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辰游星》 第章 落幕,起始 炽火,燃烧着。一个妇人趴在一辆婴儿车上,身上披着一张吸饱水的毛毯,婴儿车内两个孩子在放声大哭,母亲的神志已经开始发昏,浓烟弥漫在房中,刺激着妇人的口鼻。 突然,一阵寒气袭来,火焰全部熄灭,毛毯里的水甚至结成了冰。一个身穿戎装孔武有力的壮汉闯入门中,“大嫂,撑住,弟兄们来救你了!” 女人看到熟悉的络腮胡子和倒竖起来的粗眉,安心地松了口气,昏了过去;只是口中仍在喃喃:“旭凌,你在哪儿?旭凌……” 而女子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刻正跟着一位军官向京都的城主府走去,身穿便服的他突然紧锁眉头,“小良,你不是说是领袖有找吗?为什么周围有这么多的气息?”被叫做小良的军官被唬出了一身冷汗,“前辈。领袖大人即将上任,怕不能服众,可以请你去帮忙助威。”尹旭凌不再怀疑,跟着军官走入了一个房间。 刚进门,新上任的领袖就迎了上来,笑着和尹旭凌握手道:“尹兄,你终于来了,这次我得借一下你的威望了。”还未待尹旭凌谦让什么,突然就在两人两手相接的瞬间,以尹旭凌为中心亮起了无数纹路和符文,一座法阵赫然成形,大量纯粹元素力化成的锁链向尹旭凌缠去,好似无边无际的蛇潮。那位领袖也立刻出手,一只以纯粹的木元素力形成的巨手紧紧握住了尹旭凌。 尹旭凌一时不慎被巨手和锁链封住,但旋即反应过来,怒目圆睁,以他为中心出现了恐怖的风暴,临时的会面处瞬间土崩瓦解,巨手破碎,锁链层层崩坏,浩如烟海的元素力扰动着天空,连天气都发生了变化。 法阵的光辉猛然一暗,尹旭凌不想恋战,直上长空欲走,但法阵中出现的锁链却紧追不舍,领袖和诸位大能都向尹旭凌袭来,其中多半都不曾记录在英雄石碑之上。尹旭凌见人群中闪过几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怒斥道:“彭鼗(tao)蕤(rui),我都甘心退隐,你却仍然宁愿与这些虎狼共事,也要除掉我?!” 领袖苦笑道:“尹兄,当年前辈将你我二人选作下一代的候选人,明明在民众中声望无两的你却一心想要与家人共享天伦,自愿退出,我用这几年时间树立威望,但你的名号仍是响彻云霄,大部分军队也仍然拥护着你。现在我即将继任却有人功高盖主,我只能联合这些年来你所得罪的各大家族来对付你,只有你彻底在所有人眼中消失,这天下才能安定。” 尹旭凌怒瞪领袖,“这就是你对我妻儿下手的理由?方才我留在家中的印记被人抹去,我妻儿安危不知,这也是你为了天下安定?”彭鼗蕤瞠目结舌,很快反应过来质问身后众人:“不对,我们商议好只对尹旭凌下手,为何……”“领袖,你还是太心软了,斩草要除根,事已至此,还是专心对付眼前之人!”某个大家族的家主如是说。 言语间追击未停,众人已来到数百米的高空之中,众多家族在法阵中加入大量的法器和元素力,法阵扩张到半径70米的区域,本只有麻绳粗细的锁链变得如成人小臂一般,仿佛上万条巨蟒为向尹旭凌。各位家主发动战技,各种元素力的攻击搅动苍穹,一时间京都上空震响连连。 尹旭凌怒吼一声,身边出现无数符咒,仿佛来自上古的法门登时驱动,他一人竟释放出了全部的九种元素攻击。同时,他的本体化作青色的人影,手持一把苍翠弯镰,甩动下千万风刃迸射而出,领袖不得已下使出全部的实力应战,挥手间木元素力化形的武器几乎铺满天空,向尹旭凌攒射而去,心忧家人的尹旭凌杀红了眼,也丝毫不再顾虑出手的轻重。 高空之上风声大作,一时间让人分不清究竟是风声还是雷鸣,无数龙卷在他身边形成,一个个风元素力的旋涡将众人的围攻粉碎,而尹旭凌自己则脚踏诡谲的步伐,避开锁链的攻击和堵截。 彭鼗蕤双手合十,身后出现一道金身罗汉的凝实化身,尹旭凌也道化万千,一气化三清之妙术将尹旭凌化为实力相等且每个都不弱于先前的三道青色人影,同时每一个青色人影背后也都出现巨大的化身,其中一个青影身后出现了武神,与罗汉相争。另外两道青影各奔一方,向包围圈外冲杀,一位身后手出现手持镰刀的灰色死神,另一个身后是飘然的仗剑儒生。 死神化身的青影举足之间,灰气不断喷涌,生命在灰雾中不断凋零,许多被笼罩在灰雾中的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自身生命力的流逝,灰气甚至将元素力所化的锁链都侵蚀掉了。而儒生化身的青影口中不断念诵真言,万千金色的古怪字体文字从化身口中涌出镇压众人,仿佛当世儒圣降临。 武神化身提着长戟与手持金刚杵的罗汉战做一团,每一次短兵相接,都会引发炸雷般的轰鸣声,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天空中乱作一团,城中的百姓也惶恐不安,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有彭鼗蕤一方的军士在城中平息众人的担心,只称是新领袖在演武,让百姓可以信服领袖的实力。 而另一小支知情的尹旭凌的从属们组成的部队本想在军中引发哗变,但却被各路家族的人马截杀,城中暗流汹涌,虚假的宁静祥和之下,界限已被打破。滔天的怒火支配着男人的行动,尹旭凌斩杀了不知多少人,终于有一道青色人影成功突破包围圈,但却被一道元素力形成的屏障挡住了去路。 “钟期,没想到你也来了。” “为么华夏的安定,我怎能不来?” 尹旭凌仰天长笑,旋即说道:“很好,那我就让你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究竟如何。”话音刚落,飓风之下岩障破碎,曾以一己之力挡下三只同阶蛮兽的钟期被轻易击退,扬长而去的尹旭凌一抖身重新合而为一身,在他身后众多的家族追不舍,内心无比期望见到自己家人的尹旭凌忍住思念,为了不引狼入室,选择了向城外逃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城外疲惫的尹旭凌再次被众人团团围住。出城后他一路且战且逃至此,所过之处,都留下一片狼藉,野外游走的蛮兽都对这队人马退避三舍,许多家主命饮黄泉。这次被围尹旭凌已经有些坚持不住,身上数道伤口,其中几道深可见骨,身上血迹斑斑的尹旭凌彻底发狂,一时间数道化身在身后同时出现,随后又破碎融入他的体内。他一手捏印,一手指天,浩瀚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地面龟裂,苍穹变色。 风起,周围的一切都被风吹到高空,无论树木还是沙石都被席卷而起,在空中化为尘灰,尘埃漫天,迷了众人的眼;万千风刃,斩下多少心怀不轨者的头。再次用符箓遁地而去的尹旭凌就此消失不见,人群中最强的几位抛下后面的人追了上去,几人且战且行,一直从京都追到古时少海之处。众人立在离海边百米开外的地方,不敢上前。 自混乱兴起以来,海洋越发神秘危险,无人胆敢前去挑战。精疲力竭的尹旭凌立在海岸的礁石上向大陆最后看了一眼,张开双臂向下倒去,在波澜的海洋中失去了声息。 随着一些惊呼,一代传奇就此落幕,但新的史诗才刚刚开始。 第1章 时与风 5月11日,18:40。 尹星抬起头看了眼挂在教室前面的钟表,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他将书包甩到肩上,暗自吐出一口气,以缓解自己的压力。 就在今天,尹星满16周岁了,按新法规定,16岁的少年少女们需在生日当天傍晚八点时,前往市中心举行觉醒仪式。在当下这个年代,能否成功觉醒是人生的一道重要分水岭,而天赋往往与血脉相关,想起自己那在妹妹出生不久后就音讯全无的神秘老爹,除了叹气尹星别无选择。 “该去接辰儿了。”他走出校门,拦住了一辆出租车,去往十里外的云霄初中。 16岁的尹星有一个比自己小了一岁的妹妹,兄妹两个的成绩都很优秀,就算成为不了觉醒者也能在普通人中出类拔萃,所以家中的老妈也还算放心。只是最近也许是因为尹星将要觉醒的事,妈妈本就较差的身子又憔悴了些。儿女都比同龄人早熟,懂事听话,可惜家中还是太贫苦,当母亲的除了提供衣食以外什么都帮不上忙,还是让楚怡有些惭愧。 到了妹妹的学校,一个清秀高挑、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早就等在门口。尹星刚走到她身边,女孩就一面上前帮他正了正衣领,一面亲昵的埋怨到:“这么晚才来,我在门口已经快等了20分钟了。”“今天在学校耽搁了一会儿,走晚了。”尹星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少女的头,“好了,赶紧回家,妈妈该着急了。”少女自然地挽起了少年的手臂,在暮色中,两人向家走去。 19:30。 尹星,尹辰,楚怡三人都到了市中心的七号觉醒台附近,离仪式开始还有半小时,三人在各种商贩之间穿梭,四周一片繁荣的景象。 距离那场大动荡已经过去了30多年,人类在废墟上建立了一座座新的城市,市中心如同灾难前一样繁华,但城外却是一片荒芜。科技文明的旧迹已经难以寻觅,各种蛮兽在野外游荡,各种奇特的水晶和矿石取代了互联网,城池之间就靠水晶来相互联系。 而随着新科学的发展,人类借助各种矿石的能量生存,元素力这一难以解释的存在被认为是宇宙中一种奇特的暗物质,一切变化的起源或许就是远古地球的复苏,蛮兽和异能这些本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事物,居然变成了现实。而现在的世界,普通的异能有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九种元素,但也存在一些稀有的属性,而且有传说修炼到极强大的程度人类甚至可以比肩古神话中的神明。 尽管人类已经尝试过许多方法去用科学解释其中的本质和原理,但不可否认的是,旧科学定律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许多科学家承认了修真存在的事实。旧的科学并不能解决一切,人类在生死存亡之际,首先要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打败仿佛来自异界的入侵者。 20年前左右,一批传奇的修炼者建立了类似城邦的人类安全所。十多年来,觉醒者在享受更多权利的同时,走上战场,守卫人类最后的净土。荆棘王冠的意义在于当我戴上王冠之时,我将斩去一切荆棘,只为身后的人民留下金色的希望。 而尹星所在的城市,正是过去的西京,现任的城主是一位岩系大能,五年前从京都被派来接管此地。如今各个家族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出现,而这座城池最初的一任城主是第一代从平静的生活进入末世的传奇人物之一,被民众们誉为“风神”的存在。 