走,便按超期每日扣除押金,直至扣完,药草灵果也不归还。” 前面这个生意早就知晓了,让心弦惊讶的是后面这个,“小公子莫非,有如同白塔那样的宝物?” “我怕怀璧有罪,所以还请心楼主,不要多问。” “就算我不问,你这招牌一挂出去,只要那些人不笨,都会猜到的,毕竟就两种可能,一个可能是八方来易拥有的药草灵果已涵盖天下珍奇,才敢做这样的生意,一个可能便是八方来易有白塔一样控制时间的宝物,可以快速培养药材。” “那就让他们猜去好了,心楼主不也经常被人猜来猜去么?” “我身上的秘密,哪有小公子你身上的多,好了,不多问就是,牌子是,我马上令人做好,何时挂出?” “做好随时可以挂了。” “不过小公子你可真够黑的,超期不取扣押金不说,还不归还药草灵果。” 对于这个,云逸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想到的,“毕竟大部分药草灵果即便进入了成熟期,还依然在吸取天地灵力,若那些人都不守约来取,我不就成冤大头了。” “我也算和很多生意人打过交道,可真是占不得你一点便宜。” “还行,谢谢夸奖。” …… 看着眼前的扇子,展锦没有接,这把扇子一直挂在队长的腰间,从未离身过,可见其重要性。“这把扇子,队长,你一定很喜欢的,我不能要。” 云逸认真地说道:“有了这把扇子的人,便能自由出入药草灵果的种植地,它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多说,除了你,我交给谁都不放心,而八方来易是否能够正常运转,就看它,我不可能天天待在妖海城,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去妖海狩猎,让冬雪弟妹担心,所以,这是最好的方式,你和你的那位朋友就替我打理着八方来易的生意,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你每月两万白银的工钱,他一万,如何?” “不好。” 听到这个回复,云逸有些吃惊,“这个价可不低了。” “何止是不低,是太高了。” “那你……” “我一万五,他一万五,可以么?” “对我来说都是三万,有何不可,可是展锦,差异是必然存在的,且不说你和我有过命的交情,就只看你是圣武境修士的份上,这个钱就该比他高,若他不是你的兄弟,你知道,我再另请一个算账的,心更细的,能力更强的,一个月五百两顶天了,他之前的工钱有多少,你了解过么?” “他在那个钱庄干得并不开心,他要强,所以我没有问他具体的,我之前了解过他们首席账簿,也不过五百两的月钱,他,可能……” “所以,我已经给得很多很多了,我相信展锦你的眼光,你所交的朋友,也会慢慢成为我的朋友,只要他的能力得到我的认可,我愿意给他该有的,只是目前,还太早,这一万,有很大一部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的。” “那这样,我也一万。” 这展锦犟起来的时候,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云逸无奈,妥协道:“真拿你没办法,那这样,你是修士,一万的月钱,加上,如修炼疗伤所需的药草灵果,你可自取,别的可能不多,地生金我目前可有的是。” “队长,谢谢。” 第五百三十三章 画扇上的记忆 “见外了,下面谈些工作方面要注意的,诶,不用拿笔,记在脑子里就成,这是我列的一个目录,目前所拥有的药草灵果清单,以及大致的数量。” “虽说只要调查好了行情,是只赚不赔,应易尽易,但因为是刚起步,所以还请把控好量,做到收支平衡,若是断了某些药材好几天不能交易,估计要流失一批客人。” “等后面各个药草灵果的种植量上去了,就无所谓了,我相信光妖海城这一处还远无法打破我小世界的平衡。” “记着一条,一旦交易达成,药草灵果离柜,妖兽躯体入库,便不能反悔。” “第二个生意纯粹是为第一个生意做铺垫的,这样就不用我们去刻意寻找没有的药草灵果,客人会自己送上门来,需要注意的是,必须得有专业的鉴定师把关,虽然我有这方面的人选,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尽快帮我物色到这样的一个人物,初期倒是问题不大,就怕后面量大起来,那些不讲修德的家伙来浑水摸鱼,至于月钱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是吝啬的人。” 见展锦一直点头,云逸将心里的话改了下:“这个生意每天都会有,所以你一年无休。” 展锦仍是点头表示明白。 “哈哈,你这样是不是卖了你你都点下头,你以为你是铁打的,就算是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使唤,而且,我们得有一些任性,让客人觉得我们并不是求着他们交易,所以我想好了,每月逢一逢五歇业,正好,也可以每隔几天算一次账目,调查一次行情,调整兑换比例……” 听完云逸交代的事情,展锦才接过扇子,这一接,接的不单单是一桩生意,更是一份责任。 画扇闪过一道银光。 那一刹,脑海中浮现不属于俩人的记忆片段。 真实,而又虚幻的情景。 城外荒野,废弃长亭。 “明,这把扇子送给你。” “空,欢迎,随时回来。” 画面流转,时间飞逝,故人已垂垂暮年,病榻之上,商明手里颤巍巍地紧紧握着一把扇子,似乎偌大的商家,再没有其他事情比他接下来要说的重要。 “这把扇子,是一位故人临别之际送给我的,他回家了之后,再没有消息,仿佛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但,怎么可能真正消失了,没有再见到他,是我心头的遗憾,他肯定在某个地方,应该和我一样,垂垂老矣,儿孙满堂了,这把扇子你们用不起来的,所以,拿去拍卖了,真希望,能流转回他后人的手上,这也算我再见到他了。” …… 中域裂痕之下,永恒的空间,负手而立的银面人叹了一声:“明,我后悔了。” …… 场地好了,开业的牌子随时能挂出,扇子也委托给了展锦,一切都准备妥当,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回去歇了,这三天真是四处奔波,都没好好躺下来睡一觉,小妙是真的好精力,居然还能在小世界鼓捣得热火朝天起来,把那奔雷马儿都使唤上了,也不知道用得啥方法。 “小公子别走,还没好呢。” 云逸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转回身,朦胧眼,看向心弦,问道:“还有其他要办的么?” “难道你不打算为八方来易举行盛大的开业仪式?” “别,弄那一套多麻烦,那些人肯定火急火燎地想体验一下以妖易药,看是不是真如我们说得那样方便,就不浪费时间吊着他们的胃口了,明天挂上牌子就当开业,八方来客楼就是最好的吸客手段。” “是哦,我八方来客楼别的不敢说,要说这消息传播能力,那是妖海城这个。” 看着心弦自信地举起拇指,云逸也是回了一个拇指:“明儿见。” 妖海组大院。 万洪雷一脸审视地盯着云逸,盯得云逸心里发毛,睡意全无,怎么了这是,我不就离开了三天。 “你小子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八方来客楼是你的产业了?而且,还敢如此怼包家,我们这妖海组何德何能,能容纳下你这么一尊大佛,我说对,非正式组员。” 原来是这事啊,云逸有些讪讪,不知如何回话,确实,包家若是知道自己还是妖海组的非正式组员,没准迁怒妖海组?不至于,不至于,仅仅是非正式组员,又不是正式的,就算是正式的又如何,谁身上还没挂几个无关紧要的名头。 见云逸不说话,万洪雷继续道:“你闹了那么大的事就给我玩失踪,等又有热闹可以看了,又不知道从哪儿蹦了出来,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属狗的,鼻子这么灵,内幕消息,明天包家会宣布一件足以轰动妖海城的大事件,举办一场全妖海城的猎妖赏金赛,有没有兴趣参加,奖品丰厚哦。” “这么巧?” “什么这么巧?” “没。”明天八方来易开业,会不会有影响? 约莫两个时辰前。 包宇飞和包锦鹏两包家公子突然登门妖海组求见医圣之徒。 会客室,包宇飞劝说道:“笑姑娘,你这来了妖海城这么久,我们包家也没有尽尽地主之谊,这次登门拜访,是想送笑姑娘一件礼物,这些天笑姑娘一直在军营中巡诊,只是军士的伤病太过简单,修士的疾患才是练手的好机会,我也清楚,一旦你说要给大家医治,那么,我想很多修士会争斗起这个名额来,军士服从命令,能获得笑姑娘的医治固然幸运,没有获得的,也不会大闹一场,而修士则不同,如果别的人有这个机会,而他没有,必然会引发血斗,想必这也不是笑姑娘愿意看到的,而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提议。” 见笑姑娘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包宇飞知道有戏,便继续说道:“不如,就由我包家举办一场猎妖赏金赛,获得赏金赛第一名者,可以向笑姑娘提出一次医治其本人或者亲人的机会,这样,既不会让笑姑娘你在选择医治谁上面感到为难,也让那些没有得到机会的修士们无话可说,笑姑娘以为如何?” 旁听的木长青觉得这主意未尝不可,这几天下来,师妹寻常病症见了太多,确实缺少诊治修士的机会,而且师妹本就要随队前往妖海之地,如果包家出面举办这个赏金赛,那么,妖海中将会多出不少猎妖队,拥有强大实力的人多了,我们一行人的安全保障,也会好很多。 笑姑娘思忖了一会,点头应道:“可以的,那就麻烦你们了,名额也可以多些,我想多练练手。” 成了,包宇飞和包锦鹏对视一眼,回道:“笑姑娘,如果名额多了,他们就不会珍惜了,这场赏金赛的意义也就没有了。”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八方来易 我三天不在,这包家俩公子又招惹事情,他们这是跟我杠上了。听万洪雷说完这事,云逸想撕了包家两公子的心都有了。 “看你很激动啊,是不是也想夺得这个第一,和医圣徒弟亲近亲近?第一就不要想了,这第一,明显包家包下了,虽然规则还没有出来,但包家会让自己吃亏么?显然不会。” “他们想拿第一?”云逸心中带着些怒意地笑了,敢利用我的小嫣谋求他们的利益,“做他们的春秋大梦。” 夜渐渐深了。 虽说奔波了三天很累很累,但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友打呼噜打得震天响,还是明天八方来易开业,或者猎妖赏金赛的消息,总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辰睡过去的,只知道,闭眼辗转反侧到了很晚很晚。 寻常的妖海城的清晨,不寻常的气氛。 云逸早早地来到了八方来易,看出来人群中的展锦有些紧张,拿着那把画扇,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周围是议论着的妖海城城民。 “这八方来客楼该不是要开展别的业务?一楼的装修整个换了个遍。” “前几日还听说了八方来客楼楼主背后,还有一更加神秘的人物。” “从未在妖海城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物,难道八方来客楼一直是其他大城家族的产业,那个戴面具的人物,是从其他大城来管理八方来客楼的?” “能在妖海城开一家八方来客楼这么大规模的酒楼,而且还是消息往来之地,肯定跟猎妖军中的某位大人物有关系。” “嘘,别说了,那人来了,今天肯定有什么事要宣布。” “队长,队长你来了。”展锦的目光穿过人群,像是抓到了稻草,忙凑了过来。 “掌柜早。”蔡宇也是拿着册子和笔,准备记录每一单交易。 飒飒不太习惯这样嘈杂的场面,默默隐于了黑暗中。 八方来客楼二层,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在栏杆后。 只见她纤手抚栏杆,开口道:“诸位贵客早,想必大家已经注意到一楼的变化,我也不卖关子浪费大家时间。” 三声清脆的拍手过后,两匹金色垂幅从顶楼如同飞流的瀑布直落而下,落入众人眼前。 垂幅上的字秀气端庄,左边一条写的是第一种交易,妖兽躯体兑换药草灵果的具体内容和规则,右边一条则是第二个交易,药草灵果代种的具体内容和规则。 这心楼主真够意思,只让她做个牌子,没有想到,她居然做了这么大气的垂幅,看来我得在后面的交易中,多让她些利了。虽然对方不介意,但我这空手套白狼,毕竟不好。云逸对展锦使了个眼色,“你是不是该去准备了?” 展锦点头,前往了储物室准备,经过一晚上的尝试,画扇的使用方法,他也是摸了个半透,心中对队长也是更仰慕了几分。 这种宝贝,如果不是完全信任的人,怎会交予。 队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众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是了解垂幅上的内容,越是吃惊,可还没有谁做那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这种好事发生在哪座大城都不奇怪,可偏偏居然在这妖海城。 这一座,禁止传送法阵的大城。 一切物资都只能靠原始的手段,从四大护城运送进来。 妖兽躯体兑换药草灵果?还是实时的! 这种生意能在妖海城长久开展下去? 这得对药草灵果的进销存把控到何种程度才能不亏损? 试试,也未尝不可,垂幅上不是说了么,随便的一头妖兽的随便一块躯体都可按行情折算兑换等值的药草灵果。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终于有第一位客人走向了正东窗口,看着侍从提供的兑换目录,随便取了储物戒里的一张品相不好的超凡境妖兽毛皮,指着清单说:“我要兑换这个。” 侍从在纸上快速写了几字,回道:“贵客稍等,这就为您取来。” 储物室外,蔡宇坐在桌案后,接过侍从递来的纸条,看了眼侍从带来的妖兽毛皮,确认符合兑换条件。 对储物室内的展锦说了一声,不一会,储物室的门打开。 素纸包好的一株药草递了出来,而妖兽毛皮则被拿了进去。 窗口处,在围观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八方来易的第一位客人打开素纸,一股药草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细看,须发一般的草根居然还夹带着湿润的泥土,就跟从药田里刚拔出来一般。 按捺下满是惊异的心绪,客人默默比较了下价格:看新鲜度,这株刚从药园中摘取的洗心草在市面怎么也能卖个一百五六两白银,而那张残缺的妖兽毛皮,就算是最厉害的炼器师,将所有区域拆开用起来,也就一百两顶天了,值,是真值,远比自己卖了钱,又带着钱去买药草划算,没有那么好的价格不说,还耽误了功夫,只是,他们这样做生意,难道不会亏本吗?还是前期招揽顾客的手段,后期就没有那么好的事了? 别人也许小赚,但云逸从来不亏,因为这些洗心草,是在妖海之地找到移栽的,本就无本买卖,而刚刚从小世界的能量反馈来看,那张妖兽毛皮虽然残缺,但小世界可不挑食,吸收掉的灵力,足以供十株洗心草从发芽到成熟。所花的本,不过是时间,而自己的小世界又有了时间流速的加持,这生意,是来一笔,赚一笔。 “快让开,我先。” 众客人见到有利可图,纷纷争抢着那八个窗口。 只是他们怎能知道,看似有八个窗口,但兑换的出口实际只有一个,该等,还是得等。 但这等的时间,也远比以往想要买药草灵果所花的时间划算。 二楼往上,吃早茶的客人听到动静,纷纷来到栏杆前,惊诧一楼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们这是在哄抢?什么好东西啊这是。” 八方来客楼外,众过客驻足,往里瞧去。 “啥事这么热闹?前几天不是刚办完一场热闹的婚礼,这又是哪家结婚,可也没有挂红绸缎子啊。” 心弦适时地将“八方来易”的金字招牌挂在了一楼大厅正中的墙上,直对大门。 八方来易,这四个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的向八方来客楼所在街区传播开来,并且有占据附近几个街区讨论话题榜首的态势。 第五百三十五章 十大将心月狐 我的选择没错,这下八方来客楼,可真的是八方来客了。看到一楼这热闹的一幕,心弦很是得意。 与之对比,包府大门,门可罗雀。 听到府中下人的回复,可没把包家俩公子气得够呛。 他们可是本打算今天一早就向妖海城宣布一件大事,只是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八方来易”这么一搅和,似乎要搁置下来了。 “不只是八方来易,少爷,我听说,猎妖赏金赛,已经满大街都是消息了。” “什么?!”包宇飞看向包锦鹏。 包锦鹏也是一脸惊诧,回道:“我可没有和其他人乱说,而且除了我们包家,妖海城谁还有能力举办全妖海城的赛事,而且,谁敢在知道我们包家要举办猎妖赏金赛的情况下,捷足先登,这不是存心和我们包家结梁子么?” “他们都是在哪得到消息的,快说!”包宇飞对着下人怒目而视。 自己筹划了这么久,而且还和笑姑娘说好了,关键是,说服了整个包家支持自己举办这一场可以让包家既出名又得利的赛事,是谁,横插一脚。 “回,回少爷,广场,宣传栏的广场,张贴的全是这个消息。” 包宇飞包锦鹏对视一眼,眼里俱是不可思议,嘴里俱是蹦出三个字:“猎妖军?” 包家的宣布要召集群众,而猎妖军毫不担心这个,他们在各处广场的告示栏上用醒目的红色纸张宣告这一大事件。 于是乎,“八方来易”和“猎妖赏金赛”便你追我赶,成了这一日妖海城城民口中讨论最多的事儿。 几乎一夜之间,妖海城内所有广场的告示栏上都张贴了猎妖赏金赛的消息。 而据四大护城前来妖海城的人说,就连四大护城的传送法阵集群那边都被贴满了猎妖赏金赛的宣传语。 包宇飞纠结了半天,还是很纳闷:“猎妖军是何时知晓了我们要举办猎妖赏金赛,提前截胡的?他们行动如此迅速,准备如此充分,很明显,是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猎妖军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简直见了鬼,难道是猎妖军在妖海组或者我们包家安插了内鬼,但要说一个晚上就把上上下下准备齐全,甚至连四大护城的传送法阵广场都挂满了宣传语,这不大可能,蓄谋已久,一定是蓄谋已久。”包锦鹏接话道。 “等等。”包宇飞想到一个人,那道曼妙的身影。 包锦鹏也反应过来,“是心楼主?!我说包楼怎么才收那么一点钱,原来,在她眼里真正值钱的,是秘密。” 包宇飞自嘲地一笑,“可笑,原来第一步就走错了,我本以为,这个消息,只会被心楼主透露给其他几个大势力,让他们能提前召集人手做好准备,但要和我们抢着举办这场赛事,他们还没那个胆,只是猎妖军,猎妖军,唉,既然是他们抢的,那没办法了,我们可不能再丢了这第一名,不然,那些长辈,可要恨死我了。” 不过猎妖军也没有做绝,四处张贴的宣传标语是:由包家赞助,猎妖军承办,第一届妖海城猎妖赏金赛将于明日正午开始报名,请有意者前往就近接待处。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八方来易便成交了三百二十七笔生意,其中两百七十五笔是以妖兑药,五十二笔是药草灵果代种。 以妖兑药出现价值最高的是一头完整度百分之九十的大圣境妖兽躯体,药草灵果代种出现最珍奇的种子是九彩人参果,白对冰,蓝对水,红对火,褐对土,金对金,绿对木,紫对雷,苍对雾,青对风,食用与自己相同自然之力的果子,可以短时间大幅提升自然之力的威力。 这三百二十七笔交易,若换算成交易额,流水粗估有五百万两白银。 生意好,自然有人眼红。 外来的家伙,要是妖海城能够允许建立传送法阵,药草灵果的生意还轮得到你? 猎妖军,忙碌的营帐之内,一富贵商人打扮的家伙递交了一份呈书。 “大人,我检举,新开设的八方来易偷偷建造了传送法阵,就在俩间储物室中。” “这,你可有证据?”武亦诚有些迟疑,八方来客楼可不是寻常酒楼,它能成为消息的集散地,并安然无恙开下去,多少有些猎妖军背景。 在猎妖军的眼皮子底下建造传送法阵,这不是把猎妖军的人都当傻子了? “证据我没有,可是大人,那些交易成功的人,手上拿到的药草可都是根须带土的,便是我手里也有一份,大人请过目。” 武亦诚接过士兵转交的素纸封,打开来,一株鲜嫩的玉露蓝草躺在其中,细长的根茎还带着些湿润的泥土,“确实,确实啊,这种新鲜度,若说是从药园子里刚挖出来的我都信。” “所以大人,他们这是把传送法阵建在了药园子里,又把另一头建在了八方来易之中,这样,才能做到实时兑换药草灵果,还是新鲜度如此之高的。” 武亦诚拍案而起,一身凌冽气势吓得富贵商人不自觉退了三步,“好啊,居然敢在妖海城偷偷建造传送法阵,这是拿整个东域百姓的安危开玩笑!你,跟我来。” “去哪?” “当然是去八方来易。” “我,我可不敢啊大人,这要是被知道了是我告的密,我在妖海城商圈可待不下去了。” “也罢,曾右,你带队,随我去一趟八方来客楼。” 正待武亦诚要出了营帐。 “大人……” “至于你,还有什么事?” “大人,能否把玉露蓝草还我,这是我花了一头超凡境妖兽才换到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拿去。” 八方来易第一天开张,八方来客楼盛况空前,就连楼外都排起了长队。 在人们的议论中,渐渐闯入了整齐的跨步声。 众人好奇地看向声音来处,一队手执长枪,身披铠甲的猎妖军出现在长街尽头。 “这些军士也是来兑换药草灵果的?可别仗势插队就成。” “不像啊,要是来兑换药草灵果的,有必要如此大的阵仗?” “那位领头的是……” “我去,是先锋将,武亦诚,天,这八方来易什么来头,居然连武将军都惊动了。” “他们不是应该在忙着猎妖赏金赛的准备工作么?” “谁知道怎么有空来这边了,嘘,这个距离武将军已经能听到你我的话了,别议论了。” 喧闹的八方来客楼外,因为这一队猎妖军的到来而突然安静下来。 八方来客楼大门外,武亦诚锋锐的目光看向楼内,气不运,而言自威:“心楼主可在?” 云逸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纳闷,这心楼主怎么一会的功夫就不见人影了。便出门迎道:“回大人,她不在。” “你是?”武亦诚有些惊讶,居然看不透眼前少年。 “我是八方来易的主人。” “哦,八方来易就是你开的?” 来者不善。云逸顶着圣武境的威压,不失礼节地请道:“是的大人,外面嘈杂,不如进来贵宾室相谈。” “大可不必,在这谈就好。” 武亦诚是个武痴,但不傻。 自己刚刚的语气,这阵仗,明显就是来找茬的,如果进了贵宾室,万一查出来,没有所谓传送法阵,是那个商人误判了,自己没事人地离开,可要被某些家伙言语中伤了。 原来,是来找事的。众客人明白过来,就连楼内窗口前的客人,也暂停了交易,静观其变。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那不知大人要谈何事?”云逸也是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自己开这个八方来易,对于妖海城,完全是利大于弊,而且就那个弊端,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听说你这……” 武亦诚开口才说了四个字,令人无比安宁的气息忽然笼罩全场。 在场所有修士,无不感觉自己失去了争斗之心,与前后之人抢位置的气也消减了下去,而连已是圣武境强者的武亦诚此刻都难生起战意。 身旁猎妖军的手不听使唤,将长枪放在了地上,武亦诚反应过来,这是十大将之一心月狐的秘术,弃械,又称瓦解战意。 “听说你这,承接药草灵果兑换生意?” 幻梦般的声音过后,先是凭空出现一副白色面具,面具上唯一的图案是右侧脸颊那只踩尾回首的金色带粉的小狐狸,在众人皆痴迷于狐狸惟妙惟俏的瞳孔之中时,一道粉色身影缓缓踩落虚空走了下来,丝袖盈香,露出小半截纤细白嫩的手臂,玉指灵动,捏住面具,缓缓扣在了脸上。 十大将,心月狐。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生意 “小武,我知道你来此所为何事,你且放心,你所担心的并不存在。” 就算有不知道眼前少女是何人物的看客听到这一声“小武”也都反应过来,这姑娘绝不好惹。而他们也很快从身边人口中知道了,这姑娘在妖海城是何级别。 尤其是那一声。 “大将军。”武亦诚恭敬致礼。大将军这一称谓用在眼前这般身形比起自己很是“柔弱”的女子身上,属实突兀,但武亦诚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称呼。 “你先回去忙,猎妖赏金赛即将开始,你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做。” “遵命,大将军。” 武亦诚转身,带领队伍赶回军营。 这一刻心月狐的出现,也坐实了坊间传闻,同样以心为姓,八方来客楼的心楼主和十大将心月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你要说是同一个人,那绝无可能。 云逸思忖:心月狐?心弦?心大将?心楼主?同一个人?可是不对,这人和心楼主确实气息声音动作哪哪都像,但有最关键的差别,身高。 心楼主和自己一般高,平常对话目光都是平视。 而这个心大将居然比自己矮好些,和小妙差不多高,如果不考虑那一身强绝的圣武境圆满气势,完全就是惹人怜爱的邻家小妹妹…… 更何况,若是心楼主就是心月狐大将,八方来客楼的底细猎妖军难道还不清楚?怎会再无头无脑地就派兵来查,也不知道要查些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坐?”心月狐显然没有武亦诚的那些个顾虑。 “失礼了,里边请。” “不了,就外边挺好。” 啊这,这位心月狐大将可真有意思,这难道就是我可以不进去坐坐,但你必须得说说。云逸感觉自己被耍了,但碍于对方的修为和地位,还真不好置气。而且说起来对方也是给自己解了个围。 “今日之事多有抱歉,小武的莽撞险些耽误了你的生意,作为赔偿……” 众人竖耳侧听,十大将的赔偿,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赔偿?可别,依这心月狐鬼怪莫测的心思,她口中的赔偿多半不是好事,云逸连连摆手,忙说道:“大将军的解围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敢求其他,而且武将军也没有耽误我什么,赔偿就不必了,让我安心做生意就成。” 这话潜台词就是:大将军,你继续待在这才是耽误到我的生意了,若是没事了,还请大将军打道回府。 心月狐似是没有听到,自顾自说道:“我们猎妖军将要举办全妖海城的猎妖赏金赛,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大批妖兽躯体需要消化消化,也会有大量的药草灵果需求,既然,你是做这个生意的,能否到你这来直接兑换成药草灵果?不知,你接得下接不下这笔生意?” 这么好的事,简直天上掉馅饼,若是这个赔偿,那我还真得脸大一回收下。云逸笑着开口道:“接,怎么接不下。” “既然接得下,那就当我没有说。”心月狐作势转身要离开。 不仅是云逸愣了,就连旁观的众人都愣了。 这十大将,这么任性的嘛。 看来这馅饼是掉不到我头上了。云逸转身也要回去八方来易。 心月狐走了两步,蓦地回头,好奇道:“你,不求求我么?” “为何要求?”云逸止步。 “这对你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大到你的八方来易开上一年可能都没有那么多妖兽躯体进账。” “交易,是相互的,求来的,必定事事低人一头,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交易,不要也罢。” “有趣,我反悔了,这笔交易,就和你做,不过有一要求,猎妖赏金赛持续二十日,这二十日一过,我们会将所有猎获的妖兽躯体进行清点,并对所有有需求的伤患进行救治,也会兑换一些猎妖军需要的药草灵果,届时,你得提供至少三百种不同的选择给我们,而且,对于寻常的药草灵果,量不封顶。” 交易暂停,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的展锦恰好听到这话,心里计较道:三百种?!别说三百种,小世界之中的药草灵果,满打满算连五十种都不到,猎妖军得罪不起,队长,你可别轻易答应下来。 “我接了。”云逸应下,以小世界最高千倍的时间流速,二十天的时间,可以拼一拼,这一单生意要是做成了,八方来易的开局就算奠定好了极为扎实的基础。 “很好,那就二十天后再见。”随着话音落,心月狐也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展锦,你在啊,正好,这段时间,尽最大可能支持第二种交易,拜托了。” 既然队长已经答应下来了,那就尽我最大可能做好这件事,“队长放心,三百种,交给我,”看着队长又从怀中取出一沓银票递了过来,展锦不解道,“队长,这是?” “要做好两手打算,这五十万两银子,你派个人去五宝阁,给我买一些药草灵果的种子回来,能买多少买多少,我先去一趟接待处,报个名参加这场猎妖赏金赛。” 八方来易承接猎妖赏金赛所有猎获妖兽的生意,成为妖海城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一众妖海城的势力对于这个突然崛起的“小家伙”很是好奇。 好奇到,派了不少手下装作客人,去参与到兑换生意之中,看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在前往接待处的路上,一道青色身影从风中现身。 “主人,方才那位心月狐大将军,正是心楼主。” “你确定?” “风,是不会骗人的。” “可是明明,两者身高差距如此之大。” “狐媚之术,其一,便是幻化。” “若是如此,那这心楼主可是又给我送了一份重礼,重到我都不知道如何回报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赏金赛规则 虽时至夏末,但炎热不减,树上的知了仍叫个不停。 双刀旌旗迎风飒飒,接待处,从门内到门外大街,排着长长的队伍,个个气势不凡。 “这么多来报名参加猎妖赏金赛的。”看来,医圣之徒的一次诊治机会,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主人,要不我们迟点再来?”飒飒提议道。 “不用,我认识一个军士,他说如果我来,可以直接上楼去。” 在众修士鄙夷的目光中,云逸带着飒飒走进了接待处的大门。 军士见有人穿过人群直接向他走来,便抬头看去,好熟,但一下子居然想不起来。 “你……” “有些印象?” “隐约记得,有个很了不得的家伙和你一样戴着面具,我想起来了,逸云?” “正是我。” 军士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你看看我,我这脑子,记性真差。” “不不不,能记得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脸上这副面具会渐渐抹除别人脑海里跟我有关的记忆,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有利也有弊,要是能自由控制就好了。 “你在我们接待处,那还就是大人物,时隔这么久,还没有一个接待处能完成妖海图填补任务的,可是被上面人一顿夸,不知这次来,是打算?” “据说在这里可以报名参加猎妖赏金赛,所以过来问问。” “这事啊,别排队了,跟我来,上楼去。” 其余修士见此,心里愤愤,嘴上不满道:“为什么他可以先办,我们就得排队一个一个来?” “就是啊,为什么?” 军士头也不回地说道:“若你也可以完成填补妖海图的任务,我也会恭恭敬敬地奉你为上宾。” 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戴面具的少年,就是前段时间填补了一小块沙流河对岸妖海图的家伙?啊不对不对,该称之为前辈才是。 真是不显山不露水,真是不招摇啊。 完成了妖海图补录的任务,直到这一刻才露个面。 换做别人,早开始大肆宣扬了。 “两位请坐。” “时间多,我就给俩位简单讲讲猎妖赏金赛的规则。” “规则一,赏金赛积分计算方式,无境妖兽,记一分,凡武境界,记十分,超凡境界,百分,入圣境界,千分,小圣境界,万分,大圣境界,十万分,通天境,百万分,当然了,说是通天境百万分,但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些能猎杀通天境妖兽的强者,也不会去浪费二十天的时间参加一个小辈们的猎妖赏金娱乐赛。” “规则二,队伍人数,原则上不设上限,也就是说,你可以选择单干,也可以组个十人百人千人的队,单干有单干的优势,组队有组队的好处,而为了大致的公平,对于组队参加猎妖赏金赛的队伍成员,其积分计算方式为队伍各成员分数之和除以人数,即便人员折损,也按最初参与的人数算,也就是说,报名如有十人,比赛中折损九人,最后回来一人,那一人的积分,也是队伍总积分的十分之一。” 云逸想了想说道:“那这个选择队友就得慎重了,实力要强,不能凑数。” 飒飒接话道:“是的主人,不然人数的优势会变成劣势。” “规则三,随机玩法,为了给参赛者增加些乐趣,也为了让赏金赛的胜负变得扑朔迷离,我们会不定时发布特殊的积分任务,包括但不限于:营救,开拓,解密,猎首,破坏,生存。” “规则四,比赛时长,从明日开始的第二十天,日落城门关闭截止,当然,如果有自信积分能够一骑绝尘,也可以提前回来。” “规则五,奖励,积分可以兑换金钱,一分兑一两白银;也可以兑换药草灵果,除了积分兑换奖励,还有直接的金钱奖励,第一名奖励千万两白银,第二名百万两,第三名十万两,第四到第十名,一万两,第十一到一百名,一千两,除此之外,第一名还有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奖励,那就是医圣之徒的一次诊治机会。” 对于飒飒来说,前面的才是重点,听到什么百万两千万两的,她眼睛都放光了。 第一名千万两?还不算积分能兑换的,能在众猎妖高手齐聚的猎妖赏金赛获得第一名,积分怎么也不会少于千万,那就是……两千万?云逸感叹地说道:“从妖海图填补的那个任务奖励我就看出来了,妖海城是真不缺钱。” 军士听闻这话,凑近,低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其实要真论财富,妖海城可比都城有钱多了。” “这我信。” 见有人走近,军士又恢复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继续道:“规则六,妖兽处置权,所有计入积分的妖兽躯体不论残缺完好,都归猎妖军所有,其他没什么了,你有什么要问的?” “有一点,积分兑换药草灵果,你还没有说如何个兑换法。” “这个啊,上头也没有细说,只是说到时候会有个目录,供大家自由选择,而且,会比积分直接兑换金钱划算。” 听到这话,云逸笑笑不语,好啊你个心月狐,你个心楼主,还挑逗我,问我什么做不做这个生意,你们猎妖军不都已经放出话去了,我这个生意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在这里写下你的名字,若是组队,把队员姓名也写上。” 组队,还是单干?这是个问题。展锦实力不错,但是要照看八方来易的生意,至于心楼主,是肯定不会参与进来的,而妖海组关系比较好的万洪雷副组长,应该是会带学员队,我的身边,能打的似乎…… “算我一个。” 飒飒迫不及待地说道。积分兑换金钱啊,积分兑换金钱啊,积分兑换金钱啊! “你是不是弱了些。” “瞎说,我很强的。” “别拖后腿就成。” 云逸写下逸云还有飒飒的名字,执笔的手顿了下,又把妙颜写了上去。 以小妙的能力,对我在这场猎妖赏金赛中会有很大帮助。 第五百三十八章 忙碌的五宝阁 看着军士收好报名表,云逸起身就要告辞。 “再等等,还没好。” “等什么?” “编号。” “还有多久?” “很快,稍等,给你一个好记一点的。”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全神贯注的军士在数字飞速跳动的玉球上一拍,“咕噜”两声,玉球的凹口吐出三块玉牌。 “不错不错,第九万号,这个好记,拿去,这是你们此次猎妖赏金赛的编号。” 对此云逸还是很惊讶的,“这一下子就九万人报名了?” “不是九万人,是九万支队伍,而且,这只是刚开始,到晚上报名截止,粗略预计会有超两百万支队伍参加。” “夸张。” “毫不夸张,不要低估妖海城猎妖师的热情,尤其是有丰厚大奖时的热情,而那些计较排名的猎妖师队伍,谁不想借此机会,名扬妖海,更上一层,将其他齐名的队伍甩在后面,更不用说其他各大城的势力,在医圣之徒来妖海后的不久,就有派人来探探情况,现在猎妖赏金赛的消息传回去,那些实力、经验完全不输妖海城猎妖师的队伍,估计都在路上了。” 这一刻,饶是云逸也没有了自信,看来这第一,是真不好拿了。 军士嘱咐道:“这玉牌你们要拿好,可不能丢了,它们上面刻制了捕灵法阵,可以捕捉一缕妖兽死去瞬间逃逸的灵气,并且可以对不同境界妖兽的灵气进行统计,并时刻反馈给我们。” “就像共影石和主影石?” “是的没错。” “有机会真要好好学一下,不过,你们这样有什么用,结果不是等到比赛结束才统计么?” “作为朋友,我多说一句,我们会在猎妖赏金赛期间,在妖海城开设盘口,竞猜获得第一名的队伍。” “你们这……” “猎妖军也是要在此事上受益的,不是么?” “也对,合理。” “我想起来了,忘了说了,最后一句,为了人类共同抵御妖兽的宗旨,避免因为争夺比赛名次而自相残杀,我们会在妖海派出乔装打扮的猎妖军,并启用古器具,巡查鹰眼,一旦发现有队伍对自己人下手,直接取消资格,另外,这是竞猜的规则,你自己拿回去研究,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本次竞猜面向所有在妖海城的人员。 考虑到参与者众多,竞猜盘口会在各大广场、接待处开设,押注形式改为签票押注,即用一定金额的银两换取签票单,写上自己的姓名,以及想要押注的编号。 盘口处实时公布积分排名前一千的,以及押注金累积排名前一千的编号和人员大致情况。 为了防止最后一天局势逐渐明朗,大家拿出全部家当押注,扰乱竞猜秩序,特再做规定,所有押注在第十九天日落时截止,且每日押注金额不得超过第一天押注的十倍。 押注金结算方式,若第一名的押注者仅有一人,则此人和猎妖军平分所有押注金。 若第一名的押注者超过一人,则按押注金额比例分享,猎妖军再对分得押注金最多的人抽取一半的赢利。 “明儿记得要么赶早要么晚些,明天各大城门前,肯定拥挤不堪。” 当云逸走出接待处的大门,军士站在门内最后提醒道。 “主人,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不着急回去,我们去一趟五宝阁。” “种子不是让展锦托人去买了么,我们这怎么又去一趟?” “之前不知道规则,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得准备储藏妖兽躯体的空间了。” “主人你不是有一个无限大的空间么?”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我的空间,是不能存放死物的,一放进去就被吸收成天地灵气了。” “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五宝阁大门外,和低头骂骂咧咧的展锦撞了个迎面。 “展锦,你怎么在这?” “队长,你怎么来了,别提了,五十万两我交给谁都不放心,所以挂了个暂时歇业的牌子过来买种子,谁想,这么大个五宝阁,库中居然没有备着药草灵果的种子,还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别耽误他们做生意,这是待客之道么。” “原来如此,我看未必没有,妖海城的五宝阁,体量可不小,怎么可能连一颗药草灵果的种子都没有,我看是怕我们壮大起来,抢了太多他们妖兽的生意,既然五宝阁不愿做这笔交易,那你回去就放出话,八方来易的第二种生意,限时不收取押金,直至猎妖赏金赛结束。” “这样的话,会不会……”展锦有些顾虑。 “损失肯定会有,没有押金的约束,那些不自觉的人会能拖就拖,白白占了小世界的灵气,可我想,那些灵气跟整个赏金赛猎获的妖兽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我明白了队长,我这就去办。” 看着展锦匆匆离开,云逸抬头看着五宝阁大气恢宏的招牌。小妙,你说我会不会有些拔苗助长,太过心急了。 可是,灾难不知何时会来,我得在此之前,尽快,尽可能,强大起来。 云上阁,要成为五域举足轻重的势力,可以号召更多的人加入到对抗妖魔的队伍中来。 到那时,我就不再是坐在虚空视镜前,享受他人以命为代价的庇护,做一回无能的旁观者。 一进门,喧闹迎面扑来,怪不得一向服务至上的五宝阁伙计会对展锦说出那样的话。 今日的五宝阁相当热闹,每一个伙计至少都面对着五六个客人。 