他带领自己的从属们恢复了数十座城池,为国家支起了大梁,却在社会逐渐稳定进入平静阶段的时候,突然杳无音讯,不知所踪。第二任城主雷昭曾多次派人去寻找,但始终没有结果。而五年前,第二任城主在一次抵抗兽潮的战斗中牺牲,第三任城主钟期就此接管了西京,一直掌权至今,西京已发展为数百万的大城。 一阵悠扬的金石撞击声传来,钟鼓楼的鼓钟声响起,仪式即将开始。 尹星从人群中挤过,到了中心法阵台上,与近百个在今日满16岁的少年少女一同觉醒自己的能力。 觉醒台上,一位身穿战斗服的高大男子用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过。“走近一点。”一道命令般冰冷而带着肃杀之气的声音响起,“我将为你们进行觉醒仪式,有任何不适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终止觉醒。觉醒,就是用外界的压力摧残旧的身体,再在用水晶中纯粹的无属性的元素力冲击、洗涤并改造身体的结构,以激发出个人本源的力量第一代觉醒者无不是在绝境中爆发出力量。不过忍受不住的话,就会觉醒失败,历来有不少人在觉醒仪式中失败、留下残疾甚至失去生命。所以,怕死的,怕疼的,瞻前顾后犹犹豫豫的,我劝你趁早放弃。成为觉醒者,意味着要与蛮兽殊死搏斗,舍不得现在平静的生活下不去狠手的胆小鬼,是不配成为合格的觉醒者的。想要享受权利,就首先要承担义务,不要只做着咸鱼翻身的美梦,而不想着付出。”高大男子用一种冷酷的声调喝斥着,同时将手放在那颗高达一米的大型水晶上,乳白色的光辉笼罩在孩子们的身上,一阵铺天盖地的压力迎面而来,尹星的骨头发出了噼啪的声音。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受住,五脏六腑仿佛都绞在了一起。 压力越来越大,膝盖难以支撑身体,不自觉地弯曲下来,骨架互相摩擦,让人感到酸痛,毫无疑问,关节已经磨损。“扑通!”有人已经无法忍受,跪倒在地,一些身子弱的孩子嘴角已流出血丝。牙齿咬紧到发酸,不知觉间浑身已被汗水浸湿,额上的青筋暴起,听不见下面的担忧声。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熬过并习惯了疼痛,但那道光辉又发生了变化,尹星突然感觉体内仿佛有上万只蚂蚁在血管中爬行,全身各处奇痒难忍,少年忍不住用手去挠,但瘙痒感在皮肤以下,所以无济于事,这远比疼痛更折磨人,陆续有人退出了觉醒。 21:00。 觉醒台上只剩下十几人仍在坚持,失败的孩子们低垂着头,灰溜溜的离开了。广场上的人已剩下不多。尹辰紧紧攥着楚怡的衣袖,忧心忡忡的盯着台上的那一团白光。正在这时有一处白光突然消散,一个少年左手中窜出了一丛火焰,那个少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弯着腰用手扶着膝盖休息,但是他的双眼却神采异常,少年的父母一下子就围了上去,扶着少年走下了觉醒台。“c级火系。”冰冷的声音响起,少年的父母欣喜万分,一面向高大男人鞠躬道谢,一面喜气洋洋的离开。 不时有人觉醒成功,当台上只剩下三人时,尹星还未结束觉醒。 又是一处白光散去,一道道藤蔓从地下钻出,很快爬满了半径五米内的区域。“b+级,木系。回去好好训练,以后或许有希望成为中阶武者。”那个男人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觉醒成功的木系少年向他鞠了一躬,自己一个人走下了觉醒台。 只剩下两人了,尹星和另一位少女还未完成觉醒仪式,此时两人几乎都已经快进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在一片混沌之中,尹星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似乎有什么正在托举着自己。张开眼,他看见了一个虚实不定,若有若无的东西,不知为何,尹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走向那里,但距离却并未缩短,他迈开腿飞奔而去,但却离那个神秘造物越发遥远。尹星停下了脚步,一种冥冥中的感觉让他又闭上了双眼,全力去捕捉那一丝异样的感觉。 当他再一次张开双眼时,他已经站在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边,那罗盘仿佛无限大又仿佛无限小,此时任何空间尺度都无法形容它,时间的流逝也仿佛被按下了休止键。指针似乎指向这里,又似乎同时在指向那里,它可以指向任何地方,也可以哪里都没有指向。尹星将手放了上去,一道如烟一般的东西突然从虚空冒出。 “时空之神,我的主人,你终于回来了。” “你……是?” “我是您创造的守护者,守护时之罗盘。您本在各种时空之间穿梭,却在这个世界被陌生的神灵击败。您留下神盘,坠入人间;而我自这个小世界的混沌之初被您创造出来,在这片只属于您的异度空间中等候了您数亿个纪元。我是您忠实的仆从,您是我的造物主,我的主人,我的……” “打住,你先停一下,不要这么激动,你难道想给我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前世留给现在的我的?我从来不认为不同记忆的两个人可以被称为一个人,也并不相信转世投胎这一说,所以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而且我能接受的解释。” “主人之所以是主人,是因为气息,主人的气息我是不会认错的,而你一定就是主人。” “我……” …… 经过了一段无效的沟通之后,尹星也多少了解到了现状:这一片空间的一切法则都与外界不同,而那位所谓的时空之神为后来的自己留下了旧的力量;而此时的自己并非处于所谓的灵魂状态或者精神状态,而是肉身和意识一同被拉入了这片空间,只不过因为这里的时间完全由那个罗盘掌握,所以外界才过了不到一瞬息,任何人的肉眼都无法察觉,而这里已经过去了许久。 在这片空间中无法使用或者修炼元素力,只能吸收其中蕴含的时空之力,可以说是一片独属于继承者的修炼空间。空间与虚空相连,而只有被罗盘所认可的人,才能进入其中。据那个奇怪的生物所说,拉入本就属于外界的生物很可能会吸引外界神明的注意,而只有被选中者不断修炼时空之力,才能自如的掌握并利用这片空间。 正在尹星整理自己的思路时,那个自称为“灵”的奇特生物又献宝一样的拿出了一个光团。 “这是……” “这是您前世留下的,按您现在世界的说法就是战技。现在您已经重新得到罗盘的认证,学习战技可以帮助您快速恢复实力甚至找回记忆。” 不待尹星说话,光团就主动进入了尹星的体内,一道战技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时空凝固,干涉外界尺度,短暂的将周围的时间暂停。等等,只有01秒?这有什么用?” “主人,本来以您的力量是可以几乎无视时间限制的,只是您现在还太弱了,而且战场上一瞬间就能决定生死,怎么能说没有用呢?” 看着灵近乎谄媚的讨好,尹星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哪个少年不曾做过英雄梦,但现在看来怎么像是天上掉馅饼?真的会有这种好事让自己碰上? “那我现在要怎么回去?” 话音刚落,尹星突然回到了觉醒台上,身上的白光散去,一道风罡从体内迸出。 “a级风系,可以直接去武者协会报名,成为学徒武者转入武者学院学习,完成协会任务,还可获得积分兑换物品及战技。” 尹星晃晃脑袋,重新适应了一下环境,环顾四周,觉醒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楚怡和尹辰扑了上去,尹辰的眼角噙着泪,而楚怡则在儿子的怀抱中泣不成声。 尹星一面拍着母亲的背,一面感受着体内流淌着的两种力量。 时与风。 第2章 星辰旧事 回到那间十几平米的逼仄陋室里,尹星已经想通了两件事。 第一件,自己之所以会是双属性,是因为他本身从父母那里遗传了风属性,然后从那片空间中获得了时空之力。 第二件,他的父亲不会是普通人。虽然并非没有普通人的后代变异出现强大后代的先例,但想想母亲最近的心神不宁和自己几年前发现的线索,他断定自己的身世并不简单。 果不其然,才刚进家门,楚怡就开口道:“星儿,辰儿,过来,我有关于你们父亲的事要告诉你们。” 楚怡来到房中取出一个简陋的木盒,而木盒刚一取出,尹星就感觉似乎有数缕无形的线牵引着自己的注意,不由得死死盯住木盒。 “星儿,你有什么感觉吗?你爸爸的战友把它交给了我,告诉我说这个木盒上有一个法阵,只有旭凌的血亲才能打开。如果你不能觉醒,它或许永远不会打开;但你拥有了力量,所以我想让你们知道一些必要的真相,你父亲他绝对不是外人口中抛妻弃子的懦夫。” 尹星沉默着接过木盒,按照母亲所说的咬破手指将血液递了上去。木盒突然焕发出刺眼的光辉,一团青光从木盒中飞出进入尹星体内。 又是一个战技?尹星转头看向楚怡,等待着母亲的解释。 楚怡缓缓开口:“这一切,都要从三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末世方起,世界动荡,未知的异变发生,我的记忆从十一岁那年起变成了一片红色。我跟着父母在军队的保护下流亡,那时的军队中只有少部分人有弱小的异能,蛮兽也不像现在一样凶恶,我们数百万城民从南昌逃出来,一路上不断有生命逝去,饿死、被蛮兽杀死、伤口恶化病死、在人与人内部的争斗中死去……逃亡路上尸横遍野,底层的普通人根本没有粮食吃,很多人只能去吃土、吃树。在那样的末世生存下去无比的艰难,而人心也因此动荡,为了一小块干粮他们会大打出手甚至杀死别人,包括同伴、亲人,残忍、黑暗、自私这些都是那时唯有的生存法则,能吃到一点残渣都是享受,是奢求。” “在无止境、渺无希望而又盲目的逃亡中,我的父亲为了避免让我被那群禽兽侵害而惨遭杀害,我的母亲被人侵犯受辱直至自杀,而我,就被藏在不远处,只能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而父母临死前看向我的视线也从此成为梦中的常客。我按照父母的嘱咐,以免步入后尘,我故意将自己身上弄得脏兮兮的,蓬头垢面,满身是灰尘。因为营养不良,我发育的很慢,借此躲过了许多侵犯。但那一天终究还是到来,有人试图把我变成他的玩物,在劫难面前,人性中的恶完全暴露出来。瘦小的我根本抵挡不住对方,他紧紧攥着我的手臂,粗暴的揪住我的头发,撕扯我破旧的衣服。我奋力挣扎,但无论如何都逃不出他铁钳般的大手;我甚至打算像母亲一样自尽但就在我将要被玷污时,你的父亲出现了。” “那时的旭凌不过刚满十六岁不久,在不知怎样的危机下自行觉醒了异能。他用异能赶走了那群人,救下了我,带着满世界仅存的光辉走向我,将红色与灰色的记忆重新染上世界的本色。