那五六个顾客,嗓门还一个比一个响亮。 被那些个双手比划,嘴巴不停的客人围着,伙计们一个头两个大。 也没有谁去接待进门的云逸和飒飒。 要不说猎妖赏金赛是整个妖海城的盛事,下到小摊小贩,上到商铺酒楼,每一个都因此生意兴隆。 而来五宝阁的十个人当中,有九个半是购买储物宝器的。 饶是妖海城五宝阁本就以储物宝器闻名,也扛不住猎妖师们的大肆“搜刮”,只要是和储物沾点边的,买,买走,都买走。 不得不说这也是赢得胜利的偏门,毕竟,对手本事再强,没有足够的空间去储存,也得败下阵来。 云逸不禁喃喃道:“这想在比赛上赚些钱,还得先掏出去一大笔。” 第五百三十九章 争抢 注意到飒飒的目光一直盯着某处,云逸随其看去,见是一木盒,也不傻,问道:“你喜欢那木盒里的东西?” “只是喜欢,并不奢求,太贵了,跟抢劫一样。” “论这个,谁还能抢得过你?小财迷。”云逸打趣道。 “六十万两啊,这不比我抢得厉害。”飒飒也不知道啥时候欣然接受了这个“亲切”的外号。 “这个价格,我都好奇是什么宝物了,过去看看。” 此柜台放置的储物宝器价格都很高,吓退了不少精打细算的猎妖师,算是今日五宝阁比较清静的柜台,只有少数几个打扮非富即贵的在这挑挑拣拣。 “伙计,那个盒子帮我取下来,我看看里面的东西。” 伙计见眼前两人的穿着也一般,少年虽然戴着副面具颇为神秘,但身上没有一丝贵气,怕耽误工夫,便先提醒道:“那是一对青玉耳坠,价值六十万两,确定要拿下来看看?” “确定,放心,如果看上眼,我会买的。” 伙计职业性地微笑,点头,然后转身从柜子上取下木盒,缓缓推到了少年面前。 云逸打开盒子,眼前一亮,好漂亮的一对耳坠。 青玉通透,不染杂色,背光时,犹如深林之中,碧水幽潭,拿起对着光处细看,一缕金光融于水中,随着指尖转动,似金鳞游弋。 若是小赖在,定会说,公子,光这料子便值这价。 “我买了。” 突然,一道非常强势的话音插了进来,其中语气不容驳斥。 云逸转头看去,目光先是在那头相当威武的灵兽身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那开口说话的姑娘。 “小紫,你认识这个家伙?” 紫目黑豹低声咆哮,入圣境的妖力展露无遗。 “原来,前段时间,是你打伤了我的灵骑。” 那会还惊讶一头妖兽居然挺通人性,原来是灵骑,云逸没有否认,说道:“是有那么回事,那一日我往妖海深处赶去,它直冲冲向我扑来,我以为是妖兽,所以才出了一招应对。” “这个账,我以后再算,这对耳坠我要了。”说话间,姑娘将六张十万两的银票拍在了柜面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看到那标志性灵骑。众人都不用看那主人的正脸,就知道这姑娘是何人物。 包家比较骄横的二小姐,包佳佳。 见身边的小财迷略显失落,云逸争锋而对道:“姑娘,看你这头灵骑,我知道,你身份不凡,非富即贵,但你要知道先来后到,这耳坠,是我先看中的。” “但你没有说你要买不是么,你没有说你要买,那就算没有到,而我开口说要买,那我就算到了,所以,论先来后到,我才是先来的,况且,你有那钱么?你就算有那钱,你能有我有钱么,争得过我?我包佳佳看上的东西,妖海城,还没有人能争得过。” “包家的小姐?” “没错。” “很好,很好啊,”云逸笑了,这包家是和我过不去了,“那这个更不能让给你了,伙计,这是六十万两银票,这个我买走了。” 云逸一手将银票放在柜面上,一手合上木盒,带着飒飒离开。 包佳佳不由心里一惊,对方知道我是妖海城包家的人,居然还敢争,是什么来头? “站住!” 感受到主人的恼怒,紫目黑豹一闪,拦在了云逸和飒飒的身前,龇牙咧嘴。 众客人见此情景,无不心道:有好戏看了。 “主人,要不,我们就将这个让给她,我不想因为我的事让主人陷入危险之境。”飒飒轻声道。包家的势力有多强大,她在妖海城打拼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道。 却忘了,那天为了展锦的婚礼,她的主人,云逸,已经将包家得罪了。 “别担心,她还不能把我怎么样,而且,这已经不单单是你的事了。”云逸轻声回了一句以示安慰。 转而对包佳佳冷声道:“若我,非要走呢?” “那你可以试试!”充满威严之气的话语,从五宝阁内阁传出。 大圣境的气势,将整个五宝阁笼罩。 来者三四十岁的模样,着一身掌柜服饰,正是妖海城五宝阁阁主,商责。 于公,五宝阁和八方来易将来必有一争,于私,包家这棵土生土长的参天大树,作为外来势力的五宝阁阁主显然是不想放过其余荫的。 大树底下好乘凉。 “八方来易生意如此之好,作为那边的大掌柜,怎么有空来敝店,看得上敝店的小物什?” 商责的话,读来字字谦虚,听着却甚是阴阳怪气。 众客人反应过来,原来这个戴面具的少年,就是那个早上新开张的八方来易的主人,怪不得,怪不得五宝阁的阁主这么不待见。 这下,这个少年是拿不走那耳坠了,包家的小姐中意,五宝阁阁主又站在包家一边。 见少年不语,也没有归还的动作,商责继续道:“这位贵客,我也听到了是包家小姐先说的要买下这对耳坠,还请归还,不然……哼。”话语中,明显有了威胁之意。 “不然如何?”若不是和玲珑的朋友关系,若不是和其他几个五宝阁阁主有着不错的交情,真不想给这个阁主好脸色,威胁?威胁我的人多了去了。 “不然?不仅是我这妖海城,就是东南西北四域的每一家五宝阁,都会将你视作抢匪,不得入内。” “抢匪?哈哈,是啊,被你们商家奉为上宾的抢匪。” 众人只见少年非但没有惧怕之意,反而大笑起来。 少年从怀中取出的一物,银色的光流转其上。 这个是…… 众人愣了一下,不知少年手中这个似是银票又不是银票的卡片是何物,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没见五宝阁阁主仅仅是看了一眼,神情就变得很怪异么,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这个是……”包佳佳也算记忆深刻,这个银卡除了上面的编号,其他的形状大小制式和父亲珍藏在密室的银卡片一模一样。 那次跟着哥哥偷偷拿出来在朋友面前炫耀显摆,被父亲发现,好好教训了一顿,现在还记得那句暴跳如雷的话:你俩知道这是什么吗,你俩知道这一张银卡,是我们包家盼了多久才盼来的,我都舍不得拿出去用,生怕丢了,你俩倒好,居然拿出去耍?这十天,好好给我待家里面壁! 别人不清楚,商责怎会不清楚。 那是五宝阁银卡,少年手中的是第五百五十五号,其实不管多少号,整个商家只有权力顶层的少数几人能赠予他人银卡。 拥有银卡者,无不被商家视为值得深交的朋友。 东南西北四域五宝阁,凡是见到持此卡者,都应奉其为座上宾,不得怠慢。 商责此刻的神情别提多纠结,就想开口来一句,你瞧我,大水冲了龙王庙。 看在玲珑的份上,给你台阶下。云逸也不是蛮横之人,先开口道:“我这段时间出门不巧都爱戴着副面具,让阁主没能认出我这个商家的朋友,耳坠的钱,已经放在了柜面上,交易完成,再会。” 紫目黑豹通灵性,那个大圣境的都不阻止了,自己的主人也不说话了。 棒打出头兽,便也收起獠牙,乖乖让开了路。 众人目送少年离开,心中全在猜那卡片是何物,这么好使,而眼中,也俱是艳羡之意。 第五百四十章 正式开始 “主人,我真的是,真的是,越来越……” “崇拜我了?” “不,是越来越想……” “洗劫我?” “昂。” “那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了。” “主人,你刚刚亮出来的卡片是什么东西,居然能让包家小姐和五宝阁阁主都成了哑巴。” “奇怪,这天下居然还有你这个小财迷不知道的宝贝。” “主人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不开玩笑,这个给你的。”其实,我也没有想到,那张卡,会这么好用,比我想象中的,还好用。 “真给我,这可是六十万两。” “不要就还我。” “好啊,给我六十万两。” “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这个我给你的,我要回来,你居然还问我要六十万两。” “你都说给我了,那就是我的。” “我看你不仅是财迷,还是个强盗。” 云逸不再理会,自顾自走路 走了一段,飒飒突然道:“主人,你是不是对我……” “诶,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在猎妖赏金赛中拖我后腿。” “那主人你都没有储物宝器,怎么办?” “我再想想办法,总之,妖海城五宝阁,我是不会再去第二次了。” “主人你说猎妖军为何不设置几个点位,用来收集我们猎获的妖兽,这样就不用准备如此多的储物宝器了。” “妖海这么大,参赛人员这么多,你觉得得设多少个这样的收集点才能满足猎妖赏金赛的需求?就算能设立如此多的收集点,安全如何保证?那不得派出好些实力不俗的猎妖军,持续二十天的比赛,后勤也是个大问题,一些较远的位置,凶险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派一队人坚守,总之,代价太大,还不如把这个代价均摊到每一位参与进比赛的猎妖师身上。” …… 在临近休业的一炷香前,八方来易便挂出了请勿再排队等待的牌子。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云逸来到了储物室,向展锦交代几句猎妖赏金赛期间的事。 “我报名了这次比赛,未来二十天我都不在,八方来易,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了,有事做主不了的,有困难的,可以问问心楼主。” “我了解到,这次比赛会开设竞猜环节,这是竞猜的规则,这是竞猜的押金,先给你,由你来支配,因为我也不一定能保证自己拿第一,所以如何押注,就靠你根据实时排名来了。” “队长,这,这实在太多了,我,我把握不好的。”展锦看着云逸手里那厚厚一叠足有上千万两的银票,不由地退了一步,显然是被吓到了。 这辈子,还没有见过那么多银票。万一押错了,赔不起。还有,队长到底是什么来头,身上竟然随便能拿出这么多钱,既然有这么多钱了,为何还要前往妖海猎妖,这么危险。 “那你就全押我,第一天先随便押个一百万两占个坑,后面几天全不押,最后再根据我那边押注金额的比例,看着押,记住,如果有人慧眼识珠,也押了我,而你恰好知道对方押了多少,就跟在后面少他一两,让他做那个被猎妖军分一半的冤大头。” 这时,展锦也恰好看到竞猜规则中的那条押注金分配方式,恍然,“队长,这样不好。” “合理利用规则的漏洞,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云逸不知道的是,这个漏洞其实是猎妖军给自己留下的后门,他们会选择最有希望获得胜利的队伍,比押注池中金额最多的一方,少上一些进行押注,以此可以获取最大的收益。 只不过可惜,最后的结果出来,猎妖军押错了人,打错了算盘,因为这个漏洞,反而损失惨重,当然,这是二十天之后的事情了。 交代完,云逸正要离开。 “掌柜,这是八方来易第一天的经营情况,请您过目。” 蔡宇微微弯腰,双手托举,将厚厚的册子呈递了上来。 不太习惯,“你大可不必如此恭谨,跟展锦一样,在我面前随意些就好。” “掌柜,上下之间的礼节还是不能舍掉的,尤其是当以后在掌柜手下做事的人多了起来,级别之分,就尤为重要,不然高低无序,法度难行,正如猎妖军,从上到下,分大将军,先锋将,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才能让千万人也不失秩序。” 这展锦的朋友,考虑得远,确实,人少无所谓,都是身边人,没有谁听谁话一说,相聚在一起,奔着同一个目标使力,而人一多,若无上下之分,难免会有谋求私利的家伙,拉帮结派,各成一团,谁也不听。“那就由你,未来一段时间我会前往妖海,这交易册子你照常每日登着,等我回来,会再一一翻阅。” 蔡宇告了声退。 云逸则翻看起册子。 除了白天每一笔交易全都毫无遗漏被整整齐齐记录下来外,册子的最后几页还分析了今天最受客人欢迎的药草灵果,以及每一种药草灵果被兑换出去的数量。 随便挑了几种,一笔一笔合计下来,竟全都对上,毫无差错。 这可是离八方来易歇业才过去一盏茶的功夫,这册子上,一页是十条交易,足足有一百八十页,合计一千七百九十五条交易,他哪里有时间再做最后的统计?就单单是把这近一千八百条的交易一览而过,也不止一盏茶的功夫。 除非,每一笔交易都被他记在了脑子里,这册子,只不过是因为我要看,所以才费功夫登上去的? 若真如此,这展锦的朋友,在那个猎妖钱庄里,可真是屈才了。 “好啊真好啊,你小子真够可以的。” 看册子入神的云逸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妖海组,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大哥,能不能别每天守着我,搞得我跟小偷似的。” “你现在可是我们妖海组名声在外的非正式组员,我能不守着你么,偷偷问一下,我们妖海组的组员去你那什么八方来易兑换药草,有没有优惠?” “等我成为妖海组正式组员再说。” “那,你听好,我宣布,你,现在,就是我们妖海组的正式组员了。” “这么随意的……” “嘿嘿,对于优秀的非正式组员,可以破格,完全可以破格的嘛。” “不过,算了,正式组员约束太多,我还是当我的非正式组员。” “你小子。” “这样好了,同住一屋檐下,只要你们去八方来易,亮明妖海组组员的身份,可以进贵宾室,不用等待排队,至于优惠,我现在还刚起步,家底还小,等成为达者了,再兼济兼济天下。” “用不着你兼济天下,兼济兼济我们妖海组就成。” “行,兼济我们妖海组,可以放我进去了么。” “其实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放着八方来客楼那么好的条件不住,却非要回来住我们这朴实无华,啊不对,是低调奢华的大通铺。” “你想知道原因?” “当然想。”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啥子话。” “金屋银屋……” “好啊,你小子,这话在我面前可以说,可别被组长听见了。” 院子不大,但胜在温馨。 “夫君,你回来了,累了,饭菜在锅里热着,我这就端过来。” 看着锅里平平整整的米饭,展锦拿饭勺毫不客气地舀了几大勺,将留有余温的米饭叠得老高,转身便递给了白冬雪。 “你啊,我早上不是说了,今天是第一天开业,多半会晚点回,你怎么不先吃,不饿么,这个,要吃完。” 白冬雪手足无措,“这,这也太多了,就算是猪,也经不起这么喂啊。” “你看看锅里,给你的这点就算是喂猪了,那你把我当啥了,巨猛犸么?” “这不是,怕你饿着么……吃不完的剩饭,明早煮粥怎么样,我再去集市买点包子。” “都可,你负责安排,我负责吃。” 小世界中,圈围药草灵果种植地的各时间区域都设立完毕。 猫站在马背上巡视,喵了一声,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小妙一定累坏了,又变回了小猫。不过这奔雷马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云逸不知道,他没有注意小世界的时候,小妙带着奔雷马儿,以空间瞬移之法吃遍了小世界的雷电,就连地炎雷池都去了一次,只不过那次是趁天陨剑不留意,搞了次偷袭。 而奔雷马儿,在速度方面,也被小喵折服了,俨然要认小喵为大哥,啊不,大姐大的态势。 “小喵,谢谢。” “喵……” “小喵,你既然能创造独立的空间,那你,会不会炼制储物宝器,当然,也不是急着用,可以等你恢复了再说。” 小喵左掏掏右掏掏,伸出小爪,张开,一颗银色光珠掉了下来。 眼疾手快,接过。 “这是……小白,你没有用掉它?” “喵。” “是啊,既然足够,那自然是留了下来,这也算对那个把这颗珠子送给我们的小男孩有个交代。” “喵喵喵。” “你是说,你在这颗珠子上刻了法阵,联结了你在小世界中创造的一方独立空间,这个空间的死物,不会被小世界吸收?” “喵~”小喵摇头晃脑,目中银光闪闪,很是得意。 “这个空间有多大?” 小喵伸出爪子比划,大概“喵。” “三息的奔雷?”这是什么奇怪的长度单位。啊,我知道了,奔雷马极速奔驰三息所跨过的长度?那这个空间可太大了。 “都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了,小喵,你帮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棘手的问题,等这段时间忙过去,我带你四处玩玩,就你和我。” “喵!” “一言为定!” 翌日,晨,妖海组大院。 郑祖耀轻声向童关问道:“童关师兄,这么早把我们召集起来,是有什么事要宣布么?” 童关回道:“倒是知道一点,是件好事,不过,还是让妖海组的前辈来宣布。” “组长被邀请去当猎妖赏金赛的裁判了,就由我向大家宣布这个好消息。” “妖海城举办第一届猎妖赏金赛,我当然也报名参加了,既能带队历练,又可以赚外快,何乐而不为。” “我们组,编号七千八百,很幸运,没有尾巴,比较好记,参赛的人员有,我,加上你们七位,大家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拿个好名次。” “要是拿了第一,不就是我医我自己了?”笑姑娘开口道。 “师妹,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开玩笑呢。” 万洪雷咳咳一声,回道:“笑姑娘的志向很远大,很好,不过现实很残酷,据说,参赛队伍有两百多万支,不光是妖海城本土的猎妖师,各大城也基本都有来,第一是轮不到我们了,这次妖海之行,安全不用顾虑,也是时候让嚣张的妖兽见识见识什么叫人潮了,废话不多说,一炷香的时间给大家准备,一炷香后出发妖海!” 广场处,设立的竞猜盘口,有猎妖军在给众人解说本次猎妖赏金赛。 “本次猎妖赏金赛,裁判席来头可都不小,十大将之首,亢金龙大人,代首席阵法师,余启明将军,包族二长老,包狮龙前辈,妖海组组长,代青前辈,易妖商会会长,商责前辈。” “他们会对整场比赛进行监督,防止有队伍作弊。” “这次比赛,超过两百万支队伍参加,规模空前,等等,这个形容词不恰当,在历史上,妖海城还从未举办过猎妖赏金赛,但我想,这二十天的妖海,一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 “大家可以看到我背后这张妖海图上,那些闪烁的光点,现在,正从妖海城各处向各大城门汇聚,渐渐连成一片,没错,那每一个光点便代表着一位猎妖师,当然,妖海凶险,其中肯定会有一部分人永远留在妖海,而那时,他们手中的玉牌便会破碎,而光点也会黯淡下来。” “大家看向我左手边的另一张图,上面是不是有很多数字,目前呢,因为各参赛者的积分都是零,所以图上数字也是最开始的从一到一千,这张图,会实时显示积分排名前一千名的,以及押注金额累积前一千的队伍编号及人员概况,方便大家参与到竞猜中来。” “除了竞猜第一名花落谁家,我们为了提高大家的互动性,还安排了一个有趣的内容,我相信,你们当中一定有人有一些事未能去办,因为实力、时间等各方面原因近期无法前往妖海,而现在,你们可以在接待处颁布任务,我们会对任务进行评估收取比平时低很多的任务赏金,并设定积分,只要任务合适,参赛者会争抢着为你们去办未能办结的事项。” “是不是很心动,那么大家还等什么,妖海城第一届猎妖赏金赛,正式开始。”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再次出发 三千六百座城门后,俱是人潮拥挤。 当城楼上的猎妖军下令,当高大城门打开的刹那,人群中,强大气势此起彼伏地爆发开来,各猎妖师队伍飞窜而出,如同洪流倾泻。 三千六百道洪流,齐齐向无尽的妖海之地涌去。 只是妖海之大,竟对这两百余万支队伍,上千万人,毫不客气地一一“接纳”下来。 于城上俯瞰,城下声势浩大,似是大军出城与妖决战。 “这种场面,看着就令人热血沸腾,要是我们猎妖军也随队出发,何愁不把妖海彻底平定。” “平定妖海,你觉得上头会肯?你要明白,妖海之所以还存在,只是因为我们让它存在。” “我不太信。” “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别废话了,把它们放出来。” 士兵拽下黑布,钥匙插入锁具之中,一拧,足有十斤重的锁具“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还未等士兵伸手,严丝合缝的铁笼子的大门背后,那些小家伙们似乎嗅到了自由的气息,你挤我我挤你地撞击着铁门。 没一会,铁门轰然倒塌,无数个带翅膀的黑煤球飞出,飞向妖海上空。 专门为猎妖赏金赛腾出来的一间城楼岗亭,围着石桌有五张椅子,席间落座人物气势皆都非凡。 这五人,正是本届猎妖赏金赛的裁判。 他们,一个命令,便可以让一支队伍丧失继续比赛的资格,哪怕那支队伍积分排名处于第一。 当然,越是强大的权力越需要约束。 对于有明确证据的作弊,取消资格理所当然。 而对于跳出规则外,似是而非的“作弊”,取消资格便需要五人之中任意四人的判定,也就是只要有一人提出不同意见,那么,队伍的参赛资格便继续有效。 “好了,大家请看。”余启明一挥手,空中浮现一个个画面。 每个人的关注点不同,所看到的画面便不同。 实力有别,出城的队伍在奔行片刻后明显拉开了距离。 此城门外,一阵猛兽咆哮,惊退众人。 五人驾驭五灵骑,以极快的速度超越人流。 被超越的队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着那渐渐远去的沙尘,不由“靠”了一声,“居然驾驭灵兽参加猎妖赏金赛,这算作弊了?” 清一色的紫袍,清一色的紫目黑豹。 这五只紫目黑豹,实力均在圣武境。 而五位驾驭者,左手勒缰绳,右手执兵刃,眉目间战意凛冽,犹如一队正冲锋拼杀的骑兵。 画面一转。 “他们带着灵骑参加比赛,这未免有些过分了,我认为是作弊,大家的意见如何?”余启明也是注意到了这支不寻常的队伍。 包狮龙未开口,商责先是回道:“余将军此言差矣,规则中无禁止的,自然算不得违规,最多也只能说是合理钻了漏洞,况且,城下如此多的队伍当中,有不少是驯妖师,总不能让他们放弃长处,自断一臂。” 包狮龙这才顺着说道:“是啊,我们包家,本就擅长驯妖,哪怕不带着已经驯服的灵骑一同作战,进入妖海之后,看到有不错的妖兽,我们也自有办法驯服为我们捕猎,总不能,也禁止,那城下队伍当中的阵法师,也不该用阵法,炼器师也不能用宝器,不然,太不公平了。” 亢金龙身体前倾,双手放在石桌上,“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我们猎妖军第一次组织如此大规模的赛事,难免有考虑不周的情况,至于余将军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包家队伍这阵仗一出去,其他队伍心里多少会有意见,但正如,阵法师有阵法可施,炼器师有宝器可使,驯妖师倚仗的自然是坐下灵骑,而且,本身我们没有限制修为,这赏金赛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只是,天底下能有完全公平的事么?不见得,大家各凭本事,各凭手段,让这场比赛足够精彩即可。” 代青附议:“龙大将的话我很认同,完全的公平是不可能的,报名的那刻,大家就该有这个觉悟才是。”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继续观看比赛。”大将军和代青组长都如此说了,余启明也不好再坚持。 等黑压压的人流远去,这时才慢悠悠出城的,要么是胜算在握,要么,纯粹是走个过场,凑个热闹。 “那匹紫鬃马儿,可真俊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看到那蹄足闪烁电芒,正踢踏踢踏走出大城门的灵骑,包狮龙眼睛都亮了。 “连你都不知道是何种妖兽?” “天下之大,何奇不有?没有我见过的妖兽也很正常,但我想以商家的见识,不会不知道,商责,对,你可知道那马儿是何种?” 商责话语中有着不可置信之意,介绍道:“若我没有看走眼,此骑名为奔雷,以雷为食,奔若雷闪,天下灵骑,单论速度,未有出其左右者,也正如此,据我所知,还未有人能捕获甚至驯服这灵骑。” “现在有了,天下之大,不得不说,能人太多。”代青的话语中有些羡慕的意味。 谁不希望拥有一头像奔雷马一样的灵骑。 就是刚刚看到的包家的紫目黑豹,都要逊色许多。 妖海城中,也唯有那位皇子的白马非马,不对,那匹马儿也不敌。 奔雷马背上,手执缰绳的少年回头,看向停留在自己身后飞舞的小煤球。 心道:得甩掉这些东西,不然秘密不得全被曝光了,看来这次比赛还得小心为上了。 “奔雷,有多快就多快,目标,沙流河。” “恢恢!” 只见一道紫雷窜出,雷鸣一般,眨眼之间,电光已达丛林边界,而小煤球才堪堪扇动翅膀准备跟上。 画面那头,看见少年回过头来,脸上那熟悉的白色面具,熟悉的眼神,商责心里惊异更甚,这八方来易的掌柜,其来历真是让人越来越猜不透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第九万号 比赛才刚开始,绝大部分队伍都还在赶路当中,还没有多热闹的战斗场面,亢金龙没话找话:“代组长,我听说你们妖海组除了正常的几队组员,还有一支特别的队伍也参加了本次赏金赛是么?” “对的,由洪雷以及乾坤学院的俩个讲师带了五个小年轻,一共八人。”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夺个好名次?” 代青也很现实,“本来还有些信心,但是看到城下那些队伍,其中不乏盛名妖海的人物,洪雷他们,就当是去看看热闹了。” “也别妄自菲薄,万洪雷实力不弱,而讲师之中,有个我认识的家伙,童关,我了解他,要真杀疯了,妖兽来多少躺多少,至于另一个讲师,我虽不认识,但她身上的气息给我并不弱的感觉,就是五个学院的小家伙,可能会拖后腿了,毕竟,境界还不高。” 商责插话道:“既然大家聊起了参赛队伍,不妨说说自己心中最有希望夺得第一的队伍?下面的竞猜由下面的人猜,我们五个,也可以在这里赌上一赌。” 包狮龙自信满满,说道:“夺冠的热门,我看还得属我们包家的队伍,五人清一色的圣武境,加上每人一头圣武境的灵骑,相当于十个圣武境组队,这可是很可怕的战力了,便是碰见通天境的妖兽,也有一战之力。” 亢金龙点点头,也较为认同,但也说了个自己看好的队伍:“若考虑团队合作的优势,乾统领带队的那一组也不弱,可以冲一冲妖兽聚集地。” “他们人数占优,可境界差了些,”包狮龙见其他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便继续说道,“你们猎妖军十大将是不是有几个也参加了?对我来说,他们,才是可能动摇我们包家赢得第一的队伍。” “那我不清楚,我虽是大将之首,但每一个大将行事都互不干涉,只要没有得到召集令,那每个人就是自由的,以另一个身份参与到本次的比赛当中,自然也是可以的,若我们猎妖军真有心想夺得本次比赛的第一名,十大将都不用全部出动,随便挑五个组队,都能将其他队伍甩在后头,代组长,你心目中的第一是哪支队伍?” “我啊,我自然是看好我们传统猎妖师了,坊间不是对猎妖师队伍有一个排名么,就是那个稳居第一的,妖海四杰。” 弋豪杰,落难穷途遇豪杰; 钟海明,钟楼望海一月明; 卓非凡,满腹阳谋自非凡; 叶青零,药毒双通叶青零。 “不过是坊间百姓无聊排的名次,他们懂什么,总是喜欢给一些家伙套些故事,越传越神秘,其实不过四个圣武境的杂修,不足为惧,不足为惧。”包狮龙听到代青看好的队伍,连连摇头,这还不如乾皇子那支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国都卫中的国都卫。 代青辩驳:“曾想邀请他们加入妖海组,便也其中一人打过交道,他们四人可不是徒有虚名。” “商责,你有看好的队伍么?你们商家的眼光一向很准,你也说说看。”包狮龙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商责。 “我啊,说起来,我对猎妖师的事不太在意,但是单单看修为的话,没有几支队伍的组合比包家的五人要强,更别说,还加了五头圣武境的灵骑。” 包狮龙显然很满意商责的话,“有商兄这一番话,我们包家夺冠的希望那是又高了许多,余将军,就剩你了,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除了坐在这看,还能怎么看。自从知道包家有在妖海各地建造那般罪恶的法阵起,余启明对包家的印象便直落谷底,但事实上,在目前一览而过的众多队伍当中,还真没有看到一支能和包家一争高下的。 可要是实话实说,不又增长了对方嚣张的气焰? 这时,一道身影映入脑海,那个整天戴着副面具的少年,似乎不能按寻常修为判断其实力。 不然一个超凡境,怎么也不可能完成一次填补妖海图空缺的任务,希望这次也能给人一个惊喜。 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小子。 “我的话,倒有看中一支队伍。” “是哪支?”包狮龙追问道。想来也是我们包家。 “说出来不怕大家笑话,就是那支,有了,第九万号,带队的叫逸云。” 方才不久,猎妖军已将所有名单统计完毕上传关联阵法,众裁判已经能从巡查鹰眼反馈的画面中,获取队伍基本信息,姓名性别年纪,以及修为。 其余四位裁判好奇地找寻余启明口中的第九万号。 只是一看到这队伍的境界构成,脸色一个比一个好看。 饶是戴着金龙面具身着月照流光铠,堂堂威严的亢金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不知一向一本正经的余将军开得是哪门子的玩笑。 “两个超凡境?另一个,境界不详?!哈哈,余将军,你这眼光真是独到啊,我看这第一,是倒数第一。”包狮龙“开怀大笑”,这样的队伍也敢和我包家争第一,那个境界不详的,要是不知道年纪就算了,没准是通天境的老魔头,但六岁是什么概念?都还未踏入修炼之路,年纪轻轻的女娃,无境界就无境界,还整个境界不详,搞得那么神秘。这仨,是去妖海游山玩水的,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 听到包狮龙的话,就连余启明自己都笑了起来,身子一仰躺在石椅上,摆烂道:“你们非要我选一个,我又不知道选哪支,好的都被你们挑走了,若是再选了和你们一样,这样猜还有什么意义,就随便,选了一支了,各位都说说,拿什么做赌注?” 第五百四十三章 沙暴 “你还认真了,我们可不想趁人之危,这次就赌小点,一百万两,黄金,诸位以为如何。”包狮龙胜券在握道。 “你这还不叫趁人之危,一百万两,赌太大了,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代青摇摇头,一百万两黄金,这可不是小数目。谁能寻常拿出来不肉疼。就说这个裁判没有那么好当,应该我出去带队,让洪雷那家伙来的。带队还能挣点外快。 “大家要对自己选的队伍有信心,”商责当先从怀中掏出一千万两的银票,“这是我的那份。” “商家财大气粗,自是不心疼。”代青嘴上揶揄,手上储物戒银光一闪,一千万两银票随后落在石桌上。 亢金龙和余启明对视一眼,“我们的账,就暂记在猎妖军上了。” 连命都卖给了妖海城,花钱这块,城主从不亏待手下人。除十大将外其他重要职务人员,每人每年都有一定的预支额度,不用还的那种。 裁判席聊着天,时间很快过去了一炷香左右。 积分排行榜上,安静的数字终于开始跳动,一十百千万,随着数字的上升,排名也开始有了变化。 当裁判席的目光又回到比赛当中时,排名第一的队伍已经斩获了两万七千三百五十一分,这是一个相当夸张的数字,相当于猎获了两百多只超凡境妖兽,这才过去了多久,很多队伍才堪堪抵达妖海边缘而已。 “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包家的队伍,这才刚开赛,已经拉了第二名一万多的积分,往后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哈哈。”包狮龙对这优势开局很满意。 各大广场,接待处,聚集的人数不比参加比赛的猎妖师少。 他们是来押注的。 这只是第一天,刚开赛的一炷香时间,还不能决定最终的排名,但能超越如此多的队伍,第一个猎获妖兽,而且甩了第二名好几条街,哪怕不认识,也知道该怎么投了。 将手里真金白银兑换而来的签票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及押注的队伍编号,便交给了负责统计的军士们。 第一天的押注金决定了后来的押注金额上限。 所以很多人都是在第一天尽可能押多,为后面留出足够的提升空间。 但这两百余万选一,何其考验运气。 除了投机取巧者,也有大智慧家,将手里的钱分成尽可能多的份数,买最多也最小额的签票,随机投,美其名曰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还别说,一旦夺冠队伍爆冷门,得利的还就是这批广撒网的人。 除了修士阶层,就连平民百姓都来参与竞猜,没准能借此暴富,离开这个世代生存打拼的妖海城,前往别人口中无比繁华的都城落家。 他们可不懂什么凡武境超凡境圣武境等等的差距,也不了解那些姓氏背后的家族势力。 一切全凭感觉,比如九,八八,六六六等等数字,就很受他们欢迎。 谁让他们对某些数字谜之喜好呢。 押金池里的钱在疯涨,各投注点忙得不可开交。 算盘在噼里啪啦打得老响,一条条数据通过传音海螺等工具汇总至猎妖军总营。 自开盘没多久,押注金便接连突破了十万,百万,千万,向着亿飞奔而去。 而要说同积分排行榜并立的押金排行榜上,哪一支队伍暂列第一,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 九万号,没错,正是云逸那支队伍。 一百万两的押注金额,超过第二名二十来万两,稳居第一。 “这九万号是什么情况,连积分排行榜一千名都未进,怎么就被押了这么多钱进去,是谁这么想不开,钱多起来了?” “我有注意到,本来押注金前一千名可没有它,一下子就窜了上来,说明啊,这一笔是一个人投注的。” “不管是谁,肯定和这支队伍相熟,不过这也太迷之自信了点。” “更夸张的是,你看看这支队伍的成员构成,两个超凡加一个境界不详,你注意看,那个境界不详的家伙,年龄是多少。” “这……” “这不是开玩笑么,带着个小朋友,是把妖海当游乐园了?” 裁判席。 商责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九万号,是你的九万号,余将军,你看看,哈哈,有人和你一样,慧眼识珠。” 余启明也留意到了,押金排行榜上的一幕,笑了笑道:“看来,冤大头不止我一个。” 而这个九万号,此刻。 “纵横来去,雷影千闪!” 十七只沙豹合围之中,紫色的电芒爆鸣不止。 声歇光隐,雷痕将沙豹撕碎。 正掏出小白准备将收获纳入小世界,眨眼的功夫,沙豹的身体便溃散成一座座沙堆。云逸愣了,狠狠拍了自己脑门一下。 “该死忘了,这些沙兽的身躯无法收集,土之力溃散的刹那,它们便会化作尘灰,依据比赛规则,所有计入积分的妖兽躯体归猎妖军所有,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无效积分……” 本以为沙流河对岸这片戈壁滩人迹罕至,妖兽众多,可以不和别人争抢,没想到,失策了还是。 云逸擦擦额头的汗,看向更苍茫的远处。 平沙堪负千重嶂,日更照、红石灼灼艳如火,鹰啸击长空,忽而起烟尘,天幕黄风。 飒飒现身,青色的瞳孔之中有着不安的神采,凝重道:“主人,那遮天黄沙之中,有可怕的怪物。” “现在没有退路,只有闯过这片荒凉之地,才有可能和他们一争高下,做好死战的准备,若你怕了,可以躲到我的小世界中去,我护你周全。” “才不要,谁怕了,打就打。”飒飒指尖聚青色箭矢,弓拉满月。 沙之天幕席卷而来,风尚未至,空气中已然弥漫起炙热血腥的尘埃。 第五百四十四章 碧眼幽潭 “我刚得到消息,参赛人数也已经同鹰眼阵法连接上了,各位请看,从一开始的一千两百七十三万九千七百六十四人,到现在,还有一千两百七十三万九千两百四十五人,小半天的时间,已经有五百一十九位猎妖师不幸身亡,其中全队覆灭的有三支。” “统计这个有何用?本来要看的东西就很多了,还把这个数字弄上去,迷人眼。”商责问道。 亢金龙解释道:“这是我请余将军费心神做上去的,或许你们眼里的是一长串连读都很费劲的数字,但实际上每一个数字都是一条性命,数字的减少快慢,可以间接为我们提供妖海波动的规律。” 谈话之间,数字来到了,又有一百来人战死。 与押注金攀升过亿关口引得妖海城沸腾相比,这串回落的数字确实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谁会在乎这个和自己无关的数字。数字减少七百,和眼睁睁看着近七百人死去,冲击感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 “这就是妖海么?就是寻常一片丛林,我感觉和千里妖岭差不多。”一个不留神,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三人来到了队首,隐隐有打头阵的态势。 终于熬到出城的日子,只是这一路没有见到一只妖兽,连妖兽毛都没见到,难免有些失落。 “现在才哪到哪,我们这么晚出发,附近的妖兽都被前面的人清完了,没清掉的也被这么大阵仗吓跑了该,我们再往深处走走,到时候别吓到走不动路。”万洪雷说道。这些学院的孩子都这么勇的嘛。不过太轻松了确实达不到磨砺的意义,那就给你们些视觉上的刺激。 万洪雷看向童关,问道:“要不,我们去最近的妖兽部落聚集地看看?” 童关回道:“进了妖海,一切就听你的安排。” 有了目标,万洪雷自然也是加快了速度,直接施展身法,在丛林间借树木枝干腾挪飞跃。 “各位站稳了,”童关目染金光,“剑起!” 众人只觉视线离地而起。 低头看时,脚下有一柄由金光凝成实质的飞剑。 于丛林之中,七道金色流光,紧紧跟在紫色电芒身后,过处藤蔓尽断。 耳边风声呼啸,身侧枝叶横飞,田钢喃喃:“这就是圣武境的力量么。” 碧眼幽潭,是妖海丛林地区极富盛名的美景,从高空俯瞰,犹如深绿色的大地之眼。 以此深潭为中心,方圆百里聚集着多达三千只碧眼妖虎,虎王圣武境圆满,半步踏入通天境。 部落之中,还有圣武境妖虎十七只,超凡境妖虎过百,凡武过千,它们是妖海丛林外围极为强大的妖族部落。 一支支猎妖师队伍往这边赶来,在妖虎戒备线之外百丈停留,悄无声息地隐匿在繁密的树叶枝杈中。 他们默契地没有谁先动手,一直等,一直等。 如此强大的妖兽部落,不是一支两支猎妖师队伍可以攻占的。 尤其是碧眼妖虎的首领,那头凶悍的虎王已是圣武境圆满的怪物。 以人与妖的体魄差距,更别说是虎,这种百兽之王,一个同境界的人类强者难敌,两个勉强牵制,三个可以耗时间磨死,四个能寻机会重伤,五个方可短时间拿下。 等了许久,以碧眼妖虎地盘为圈,聚集了不下二十支猎妖师队伍,近七百人。 “包家的队伍来了。” 不知道谁开口说了一句。 众人目光四下寻找,在一处隐蔽的树丛,果真看到了几个气息强大的紫色身影。 “诸位都在等,那不妨让我们包家打头阵,那头虎王和它的亲卫就交由我们了。” 五头紫目黑豹当先窜出。 草木不寻常地颤动,寒意凛然。巡视领地外围的妖虎抬头,警觉。 目中,前方黑影疾速奔来。 碧眼妖虎正待咆哮震慑来敌,数道紫光闪过。 紫目黑豹的利爪,有鲜血滴落。 而再看那头妖虎,已被开膛破肚。 境界的差距,让它根本来不及应对。 “冲!” 随着包家队伍如割草芥,一举猎杀了数十头碧眼妖虎,吸引走了大部分阻力,其余队伍在队长的带领下纷纷越过警戒线。 一时间,树木倒伏,草叶纷飞。 七百余人围猎三千多头碧眼妖虎。 才接触没多久,双方的伤亡数字便在迅速攀升。 突袭加围剿,优势在人,猎妖师一点点攻陷碧眼妖虎的地盘。 其中要数包家的队伍冲得最远,犹如一柄紫色利剑狠狠扎向碧眼妖虎族群的心脏地带。 四面八方的嘶吼声渐渐传来,正趴在潭边大石头上纳凉午休的虎王睁眼,凛冽的瞳孔中亮起凶光。 谁敢,侵扰我的地盘! 它站起身,利爪轻易在大石头上划开裂痕,仰天咆哮:“吼!” 乍听虎啸山林,飞鸟惊落,百兽遁走。 其身边不远,数头圣武境碧眼妖虎会意,率领卫队向守势薄弱的同族支援而去。 附近听到虎啸的猎妖师队伍,有不少还在往这边赶来,希望能分一杯羹。 “加快速度,围猎已经开始了,别错过了好戏。”万洪雷说完,速度快到化作一道紫光。 “刚刚那一声虎啸,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样一样,太有威慑力了。” “我腿都有点在抖。” 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三人你言我语。 童关眉目如锋,说道:“站稳了。” 七人脚下,剑光更疾。 树木倒伏,血溅得到处都是,还有没被看上眼的妖兽残躯,以及被抛弃的人类尸体。 “这有个伤者。”万洪雷高声道。 其余七人凑了过去。 “救我,救救我。” 哀嚎有气无力。 眼前之人,两条腿都被锋利的虎爪卸了下来,骨骼断口何其平滑。 血流了大半的他,面容惨白,呼吸渐弱,随时都会晕死过去。 怪不得队友抛弃了他,带着他,只能选择返回妖海,没准,半途还死掉。 有伤者,笑姑娘自是不拒绝,不管伤情如何不乐观,出手医治再说。 