他的家人也是不久前才被蛮兽杀死,那时的他是阴郁的、痛苦的,但也是善良的,他常常蹙着眉,似乎对一切现状都感到不满,但又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尽己所为多去拯救一些人。于是我跟在了他的身边,时隔数年我又一次有了生而为人的感觉,不再像野兽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 “旭凌是我生命中的一束光,我想让我的光绽放笑颜。最后我如愿做到了,我们一起相依为命的过了许多年,在其他同龄人疯子一般争夺着食物时,我们两个会做在一起畅谈逝去文明的诗篇,交流未来的理想。有了彼此,我们的人生不再那么惨淡,尽管悲苦的主基调未变,但日子却有了希望;我们也会像普通人一样迷茫彷徨,但我们就是彼此的慰藉,只要两个人站在一起,就不会再惧怕生存的困难。后来,旭凌参了军,成为了觉醒者联队的一员,他告诉我,他要去改变这个悲苦的世界,把命运之线用自己的双手纺织。他在修炼方面极有天赋,而我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普通人,不过他从未觉得我是累赘,而是不离不弃,无数次救我于水火之中,也不断陷自己于危难之地。他参军后屡次立功,连连受到提拔,年纪轻轻就登上了高位。在我二十一岁,他二十三岁那年,从一次大战中回来的他向我求了婚。” “结婚后,我们是聚少离多。当时人类已经有了一些小的避难所,我被安排进军官的家属楼里,楼外就是大量的灾民,我们把自己的物资分给他们,但仍无法救助他们。每次他出征,没有他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十分难熬,生怕我们间命运的交织线被死神剪断。” “在结婚后的第四年,我怀上了你。那时你的父亲已经成为举世瞩目的大将军,被爱戴他的百姓誉称‘风神大人’,他的部下以和他一起战斗为荣。旭凌领导着人类在废墟之上建立了十几座城市,文明的光辉在不断重塑。他本是新任领袖的最佳继承者,但他放弃了竞争,接着我们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京都租了一套房,(为应对战争所有房屋当时都被收归国有,资源统一调度,很多人只能露宿街头)。旭凌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为了我肚子里的你,选择了退隐。” “再后来,他的一位战友及其妻子过世,他就将那对夫妇刚出生不久的女儿接了过来,视为己出,也就是辰儿。” “可还没过多久,你的父亲就突然失踪了,我们在他的旧友的暗中安排下转迁到了西京,成为了真正的平民。” “虽然辰儿不是我的亲生血脉,但对我来说她一直是我的女儿,是我们家不可缺少的一员。也许今天告诉你们的这些事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这一切都是真的。” “辰儿,你怨我吗?” 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的尹辰紧紧抱住了楚怡,“妈妈,辰儿怎么会怪你呢?是您养育我长大,在我心中,你永远是辰儿的妈妈。” 看着相拥而泣的母女两人,尹星沉默地立在一旁,内心五味杂陈。“妈,有些事我早就知道了。” 楚怡诧异的抬头看向尹星,尹星则继续说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在我和妹妹从小带着的平安扣内环看见了一些极小的字,用的是一种早已不再通行的字体。那时我还很小,拿着放大镜到处乱照,才发现了这件事。后来有一次我在图书馆翻阅书籍,才发现那种文字叫做小篆,是数千年前华夏的通用语。我根据图书馆的书籍翻译出了那些小字,在妹妹的平安扣中得知了她的身世,并在我的那个里面得知了父亲的离开是受人所迫。自那时起,我就决心要查明真相。” 听到儿子的叙述,楚怡颇有些瞠目结舌,而尹辰则是调侃尹星道:“哥,难怪有一段时间你动不动就提男女有别,就是因为这个?” 尹星脸上一阵臊红,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被当面点破还是让人颇为尴尬啊。尹星佯作不满地说道:“妹妹,你好歹有点惊讶的样子呀,这样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很尴尬啊。” 尹辰撇了撇嘴,“你都能发现的事我会不知道?哪次你借走我的平安扣偷偷摸摸拿个放大镜一边照一边记,拿回来后我就也把我自己的平安扣破译了。哥哥,可别太瞧不起人呐。” 听到尹辰这样说,楚怡不禁有些凌乱,合着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这两个聪明的孩子有时真让人哭笑不得。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楚怡开口问道:“星儿,快看看你爸爸留下的战技到底是什么。” 尹星听到后,调动起体内微弱的风系力量,以他为中心出现了几道并不强劲的风罡,接着尹星心念电转,在手中汇聚风系力量,一道浅色的青光泛起,他的手上出现了青色的细线般的纹路,猛一挥手,一道风刃从窗户射出,在窗外的树上留下了深深的切痕。 “这个战技有些奇怪。” “怎么了?” 尹星没有说话,只是又反复尝试了一下,最后说道“这个战技是稀有战技,我不好评定等级,它本身没有任何攻击力,只是对使用者的全面增幅。以我目前的实力,可以短暂地为我的风属性掌握能力以及风元素伤害带来提升,并带有极短的肉身强化效果。最重要的是,它相当于为我开了一个无限技能槽,让我可以无限吸收风系战技。众所周知,武者能融合的战技数由天赋决定,c级只能融合两个,b3~5个,a级最多七个,s级最多9个,因此武者必须规划好每一个战技的选择,而有了这个战技就没有这种担心。匹夫怀璧,父亲失踪与这个战技很有可能有关系。” 听到了这些,楚怡的嘴巴都快变成o型了,反倒是尹辰依旧冷静,“哥,一般对武者来说不是难以融合使用超出自己天赋级别的战技吗?但你刚刚显示只是a级” “噗嗤”尹星伸出纤长的手指轻点尹辰的额头,“傻丫头,你哥我就不会藏拙吗?刚才说过,匹夫怀璧其罪,能不引人注目就尽量隐藏,在不暴露的前提下保有一定的地位,才能查出当年的真相。退一万步说,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我也该这么做。” 尹辰捂着自己的额头,嗤嗤地笑了起来。 “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去武者协会报道呢。” 尹星绕过一个用来隔开自己和母女二人卧房的破木板,躺在板床上思考了很久才睡去。 第3章 武者协会 第二天清晨,一家人一起来到了内城武者协会的门口,母女二人因为不是武者而作为准武者的家属,被留在了大厅。 尹星走入新人报到区,已经有许多人正在排队了。所有人首先要在一台比觉醒水晶精密多的仪器前再一次测试等级,等级的划分十分简单明了,百级制,abc等则代表天赋,昨天那个b+级的木系安静少年已经开始测试了。 “三级,下一位。” 这时,一个眼熟的人出现在了人群之中,还未带尹星仔细去看,那个人影,就消失在了嘈杂的人群中。 “天赋a,风系,七级,这是你的手环,记录有你的个人信息,以后升级了可以来协会开证明再次更换。作为初级武者,你可以和你的家人搬入居民楼了,不用再住外面的平房。协会会根据你的等级提供不同的福利,所以加油好好干!你的入学手续也会由我们来办好,对于咱们这些平民来说,第七院可算得上是最好的学校了,里面虽然也有一些小家族的后代,但以你的天赋与他们比起来,也用不着自卑。为了人类的未来!”一位高大健壮的武者耐心地讲解着,从他的神态里尹星感觉这人脸上写满了“忠厚实诚”四个大字。 “为了人类的未来。”武者协会的口号被以缺乏感情的棒读说出,为什么要弄这么中二的口号还要反复提及呢? “现在你去跟着指导员转一转。张阳,过来!带上这几个孩子去熟悉一下武者协会。” 尹星和其他几个少年少女一起向一个青年看去。青年的左脸上有一道巨大的疤痕,长得瘦高,一脸慵懒和吊儿郎当,打着哈欠说道:“知道了,知道了,谢谦,你还是这么热火朝天啊,看来还是得给你找个老婆,压压你的劲头,要不然指不定哪天上前线一个愣冲就送了命。” “少耍贫嘴,好好干活,不然我可不会再帮你瞒着上班摸鱼的事了。” 听着两个人看似不合的拌嘴,少年们都捂着嘴偷笑,这时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性武者手叉着腰,给两个人屁股上一人来了一脚:“都去干自己的活去,别在这浪费时间!” 两个大男人一下子都熄了火,张阳灰溜溜的带着几个少年少女跑开了。 在确认女武者走远后,张扬又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还冲着谢谦的方向又做了个鬼脸,把后面跟着的少年们都逗笑了。 一位少女忍不住开口问道:“张指导员,您和谢前辈还有那位女武者是什么关系啊?” “啊,我们?我们可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我和谢谦都喜欢平儿,从小就是我们两个男孩儿护着女孩子。可是后来她觉醒后天赋比我们两个都高,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你们觉得我们就像耗子见到猫?只不过是好男不跟女斗罢了。”张阳挤眉弄眼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视线却不自觉的飘向了女武者那边,他以插科打诨的方式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但内心或许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松。 远处那个名叫平儿的女武者仿佛有所感应一般,向这里瞥了一眼,张阳立刻又一缩脖子,好像在躲眼刀一般,于是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有着张阳活跃气氛,少年们初来乍到的局促不安被缓解了不少。张阳向少年们介绍了武者协会的各个部分:功勋处在南侧,武者可凭借自己在战场上的功绩来换取积点;而奖励兑换处在西侧,凭积点可在那里换取各种资源;东门处就是入口,主要负责测试并登记武者信息;北方是训练场,武者们可以在训练场对战用水晶核模拟出的各种蛮兽,提高自身的实战能力。而武者协会中央有一面墙,上面镌刻着各位大能的名字,尹旭凌的名字赫然排在前列。 