第五百四十五章 沙 童关将万洪雷拉到一边,轻声道:“虽然不是真为了比赛排名,但我们不可能见一个救一个,救一个也容易,只是带不上路,跟没救有何区别,丢在这里,也是个死。” 万洪雷反应过来,说道:“我忘了这茬,我只想着让笑姑娘尽可能多得练练手,没有考虑到医治后该怎么办,确实,前方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伤者,带不上路的。” 虞千伶听到了两人的讨论,便走上前来说道:“你俩不用担心这个,要不这样,分两队,我和笑姑娘一队,我们会医治遇到的伤者,并将他们一一带上,至于如何带上我自有办法,日落后再在约定好的孤岛见。” 碧眼幽潭那个方向正有不可错过的大战,万洪雷沉吟一声,决定道:“也可以,以千伶讲师的实力,在这妖海外围,我相信还没有妖兽可以留住你的,那就孤岛见。” 既然副队和妖海组的前辈都这么决定了,童关朝着另外四人唤道:“长青,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你们四人随我和万组长继续往前探查。” 待他们走远,虞千伶看着全身心投入医治伤患的笑嫣,似是自语道:“小妙,你说要是云逸在这,也不会让笑嫣妹妹丢下她医治的伤患不管,内心忍受煎熬。” “喵。” “是,如果是笑嫣妹妹要用,他不会拒绝的。” “喵。” 不过保险起见……虞千伶走向笑姑娘。 只见在仙气引导下,药草的灵力很快被吸收完毕。 擦去干枯的残渣,猎妖师断腿处已然被新长出的肉皮覆盖,不再淌血。 “好了。”笑姑娘对眼前的效果比较满意。 晕晕乎乎的猎妖师悠悠转醒,看着自己的伤口不再血肉模糊,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治疗法术,除了刚开始有剧烈的痛感,后面只有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人想睡觉,效果也比曾经医治过自己的医士有一个算一个,都要厉害太多。 要不是没有了双腿不能跪下,猎妖师差点以头抢地,感激地说道:“谢谢,谢谢,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别激动,你现在需要静养,你的队伍在哪?我带你去找你的队伍。” “队伍?哪还有队伍,为了这个比赛临时组在一起的十个人,非亲非故的,见我这样了,还会接纳我么?” “这样……”笑姑娘不知如何是好,四顾间,“咦,他们人呢?” 怀抱小喵的虞千伶走上前说道:“看你医得入神,就没有惊动你,我们商量了下,分成两队,他们先往前去了,我留下来保护你,你这一路,想救谁,便救谁。” “我们可以带上他么?” 虞千伶看向断腿的猎妖师,不语。 笑姑娘沉默下来,知道这个要求很难为讲师。 见救了自己性命的小姑娘为难,猎妖师叹了一声,说道:“我的人生也许就到此为止了,伤成这样,后半辈子也不指望能活得多好,小姑娘,可以给我一颗沉眠丸么,留我在这睡中死去,也不拖累谁。” 虞千伶在笑姑娘开口前点头,取出药瓶,倒了一颗令人闻之睡意袭来的棕色药丸递了过去。 一颗沉眠丸能让人不觉痛苦,不知外事地睡上一天一夜,实乃大战之后休养生息必备良药。 失去双腿的猎妖师接过,毫无犹豫地服下,说了句“再次感谢”,便靠着断掉的树干死死睡了过去。 “我们真要丢下他么?”笑姑娘于心不忍。那样,算什么救人,只是让我练手?拿别人性命练手?给人希望再给人绝望,也太残忍了。 “我有一处空间,可以带他上路,只是不能让他知道是在何处,所以给他吃一颗,让他睡上一觉,这样,对他的伤也有好处,等到了孤岛,再做打算。” “讲师,谢谢。” “不必谢我,你还记得你救的,嗯……我的那个朋友么,这个神奇的空间,便是他还你的礼物,小喵。” “喵。” 一道银光将断腿的猎妖师包裹,眨眼之间,消失不见。 说到这个朋友,此刻。 风沙刮得手臂生疼,犹如一把把快刀割过。 双眼,难以睁开。 耳畔,全是“沙沙沙沙”的声响。 在沙暴之中的云逸和飒飒,完全成了又聋又盲的残缺人,艰难前行。 更艰难的是,朦胧之中出现的幽光点点,有不知多少数量的金刚石狼渐渐围了过来。 还没有进攻,完全是因为少年身上未被风沙磨灭的狂暴电芒,不时击穿砂砾,那躁动的气息令它们不安;完全是因为少女手中执着,那一面飞舞的青色旗帜,似是有可抵挡尘暴的力量,隐而未发。 “它们在等你我懈怠的瞬间,对峙,可不是长久之计。”飒飒忍着风沙进了一嘴,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云逸大声回应。 就连话音都无法停留片刻被狂风吹散。 “我说,不能再等了!” “那便战!” 早等你这句话了。飒飒眸间青色的光影一闪而过,手中旗帜一挥,“无风之地!” 刹那间,方圆一丈,沙落气清,风也禁行。 寒光闪动,飒飒抽出腰间的匕首。 金刚石狼群在这一瞬间也动了,只是迎接它们利爪的,是缓缓绽开紫色瞳孔的雷之神灵……就让我,解开躯壳的禁锢,触碰虚实的界限。 “金·十字星辰!” 童关黑色的瞳孔覆盖上金色的光芒,双剑在握,十字交叠,朝前方挥落。 数不清的十字星辰凭空而生,将飞扑而来的七头超凡境碧眼妖虎于空中尽数斩碎。 该死,我竟被这一招帅到了,万洪雷自觉手里的雷刃失了几分英气。看来啥时候也得买几本又飒又强的雷之武技学学了。 眉目如锋,童关头也不回道:“它们是冲破包围逃出来的一小支队伍,前面不远,就是大战的中心,我已经能感受到战斗的余波,光是这样,血已经躁动起来,学弟们,快跟上。” 田钢,郑祖耀,王寒飞咽了下口水,懵懵地快步跟上,又回身折返,差点忘了将碧眼妖虎的躯体收入储物戒之中了,都是钱啊。 这一招,直接让童关收获了四个小迷弟,医呆子木长青除外。 一路上,尸体多了起来,到处插着断剑折刀,到处是剑痕爪印,到处是自然之力残留的气息。 三千头碧眼妖虎,此刻只剩下五百不到,而猎妖师却越聚越多,当然,最初参与猎杀的那七百多人,现在只余两百不到。 虎王不想族群全部葬身于此,在不久前便下令让外围的族群能撕开口子突围便突围,自己则带着最后的亲卫死战。 若非妖兽与人天生对立,这只虎王也是值得敬佩的首领。 虎王和亲卫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战,与之相比,包家的队伍显然不想在这次猎杀中受到太重的伤,这才比赛的第一天。 于是乎,包家的队伍,五人五豹面对一头圣武境圆满的虎王,以及一只大圣境,三只小圣境虎王亲卫。 以十对五,久久未占得便宜。 而很显然,其余队伍不敢也不想插手进这个层次的战斗,那些落跑的碧眼妖虎才是他们的目标。 等童关万洪雷六人赶到时,战斗的气浪完全将整个碧眼幽潭搅得天翻地覆,哪还有丛林明珠一说。 在较为安全的地带停下。 “你们四人好好观摩,这是难得的一次观看圣武境巅峰层次战斗的机会。”童关语重心长道。 自己却迫不及待要加入进去。 万洪雷伸手将他拦下,说道:“先别去,包家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来,除非他们开口肯让我们加入。” “如此霸道,我就看不惯霸道,也行,就再等等,但我断定,他们实力还不够,以十对五,还久拿不下,真够丢圣武境的脸。”童关故意说得大声,激怒战斗中的包家五位猎妖师。 包北风听闻这话,动了气,风之壁垒被同是小圣境的虎王亲卫抓住破绽,一掌拍个稀碎,连带他胸前的护心甲。 “咳咳。”虎爪上的力道可不小,包北风疾退数步,胸中一股腥血直冲牙关。 其中一人受伤,一时间平衡被打破,包家的另外四人越战越觉不对。 在虎王长时间的威压之下,灵骑紫目黑豹体内妖兽的血液渐渐躁动。 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块肉还是太硬了点,为首之人邀请道:“妖海组的朋友,不如加入我们,分你们两只小圣境的虎王亲卫,如何?” “何乐不为,前辈,你护着他们,对付那两只小圣境妖虎,我一个就够了。”童关手中剑早已迫不及待,几个纵身,迎上了包家队伍边战边让出来的两只小圣境妖虎。 “妖海组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狂妄的家伙,好狂的口气。” “你还不知道?这么大的事,乾坤学院的学生在妖海组历练,这位是带队的队长。” “乾坤学院来的啊,那没事了,狂也有狂的资本,但越境挑战一只妖虎就差不多了,他居然还要挑战两只,太托大了。” “看下去就知道是不是托大了。” …… 金刚石狼群也没有想到自己轻易撕开石巨人的利爪,对少年竟然毫无伤害可言。 反而在挥落之时,被狂暴的雷电抓住,百般鞭策间隐隐有破碎的迹象。 沙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天空再次恢复清明,烈日照影。 手里的雷电还未停止躁动,金刚石狼群却已不知去向。 恍惚间,方才一战,竟跟幻想出来的一般。 若不是脚边,还有几堆没有完全垮塌的砂砾,依稀可以看出狼的模样。 “这片戈壁滩,很古怪。” “确实奇怪,每一粒沙都没有生命,但在某种奇怪的力量引导之下,每一粒沙都能组成生命的形式,从之前碰到的沙妖来看,它们,似是在模仿世间万物的形态。” “所有的,都惟妙惟俏,唯独人,却粗制滥造。” “那个是……”云逸注意到什么,走向其中一处沙堆,狼身被风吹散后,有一小片金色的光,弯腰,抽出来一片似纸非纸,似帛非帛,非是土石之结,亦非是妖兽之皮的残页。 飒飒见云逸盯着空空如也的右手,似乎入了魔怔一动不动,该不是,傻了。 星梦残章二 石珲 神只陨灭之日,失落的星辰,以天空海洋大地的见证,为继承神位者了解它的过去,奉上刻录远古记忆的残页,唯有神之息能与之共鸣,拾起那岁月长河中沉浮许久的故事…… ——土石为卒,守我孤城。 寻常宅院,院中有一小池塘,池塘边,摞着一堆泥沙。 “爹爹,你看看,这个像不像娘亲。”小手,脸蛋,就连头发上都沾着泥巴。小女孩大眼睛扑闪扑闪,期待地将捏好的泥人给一旁的父亲看。 “像,太像了,完全就是好,来,我们来仔细看看啊。”蹲坐着的石珲将泥人接过,对着不远正修理庭中花草的妻子左比比右划划。 “瘦,瘦了点,你娘哪有这么瘦,胖点好,再胖点就完美了。” 女人耳朵一动,提着手里的剪子,快步走了过来,目光居高临下,问道:“胖?你俩谁说我胖。” 石珲看着身形高大威武,实则也是怕妻的主,躲到女儿身后道:“你听错了,不是胖,是丰满,对,就是丰满。” “爹爹说得是胖。” 石珲一听女儿这话,胆儿一颤。想我一生好事做尽,有幸生了个小棉袄,可居然是加黑棉的。先溜。 “好啊,我就说,我怎么会听错,浑蛋,站住,别跑。”女子提着大剪刀在后面追。 “汪汪!”小狗以为在玩闹,也加入了追赶的队伍中。 “娘亲追着父亲揍,狗狗也往身前凑,好玩,捏下来。”小女孩来了灵感,左手右手各抓了一把泥巴。 从院子追到厨房,再从厨房追到大堂,于卧室之中,被逼在墙角的石珲放弃抵抗,虚心接受批评教育。 “都是你这个父亲带的好头,你看看你女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天天玩泥巴。” “这不是挺好的,你看,咱家里,这一个个小泥人摆件,时不时看到,回忆回忆那时候的场景,不也是一种乐趣?” 女子翻了翻白眼,“天天和泥土打交道,这样长大了,哪还嫁得出去,别人家一问,会女红么,不会,会做饭么,不会,那你会啥,会捏泥巴,哎呀,那场景,不敢想,不敢想。” “捏泥巴怎么了,嫁不出去就不嫁,怎么,我石某人还养不起女儿不成,更别说,这城里,我还没有看上哪个小少年,能配我家绒儿的。” “汪汪汪!” 被屋外小狗的叫声吸引,余光瞥见,窗外湛蓝天空,突然云霞映血,一道、两道……数十团火球缓慢却也急速坠落。 大地震颤先至,紧接着“轰!”的一声传入耳中,远处,隐隐有哀嚎、啼哭声传来。 预感到不好,“快,愣着干嘛,收拾些水和食物,带上绒儿,躲到地窖中去。” …… “你去哪?” “去街上,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别去,可以么?” “放心,不会有事的。” 看着昏暗的烛光下,妻子牵着女儿,女儿抱着小狗,石珲习惯地回以一切尽在掌控的眼神,再不犹豫地合上了地窖的大门。 街上,早已乱做了一团。 城中,有上百处熊熊燃烧的大火。 士兵一队队赶过去,又一队队赶回来,毫无秩序可言。 石珲喝住一队士兵询问。 领头士兵被强大的气势震慑,听话地叫停身后队伍。 石珲问道:“你们怎么了,城中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会往那边跑,一会又回来,不去救火救人么?” “救火救人?你知道我带队赶过去救火救人,半路得到什么消息么,这座城都被放弃了,而城主带着他的一千圣武近卫早开溜了,乱了,全乱套了,不说了,再晚了,我们就走不了了,我也劝你,虽然我感觉你很强,但是,逃,这会上路,还能赶上出城的大部队。” 这座城要失守了? 城主都弃城逃了? 什么情况,城中可是有十万超凡境的守卫,过千的圣武近卫,加上隐匿于市的修士力量,就算是妖兽围城,也不至于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去看看。 石珲蹲下身子,右手掌心贴地,手心苍黄印记一闪。 仙术·流沙遁! 瞬息百里,高大的城楼上,石珲从土石墙中缓缓走了出来。 城墙上,出乎意料地,还驻守着好些士兵。 他们不愿抛下城中百姓。 他们随时可以斩断铁索关闭城门,截断逃出城的队伍。 但正如他们不听亲友劝说选择留守城中,他们也不想干涉别人逃离此城的选择。 城主都逃了,还有什么理由让别人跟自己一样,傻乎乎地留下来送死。 四面八方,无尽的妖兽群完成合围,连绵如海。 落在逃难队伍末尾的人群,多是些平民百姓,见前方的路已被凶残的妖兽阻断,见它们转头往这边看过来,滴血的嘴里,还咬着破烂铠甲下血肉模糊的断肢。 吓得又逃也似地跌跌撞撞往城门方向跑回来,回来,至少,还有高大的城墙挡着。 “放箭,接他们回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 城上士兵反应过来,纷纷挽弓,“咻咻咻”一排排利箭尖啸着划过弧线。 在逃难人群的头顶流过一道道寒光,将后头紧紧追咬不放的妖兽一只只钉在了大地上。 等逃难的队伍安然回到城中,城门紧紧关闭。 追至城下的妖兽群,徘徊片刻,便又掉头,回去进食。 放下弓箭,留守的士兵这才注意到了方才下令之人。 此人虽未身着将服,但一身气势让人不自觉服从。 见士兵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一切无需多言,石珲走到前头,动员道: “它们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进攻,多半是围城吃援,而一旦发现这座城被彻底抛弃,不会来援军,它们就会失去耐心,发起总攻,这样也好,我们有时间准备,当然,是准备好怎么死得更有意义。” “我不知道你们的姓名,所属队伍,但既然选择留下来,我相信,你们每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守卫身后这座城。”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我同样不知道围着我们的妖兽是我们的多少倍,十倍百倍千倍,甚至更多,我不知道我们能否撑过它们总攻下的第一天,或者换个说法,在我面前的你们,又有多少人有幸得见第二天的太阳。” “我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实力,带大家坚持到最后取得胜利。” “我唯一知道的是,一旦,我们脚下的城墙被破,身后那片土地,将沦为人间炼狱,我们心爱的人,我们想要守护的人,将在我们眼前被残忍分食,你们,希望看到这一幕么?” 士兵骂道:“它们长得丑,想得美,要进城来?除非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将军,带领我们战。” “将军!” “战!” “战!” …… 不安地等待了许久,地窖上方传来了响动。 女子将女孩护在了身后,小狗摇摇尾巴。 刺眼的光亮透了进来,伴随着那令人安心的声音:“没事了暂时。” …… “家里没菜了。” “不要上街去了,待家里。”多陪陪我。 “可家里没菜了!自从那天回来,你就变得很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了,就不能跟我说说吗?” “汪汪!” …… “咚咚咚”。 女子将院门打开。 见是夫人,一队士兵点头致意,进门直奔半躺着的男子,单膝跪下汇报道:“将军,它们发起总攻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石珲将小泥人还给女儿,起身,正要跟随士兵离开。 “将军?”女子听到这个称呼,愣了片刻,终是反应过来,拦住门,“什么意思,石珲,你跟我说清楚,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叫你将军。” “时间紧迫,让开。” 女子不肯。 “让开!”一向惧怕妻子的石珲,这一刻气势全放。 还是头一次,女子吓了一跳,拦门的手颤抖着放了下来。 她蹲下哭了:“石珲,浑蛋!你个浑蛋,居然吼我,你又不是一城之主,你为什么要挺身而出,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 许是心疼,石珲迈出院子的脚步一顿,喃喃道:“城墙破溃之日,哪还有完整的家,我守护这座城,也是守护你和我们的绒儿啊,安心躲在地窖中,等我回来。” …… 在妖兽发起总攻的那个黄昏,在石珲登上城墙指挥的那刻,有一只信鸽也落在了他下令放箭的手上,缓缓化作了银光,留下一封信。 信中消息大意:城主带着最后的一百圣武近卫成功逃至隐龙城,附近几座大城见此,也都撤回了来援的军队,不想为了一座城主都放弃坚守的城,而白白派军队来送死,但我不会放弃你的,我的朋友,虽然我很奇怪,以你的修为,带着弟妹和小绒儿突围,是件不算太难的事,等我,如无意外,十天。 …… “这是第几天了,我们还有多少人?” 久战,不知日月轮换。 “将军,第四天了,我们,还有七千人。” “今天和昨天比,人数怎么没有少,反而还多了。” “是那些百姓,知道快守不住,自告奋勇补进来的,如果只算当初那些伙伴,只剩……我们这一百号人了。” “城中,能动员的,还有多少?” “都在这了,七千人,其他的,都是些老弱妇孺。” …… 第五天,“我们的食物还够么?” “将军,您说笑了,粮比人多。” …… 第十天,城外妖兽的尸体堆得已同城墙一般高。 后背剧痛,士兵看着从胸膛穿透出来的利爪,反握长刀,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入了自己的腹中,一用力,将后方的妖兽一同刺穿,双双滚下城去,化作了一滩泥沙。 哪还有什么可以动员的,哪还有什么真的士兵,隐约记得,是第六天夜里,那一次妖潮冲锋之下,全部阵亡了。 而城上剩下的这些守卫,全都是…… 仙术·石兵! 忘记了,我这是第几次施展此仙术? 茫然四顾。 这连绵百里的城墙,人影绰绰,却再无一人能与我说说话。 而城下,妖兽攀着它们同伴的尸体,向这座孤独的城,再一次,发起了冲锋。 “石兵们,随我迎战!” 是,将军! 第五百四十六章 空中之城 大城城墙的砖石一片片垮塌,连同那无尽的妖兽,破碎成沙。 游历远古的意识被扭曲的空间丢了回来。 遗憾的是,同上次一样,没能看到最后的结局。 云逸失神的瞳孔恢复光彩,右手空握,喃喃道:“石珲……石将军。” “石珲是谁?主人你怎么了,发了这么久呆。”围着云逸转着圈的飒飒见云逸醒来,好奇地问道。 “久么?和方才故事中的那座城相比,等待援军,那每一天都难熬的日子,唉,越是了解过去,越是对未来感到迷茫和无力。” “什么将军,什么大城,虽然不知道主人你在发呆期间,看到了什么我没能看到的,但是主人,过去的故事有过去的主角,现在的故事正由我们来书写啊。” 看着飒飒认真的模样,云逸望向前路,“是啊,好好书写,你我也会有幸,成为未来之人偶然得见的故事。” …… “尽兴了,是时候,结束一切。” 在两只小圣境碧眼妖虎的合击下,学院领队之人游刃有余的表现本就令众围观看客以及包家的猎妖师佩服不已。 当他又平静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众人不禁在想:难不成,他还没有使出全力? 失去耐心的碧眼妖虎对视一眼,一取左侧,一攻右侧,皆挥爪飞扑而起。 童关退也不退,锁定这两只携狂暴之势扑来的小圣境妖虎,眼中金芒闪耀,双剑抛至空中,分裂开来。 十,百,千,万。 他犹如万剑主宰,静立其中。 并指号令,万剑悬停。 “此,剑道·无!” 令下,万剑齐飞,纵横交错。 时间仿佛定格,众人的惊讶停留在脸上。 每一把长剑都在虚空留下万千金色削痕。 当剑痕消退,一左一右扑来的碧眼妖虎从头到尾灰飞烟灭。 那可是,那可是两只小圣境的妖兽啊。 田钢反应过来,崇拜道:“我记起来了,这是童关师兄的圣武之道,据说,如果修炼至最后一境,可以达到无的状态,也就是说,中此招者,连肉屑骨尘都不会有,也就是说,直接消失。” 很显然,激动得都语无伦次了他。 这一招出来,万洪雷便明白了,自己这个大圣境,真战到连命都不要的关头,不会是童关的对手,他应该是自己遇见的入圣境中,最强之人。 同虎王战至胶着的包家猎妖队首领,包玉龙一直有分神关注童关那边的战斗,见此结果,心道:看来,我们包家在这次猎妖赏金赛,有对手了。 童关回到队伍之中,突然想起什么,懊悔道:“可惜了,错失两万分。” “下次让我来,你这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万洪雷打趣,复又认真道,“不过你的剑道,是真的强。” “还不够,远远不够,如果不突破最后一境,就永远无法在他面前拔剑一战。” “你是说,学院里还有比你强的入圣境?”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而且,不止一个。”童关脑海中闪过一个比一个高傲的背影。 见童关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并非学院入圣境最强,万洪雷不由感叹:“可以想象,你们学院里,都是些怎样的怪物。” “怪物年年有,今年何其多,”超凡境学员郑祖耀深有体会,“犹记前不久那次学初排名赛,一个刚入坤院的无境学弟,把上一届排名前几的打了个遍,你敢信?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阿嚏。”继续赶路的云逸擤擤鼻涕,抬头看着当空烈日,奇怪,这大太阳的,我难道是着凉了? 过分热情的太阳晒得大地都有些扭曲,本就不多的植物被强夺走少得可怜的水汽。 在这环境中,水之修士要降低好些实力。 前行的一路上碰到不少“陷阱”,那些习惯伪装在沙子当中的家伙,一是为了避日,二是为了偷袭,一举两得。 云逸和飒飒没有恋战,能选择开溜绝不开打。 沙石属性的妖兽,按比赛规则,极少部分才能计入积分。 再说了,我的小世界虽然不挑食,但是到了妖海,遍地妖兽的地方,要还顿顿嚼沙吞土,还不得在背后骂我这个喂养它的“爹”。 “主人,你看,前面,那座城。” 沙海之上,云海之下,半空出现一座相当宏伟的城楼。 百面龙纹旌旗迎风飘扬。 列队整齐的士兵执枪戒备。 再离近些,甚至可以看清楚他们身上铠甲的纹路。 这画面的细致程度,就好似真有一座城垒建于空中。 “那座城,是幻象?”飒飒看向云逸,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画面。 谁还不是第一次。“别看我,我也很迷,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没准,是有好东西。” 一听到好东西,飒飒眼睛都亮了几分。 只是一里一里复一里,云海之下的城并未有丝毫接近。 “感觉像白走了那么一段路,不行,得停下,歇会。”飒飒感觉自己喉咙都要冒烟了,腿都要折了。 随便找了块红褐色的石头,才坐下,“呲”地一声跳得老高,摸摸冒起青烟的屁股。 一脸错愕。 这也太烫了。 云逸差点没有憋住笑,忍着抬头望天吹口哨,我可什么都没有看到,今天的天气可真好。 飒飒也不恼,直言道:“你要笑就笑,谁还没做过几件蠢事,把我收进你的小世界去,我休息会。” “知道累了?” “昂。” “也不知道谁才是被雇佣的,按理说,现在应该是我躺着休息,你赶路才对。” “那也成,你进小世界休息去,我嘛,嘿嘿。”飒飒搓搓手,露出一脸财迷的表情,眼里闪金光。 “算了,这样做被你卖到哪个犄角旮旯了都不知道,进去好好休息你。” 银光闪过,面前的小财迷消失。 这片孤寂的戈壁滩,再次剩下自己一人。 云海之下的大城没有丝毫要消失的迹象。 “我就不信了,异象也得有异象的根源。” 眸间现紫芒,脚尖电弧闪烁,“雷速。” 刹那奔出,卷起一道沙风。 第五百四十七章 万鬼同行 虎王亲卫被一一诛灭,带队的包玉龙同其余四人对视一眼,是时候了。 包东风佑东,包南风守南,包西风镇西,包北风立北,将虎王围在其中。 “诸妖无所遁形。” 四风困杀阵! 青色风墙一面面合围绞杀。 战至此,已一身是血和伤的虎王,被困风阵之中,也未低下高傲的头颅。 一声咆哮,让风墙都颤动。 它动时,荒草伏,扬起似有万钧的虎掌向包北风拍去。 这比其亲卫还要强上数十倍的力量,却仅仅让风墙出现一个缺口。 在其余三风之力的驰援下,缺口瞬间消失。 虎王徘徊,忽地一尾横扫,力量之波让大地一圈圈裂开。 这一招之威让包东风四兄弟齐齐退了一步,又赶忙跨前一步顶上。 “早听闻包家以风为名四兄弟,合力结阵威势恐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能抵挡住圣武境圆满全力一击的大阵,已很了不得。 磨得差不多了。包玉龙双眸染上青色,伸手直指风阵中的虎王,五指成爪,隔空拿捏。 “风摧。” 扭曲的风出现在风墙之内,从腿攀上,一点点将虎王包裹。 虎王挣扎咆哮,却挣扎不脱。 这扭曲的风如同套在四爪脖颈的枷锁。 虽同是圣武境圆满,虎王的力量已被耗得差不多,强弩之末。 风摧之下,一寸寸伤口裂开,虎王紧咬着不发出痛苦的哀嚎,被扭曲的风卸去引以为傲的皮毛。 不甘受人凌辱的虎王,怒目而视,最终选择自绝于当场。 妖海图上,碧眼妖虎的图腾标记渐渐隐去。 没有彻底消失,是因为有为数不少的碧眼妖虎逃离了围猎,在某个暂时安全的地方蛰伏下来,没准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一支强大的族群。 十万分计入,今天,第一名的队伍归属已无悬念。 包玉龙自是得意,挥手唤着队员前往孤岛休息,准备迎接夜里更大的猎场,妖潮。 “你的剑道,可以破那阵么?”万洪雷看向童关。 “我可不比那虎王要强,当然,若是同境界,可以一试。” 从进入妖海到现在,田钢三人虽说没有上手一战,但收获着实不小。 但童关也看出了他们仨心底的失落,便也说道:“晚上,有你们表现的机会。” 丛林另一处。 “奇了怪了,他们的尸体去哪了?” 三人在狼藉之地埋头寻找。 战斗痕迹都还在,为何尸体却找不见了。 “磨磨唧唧,半天没见你们回来,不是让你们收拾下阵亡队友的遗物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又有一队七人来到此处,为首之人依气势判断,在小圣境。 其余皆为超凡境,也算实力尚可的猎妖队。 “队长,不是的,是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五个人的尸体都找不见了。” “找不见了,是被妖兽拖走了?” “不像啊,没有新的妖兽痕迹和气味,而且,也没有人的脚印,奇怪,凭空消失一般。” “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既然当了猎妖师,便做好了埋骨异地的准备,”队长唤回外围警戒之人,“天色不早,趁着太阳还未落山,赶紧去最近的一处孤岛,避过晚上的妖潮。” 只是,才带队走了没有多久。 谁?猎妖队队长抬头四顾,黑暗之中,似有寒凉之意笼罩而来。 “克敌机你要做什么,上面说了,不能抓活人。”匪道黑袍一个闪身拦在了克敌机的面前。 克敌机右手手指尖,有五把飞刀在旋转,不时闪过寒光。 他的目光掠过匪道黑袍,以沙哑的声音问道:“活人?什么是活人,什么又是死人,活和死的区别是什么?活和死之间,不过就是我一个念头的事,就像这样。” 食指指尖一弹,一把飞刀流过寒光,刹那破空。 见身侧有杀意袭来,小圣境的猎妖队队长如临大敌,直接使出了自己的圣武之道。 “盾守!” 一面厚重的金色大盾轰然立于身前。 在此盾之后,便是面临万箭齐发,也有安全感。 隔着一片树林的克敌机轻蔑一笑,摇摇头,“没用的。” 此刀,必中。 “噗嗤”一声,胸口刺痛,小圣境猎妖师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飞刀,再抬头看着完好无缺的大盾,喃喃道:“怎么会……” 眼前一黑,双腿一跪,扑倒在了地上。 而大盾也化作了金色的光点飞散。 克敌机,驭鬼宗万鬼,大圣境,领悟的道为必中,此道与其精修的诸般暗器相得益彰。 见小圣境的队长都被一击击杀,是个人都反应过来有危险。 剩下的九名队员如作鸟兽散,希望能有机会活下来。 “你们倒是,想去哪啊?”稚嫩的话音才落,无数道淡白的“蛛丝”绕着树木将猎妖师们,一圈一圈围困在其中。 而蛛丝的源头,就在现身的少女掌心,紧紧抓着。 少女坐在悬挂着的蛛丝上,小巧的脚晃荡晃荡。 此蛛丝并非真的蛛丝,而是由数十种奇珍异兽的毛发以特殊秘法制成。 任凭刀气剑气斩落,任凭火、水、冰等自然之力侵蚀,都毫无断裂痕迹。 “你俩为了完成任务,可真的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匪道黑袍也是现了身。 猎妖师中有一胆大的问道:“你们到底是谁,难道不知道本次赏金赛,不可以自相残杀么?” 可不管是那看着可爱实则可怕的小少女,还是那罩着黑袍颇为神秘的瘦子,或者那指尖旋着飞刀的家伙,都没有理会他。 “克哥哥,我就说要换个万鬼组队,这个万鬼,烦死了。” 克敌机这会倒是替匪道黑袍说了句:“他的能力,独一无二,可以让我们在这次比赛中,获得胜利。” 弄蛛儿晃荡着晃荡着,双手一撑从蛛丝上跳下来,“倒没看出来,这一路尽听他说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杀。” 碰?杀? “三位前辈,还请放过我们,如果前辈是为了妖兽和积分来的,我们可以把猎获的妖兽全部给你们。” “对,全部给你们。” 剩下的猎妖师算是听出来了,这三人都不是好惹的主,纷纷开口求饶。 一个个将储物戒乖乖扔在了地上。 “有你们什么事,吵死了。”克敌机右手一挥,飞刀旋转,于场中乱舞,鲜艳的血花九开九落。 九名超凡境猎妖师连反抗都来不及,便捂着脖子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绕着树木的蛛丝消散,弄蛛儿看向丛林更深处,幽幽笑道:“他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他们,才是猎物。” 克敌机示意匪道黑袍收拾残局。“该你表演了,匪。” 面对一地的尸体,匪道黑袍有些无奈,“你们这样,迟早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这不是上头想看到的,这里,和西域不一样,西域仙山势微,城之间各自为政,而东域有乾族统领,铁板一块,乾族之上还有一个东之海,有些事,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能做太过。” 克敌机眼神愈发危险,冷然道:“要不说将熊熊一窝,鬼王不行,连带着下面的万鬼,一个个行事都畏畏缩缩。” 驭鬼宗历代有五位鬼王,分掌东南西北中五处势力,只因千年前中域被囚天大阵封闭,只进不出,有一鬼王便成了无势之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言至于此,匪道黑袍摇摇头,对着地上的尸体,一挥长袖,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着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草地,“他那袖子,真是好宝贝。”弄蛛儿着实有些羡慕。 “怎么,你想把它扒下来,自己穿?”克敌机上下打量了弄蛛儿,“你还太小了些,得长高。” “就算穿着合适我也不要,天天捂着,一定臭死了。” 袖里天下,一件古老的宝器,其空间比储物戒能达到的极限还要大上数倍,原则上储物戒无法存储储物戒,而袖里天下却可以,何人所制何时所制不详。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天地异象 站在这座城下仰望,这投影在空中的大城,城上之人的一举一动清晰可见,就连开口的唇语都依稀可读。 “打起精神来,给我盯紧了城外妖兽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进攻意图,马上汇报。” “是!” “打起精神来,给我盯紧了城外妖兽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有进攻意图,马上汇报。” …… 原来只是一小节重复的片段,还以为,可以看下去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又是哪里发生的情景。 因何会被投射到这里来。 这处虚幻又真实的光影……咦,奇怪的裂缝。 再往前走了些路,一条横亘戈壁滩的狭窄地裂出现在眼前,空中的光影便是由此裂缝投射上去的。 风吹过,在地裂口驻足,耳边,似有幽幽的歌声,有擂鼓,有号角,有刀剑碰撞,马蹄踏雨……断层之色纷杂,黄土沉淀下的,是一件件不为人知的故事。 只是岁月无情,一埋了之。 若不是这大地偶然裂开,这埋在尘土之下的画面,也不会被现在的我所看见。 也应当,让更多人看见。 将刻录了此景象的留影石收回怀中,越过地裂继续往前。 几乎与此同时。 微不可察觉,地底的余波如同涟漪扩散开来。 以妖海城为中心,各大城各域的天空都出现了不同的景象。 …… 白塔城上空,出现了一片无边荒漠,在上万奔杀的战士对面,是数量更为庞大的妖兽群。 他们犹如川流直面大海,奔腾无悔。 此异象,引得游人驻足,议论纷纷。 但也和云逸所见一样,只是一小节无头无尾重复的片段。 白塔城一众通天境强者,在见到异象的瞬间,便以极快的速度赶往源头。 待他们到达时,已经有一位老者安静地站在那里。 不管是否与乾坤学院有所关联,他们都恭敬地称了一句:“乾老。” 乾老没有回应,兀自说道:“要是老道在,一定能算出吉凶,也不知他的阵,刻得如何了,唉,不想去打扰他,须发又白了些。” 众人所见,在乾老脚前,是一条大地裂痕。 不是深邃的黑暗,这条裂缝,投射出的是万丈光芒。 …… 永恒的空间,银面人抬头,顶上无垠星空幻化,映入中域的景象。 苍岚所在,围墙之内,了望塔下,那座宁静的村落,村民从屋中出来,纷纷看向头顶天空,竟是来自古时苍岚的投影。 所见迷蒙,忽来的风吹开淡淡清明,一座座宫宇在云雾缥缈间错落,雕栏玉砌,鹤立飞檐。 往来者,或着白衣或着青服,剑眉星目。 山门外,不知何人拜访,惊鹤振翅,那人便也引剑出鞘,追逐而去…… 此情此景,正如那诗中所写: 人间哪得风如许, 吹开轻烟现宫宇; 见鹤振翅穿云去, 飘然一剑游太虚。 这片大地,似在急于向世人诉说它的故事,难道,它已然预感到,时日无多? 若真如此,银面人垂眸,“千年前我固然可以斩开界壁,以一域的覆灭拯救苍生,可这千年后,我又该,如何抉择?或是,交给那一行有缘人……” …… 繁华的小镇上空。 那一只只透露强大气息的妖兽,站如高峰,躺若地脉。 那一脚抬起,踩下,似要将整座小镇夷为平地。 众人惊逃,唯独一位老者手上剪刀不歇,头也不回地对着孙女说道:“别怕,不过是旧时光影。” “可是爷爷,真的有和山一般大的妖兽嘛。” “那个时候,什么没有。”老者倒是看得透彻。 “那它们都去哪了?” “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天上。” …… 土壤的气息浓郁起来,就像是春雨落后湿湿的泥土飘出的淡淡土腥味。 是要走出这片荒凉戈壁了么? 循着这股气息,前方出现一连片金黄色的土壤,与戈壁滩的碎石细沙,有着明显的分界线。 蹲下身子,用手抓了一抔,指间摩挲,土壤极细腻,没有明显的砂砾感,这感觉,就好像揉搓水煮蛋的蛋黄,粒粒分明,却不扎手。 脑海中,快速翻找着有关土壤的知识。 有了。 观之,色泽金黄,闻之,腥味如蛋液,触之,细腻如豆沙,土中上品,万和土。 万和土,是空气中的土元素凝聚沉降形成,不含其他杂质,因此,它比真正意义上的土要轻,和普通土壤混合,它们会渐渐浮到上面,和土壤分层。 只要是生长过程中离不开土壤的药草灵果,那么用万和土来培育就不会有错。 更值得一提的是,万和土是纯净的,不含昆虫尸体或者妖兽粪便,你甚至可以将它拿来当饭吃,除了味道有些不尽人意,效果却是极好,它在体内会化作最精纯的土之力,比吃一些药草灵果起效要快。 万和土,万事皆和。 唯一的缺点,它的纯净度会随着药草灵果培育持续下降,直到变沉变重,沦为最普通的土壤。 无法永久使用,万和土的价格也没有过于离谱。 在五宝阁的售价通常是一斤十两黄金,算是五宝阁售卖的宝物中比较便宜的。 可再便宜,眼前的斤两多到无法估计,总价值就无法估计。 况且,为何要卖,自己有药草灵果种植,这万和土以后能派上极大用场。 只是,不对劲,这么一大片万和土,要说没有强大的妖兽守着,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起身,手捏雷爆,警惕地看向四周。 只有呼呼的风声。 难道,真的是无主之地? 正待要将这片万和土纳入小世界中去。 前方“啵”的一声,冒出一个气泡,紧接着,气泡裂开,变为一个旋涡。 旋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越旋越大,如同深渊巨口,眨眼几下的功夫,将万和土吞食殆尽。 就说世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第五百四十九章 沙盘之城 眼前这一片大地,如同被抽干了的水池凹陷下去,小心地滑到池底,脚下还有一些万和土残留。 一步两步,来到深渊边沿。 倒是要看看,是何情况,才低头,目入黑暗。 一股可怕的吸力不由分说将自己直接扯了进去。 看着深渊口,自己留下的一道雷影,却再闪不回去。 在黑暗中坠落了不知多久。 再见到光亮时,一双大眼盯着自己看,盯得自己后背发毛。 “超级雷爆!” “雷爆?” “纵横来去,雷影千闪?” “千闪?” 怎么回事,怎么一点雷之力都施展不出。 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什么时候,竟成了泥沙,生怕一个用力,给整散了。 不对,不只是双手,就连手臂,肩膀……该死,整个人都成了泥沙所造。 “爹爹,你看看,这个泥人像不像真的?” 方才所见百丈范围的万和土,竟然只是小女孩身旁调好的用来塑形的泥沙。 而我,成了她手中把玩的小泥人,挣逃不脱。 这里,是哪里?这个院子,在哪见过。 大地震颤,抬头看去,向自己走来的这个巨人,石…… “这个泥人,在城中怎么没有见过,又是你想象出来的?” “对啊,爹爹,你不是说捏造泥人,最简单的,是模仿,最难的,是想象么?” 束缚自己的白嫩小手换了一双粗糙的大手。 “都够凑齐一支军队了。”巨人笑着开口。 视线一转,前方出现一排排木架子,架子上,摆着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泥人,从服饰特色上看,从最古老的开始到现在,竟跨越了上万个世代。 被稳稳地放在架子上,眼瞅着水分一点点从脚尖流失,自己竟然再难动弹。 …… “好啊,我就说,我怎么会听错,浑蛋,站住,别跑。” 听到这声音,艰难地转过头去,只见窗外,一个女人提着把大剪子骂骂咧咧追着男人,而小狗在后面摇着尾巴跑得欢乐。 小女孩双手搓了搓,从泥沙中抓了一把,捏了起来。 没一会,“嘭”的一声,屋门忽地被撞开,连带着架子震颤。 喂,我说,你俩小心点,可别把我摔碎了。嘟囔一嘴,却也知道这对打闹中的夫妻听不见。 男人先溜进来,女人随后而至,将男人堵在角落好一顿批评教育。 “汪汪汪!” 窗外,那碧蓝无暇的澄净天空,突然被数十道火球撕开。 女子显得有些荒乱,在男子提醒下反应过来,跑出屋去,带着小女孩和小狗,收拾食物和水。 荒乱之声过后,这处宅院出奇的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就男子一人回到屋中,直直往这边走了过来,在架子前停下,缓缓拿起一个小泥人,那是叉着腰发火的女子形象,栩栩如生。 他满眼柔情,粗糙的拇指轻轻抚过女子的脸,请求原谅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我的决定,但真要我弃这座大城不顾?我做不到,对不起,原谅我没同你们商量,擅自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回归平静。 一家三口,还有只小狗,生活在这处宅院之中,嬉笑怒骂。 直到,院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接着,敲门声。 “咚咚咚……” “吱呀”,女子打开院门,好奇地看向屋外,是一队焦急的士兵。 “将军,它们发起总攻了。” “将军?什么意思,石珲,你跟我说清楚,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叫你将军。” “时间紧迫,让开。” 一阵争吵声过后,窗外的院子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接连数日。 在架子上动弹不得,只能呆呆地望着窗外,天亮天黑又天亮,好无聊啊。这一家人又都不见人影。 突然,耳边响起“咯吱咯吱”的声响。 睁开眼看去,那小女孩不知何时进了屋子,正拖来一张椅子放在架子前,她站了上去,踮起脚尖。 一只小手伸来,抓向自己。 你轻点,轻点,要碎了,要碎了。生怕这小女孩一用力,给自己开几条缝。 小女孩带上她的小泥人,冲出院门,跌跌撞撞地,跑向那高高的城。 跑不动了,就爬,一点点爬上石阶。 爬到城墙上,脏脏的小手抹了把小脸。 看向城外,那一队被妖兽群合围的士兵,还有中心那个浑身是血的将军,她的父亲。 小女孩吓得小脸煞白,倒出姿态各异的小泥人,一一摆在城墙上。 闭眼祈求道:“请你们救救我父亲。” 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石板上,溅起轻尘。 水之涟漪荡开,土之力溃散,小泥人一个个挣脱束缚,动了起来,跳下城时,化作了一个个真人。 “失去的力量,竟又回来了……” 披电芒为战甲,执雷光为剑刃,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城上流泪的小女孩。喃喃道:“石绒儿,眼前这一切,是你心中无法打开的结么?” “你,你是谁,你怎知我姓名?!” 时间定格,画面刹那如镜碎,大城消失,妖兽消失,天地消失。 黑暗的尽头,是一座斑驳的雕像。 走近看,她,正俯瞰着身前那座沙塑的城。 方才经历的种种,原来不过全在沙盘之中。 “你,是故人么?竟然,知晓我的姓名。”雕像未开口,声音却传了出来。 ——“我曾有幸,到过那座城,见到了和你沙盘中演算的,相同,又不尽相同的故事。” “是这样啊,我原以为,随着生命的消逝,那座城的故事,不会再有人知晓。” ——“我能感觉出来,你很强,为何自困于此?” “强?再强有什么用,无法逆转时空,打不开心里的结,我多希望,我那时候能与父亲并肩作战,让他没有那么孤独地,一个人守着城墙。” “而到了我有这个能力的时候,我,只能在自己捏造的梦中,可笑地,一遍又一遍,试图帮助那时候的父亲。” “我救下了梦中的父亲,企图忘记,赢得胜利回来的他,抓着我的手,永远倒在了母亲的怀里。”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久以来,第一个喊出我名字的人,恍惚间,让我有一种隔世的亲切感。” “不知如何称呼,就称你为来自后世的旅人,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为了,那一抔万和土。” “这沙盘之城,是一法器,可大可小,可千变万化,万和土,便在城中那小女孩的身旁,你可再入城中自行取走,这沙盘之城,也送予你。” ——“那样做,你费尽心神复原的世界,不就崩塌了?” “不像之前来到这里的那一位位只是看客,当你喊出我的真名,我的心结,不知为何突然就解开了,就好像,心中一直无法诉说的故事,有一人真正聆听了。” “再次启程,来自后世的旅人,别学我,傻乎乎地停留一地了。” 一滴泪在眼角滑落,本就斑驳的雕塑出现裂痕,此地开始崩塌。 取走沙盘之城放入小世界。 脚下一道沙风忽起,托着自己扶摇直上,穿过来时的深渊,离开了这处地下世界。 回到地面之上,已是黄昏遇斜阳,流沙渐渐掩埋了身后的那处缺口。 也渐渐埋没了那最后的话语,“实力再强有何用,这一生走来,总有许多无法追回的遗憾,反复,反复,在想,在折磨自己,了却了,也好。” 将沙盘之城,放在了小世界地形相似的戈壁滩中,并不打算,将这个停留在那段时光之内反复演变的世界给破坏了。 还有一场战斗,没有结束。 那个小女孩还在城上祈求。 披电芒为战甲,执雷光为剑刃,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城上流泪的小女孩。 “小妹妹,别担心,我们,接你父亲回来。” 第五百五十章 沙莲 存活。 入夜,妖海躁动,妖潮席卷各处。 与往日不同,这一晚,妖潮不再令人谈之色变。 有实力的猎妖师队伍相伴而行,走出孤岛,迎向妖潮,在一场场战斗中,看着那疯涨的积分,一直在变化的排名,反而期待更大的妖潮来临。 存活。 一夜过去,云逸从沙盘之城的战斗中退出,给自己来了几个雷爆提提神,便再次启程。 其实,留着这座沙盘之城,也有私心,可以在无尽的守城战中,提升实力。 以后,自己的队伍壮大了,也可以,带他们来这里试炼。 蓦地,腰间的玉牌发出亮光。 一排排光字投射在空中。 猎妖赏金赛第一天的积分排名已经出来,第一名,编号二,不出所料,是包家的队伍,一共七十三万五千六百分,没有零头,可见包家根本没有把无境和凡武的妖兽看在眼里,远甩第二名近四十万的积分。 实力差距之大,令人咋舌。 当然,在押金排行榜上,包家的队伍,也以累积一千七百余万两,稳居第一。 云逸再看了眼自己的积分,差点给自己笑死了,才三千多个零头,押金却被押了好些。 不行,得抓紧赶路了,不能让那些慧眼识珠的家伙失望啊。 还别说,不少跟风投了九万号的家伙,此刻是极尽谩骂之词,把那九万号的队伍,以及投了九万号一百万两的家伙,从祖宗十八代骂到了曾孙子有娘教没娘养。。 话说,这三千多分,其中两千九百还是飒飒猎获的。 她在小世界待得无聊,又不想回到炎热的戈壁滩,干脆直接在小喵那一头现身,差点没给虞千伶吓一跳,当即就要来一招凰火炙烤。 不过笑姑娘还是认识这位穿着青袍的姑娘,之前救治那位公子的时候,见过一面。 跟随妖海组的队伍在夜里迎战妖潮,飒飒也算是分到了一杯羹。 那敏锐的判断力,弓箭支援能力,还被童关一阵夸,说是如果有机会,请她去乾坤学院讲下课。 飒飒原本是拒绝的,但一听说酬劳丰厚,当即答应下来,还说:“时间你们安排我都可以。” 好家伙,完全忘了自己被云逸雇佣着,并不是自由身。 裁判席,四人不语,一人欢颜。 包狮龙得意道:“看来,这个第一已经确定了,第一天就超了第二名那么多,后面他们怎么赶得回来。” 商责附言:“是啊,多亏了包家,我能赚点小外快。” 话里话外,无不有奉承之意味。 …… 沙莲,是在干燥的沙土中都可以生长的莲花,这得益于其庞大的根茎脉络,可以将远水调来运往四面八方滋养各处花叶。 前路被一朵朵莲花和一片片莲叶挡住。 莲花是粉色透着鹅黄,莲叶是正常的绿色,它们在这一片褐黄的天地中,显得那么突兀。 沙莲成片的出现,说明这附近有一处体量可观的水源。 沙莲属于药用价值很高的花种。 不仅花可入药,就是沙莲叶、沙莲子、沙莲藕与不同的药草灵果搭配都各有奇效。 沙莲在五宝阁通常是各部位分开售卖。 沙莲叶一斤三十五两,沙莲花一斤一百两,沙莲子一斤五十两,沙莲藕一斤二十两。从价格上看,沙莲算不上名贵的药草,不过云逸还是心动的。 地上一朵沙莲花,地下至少有上千斤的藕根支持它的生长,而书籍中记载最多的记录是十三万九千斤,看它离水源的远近。 沙莲生长快,基本一颗沙莲子埋入土里,第二天发芽,第三天就生藕根,藕根开始一天只能长半斤,到后面分支叉开壮大,一天能最多长五百斤,这意味着不算花叶子,光藕根一天就可以有万两的收入。 藕根的生长速度等达到极限后又慢慢降下来,直至不再生长。 因为有着庞大的根系,所以沙莲极耐暑热,只要提供足够多的水源,它就能围着水源地四面开花,越伸越远,不管是肥美的草地还是干燥的戈壁,甚至是无尽的沙漠。 当然,生长快,意味着消耗也是相当恐怖的,一斤藕根半斤水,也不仅仅是水,还有天地灵气,元素之力。 小世界又多了一位嗷嗷待哺的成员,看来后面要更努力地猎妖了。 这次云逸没有跟地生金一样进行移栽,那样花上十来年的功夫也不见得将这片沙莲给移栽完。 直接采了上百颗莲子埋在小世界最大湖的周围,以时间博收益。 沙莲的生长态势很有规律,基本是围着水源地一圈一圈生长开来的,所以,“雷速。” 迷蒙的雾气蔓延着,沾衣欲湿。 退一步,又回归炎热干燥的戈壁滩。 见来人全身都是不好惹的电芒,它们一哄而散,直接让开一条路来。 就这雾气,竟都有些许灵智。 一步两步,小心翼翼地往前。 恰好风来,将一湖镜水吹碎。 “在这干热的戈壁滩中,居然还有这样一湖清冽的水。” 不过,妖气也相当重啊。 云逸凝眸,在离湖水还有三丈便不再前行,天知道会突然蹦出个什么吃人的妖怪来,吓你一跳。 这湖广袤,一望无边,且不知中心处多深,更看不见湖底景色。 见得到的恐怖不算恐怖,未知最是恐怖。 不妨让我,搅扰这一湖宁静,看看藏着什么大妖。 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只刚死去的沙狼。 雷电锁链将沙狼悬在湖水之上。 血珠滴落,在湖面荡开淡红色的涟漪。 陡然间,一条比沙狼大不了多少的红腹妖鱼甩着尾巴跃出水面,身小口利,一口竟将沙狼的双腿咬断。 还未等红腹妖鱼心满意足地落回湖中,水面突然炸开一朵浪花,浪花之中窜出一条足有千来斤重的银须鲶鱼,一嘴将红腹妖鱼连同沙狼吞入肚中。 见此情景,云逸摇摇头,如此囫囵吞枣,怎知食物之味。 待银须鲶鱼落回湖中,水面的涟漪还未平静,一股股血花上涌。 一张血盆大口早埋伏在水面之下等着银须鲶鱼回来。 第五百五十一章 戈壁镜湖 从妖气初步判断,即便是那张血盆大口的主人,也还不是这片戈壁镜湖的妖王。 妖王,至少也该有入圣境的修为。 从雨水沉积为小水坑,一直到眼前如此广袤的湖泊,大鱼吞小鱼,世代进化,不知道最顶层的妖兽身躯庞大到何种地步。 “这样还不出来是?” “真够能忍的。” “那我就轰你出来为止。” 双手手腕相接,十指微曲,作花萼状,缓缓收于右腰。 雷之骨朵渐渐凝实,颤动,如同紫色的花蕾欲绽未绽。 “雷·爆·波!” 双手推出,花蕾瞬间绽放,狂暴的雷力直入湖水。 无形的电流如同巨网,笼罩四下逃窜的妖鱼。 一时间水浪激荡,湖中妖鱼纷纷飞跃出水面,在空中霹雳起舞,再落下时,一只只嗝屁翻了肚皮。 没一会的功夫,近处湖面已经被妖鱼的尸体铺满。 看着一分一分直窜的积分,心中居然有强烈的满足感。 只是这样轰下去,便是人都被雷力吸成干了,也不见得能有个万来分。 终于,当积分来到六千多时,湖水荡漾,声波形成巨浪扑向湖岸边。 “是谁,胆敢扰我清净?!” 水花翻滚,远处湖中心缓缓浮出一座弧形岛屿,岛屿之上长满丰茂的水草,水草间,还有鱼虾在跳动。 烈日直射下,鱼虾慢慢熟透,飘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热得跳脚的螃蟹乘机吃了一波熟食,从此对生鱼片再毫无好感。 千年王八,万年龟。 满是藻类的头探出水面,万年龟嗅了嗅,惊疑:“哪来的烟火气息?” 居然还知道烟火气息,这只乌龟不简单。 “是你,打扰我休息?”万年龟瞪着那橘子大的眼睛看了过来。 圣武境大圆满的威压,隔得老远也有些扛不住。 “是我,打扰了。”脚底生雷,准备开溜。 本来还想搞清楚水中有什么妖怪,不太强的话,要不就凭借自己在小渔村练就的水性,直接渡水而过,可没想到电出来一个圣武境大圆满的妖怪,还不算其他虾兵蟹将,这大湖实在凶险。 还是绕着走得好。 万年龟似是看出岸上少年要开溜,四足划水,像船儿一样飘了过来。 看着老乌龟没有戒备地划水而来,或者,搏一搏?搞不好,十万积分入账,背在身后的手里捏起超级雷爆。 万年龟划水的速度说慢也慢说快也快。 好像,没有恶意? 万年龟凑近,鼻子对着云逸上嗅下嗅,“太久了,我都快忘掉人的味道了。” 听到这话,直接炸毛,再不溜还得了,“雷速。” “你也想渡过河去?” “嗯?”这老乌龟,这话,几个意思。 脚已迈出,身子还在原地,云逸转回头,以突破牛一法则的奇怪姿势,不确定地说道:“是的,怎么,你是打算渡我过去?” “上来。” 万年龟没有废话,四足迈动,掉转了个方向,示意云逸坐在它的背上。 “有条件的。”云逸迟疑,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友好。 “路上说,路上说。” “我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不上我这贼船,你光绕,半天的功夫没了。” 那可不一定,依奔雷的速度,不需要这么久。 四足如木桨缓缓拍动湖水,尾巴如风车,疯狂旋转。 别说,这老乌龟整得还真像一艘船。 “说,你有什么条件?”云逸站在了龟壳之上。 万年龟没有说出自己的条件,倒是先问了个问题。 “你猜,我是河龟,湖龟,海龟,还是山龟?” 这算什么问题,“不是河龟就是湖龟,要么,海龟?等等,你不会说你是山龟。” “哈哈,对头,我是一只山龟,看不出来。” “看不出,看不出,你这整得,又是烫个水藻头,又是纹个水草背,说你是个海龟我都信,山龟,算了,说破天,你也不可能是山龟。” “在湖里呆久了,你也这样。” “那不会,我会死,你,真是山龟?”见老乌龟没有说谎的样子,“可你既然是山龟,为何却在这湖里。” “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好久好久以前,我的主人带着我,进入这片妖海,那时候,这一地儿还只是个小水坑,而我,也才巴掌大。” “说来也丢脸,作为山龟的我,居然受不住这一路太阳晕了过去。” “主人就将我留在了这处水坑旁,让我等他回来。” “这处戈壁滩凶险万分,每到夜里,都有一群又一群的妖兽出没,我怕,每次一入夜,我就躲水坑里,露出个头往外瞧。” “等啊等啊等,小水坑变成了如今的湖泊,而我也适应了水底的生活。” “我就是想知道,我的主人,还会不会回来,托你帮我看看,不管有没有结果。” “你就不怕我食言,干脆不回来。” “我不怕你不回来,只怕你回不来。” “大概十年前?我也拜托过另外一个人,他气息内敛,但明显比你强很多,给我的感觉,和我的主人一样强,只是,也没有回来。” 十年前,比我强很多,进入了妖海,消失了踪迹,会是谁呢。 “你活了多久?” “这谁还记得。” “连自己多少岁了都不记得了?” “你活一百岁两百岁可能还数着年头,可你要活个一千岁一万岁的,你还会数着年头过日子么?早忘了,可能,两万岁?三万岁?” “有道理。” “我们到了,别忘了,如果活着回来,记得把船费交了。” 聊天之间,已达彼岸。 “我有个疑问,你为什么不亲自去?” “我怕。” “怕死?” “怕亲眼见到昔日把我捧在怀里的主人成了一具枯骨,还是,只听个消息就好,听个消息就好。” 万年龟慢慢沉入水下,最后的话语传来:“几万年的守候啊,就算是山石也该平了,可心,难平啊。” 这只老山龟,也算是有情有义的兽,以它的修为,穿越戈壁滩和丛林,回到妖海城,不是件难事。 难的是,如何让妖海城的人把它当作善良的妖兽。 怕是刚出丛林边缘,就被城上守卫万箭招呼。 除非,能有个人带它回去。 而这个人,在它的心里,一直无可替代。 云逸将夹着自己手指的螃蟹扔回湖中,再次启程。 第五百五十二章 烬海 面前的戈壁滩归于荒凉,身后的湖水是这一路难得的清冽。 前方黄沙漫漫,响起阵阵嘶吼。 湖水这一头,妖兽突然多了起来,那湖水无意中也扮演了阻断妖兽去路的角色。 存活。 无边的草原,聚集着数不清的白纹妖马,一共有三个族群,每个族群的首领都在大圣境。 它们安静地吃着草,与世无争。 突然,外围的白纹妖马抬起头来,看到了远方出现了一线灰色,发出警鸣之声。 如波流传动,白纹妖马群整个动了起来,在各自首领的呼唤下,逐渐又分成三股奔逃。 可不止东边,南边,西边,北边,都出现了一线灰色,合围而来。 那灰之一色不是别的,正是白纹妖马的天敌,草原灰狼。 “区区一万两千头草原灰狼,围猎三万匹白纹妖马,亏你想得出来。” “它们平时不敢做的事,现在不正实现了。” “围得住么?如此薄弱的防线,白纹妖马一个冲锋,就垮了,古语云,倍则分之,五则攻之,十则围之,你这围的一方还没有被围的多。” “那就看青零的毒,够不够烈了。” 卓非凡的身侧,叶青零一身青衣,腰挂一串葫芦,红青蓝黑。 这四个葫芦,可不简单,是储物宝器,看着不过拇指大小,却个个能装得下一缸的水。 红为特调的补血药剂,亦能催发狂性。 青回春,一滴伤愈病消。 蓝镇静,一滴诸事不想。 黑藏毒,一滴见血封喉。 而四葫芦中的药剂混用搭配,量多量少,能起到千变万化的效果。 伸出三根手指,叶青零倒数:“三,二,一,诸事不想。” 只见那三支白纹妖马群,除了首领以及个别境界高的,其余的全部腿一软,在原地趴窝,几次撑着想起来,都没起得来。 白纹妖马的首领和护卫见此,索性也不逃,列在了族群的外围,准备迎接草原灰狼的獠牙利爪。 而草原灰狼与往日也不相同,瞳孔中,有一道明显的鲜红之色,更显嗜血。 “我说那群灰狼追我怎么追得这么凶,原来,你给它们也下了毒。”钟海明似是埋怨地说道。 “可不是毒,是大补之药,心疼死我了。”七十八种药草灵果配成的汁水,经过丹火凝练,一斤才得一滴。 叶青零怎能不心疼。 大战已起,草原染血。 “到我们上场了,比比看,谁分高。” 四人之中,弋豪杰率先奔出,拖刀过草野,双手紫色雷力外放迅速攀上刀尖,待到了其中一头战退数十草原灰狼的白纹妖马首领近前,旋身跳将而起,便是一斩。 惊雷轰鸣,应声地裂。 “得令,”一连串湛蓝水影,钟海明亦入战场,右手执水扇,朝前一挥,“沧海月明!” 水扇扇面化作滔天巨浪,俯拜明月。 一招,将数百草原灰狼和白纹妖马,拍成骨骼全裂。 “起来喝毒了。” 叶青零取下黑色的葫芦,指尖沾了一滴吹了出去。 空气中弥漫起淡淡的黑雾,飘过之处,皆是躺尸。 唯一没有入场的卓非凡,在安全地带隔岸观火,执笔书写。 “此计,顺手牵羊。” 待三人猎杀尽兴回来。 场中还有不少活着的草原灰狼和白纹妖马。 没有选择赶尽杀绝,留下火种才是长久之道。 弋豪杰看了下各自的积分,叹道:“作为队长的我表示很惭愧,才拿了个第三。” 钟海明合上水扇,安慰道:“队长,莫慌,这不是还有非凡垫底。” “不见得。”弋豪杰并不觉得一向精明的卓非凡会什么都不做。 “好啊你个死非凡,什么时候把我的玉牌调了个包。”这时,叶青零叫了起来,发现腰间的玉牌根本不是自己的那块。 用了这么多毒,却是为别人打工了。 “少鼓捣那些药和毒,多读书。”卓非凡来了一句更加气人的话,从叶青零腰间将玉牌扯了下来,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妖海城广场,不知谁惊呼了一声,然后更大的惊呼声响起,一片喧腾。 “快看,那第二名居然,一下子狂飙四十多万分,和第一名不过一千分的微小差距。” 没有押这支队伍的人,赶紧领了票子押了下去,押了这支队伍的人,见状又追加了押金。 第一名的归属,开始,有了悬念。 裁判席,包狮龙的脸色都变了。 虽然包家还在第一的位置,但对方能一下子追上四十多万积分,这一千分还不是抬个手的事。 “差一千啊,我来,沧海月明!” 积分蹭蹭蹭,又往上跳了一千多。 第一名易主。 看着玉牌闪过此消息的包玉龙,脸色都变了。看来得带队再往深处走走了。 是要到尽头了么? 前方,再无所谓砂石之嶂,一里开外,卧着一条高高长长的黄沙坡,延绵不绝。 迎着热浪攀爬而上,手掌烧灼,脚下的靴子也都冒起了青色的烟。 倒是环腰的火绒鼠皮袄,几次战斗下来的缺口在慢慢复原。 凌于坡顶,脚下蔓延开去是一片永恒的火海。 就连坠入其中的黄沙,都在烈焰中烧成灰烬。 无边的火,截断了前往妖海更深处的路。 从怀中拿出留影石,记录下这蔚为壮观的画面。 就在眼中所见缓缓刻录之时,留影石中的妖海图上,亮起一点光芒。 这片烬海之中,有遗落的留影石在交相辉映,会是那个人么? 踏入火野,炙热刺痛之感从脚底攀附而上。 焚身之刑,凡躯断然难以抵挡。 以雷为形体,解开躯壳的禁锢,触碰虚实的界限。 红色烈焰交织下的紫雷更加爆裂,不时炸开一团星火。 在碰撞冲击之下,雷力以极快的速度与火之力相抵耗。 也是明白了当时天陨为何要我取回暗炎,才能使用它。 以目前来看,仅仅用雷力唤醒天陨的力量,还未伤敌,自己先被反噬。 等等,似乎,被包围了。 目中所及,一团团火焰幻化为纯火灵兽,形涵万妖,千姿百态。 有纯火灵蛇吐露信子扭动而来,有纯火灵狼仰天咆哮一跃于空,有纯火灵象震天撼地踏碎灰烬,有纯火灵鹰盘旋于空俯啸瞬至…… 第五百五十三章 遇敌 “运气真差,又是无效积分,但,没得逃避了。” 这片烬海俱是纯火灵兽。 披电芒为战甲,执雷光为剑刃。 “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火烈,还是我的雷暴。” 一道道雷影留在原地,脚尖一点,灰烬荡起,雷鸣于空。 只听“吒”的一声,星火四溅,两影交错,紫色的雷痕留在纯火灵鹰的利爪之上,刹那裂开,扭曲的电芒将纯火灵鹰整个撕碎。 进势未止,迎面撞上纯火灵狼展露的尖牙利齿。 手心飞旋雷刃,猛一掷出。 雷光如盘,将纯火灵狼扑咬而来的嘴上下分离。 纯火灵象携熊熊火势奔袭而来,一路灰烬飘飞。 垂眸以待,雷闪之间,留八方影。 待纯火灵象踏入之时,陡然睁眼,反执雷刃,纵横来去,雷影千闪! 紫光交错,空气焦灼,无尽的雷痕将其中身形庞大的纯火灵象分割成团团烈火。 …… “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那家伙,走到哪,沾花惹草到哪,眼前这青袍姑娘,虽然面容有残缺,但不看那伤痕,也算是一位佳人,还是一位箭术高超的佳人。 虞千伶和飒飒一前一后,笑姑娘被两人守在其中。 至于她们队伍的另一半战力,在远处尽情狩猎。 “在山峰平地认识的,那一晚,我们的营地被不计其数的掘土鼠侵扰,我也像昨晚一样,用弓箭在高处支援,主人他便看中了我这一点,雇佣了我。” “雇佣?”这倒是个很新奇的词。 “对的,雇佣,付我佣金,我护他周全。” 听到这话,虞千伶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他也做赔本买卖,这一路我猜,没少他救你。” 被看穿,飒飒难得红了下脸,倔强地回道:“我也救过他好几次的。” “对,对。”虞千伶心里补充道:以他的实力,若真要别人救时,别人也救不了。 飒飒看着眼前这平时冷冰冰,笑起来像火一样热情的姑娘,连自己都心动了一下,问道:“你又是他何人?” “算是,朋友。” “哪种朋友,那种朋友?”飒飒好奇心上来,忙追问。 虞千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的小嫣,回道:“还,才不是。” 飒飒见虞千伶不愿说的样子,便转移话题,看向笑姑娘,“那她又是谁?看你们这一行人,隐隐之中,将她作为中心,一身药香,一身医术,这么多人护着,身份不凡。” 虞千伶介绍道:“她是医圣的徒弟。”笑嫣妹妹运气也是好,虽然失忆了,但得到医圣的传授,也算因祸得福。 “医圣的徒弟?”听到这个介绍的飒飒,双眼都冒了光,像见到了宝贝似的。 围着笑姑娘左看看,右看看。 “果真,身上气息与众不同。” 笑姑娘有些不习惯被这么打量,便道:“也没有那么厉害,才学习医术没有多久,这次来妖海,便是修习医术的。” “有敌意。”飒飒突然一本正经,青色的瞳孔捕捉空气中流动的风。 左手清风纠缠,化一把长弓,右手拉开风弦,青色的风之箭矢于指尖凝聚。 “暴风箭!” 箭矢窜出,一路撕碎藤蔓树木。 长风尽处,一只手将箭矢抓住。 一捏,溃散。 虞千伶还未来得及惊叹飒飒的敏锐感知,身后笼罩下来可怕的寒意。 反手一挥,烈火横空,如同凤凰展翅,将来袭者击退。 “不错,真的不错,这么远,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还只是超凡境,可想而知,入圣之后,该有多可怕。” 那个捏碎暴风箭的家伙几下闪身,已在一丈开外,斗篷一扬,竟生有六只手臂。 风声呼啸,方才偷袭之人也已移形换位,站在他身旁。 此人,额头有一只眼,左右脸颊各有两只眼,加上正常的两只,光一张脸上,就有七只眼! 是妖还是人? “你的火,不同寻常,我很喜欢。”百目将袖子挽起,手臂上竟然也长满了一只只眼睛,每只眼睛看得方向还不尽相同,让人不寒而栗。 虞千伶凝眸,一瞬间有了形势判断,对方一个大圣境,一个小圣境。而自己这边,就一个入圣境,加一个超凡境,还有一只劳累过度的小喵,不会是对手。 童关他们离这边不算远,往他们那个方向,逃! 片刻有了决定。 虞千伶的背后,逸出点点星光,缓缓张开,成一对火之羽翼。 左手牵起笑嫣,右手抓住飒飒,正欲展翅而飞。 “逃?逃到哪去?” 这时,第三人现身,又是一个圣武强敌。 “冰火之境!” 天盖寒冰,地生烈火。 瞬间将六人一猫不分敌友,困在其中。 “你们是谁?”被困着无法逃走,虞千伶言语清冷。 “我双首。” “他六臂。” “这位百目。” 奇形怪状的三人组。 “本是路过观察,谁知竟被你们发现了,那干脆,带你们回宗里。” 破空音障,六臂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现时,已凌于半空,六手握拳,俯视众人。 “碎八方!” 寒冰破碎,无数拳影携着冰凌轰落,笼罩八方。 凰羽千翔。 纤手一指,虞千伶背后绚烂的凰羽分裂成千百只红色火鸟,朝着拳影冲撞而去。 “嘭嘭嘭”,一只只火鸟被拳影轰碎,炙热的风浪横扫,将一排排冰凌融化。 双首趁机杀入,左手燃火,右手结冰,攻向虞千伶的身侧。 不好!飒飒挽弓,风之息在指尖快速汇聚成青色的箭,箭身闪过一串神秘符号。 此箭,以风为约束! 一个区区超凡境,也敢拦我,双首不以为然,被火焰包裹的左手直接抓向袭来的束风箭。 谁料,刹那之间,手上火焰被风束缚,再不能熊熊燃烧。甚至,连带着左臂,都定格着无法动弹。 当然,境界之差,此束缚之效果,也就是一瞬。 “你是我的了。”一道毫不掩饰喜悦的话语响起。 笑姑娘转头一瞧,见掌心睁着一只血眼的手向自己抓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喵!”小喵眼中亮起银光,却是亮了又灭。 此前建造小空间,花费了太多法力,至今还未恢复。 形势危急,虞千伶正要取出光珠,眼角余光瞥见,一金一紫两道光。 第五百五十三章 遇敌 “运气真差,又是无效积分,但,没得逃避了。” 这片烬海俱是纯火灵兽。 披电芒为战甲,执雷光为剑刃。 “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火烈,还是我的雷暴。” 一道道雷影留在原地,脚尖一点,灰烬荡起,雷鸣于空。 只听“吒”的一声,星火四溅,两影交错,紫色的雷痕留在纯火灵鹰的利爪之上,刹那裂开,扭曲的电芒将纯火灵鹰整个撕碎。 进势未止,迎面撞上纯火灵狼展露的尖牙利齿。 手心飞旋雷刃,猛一掷出。 雷光如盘,将纯火灵狼扑咬而来的嘴上下分离。 纯火灵象携熊熊火势奔袭而来,一路灰烬飘飞。 垂眸以待,雷闪之间,留八方影。 待纯火灵象踏入之时,陡然睁眼,反执雷刃,纵横来去,雷影千闪! 紫光交错,空气焦灼,无尽的雷痕将其中身形庞大的纯火灵象分割成团团烈火。 …… “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那家伙,走到哪,沾花惹草到哪,眼前这青袍姑娘,虽然面容有残缺,但不看那伤痕,也算是一位佳人,还是一位箭术高超的佳人。 虞千伶和飒飒一前一后,笑姑娘被两人守在其中。 至于她们队伍的另一半战力,在远处尽情狩猎。 “在山峰平地认识的,那一晚,我们的营地被不计其数的掘土鼠侵扰,我也像昨晚一样,用弓箭在高处支援,主人他便看中了我这一点,雇佣了我。” “雇佣?”这倒是个很新奇的词。 “对的,雇佣,付我佣金,我护他周全。” 听到这话,虞千伶笑了起来,“哈哈,没想到他也做赔本买卖,这一路我猜,没少他救你。” 被看穿,飒飒难得红了下脸,倔强地回道:“我也救过他好几次的。” “对,对。”虞千伶心里补充道:以他的实力,若真要别人救时,别人也救不了。 飒飒看着眼前这平时冷冰冰,笑起来像火一样热情的姑娘,连自己都心动了一下,问道:“你又是他何人?” “算是,朋友。” “哪种朋友,那种朋友?”飒飒好奇心上来,忙追问。 虞千伶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后的小嫣,回道:“还,才不是。” 飒飒见虞千伶不愿说的样子,便转移话题,看向笑姑娘,“那她又是谁?看你们这一行人,隐隐之中,将她作为中心,一身药香,一身医术,这么多人护着,身份不凡。” 虞千伶介绍道:“她是医圣的徒弟。”笑嫣妹妹运气也是好,虽然失忆了,但得到医圣的传授,也算因祸得福。 “医圣的徒弟?”听到这个介绍的飒飒,双眼都冒了光,像见到了宝贝似的。 围着笑姑娘左看看,右看看。 “果真,身上气息与众不同。” 笑姑娘有些不习惯被这么打量,便道:“也没有那么厉害,才学习医术没有多久,这次来妖海,便是修习医术的。” “有敌意。”飒飒突然一本正经,青色的瞳孔捕捉空气中流动的风。 左手清风纠缠,化一把长弓,右手拉开风弦,青色的风之箭矢于指尖凝聚。 “暴风箭!” 箭矢窜出,一路撕碎藤蔓树木。 长风尽处,一只手将箭矢抓住。 一捏,溃散。 虞千伶还未来得及惊叹飒飒的敏锐感知,身后笼罩下来可怕的寒意。 反手一挥,烈火横空,如同凤凰展翅,将来袭者击退。 “不错,真的不错,这么远,就能感知到我的存在,还只是超凡境,可想而知,入圣之后,该有多可怕。” 那个捏碎暴风箭的家伙几下闪身,已在一丈开外,斗篷一扬,竟生有六只手臂。 风声呼啸,方才偷袭之人也已移形换位,站在他身旁。 此人,额头有一只眼,左右脸颊各有两只眼,加上正常的两只,光一张脸上,就有七只眼! 是妖还是人? “你的火,不同寻常,我很喜欢。”百目将袖子挽起,手臂上竟然也长满了一只只眼睛,每只眼睛看得方向还不尽相同,让人不寒而栗。 虞千伶凝眸,一瞬间有了形势判断,对方一个大圣境,一个小圣境。而自己这边,就一个入圣境,加一个超凡境,还有一只劳累过度的小喵,不会是对手。 童关他们离这边不算远,往他们那个方向,逃! 片刻有了决定。 虞千伶的背后,逸出点点星光,缓缓张开,成一对火之羽翼。 左手牵起笑嫣,右手抓住飒飒,正欲展翅而飞。 “逃?逃到哪去?” 这时,第三人现身,又是一个圣武强敌。 “冰火之境!” 天盖寒冰,地生烈火。 瞬间将六人一猫不分敌友,困在其中。 “你们是谁?”被困着无法逃走,虞千伶言语清冷。 “我双首。” “他六臂。” “这位百目。” 奇形怪状的三人组。 “本是路过观察,谁知竟被你们发现了,那干脆,带你们回宗里。” 破空音障,六臂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再现时,已凌于半空,六手握拳,俯视众人。 “碎八方!” 寒冰破碎,无数拳影携着冰凌轰落,笼罩八方。 凰羽千翔。 纤手一指,虞千伶背后绚烂的凰羽分裂成千百只红色火鸟,朝着拳影冲撞而去。 “嘭嘭嘭”,一只只火鸟被拳影轰碎,炙热的风浪横扫,将一排排冰凌融化。 双首趁机杀入,左手燃火,右手结冰,攻向虞千伶的身侧。 不好!飒飒挽弓,风之息在指尖快速汇聚成青色的箭,箭身闪过一串神秘符号。 此箭,以风为约束! 一个区区超凡境,也敢拦我,双首不以为然,被火焰包裹的左手直接抓向袭来的束风箭。 谁料,刹那之间,手上火焰被风束缚,再不能熊熊燃烧。甚至,连带着左臂,都定格着无法动弹。 当然,境界之差,此束缚之效果,也就是一瞬。 “你是我的了。”一道毫不掩饰喜悦的话语响起。 笑姑娘转头一瞧,见掌心睁着一只血眼的手向自己抓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喵!”小喵眼中亮起银光,却是亮了又灭。 此前建造小空间,花费了太多法力,至今还未恢复。 形势危急,虞千伶正要取出光珠,眼角余光瞥见,一金一紫两道光。 第五百五十四章 缉拿万鬼 “金·十字星辰!” 笑姑娘眼里,金色的星辰在面前无声绽开,而抓向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的眼本能地闭了起来。 童关出现在笑姑娘的身前,金剑在握,一身锋锐气势,将百目逼退。 “再敢往前一步,死。” “雷龙过海!” 自空而落,万洪雷的手臂缠着两条雷龙,两拳轰出,同双首的冰火两掌相击。 三种自然之力对撞的气浪将一旁的飒飒都扫退了三步。 “竟敢,打我们妖海组的主意?!”万洪雷很是气愤,差一点,妖海组就要背负上一个守护不力的骂名了。收回双拳,改为肘击。 小圣境的双首哪是发了怒的万洪雷的对手,虽倚仗两种自然之力,但在一击击雷鸣之下,也是节节败退。 边战边彼此靠近,双首,六臂,百目三人对视一眼,从怀里取出纸符咒,揉碎。 “后会有期。” 一阵白雾过后,再不见踪影。 “他们是何人?”金剑溃散,童关看向一脸凝重的万洪雷。 在妖海城,妖海城的各势力,少有这位副组长不知道的。 “若我没有猜错,那双首一身之人,那六臂一身之人,那百眼一身之人,正是驭鬼宗东域鬼王手下的万鬼,拥有冰火双重自然之力的双首,以体术见长的六臂,号称绝无破绽的百目。” “驭鬼宗,万鬼……”童关神色也凝重起来。 姗姗来迟的田钢几人,好奇地问道:“师兄,驭鬼宗是什么势力,你们似乎很忌惮。” “在东域并不算一个很大的势力,只是有他们在的地方,准没好事,这次猎妖赏金赛,不会简单了,确实啊,这么大的盛世,怎么可能会没有这帮喜欢凑热闹的家伙身影,一下子出动三位万鬼,不管是为了什么,童关,你我得小心了。” 童关点头,看向虞千伶,“现在开始,重归一队。” “我们要防范的不再是简单的妖兽,还有更复杂的人心,”万洪雷沉吟一声,“我觉得有必要让猎妖军知晓这个情况。” 童关摇摇头,说道:“他们耳目比我们要多,驭鬼宗行事断然逃不过他们的鹰眼,还是看下去,驭鬼宗到底谋划着什么阴谋。” 一座偏僻的宅子,院前石阶落了些灰,不常有人来。 不开窗不开门不透风的屋中,飘着霉臭味。 有一人明显语气不善:“我警告你,不要给我过分,一旦猎妖军有所行动,我保不了你。” “怎么,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不对,是河都还没过,就准备拆桥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是,只要你们留下标记,我们暗中会帮你们弄残目标大妖,由你们的队伍入场捡漏,而你们负责举办猎妖赏金赛,且在比赛中不可干涉我们的事,再说,今天是我们想去闹出动静来么,只不过是那仨蠢货恰好途中路过,停留观察,不料被对方发现了,不然,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现在就去招惹医圣的徒弟。” “那还是我错怪你们了?” “倒也不是错怪,我们也有责任,没有一下子掳走医圣之徒,那可比一场猎妖赏金赛的收获还要大了,哈哈。” “我劝你们放弃这个念头,你要知道医圣之徒这个词的份量,别招来灭门之灾,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话落,白袍摔门而出。 留下罩着黑袍的一人,喃喃自语道:“多虚伪的名门正派,你,帮我传达下去,不要对活人下手,除非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眼线,若是误了我的大事,我可不管是谁手下的爱将,有一个杀一个。” “遵令。” 存活。 裁判席,余启明拍案而起:“这驭鬼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们猎妖军的地盘搞事,龙大将,派兵追杀。” 余启明虽是代首席阵法师,军阶同各大将平等,甚至在某方面地位要高于大将,毕竟大将可以有很多,首席阵法师却只能有一个。 只是手里没有兵权,也是比较尴尬的情况。 亢金龙没有应允,说道:“从传回的信息来看,驭鬼宗在妖海布置的人员虽少,但实力强大,除非把先锋将级别的派出去,不然只是送死,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为了筹备本次赏金赛,主持日常工作,我们各守卫线的先锋将已经劳累不堪,抽调不出人手。” 包狮龙接话道:“是啊,区区驭鬼宗几个万鬼,就不用兴师动众了,在广袤妖海遇到他们的概率微乎其微,与其大海捞针,不如放任之,他们,又能翻的起什么大浪来。” “是的,不可大海捞针,所以,”亢金龙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动员整个参赛人员的力量,余将军,颁布赏金任务,生擒或者斩杀一个万鬼,不论境界,十万分。” 十万分,相当于猎获大圣境的妖兽。 而万鬼之中,可有几个境界在小圣,甚至在入圣境的。 这任务怎么看怎么划算。 妖海各地,玉牌闪过一道光,一行字投影在一位位猎妖师的面前。 任务缉拿:驭鬼宗万鬼,不论生死,每个奖赏十万分。 双首愤愤然:“这个‘个’的量词用得真好,真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关注点怎么这么奇葩,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我们现在的处境?”百目眼中有着不安。 六臂甩甩肩膀,说道:“担心什么,正愁会被其他万鬼比下去,这一路多留点痕迹,饵料已下,该钓鱼了。” 在进入比赛的第二天,很明显,从东边城门出发的猎妖师整体的积分上升速度慢了下来,被西边甩了几条街。 在积分排行榜上,前一千的队伍,第一天,东边占了一半,而到了第二天的这个时候,东边已不足十分之一,占比最多的,正是西边队伍,一千之中,占了六百多个席位。 再看押金排行榜,东边队伍的总金额倒是稳居第一,毕竟,第一和第二的队伍,都是从东边城门出发的,光押在这俩支队伍上的金额,就占了整个池子的十分之一。 别看好像占比不高,总共可是有两百万支队伍,近六亿的总金额。 第一和第二便被押了近六千万。 这才第二天正午,大部分人只是试探性地押,占个坑。 等后续局势明了,肯定还有一大笔押金砸入池子里,翻起更大的水花。 第五百五十四章 缉拿万鬼 “金·十字星辰!” 笑姑娘眼里,金色的星辰在面前无声绽开,而抓向自己的那只手,掌心的眼本能地闭了起来。 童关出现在笑姑娘的身前,金剑在握,一身锋锐气势,将百目逼退。 “再敢往前一步,死。” “雷龙过海!” 自空而落,万洪雷的手臂缠着两条雷龙,两拳轰出,同双首的冰火两掌相击。 三种自然之力对撞的气浪将一旁的飒飒都扫退了三步。 “竟敢,打我们妖海组的主意?!”万洪雷很是气愤,差一点,妖海组就要背负上一个守护不力的骂名了。收回双拳,改为肘击。 小圣境的双首哪是发了怒的万洪雷的对手,虽倚仗两种自然之力,但在一击击雷鸣之下,也是节节败退。 边战边彼此靠近,双首,六臂,百目三人对视一眼,从怀里取出纸符咒,揉碎。 “后会有期。” 一阵白雾过后,再不见踪影。 “他们是何人?”金剑溃散,童关看向一脸凝重的万洪雷。 在妖海城,妖海城的各势力,少有这位副组长不知道的。 “若我没有猜错,那双首一身之人,那六臂一身之人,那百眼一身之人,正是驭鬼宗东域鬼王手下的万鬼,拥有冰火双重自然之力的双首,以体术见长的六臂,号称绝无破绽的百目。” “驭鬼宗,万鬼……”童关神色也凝重起来。 姗姗来迟的田钢几人,好奇地问道:“师兄,驭鬼宗是什么势力,你们似乎很忌惮。” “在东域并不算一个很大的势力,只是有他们在的地方,准没好事,这次猎妖赏金赛,不会简单了,确实啊,这么大的盛世,怎么可能会没有这帮喜欢凑热闹的家伙身影,一下子出动三位万鬼,不管是为了什么,童关,你我得小心了。” 童关点头,看向虞千伶,“现在开始,重归一队。” “我们要防范的不再是简单的妖兽,还有更复杂的人心,”万洪雷沉吟一声,“我觉得有必要让猎妖军知晓这个情况。” 童关摇摇头,说道:“他们耳目比我们要多,驭鬼宗行事断然逃不过他们的鹰眼,还是看下去,驭鬼宗到底谋划着什么阴谋。” 一座偏僻的宅子,院前石阶落了些灰,不常有人来。 不开窗不开门不透风的屋中,飘着霉臭味。 有一人明显语气不善:“我警告你,不要给我过分,一旦猎妖军有所行动,我保不了你。” “怎么,这是打算过河拆桥,不对,是河都还没过,就准备拆桥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是,只要你们留下标记,我们暗中会帮你们弄残目标大妖,由你们的队伍入场捡漏,而你们负责举办猎妖赏金赛,且在比赛中不可干涉我们的事,再说,今天是我们想去闹出动静来么,只不过是那仨蠢货恰好途中路过,停留观察,不料被对方发现了,不然,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现在就去招惹医圣的徒弟。” “那还是我错怪你们了?” “倒也不是错怪,我们也有责任,没有一下子掳走医圣之徒,那可比一场猎妖赏金赛的收获还要大了,哈哈。” “我劝你们放弃这个念头,你要知道医圣之徒这个词的份量,别招来灭门之灾,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话落,白袍摔门而出。 留下罩着黑袍的一人,喃喃自语道:“多虚伪的名门正派,你,帮我传达下去,不要对活人下手,除非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眼线,若是误了我的大事,我可不管是谁手下的爱将,有一个杀一个。” “遵令。” 存活。 裁判席,余启明拍案而起:“这驭鬼宗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我们猎妖军的地盘搞事,龙大将,派兵追杀。” 余启明虽是代首席阵法师,军阶同各大将平等,甚至在某方面地位要高于大将,毕竟大将可以有很多,首席阵法师却只能有一个。 只是手里没有兵权,也是比较尴尬的情况。 