尹星在高墙处略作停留,暗暗用记录晶石留了影,毕竟这些人也是寻找父亲的线索,只不过自己还太弱小,对此还无能为力。 从武者协会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尹星找到了楚怡和尹辰,拿出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的钥匙,“妈,辰儿,我们有新家了!” 到了晚上,在一切都安顿好后,躺在新床上,尹星有些辗转反侧,“林贡,段祺,白磊,郑浩然,惠婧,李沐,李昊……目前,华夏表面上八十五级以上的大能有数百余人,八十级至八十五级的伪大能也有近千人,到底会跟谁有关系呢?暗中又有多少人潜伏?完全没有头绪啊,看来只能自己先努力往上爬,不然什么也得不到,保护不了。”想到这里,他轻轻地坐了起来,小声唤道:“灵,你在吗?” 话音刚落,他就来到了先前那片未知的空间。 “主人,有何吩咐?” “教我如何修炼时空之力。”尹星毫不犹豫地说道。 在灵的帮助下,尹星很快领悟了要领,在那片空间中吐纳呼吸,逐渐入定。 …………… 此时,外界,一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了尹星的卧室,却没有发现她的哥哥。 少女在一番仔细地环视观察后,摸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主人,时间到了!” 尹星睁开眼睛,“这里的时间流速不是和外界不一样吗?” “话虽如此,主人你若是消失外界时间超过十分钟,以你现在的能力,都会被外界神发现并扼杀,而您方才入定,此处时间已经过去了30小时。” “罢了,那今日就先到此为止。” 尹星又一次凭空出现在了房间里,开始思考本次修炼的感受和体会,并打算以此为模板改造一套风系的修炼之法。到目前为止,人类的修炼方法十分的简单粗暴,无非就是吸收同属性晶核及空气中的元素力储存在体内,同时不断地拓宽经脉,压缩能量,改造人体,以达到提升的目的,但时空之力显然与此不同。如果说到目前为止的修炼方法是一个吸收、压缩、提纯的不断扩大自身容量的过程,那么时空法则的修炼就是升华生命力、以庞大的能量不断冲洗身体却不去留下,一直以潜移默化的滋养来从根脉上改变。 同时,修者要一直去体悟其力量,与之共鸣,最后像天地灵脉之初将虚空转化为原初的力量一样,让修者自身从虚空中创造力量,而并非吸收现成的时空之力,从根源上才能与自己完全契合。这种修法对修者的天赋要求极高,而且起步极为困难,要是真的选择如此修炼,恐怕过上几十年尹星也不能从七级突破。但尹星有那个空间,那空间中没有其他的元素力作为干扰,既然尹星可以从虚空中转化出时空之力,那也理应也可以从虚空中直接转换出风系的力量。一旦成功,就意味着自己修炼不必依赖外界环境,无论是在灵气稀薄的平民区,还是在各大家族自行建造的浓缩大量灵气的房间之中,都不会影响尹星的修炼,因为他的力量来源是虚空,任何空间与虚空都是相连的。 下了决定之后,尹星整理了一下思绪:首先要在那处空间中不断洗涤自身,领悟真道,在掌握了从虚空中转换能量的方法后,就可以在外界继续修炼了。 尹星抬头看了看时间,按照灵所说的,要在不被外界神发现的前提情况下,尹星每两个小时可以进入一次空间,每次进入可以修炼外界十分钟但空间中30小时的时间,除去白天的时间,尹星每天可以在空间中呆3至4次,而修炼是不能作为精神的休息的,也就是说,修炼之余还需要睡眠,以保证精神力的恢复。万幸的是,在空间中呆30小时所消耗的精神力仍是外界十分钟的量,而治疗伤口缓解疼痛恢复体力等诸如此类的东西,却又是按照里面30小时的量。 “看来只能各种抽时间去修炼了,若是挤一挤,每天修炼五次还是能够得到保证的。而以目前的进展速度,大约在三个月后就可以初步掌握从虚空中转换力量的方法了。但是还有两个月就要去学院了,辰儿的觉醒仪式在半年后,学院每年招生三次,最近的一次就在两个月之后,在下一次招生时辰儿也该觉醒了,或许我可以等等和辰儿一起入学。”不过很快,尹星又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方案,“还是要表现的一切自然,不能有任何可疑的举动,否则被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正常入学,只能再抓紧一些,毕竟一个a级刚觉醒的武者两个月时间都没有升级实在是可疑,而且早去学院多多了解学院的情况,等辰儿来了也能更好的保护她。” 估摸着时间大概差不多了的时候,尹星又一次进入了空间。 如此往复,第二天早上七点左右,尹星结束了修炼,并且为了提高效率,他在空间中已经睡眠过了。 尹辰走入尹星的房间,正要叫他起床,却看见尹星已经整理好衣装,准备去晨练了。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好好休息可不行哦。” “没事,不多训练一下,入学了也会落后。我先出去了,今天可能一整天都不会回来,午饭我会自己解决的。” 出去训练了很久之后,尹星在外面买了一份素面,坐下来开始吃。这时他又看见了那个b+级的木系沉默少年。前两次见面人太多了没能仔细观察,这一次尹星留意了一下:少年表情木讷,总是盯着一个地方发呆,皮肤呈枯黄色,完全没有一个木系武者身上所含有的那份生机,回想起来前两次的见面少年都是一个人,也一直都沉默寡言。 像这样的少年在末世中其实不算少数,他们大多失去了父母与至亲,自己一个人艰难的生活着,像下水道的老鼠一般蜗居在城市最外层阴暗潮湿的破胡同里,其中年长些的倒还可以去干苦力来换取微薄的收入。对于这样的少年,一碗素面都算得上是极为珍稀之物。其实民间一直有一种划分城民的方式,那就是将人分为平民、贫民和富人三个阶层,尹星的家境就属于平民,而木系少年显然属于贫民那一类了。 少年吃完之后又打包了一份,付了钱——这显然来自武者协会的资助——然后他径直离开了小店。尹星也赶紧结了帐,悄悄跟了上去,在一番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了外城接近城墙的偏远地区。这里到处都是失去支柱的老人,孩子和妇女,以及一些残疾人,十几个人躺在一条窄胡同里面人挤人的躺着,稍微好些的还能用破木板勉强搭个四不像的木棚出来避一避各种不良天气。 少年丝毫不做停留地走进一条破巷子,巷子里的人恍惚看见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少年,就像看见了什么恶魔一般,连忙趴在地上求饶:“李少爷,您就放过我们,这里真的再没有什么所谓的野花了,求求您放了我们!”少年赶忙上前扶起老人:“老伯,您睁开眼睛仔细看看,是我,阿虎!” 老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看,舒了口气。 “老伯,阿呆呢?” “刚才听到脚步声,我让阿呆先去下水道里躲起来了。” 名叫阿虎的少年听到后,也松了一口气,然后取出了素面说道:“老伯,这是我带回来的素面,你和阿呆先分了。我得回去训练,等我变强了,就接你们到城里去住!” 老人这才注意到阿虎手上的手环,喜笑颜开,露出了已经没有几颗牙的嘴巴:“阿虎出息了呀,不用再受人欺负了,不过这素面,我可吃不了。” “老伯,我九岁来到这里,是您护着我阿呆长大的,牙都被打掉完了,如果不回报些什么,我心里堵得慌!” 老人哈哈大笑:“傻小子,你自己都说了,我的牙都掉光了,还怎么吃呀?还是拿去给阿呆!” 阿虎一愣,挠了挠头,憨笑了起来。 老人继续笑盈盈地说:“阿虎呀阿虎,你有时候可比阿呆还要呆呀,别愣着了,忙你的事去,阿呆有老伯我照看着呢,放心!” 尹星躲在矮墙后面,听着这一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同为城民却如此不公,父亲的理想似乎还远未实现,无意识的,尹星在破土墙上捣了一拳。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摇摇晃晃的土墙一下子就塌了下来,得亏墙后面没有什么人,但是木系少年却一个转身恶狠狠地盯住了尹星,尹星只得在心中暗自苦笑了一声。 “现在解释来得及吗?” 第4章 伙伴 刚才还一脸憨厚淳朴的少年脸上显出些许杀气,原本略微木讷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看起来他把我当成和那个什么李少爷一样的人渣了,这下可不好解释,毕竟这家伙满脸都写着偏见、仇恨和倔强啊。” 木系少年一下子向尹星冲来,尹星立即借风助力向后撤去,但木系少年仿佛一头猛虎出山,单凭肉体就一下子爆发出了极快的速度,让尹星吃了一惊,这家伙的身体素质完全算得上异于常人,明明十分瘦弱却仿佛有着开山之力。尹星只觉得有一头猛兽向自己撞来,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尹星忙不迭地放下了轻敌之心,全力施为,他借风而起,一片尘土飞扬,一抖手腕,两道风刃向对方的必经之路飞去,逼其转向,减缓速度。 怎料那木系少年却猛然一跃,硬是跳过了贴地而去的风刃,继续以野兽的速度狂奔。 你进我退,你攻我躲,两个人一番拉扯,眼见距离不断缩小,尹星又一次用出风刃,在阿虎正要故技重施之时,尹星发动了时间凝固,阿虎身形一滞,但仍是堪堪避开。 “可恶,现在能暂停的时间太短了,而我的攻击速度又太慢,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尹星发动了万风之拥,那个父亲留给他的战技,移动的速度迅速加快,距离被重新拉开。 终究是天赋决定了实力,阿虎显得有些体力不支,尹星一连放出数道风刃,封住了阿虎的来路。阿虎硬扛三道风刃,皮开肉绽,呼吸也急促了不少,但这个从小就饱受皮肉之苦的少年,并没有因此减慢速度。 尹星一个转身迅速绕过阿虎,从背后缚住了阿虎的双手,并借助风元素力牵制住他。可正他呼出一口气,还未来得及擦汗时,地下突然冒出数条枝条,捆住了尹星的双脚。 “大意了,这家伙先前一直横冲直撞,害我险些忘了他也是个武者,我还是太不成熟了啊。”第一次和别人打架的优等生这样想。 两个人都不断消耗元素力加大对对方的束缚力度,同时又在努力挣脱对方的束缚,双方的元素力几乎同时耗尽,毕竟之前的拉锯战已经消耗了尹星不少的元素力,而一开始肉身作战的阿虎并没有消耗太多,于是就变成了贴身近战。两人对了一掌,尹星连退两步才稳住身形,阿虎则顺势一个箭步抓住尹星的手臂,一个过肩摔把尹星砸到了地上,一阵尘土飞扬,尹星借着最后些许元素力护住脊背,但仍是一阵发麻。 尹星一个手刀猛然击中阿虎右腿的大小腿后方连接处,在阿虎屈腿的瞬间将其拉倒,两个人在尘土中翻滚互殴,尹星占下风的时候更多。扬起的灰尘掩住了两人的身影,拳脚声和喊叫声不断,两个人嘴角都留下些许血丝,双方的鼻子都被打的出血。阿虎之前被风刃所伤,失血相比尹星较多,体力消耗也比较大,两人血与尘土凝结成块,两个少年就在这脏兮兮的地面上缠斗。尹星只觉得自己眼前天昏地暗,不知过了多久,两人都精疲力尽,并排平躺在了地上。 “呼…现在你能好好听我解释一下吗?”尹星喘着气说。木系少年没有说话,尹星就将自己从偶遇到跟踪而来的全部过程和盘托出,并向阿虎介绍了自己。 听完尹星的叙述,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我们觉醒台上见过,我有印象。”尹星听到后瞪大了双眼,气急败坏地说:“你认识我还这么直接莽上来揍我?” “见过又不能证明你就是好人,况且明明是你先跟踪我的。” 尹星一时语塞,只能向对方发出邀请:“要不要来我家坐坐?帮你上个药。” “不用,我自己就能行。”阿虎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他刚转过身,尹星就一把搂过了他的肩膀,“是我把你弄伤的,我当然要负全责。走,我会用呼叫水晶叫车,今天就破费一次,我家里人应该不会介意的,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和别人打架也不清楚她们会是什么反应。”对于这个热情过头的家伙,阿虎想推开他,但是又使不上力气,最后能跟着尹星上了车。 到了家门口,尹星又拍打了一遍不知已经拍打了多少回的衣服,咽了口唾沫,轻轻敲了敲门。尹辰打开了门,愣在原地,尹星额头上冒出冷汗:“辰儿,你听我说……”“别说了,医药箱我给你找,但你不把自己弄干净就别进家门了。”尹辰冷声说道,“砰”的一声关掉了门。从门内隐约传来楚怡的声音:“辰儿,是谁啊?”“谁都不是,是恶作剧,你忙你的。”楚怡笑着摇了摇头。 外面的尹星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对阿虎说道:“我妹妹平时不是这样的,今天是例外,例外。” “看来只能去外面的澡堂子了,清洗好身体之后再互相上药。阿虎,你去过澡堂吗?”尹星假装没看见对方的白眼,自顾自的说。 “觉醒前一天晚上去洗过。”对于匆忙扯开话题的尹星,阿虎只能有些无语的回应。 ————————(人为分割线) 两人从澡堂出来,已经到黄昏了。“阿虎,你没有被分配地方住吗?” “b级没有分配;不过,补贴很多,够用,我可以租房子住。” “那再见了,你现在也知道我住在哪里,明天可以直接来找我,咱们一起去找一个训练场一起训练。毕竟你说你也分到了第七院嘛,咱俩就作为同学先熟悉熟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阿虎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在看到你主动去找老人和阿呆时,我就决定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兄弟了。毕竟一朝翻身但仍然念着旧人的人,在这种时代可不多了。”少年阳光地笑着,热情地说。 “兄弟?” “兄弟。” 笑着道别后,尹星转身走开,阿虎愣在原地,很久后才缓缓离开。 “真令人羡慕呢,那家伙。” —————————— 尹星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敲了敲门,是楚怡打开的。 “星儿,你回来啦。辰儿在帮忙做饭呢,你先去歇会儿,忙了一天也累坏了。” “没事儿,妈,我不累。” “哎呀,你就乖乖坐下。平时一直都是你做饭,今天让你试试辰儿的手艺有没有见长。” 听到这话,尹星才坐在桌前。看着两人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尹星的嘴角泛上了一抹微笑,这样美好的生活应该会一直持续下去。也就当是为了这份美好,自己也要解开当年的真相,不断壮大自己,这样才能守护好她们。 吃过饭后,一家三口一如既往地一起洗碗筷。 尹星悄悄靠近尹辰,用胳膊肘顶了顶她,尹辰冲尹星翻了个白眼,“好好好,这次我姑且就先原谅你,下次要再敢这么脏兮兮的带着伤回来,我可不让你进门。” “谢妹妹大人开恩。”尹星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楚怡问道。 “没什么。”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后又相视一笑。楚怡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个孩子…” ————————— 又是一夜修炼,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尹星家的门铃被按响了。 “妈,辰儿,我出去了!” “好,你去。”楚怡答道。而尹辰则笑眯眯地看了尹星一眼,尹星冲尹辰做了一个“我保证”的手势,然后就走出了家门。 转眼间,阿虎已经跟尹星来到了武者协会,“我们家也不宽裕,按照我能领到的补贴,咱们现在只能租下最低一级的训练场,不要介意啊。” “没事。” 两人来到了低阶训练场的丙级场地。武者协会的训练场分为甲,乙,丙三级还有特级训练场,甲级场地中有虚拟的蛮兽,乙级场地中可以与机械对战,丙级场地就只能是租用者彼此对战了。至于特级训练场,尹星自然无从得知,毕竟特级训练场对平民是不开放的。 换上了最普通的战斗服,两人在场地中站定分别拿着一把铁剑开始对峙。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尹星决定先采取游走战术。他右脚轻点地面向后飞速退去,万风之拥同时施展开来,从一开始便决定全力以赴。而阿虎也与前次有所不同,他不再轻易去追赶,而是取防守姿态,减少自己的体力消耗。尹星在场地边缘游走,寻找阿虎的破绽。 在局面僵持一段时间之后,尹星一抖手腕放出一道风刃,阿虎向右一躲,刚避开,尹星就借助风元素力已经赶到身前,剑指眉心。阿虎一个急停转身,但在转身时又慢了半拍——时间凝固起效了。剑刃划过划过右肩,同时又是一掌直奔阿虎的小腹而来,阿虎提剑就劈,势大力沉,逼得尹星又向后退去,而阿虎则顺势向前咬紧距离,尹形又放出几道风刃,逼停了阿虎的脚步。由于昨天的伤都还未彻底好,两人的行动颇有些不流畅。二人来来往往打了几个回合,各有得亏。尹星突然爆发,用数道风刃携裹自己而去;而几乎同时,阿虎也是猛然发难,从地下召出许多木藤环绕身旁,全力向直冲而来的尹星刺出一剑。 “铛——”伴随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两人手中的剑同时被震飞。尹星将风聚集在手心与阿虎互换一掌,然后借力乘风一个翻滚将阿虎的力道化开,并顺势向阿虎的头部踢下一脚。阿虎双臂交叠格挡在头顶,挡下一击后立刻借着尹星仍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机会,一面用枝条向尹星缠去,一面如炮弹一般轰出一拳。尹星急忙驱动时间凝固争取时间,同时在脚尖处聚成风团,借风团炸开的力量再度后撤。而阿虎背后却突然刺来一柄铁剑,正是先前二人剑脱手时,尹星用风裹住了自己的剑,出其不意,想要一举定胜负。但此时阿虎隐藏的后手也露了出来,他同样用枝条缠住了自己的铁剑,此时正好挡下这一击。 一番争斗之后,两个人都感到疲惫,出了浑身的汗,但依旧没有分出胜负。离开训练场,尹星买了两瓶能量饮料,两人一起坐在休息区喝了起来。 “行啊,你小子。看着那么老实,藏了不少阴招啊。” “彼此彼此。” 两个人举起饮料相碰之后一饮而尽。 “你对今后的修炼有什么打算?”尹星问道。 “努力攒钱,买一个b级战技。再继续修炼,以后要是能达到六阶就能保护好老伯和阿呆了。这样就行,你呢?” “大致和你差不多,不过我还希望我能变得更强一点,强到可以去与真正的强者相争,去找出一些我要找的真相,去守护我所爱的人和物。我还想要去看看城池外面的世界,去寻找战争前文明的遗迹,去追寻历史,创造未来。不过,这条路注定很难呐。” “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可以的。祝你好运。” “同祝同祝,不过话说回来,以你这强大的肉身战斗力,绝对不会止步于60级。嗯,话说你知道怎么修炼、战技有什么用吗?虽然没有战技也可以继续修炼,但为什么所有人着早早拿到战技,多攒下去换一个更好的,不是更划算吗?为什么第一个战技即便只能拿到c级他们也不愿意等一等,买一个更好的呢?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短暂的提升一下实力吗?” 一连串的发问把阿虎给问蒙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说实话,我不太清楚这些。” 尹星不急不恼,开口道:“我问你,一般大家都是怎么修炼?” “消耗体内已有的元素力,再从晶核和环境中吸收补充,然后压缩提纯,基本就是这样了。” “那消耗元素力是战技消耗的快,还是普通地使用元素造物消耗快?” 阿虎恍然大悟,“战技的消耗更大,可以加快修炼速度,不早点融合战技修为就会被甩在后面,即便找到了好的战技,也为时已晚,毕竟修炼的天赋是会随着年龄的增加而衰退的。而且修为越高,挣积点和钱的速度也越快,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那我再问你,战技的强度除了本身的a、b、c以外,还有什么划分?” “熟练度。熟练度不同,同样的战技在同一等级下的效果也截然不同。据此将熟练度划分为入门、熟练、精通、合念和神技,品级越高的战技,熟练度的提升就越困难。打个比方来说,一个b级的熟练的战技战斗力就要比a级的入门战技要高,所以他们才会先选择低阶战技作为第一战技。” “但低品阶的战技想达到神技级别的熟练度几乎是不可能的,以c级为例,最多只能达到精通,极少数人才能练到合念。长远来看,仍是高阶的战技更适合发展。”尹星补充道。 “那这不就无解了吗?想要高阶战技,却又难以提升自己;低阶的战技,又无法匹敌。”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平民难以翻身的原因啊!”尹星感慨到。虽然自己可以无限吸收风系战技,时间系的战技又是直接从罗盘中继承的,这些与自己并无影响,但是辰儿到时候要是觉醒了,也是挺麻烦的事。 “不过以我们现在的财力就先不想这些了,先练好实战,提升经验!”尹星站起来向阿虎伸出了手,阿虎愣了一愣,然后握住尹星的手站了起来,两人击了一掌又向训练场走去。 第5章 阿呆和老伯 两人一直训练到傍晚,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后,就各自朝家走去。 