亢金龙没有应允,说道:“从传回的信息来看,驭鬼宗在妖海布置的人员虽少,但实力强大,除非把先锋将级别的派出去,不然只是送死,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为了筹备本次赏金赛,主持日常工作,我们各守卫线的先锋将已经劳累不堪,抽调不出人手。” 包狮龙接话道:“是啊,区区驭鬼宗几个万鬼,就不用兴师动众了,在广袤妖海遇到他们的概率微乎其微,与其大海捞针,不如放任之,他们,又能翻的起什么大浪来。” “是的,不可大海捞针,所以,”亢金龙话锋一转,“我们可以动员整个参赛人员的力量,余将军,颁布赏金任务,生擒或者斩杀一个万鬼,不论境界,十万分。” 十万分,相当于猎获大圣境的妖兽。 而万鬼之中,可有几个境界在小圣,甚至在入圣境的。 这任务怎么看怎么划算。 妖海各地,玉牌闪过一道光,一行字投影在一位位猎妖师的面前。 任务缉拿:驭鬼宗万鬼,不论生死,每个奖赏十万分。 双首愤愤然:“这个‘个’的量词用得真好,真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关注点怎么这么奇葩,你难道不是应该担心我们现在的处境?”百目眼中有着不安。 六臂甩甩肩膀,说道:“担心什么,正愁会被其他万鬼比下去,这一路多留点痕迹,饵料已下,该钓鱼了。” 在进入比赛的第二天,很明显,从东边城门出发的猎妖师整体的积分上升速度慢了下来,被西边甩了几条街。 在积分排行榜上,前一千的队伍,第一天,东边占了一半,而到了第二天的这个时候,东边已不足十分之一,占比最多的,正是西边队伍,一千之中,占了六百多个席位。 再看押金排行榜,东边队伍的总金额倒是稳居第一,毕竟,第一和第二的队伍,都是从东边城门出发的,光押在这俩支队伍上的金额,就占了整个池子的十分之一。 别看好像占比不高,总共可是有两百万支队伍,近六亿的总金额。 第一和第二便被押了近六千万。 这才第二天正午,大部分人只是试探性地押,占个坑。 等后续局势明了,肯定还有一大笔押金砸入池子里,翻起更大的水花。 第五百五十五章 枯骨之地 “我没看错,我才值十万分,换算成金钱,也才十万两?不行,我得和他们说说,把我的赏金提高,必须提高。” “你要提高到多少?” “一百万,不,一千万,必须要一千万起步。”弄蛛儿手里有一块染血的玉牌,让她气得直跺脚的正是方才玉牌投影在空中的一行字。气死了,气死了。 “一千万,就能买你?”沙哑的声音中,似带着些期待。 “你在想什么哦,怎么,你要把我抓过去领赏么?”弄蛛儿眼神逐渐危险,大有你敢有这个想法,你就要完蛋的态势。 “我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果真,还是年纪小了点么,啥也不懂……克敌机唤道:“匪,你可以出来收拾残局了。” 战斗的气息还未彻底平静,在弄蛛儿身周一圈,躺着一队猎妖师,不知生死。 有动静。外围蛛丝的异动传到弄蛛儿的手心,她转头看向棵棵树木之后。 一道人影仓皇逃离。 藤蔓之上,一人一酒一画卷。 画中女子,模样清丽,浅笑怡然,发上插一兰花。 “画好了么?” “再坚持会,一会会,就快好了,给你的眼睛加上我的影子。” “嗯……” “怎么样,好看,我觉得,现在这双眼睛最美。” “顾先生,瞧把你美的,我眼里有你的时候最美,没有你的时候,就不好看了是。” “也不说不好看,就是会差点意思。” 一扬手,一口酒,入喉间,神情怆然:“自你离开,已有三载,怎敢再言,顾尔无恙。”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之声。 是妖? 小心卷起画像,放入怀中。 原来是人,慌张的人。 顾明道不愿招惹是非,闭上眼,收敛声息。 “你能逃到哪去?乖乖束手就擒。”弄蛛儿两手一挥,蛛丝疾窜,绕着树木围了一圈又一圈,将三丈外逃跑之人的路彻底拦死。 逃跑之人回过身来,讨饶道:“这位前辈,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露出尖尖的虎牙,弄蛛儿笑道:“如果你的实力比我强,而我又在你们的猎杀名单上,你,十万分诶,会放过我么?” “我……” “你迟疑了,因为你知道,你并不会,所以啊,我也不会,”弄蛛儿小手伸出,简简单单地吐了个词,“缚杀。” 围着树木的蛛丝刹那收紧,直接将树木拦腰割断,一圈圈闪着寒光的蛛丝向中心跪地求饶之人缠绕而去。 “前辈,放我一条生路。”那人看到周围树木的下场,吓得差点湿了裤子。 “一味酒火烧断肠。”一道身影落在蛛丝之围中,仰首灌了一口酒,又朝前方喷出。 喷出的酒水遇空则燃,如龙吐息,将蛛丝烧成灰。 “明,明道哥哥……” “放他一条生路。” “明道哥哥,你说不杀,蛛儿就不杀了。”藏在身后的小手,血迹还未干,眼里的杀气变为了乖巧之意,弄蛛儿低头瞅着自己的小脚脚。 求饶的猎妖师腿都是软的,起身,谢谢都忘了说,跌跌撞撞地逃离这里。 就怕晚一刻,这俩人会改变主意,明显,这俩人是认识的。 “嗯,”顾明道的眉间总有一缕化不开的愁绪,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弄蛛儿的头,“你还小,不懂生命的可贵,不要轻易判人生死。” “我不小了。”弄蛛儿抬起头来,脸微微红。 这一幕恰好被暗中跟来的克敌机看到,指尖的飞刀,都旋得快了几分。 嫉妒使人扭曲,不能这样下去,他走出黑暗,“顾明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只不过在这里歇息一会罢了。” “你的人数才那么一点,还有时间休息?最后一名可是有惩罚的。” “这不用你操心。” “明道哥哥,要不,我和你一队,我人数很多很多了,我分你一点。”似没有感觉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弄蛛儿插进话来,添油加柴。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顾明道转身,挥挥手,消失在树林中,“再见了,蛛儿,还有,耍飞刀的家伙。” “哼。”克敌机冷哼一声。早晚,我的飞刀会插进你的胸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加入驭鬼宗,并不是诚心为鬼王效力,而是为了救活你那心爱之人。也不知道,鬼王看上你哪一点了。心藏祸根又实力差劲的小子。 “哼,你还好意思哼,都怪你,把我的明道哥哥吓走了,好不容易可以和他多说会话。”弄蛛儿两手叉腰,板着小脸,很是生气。 克敌机回道:“他都说了他喜欢一个人,你还缠着他干嘛,让他喜欢一个人好了。” 落日余晖,当深藏着的妖雷被唤醒,红色吞噬紫色,目视之处,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纯火灵兽一个个受了惊,散作焰火。 回望来路,火焰不息,忘了自己这一路是如何杀过来的,若纯火灵兽有实体,该是一路的血流成河。 转回头,前路已是一片开阔,除了灰烬和火。 留影石中的光点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加快速度,赶在妖雷也消耗殆尽前,冲出这片烬海。 任务狙杀,狂野金猩,奖励积分二十万。 这些能被猎妖军赋予红色骷髅标记的大妖,绝对的危险,妖海外围的大妖虽然不会达到通天境的强度,但也会比包家队伍此前围猎的碧眼妖虎虎王要可怕。 这些妖兽往往性格暴戾,冷血,独占一大块地盘,就连同族踏入其中,都会被残忍猎杀吞食。 不管是猎妖师还是妖,都是绕开那片禁地。 妖海跨度很大,猎妖师队伍散落在各处。 比赛的第一天,整个妖海城便有上万条任务颁布。 第二天,截止目前,已经颁布了三万七千六百二十四条,其中已完成两万九千四百七十七条,六千条进行中,一千零五十条暂告失败,一千零九十七条无人接取。 为避免频繁的玉牌消息打扰到战斗中的猎妖师。 颁布任务的猎妖军会在妖海图上设置接取任务的范围,只有在范围内的玉牌,才会投影任务消息。 有些任务还设置接取人数,避免大家为做同一个不太困难的小任务争抢起来。 而有的,则不限人数,哪怕如此,哪怕积分足够诱人,有二十万之多,也少有人接取。 比如上面狙杀狂野金猩的任务。 就连包家五人看到这个任务,都选择放弃。 他们要的是稳扎稳打,不能冒进,像这种危险度高的任务,一旦人手折损,哪怕只是受个重伤,也会让本就不稳固的第一位置,被他人抢走。 没错,在经历小半天的死追猛赶,包家队伍的积分重新上升为第一。 超了第二名有七万。 狙杀的任务不适合团队。 独行者却无顾虑。 站立在淡淡的血水之中,手上储物戒一闪,将猎获的妖兽全部收好。 身形矫健,短发精炼的男子转身。 最先入眼的,是他脸上那副刻画着蓝色猿纹路的白色面具。 手一扬,湛蓝的水将身上血迹冲得干干净净。 “水索。” 身前水汽凝聚成一条水之索,一头缠绕手臂,一头勾住远处树枝。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下一下荡向了远方。 “吼!”狂野金猩发怒地捶着自己壮实的胸膛。 一波接一波气浪将附近树木折断。 凌于半空,嘴角流血的猎妖师,手中湛蓝水枪猛地往狂野金猩所在大地投掷。 “旋涡之境!” 水枪刺入大地,蓝色的波纹自枪身荡开,随着波纹扫过,土石一圈圈瓦解,陷落。 涡流涌溢,将一切触碰到的事物卷入其中,在湛蓝水枪前泯灭。 身形庞大的狂野金猩,竟也被涡流抓住一只脚,带向旋涡中心。 只是,意料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湛蓝水枪被旋转着的狂野金猩瞅准机会一口咬断。 水之旋涡消失。 魏泊涞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打败这狂野金猩,甚至说不准要葬身于此,脚踏虚空,再腾数丈,便要逃走。 暴怒的狂野金猩怎会放过这个打扰自己休息的家伙。 双手一撑,从土中拔出腿来,微微矮身,双足鼓胀,地面皲裂,刹那爆发。 一跃数十丈之高。 大手直抓逃离的魏泊涞。 眼瞅着魏泊涞就要被狂野金猩追上捏住,这一捏定是直接血肉爆开。 数条水之锁链凭空而生,将狂野金猩死死缠绕。 待它就要挣断之际,远处之人,白面具之下,双瞳闪过蓝色光辉。 右手抓住虚无,猛地下拽。 “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气浪卷起断枝枯叶。 待尘埃落尽,地面深坑之中,狂野金猩踉跄地爬了起来,甩了甩脑袋。 魏泊涞看清楚来人之后,心里震惊,没想到,这个任务居然惊动了十大将。远远道了声谢,便消失了踪影,前往孤岛疗伤。 狂野金猩看着这插手进来的家伙,又一个还没自己拳头大的家伙,怒意攀升。 一脚抬起踩落。 参水猿抬头,蓝色的瞳孔直视这压下来的黑影。 “以水为躯。” 无穷的水之力从大地析出,将他包裹。 “法天象地!” 狂野金猩只觉自己的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开。 它踉跄退了几步,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从大地攀出来的水之巨人,站起来比自己还高大的水之巨人,头一次心中有了怯意。 已逃到安全地带的魏泊涞,回身望,只见狂野金猩被狠狠踹到空中,眨眼之间,一个水之巨人,出现在它的上空,双手合握,如锤砸落。 气爆破空震散天云,烟尘骤起,大地颤动紧接着传到脚下。 “轰!”的一声,红色骷髅从妖海图上消失。 “这就是十大将的实力么,光一末席,就如此之强。”魏泊涞一时间看呆了。 终于,见到了那颗未被烈焰焚烧成灰烬的石头。 自己凭借雷之形体才走到这里,足可见这颗留影石的主人,生前有多强大。 拾起脚前这一颗留影石,周遭除了火焰,再无他物。 又是谁将它落在了这里? 真气催动,留影石最后刻录的画面投在半空。 一个陌生人,站在火焰中,无声的言语: 我知道,终有一天,终有一人,会找到这颗石头。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身躯,不对,是我的枯骨能否挺过烈火焚烧。 或许,也成了灰烬。 你肯定有疑问,没有止步于那黄沙坡前,带着沙流河对岸的风景,回到妖海城,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安度余生,反而选择踏入这片烬海的我,是否后悔? 后悔,当然。 但当我后悔的时候,我已经回不去。 可笑我一个火之修士,到头来死在这火焰中。 时间不多了,不管你是谁,希望你能带着我的留影回到芾城郊野,我的家在那里。 你只要和村里任何一个人说,那个前往妖海寻找宝藏的家伙,他们就知道是谁了。 别怀疑,我也算是那个村的名人好。 说着大话出来,却以这个模样回去…… 我离开时,在村外小径一棵大槐树下留了价值不菲的宝物,本来,是想着万一,万一没有在妖海寻到宝藏,灰头土脸回去,还能用那些在小家伙面前吹嘘一波。 该死的自尊。 现在,就让那些,作为我唯一能给你的谢礼。 哪怕最后,你还是将我,交还给猎妖军,我不怨你。 至少,让我最后的身影,回到了人城。 离开这白日黑夜,尽是妖吼的地方。 那就拜托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火焰烧毁了他微笑的脸。 “不是山龟要找的那个主人。” “也不是,十年前,山龟托付的人。” “芾城郊野是么……好,我答应你,带你回去。” 从留影石更早前刻录的画面,他绕过了万年龟所在的大湖,记录了大湖延边的奇异风景。 那些画面加起来,在猎妖军手上能换到很可观的奖励,富甲一方也不算夸张。 腰间玉牌闪过一道光,猎妖军发布了一条特殊的赏金任务,好巧不巧,正是寻找遗落妖海的留影石。 每一颗计一万分,相当于是猎获一头小圣境妖兽。 因为无法统计,所以不计入实时积分,以赏金赛结束时核定附加分为准。 这也为赏金赛最后的排名,蒙上了一层迷雾。 当然,说影响大也不算大,因为这个完全就是看运气的,虽然这么久以来,散落在妖海各地的留影石并不少,但妖海广袤,多少枯骨抓着留影石,被一层土一层叶埋在角落无人得知…… 这个任务的颁布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一万两万的积分,作用微乎其微。 存活。 当最后的阳光消失在尽头的地平线,目中,也看到了烬海的边界,边界之外,是一片,枯骨之地。 “咯吱”,跨出烬海,踏落在枯骨之上,身上的烈焰随之消失,灼烧感消退。 不再坚持雷之形态,一寸寸恢复肉身。 只听,风带来了远方妖兽的嘶吼。 目之所及那一线,荡起白色的骨尘。 夜之妖潮降临。 身后,那永恒的烬海,再次幻化出无尽的纯火灵兽,咆哮着,躁动着,似在等待,与妖潮相接的那一刻。 我似乎,进退两难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枯骨之地 “我没看错,我才值十万分,换算成金钱,也才十万两?不行,我得和他们说说,把我的赏金提高,必须提高。” “你要提高到多少?” “一百万,不,一千万,必须要一千万起步。”弄蛛儿手里有一块染血的玉牌,让她气得直跺脚的正是方才玉牌投影在空中的一行字。气死了,气死了。 “一千万,就能买你?”沙哑的声音中,似带着些期待。 “你在想什么哦,怎么,你要把我抓过去领赏么?”弄蛛儿眼神逐渐危险,大有你敢有这个想法,你就要完蛋的态势。 “我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果真,还是年纪小了点么,啥也不懂……克敌机唤道:“匪,你可以出来收拾残局了。” 战斗的气息还未彻底平静,在弄蛛儿身周一圈,躺着一队猎妖师,不知生死。 有动静。外围蛛丝的异动传到弄蛛儿的手心,她转头看向棵棵树木之后。 一道人影仓皇逃离。 藤蔓之上,一人一酒一画卷。 画中女子,模样清丽,浅笑怡然,发上插一兰花。 “画好了么?” “再坚持会,一会会,就快好了,给你的眼睛加上我的影子。” “嗯……” “怎么样,好看,我觉得,现在这双眼睛最美。” “顾先生,瞧把你美的,我眼里有你的时候最美,没有你的时候,就不好看了是。” “也不说不好看,就是会差点意思。” 一扬手,一口酒,入喉间,神情怆然:“自你离开,已有三载,怎敢再言,顾尔无恙。”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之声。 是妖? 小心卷起画像,放入怀中。 原来是人,慌张的人。 顾明道不愿招惹是非,闭上眼,收敛声息。 “你能逃到哪去?乖乖束手就擒。”弄蛛儿两手一挥,蛛丝疾窜,绕着树木围了一圈又一圈,将三丈外逃跑之人的路彻底拦死。 逃跑之人回过身来,讨饶道:“这位前辈,还请放我一条生路。” 露出尖尖的虎牙,弄蛛儿笑道:“如果你的实力比我强,而我又在你们的猎杀名单上,你,十万分诶,会放过我么?” “我……” “你迟疑了,因为你知道,你并不会,所以啊,我也不会,”弄蛛儿小手伸出,简简单单地吐了个词,“缚杀。” 围着树木的蛛丝刹那收紧,直接将树木拦腰割断,一圈圈闪着寒光的蛛丝向中心跪地求饶之人缠绕而去。 “前辈,放我一条生路。”那人看到周围树木的下场,吓得差点湿了裤子。 “一味酒火烧断肠。”一道身影落在蛛丝之围中,仰首灌了一口酒,又朝前方喷出。 喷出的酒水遇空则燃,如龙吐息,将蛛丝烧成灰。 “明,明道哥哥……” “放他一条生路。” “明道哥哥,你说不杀,蛛儿就不杀了。”藏在身后的小手,血迹还未干,眼里的杀气变为了乖巧之意,弄蛛儿低头瞅着自己的小脚脚。 求饶的猎妖师腿都是软的,起身,谢谢都忘了说,跌跌撞撞地逃离这里。 就怕晚一刻,这俩人会改变主意,明显,这俩人是认识的。 “嗯,”顾明道的眉间总有一缕化不开的愁绪,往前走了几步,伸手摸了摸弄蛛儿的头,“你还小,不懂生命的可贵,不要轻易判人生死。” “我不小了。”弄蛛儿抬起头来,脸微微红。 这一幕恰好被暗中跟来的克敌机看到,指尖的飞刀,都旋得快了几分。 嫉妒使人扭曲,不能这样下去,他走出黑暗,“顾明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只不过在这里歇息一会罢了。” “你的人数才那么一点,还有时间休息?最后一名可是有惩罚的。” “这不用你操心。” “明道哥哥,要不,我和你一队,我人数很多很多了,我分你一点。”似没有感觉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弄蛛儿插进话来,添油加柴。 “不了,我喜欢一个人,”顾明道转身,挥挥手,消失在树林中,“再见了,蛛儿,还有,耍飞刀的家伙。” “哼。”克敌机冷哼一声。早晚,我的飞刀会插进你的胸膛。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加入驭鬼宗,并不是诚心为鬼王效力,而是为了救活你那心爱之人。也不知道,鬼王看上你哪一点了。心藏祸根又实力差劲的小子。 “哼,你还好意思哼,都怪你,把我的明道哥哥吓走了,好不容易可以和他多说会话。”弄蛛儿两手叉腰,板着小脸,很是生气。 克敌机回道:“他都说了他喜欢一个人,你还缠着他干嘛,让他喜欢一个人好了。” 落日余晖,当深藏着的妖雷被唤醒,红色吞噬紫色,目视之处,上一刻还张牙舞爪的纯火灵兽一个个受了惊,散作焰火。 回望来路,火焰不息,忘了自己这一路是如何杀过来的,若纯火灵兽有实体,该是一路的血流成河。 转回头,前路已是一片开阔,除了灰烬和火。 留影石中的光点看似很近,实则很远。 加快速度,赶在妖雷也消耗殆尽前,冲出这片烬海。 任务狙杀,狂野金猩,奖励积分二十万。 这些能被猎妖军赋予红色骷髅标记的大妖,绝对的危险,妖海外围的大妖虽然不会达到通天境的强度,但也会比包家队伍此前围猎的碧眼妖虎虎王要可怕。 这些妖兽往往性格暴戾,冷血,独占一大块地盘,就连同族踏入其中,都会被残忍猎杀吞食。 不管是猎妖师还是妖,都是绕开那片禁地。 妖海跨度很大,猎妖师队伍散落在各处。 比赛的第一天,整个妖海城便有上万条任务颁布。 第二天,截止目前,已经颁布了三万七千六百二十四条,其中已完成两万九千四百七十七条,六千条进行中,一千零五十条暂告失败,一千零九十七条无人接取。 为避免频繁的玉牌消息打扰到战斗中的猎妖师。 颁布任务的猎妖军会在妖海图上设置接取任务的范围,只有在范围内的玉牌,才会投影任务消息。 有些任务还设置接取人数,避免大家为做同一个不太困难的小任务争抢起来。 而有的,则不限人数,哪怕如此,哪怕积分足够诱人,有二十万之多,也少有人接取。 比如上面狙杀狂野金猩的任务。 就连包家五人看到这个任务,都选择放弃。 他们要的是稳扎稳打,不能冒进,像这种危险度高的任务,一旦人手折损,哪怕只是受个重伤,也会让本就不稳固的第一位置,被他人抢走。 没错,在经历小半天的死追猛赶,包家队伍的积分重新上升为第一。 超了第二名有七万。 狙杀的任务不适合团队。 独行者却无顾虑。 站立在淡淡的血水之中,手上储物戒一闪,将猎获的妖兽全部收好。 身形矫健,短发精炼的男子转身。 最先入眼的,是他脸上那副刻画着蓝色猿纹路的白色面具。 手一扬,湛蓝的水将身上血迹冲得干干净净。 “水索。” 身前水汽凝聚成一条水之索,一头缠绕手臂,一头勾住远处树枝。 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一下一下荡向了远方。 “吼!”狂野金猩发怒地捶着自己壮实的胸膛。 一波接一波气浪将附近树木折断。 凌于半空,嘴角流血的猎妖师,手中湛蓝水枪猛地往狂野金猩所在大地投掷。 “旋涡之境!” 水枪刺入大地,蓝色的波纹自枪身荡开,随着波纹扫过,土石一圈圈瓦解,陷落。 涡流涌溢,将一切触碰到的事物卷入其中,在湛蓝水枪前泯灭。 身形庞大的狂野金猩,竟也被涡流抓住一只脚,带向旋涡中心。 只是,意料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湛蓝水枪被旋转着的狂野金猩瞅准机会一口咬断。 水之旋涡消失。 魏泊涞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打败这狂野金猩,甚至说不准要葬身于此,脚踏虚空,再腾数丈,便要逃走。 暴怒的狂野金猩怎会放过这个打扰自己休息的家伙。 双手一撑,从土中拔出腿来,微微矮身,双足鼓胀,地面皲裂,刹那爆发。 一跃数十丈之高。 大手直抓逃离的魏泊涞。 眼瞅着魏泊涞就要被狂野金猩追上捏住,这一捏定是直接血肉爆开。 数条水之锁链凭空而生,将狂野金猩死死缠绕。 待它就要挣断之际,远处之人,白面具之下,双瞳闪过蓝色光辉。 右手抓住虚无,猛地下拽。 “下来!” 只听“轰!”的一声,气浪卷起断枝枯叶。 待尘埃落尽,地面深坑之中,狂野金猩踉跄地爬了起来,甩了甩脑袋。 魏泊涞看清楚来人之后,心里震惊,没想到,这个任务居然惊动了十大将。远远道了声谢,便消失了踪影,前往孤岛疗伤。 狂野金猩看着这插手进来的家伙,又一个还没自己拳头大的家伙,怒意攀升。 一脚抬起踩落。 参水猿抬头,蓝色的瞳孔直视这压下来的黑影。 “以水为躯。” 无穷的水之力从大地析出,将他包裹。 “法天象地!” 狂野金猩只觉自己的脚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顶开。 它踉跄退了几步,惊疑地看着眼前,这从大地攀出来的水之巨人,站起来比自己还高大的水之巨人,头一次心中有了怯意。 已逃到安全地带的魏泊涞,回身望,只见狂野金猩被狠狠踹到空中,眨眼之间,一个水之巨人,出现在它的上空,双手合握,如锤砸落。 气爆破空震散天云,烟尘骤起,大地颤动紧接着传到脚下。 “轰!”的一声,红色骷髅从妖海图上消失。 “这就是十大将的实力么,光一末席,就如此之强。”魏泊涞一时间看呆了。 终于,见到了那颗未被烈焰焚烧成灰烬的石头。 自己凭借雷之形体才走到这里,足可见这颗留影石的主人,生前有多强大。 拾起脚前这一颗留影石,周遭除了火焰,再无他物。 又是谁将它落在了这里? 真气催动,留影石最后刻录的画面投在半空。 一个陌生人,站在火焰中,无声的言语: 我知道,终有一天,终有一人,会找到这颗石头。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的身躯,不对,是我的枯骨能否挺过烈火焚烧。 或许,也成了灰烬。 你肯定有疑问,没有止步于那黄沙坡前,带着沙流河对岸的风景,回到妖海城,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安度余生,反而选择踏入这片烬海的我,是否后悔? 后悔,当然。 但当我后悔的时候,我已经回不去。 可笑我一个火之修士,到头来死在这火焰中。 时间不多了,不管你是谁,希望你能带着我的留影回到芾城郊野,我的家在那里。 你只要和村里任何一个人说,那个前往妖海寻找宝藏的家伙,他们就知道是谁了。 别怀疑,我也算是那个村的名人好。 说着大话出来,却以这个模样回去…… 我离开时,在村外小径一棵大槐树下留了价值不菲的宝物,本来,是想着万一,万一没有在妖海寻到宝藏,灰头土脸回去,还能用那些在小家伙面前吹嘘一波。 该死的自尊。 现在,就让那些,作为我唯一能给你的谢礼。 哪怕最后,你还是将我,交还给猎妖军,我不怨你。 至少,让我最后的身影,回到了人城。 离开这白日黑夜,尽是妖吼的地方。 那就拜托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火焰烧毁了他微笑的脸。 “不是山龟要找的那个主人。” “也不是,十年前,山龟托付的人。” “芾城郊野是么……好,我答应你,带你回去。” 从留影石更早前刻录的画面,他绕过了万年龟所在的大湖,记录了大湖延边的奇异风景。 那些画面加起来,在猎妖军手上能换到很可观的奖励,富甲一方也不算夸张。 腰间玉牌闪过一道光,猎妖军发布了一条特殊的赏金任务,好巧不巧,正是寻找遗落妖海的留影石。 每一颗计一万分,相当于是猎获一头小圣境妖兽。 因为无法统计,所以不计入实时积分,以赏金赛结束时核定附加分为准。 这也为赏金赛最后的排名,蒙上了一层迷雾。 当然,说影响大也不算大,因为这个完全就是看运气的,虽然这么久以来,散落在妖海各地的留影石并不少,但妖海广袤,多少枯骨抓着留影石,被一层土一层叶埋在角落无人得知…… 这个任务的颁布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一万两万的积分,作用微乎其微。 存活。 当最后的阳光消失在尽头的地平线,目中,也看到了烬海的边界,边界之外,是一片,枯骨之地。 “咯吱”,跨出烬海,踏落在枯骨之上,身上的烈焰随之消失,灼烧感消退。 不再坚持雷之形态,一寸寸恢复肉身。 只听,风带来了远方妖兽的嘶吼。 目之所及那一线,荡起白色的骨尘。 夜之妖潮降临。 身后,那永恒的烬海,再次幻化出无尽的纯火灵兽,咆哮着,躁动着,似在等待,与妖潮相接的那一刻。 我似乎,进退两难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苍淼 “今晚我们要落脚的孤岛,可和别的孤岛不一样,至于有何不一样,你们到时候就会知晓了,容我先卖个关子。”万洪雷在前头带路,显得异常兴奋。 这条路通往的孤岛,除了那处,再无别地,今晚,能睡个舒服觉了。飒飒伸了个懒腰,跟着主人的那段日子,不是睡沙子上,就是睡石头上,硌得慌,现在还觉得背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一行人沿着河流一直往前。 路上碰到不少猎妖师队伍,也在往那边赶,他们的速度要更快些,因为队里没有无境之人。 万洪雷照顾到笑姑娘,便索性放慢了脚步,带着众人游山玩水似的,在一天战斗之后,看看这一路风景也不错。 渐渐地,一座山脉出现在河流尽头。 山脚之下,是一处洞穴,洞穴外,有数名猎妖军把守。 不知为何,哪怕自己的修为要远高于这些士兵,在看到他们的这一刻,心里就很安稳。 “抓紧进去,这处孤岛要关了。” 进入洞穴没有多久,身后,猎妖军按下洞口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落下,将外界的声音截断。 洞穴狭长潮湿,最窄处仅容一人同行。 虞千伶手里燃起火焰,照亮前行的路。 “黑黢黢的,不像是好地方啊。”田钢三人心想,这还不如昨晚待的那个孤岛。 万洪雷回头,“急躁什么,再过会你们别惊掉下巴。” 曲折蜿蜒,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迎面有微风,风中带着烟火的气息。 田野,湖泊,小木屋,一条条鹅卵石小径自脚下延伸开去。 在鹅卵石小径旁,有着大大小小上百个摊贩,或席地而坐,或简单地摆了张长木桌,桌上有各色美食,各种道具,当然,少不了猎妖师最喜欢的酒。 一方方田野,种植着常见的水果,渴了顺手摘下一颗,酸甜可口。 也有说不上名儿的花花草草,为这片绿色的土地增添色彩。 湖泊一圈,坐着不少垂钓的猎妖师,有些纯粹凑个热闹,身旁的鱼篓毫无动静,今晚怕又是空军一个。 也很奇怪,凭这些猎妖师的修为,抓几条鱼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翻了这片湖泊也是随意之事,却偏偏喜欢垂钓,享受那鱼儿咬钩的感觉。 沿坡而下,一家小酒馆,餐桌露天摆着,生意不错。 热气腾腾的米饭,现炖的豆腐鱼汤,酥脆的油炸花生米,再配上一小壶米酒,这在妖海,是想都不敢想的单人晚餐。 而在这处孤岛,猎妖师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搭配。 更奢侈些的,还会点一盘灵果做饭后甜点。 万洪雷一行人出现在山坡上,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很难想象,在妖海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繁华的小镇,安宁的,让人忘了,这是在妖海之中。”童关由衷感叹道。 “喵。” 笑姑娘眉头一皱,不知怎么地,脑海里闪过陌生而又熟悉的碎片,也是差不多四面环山的地方,也是差不多安宁的村落,但总差了些什么。 万洪雷以为笑姑娘是饿了,当即说道:“都愣着干嘛,走,下馆子了。” 一行九人,虞千伶,笑姑娘,飒飒,小喵一桌,万洪雷,童关,木长青,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一桌。 这两桌的菜肴可谓丰富,老板都拿出了储物戒里留给自己吃的私货。 毕竟,席间那个修为最强的家伙可是妖海组副组长啊。 而且一个个俊男靓女,气质不俗,来头也小不了。 吃饱喝足。 月光正好,星疏云淡,晚风徐徐,学院一行人在鹅卵石小径上散步消食,渐渐分开。 田钢三人回忆着白天的战斗,你一句我一嘴,争论着谁表现最好,猎妖最多。 万洪雷和童关则计划着明天的安排,怕深入了危险,又担心停留在这一片,还有十八天的历练达不到效果。 虞千伶怀中抱着睡过去还打饱嗝的小喵,“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吃过晚饭。” “飒飒,好久不见,这是又换队伍了?给兄弟介绍一下门路,是怎么说服妖海组副组长万前辈雇佣你的。”迎面走来一个背负长枪的猎妖师,不知是故意还是气息不稳,冰之力若隐若现,配一袭水秀白山,如雾中雪峰,煞是好看。 见是熟人,之前有过几次还算愉快的合作,飒飒开口就是一句:“苍淼,我还以为你在那一战中死翘翘了。” 因为自由度介于独行和组队之间,随时加入,随时散伙,没有情感负担,所以,有不少人干着和飒飒一样的活,那就是等待被雇佣。 苍淼便是这样的角色,他刚刚完成了上一队的任务,回到这孤岛,寻找下一个合适的雇主。 “那不能够,钱还没赚足呢,怎肯一死了之,”苍淼顿了下,“飒飒,你脸上的疤怎么……” 见飒飒脸色沉下来,苍淼赶忙转移话题道:“不给兄弟介绍介绍身旁的两位美女?” 谁知这句话似乎更刺痛了飒飒的心,她再不说话,兀自快步离去。 留下苍淼尴尬地对着俩陌生姑娘笑笑:“我好像又惹她不高兴了。” 是又动用它的力量了么?苍淼复又看向渐渐远去的飒飒的背影。 飒飒,你可别再动用那股力量了。 你我第一次碰面,你脸上的疤才从右眼角到鼻梁。 上一次分别,伤痕才划开鼻梁。 现在,风之痕已经把左脸颊都快割开了。 “她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怪让人心疼的,一个女孩子,明明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一定很难受。”虞千伶见苍淼似乎知道一些飒飒脸上伤疤的事情,便开口问道。 苍淼听出话中怜惜意味多过好奇,知道这美丽的姑娘一定也关心飒飒,便拜托道:“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这不该是一个被雇佣者的请求,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但请别让她动用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那股力量,不是现在的她能使用的。” 一切,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第五百五十六章 苍淼 “今晚我们要落脚的孤岛,可和别的孤岛不一样,至于有何不一样,你们到时候就会知晓了,容我先卖个关子。”万洪雷在前头带路,显得异常兴奋。 这条路通往的孤岛,除了那处,再无别地,今晚,能睡个舒服觉了。飒飒伸了个懒腰,跟着主人的那段日子,不是睡沙子上,就是睡石头上,硌得慌,现在还觉得背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一行人沿着河流一直往前。 路上碰到不少猎妖师队伍,也在往那边赶,他们的速度要更快些,因为队里没有无境之人。 万洪雷照顾到笑姑娘,便索性放慢了脚步,带着众人游山玩水似的,在一天战斗之后,看看这一路风景也不错。 渐渐地,一座山脉出现在河流尽头。 山脚之下,是一处洞穴,洞穴外,有数名猎妖军把守。 不知为何,哪怕自己的修为要远高于这些士兵,在看到他们的这一刻,心里就很安稳。 “抓紧进去,这处孤岛要关了。” 进入洞穴没有多久,身后,猎妖军按下洞口的机关,一道石门缓缓落下,将外界的声音截断。 洞穴狭长潮湿,最窄处仅容一人同行。 虞千伶手里燃起火焰,照亮前行的路。 “黑黢黢的,不像是好地方啊。”田钢三人心想,这还不如昨晚待的那个孤岛。 万洪雷回头,“急躁什么,再过会你们别惊掉下巴。” 曲折蜿蜒,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迎面有微风,风中带着烟火的气息。 田野,湖泊,小木屋,一条条鹅卵石小径自脚下延伸开去。 在鹅卵石小径旁,有着大大小小上百个摊贩,或席地而坐,或简单地摆了张长木桌,桌上有各色美食,各种道具,当然,少不了猎妖师最喜欢的酒。 一方方田野,种植着常见的水果,渴了顺手摘下一颗,酸甜可口。 也有说不上名儿的花花草草,为这片绿色的土地增添色彩。 湖泊一圈,坐着不少垂钓的猎妖师,有些纯粹凑个热闹,身旁的鱼篓毫无动静,今晚怕又是空军一个。 也很奇怪,凭这些猎妖师的修为,抓几条鱼还不是手到擒来,甚至翻了这片湖泊也是随意之事,却偏偏喜欢垂钓,享受那鱼儿咬钩的感觉。 沿坡而下,一家小酒馆,餐桌露天摆着,生意不错。 热气腾腾的米饭,现炖的豆腐鱼汤,酥脆的油炸花生米,再配上一小壶米酒,这在妖海,是想都不敢想的单人晚餐。 而在这处孤岛,猎妖师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搭配。 更奢侈些的,还会点一盘灵果做饭后甜点。 万洪雷一行人出现在山坡上,自然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很难想象,在妖海之中,居然还有如此繁华的小镇,安宁的,让人忘了,这是在妖海之中。”童关由衷感叹道。 “喵。” 笑姑娘眉头一皱,不知怎么地,脑海里闪过陌生而又熟悉的碎片,也是差不多四面环山的地方,也是差不多安宁的村落,但总差了些什么。 万洪雷以为笑姑娘是饿了,当即说道:“都愣着干嘛,走,下馆子了。” 一行九人,虞千伶,笑姑娘,飒飒,小喵一桌,万洪雷,童关,木长青,田钢,郑祖耀,王寒飞一桌。 这两桌的菜肴可谓丰富,老板都拿出了储物戒里留给自己吃的私货。 毕竟,席间那个修为最强的家伙可是妖海组副组长啊。 而且一个个俊男靓女,气质不俗,来头也小不了。 吃饱喝足。 月光正好,星疏云淡,晚风徐徐,学院一行人在鹅卵石小径上散步消食,渐渐分开。 田钢三人回忆着白天的战斗,你一句我一嘴,争论着谁表现最好,猎妖最多。 万洪雷和童关则计划着明天的安排,怕深入了危险,又担心停留在这一片,还有十八天的历练达不到效果。 虞千伶怀中抱着睡过去还打饱嗝的小喵,“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吃过晚饭。” “飒飒,好久不见,这是又换队伍了?给兄弟介绍一下门路,是怎么说服妖海组副组长万前辈雇佣你的。”迎面走来一个背负长枪的猎妖师,不知是故意还是气息不稳,冰之力若隐若现,配一袭水秀白山,如雾中雪峰,煞是好看。 见是熟人,之前有过几次还算愉快的合作,飒飒开口就是一句:“苍淼,我还以为你在那一战中死翘翘了。” 因为自由度介于独行和组队之间,随时加入,随时散伙,没有情感负担,所以,有不少人干着和飒飒一样的活,那就是等待被雇佣。 苍淼便是这样的角色,他刚刚完成了上一队的任务,回到这孤岛,寻找下一个合适的雇主。 “那不能够,钱还没赚足呢,怎肯一死了之,”苍淼顿了下,“飒飒,你脸上的疤怎么……” 见飒飒脸色沉下来,苍淼赶忙转移话题道:“不给兄弟介绍介绍身旁的两位美女?” 谁知这句话似乎更刺痛了飒飒的心,她再不说话,兀自快步离去。 留下苍淼尴尬地对着俩陌生姑娘笑笑:“我好像又惹她不高兴了。” 是又动用它的力量了么?苍淼复又看向渐渐远去的飒飒的背影。 飒飒,你可别再动用那股力量了。 你我第一次碰面,你脸上的疤才从右眼角到鼻梁。 上一次分别,伤痕才划开鼻梁。 现在,风之痕已经把左脸颊都快割开了。 “她脸上的疤,是怎么回事?怪让人心疼的,一个女孩子,明明那么好看的女孩子,一定很难受。”虞千伶见苍淼似乎知道一些飒飒脸上伤疤的事情,便开口问道。 苍淼听出话中怜惜意味多过好奇,知道这美丽的姑娘一定也关心飒飒,便拜托道:“虽然我知道这样很不好,这不该是一个被雇佣者的请求,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但请别让她动用超出自身极限的力量,那股力量,不是现在的她能使用的。” 一切,要从十三年前说起…… 今人往事篇其一 飒飒 那一年,菜菜六岁。 那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背靠石山,面朝大海,一排排一幢幢木屋错落有致。 清晨,伸个懒腰,听着海浪声起床。 傍晚,夕阳撒下万千金光之时,便有妇女抱着小孩,稍大点的儿童赤脚在细软的沙滩上奔跑打闹,等待满载而归的渔船。 不知谁第一声呼喊,水天一线,出现一叶叶风帆。 渔夫将满满的鱼获拖上岸,儿童迫不及待地围过来,挑拣不幸被一同捞上来的好看的贝壳与海螺。 村子离城镇很远,本身没有条件种植其他粮食,便与附近的大城建立了长久的贸易。 鲜活的鱼类价值更高,但是失去活水,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渔民便将寻常鱼儿挂着铺着晒成干,只有那些珍贵的海味,才会被连同沉沉的海水一起,一车车运往数十里外的大城。 再带回一车车的柴米油醋和瓜果蔬菜。 日复一日,渔村村民的日子虽不富足,却胜在安逸。 只是祥和宁静的日子终被一声“惊雷”震得支离破碎。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高高的浪拍打在礁石之上发出的巨响。 “那晚我隐约看到云中有一黑影,在圆月前展翅,俯冲下来,卷起那么高那么广的风浪。” “我也看到了,那双青色的眼,比,比这瓷碗还大。” 先是在村长屋中谈论,而后云中风魔一词在这座渔村流传开来,越传越邪乎。 不论白天黑夜,总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翅膀在云间若隐若现。 一日,趁着风平浪静,有位胆大的渔夫实在忍不住,不听村长的告诫,驾船出海捕鱼。 在海湾口,渔夫更是朝着岸边远远地挥了挥手。 正当岸上观望的人们以为,一切和往日一般,无需过多担心,谁想,突然间,风急浪高。 渔夫也算经验丰富,控着风帆,迎过一个个巨浪。 似是受到挑衅,尖锐的长啸声响彻天际,云间出现黑色的皮翼,一道狂风直窜而下,将渔船整个击碎。 断裂的木板随着冲向岸边的浪回到沙滩上,那位渔夫却再没能回来。 自那日之后,天空便不再晴朗,反倒在村民有意出海时,乌云笼罩,狂风骤起,大雨瓢泼。 人们以为,那是云中风魔降下,胆敢试探其威严的惩罚。 一村之长的屋中,七人围着炉火商量。 “我们已经十多天没有出海捕鱼了,再这样下去,拿什么去城里换粮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这大海,已是狂风巨浪,而我们背靠的山,又是贫瘠无田。” “村长,我们搬走,这里已经不适合生存了。” “搬走?这世代居住的地方,你舍得么?搬,又搬到哪去?这么一大群人,哪里能接纳下。” “城里啊。” “城里?不要忘了,我们是渔夫,刻在我们骨子里的记忆,是捕鱼的技艺,若失去了大海,抛弃了渔船,我们,还有什么?