尹星这边一如既往的和谐安定,其乐融融,暂且不提;而阿虎走在路上,却颇有一些心事重重。 “不知道我不在,阿呆和老伯怎么样了,有没有出什么事。” 越想越担心的阿虎忍不住加急了步伐,他一面奔跑一面四处环视,来到了一条破旧无光的小巷,破烂的木棚已然倒塌,不远处墙角的阴影中好像隐约有一个人躺在地上,阿虎急忙上前确认。 “还好,只是一摊破布。”阿虎舒了口气,但心中仍是紧张不已,感觉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走到平时老伯卧的地方,空无一人,汗毛瞬间炸起,全身上下的不适感越发强烈,阿虎的身体忍不住一阵颤抖。“没事的,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不会……对了,老伯一定是带阿呆躲起来了,一定是这样!”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样,阿虎向一条隐秘的暗道奔去,那是他和老伯挖的,用来在那帮禽兽到来的时候把阿呆藏好。 他一把推开暗道口放着的破木板钻入暗道,但仍然没有看见阿呆和老伯的踪影。他疯了一般在暗道里转圈子,好像要把每一处角落都刨开翻找一遍寻找线索。最后,他在角落找到了一片破布,那材质和样式分外熟悉。 阿虎两眼充血,冲出了暗道,无头苍蝇般在各个小巷中横冲直撞,其他住在这里的人看着这个衣着整齐的武者都退避三舍。 阿虎猛然揪住一个人:“阿呆和老伯呢?他们去哪儿了?他们是不是躲起来了?他们一定躲起来了对,对不对?” 这句话吼出来,众人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到底是谁。有人用同情的目光盯着他,阿虎失控地冲过去:“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他们藏起来了?他们在哪儿?告诉我,告诉我呀!” 那人沉默着,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土包。那里是这些贫民的乱葬岗,每一个死掉的人都被其他活着的人埋在那里,出于一种同病相怜,一种共同的痛苦。 阿虎冲入了那片布满土包的地方,他拼命的找,可他找不到,也不知道老伯和阿呆的尸首在哪里,那里只是一堆杂乱的土包,无碑无名,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人能从那里分辨出其中某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少年像无头苍蝇,又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坟包中不断穿行,不断寻找,似乎想凭着记忆找出新增的坟墓,但是这里每天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这一天,一头野兽在那里哀嚎了一夜,又渐渐没有了声息。 这一天,本以为拨开云雾见太阳的少年重又跌落谷底。 这就是这个时代光鲜外表下的真相。 这就是所谓的繁荣。 “我真是个,笨蛋啊…” 第二天早上,修炼了一晚的尹星早早就赶到了约定的地方,耐心等待阿虎的到来。但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仍然不见阿虎的踪影,尹星的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凭着记忆向外城区奔去。 绕了一两次圈子,很快尹星就来到了之前的小巷,他一眼就看见阿虎蹲在过去老伯经常躺着的位置,双目无神,两手环抱着膝盖,身前摆着几片碎布。 尹星立在巷口一言不发,或多或少猜到了些状况。就这样沉默了许久,阿虎沙哑的声音猛然响起:“你回去,失约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恐怕做不了你的伙伴了,你还是不要再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尹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向阿虎慢慢走去。 “你别过来!”阿虎用威胁的语气大声说道。 “阿虎,我能理解……”话未说完,一句声嘶力竭的呐喊冲断了尹星的话语;“不,你不明白,你根本就不明白!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住在城区里的人,都不可能明白!你有家人,有天赋,有能力,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在昨天,我失去了一切,我的一切!我的世界明明只有那么小,我的愿望明明只有那么简单,但连这些也被剥夺!你不会明白!你这种把空话随口挂在嘴边的人凭什么说能理解我!你没有这个资格!”阿虎愤怒的声音如雷一般炸响,尹星只能回报以无言的沉默。 “凭什么,我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他们要被这样对待?!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你这种幸福的家伙,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怒不可遏的阿虎扑向尹星,尹星没有反抗,只是任由对方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任由这个接近疯狂的少年发泄自己的情绪。 “对,我不明白。”被击倒后,尹星坐在地上说道。 阿虎一怔,放下了拳头,把头抵在尹星的肩膀上,压抑着,呜咽着,随后便扯住尹星的衣服放声大哭,一直哭到发不出声音,哭到浑身无力,哭到……再也流不出泪。 阿虎向后一倒,躺在地上,仰望着灰色的天空。 “我是九岁时失去了父母,流落到这里来的。那时候老伯还不像现在这样,五十岁出头的老伯,当时还算有气力,白天打零工,晚上就住在这条巷子里。我第一次见到老伯是一大帮大孩子推倒了我,我抱住头躺在地上,身子蜷作一团,他们逼我交出刚讨来的食物,我在混乱中吃掉了那些食物,他们就气急败坏地对我拳打脚踢。尽管那时候我刚来到这里,还不算很瘦弱,而他们却像麻杆一样,但毕竟他们人多,岁数也大些,我当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是老伯赶来赶走了他们,救出了我。我还记得老伯当时对我说:''孩子,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以后就和老伯一起过。''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点头答应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不再是欧阳豪了,而是阿虎,老伯的阿虎。” “我和老伯一起度过了两年,五年前,老伯又收留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她对我很好,就像姐姐一样,但是她的智力只有六岁,呆呆的,连自己是谁,以前在哪儿,自己的家人在哪里叫什么都不知道,于是老伯就叫他阿呆。阿呆虽然并不聪明,但是她对我和老伯的关心一直都很纯粹;她很体贴,有一次我生病了,她在我身边守了一天一夜,老伯劝她去休息她都不愿意。” “一直有一些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总是来外城这边转悠,见到好看的女孩就抢走,污了女孩的清白之后又丢回这里,任其自生自灭。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在阿呆身上,我和老伯用了三天三夜拿收集来的木板搭了个小棚子,在棚子背后藏了一条暗道,每当听到有脚步声,我们就会让阿呆先藏起来。因为贫民没鞋穿,走路不会发出声音,走路发出声音的往往就是来自城里的那些恶人。”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几年,老伯一直照料着我们。在我12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老伯一起打工,老伯希望能让我参加觉醒仪式,不分昼夜地努力。在这期间有一次老伯被人打掉了几乎所有的牙齿,我想去报仇,却被老伯拦住了,说我去没用,对方是觉醒者,一百个我也不够死,我握了握拳,从那天起就决定我要变强,强到可以守护我想守护的人。” “但是就在我觉醒成功、还遇见了愿意成为我伙伴的人时,那帮人又来了。就是那个姓李的,他发现了阿呆。老伯拼死护住阿呆,但却被一巴掌拍飞了出去。他奸污了阿呆,老伯冲上去要拼命,他提起裤子就走人了,让他的手下处理。那帮人斩草除根,把老伯和阿呆都杀了。” “这一切就发生在昨天我走后不久,虽然我知道,就算我留下来,这里也只不过多一具尸体,但我还是在想,如果,如果我再强大一些,如果能早点接走阿呆和老伯,如果再多一些如果,我就能保住他们,他们就不会死……那种无助感,你明白吗?” 尹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拍了拍阿虎的背,轻声说:“我陪你复仇,但你要先好好活下去。” 阿虎轻轻嗯了一声,“我会变强,强到可以改变命运,我要那些人生不如死,让他们品尝绝望的滋味。” “走!”尹星站了起来,向阿虎伸出了手。 “走。”阿虎也站了起来,瞪着血红的眼睛。 两人碰了一拳,向城区走去。 尹星带阿虎来到过去尹星住的地方:“我决定把这里重新租下来,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在向阿虎介绍了一下之后,他唤醒了灵,灵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传入现实,但因为灵无法离开那处空间,阿虎四处张望想寻找第三个话语声的源头,却怎么也找不到。 “灵,你能展开屏障,确保我们对话的私密性吗?” “这个没问题,不过时间有限,您尽量长话短说,毕竟安全第一嘛。”灵一如既往用谄媚的语气说道。 尹星转向阿虎:“阿虎,你知道能量散失后去了哪里吗?” “回归天地?”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严格来说,是一个循环。据一些猜测所说,能量自虚空中产生,逸散到宇宙各处,而被消耗掉的能量重新转化为虚无,融入虚空,二者的加和是永恒不变的。而由虚空中直接产生的最本源的能量被称为原力(到这里就是灵所教的知识了),它与我们从天地中直接吸收到的能量在层次上有着质的区别。原力更为纯粹更为凝实,是突破百级的基础,而百级之后还有着更为广阔的世界,不修原力就没有去亲眼见证那个世界的可能。” “但直到目前,明面上人类还未曾有人突破百级的界限,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难以将体内庞大的能量悉数转化为原力,它的地位不言而喻。我之前从灵那里听说人类所谓的百级不过是第一重天,三十三重天才被称为伪神,神明之中又另有境界的划分。在宇宙面前人类无比的渺小,想要变强就要吃得下苦,耐得住性子,忍一时,赢一世。我现在正在钻研从虚空中直接产生原力的方法,并在尝试将我体内这仅仅七级的能量转化为原力。你是选择和我一起用一世来赌一次成功,还是和常人一样在60级后止步不前?” “一起。”阿虎毫不犹豫的说,“你既然愿意告诉我这些,那我的答案你其实也已经猜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尹星将近几日的感悟写了下来,交给阿虎,毕竟灵所能支持的这短短的时间,根本说不完这些。 “那个……我不识字……” 尹星一愣,看来前路漫长啊! 第6章 原力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阿虎每天巴不得问尹星三十遍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炼,这段时间白天尹星一直同阿虎在一起,当空间无法进入的时候就与阿虎对练,每当时间一到就立刻进入空间,一天基本可以达到修炼十次以上的时间。而同时,时间凝固和万风之拥的熟练度也有了些许提升,但离入门都还差得远。 对于如何帮阿虎修炼,尹星也想了很多方案,最终决定先让阿虎不断地拓宽经脉,而不将外界力量纳入体内,每天只是将觉醒后的初始能量不断提纯净化。不过,以阿虎目前的灵力量,想要压缩也是有心无力。等尹星掌握了从虚空中转换力量的方法之后,就先转换出一些木系原力,(尹星身体无法储存其他的元素力)储存阿虎体内。虽然很有可能会直接流失,但总归是能剩下一些的,接下来就是要将两人体内本来的力量同化为原力,这样阿虎的身体也会被改造成能够容纳原力了。 在距离开学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候,尹星终于迈出了第一步,从虚空中转化出了些微的原力,虽然仅有渺小的一丝,但有了这一步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在开学前三天,两人体内的元素力都已转化成原力,尹星也帮阿虎创了一套木系的原力修行功法,虽然主体还是在灵的帮助下完成的,毕竟两人目前还是太弱小。 这时,尹星也刚刚升到八级,而阿虎则升到了四级,当然,修习原力的两人实际的战斗力远非同级同阶的修士可比,尤其是在修炼出了木系原力之后,阿虎的肉身强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两人再次单对单的作战,尹星只有四成左右的胜算,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而尹星的战技也终于勉强入门,时停的效果提升到了03秒,而万风之拥的增强效果变化不大,但此时的风系力量基础值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两人联手,应该可以击杀一只15级左右的蛮兽——虽然15级只是蛮兽中最弱的等级之一,而这个等级的蛮兽又往往是群体行动,遇见一只落单的十五级蛮兽的几率比遇见上万只的兽潮还要小。 而尹星也决定吸收自己的第一个非天赋战技,毕竟现在只有两个辅助型战技,对战的能力还是有些太低了。 尹星带着近来攒到的钱,决定买一个c级战技,反正他对于风系战技的获取量是没有限制的,有一个低级的战技,练习起来也会快一些。 到了武者协会,他走向战技兑换处,开始在c级战技栏挑选。 “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急于换取战技,a级武者的第一个战技还是b级比较合适,上手快也不至于太弱,而等你等级提升后上了战场,想攒够买一个b级战技的功勋还是蛮好攒的。”一个清冷悦耳的少女声音在尹星的耳旁响起,尹星回头一看,并不认识,但却觉得有些眼熟。 对方说完话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一面离开,一面还在说:“你可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天赋不错的武者误入歧途罢了,每多一份力量,人类就会多一丝希望,不过怎么决定还是你的事情,我干涉不了。” 尹星嘴角抽动了一下,现在再买多少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尹星也属实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爱管这种闲事。犹豫了一下,尹星又开始在战技栏去挑选,毕竟他也只是想挑一个还不错的战技练练手,主要目的也不是提升战力,而这时身边又响起来了其他路人的议论声。 “好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刚才林家小姐可都提醒他了,却还是急着买战技,真是死心眼。” “林家小姐?林家只有三位小姐,没有见过这位啊?” “怎么?你不知道吗?这位本来是旁系的,觉醒时竟然觉醒出了s级别的光暗双系的异能,天赋等级11级,惊动了在京都的本家,直接就将她扶正了,现在整个西京地位最高的林家年轻一代就数她了。” “好家伙,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也就一个多月以前,你这人的消息也太闭塞了?” ……………………………………… 被一群人盯着看,尹星也颇有些不自在。在挑好技能付了钱之后,尹形快步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回到了现在阿虎住的地方,阿虎在旁边看着尹星融合了战技, “这个技能取自一只c级疾风狼的晶核,效果是加快移动速度,并于左手上生成三根狼的利爪,结合上我的风系原力,可以尝试将风刃从利爪发出,以增强风刃的锋锐效果,提升不是很大,聊胜于无。现在就是主要训练它的熟练度了,有时空之域,在开学前应该能从入门到熟练中期。”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换取战技?”阿虎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了,急切地问。 “最好等攒下钱了,选一个b级加强肉身的战技。普通木系战技对你目前意义不大,主要是你的肉身强度太变态了,完全就是人形凶兽,体修才是最适合你的道路,而且b级最多只能有六个战技,每一个位置都不能浪费,要好好三思深思熟虑之后才行。” “嗯。” “修炼原力的其他好处目前也不太清楚,说不定还可以改变你的天赋呢,但就目前而言,还是b级战技更稳妥一些。” 离开学还有三天,尹星继续在空间里修炼和练习战技,而阿虎则一遍又一遍的用原力滋润自己的经脉来提升肉身的强度,木系原力中充足的生命力对他来说正合适。现在的阿虎已经不像当初看上去那么干瘪瘦弱了,一身的腱子肉让他显得非常的雄武有力。高大壮实的体格加上缺乏面部表情的脸让他有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质。 同时,尹星也背着阿虎偷偷在调查李家那个小家族的事情,还好那个李家少爷不在第七院,要不然阿虎可能会直接冲上去复仇。 三天后,第七院的开学典仪上,院长发表了“振奋人心”的冗长演讲,台下的学生都自顾自的发呆或者聊天,完全无视那个迂腐的家伙——这与觉醒前在文化课学校颇为相像——接下来是高年级学生代表对新生的致辞,上来的是一个约莫20岁的青年,理了光头,头皮反射着太阳光,相当耀眼,但在他的后脑勺处,有一道十公分长的疤痕。他刚以这副尊容上台就引起一阵喧哗。 “诶?来讲话的学长不应该是那种强大帅气又品德高尚体贴入怀的超级男神英雄吗?” “你说的是小说主角,现实中不可能有的啦。不过是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光头也确实让人失望,而且有那么大一个伤疤,一看就很弱诶。” 对于下方的嘈杂声,光头不以为意,而是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学弟学妹们,欢迎来到第七院,想必大家已经明白,在这里一切都以实力说话。如果你自认为天赋不错,想着20岁前就练到55级毕业,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日做梦了,你们要认清一个现实,a级及a级以下学员,没有一个在25岁前走出这里的,没有一个。” “来到这里,你们的第一课就是要摆清自己的位置,我相信你们都早已经注意到我头上的疤痕了,这是我刚刚升入35级时,自认为可以在城外的边缘地区横着走,一只b级的黑熊给我开了颅,如果不是随行的老师就在不远处,我今天就没办法在你们热烈的议论声中走上发言台了。”男子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从那以后我就给自己理了光头,为的就是告诫自己要认清自我,不要仗着年少轻狂为所欲为,前方是战场,任何人都有可能会死。” “不要因为在城中安定生活的几年,就忘了先前人类曾经险些被蛮兽灭族!现在人类的确建立了城市,但旧文明的蛮荒之地,绝非凡人所能触及。为什么即便是大能来往城池也尝尝使用的是传送水晶,仅仅是因为更快吗?显然不是这样。来到这里,身为武者,就要直面生死。人命不值钱,别以为人有多么高贵,你们来到学院,除了锻炼变强,更要完成从普通人到一个战士的心态的转变。也许在旧文明,人类确实曾经称霸地球,但现在人类只不过是众多渺小种族中相对强大的一类,随时会在灾难的洪流中溺亡。” “不过你们也大可不必对未来太过灰心,人类在几近灭绝的情况下,逐渐光复了文明,是为什么?因为人类是有情感的,这情感在平安盛世让人脆弱,在末世之初让人绝望,但守护别人的情感和对国家和种族的热爱也会让我们强大。