是拿起剪子和那些裁缝抢工作?还是拿起锯子和木匠比高低?” “好了好了,都静一静,”村长叹了一声,“祭祀。” 辈分大的村民一愣,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每年夏季,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一向平静的大海便会毫无征兆的发怒。 大海一怒,疾风骤雨,巨浪滔天。 最多的一次,是夜里,死了五人,失踪十七人,房屋损毁过半。 为了平息大海的怒火,先人每年选出一位孩童祭献。 祈求风平浪静。 每年,大海的怒意或先或后都会爆发。 每年,都有一位不幸的孩童被绑在渔船桅杆上,送入大海,被巨浪吞食。 “若真能平息云中风魔的怒意,祭献一个孩子,那就祭献一个。” “说得轻巧,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做父母的哪会不心疼?” “我有一个人选。” “谁家?” “没有家。” “菜菜?” “对,她三岁丧父,母亲跟城里人跑了,这三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有我们,她早饿死了,也是时候,该轮到她为我们着想了。” “她已经很可怜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你觉得残忍,那么,就选你家孩子,如何?” “那,那还是她,我,我明天给她做顿好吃的。” 屋中七人,意见达成一致。 第二天傍晚,村长找到正在海边捡贝壳的菜菜,佝偻着背问道:“在捡贝壳啊,晚饭吃了么,菜菜。” “刚吃了,阿姨家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呀,这个贝壳好看,攒着能换甜甜的糖吃。”声音软糯的小女孩像发现了宝贝似的,一溜小跑过去,捡起半埋在沙中的贝壳。 “不用攒,爷爷手里正有一颗糖,送给菜菜吃。” “村长爷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今天,也不是菜菜的生日啊。”小女孩将贝壳塞入怀里,擦擦小手,接过糖果,放在嘴里,抬头,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甜么?” “甜。”小女孩幸福地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儿。 “甜就好,甜就好……” “村长爷爷,菜菜有点晕。”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好。” …… 夜幕下,渔船在浪中飘荡。 一道庞大的黑影出现在白月中,收起翅膀,俯冲下来,利爪勾住船帆,将整艘船带走。 …… 风雨未停,乌云不散。 得到供奉的云中风魔,并未赐下恩典。 自以为受了欺骗的村民来到了沙滩上朝着天空谩骂诋毁。 这可惹恼了云中风魔。 它从未许诺村民什么,是村民妄图揣度了它的想法。 “吼!” 海面卷起滔天的巨浪,比渔村背靠的大石山还高还广。 这要拍打下来,顷刻间,整座村子将不复存在。 沙滩上的村民惊慌逃走。 巨浪说慢也快地到了近前。 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头顶天空划过一道青色的光。 和巨浪相比渺小的身影,凌立于空。 风吹起,他长袍猎猎。 手执一面青色旗帜,朝身后村子扔去。 旗帜插落在沙滩上。 指尖有青风,双手快速结印,一掌拍下。 掌印落地,旗面飘展,随风飞舞。 “千风为佑。” 青色的风墙一层层交织,将一众村民守在其后。 一丈开外,巨浪狠狠打来,吓得风墙之后的村民惊逃,却发现,那恐怖的巨浪不能撼动风墙分毫! 云中风魔直视来人,翅膀一挥,便是接天的龙卷。 胆敢,直面龙的威严?! 引风为弓,右手拨弹弓弦,“嘣”的一声,身侧青风幻化为一支箭矢。 拾取,搭于弦上,拉开,箭身流过一串神秘符文。 青色的瞳孔映入那接天连海的龙卷。 指尖松开,风之箭化作一道流光。 转瞬之间,箭尖与龙卷相触。 “此箭名为,定风波。” 话毕,接天龙卷被渺小的箭矢从中心处瓦解,千钧之水,无力落回。 云中风魔目中有了忌惮之意,见那人再次挽弓,凝神以待。 不过尔尔。 清晰地捕捉到箭矢的轨迹,云中风魔随意倾斜身子便躲了开来,嘲笑这慢得可怜的速度。 却不成想,眼中锁定之人却突然消失,身后,一道凌冽气势突然暴涨。 振翅回身看去,一支闪耀青芒的箭矢向自己疾射而来,避无可避。 瞬风箭,箭之所至,人之所及。 被一串长风强行压入海底的云中风魔陡然睁眼,翅膀回旋,窜出水面。 谁料,水面之上已摆八方旗阵,等其入瓮。 阵外,旗风道人伸出手指,下了判决,“风之刑。” 旗阵之中,风快如刃,肆意旋割。 一道道伤痕飙着青色的血,云中风魔死命冲撞着风墙,见青色的风墙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吼!” 龙之吐息顺势朝着裂痕中心爆发。 “轰”的一声,青色风墙破溃。 振翅,长风起,云中风魔逃出旗阵,拖着残破滴血的身躯,高高低低地飞入云间。 连天边白云都被青色的血染了色。 徒劳的挣扎。旗风道人乘风而起,追了上去。 洞穴外停留,担心有诈,接连拉开三支暴风箭。 青色的光一路照亮洞壁,照亮洞壁上沾染的青色的血迹。 爆炸声不久后传来,云中风魔的妖势消散。 进入洞穴,找到了垂下头颅的云中风魔,成年的远古翼龙。 手持风刃,划开它的胸膛,取下还在跳动的心脏。 正要离开,耳朵一动。 黑暗的角落,有异响。 “谁?!” 戒备地走过去,见到了石坑之中,蜷缩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暴风箭残留的风之息正肆意割裂她脆弱的身躯,娇小的体内更有狂暴的风就要从一道道青色裂痕中挣脱出来。 连远古翼龙都承受不住的暴风箭,这孩子是怎么在那摧残中活下来的。 这是…… 风之痕的种子? 我明白了,远古翼龙以小女孩的身躯为土壤,种下了最爱吃的风灵奇果,风之痕。 是风之痕吸收了暴风箭溃散的风之力为养料,救了她。 只是,也因此,风之痕的生长超出预期,若不加以约束,这孩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在我眼前被乱风撕碎。 “爹爹,疼。” 一声带着哭腔的爹爹,让至今无儿无女的旗风道人心都颤了下,终是对自己狠下心。 “乖,很快,就不疼了。” 抱她入怀中,手里风刃将翼龙之心割开小口子。 萦绕风之息的血一滴一滴滴入小女孩嘴里。 将她苍白的唇染得鲜红。 失去血液的翼龙之心渐渐停止了跳动。 与此同时,怀中的她停止了痛苦地颤动。 许是感受到久别的暖意,满是伤痕的小手抓来,紧紧地,不敢松开,眼角挂下的泪痕被唇边满足的笑取代。 她的气势,在一点点攀升。 凡武小成,大成,圆满,步入超凡。 睁开眼,乌黑的瞳孔被青色覆盖。 懵懂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复又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她身上的风痕在一点点愈合。 但我知道,未来,不管是风之痕的生长,还是不小心动用了风之痕的力量,这些旧伤口会再次裂开。 从储物戒中取出笔,在她细嫩的手臂上,腿上每一处风痕位置刻画下一个个青色符文。 悬笔,看着她脸上眼角那道风痕,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在那里留下符文印记。 现在不在乎,长大了,可不就在乎了。 小女孩,终有一天会长大成姑娘,会有她喜欢的男孩。 我可不希望那时候,她会怨我,在她脸上,留下那么难看的印记。 …… “爹爹,这次我们又去哪赚钱啊。” …… “爹爹爹爹,你每天都这么忙么,多陪陪菜菜好不好?” 我以前哪知道,养孩子花销这么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在有了你,我得抓紧攒点钱下来啊,好看的衣服,私塾老师的礼物,稳定风之痕的丹药,哪哪都花钱啊,搁以前,这些小任务我哪看得上,现在,是来者不拒,都快成财迷了。 “赚钱,赚钱要紧啊。” …… “爹爹,我今天把一个男孩吹飞了,被老师训了一顿。” “是不是欺负你了,欺负你了,换我,吹飞还是轻的,给他在空中半天下不来,吓尿他,让他知道惹我家菜菜的下场。” “爹爹,你是坏人,老师说了,恃强凌弱的,都是坏蛋,不管自己有多厉害,要懂得把控力量。” “嘿,你个小丫头,我帮你说话,你还教训我来了。” …… “父亲,我能换个名字么,我,本来额头上就有一道疤,名字又叫菜菜,他们,老是笑话我。” “谁,告诉我,我非给他家的屋顶都给掀了。” “父亲!认真的,我,想改名字。” “好,改名字,你想叫什么?” “我想,改个和风有关的,我喜欢风。” “和风有关的。” 恰好风来,旌旗飒飒。 “那就叫飒飒。” “飒飒?” “对,飒飒英姿。” …… “老道,带上我,我也要赚钱。” “你赚什么钱,不是有我养你么?” “我就是要赚钱。” “行,搁一边看着,别插手,钱,分你一半。” “那不得行,老道,我不会白拿,小怪交给我。” …… 时光匆匆,小女孩终于到了想要出去闯荡的年纪。 山门前分别。 “飒飒,要克制风之痕的力量,在十五年内领悟你的道,跨入圣武之境界。” “那时的体魄,才可抵挡风之痕的摧残。” “不然,你会被风痕撕开伤口,最终……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这是我为你炼制的隐风袍,效果你穿上后就会知道。” “这是我用到现在的风之旗,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追着我讨要么,现在,就作为你外出游历的赠礼。” “记住,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来我这里,我养你。” “如果十四年后还未突破,也回来我这里,我替你去求玉心,助你入圣。” “如果,有人欺负你,用鹰骨笛告诉我,不管天涯海角,我乘风去教训他。” “老头,烦不烦啊,我走了。” “爹爹,父亲,老道,老头,唉,小时候那么黏我,现在觉得我烦了,老了,唉,女大不中留。” 山脚,飒飒回头望。 父亲,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 是我,自私地霸占了你太多。 别人都有的幸福,父亲,也趁着我不在的日子,去找一个属于你的家。 希望,我回来之时,有了弟弟,有了,母亲…… 今人往事篇其一 飒飒 那一年,菜菜六岁。 那是一处世外桃源般的世界。 背靠石山,面朝大海,一排排一幢幢木屋错落有致。 清晨,伸个懒腰,听着海浪声起床。 傍晚,夕阳撒下万千金光之时,便有妇女抱着小孩,稍大点的儿童赤脚在细软的沙滩上奔跑打闹,等待满载而归的渔船。 不知谁第一声呼喊,水天一线,出现一叶叶风帆。 渔夫将满满的鱼获拖上岸,儿童迫不及待地围过来,挑拣不幸被一同捞上来的好看的贝壳与海螺。 村子离城镇很远,本身没有条件种植其他粮食,便与附近的大城建立了长久的贸易。 鲜活的鱼类价值更高,但是失去活水,很快就会腐烂发臭,渔民便将寻常鱼儿挂着铺着晒成干,只有那些珍贵的海味,才会被连同沉沉的海水一起,一车车运往数十里外的大城。 再带回一车车的柴米油醋和瓜果蔬菜。 日复一日,渔村村民的日子虽不富足,却胜在安逸。 只是祥和宁静的日子终被一声“惊雷”震得支离破碎。 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高高的浪拍打在礁石之上发出的巨响。 “那晚我隐约看到云中有一黑影,在圆月前展翅,俯冲下来,卷起那么高那么广的风浪。” “我也看到了,那双青色的眼,比,比这瓷碗还大。” 先是在村长屋中谈论,而后云中风魔一词在这座渔村流传开来,越传越邪乎。 不论白天黑夜,总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翅膀在云间若隐若现。 一日,趁着风平浪静,有位胆大的渔夫实在忍不住,不听村长的告诫,驾船出海捕鱼。 在海湾口,渔夫更是朝着岸边远远地挥了挥手。 正当岸上观望的人们以为,一切和往日一般,无需过多担心,谁想,突然间,风急浪高。 渔夫也算经验丰富,控着风帆,迎过一个个巨浪。 似是受到挑衅,尖锐的长啸声响彻天际,云间出现黑色的皮翼,一道狂风直窜而下,将渔船整个击碎。 断裂的木板随着冲向岸边的浪回到沙滩上,那位渔夫却再没能回来。 自那日之后,天空便不再晴朗,反倒在村民有意出海时,乌云笼罩,狂风骤起,大雨瓢泼。 人们以为,那是云中风魔降下,胆敢试探其威严的惩罚。 一村之长的屋中,七人围着炉火商量。 “我们已经十多天没有出海捕鱼了,再这样下去,拿什么去城里换粮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这大海,已是狂风巨浪,而我们背靠的山,又是贫瘠无田。” “村长,我们搬走,这里已经不适合生存了。” “搬走?这世代居住的地方,你舍得么?搬,又搬到哪去?这么一大群人,哪里能接纳下。” “城里啊。” “城里?不要忘了,我们是渔夫,刻在我们骨子里的记忆,是捕鱼的技艺,若失去了大海,抛弃了渔船,我们,还有什么?是拿起剪子和那些裁缝抢工作?还是拿起锯子和木匠比高低?” “好了好了,都静一静,”村长叹了一声,“祭祀。” 辈分大的村民一愣,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 那还是,在很久以前,每年夏季,大概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一向平静的大海便会毫无征兆的发怒。 大海一怒,疾风骤雨,巨浪滔天。 最多的一次,是夜里,死了五人,失踪十七人,房屋损毁过半。 为了平息大海的怒火,先人每年选出一位孩童祭献。 祈求风平浪静。 每年,大海的怒意或先或后都会爆发。 每年,都有一位不幸的孩童被绑在渔船桅杆上,送入大海,被巨浪吞食。 “若真能平息云中风魔的怒意,祭献一个孩子,那就祭献一个。” “说得轻巧,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做父母的哪会不心疼?” “我有一个人选。” “谁家?” “没有家。” “菜菜?” “对,她三岁丧父,母亲跟城里人跑了,这三年,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没有我们,她早饿死了,也是时候,该轮到她为我们着想了。” “她已经很可怜了,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你觉得残忍,那么,就选你家孩子,如何?” “那,那还是她,我,我明天给她做顿好吃的。” 屋中七人,意见达成一致。 第二天傍晚,村长找到正在海边捡贝壳的菜菜,佝偻着背问道:“在捡贝壳啊,晚饭吃了么,菜菜。” “刚吃了,阿姨家今天做了好多,好多好吃的,呀,这个贝壳好看,攒着能换甜甜的糖吃。”声音软糯的小女孩像发现了宝贝似的,一溜小跑过去,捡起半埋在沙中的贝壳。 “不用攒,爷爷手里正有一颗糖,送给菜菜吃。” “村长爷爷,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啊,今天,也不是菜菜的生日啊。”小女孩将贝壳塞入怀里,擦擦小手,接过糖果,放在嘴里,抬头,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眨巴眨巴。 “甜么?” “甜。”小女孩幸福地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儿。 “甜就好,甜就好……” “村长爷爷,菜菜有点晕。”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好。” …… 夜幕下,渔船在浪中飘荡。 一道庞大的黑影出现在白月中,收起翅膀,俯冲下来,利爪勾住船帆,将整艘船带走。 …… 风雨未停,乌云不散。 得到供奉的云中风魔,并未赐下恩典。 自以为受了欺骗的村民来到了沙滩上朝着天空谩骂诋毁。 这可惹恼了云中风魔。 它从未许诺村民什么,是村民妄图揣度了它的想法。 “吼!” 海面卷起滔天的巨浪,比渔村背靠的大石山还高还广。 这要拍打下来,顷刻间,整座村子将不复存在。 沙滩上的村民惊慌逃走。 巨浪说慢也快地到了近前。 正当他们绝望之际,头顶天空划过一道青色的光。 和巨浪相比渺小的身影,凌立于空。 风吹起,他长袍猎猎。 手执一面青色旗帜,朝身后村子扔去。 旗帜插落在沙滩上。 指尖有青风,双手快速结印,一掌拍下。 掌印落地,旗面飘展,随风飞舞。 “千风为佑。” 青色的风墙一层层交织,将一众村民守在其后。 一丈开外,巨浪狠狠打来,吓得风墙之后的村民惊逃,却发现,那恐怖的巨浪不能撼动风墙分毫! 云中风魔直视来人,翅膀一挥,便是接天的龙卷。 胆敢,直面龙的威严?! 引风为弓,右手拨弹弓弦,“嘣”的一声,身侧青风幻化为一支箭矢。 拾取,搭于弦上,拉开,箭身流过一串神秘符文。 青色的瞳孔映入那接天连海的龙卷。 指尖松开,风之箭化作一道流光。 转瞬之间,箭尖与龙卷相触。 “此箭名为,定风波。” 话毕,接天龙卷被渺小的箭矢从中心处瓦解,千钧之水,无力落回。 云中风魔目中有了忌惮之意,见那人再次挽弓,凝神以待。 不过尔尔。 清晰地捕捉到箭矢的轨迹,云中风魔随意倾斜身子便躲了开来,嘲笑这慢得可怜的速度。 却不成想,眼中锁定之人却突然消失,身后,一道凌冽气势突然暴涨。 振翅回身看去,一支闪耀青芒的箭矢向自己疾射而来,避无可避。 瞬风箭,箭之所至,人之所及。 被一串长风强行压入海底的云中风魔陡然睁眼,翅膀回旋,窜出水面。 谁料,水面之上已摆八方旗阵,等其入瓮。 阵外,旗风道人伸出手指,下了判决,“风之刑。” 旗阵之中,风快如刃,肆意旋割。 一道道伤痕飙着青色的血,云中风魔死命冲撞着风墙,见青色的风墙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吼!” 龙之吐息顺势朝着裂痕中心爆发。 “轰”的一声,青色风墙破溃。 振翅,长风起,云中风魔逃出旗阵,拖着残破滴血的身躯,高高低低地飞入云间。 连天边白云都被青色的血染了色。 徒劳的挣扎。旗风道人乘风而起,追了上去。 洞穴外停留,担心有诈,接连拉开三支暴风箭。 青色的光一路照亮洞壁,照亮洞壁上沾染的青色的血迹。 爆炸声不久后传来,云中风魔的妖势消散。 进入洞穴,找到了垂下头颅的云中风魔,成年的远古翼龙。 手持风刃,划开它的胸膛,取下还在跳动的心脏。 正要离开,耳朵一动。 黑暗的角落,有异响。 “谁?!” 戒备地走过去,见到了石坑之中,蜷缩着,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暴风箭残留的风之息正肆意割裂她脆弱的身躯,娇小的体内更有狂暴的风就要从一道道青色裂痕中挣脱出来。 连远古翼龙都承受不住的暴风箭,这孩子是怎么在那摧残中活下来的。 这是…… 风之痕的种子? 我明白了,远古翼龙以小女孩的身躯为土壤,种下了最爱吃的风灵奇果,风之痕。 是风之痕吸收了暴风箭溃散的风之力为养料,救了她。 只是,也因此,风之痕的生长超出预期,若不加以约束,这孩子过不了多久便会在我眼前被乱风撕碎。 “爹爹,疼。” 一声带着哭腔的爹爹,让至今无儿无女的旗风道人心都颤了下,终是对自己狠下心。 “乖,很快,就不疼了。” 抱她入怀中,手里风刃将翼龙之心割开小口子。 萦绕风之息的血一滴一滴滴入小女孩嘴里。 将她苍白的唇染得鲜红。 失去血液的翼龙之心渐渐停止了跳动。 与此同时,怀中的她停止了痛苦地颤动。 许是感受到久别的暖意,满是伤痕的小手抓来,紧紧地,不敢松开,眼角挂下的泪痕被唇边满足的笑取代。 她的气势,在一点点攀升。 凡武小成,大成,圆满,步入超凡。 睁开眼,乌黑的瞳孔被青色覆盖。 懵懂地盯着我看了许久。 复又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她身上的风痕在一点点愈合。 但我知道,未来,不管是风之痕的生长,还是不小心动用了风之痕的力量,这些旧伤口会再次裂开。 从储物戒中取出笔,在她细嫩的手臂上,腿上每一处风痕位置刻画下一个个青色符文。 悬笔,看着她脸上眼角那道风痕,最终还是没能狠心在那里留下符文印记。 现在不在乎,长大了,可不就在乎了。 小女孩,终有一天会长大成姑娘,会有她喜欢的男孩。 我可不希望那时候,她会怨我,在她脸上,留下那么难看的印记。 …… “爹爹,这次我们又去哪赚钱啊。” …… “爹爹爹爹,你每天都这么忙么,多陪陪菜菜好不好?” 我以前哪知道,养孩子花销这么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现在有了你,我得抓紧攒点钱下来啊,好看的衣服,私塾老师的礼物,稳定风之痕的丹药,哪哪都花钱啊,搁以前,这些小任务我哪看得上,现在,是来者不拒,都快成财迷了。 “赚钱,赚钱要紧啊。” …… “爹爹,我今天把一个男孩吹飞了,被老师训了一顿。” “是不是欺负你了,欺负你了,换我,吹飞还是轻的,给他在空中半天下不来,吓尿他,让他知道惹我家菜菜的下场。” “爹爹,你是坏人,老师说了,恃强凌弱的,都是坏蛋,不管自己有多厉害,要懂得把控力量。” “嘿,你个小丫头,我帮你说话,你还教训我来了。” …… “父亲,我能换个名字么,我,本来额头上就有一道疤,名字又叫菜菜,他们,老是笑话我。” “谁,告诉我,我非给他家的屋顶都给掀了。” “父亲!认真的,我,想改名字。” “好,改名字,你想叫什么?” “我想,改个和风有关的,我喜欢风。” “和风有关的。” 恰好风来,旌旗飒飒。 “那就叫飒飒。” “飒飒?” “对,飒飒英姿。” …… “老道,带上我,我也要赚钱。” “你赚什么钱,不是有我养你么?” “我就是要赚钱。” “行,搁一边看着,别插手,钱,分你一半。” “那不得行,老道,我不会白拿,小怪交给我。” …… 时光匆匆,小女孩终于到了想要出去闯荡的年纪。 山门前分别。 “飒飒,要克制风之痕的力量,在十五年内领悟你的道,跨入圣武之境界。” “那时的体魄,才可抵挡风之痕的摧残。” “不然,你会被风痕撕开伤口,最终……我不想你变成那样。” “这是我为你炼制的隐风袍,效果你穿上后就会知道。” “这是我用到现在的风之旗,你小时候不是一直追着我讨要么,现在,就作为你外出游历的赠礼。” “记住,如果在外面混不下去,就回来我这里,我养你。” “如果十四年后还未突破,也回来我这里,我替你去求玉心,助你入圣。” “如果,有人欺负你,用鹰骨笛告诉我,不管天涯海角,我乘风去教训他。” “老头,烦不烦啊,我走了。” “爹爹,父亲,老道,老头,唉,小时候那么黏我,现在觉得我烦了,老了,唉,女大不中留。” 山脚,飒飒回头望。 父亲,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 是我,自私地霸占了你太多。 别人都有的幸福,父亲,也趁着我不在的日子,去找一个属于你的家。 希望,我回来之时,有了弟弟,有了,母亲…… 第五百五十七章 异父异母 听完苍淼口中的故事,笑姑娘远远看着,那坐在湖边发呆的飒飒,叹道:“也是个,可怜也幸运的姑娘。”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喜欢她?” 苍淼摇摇头,“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我是她哥。” 她哥?虞千伶追问:“可故事中,没有出现她的哥哥。” “我母亲,不是她母亲,我父亲也不是她父亲,但我,是她哥,你,明白么?” 捋了捋关系,虞千伶不确定道:“异父异母的哥哥?” “没错,她的母亲在她父亲死后,嫁给了我的父亲,”苍淼看向湖边的那个落寞的青色背影,“我的幸运,建立在她的不幸之上,所以,当我偶然间得知,我有一个失去父母的妹妹的时候,我便从家里偷偷逃了出来,寻她,自然,也碰到了那一位时常回到那个渔村,时常来我所在的大城,替她,打听她母亲下落的,老道人。” “我和老道人达成约定,会不着痕迹地,守着她,看着她,但是她的踪迹,实在,太难捉摸了,也怪那个老道,非要鼓捣出这样一件隐风袍。” “数日未见她,本来还有些心慌,好在,在这里,又看到她,看到她的身边,有你们这样真地关心她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答应我,我的身份,暂不能和她说,还未到时候,也别刻意地对她表露同情,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几次合作下来,我就知道了,她喜欢在角落帮助别人,不喜欢受人帮助,当然,有个例外,如果你的帮助是金钱,那对她而言,是多多益善。” “那就拜托两位美丽的姑娘了,暂时替我,好好照顾她。” 苍淼微微俯首,转身离开。 虞千伶凝眸直视苍淼的背影,飒飒这位哥哥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寻常超凡境这么简单,一个超凡境,这么使用自然之力,就算是有两个丹田,也该枯竭了。 笑姑娘眉头轻蹙,“这就是无力感么,明明是个医士,却碰到无从下手的伤。” 虞千伶拍了拍笑姑娘的肩膀,安慰道:“谁都有无力的时候,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学着变强。” 笑姑娘看着讲师眼里的光,点点头,应道:“嗯,要变强,我会加油的。” 夜渐渐深了,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不再是睡在石头上的敷衍。 这处孤岛的人渐渐进入了梦乡。 高高的山之屏障,隔绝了外面阵阵妖吼。 有不少气息不俗的猎妖师登上山头远望,也仅仅是远望,他们还不敢违背猎妖军的命令,这一座孤岛,不允许在关闭后,再有猎妖师出去狩猎。 要么进来,要么不进来。进来了,就等第二天天亮妖潮退走了,再出去。 这座孤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不再是一座单纯给人庇护的孤岛,这是妖海城探寻在妖海建立城镇群迈出的第一步。 存活。 “列阵!” 整齐划一的动作,洪亮的应答,气势磅礴。 五纵队国都卫重甲右手执长枪,左手立盾,直面远处奔来的妖潮,林木一片片倒伏,眼里无所畏惧。 聚盾如磐石,举枪若荆棘。 妖潮冲撞之下,军阵丝毫不动,任那凶蹄利爪如骤雨冰雹狂打在盾牌之上。 锋锐的枪尖,撕开妖兽最脆弱的腹部。 “就是扎,也给我扎稳了,我们要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钉在这里,狠狠撕开妖兽洪流一道口子。” “是,统领!” 遍地凄惨的嚎叫,血流成河,地狱般的画面中心站着一位白服小少女。 克敌机实在不明白弄蛛儿刚刚的做法,“你不杀他们也就算了,为何还救他们?” “我可不想明道哥哥认为,是我害了他们。”弄蛛儿双手一盘,收起染血的蛛丝。 “我发现你已经魔怔了,明道,明道,该死的明道。” 不远,那一队七人,受了不同程度伤的猎妖师,看着这突然降落在战场,挥手之间,一根疾窜的蛛丝将千百只奔来的妖兽分成两段的小少女,不由骇然失色。 月光下,那娇小柔弱的身躯,和强大的实力完全重合不到一起。 “你们还不走,愣着发呆做什么?我身边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驭鬼宗的万鬼,一刀一个小朋友。”弄蛛儿好心提醒道。 谁知这一好心提醒,差点没给那七人吓得直接原地起跳,才出狼口,又入虎口。 “滚!”心情不佳,克敌机右手一挥,指尖飞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簌簌簌簌”将周遭树木一棵棵洞穿,以示恐吓。 惊魂未定,七个猎妖师头也不回地逃离此地,心道:以后再也不在晚上出孤岛溜达了。 妖海城城墙上的猎妖军这俩个夜晚都比较闲,看来,这么多人前往妖海还是有作用的,进犯妖海城的妖群弱了很多,三三两两的,连法阵都无需开启。 目视着它们从妖海那头出现,目视着它们奔跑着来到城下,再目视着它们对着高高的城墙,无能咆哮。 猎妖军却连一支箭都不愿“施舍”给它们。 一贯嚣张的妖兽们,竟然也有这一天。 听不到那习惯的海浪一般往复的妖兽吼叫,今晚,临近城墙的城民,怕是有很多要失眠。 当然此刻,仍有不少夜猫子街溜子,在各大广场留意着参赛队伍积分的变化。 白天的积分排名固然可以彰显一个队伍的实力强大与否,但从夜里积分变化情况,可以看出某支队伍的潜力。 比如那第一号,国都卫统领乾择所带队伍,原先积分排名前一千的队伍中可不见这第一号,但是此时,它的积分正以直线上升的趋势闯入,前九百,前八百,前七百,前六百,一直到三百五十七名稳定下来,不再上升。 前面三百五十六支队伍的积分,攀升速度一个比一个恐怖。 尤其是那第一和第二名,片刻不看,就又跳了上万积分。 有队伍上来,便有队伍下去,之前排名第七百一十八位的队伍,上涨的积分突然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在连绵妖潮之中,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支队伍已然全军覆没。 而在一千排名之外的队伍,又会有多少,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在今夜的妖潮之中,葬身妖腹。 第五百五十七章 异父异母 听完苍淼口中的故事,笑姑娘远远看着,那坐在湖边发呆的飒飒,叹道:“也是个,可怜也幸运的姑娘。” “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你喜欢她?” 苍淼摇摇头,“喜欢谁,也不能喜欢她,我是她哥。” 她哥?虞千伶追问:“可故事中,没有出现她的哥哥。” “我母亲,不是她母亲,我父亲也不是她父亲,但我,是她哥,你,明白么?” 捋了捋关系,虞千伶不确定道:“异父异母的哥哥?” “没错,她的母亲在她父亲死后,嫁给了我的父亲,”苍淼看向湖边的那个落寞的青色背影,“我的幸运,建立在她的不幸之上,所以,当我偶然间得知,我有一个失去父母的妹妹的时候,我便从家里偷偷逃了出来,寻她,自然,也碰到了那一位时常回到那个渔村,时常来我所在的大城,替她,打听她母亲下落的,老道人。” “我和老道人达成约定,会不着痕迹地,守着她,看着她,但是她的踪迹,实在,太难捉摸了,也怪那个老道,非要鼓捣出这样一件隐风袍。” “数日未见她,本来还有些心慌,好在,在这里,又看到她,看到她的身边,有你们这样真地关心她的朋友,我就放心了。” “答应我,我的身份,暂不能和她说,还未到时候,也别刻意地对她表露同情,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几次合作下来,我就知道了,她喜欢在角落帮助别人,不喜欢受人帮助,当然,有个例外,如果你的帮助是金钱,那对她而言,是多多益善。” “那就拜托两位美丽的姑娘了,暂时替我,好好照顾她。” 苍淼微微俯首,转身离开。 虞千伶凝眸直视苍淼的背影,飒飒这位哥哥给我的感觉,并不是寻常超凡境这么简单,一个超凡境,这么使用自然之力,就算是有两个丹田,也该枯竭了。 笑姑娘眉头轻蹙,“这就是无力感么,明明是个医士,却碰到无从下手的伤。” 虞千伶拍了拍笑姑娘的肩膀,安慰道:“谁都有无力的时候,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这里,学着变强。” 笑姑娘看着讲师眼里的光,点点头,应道:“嗯,要变强,我会加油的。” 夜渐渐深了,扑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不再是睡在石头上的敷衍。 这处孤岛的人渐渐进入了梦乡。 高高的山之屏障,隔绝了外面阵阵妖吼。 有不少气息不俗的猎妖师登上山头远望,也仅仅是远望,他们还不敢违背猎妖军的命令,这一座孤岛,不允许在关闭后,再有猎妖师出去狩猎。 要么进来,要么不进来。进来了,就等第二天天亮妖潮退走了,再出去。 这座孤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这不再是一座单纯给人庇护的孤岛,这是妖海城探寻在妖海建立城镇群迈出的第一步。 存活。 “列阵!” 整齐划一的动作,洪亮的应答,气势磅礴。 五纵队国都卫重甲右手执长枪,左手立盾,直面远处奔来的妖潮,林木一片片倒伏,眼里无所畏惧。 聚盾如磐石,举枪若荆棘。 妖潮冲撞之下,军阵丝毫不动,任那凶蹄利爪如骤雨冰雹狂打在盾牌之上。 锋锐的枪尖,撕开妖兽最脆弱的腹部。 “就是扎,也给我扎稳了,我们要像一颗钉子一样,牢牢钉在这里,狠狠撕开妖兽洪流一道口子。” “是,统领!” 遍地凄惨的嚎叫,血流成河,地狱般的画面中心站着一位白服小少女。 克敌机实在不明白弄蛛儿刚刚的做法,“你不杀他们也就算了,为何还救他们?” “我可不想明道哥哥认为,是我害了他们。”弄蛛儿双手一盘,收起染血的蛛丝。 “我发现你已经魔怔了,明道,明道,该死的明道。” 不远,那一队七人,受了不同程度伤的猎妖师,看着这突然降落在战场,挥手之间,一根疾窜的蛛丝将千百只奔来的妖兽分成两段的小少女,不由骇然失色。 月光下,那娇小柔弱的身躯,和强大的实力完全重合不到一起。 “你们还不走,愣着发呆做什么?我身边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驭鬼宗的万鬼,一刀一个小朋友。”弄蛛儿好心提醒道。 谁知这一好心提醒,差点没给那七人吓得直接原地起跳,才出狼口,又入虎口。 “滚!”心情不佳,克敌机右手一挥,指尖飞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簌簌簌簌”将周遭树木一棵棵洞穿,以示恐吓。 惊魂未定,七个猎妖师头也不回地逃离此地,心道:以后再也不在晚上出孤岛溜达了。 妖海城城墙上的猎妖军这俩个夜晚都比较闲,看来,这么多人前往妖海还是有作用的,进犯妖海城的妖群弱了很多,三三两两的,连法阵都无需开启。 目视着它们从妖海那头出现,目视着它们奔跑着来到城下,再目视着它们对着高高的城墙,无能咆哮。 猎妖军却连一支箭都不愿“施舍”给它们。 一贯嚣张的妖兽们,竟然也有这一天。 听不到那习惯的海浪一般往复的妖兽吼叫,今晚,临近城墙的城民,怕是有很多要失眠。 当然此刻,仍有不少夜猫子街溜子,在各大广场留意着参赛队伍积分的变化。 白天的积分排名固然可以彰显一个队伍的实力强大与否,但从夜里积分变化情况,可以看出某支队伍的潜力。 比如那第一号,国都卫统领乾择所带队伍,原先积分排名前一千的队伍中可不见这第一号,但是此时,它的积分正以直线上升的趋势闯入,前九百,前八百,前七百,前六百,一直到三百五十七名稳定下来,不再上升。 前面三百五十六支队伍的积分,攀升速度一个比一个恐怖。 尤其是那第一和第二名,片刻不看,就又跳了上万积分。 有队伍上来,便有队伍下去,之前排名第七百一十八位的队伍,上涨的积分突然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在连绵妖潮之中,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支队伍已然全军覆没。 而在一千排名之外的队伍,又会有多少,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在今夜的妖潮之中,葬身妖腹。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同的选择 与积分排名争夺的激烈情景不同,押金排名倒是没有太频繁的变化,也就是头部那几支被众人一致看好的队伍,池子中的钱还在增加。 而第一天亮眼的九万号,此刻已经跌到了第七百七十六的位置,预计明天一早,又有一批人押注,这支队伍还会下跌。 试问,这押金排名前一千中的队伍,哪个积分不是上十万的,唯独这九万号,才斩获了可怜的六千不到。 押在这支队伍身上的钱,注定打了水漂。 在八方来易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展锦,心里着急,晚饭也没有胃口。 虽说是队长让我押的这钱,但,这可是一百万啊,就该劝劝队长的,这才两天,差距就拉开了这么大,后面怎么追得上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是我做得菜不合胃口?”白冬雪看展锦发着呆,也不动筷子。 “你说,一百万啊,钱多,要是没了,多可惜,本来押得好,还能赚一大笔,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在笑话那个,给九万号押了一百万的家伙。” 平时在家无聊,出去同几个姐妹闲逛的白冬雪怎会没有听说妖海城猎妖赏金赛这一件盛世,对于竞猜第一名的事也有所耳闻,开口劝慰道:“夫君,你觉得,能从包家手里抢亲的恩人,会是平凡人么?恩人他这么安排,肯定有其深意。” 恍然,自己居然还没有冬雪看得透彻,是啊,自己是修士,过于关注修为了,但队长做到的那一件件事,岂是寻常超凡境能做到的。遂展颜一笑道:“看你在家平日无聊,要不生个白胖小子陪陪你,现在我也有稳定工作了,不像在妖海时候需要你为我提心吊胆。” “你,你说什么啊,这,这,还没吃完饭呢。”白冬雪羞红了脸。 这话,哪是饭桌上讲的。 不都是吹了烛灯,蒙起被子,咬着耳朵,才能偷偷说的话…… 存活。 相较于妖海城城内平静的生活,城外,妖海之地,却无时无刻不上演着血流成河的厮杀。 地面之上,黑压压的妖潮扑过,昏黄的篝火,一簇簇熄灭。 一个一个临时营地,一支一支聚在一起的队伍,没能在夜晚来临前找到孤岛庇护的他们,意图聚在一起,共同组建防线抵抗妖潮。 恰似惊涛拍岸,前头的妖兽纷纷跃起,跃过土之力修士匆匆建立起来的石墙。 “给我回去!” 乍起的狂风一卷,将半空中的妖兽扔了回去。 爆裂的火球,高大的水浪,锋锐的冰棱,狂舞的木藤…… 却仍有不少妖兽闯过各种自然之力的间隙,扑入了人群之中。 毫无合作可言的防线一触即溃,腹背受敌。 在无尽妖潮合围之中,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十七支队伍,两百来号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在妖兽的利爪下,在妖兽的獠牙下,哀嚎一声,消失了踪影。 不信任和自私,未尽全力,最终反噬了他们自己。 肖策自嘲,有些怀念以前的队伍,那是一支谁都可以为谁死的队伍,可惜,战到了只剩自己和队长两人。 队长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自己这一次出来参加这场比赛,也是希望,能有机会,开玩笑,能有个屁机会,能赚到些治伤的钱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今天这态势,怎么也像是要身死这里。 …… “肖叔叔,父亲他,是醒不过来了么?” “会醒过来的,阮侄女,哪怕还上我这一条命,等我回来。” …… 不行,我还不能死。 我的命从队长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我的了。 剩下的人一盘散沙,个个自危,顶不了多久,急需援军。 可是,这里离孤岛还远,哪里会有援军。 也许,发布任务? 规则里没有禁止,那么未尝不可一试。 拿出玉牌,试着发布了一条任务,求援。 一息,两息,毫无动静。 看来,是不能的。 就在叹气之时,身边不知哪个不幸的家伙遗落在血水之中的玉牌亮起一道光,投影在空中一行字:紧急支援任务,每救回一人,积分奖励一千。 与妖兽血战的二十三位猎妖师,都看到了这道光。 绝望的他们,重又燃起熊熊战意。 他们围成一圈,将后背托付。 久攻不下,妖兽群再难占到丁点便宜,放弃这块硬骨头退去之时,留下一地的同伴尸体。 肖策,还有二十三位猎妖师全都幸存下来。 即便期盼的援军,还未赶到。 二十三位猎妖师齐齐看向那个发布了求援任务的家伙,目光复杂。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团结在一起,那时候人更多,活下来的,也不会只是我们这二十四个人,十七个队伍拼凑的可笑家伙。 让人倒下的,从来不是妖兽本身,而是先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 “怎么回事,人数一下子下降了这么多。” “队长,我们被围了。” “附近的猎妖师队伍呢?” “都没有回应了。” “该死,是都逃了么,说好的在夜晚合作猎妖,不讲信用。” …… “以寒冷之冰。” “以热烈之火。” “以稳固之土。” “以生机之木。” “以滋养之水。” “以锋锐之金。” “以,萧瑟之风。”未曾排练过,冥冥之中,似乎,自己就要站在这个位置,站在这个位置,然后喊出这句话。亦江枫黑色的瞳孔映入青色的风之律动。 以吾辈七人之力,构列七星! 一派妖潮之中,有七道明亮的光,如同七颗璀璨的星辰,闪烁明灭。 妖潮如同厚重的乌云,想要将这七颗顽强的星辰彻底掩盖。 却始终被璀璨的光冲破,只是妖潮无尽人力有竭。 身在这个位置,我才体会到,江风队长当时的选择,一个人身死,总好过,全队覆灭。 秦也看了眼列在自己左右,浴血奋战的六人,一身气势疯涨,周遭凝结细小的冰晶。 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圣武之道·冰野晴……” “队长,可不能放弃啊!”预感到秦也的想法,陈炯炯一声高喊。 章岐山:“队长,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叶佳:“队长,这次,别丢下我们。” 贺一方:“队长,你忘了么,我们七个,缺一不可。” 阿蛮:“嗯,带上阿蛮。” 亦江枫:“队长,你也太小瞧我这个新人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同的选择 与积分排名争夺的激烈情景不同,押金排名倒是没有太频繁的变化,也就是头部那几支被众人一致看好的队伍,池子中的钱还在增加。 而第一天亮眼的九万号,此刻已经跌到了第七百七十六的位置,预计明天一早,又有一批人押注,这支队伍还会下跌。 试问,这押金排名前一千中的队伍,哪个积分不是上十万的,唯独这九万号,才斩获了可怜的六千不到。 押在这支队伍身上的钱,注定打了水漂。 在八方来易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的展锦,心里着急,晚饭也没有胃口。 虽说是队长让我押的这钱,但,这可是一百万啊,就该劝劝队长的,这才两天,差距就拉开了这么大,后面怎么追得上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是我做得菜不合胃口?”白冬雪看展锦发着呆,也不动筷子。 “你说,一百万啊,钱多,要是没了,多可惜,本来押得好,还能赚一大笔,现在,肯定有不少人在笑话那个,给九万号押了一百万的家伙。” 平时在家无聊,出去同几个姐妹闲逛的白冬雪怎会没有听说妖海城猎妖赏金赛这一件盛世,对于竞猜第一名的事也有所耳闻,开口劝慰道:“夫君,你觉得,能从包家手里抢亲的恩人,会是平凡人么?恩人他这么安排,肯定有其深意。” 恍然,自己居然还没有冬雪看得透彻,是啊,自己是修士,过于关注修为了,但队长做到的那一件件事,岂是寻常超凡境能做到的。遂展颜一笑道:“看你在家平日无聊,要不生个白胖小子陪陪你,现在我也有稳定工作了,不像在妖海时候需要你为我提心吊胆。” “你,你说什么啊,这,这,还没吃完饭呢。”白冬雪羞红了脸。 这话,哪是饭桌上讲的。 不都是吹了烛灯,蒙起被子,咬着耳朵,才能偷偷说的话…… 存活。 相较于妖海城城内平静的生活,城外,妖海之地,却无时无刻不上演着血流成河的厮杀。 地面之上,黑压压的妖潮扑过,昏黄的篝火,一簇簇熄灭。 一个一个临时营地,一支一支聚在一起的队伍,没能在夜晚来临前找到孤岛庇护的他们,意图聚在一起,共同组建防线抵抗妖潮。 恰似惊涛拍岸,前头的妖兽纷纷跃起,跃过土之力修士匆匆建立起来的石墙。 “给我回去!” 乍起的狂风一卷,将半空中的妖兽扔了回去。 爆裂的火球,高大的水浪,锋锐的冰棱,狂舞的木藤…… 却仍有不少妖兽闯过各种自然之力的间隙,扑入了人群之中。 毫无合作可言的防线一触即溃,腹背受敌。 在无尽妖潮合围之中,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十七支队伍,两百来号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在妖兽的利爪下,在妖兽的獠牙下,哀嚎一声,消失了踪影。 不信任和自私,未尽全力,最终反噬了他们自己。 肖策自嘲,有些怀念以前的队伍,那是一支谁都可以为谁死的队伍,可惜,战到了只剩自己和队长两人。 队长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自己这一次出来参加这场比赛,也是希望,能有机会,开玩笑,能有个屁机会,能赚到些治伤的钱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今天这态势,怎么也像是要身死这里。 …… “肖叔叔,父亲他,是醒不过来了么?” “会醒过来的,阮侄女,哪怕还上我这一条命,等我回来。” …… 不行,我还不能死。 我的命从队长挡在我身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我的了。 剩下的人一盘散沙,个个自危,顶不了多久,急需援军。 可是,这里离孤岛还远,哪里会有援军。 也许,发布任务? 规则里没有禁止,那么未尝不可一试。 拿出玉牌,试着发布了一条任务,求援。 一息,两息,毫无动静。 看来,是不能的。 就在叹气之时,身边不知哪个不幸的家伙遗落在血水之中的玉牌亮起一道光,投影在空中一行字:紧急支援任务,每救回一人,积分奖励一千。 与妖兽血战的二十三位猎妖师,都看到了这道光。 绝望的他们,重又燃起熊熊战意。 他们围成一圈,将后背托付。 久攻不下,妖兽群再难占到丁点便宜,放弃这块硬骨头退去之时,留下一地的同伴尸体。 肖策,还有二十三位猎妖师全都幸存下来。 即便期盼的援军,还未赶到。 二十三位猎妖师齐齐看向那个发布了求援任务的家伙,目光复杂。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团结在一起,那时候人更多,活下来的,也不会只是我们这二十四个人,十七个队伍拼凑的可笑家伙。 让人倒下的,从来不是妖兽本身,而是先失去了生存的希望。 …… “怎么回事,人数一下子下降了这么多。” “队长,我们被围了。” “附近的猎妖师队伍呢?” “都没有回应了。” “该死,是都逃了么,说好的在夜晚合作猎妖,不讲信用。” …… “以寒冷之冰。” “以热烈之火。” “以稳固之土。” “以生机之木。” “以滋养之水。” “以锋锐之金。” “以,萧瑟之风。”未曾排练过,冥冥之中,似乎,自己就要站在这个位置,站在这个位置,然后喊出这句话。亦江枫黑色的瞳孔映入青色的风之律动。 以吾辈七人之力,构列七星! 一派妖潮之中,有七道明亮的光,如同七颗璀璨的星辰,闪烁明灭。 妖潮如同厚重的乌云,想要将这七颗顽强的星辰彻底掩盖。 却始终被璀璨的光冲破,只是妖潮无尽人力有竭。 身在这个位置,我才体会到,江风队长当时的选择,一个人身死,总好过,全队覆灭。 秦也看了眼列在自己左右,浴血奋战的六人,一身气势疯涨,周遭凝结细小的冰晶。 缓缓吐出一口寒气,“圣武之道·冰野晴……” “队长,可不能放弃啊!”预感到秦也的想法,陈炯炯一声高喊。 章岐山:“队长,还没到放弃的时候。” 叶佳:“队长,这次,别丢下我们。” 贺一方:“队长,你忘了么,我们七个,缺一不可。” 阿蛮:“嗯,带上阿蛮。” 亦江枫:“队长,你也太小瞧我这个新人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医士的选择 腰间玉牌闪过一道光,一段话投影在空中:生存任务,自由报名参加,前往标记区域,每坚持过一个夜晚,且人员未折损的情况下,奖励一万积分。 这意味着,光是待在那些地方,妖兽都不猎,到比赛结束,躺着就能赚十几万分。 武亦诚在各营地检视麾下猎妖军有无偷懒,却意外碰见了余启明。 看着一个个字被刻入任务法阵之中,玉牌便随之亮起一道道光,武亦诚来了兴趣,“余将军你可真厉害,要是我,肯定鼓捣不来这些东西。” 余启明回道:“如果武将军肯把花在兵器上的精力花在阵法上,造诣必定超过我,凡事不怕笨蛋,只怕有心人。” “嘿嘿,余将军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刚刚的任务,是打算借这次比赛,借众人之力,寻找出妖海适合生存的孤岛么?” “没错,近几年,孤岛数一直在下降,这和城中猎妖师数量增加的趋势相背离,发布这样的任务,也是想尽可能多地,在妖海各地,寻找到适合生存的孤岛,哪怕,是适合坚守的险地也行。” “那,这一处余将军你怎么看?” 随着武亦诚的手指方向,妖海图渐渐放大,有一小片区域,附近的光点接连被黑色的妖潮覆灭,唯独七颗光点,如同北斗七星排列,在妖潮之下,闪烁不息。 “一个入圣境,六个超凡境,修为并没有多突出。”余启明随手一挥,法阵变化,眼前便出现了七人队伍的介绍。 “那就是,这里有着孤岛可以提供庇护?不然凭借他们的力量,早就没命了。” “不,没有孤岛,他们才是孤岛。”那一处,余启明清楚,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别说孤岛,就连能守的险地都没有。 今夜的存活人数下降很快,余启明眉间有着凝重之色,缓缓说道:“武将军,这一夜的妖兽潮,比昨夜要汹涌许多。” 武亦诚不以为然,“许是第一天,妖潮吃瘪,这第二天来了波大的,咦。” “武将军,怎么了?” “余将军,你把这一处放大,我仔细瞧瞧,莫不是我眼花了。” “那一处,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空白,嗯?”余启明也随之讶然。 是似乎,在空白之中,有一点,微乎其微的亮光。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竟然深入到那个位置了。这可比上次那小家伙填补的更要深入许多了。 妖海图投影被渐渐放大,不是眼花,是真有一点白光,在妖海图空白地带闪烁。 武亦诚惊呼:“好家伙,等等,这人有没有带上留影石,这么好的机会,这要能活着回来,这一条从妖海外围直通妖海中部的走廊就被打通了。” 距离妖海城城墙太远,余启明已无法用刚才的手段得知此人是谁。 但从图中光点所在的这个位置,回到沙流河,回到这处城门,竟然,是一条直线。 很大可能,就是之前那个小家伙,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么? “妖雷影刻!” 高举的右手一握,一道惊雷轰落,血色的光照亮这片枯骨之地,三千雷兽降临在身后。 与纯火灵兽,无尽妖潮,于枯骨之地,列阵,三方会战。 妖海城的城民睡了一夜醒来,妖海各地,猎妖师还有人存活,一夜之间,死了近十七万,伤者暂未统计。 昨晚有关注九万号的人发现,一夜的功夫,九万号竟然出现在了积分排行榜之上,暂以十九万的积分列第九百八十六位。 不过,从押金排行榜上却消失了。 看来,有些人已经清醒过来,这九万号,不过是被谁无脑一次性投了一百万捧起来的。 实际上,队伍三人实力就一般般。 该不是哪个坏家伙放出来的烟雾,让别人跟风下注,推高押金池,从中狠狠捞一笔? 很有可能啊。 睡了个安稳觉,外面却变了一个样。 不知这一夜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树木倒了一片又一片,地上全是凌乱的妖兽足印。 从孤岛出来,继续启程的猎妖师,不时能看见染血的破碎的衣物随意挂在枝头,嵌入石中,半埋进泥里。 不时能看到一条条沟壑,其上刀意犹未散尽;不时能看到一个个火坑,其中还燃烧着妖兽的残躯;不时能看到断成两半的巨石,截面,光滑如镜…… 很多实力一般的猎妖师,庆幸昨晚没有加入到夜狩的队伍当中,昨晚的妖潮,明显比第一天的要可怕许多。 “湖里的水,都,都……”本想来湖中取水洗漱的笑姑娘,看着这被血染上了些淡红色的湖泊,不由退了几步。 “让开,让开,有医士么,这里有医士么?救救我的兄弟。” 还是头一次在大早上,出孤岛的人被进孤岛的人强行挤了回来。 山坡上出现一队八人,与精神抖擞正要出孤岛的那群人不同,这队人每一个精神不振,多少负了伤,最重的一位应该是为首那人背上的家伙。 右手不知所踪,断口由一条布紧紧绑着,脸色苍白却又有一缕黑气聚在太阳穴。 “先别,”童关伸手一拦,将正欲走上前去的笑姑娘和木长青拦住,“要是让他们知道,医圣之徒在这里救治伤患,且不说猎妖赏金赛第一名的额外奖励形同虚设,就是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也会把这处孤岛堵得水泄不通,隐患很大。” “这就不对了,既然是医士,那就不能见死不救,”万洪雷有着别的意见,“第一名的奖励,珍贵在可以指定需要救治之人,选择权在对方,而现在,选择权在我们,就像我们一路上已经救治过的那些人,他们有的选么,我们选择救,他们就能活,选择不救,他们就活不了,而猎妖赏金赛的那个奖励在于,哪怕对方是坏人,是我们憎恶的人,我们也无法拒绝,看你俩,笑姑娘,还有长青,你俩的决定是什么?” “救。” 第五百五十九章 医士的选择 腰间玉牌闪过一道光,一段话投影在空中:生存任务,自由报名参加,前往标记区域,每坚持过一个夜晚,且人员未折损的情况下,奖励一万积分。 这意味着,光是待在那些地方,妖兽都不猎,到比赛结束,躺着就能赚十几万分。 武亦诚在各营地检视麾下猎妖军有无偷懒,却意外碰见了余启明。 看着一个个字被刻入任务法阵之中,玉牌便随之亮起一道道光,武亦诚来了兴趣,“余将军你可真厉害,要是我,肯定鼓捣不来这些东西。” 余启明回道:“如果武将军肯把花在兵器上的精力花在阵法上,造诣必定超过我,凡事不怕笨蛋,只怕有心人。” “嘿嘿,余将军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刚刚的任务,是打算借这次比赛,借众人之力,寻找出妖海适合生存的孤岛么?” “没错,近几年,孤岛数一直在下降,这和城中猎妖师数量增加的趋势相背离,发布这样的任务,也是想尽可能多地,在妖海各地,寻找到适合生存的孤岛,哪怕,是适合坚守的险地也行。” “那,这一处余将军你怎么看?” 随着武亦诚的手指方向,妖海图渐渐放大,有一小片区域,附近的光点接连被黑色的妖潮覆灭,唯独七颗光点,如同北斗七星排列,在妖潮之下,闪烁不息。 “一个入圣境,六个超凡境,修为并没有多突出。”余启明随手一挥,法阵变化,眼前便出现了七人队伍的介绍。 “那就是,这里有着孤岛可以提供庇护?不然凭借他们的力量,早就没命了。” “不,没有孤岛,他们才是孤岛。”那一处,余启明清楚,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别说孤岛,就连能守的险地都没有。 今夜的存活人数下降很快,余启明眉间有着凝重之色,缓缓说道:“武将军,这一夜的妖兽潮,比昨夜要汹涌许多。” 武亦诚不以为然,“许是第一天,妖潮吃瘪,这第二天来了波大的,咦。” “武将军,怎么了?” “余将军,你把这一处放大,我仔细瞧瞧,莫不是我眼花了。” “那一处,有什么好看的,都是空白,嗯?”余启明也随之讶然。 是似乎,在空白之中,有一点,微乎其微的亮光。 不可能,怎么可能,有人竟然深入到那个位置了。这可比上次那小家伙填补的更要深入许多了。 妖海图投影被渐渐放大,不是眼花,是真有一点白光,在妖海图空白地带闪烁。 武亦诚惊呼:“好家伙,等等,这人有没有带上留影石,这么好的机会,这要能活着回来,这一条从妖海外围直通妖海中部的走廊就被打通了。” 距离妖海城城墙太远,余启明已无法用刚才的手段得知此人是谁。 但从图中光点所在的这个位置,回到沙流河,回到这处城门,竟然,是一条直线。 很大可能,就是之前那个小家伙,这是要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惊喜么? “妖雷影刻!” 高举的右手一握,一道惊雷轰落,血色的光照亮这片枯骨之地,三千雷兽降临在身后。 与纯火灵兽,无尽妖潮,于枯骨之地,列阵,三方会战。 妖海城的城民睡了一夜醒来,妖海各地,猎妖师还有人存活,一夜之间,死了近十七万,伤者暂未统计。 昨晚有关注九万号的人发现,一夜的功夫,九万号竟然出现在了积分排行榜之上,暂以十九万的积分列第九百八十六位。 不过,从押金排行榜上却消失了。 看来,有些人已经清醒过来,这九万号,不过是被谁无脑一次性投了一百万捧起来的。 实际上,队伍三人实力就一般般。 该不是哪个坏家伙放出来的烟雾,让别人跟风下注,推高押金池,从中狠狠捞一笔? 很有可能啊。 睡了个安稳觉,外面却变了一个样。 不知这一夜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树木倒了一片又一片,地上全是凌乱的妖兽足印。 从孤岛出来,继续启程的猎妖师,不时能看见染血的破碎的衣物随意挂在枝头,嵌入石中,半埋进泥里。 不时能看到一条条沟壑,其上刀意犹未散尽;不时能看到一个个火坑,其中还燃烧着妖兽的残躯;不时能看到断成两半的巨石,截面,光滑如镜…… 很多实力一般的猎妖师,庆幸昨晚没有加入到夜狩的队伍当中,昨晚的妖潮,明显比第一天的要可怕许多。 “湖里的水,都,都……”本想来湖中取水洗漱的笑姑娘,看着这被血染上了些淡红色的湖泊,不由退了几步。 “让开,让开,有医士么,这里有医士么?救救我的兄弟。” 还是头一次在大早上,出孤岛的人被进孤岛的人强行挤了回来。 山坡上出现一队八人,与精神抖擞正要出孤岛的那群人不同,这队人每一个精神不振,多少负了伤,最重的一位应该是为首那人背上的家伙。 右手不知所踪,断口由一条布紧紧绑着,脸色苍白却又有一缕黑气聚在太阳穴。 “先别,”童关伸手一拦,将正欲走上前去的笑姑娘和木长青拦住,“要是让他们知道,医圣之徒在这里救治伤患,且不说猎妖赏金赛第一名的额外奖励形同虚设,就是闻风而来凑热闹的人,也会把这处孤岛堵得水泄不通,隐患很大。” “这就不对了,既然是医士,那就不能见死不救,”万洪雷有着别的意见,“第一名的奖励,珍贵在可以指定需要救治之人,选择权在对方,而现在,选择权在我们,就像我们一路上已经救治过的那些人,他们有的选么,我们选择救,他们就能活,选择不救,他们就活不了,而猎妖赏金赛的那个奖励在于,哪怕对方是坏人,是我们憎恶的人,我们也无法拒绝,看你俩,笑姑娘,还有长青,你俩的决定是什么?” “救。” 第五百六十章 盆湖小镇 如此也罢,童关默默放下手臂,不再阻拦。 人群为走上前来的笑姑娘和木长青让开一条路,本欲出孤岛的,此刻也打算留下来看个热闹。 “你俩是?”为首之人可不想把兄弟的性命交给俩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哪怕对方自称医士。 “医士。” “我知道是医士,是哪里的医士?你们的师父在这个孤岛么?烦请找他来救我兄弟。”为首之人语气冷淡又带着恳切之意。 木长青并未理会,望闻之下,已知伤情一二,对师妹说道:“需要补足血气,但是一旦服下补血的药丹,血气奔涌,毒气也会随之急速扩散,现在的情况是,这处失血的断臂,反倒吊着他一命,只是,如果在这样失血的情况下,没有对应药草,以自然之力强行解毒,毒还未解,怕是先失血而死。” “你说谁死?我兄弟怎么会死,还请把你俩的师父请来,不管是千金,万金,我姜灿都付得起。”那一段分析的话,姜灿光听到一个死字。 围绕了他一晚上的死字,这次再听到,眼睛都红了。 三十七支队伍,八百余人啊,本来凑在一块准备晚上大干一场。 谁知道,妖潮更是汹涌。 一个晚上,光自己的队伍就走了十九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其他队伍也是稀稀落落,有些甚至全队都打没了。 伸手就要把那个说了“死”字的年轻人一把拽起来。 这还得了,童关正要拔剑,人群中有一人好心提醒姜灿道:“你啊,还是把你的兄弟放下来,有这俩位医士出手,你就安心,想请他俩的师父?就是乾国的王在这里,都不一定请得动。” 这可把打了一晚上妖兽脑子不清晰的姜灿一下子吓醒了,是啊,能仅凭望闻,还没上手摸脉就把自己兄弟伤情判断出来的,会是简单医士么? 只是,连乾国的王都不一定能请动,眼前这一男一女,难道,难道…… “是的,如你所想,把你的兄弟放下来,再晚一会,可能真得我师父出马了,只是他远在白塔城,可一时间赶不过来。”木长青话中之意,已经表明自己师从医圣。 “俩位医士,先前我语气不善,希望不要怪罪,我兄弟就拜托了。”姜灿将背上的兄弟小心放在地上。 搓搓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接下来,不管医士要啥,我就给啥。 “师妹,你施针引导血气,我来化解他体内的毒。” 木长青瞳孔中浮现青翠的点点新芽,并指点在伤者的太阳穴上。 青玉般温润的光,将黑色的气一点点吞噬。 笑姑娘取出龙血丹捏碎,解开染血的布,撒在断臂处。 以仙气引导,“逆。” 隐约可见一股股血气从断臂处产生,在一股神秘的气息引导下,溯源而上,补足心房,再由心房调往四肢百骸。 伤者的脸恢复了些血色。 见黑气似要逃逸,与血气相融,笑姑娘一连施针九枚,封堵数个穴位。 被九枚银针截下,见到银针针尖上缠绕着比身后青色的光更加可怕的东西,分逃的黑气掉转回头,与青色的光厮杀,渐渐消失殆尽。 木长青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凝眸,师妹身上的气息,好霸道,要远远凌驾于真气之上。 伤者悠悠转醒,吐出一口黑血,“哥,我,好渴。” 姜灿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感激地对俩位医士鞠了一躬。 方才那一顿操作不明觉厉,当即双手奉上十万两银票。 “我们救他,可不是为了这个,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木长青放下挽起的袖子,开口道。 “感谢我?”姜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对,我和师妹此次前来妖海的目的便是修习医术,说起来,在救治之前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救活他,我相信你也做好了万一没能把你兄弟救过来的心理准备,世上伤病无限,个人所修医术却有其极限,每见得一种,都是确幸。” 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姜灿爽朗地哈哈一笑,拍了拍木长青的肩膀,“以后若有机会再来妖海城历练,去我那做客。” “灿子,学院的学员来,自有我妖海组接待,就不用麻烦你了。”万洪雷从人群中走出来。 “大雷,你说你躲起来干什么,要是早点看到你在边上,我不就不会差点惹了这位小兄弟和小姑娘,差点把俩位医圣爱徒当作了无名之辈。” “这次出来狩猎,怎么只带了这么些人?” “别提了大雷,昨夜一战,跟头栽大了。” 姜灿搭上万洪雷的肩膀就要去寻个能说话的地儿。 “哥,我渴。” “渴个锤子渴,自己爬起来找水喝。”见自己的弟弟已经恢复了气色,再不理会这“哀求”,一个入圣境修士,气息都恢复了过半,还要别人喂水喝,我姜家丢不起这人。 看完热闹的人群该散的散去,该出孤岛的出了孤岛。 盆湖小镇平静了没有多久,山坡上一阵喧闹。 一个一个从洞中窜了出来,你挤我我挤你,全是受伤的猎妖师。 此地的猎妖军将领,先锋将钟熠眉头一皱,看来医圣之徒在此救治伤患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想要维持秩序,还需一个在猎妖师中威望较高之人。 “你,去告诉入口处的守卫,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进来。” 说完,便径直走向正和姜灿聊天叙旧的万洪雷面前,请求道:“妖海组的副组长你好,我是驻守此孤岛的猎妖军先锋将,钟熠,情况你也看到了,因为医圣之徒的关系,涌入这处孤岛的伤者越来越多,我已经吩咐下去,让猎妖军把守洞口,一个一个放进来,但是这些伤患修为都不低,我怕会出乱子,想请你同我一起,去洞外安抚他们,有你在,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入口处,猎妖军得到命令,长枪一拦,“诸位,还请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大部分猎妖师嘟囔一嘴,便自觉排好队,但总有不耐烦的,那些伤情比较严重的,这一刻哪管会不会惹恼了猎妖军,命都要没了。 “你们是眼瞎么,没看见我伤得这么严重,还排好队,赶紧放我进去。” “我听你话中气十足,不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的,你后面那位身子被豪猪刺插成刺猬的都还没开口,你急什么?” “你懂什么,一些内伤,怎么是你们能看得出来的,信不信,我等会吐血三升给你看?” 一些猎妖师中的刺头就在入口处和猎妖军争执了起来。 两袖一撸,颇有要动手的意思。 “都静一静。” “将军!” 钟熠走出洞穴,锋锐的眼一扫。 震慑了不少闹腾的猎妖师。 “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不服气,为什么这处孤岛现在不能自由出入,情况特殊,盆湖小镇地方有限,容纳不下所有人,所以还请大家排好队,稍安勿躁,出来一个,我们就放进去一个。” “排队可以,但不能凭先来后到,很多人的伤,拖不起,队伍里,明显有很多只是轻伤的,甚至凑热闹的家伙。” “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洞穴内又传出一道声音。 万洪雷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年轻人。 “这位是长青医士,你们先排队,他会判断你们伤情的缓急,严重的先进去接受医治,小镇地方有限,希望大家理解,安心在外面等候。” 笑姑娘揉揉眉头,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伤患,虽然闯入这处孤岛的第一批人,很多一看就没啥大伤大病,随意给了些镇定心神的药草。 “会不会太累了,”温柔的虞千伶转而语气清冷,“要不我让其中那些凑热闹的家伙滚远点。” “不用了讲师,累倒是其次,只是药草,我这次出来没有带那么多,还都是些常备的,我担心,根本满足不了他们,后面可还有好些真正需要救治的伤者。”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颗珠子里面,不说什么都有,但药草灵果种类还是很丰富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他都会给。” 笑姑娘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这,这不太好。” “你就别不好意思,安心取用,这样能让他心里少些愧疚。” “啊?”笑姑娘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你不是救了他一命么,他觉得欠你太多,和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随意拿取。”话是没有说过,但是,你一定会这么做,云逸。 “喵。” 主人那个吝啬鬼,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飒飒看了眼笑姑娘,又看了眼虞千伶。见色起意,一定是见色起意,哼。 第五百六十章 盆湖小镇 如此也罢,童关默默放下手臂,不再阻拦。 人群为走上前来的笑姑娘和木长青让开一条路,本欲出孤岛的,此刻也打算留下来看个热闹。 “你俩是?”为首之人可不想把兄弟的性命交给俩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哪怕对方自称医士。 “医士。” “我知道是医士,是哪里的医士?你们的师父在这个孤岛么?烦请找他来救我兄弟。”为首之人语气冷淡又带着恳切之意。 木长青并未理会,望闻之下,已知伤情一二,对师妹说道:“需要补足血气,但是一旦服下补血的药丹,血气奔涌,毒气也会随之急速扩散,现在的情况是,这处失血的断臂,反倒吊着他一命,只是,如果在这样失血的情况下,没有对应药草,以自然之力强行解毒,毒还未解,怕是先失血而死。” “你说谁死?我兄弟怎么会死,还请把你俩的师父请来,不管是千金,万金,我姜灿都付得起。”那一段分析的话,姜灿光听到一个死字。 围绕了他一晚上的死字,这次再听到,眼睛都红了。 三十七支队伍,八百余人啊,本来凑在一块准备晚上大干一场。 谁知道,妖潮更是汹涌。 一个晚上,光自己的队伍就走了十九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其他队伍也是稀稀落落,有些甚至全队都打没了。 伸手就要把那个说了“死”字的年轻人一把拽起来。 这还得了,童关正要拔剑,人群中有一人好心提醒姜灿道:“你啊,还是把你的兄弟放下来,有这俩位医士出手,你就安心,想请他俩的师父?就是乾国的王在这里,都不一定请得动。” 这可把打了一晚上妖兽脑子不清晰的姜灿一下子吓醒了,是啊,能仅凭望闻,还没上手摸脉就把自己兄弟伤情判断出来的,会是简单医士么? 只是,连乾国的王都不一定能请动,眼前这一男一女,难道,难道…… “是的,如你所想,把你的兄弟放下来,再晚一会,可能真得我师父出马了,只是他远在白塔城,可一时间赶不过来。”木长青话中之意,已经表明自己师从医圣。 “俩位医士,先前我语气不善,希望不要怪罪,我兄弟就拜托了。”姜灿将背上的兄弟小心放在地上。 搓搓手,站在一旁等候吩咐。接下来,不管医士要啥,我就给啥。 “师妹,你施针引导血气,我来化解他体内的毒。” 木长青瞳孔中浮现青翠的点点新芽,并指点在伤者的太阳穴上。 青玉般温润的光,将黑色的气一点点吞噬。 笑姑娘取出龙血丹捏碎,解开染血的布,撒在断臂处。 以仙气引导,“逆。” 隐约可见一股股血气从断臂处产生,在一股神秘的气息引导下,溯源而上,补足心房,再由心房调往四肢百骸。 伤者的脸恢复了些血色。 见黑气似要逃逸,与血气相融,笑姑娘一连施针九枚,封堵数个穴位。 被九枚银针截下,见到银针针尖上缠绕着比身后青色的光更加可怕的东西,分逃的黑气掉转回头,与青色的光厮杀,渐渐消失殆尽。 木长青注意到了这一细节,凝眸,师妹身上的气息,好霸道,要远远凌驾于真气之上。 伤者悠悠转醒,吐出一口黑血,“哥,我,好渴。” 姜灿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感激地对俩位医士鞠了一躬。 方才那一顿操作不明觉厉,当即双手奉上十万两银票。 “我们救他,可不是为了这个,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木长青放下挽起的袖子,开口道。 “感谢我?”姜灿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对,我和师妹此次前来妖海的目的便是修习医术,说起来,在救治之前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救活他,我相信你也做好了万一没能把你兄弟救过来的心理准备,世上伤病无限,个人所修医术却有其极限,每见得一种,都是确幸。” 也是个不错的小家伙,姜灿爽朗地哈哈一笑,拍了拍木长青的肩膀,“以后若有机会再来妖海城历练,去我那做客。” “灿子,学院的学员来,自有我妖海组接待,就不用麻烦你了。”万洪雷从人群中走出来。 “大雷,你说你躲起来干什么,要是早点看到你在边上,我不就不会差点惹了这位小兄弟和小姑娘,差点把俩位医圣爱徒当作了无名之辈。” “这次出来狩猎,怎么只带了这么些人?” “别提了大雷,昨夜一战,跟头栽大了。” 姜灿搭上万洪雷的肩膀就要去寻个能说话的地儿。 “哥,我渴。” “渴个锤子渴,自己爬起来找水喝。”见自己的弟弟已经恢复了气色,再不理会这“哀求”,一个入圣境修士,气息都恢复了过半,还要别人喂水喝,我姜家丢不起这人。 看完热闹的人群该散的散去,该出孤岛的出了孤岛。 盆湖小镇平静了没有多久,山坡上一阵喧闹。 一个一个从洞中窜了出来,你挤我我挤你,全是受伤的猎妖师。 此地的猎妖军将领,先锋将钟熠眉头一皱,看来医圣之徒在此救治伤患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想要维持秩序,还需一个在猎妖师中威望较高之人。 “你,去告诉入口处的守卫,让他们排好队,一个一个进来。” 说完,便径直走向正和姜灿聊天叙旧的万洪雷面前,请求道:“妖海组的副组长你好,我是驻守此孤岛的猎妖军先锋将,钟熠,情况你也看到了,因为医圣之徒的关系,涌入这处孤岛的伤者越来越多,我已经吩咐下去,让猎妖军把守洞口,一个一个放进来,但是这些伤患修为都不低,我怕会出乱子,想请你同我一起,去洞外安抚他们,有你在,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 入口处,猎妖军得到命令,长枪一拦,“诸位,还请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大部分猎妖师嘟囔一嘴,便自觉排好队,但总有不耐烦的,那些伤情比较严重的,这一刻哪管会不会惹恼了猎妖军,命都要没了。 “你们是眼瞎么,没看见我伤得这么严重,还排好队,赶紧放我进去。” “我听你话中气十足,不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的,你后面那位身子被豪猪刺插成刺猬的都还没开口,你急什么?” “你懂什么,一些内伤,怎么是你们能看得出来的,信不信,我等会吐血三升给你看?” 一些猎妖师中的刺头就在入口处和猎妖军争执了起来。 两袖一撸,颇有要动手的意思。 “都静一静。” “将军!” 钟熠走出洞穴,锋锐的眼一扫。 震慑了不少闹腾的猎妖师。 “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不服气,为什么这处孤岛现在不能自由出入,情况特殊,盆湖小镇地方有限,容纳不下所有人,所以还请大家排好队,稍安勿躁,出来一个,我们就放进去一个。” “排队可以,但不能凭先来后到,很多人的伤,拖不起,队伍里,明显有很多只是轻伤的,甚至凑热闹的家伙。” “这个大家不用担心。” 洞穴内又传出一道声音。 万洪雷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年轻人。 “这位是长青医士,你们先排队,他会判断你们伤情的缓急,严重的先进去接受医治,小镇地方有限,希望大家理解,安心在外面等候。” 笑姑娘揉揉眉头,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伤患,虽然闯入这处孤岛的第一批人,很多一看就没啥大伤大病,随意给了些镇定心神的药草。 “会不会太累了,”温柔的虞千伶转而语气清冷,“要不我让其中那些凑热闹的家伙滚远点。” “不用了讲师,累倒是其次,只是药草,我这次出来没有带那么多,还都是些常备的,我担心,根本满足不了他们,后面可还有好些真正需要救治的伤者。” “这个你不用担心,这颗珠子里面,不说什么都有,但药草灵果种类还是很丰富的,只要是你想要的,他都会给。” 笑姑娘听到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这,这不太好。” “你就别不好意思,安心取用,这样能让他心里少些愧疚。” “啊?”笑姑娘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就是,你不是救了他一命么,他觉得欠你太多,和我说过,只要是你想要的,随意拿取。”话是没有说过,但是,你一定会这么做,云逸。 “喵。” 主人那个吝啬鬼,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飒飒看了眼笑姑娘,又看了眼虞千伶。见色起意,一定是见色起意,哼。 第五百六十一章 积分交易 “不愧是医圣之徒,医术精湛不说,这随身携带的药草,都是如此水灵新鲜的,那珠子,是特殊容器么,一般的储物空间,可不能长久保存药草灵果这些,灵气会散掉不说,相互之间,还会污染掺杂,你瞧我,如此秘宝怎是随便能透露底细的,”见笑姑娘不愿多说,受到医治的猎妖师取出一叠银票,恭敬呈上,“这是诊金,还请收下。” 听不惯有意奉承的话,也不是为了这些票子才决定出手医治,笑姑娘正要摇头拒绝,边上的飒飒一把抢过银票,话有不满:“主人的药草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攒这些药草他吃了多少苦,你倒好,拱手送人,就算你不需要这钱,也该给我主人。” 笑姑娘愣了下,不好意思道:“是我欠考虑了,不可慷他人之慨,后面的,我都会要一些药草的钱过来,不让你家主人吃亏。” “你知道就好。” 没来由的气恼,真只是因为这个?怕是不然。 “你我就别打扰她诊治了,”虞千伶将飒飒拉到远处,说起了悄悄话,“你和他似乎关系不错。” “那当然,经历过生死的。”飒飒对这一路走来关系从生疏到熟络,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有些得意。我和他怎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听到这没有过多意外的回答,虞千伶回头看了眼接诊下一位伤患的小嫣,缓缓道:“他身边的,哪个没有和他同历过生死,你说也奇怪,偏偏就他身边如此危险,想要安宁都不可,而要说,之中认识他最早,经历最多的,便是你抱以一丝敌意的笑姑娘了。” “喵?”关于认识最早,肩头小喵似乎挺有意见。 “我可没有敌意,等等,不对,不是,怎么可能,她的表现不像很久前就认识我主人。”要是早就认识,经历过许多,现在为什么跟陌生人一样。 “这其中,故事就太长太长了,也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在失去之时,不愿意面对,忘掉了一切,总之,我想和你说的是,你主人,也就是云逸,追随他的人,可能刚开始多少有所图谋,但是慢慢地,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比如生死之战,比如守护与被守护,比如赠予和被赠予,会发现他是那么值得可靠和依赖,不放弃,不抛弃,他心中存着一种少有的信念,我猜,那是他正在走,也将一直走下去属于他的道,不亏欠身边人,所以,适当地索取,不无不可,他不会不高兴,反而会轻松,少些需要偿还的包袱。” 被别人索取,反而会减轻内心的负担…… 世上难道还有这么欠的人?飒飒回忆起和云逸相识不久的这段日子,这句离谱的话越来越接近真实,在一同经历几场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以命相搏的战斗之后,他一直满足,甚至说是有些纵容着我对金钱方面的癖好,是算还上一些亏欠?这家伙,还真……真是个世之奇葩。 看着飒飒的表情变化,虞千伶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不错,我明白了,而我也更明白一点,你如此了解他,是不是不单单追随他那么简单?”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飒飒,眼前这姑娘必定爱着主人,是深爱着,渴求关注却又藏着不说的那种。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他的火焰,他看着小嫣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体内火焰的苦楚,简单么?可再不简单又怎样。虞千伶的目光重又回到那个专心致志医治伤患的笑姑娘身上。我可不能在这时候,乘虚而入。 飒飒见这个外表清冷内心灼热的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苦楚,意味深长地说道:“明白了,我会保密的,而对于她,主人亏欠之人,我也会收起我的敌意。” 扑哧扑哧,一颗黑煤球从远处飞来,飞过排长队的猎妖师们的头顶,守在山洞口的猎妖军将士瞥见此物,不由得更加威严肃穆。 裁判席。 “那处可真热闹,都排起了长队,只是其中,真正看伤病的人又有多少,趋之若鹜的。” “医圣那时候出游,寻访各地,带回这不知从哪冒出来身份清白的女娃,在乾坤学院的排名大赛上高调亮相,摆明是宣告天下,这女娃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一个背后没有其他势力的女娃,这换谁不想套个近乎,趁机拉拢拉拢。” “这次能吸引来其他大城这么多猎妖师参赛,多少也借了她的光。” “说起这个,她这般公开在孤岛医治伤患,对这第一名的积极性,会不会大有影响?” “这是她的自由,别忘了,她此行来我们妖海城的目的,如果不能多接触伤患,多试手,以后,你敢找她医治么?” “我也认为,影响未必很大,第一名的奖励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指定需要医治的人不说,甚至可以借伤者行动不便为由,邀请她到府上医治,伤病棘手,花上小半日功夫,为了好好答谢,摆个宴席,吃过饭后,安排车马,人员护行,送回府上,不是理所应当?再某日,借伤者旧疾复发一事,再请来府上诊治,然后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一套下来,关系,不就熟络了?” “原来,包家的算盘打得这么好,不怕被我们截胡了么?” “举办大赛的好事被截走了,这第一名再被截走,我包家在这妖海城可没有脸面了,哈哈。” 面具之后不知什么表情,亢金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既然驯妖师有妖兽相助,阵法师有阵法可用,那么也不能亏待了医士,余将军,你说呢。” 代青自然是想自己的队伍能多拿些分,便也建议道:“余将军,既然有需求,我也建议,这次比赛当中,救治他人,可以加分。” “不行不行,这样不好把控,分数怎么定,如何证明确实医治了,医治起效果了,会存在商量好互相刷分的可能。”商责当即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包狮龙点头,这叫哪门子事儿,一个猎妖赏金赛咋还跟救人搭上关系,规则太乱了,“是不好判别,我认为,猎妖赏金赛,单纯点,就猎妖,别再弄太多别的,规矩太多,太乱。”怎么,你们是看我们包家拿第一心里不舒服,这是要给我们包家整点难度是么? 代青的想法正合己意,亢金龙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余启明来了兴趣,身子前倾,两手按在桌子上,说道:“可以用自己的积分作为奖励,也就是说,由受医治之人自行评判,该给对方多少分,我们只要定个范围,比如最少十,最多一千,且只有一次机会,便不会存在有人借此刷分了。” “嗯,不错,这样确实可以避免有人钻空子,其实余将军,像你昨天颁布的支援任务也是有类似漏洞的,有被人刷分的危险,要不也改下规则。”亢金龙如是道。 “那可不是我颁布的,是一个脑子还不算太坏的猎妖师,发现了可以借玉牌发布任务,我当初留着这个功能,没有明说,也是在想,万一后期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也可以直接开展下去,而不是等到下一次猎妖赏金赛,第一次,都是在完善当中,我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见其他四位裁判都看向自己,余启明便不卖关子,兴致勃勃地比划道,“积分交易,是的,我打算设立积分交易,让以后的比赛,不单单是比赛,而是一场狂欢盛宴,前不久都城不是举办了鉴宝盛会么,吸引了一大批势力前往,让整个都城空前热闹,从皇族到街边商贩,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我们的猎妖赏金赛,完全也能达到那样的效果,积分交易,便可以让所有人参与进来,现在的奖励,积分兑换金钱,或者药草灵果,还是太单调了些。” “积分交易……”其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商责都讶然了,看来这五宝阁阁主的位置还是得你来做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这个想法,确实,有点文章能做的。 第五百六十一章 积分交易 “不愧是医圣之徒,医术精湛不说,这随身携带的药草,都是如此水灵新鲜的,那珠子,是特殊容器么,一般的储物空间,可不能长久保存药草灵果这些,灵气会散掉不说,相互之间,还会污染掺杂,你瞧我,如此秘宝怎是随便能透露底细的,”见笑姑娘不愿多说,受到医治的猎妖师取出一叠银票,恭敬呈上,“这是诊金,还请收下。” 听不惯有意奉承的话,也不是为了这些票子才决定出手医治,笑姑娘正要摇头拒绝,边上的飒飒一把抢过银票,话有不满:“主人的药草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为了攒这些药草他吃了多少苦,你倒好,拱手送人,就算你不需要这钱,也该给我主人。” 笑姑娘愣了下,不好意思道:“是我欠考虑了,不可慷他人之慨,后面的,我都会要一些药草的钱过来,不让你家主人吃亏。” “你知道就好。” 没来由的气恼,真只是因为这个?怕是不然。 “你我就别打扰她诊治了,”虞千伶将飒飒拉到远处,说起了悄悄话,“你和他似乎关系不错。” “那当然,经历过生死的。”飒飒对这一路走来关系从生疏到熟络,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有些得意。我和他怎么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听到这没有过多意外的回答,虞千伶回头看了眼接诊下一位伤患的小嫣,缓缓道:“他身边的,哪个没有和他同历过生死,你说也奇怪,偏偏就他身边如此危险,想要安宁都不可,而要说,之中认识他最早,经历最多的,便是你抱以一丝敌意的笑姑娘了。” “喵?”关于认识最早,肩头小喵似乎挺有意见。 “我可没有敌意,等等,不对,不是,怎么可能,她的表现不像很久前就认识我主人。”要是早就认识,经历过许多,现在为什么跟陌生人一样。 “这其中,故事就太长太长了,也正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在失去之时,不愿意面对,忘掉了一切,总之,我想和你说的是,你主人,也就是云逸,追随他的人,可能刚开始多少有所图谋,但是慢慢地,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比如生死之战,比如守护与被守护,比如赠予和被赠予,会发现他是那么值得可靠和依赖,不放弃,不抛弃,他心中存着一种少有的信念,我猜,那是他正在走,也将一直走下去属于他的道,不亏欠身边人,所以,适当地索取,不无不可,他不会不高兴,反而会轻松,少些需要偿还的包袱。” 被别人索取,反而会减轻内心的负担…… 世上难道还有这么欠的人?飒飒回忆起和云逸相识不久的这段日子,这句离谱的话越来越接近真实,在一同经历几场危险甚至可以说是以命相搏的战斗之后,他一直满足,甚至说是有些纵容着我对金钱方面的癖好,是算还上一些亏欠?这家伙,还真……真是个世之奇葩。 看着飒飒的表情变化,虞千伶说道:“看来你已经明白了。” “不错,我明白了,而我也更明白一点,你如此了解他,是不是不单单追随他那么简单?”女人敏锐的直觉告诉飒飒,眼前这姑娘必定爱着主人,是深爱着,渴求关注却又藏着不说的那种。 我的血液里流淌着他的火焰,他看着小嫣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体内火焰的苦楚,简单么?可再不简单又怎样。虞千伶的目光重又回到那个专心致志医治伤患的笑姑娘身上。我可不能在这时候,乘虚而入。 飒飒见这个外表清冷内心灼热的姑娘眼里一闪而过的苦楚,意味深长地说道:“明白了,我会保密的,而对于她,主人亏欠之人,我也会收起我的敌意。” 扑哧扑哧,一颗黑煤球从远处飞来,飞过排长队的猎妖师们的头顶,守在山洞口的猎妖军将士瞥见此物,不由得更加威严肃穆。 裁判席。 “那处可真热闹,都排起了长队,只是其中,真正看伤病的人又有多少,趋之若鹜的。” “医圣那时候出游,寻访各地,带回这不知从哪冒出来身份清白的女娃,在乾坤学院的排名大赛上高调亮相,摆明是宣告天下,这女娃是要继承他衣钵的,一个背后没有其他势力的女娃,这换谁不想套个近乎,趁机拉拢拉拢。” “这次能吸引来其他大城这么多猎妖师参赛,多少也借了她的光。” “说起这个,她这般公开在孤岛医治伤患,对这第一名的积极性,会不会大有影响?” “这是她的自由,别忘了,她此行来我们妖海城的目的,如果不能多接触伤患,多试手,以后,你敢找她医治么?” “我也认为,影响未必很大,第一名的奖励还是很有吸引力的,指定需要医治的人不说,甚至可以借伤者行动不便为由,邀请她到府上医治,伤病棘手,花上小半日功夫,为了好好答谢,摆个宴席,吃过饭后,安排车马,人员护行,送回府上,不是理所应当?再某日,借伤者旧疾复发一事,再请来府上诊治,然后然后,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一套下来,关系,不就熟络了?” “原来,包家的算盘打得这么好,不怕被我们截胡了么?” “举办大赛的好事被截走了,这第一名再被截走,我包家在这妖海城可没有脸面了,哈哈。” 面具之后不知什么表情,亢金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既然驯妖师有妖兽相助,阵法师有阵法可用,那么也不能亏待了医士,余将军,你说呢。” 代青自然是想自己的队伍能多拿些分,便也建议道:“余将军,既然有需求,我也建议,这次比赛当中,救治他人,可以加分。” “不行不行,这样不好把控,分数怎么定,如何证明确实医治了,医治起效果了,会存在商量好互相刷分的可能。”商责当即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包狮龙点头,这叫哪门子事儿,一个猎妖赏金赛咋还跟救人搭上关系,规则太乱了,“是不好判别,我认为,猎妖赏金赛,单纯点,就猎妖,别再弄太多别的,规矩太多,太乱。”怎么,你们是看我们包家拿第一心里不舒服,这是要给我们包家整点难度是么? 代青的想法正合己意,亢金龙也有这方面的意思,余启明来了兴趣,身子前倾,两手按在桌子上,说道:“可以用自己的积分作为奖励,也就是说,由受医治之人自行评判,该给对方多少分,我们只要定个范围,比如最少十,最多一千,且只有一次机会,便不会存在有人借此刷分了。” “嗯,不错,这样确实可以避免有人钻空子,其实余将军,像你昨天颁布的支援任务也是有类似漏洞的,有被人刷分的危险,要不也改下规则。”亢金龙如是道。 “那可不是我颁布的,是一个脑子还不算太坏的猎妖师,发现了可以借玉牌发布任务,我当初留着这个功能,没有明说,也是在想,万一后期有这方面的需求,我也可以直接开展下去,而不是等到下一次猎妖赏金赛,第一次,都是在完善当中,我甚至有个大胆的想法,”见其他四位裁判都看向自己,余启明便不卖关子,兴致勃勃地比划道,“积分交易,是的,我打算设立积分交易,让以后的比赛,不单单是比赛,而是一场狂欢盛宴,前不久都城不是举办了鉴宝盛会么,吸引了一大批势力前往,让整个都城空前热闹,从皇族到街边商贩,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我们的猎妖赏金赛,完全也能达到那样的效果,积分交易,便可以让所有人参与进来,现在的奖励,积分兑换金钱,或者药草灵果,还是太单调了些。” “积分交易……”其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商责都讶然了,看来这五宝阁阁主的位置还是得你来做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点子。 这个想法,确实,有点文章能做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治病得分 “下一位。” 等待医治的猎妖师走上前来。 玉牌适时亮起一道光:医治任务,每救治一人,奖励十到一千分不等,积分由受医治人提供。 童关见此,笑着对田钢三人说:“你们仨别互相比了,要小心了,别被师妹甩在了后头。” 对这个任务的发布,有些疲惫的笑姑娘难得展颜一笑,本来自己一分未得,严重拖了队伍后腿,现在,说不准一不小心还能成为学员里面得分最多的。 真好,加油,小嫣。 小嫣,小嫣是我的名字么……怎么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是谁啊,究竟是谁,为什么,每次都只能看到个背影。 “医士?医士你怎么了,是我的伤情太严重了么,是不是无药可救了,医士,你放心说,我,我能承受得住。”受伤的猎妖师见面前的笑姑娘眉头紧蹙,心里有些慌。 这看病,不怕医士笑,就怕医士皱着眉头,那就跟判了死刑一样。 “啊,我,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我对我自己的伤情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就连医士你也看不好。” “你误会了。” “不用多说了,我知道的,医士,你就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十年?五年,不会一年,难不成,一个月?不是,我,我已经无药可……” 真啰嗦,和飒飒说完悄悄话的虞千伶手指一弹,一颗棕色的药丸飞入了神色慌张的猎妖师嘴里。 “我,这是要死了么,头好晕,我……”话还没说完,猎妖师躺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童关对着维护秩序的猎妖军说:“抬走,下一位。” 目睹猎妖军抬着一个晕死过去的猎妖师出来,就那么随意往边上一放,可把外面排队的其他猎妖师惊到了。 “这,这进去好好的,怎么还抬着出来了。” “是有听闻这个笑姑娘才进学院没有多久,医术还在修习。” 猎妖军早想治治队里装伤的家伙,便也顺着猎妖师的话说道:“医圣的徒弟,这次出来是修习医术的,我奉劝各位,如果身上真没啥病啥伤的,就别装了,不然你们脸上装得痛苦,医士要是检查个不知所然,会把你们的肚子剖开看看,是不是哪里坏了,比如心啊,肠啊,那人,就是听到要剖肚子,吓晕了。” 听到这明显忽悠人的话,正在队伍里初筛伤情的木长青想笑憋着笑。 确实该治治这批看热闹的人,耽误了真正需要医治的人时间。队伍排得这么长,动静那么大,也少不了引来妖兽的觊觎,还好是白天,都是零散的妖兽。还没等靠近,就被外围散布的猎妖军暗哨解决了。 一千,两千,……六千分。 这哪是治伤病,这完全是来讨好笑姑娘,积分都是最高一千一千的给。 无境妖兽,一分,凡武境界,十分,超凡境界,百分,入圣境界,千分。这不一会的功夫,笑师妹就斩获了六只入圣境界的妖兽。 这…… 这样下去还得了,郑祖耀提议道:“童关师兄,要不,我们再分两拨队伍,这里猎妖师这么多,而且还有猎妖军镇守,驭鬼宗那几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是断然不敢来的。” “是啊,童关师兄,要是你实在不放心,就让万组长留在这里,你带我们仨出去狩猎。”田钢也按捺不住了,再下去,就要成为乾坤学院的笑话了。 万洪雷开口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只要笑姑娘待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势力的人员在这,就是驭鬼宗的鬼王来了,都不敢暴露敌意。” “也好,那就由我万组长带你们仨出去狩猎,”童关看向正在维护秩序的虞千伶,“虞讲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这次出去可能要几天的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开这里,如果必须得离开,和钟熠将军说下大致方向,一路留下记号,我们会尽快跟上。” 虞千伶点点头,如此也好,小嫣能安心在这里给人治病,这里也比外面安全许多。“你们放心去,这里有我。” “还有我。”飒飒开口道。 童关对这位和自己队伍“走散”的姑娘印象还可以,便道:“那就拜托两位了。” 存活。 白日降临,妖潮退却,纯火灵兽跨过一具具枯骨,回到烬海之中。 一夜混战,枯骨之地的枯骨,又叠了高高一层。 而最下方的,不知多少年前的,脆的,一踩上去,就垮成了骨粉。 失去了原有的精华,就连小世界也会嫌弃,这连尘埃都不如的粉末。 放下把这一地枯骨收入小世界的想法,回望来路。 无边的火扭曲了来时的世界,不知不觉,已经独自走了这么远。 不过,对于整个妖海来说,才只是,破了个蛋壳。 妖海,真当得起“海”这一字。 周遭渐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脚下的枯骨似乎挪动了下。 又生变故。 脚尖雷爆触发,如雷一跃入空,俯瞰白茫茫的大地。 所立之处直至数里外的枯骨全都活了过来,抖落下一阵阵白色的尘埃,连绵如絮,壮观得令人胆寒。 拥有不死不灭的特性,最令猎妖师头疼的妖,骸骨。 完全没有价值可言的身躯,战斗完全是浪费时间,甚至一不小心将性命搭了进去。 每一具骸骨空洞的眼中,闪烁起一颗颗绿色的光珠。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它们。 无尽的骸骨,此刻,皆抬头看来。 方圆十里,骸骨眼中,皆为绿芒。 见此情景,心中陡然间蹦出一句剑诀:木灵化神,驱鬼策魂。 这附近,定存在着极为强大的木之力,给予这些死物暂时的生命。 不死不灭是么,且看看到了我的世界,切断操控你们的丝线,还是不是不死不灭。 小世界,开! 银光如线,扯开虚空,一扇银色大门缓缓打开,迈入其中。 地面之上,一具具骸骨飞跃而起,无尽的骸骨,连绵的骸骨,追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银色大门之中。 大门无声合上,青空了无痕。 第五百六十二章 治病得分 “下一位。” 等待医治的猎妖师走上前来。 玉牌适时亮起一道光:医治任务,每救治一人,奖励十到一千分不等,积分由受医治人提供。 童关见此,笑着对田钢三人说:“你们仨别互相比了,要小心了,别被师妹甩在了后头。” 对这个任务的发布,有些疲惫的笑姑娘难得展颜一笑,本来自己一分未得,严重拖了队伍后腿,现在,说不准一不小心还能成为学员里面得分最多的。 真好,加油,小嫣。 小嫣,小嫣是我的名字么……怎么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人,对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是谁啊,究竟是谁,为什么,每次都只能看到个背影。 “医士?医士你怎么了,是我的伤情太严重了么,是不是无药可救了,医士,你放心说,我,我能承受得住。”受伤的猎妖师见面前的笑姑娘眉头紧蹙,心里有些慌。 这看病,不怕医士笑,就怕医士皱着眉头,那就跟判了死刑一样。 “啊,我,不好意思。” “没,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我对我自己的伤情多少有些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就连医士你也看不好。” “你误会了。” “不用多说了,我知道的,医士,你就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十年?五年,不会一年,难不成,一个月?不是,我,我已经无药可……” 真啰嗦,和飒飒说完悄悄话的虞千伶手指一弹,一颗棕色的药丸飞入了神色慌张的猎妖师嘴里。 “我,这是要死了么,头好晕,我……”话还没说完,猎妖师躺倒在了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童关对着维护秩序的猎妖军说:“抬走,下一位。” 目睹猎妖军抬着一个晕死过去的猎妖师出来,就那么随意往边上一放,可把外面排队的其他猎妖师惊到了。 “这,这进去好好的,怎么还抬着出来了。” “是有听闻这个笑姑娘才进学院没有多久,医术还在修习。” 猎妖军早想治治队里装伤的家伙,便也顺着猎妖师的话说道:“医圣的徒弟,这次出来是修习医术的,我奉劝各位,如果身上真没啥病啥伤的,就别装了,不然你们脸上装得痛苦,医士要是检查个不知所然,会把你们的肚子剖开看看,是不是哪里坏了,比如心啊,肠啊,那人,就是听到要剖肚子,吓晕了。” 听到这明显忽悠人的话,正在队伍里初筛伤情的木长青想笑憋着笑。 确实该治治这批看热闹的人,耽误了真正需要医治的人时间。队伍排得这么长,动静那么大,也少不了引来妖兽的觊觎,还好是白天,都是零散的妖兽。还没等靠近,就被外围散布的猎妖军暗哨解决了。 一千,两千,……六千分。 这哪是治伤病,这完全是来讨好笑姑娘,积分都是最高一千一千的给。 无境妖兽,一分,凡武境界,十分,超凡境界,百分,入圣境界,千分。这不一会的功夫,笑师妹就斩获了六只入圣境界的妖兽。 这…… 这样下去还得了,郑祖耀提议道:“童关师兄,要不,我们再分两拨队伍,这里猎妖师这么多,而且还有猎妖军镇守,驭鬼宗那几个奇奇怪怪的家伙是断然不敢来的。” “是啊,童关师兄,要是你实在不放心,就让万组长留在这里,你带我们仨出去狩猎。”田钢也按捺不住了,再下去,就要成为乾坤学院的笑话了。 万洪雷开口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只要笑姑娘待在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势力的人员在这,就是驭鬼宗的鬼王来了,都不敢暴露敌意。” “也好,那就由我万组长带你们仨出去狩猎,”童关看向正在维护秩序的虞千伶,“虞讲师,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这次出去可能要几天的时间,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这段时间,尽量不要离开这里,如果必须得离开,和钟熠将军说下大致方向,一路留下记号,我们会尽快跟上。” 虞千伶点点头,如此也好,小嫣能安心在这里给人治病,这里也比外面安全许多。“你们放心去,这里有我。” “还有我。”飒飒开口道。 童关对这位和自己队伍“走散”的姑娘印象还可以,便道:“那就拜托两位了。” 存活。 白日降临,妖潮退却,纯火灵兽跨过一具具枯骨,回到烬海之中。 一夜混战,枯骨之地的枯骨,又叠了高高一层。 而最下方的,不知多少年前的,脆的,一踩上去,就垮成了骨粉。 失去了原有的精华,就连小世界也会嫌弃,这连尘埃都不如的粉末。 放下把这一地枯骨收入小世界的想法,回望来路。 无边的火扭曲了来时的世界,不知不觉,已经独自走了这么远。 不过,对于整个妖海来说,才只是,破了个蛋壳。 妖海,真当得起“海”这一字。 周遭渐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脚下的枯骨似乎挪动了下。 又生变故。 脚尖雷爆触发,如雷一跃入空,俯瞰白茫茫的大地。 所立之处直至数里外的枯骨全都活了过来,抖落下一阵阵白色的尘埃,连绵如絮,壮观得令人胆寒。 拥有不死不灭的特性,最令猎妖师头疼的妖,骸骨。 完全没有价值可言的身躯,战斗完全是浪费时间,甚至一不小心将性命搭了进去。 每一具骸骨空洞的眼中,闪烁起一颗颗绿色的光珠。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控制着它们。 无尽的骸骨,此刻,皆抬头看来。 方圆十里,骸骨眼中,皆为绿芒。 见此情景,心中陡然间蹦出一句剑诀:木灵化神,驱鬼策魂。 这附近,定存在着极为强大的木之力,给予这些死物暂时的生命。 不死不灭是么,且看看到了我的世界,切断操控你们的丝线,还是不是不死不灭。 小世界,开! 银光如线,扯开虚空,一扇银色大门缓缓打开,迈入其中。 地面之上,一具具骸骨飞跃而起,无尽的骸骨,连绵的骸骨,追随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银色大门之中。 大门无声合上,青空了无痕。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陨的光辉 门后的世界,一支骸骨大军踏落在炙热的土地上。 似来开拓这片荒芜的大地。 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与白色截然不同的黑色世界。 浑然不知,烈焰已附其骨而上,一寸寸,向它们双眼中的绿光扑杀而去。 当眼中闯入炙热的火光,长长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如果它们还有的话。 它们痛苦地嘶吼,嚎叫,扑打着脸上的烈焰。 木之力终是未能敌过火的烧灼,跟随而来的骸骨大军在连绵的火焰中倒下,破溃,无一例外。 “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地方,无火却灼热,暂名焦谷,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们,就永远留在这里,与烈焰作伴,散作尘埃。” 云逸正要回到外面的世界,驻足,回身,凝眸直视那填满整个山谷的枯骨、粉末。 心中的不安在接近零点的时候突然急速攀升。 极度危险! 只见,无数残存的绿色光点从火焰中析出,聚在一起,旋转,缓缓变成了一道接天连地的绿色风卷,野蛮地将一具具骨架拆散,扯过去成为它躯体的一部分。 想到之前的顽石巨人,黄土之力凝聚起来的大家伙,怎敢让眼前这个明显更可怕的怪物完全成型,还不得把我的小世界闹翻天了。 精心揉搓的雷爆还未接近绿色风暴,便被强大的风力带偏了方向,炸了个寂寞。 掌心倾泻的雷爆波更是被随意聚成的骨墙阻挡,伤害无多。 手执雷刃,纵横来去的雷影千闪,被狂风之力硬生生卡成了慢动作。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敌变身时间。就离谱啊。 “好好,看你能变成个什么玩意儿。”放弃无谓的尝试,抱臂静待,甚至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但是逃得了自己,逃不了小世界。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放任这个愤怒的家伙在这里,不得把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给霍霍光。 思绪才片刻,一件庞大却极其精细的作品在木之力的操控下完成。 若不是敌对状态,真想夸赞一番。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最初的绿色风暴坍缩成了一颗绿莹莹的心脏,似是一块肉翡翠,在一圈圈白色肋骨的束缚中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荡开一圈光涟漪。 涟漪扫过之处,隐约可见血肉在枯骨缝隙中发芽生长。 长长的身躯,张扬的五爪,头顶一对不羁的骨角,骨翅扇动,悬停于空的骸骨苍龙,睁开双眼如炬,俯瞰大地。 满是龙牙的嘴张开,骸骨苍龙朝着地上胆敢唤醒自己的蝼蚁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整条黑色焦谷吹燃起熊熊烈焰,宛若干涸的火之长河重又于其中汹涌奔流。 而那渺小的蝼蚁,瞬间被烈焰长河埋没。 许久不见动静,该是灰飞烟灭了。骸骨苍龙振翅正待窜入云霄,好好俯瞰这陌生的世界,这没有强者气息的世界,很适合成为自己安眠的宫殿。 风起的瞬间。 焰河之中,一点紫光耀眼。 雷光一刹,自下而上斩开了虚空,声音稍迟才到,“轰咔”震耳欲聋。 一道披着电光与火焰的人影神情肃然。 没有感觉到雷刃之上应有的冲击感,过度挥舞的手臂差点收不住力脱臼。 未等多想,耳边风声骤至。 侧目只见横断长空的骨尾,携着狂风打来,避无可避。 匆匆执刃迎击。 “嘭”,紫电乍泄,雷刃脱手。 同鲜血一道坠落的云逸不可置信地凝视上方那高傲的骨龙摆摆它那长长的尾巴。 这怎么可能,方才可是趁着它放松警惕发动的瞬如雷光的一击,它的尾巴是怎么做到短时间折成那个角度躲开又折成这般摆回。 它不是真正的活物。 那颗绿色的心脏也不是这副“身躯”真正的主人,正因为感觉不到痛苦,所以,也就肆无忌惮地以各种诡异动作规避伤害? 想起那座小城的枯骨将军。 它?难道也是驭鬼宗那帮邪恶之人手下的产物? 但是驭鬼宗不应该抵达过这里,不然,怎会留下这么一片空白在妖海图上。 来不及多想。 凌空的骸骨苍龙咆哮一声,双翅一振,铺天的骨刺盖地而来。 远远看是骨刺,而当自己使用雷闪一次次躲开,身后响起大地的哀鸣,那深深嵌入咫尺之外的土中,那一瞥,才明白,那是一柄柄闪着寒光的白色骨枪,而枪上的力道,怕是连圣武境都不敢硬接。 白色的骨枪插满黑色的焦谷,裂痕密布,暗红色的火焰从裂痕中喷薄而出。 炙热之感,从脚底传来。 大地震颤不歇。 目中有着惊疑和不可置信之色,骸骨苍龙对着焦谷发狂似地咆哮。 无匹的龙卷风企图将烈焰吹灭,却正助燃了熊熊烈火。 狂风,烈焰交织中的云逸本想逃走,却发现已然无法动弹。 一股磅礴的力量从脚下喷薄而出,和骸骨苍龙的风压形成不相上下的对峙。 大地回声,震撼天野。 ——“那久远之日一同到此的故友,今时真正重逢,为何是这般残缺模样?” ——“我曾在黑暗冰冷之中,见你的锋芒几次光耀于世,却不想你的内敛已然破碎如斯。” ——“你我,想必都已寻见,那一日期待之人。” ——“只是,期待之人,还未拥有你我期待之力。” ——“过早地被寻见,亦或,过早地寻见,都非所愿。” ——“随我走,静待回到故土的那天。” 骸骨苍龙咆哮一声,分明不肯,欲以头抢地。 它收拢双翅,无穷变化间,身化骨剑,高悬于空。 ——“我懂你对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的渴望,但赋予你我形体的那个人,那个世界,在那一日失去了自由,你我跨越茫茫星河的缘由,可曾记得?” “吼!”长空剑啸,一斩而下。 绿光如练,斩开烈焰。 烈焰之中,时间仿若静止,直面这道剑气,内心竟生起死亡之意。 ——“握住我,答应我,即便接下来,体会焚骨之痛,也别松手。” 侧目,只见一柄沐浴在雷光中的火之剑静静悬立。 “天……陨?” ——“发什么呆,想死么,触碰我。” 伸手,握住剑柄的刹那,烈焰蚀骨而上。 尤其与自身雷电交织爆炸的瞬间,才明白那时候它的话。 失去了暗炎之力的我,已然无法驾驭融合了雷之力更加爆裂的天陨。 皮肉于雷电中化作焦灰,鲜血于烈焰之中干涸,右手之骨在强大的力量下战栗。 但这一刻,已是生死之际。 抬头,“此剑,天之陨!” 目中所视,长剑所挥,流光如练。 紫电裹挟暗炎迎向翠色的剑光。 两相触及之时,天地骤静,大音希声。 白茫茫一片后,骸骨苍龙所化之骨剑寸寸破碎。 剑心那颗流落长空的翠绿色的心脏在几下跳动后晶化,一层层剥落。 留一块翠色的菱形碎片,缓缓落于手心。 如果说这块碎片有重量,那一定是光照在手心的重量,微不可察。 碎片中心有缺痕,似乎…… ——“这是剑鞘,严格来说,是剑鞘的一块碎片,我明白了,竟然以这种方式修行,确实,与其每次只能体会一种力量,不如分开千万化身各自修炼。” “天陨,我现在很迷糊,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 ——“一切先放开我再说。” “好。” 松开天陨剑,一寸寸皮肤血肉从肩膀处开始慢慢复原。 ——“你想先知道什么?” “脑子很乱,不知从何问起。” ——“那就不问,好好修炼,等你到达了那个层次,心中的很多问题,自然而然会有答案,知道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才不会有诸多苦恼。” “深以为然,就像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不久的未来,目前却没有能力去阻止,或者说,能力还差太多太多,压力真的很大。” ——“你为什么要将压力给到自己,世界上比你强大的人数不胜数,不是么,等真到了那时候,先顶上的也不是你。” “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么,将自己在乎的人的命运也一并交托在别人手上?这种渴求别人庇护的感觉,我并不喜欢。” ——“这正是成为强者的要素之一,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交托给别人,当你在陨星中唤醒我的那刻,我其实存着随时择木而栖的意图,你太弱小了,我等不到你变强的时候,而我的敌人太过强大,强大到覆灭了我所在的星辰,但在后来相处的时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未来强者的影子,于是赌上这一把,我沉睡了这么久,再浪费上这百来年未尝不可,说实话,你变强的速度,已经远超了我的预期。” “但还是无法再握起你,不是么?”右手还在战栗,即便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血肉,那烈焰跗骨之痛,久久不去。 天陨剑没有回答,反倒是说了句似有深意的话,便再次遁入暗炎之中。 ——“星辰在夺走你们一种力量的时候,会赐予你们获得另一种力量的机会,这叫平衡,亦是磨砺。”你们在无数次磨砺中变强,而它,则在千千万万之人中确定下来最后的继承者。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天陨的光辉 门后的世界,一支骸骨大军踏落在炙热的土地上。 似来开拓这片荒芜的大地。 它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与白色截然不同的黑色世界。 浑然不知,烈焰已附其骨而上,一寸寸,向它们双眼中的绿光扑杀而去。 当眼中闯入炙热的火光,长长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如果它们还有的话。 它们痛苦地嘶吼,嚎叫,扑打着脸上的烈焰。 木之力终是未能敌过火的烧灼,跟随而来的骸骨大军在连绵的火焰中倒下,破溃,无一例外。 “这可是我特意挑选的地方,无火却灼热,暂名焦谷,你们这些没有脑子的家伙们,就永远留在这里,与烈焰作伴,散作尘埃。” 云逸正要回到外面的世界,驻足,回身,凝眸直视那填满整个山谷的枯骨、粉末。 心中的不安在接近零点的时候突然急速攀升。 极度危险! 只见,无数残存的绿色光点从火焰中析出,聚在一起,旋转,缓缓变成了一道接天连地的绿色风卷,野蛮地将一具具骨架拆散,扯过去成为它躯体的一部分。 想到之前的顽石巨人,黄土之力凝聚起来的大家伙,怎敢让眼前这个明显更可怕的怪物完全成型,还不得把我的小世界闹翻天了。 精心揉搓的雷爆还未接近绿色风暴,便被强大的风力带偏了方向,炸了个寂寞。 掌心倾泻的雷爆波更是被随意聚成的骨墙阻挡,伤害无多。 手执雷刃,纵横来去的雷影千闪,被狂风之力硬生生卡成了慢动作。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敌变身时间。就离谱啊。 “好好,看你能变成个什么玩意儿。”放弃无谓的尝试,抱臂静待,甚至有转身逃跑的冲动。 但是逃得了自己,逃不了小世界。 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放任这个愤怒的家伙在这里,不得把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家底给霍霍光。 思绪才片刻,一件庞大却极其精细的作品在木之力的操控下完成。 若不是敌对状态,真想夸赞一番。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最初的绿色风暴坍缩成了一颗绿莹莹的心脏,似是一块肉翡翠,在一圈圈白色肋骨的束缚中跳动。 每一次跳动,都荡开一圈光涟漪。 涟漪扫过之处,隐约可见血肉在枯骨缝隙中发芽生长。 长长的身躯,张扬的五爪,头顶一对不羁的骨角,骨翅扇动,悬停于空的骸骨苍龙,睁开双眼如炬,俯瞰大地。 满是龙牙的嘴张开,骸骨苍龙朝着地上胆敢唤醒自己的蝼蚁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整条黑色焦谷吹燃起熊熊烈焰,宛若干涸的火之长河重又于其中汹涌奔流。 而那渺小的蝼蚁,瞬间被烈焰长河埋没。 许久不见动静,该是灰飞烟灭了。骸骨苍龙振翅正待窜入云霄,好好俯瞰这陌生的世界,这没有强者气息的世界,很适合成为自己安眠的宫殿。 风起的瞬间。 焰河之中,一点紫光耀眼。 雷光一刹,自下而上斩开了虚空,声音稍迟才到,“轰咔”震耳欲聋。 一道披着电光与火焰的人影神情肃然。 没有感觉到雷刃之上应有的冲击感,过度挥舞的手臂差点收不住力脱臼。 未等多想,耳边风声骤至。 侧目只见横断长空的骨尾,携着狂风打来,避无可避。 匆匆执刃迎击。 “嘭”,紫电乍泄,雷刃脱手。 同鲜血一道坠落的云逸不可置信地凝视上方那高傲的骨龙摆摆它那长长的尾巴。 这怎么可能,方才可是趁着它放松警惕发动的瞬如雷光的一击,它的尾巴是怎么做到短时间折成那个角度躲开又折成这般摆回。 它不是真正的活物。 那颗绿色的心脏也不是这副“身躯”真正的主人,正因为感觉不到痛苦,所以,也就肆无忌惮地以各种诡异动作规避伤害? 想起那座小城的枯骨将军。 它?难道也是驭鬼宗那帮邪恶之人手下的产物? 但是驭鬼宗不应该抵达过这里,不然,怎会留下这么一片空白在妖海图上。 来不及多想。 凌空的骸骨苍龙咆哮一声,双翅一振,铺天的骨刺盖地而来。 远远看是骨刺,而当自己使用雷闪一次次躲开,身后响起大地的哀鸣,那深深嵌入咫尺之外的土中,那一瞥,才明白,那是一柄柄闪着寒光的白色骨枪,而枪上的力道,怕是连圣武境都不敢硬接。 白色的骨枪插满黑色的焦谷,裂痕密布,暗红色的火焰从裂痕中喷薄而出。 炙热之感,从脚底传来。 大地震颤不歇。 目中有着惊疑和不可置信之色,骸骨苍龙对着焦谷发狂似地咆哮。 无匹的龙卷风企图将烈焰吹灭,却正助燃了熊熊烈火。 狂风,烈焰交织中的云逸本想逃走,却发现已然无法动弹。 一股磅礴的力量从脚下喷薄而出,和骸骨苍龙的风压形成不相上下的对峙。 大地回声,震撼天野。 ——“那久远之日一同到此的故友,今时真正重逢,为何是这般残缺模样?” ——“我曾在黑暗冰冷之中,见你的锋芒几次光耀于世,却不想你的内敛已然破碎如斯。” ——“你我,想必都已寻见,那一日期待之人。” ——“只是,期待之人,还未拥有你我期待之力。” ——“过早地被寻见,亦或,过早地寻见,都非所愿。” ——“随我走,静待回到故土的那天。” 骸骨苍龙咆哮一声,分明不肯,欲以头抢地。 它收拢双翅,无穷变化间,身化骨剑,高悬于空。 ——“我懂你对这来之不易的自由的渴望,但赋予你我形体的那个人,那个世界,在那一日失去了自由,你我跨越茫茫星河的缘由,可曾记得?” “吼!”长空剑啸,一斩而下。 绿光如练,斩开烈焰。 烈焰之中,时间仿若静止,直面这道剑气,内心竟生起死亡之意。 ——“握住我,答应我,即便接下来,体会焚骨之痛,也别松手。” 侧目,只见一柄沐浴在雷光中的火之剑静静悬立。 “天……陨?” ——“发什么呆,想死么,触碰我。” 伸手,握住剑柄的刹那,烈焰蚀骨而上。 尤其与自身雷电交织爆炸的瞬间,才明白那时候它的话。 失去了暗炎之力的我,已然无法驾驭融合了雷之力更加爆裂的天陨。 皮肉于雷电中化作焦灰,鲜血于烈焰之中干涸,右手之骨在强大的力量下战栗。 但这一刻,已是生死之际。 抬头,“此剑,天之陨!” 目中所视,长剑所挥,流光如练。 紫电裹挟暗炎迎向翠色的剑光。 两相触及之时,天地骤静,大音希声。 白茫茫一片后,骸骨苍龙所化之骨剑寸寸破碎。 剑心那颗流落长空的翠绿色的心脏在几下跳动后晶化,一层层剥落。 留一块翠色的菱形碎片,缓缓落于手心。 如果说这块碎片有重量,那一定是光照在手心的重量,微不可察。 碎片中心有缺痕,似乎…… ——“这是剑鞘,严格来说,是剑鞘的一块碎片,我明白了,竟然以这种方式修行,确实,与其每次只能体会一种力量,不如分开千万化身各自修炼。” “天陨,我现在很迷糊,有很多问题需要解答。” ——“一切先放开我再说。” “好。” 松开天陨剑,一寸寸皮肤血肉从肩膀处开始慢慢复原。 ——“你想先知道什么?” “脑子很乱,不知从何问起。” ——“那就不问,好好修炼,等你到达了那个层次,心中的很多问题,自然而然会有答案,知道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才不会有诸多苦恼。” “深以为然,就像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不久的未来,目前却没有能力去阻止,或者说,能力还差太多太多,压力真的很大。” ——“你为什么要将压力给到自己,世界上比你强大的人数不胜数,不是么,等真到了那时候,先顶上的也不是你。” “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么,将自己在乎的人的命运也一并交托在别人手上?这种渴求别人庇护的感觉,我并不喜欢。” ——“这正是成为强者的要素之一,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交托给别人,当你在陨星中唤醒我的那刻,我其实存着随时择木而栖的意图,你太弱小了,我等不到你变强的时候,而我的敌人太过强大,强大到覆灭了我所在的星辰,但在后来相处的时日,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未来强者的影子,于是赌上这一把,我沉睡了这么久,再浪费上这百来年未尝不可,说实话,你变强的速度,已经远超了我的预期。” “但还是无法再握起你,不是么?”右手还在战栗,即便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血肉,那烈焰跗骨之痛,久久不去。 天陨剑没有回答,反倒是说了句似有深意的话,便再次遁入暗炎之中。 ——“星辰在夺走你们一种力量的时候,会赐予你们获得另一种力量的机会,这叫平衡,亦是磨砺。”你们在无数次磨砺中变强,而它,则在千千万万之人中确定下来最后的继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