不要笑,这或许听着像是空话,但在战场上,即便对面是成千上万的敌人,只要想想你的家人、朋友、爱人就在你背后的这座城市生活,或者就在身边与你并肩作战,绝望中迸发出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就是这种心情支持着人类这个种族的延续,尽管恐惧,但是不退缩,尽管绝望,但是不放弃,这就是乱世之下唯一的生存之道!” “你们现在或许理解不了战场的残酷,或许对我的话嗤之以鼻,这些我都理解,因为我也曾是这般狂妄自大。” “那么我这般告诉你们。” “西京每年入学的学徒武者中,只有60可以在毕业前走上战场。” “每批初次作战的武者,平均只有61可以幸存,这还是在他们处于后方的基础上。” “平均每五个武者家庭就有三个失去了重要的家人。” “每次中大型兽潮出现,全体战斗人员的死亡率都在35以上。” “牺牲是惨烈的,但仍有无数武者坚持战斗。” “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自己短暂人生的一切!我们生于这里,长于这里,我们的家人伙伴都在这里,我们的一切记忆都在这里,这里、这身后的城池,承载着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我们的喜悦与哀愁,我们的挫折与成长。” “你要人如何放得下?” “所以唯有举起武器。” “所以唯有不断战斗。” “我们就是人类,我们构成人类,我们的未来就是人类的未来。” “所以,武者协会的口号才会是那句——为了人类的未来!” “这是人的故事,是我们文明的史诗。” “所以就当是为了自己珍视之物,对不公的命运举起反抗的拳!” “为了人类的未来!”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随后数百上千人的呐喊声震动着天地,带着一种悲凉,一种戚伤,更有少年的决绝和热血。 “为了人类的未来!”声音久久回荡在空中,有已经失去亲人的少年带着泪,有已经失去挚爱的青年红了眼。 “为了人类的未来!”校内的一个老人擦了擦镜片,又戴上了眼镜,这位清洁工的儿子在临死前就在高喊着这句话。 这是一声壮烈的宣言,或许未来这些少年十不存一,甚至百不存一,但天地会记得他们曾经或哭或笑的生活在这里,并于某一日做出了誓言,向残暴的入侵者发起了挑战。 第7章 实力主义至上的校园 在学长振奋人心的演讲过后,众人散开去看记录了分班情况的黑板。 第七院有四个三十人的a级班——每天参加觉醒仪式的人虽然多,但一个觉醒台往往就只有十几个成功的,而其中的绝大部分又都是b级和c级。学院每年会有四次招生,每个季度开始时会吸纳新生,一年下来能吸收到上百个平民出身的a级也不算稀奇。 学院年级的分级与年龄无关,而是以实力来划分所有15级及以下的学生,都被分为预备级,15级到25级,25到35,35到40,40到45,45至50,50至55分别是一至六年级,而每个年级又分为abc 3等班,当一个班中2\/3以上的人都达到另一等级时,这个班就会全体升到上一个年级,他们的老师也会同时上移。今年这届新生有1000人,100余位a级,400余位b级,剩下的全在c级,a级班每班30人,b级班每班40人,c级班50人,每一级别的学生完全打乱分配,以激发同级别班之间的竞争心。 按照自己了解到的校规信息,尹星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班——a级3班。找到自己名字后尹星并未着急离开,而是观察起其他情况:阿虎在b级九班;学校仅有三门课程,而尹星的老师分别是实战教师刘峰、体能教师泠轲、理论教师赵危蔷,年级主任胡郊。 在将大致的情况了解之后,尹星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向教室。 班里坐下很多人,尹星挑了一个后排靠门的位置,不太显眼。没等待多久班里的人就已经到齐,很快一个瘦高个就走进了教室,说他瘦,仅仅是因为他只能刚刚好撑起自己的衣服,但身上并不硕大的肌肉似乎也充满着力量感,在他左手佩戴的手环上显示了他的身份:“陆”,也就是六阶武者,即在六十级以上;手环上有一个金元素的符号,而符号旁边有一个大写字母a——也就是说,a级金系六阶。 刚走进门,一个无比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响起:“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实战课老师。我叫刘峰,你们可以叫我老刘。” “你们都听过了南烟瞑的讲说,想来对于成为武者意味着什么也有了一定的认识,我就不多赘述了。从今日起,你们每天只有三门课,实战体能训练以及理论知识,每节课时长两个半小时,一天四节。你们的体能老师是因为a级水系,理论老师是a级雷系,我们三人都是六阶。不出意外的话,直到你们毕业前,我们都会是你的老师。” “现在是开学第一课,所有人先对自己进行自我介绍,报一下名字和等级就行,有战技的说出来,从你开始。”刘峰指着一个中等身高看着十分温和的人说。 “范华,七级火系,有一个b级战技。” “谢然,九级土系,没有战技。” “楚心,八级金系,没有战技。” “……” 尹星一边听着众人的自我介绍,一边暗戳戳的将他们的属性和实力都记下来,很快就轮到了他。 少年平静的起身,带着一种自如的表情,说出了自己的自我介绍:“尹星,八级风系,有一个c级战技。” “哈?”几乎立刻底下就传来了质疑声。周围的人齐刷刷看向了眼睛,好像在看一个傻子,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喂喂喂,这家伙怎么想的?居然第一个战技选了c级,他没有常识的吗?” “真有够蠢的,他不把自己的前程当一回事吗?” 刘峰皱了皱眉,两手拍了拍,教室瞬间安静下去。 “不要耽搁时间了,下一个。” …… 等到所有人都完成了自我介绍之后,这位班主任问到:“有没有人想担任班干部?” 鸦雀无声,下方没有一个人举手,不少人还刻意把头往下低了低。 “那我就自行决定了。班长范财务委员李赐,实战代表李智,体能代表谢然,理论代表尹星。都有意见吗?” 依旧是沉默。 “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儿的第一节课是理论课,尹星你去把书搬来,在操场上。现在还有十分钟上课,其他人熟悉一下环境。” 干脆的交代好事情之后,刘峰就离开了。 尹星摸了摸鼻子,一上来就被分配了苦差事,看起来全班的书都得他一个人去拿了。 “应该不会太重?”尹星心想。 独自走出门,走下楼梯,走上操场,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摆放自己班书本的地方。但他走过去时去,却有点呆住了。 这里放着厚厚的几摞书,每本书都比字典还厚,而每个人有两本书。 开什么玩笑?自己这是被针对了,一定是? 总不可能就因为我选了c级战绩这种事情? 尹星的大脑有些当机,但多想无益,只能说武者学院和普通的文化课学校的氛围还是差的太多了。在这里,拳头大似乎才是硬道理。 少年叹了口气,无奈的且费力的将书抱在怀中,借助点风元素力的托举,开始了辛苦的开学第一课。 费了不少劲,总算把书搬回了教室。而此时,一个高挑干练的高马尾女性年纪似乎在30岁上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很温和,和刚才的刘峰比起来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修长的腿是她身上最显眼的部分,不论有没有什么不恭的想法,这双黄金比例的长腿都必然会吸引众人的目光。 “老师好!”尹星向理论老师赵危蔷问好。 “嗯,看起来你就是我的课代表,那就麻烦你把新书发给大家了。”女子转过头,微笑着说。虽说她确实十分的平易近人,但尹星还是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些若有若无的威严,或许是高阶武者对低阶武者的震慑作用。 老师在台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传呼水晶的号码,而尹星在发书的同时也在观察着自己的同学。虽然之前被他们所嘲笑,但是在发书的时候,也仅仅只有李赐一人没有向尹星道谢。而根据不同的人说话语气的冷热,他们的性格也可见一斑。 等尹星回到座位后,赵危蔷才正式开始讲课:“不知道大家对于理论知识有多少认识。不过我相信有些人看到这厚厚的几本书,心里可能会有些发怵,或者说会有些不屑,觉得只要实战好就够了,理论什么的不重要。对于第一种心态,我会告诉你们不要害怕,这些知识学起来很快,很多在协会或者说在平时,你们都曾经听到过;而对于第二种心态,我会这样告诉你:无论何时,实战和理论都是不可分割的,学校既然开设了这门课程,那它就有绝对的必要存在。将理论应用在战斗中,可以有效提高自己实力的发挥;而同时在实战中,也会不断加深对理论的掌握,这两者是互相促进,相辅相成的。退一步来讲,对于一些实战能力不强的人来说,学好理论也是另一种出路,可以转为文职人员进行新科技方面的研究,这就是这门学科的价值。” “如果说体能课是在打磨战斗时的肉体,实战课是在训练战斗时的技巧,那么理论课就是在开发战斗时的思维和大脑。身为武者,并不能只会简单的横冲直撞,智慧才是制敌的关键。” 在说完这些开场白后,青年女子从战技的获取、提升方法和锻炼要诀讲起,旁敲侧击,不断举出一些形象的比喻和例子,并不断在其中穿插一些轻快而不失礼貌的玩笑,牢牢地吸引着每个人的注意力;而她脸上一直盈着的笑意,更是让每个人都感到温暖。 课堂顺利的进行下去,下面的学生们也大都很配合。而这其中有两人的表现最为活跃,一个是咱们满脸自命不凡的财务委员李赐,另一个则是看起来憨厚纯朴的小胖子钱磊,前者是一副博览群书的样子,好像自己无所不能;但后一位…似乎只是一种男性见到漂亮女性后兴奋的表现。虽然从结果上来看,都是一种强烈的表现欲望,但原因却显然大相径庭。 尹星在课上又一次观察着众人——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怪癖——并开始对这些人的性格做分析,来判断谁可以成为自己寻找真相路上的伙伴:班长范华表面上一团和气,但眼神中时不时有几抹深沉掠过,心机估计不浅,非必要不能与之合作;财委李赐是一个小家族的子弟,比一般的家庭要更富裕一些,视野也更广阔,但其总想表现自己的优越感,一身傲气,令人不满,不予合作;体能代表谢然是班中唯二的九级,一脸憨憨,让尹星不由得联想起阿虎,尹星也没办法断定对方到底是真的实诚,还是一层伪装;实战代表李智,沉默寡言,目光阴沉,似乎总在心里盘算些事,不可信;楚心倒是满脸正气,好像是正义的伙伴一样,但因此也不是成为伙伴的上上之选。 就在尹星四处环顾的时候,赵危蔷点了他的名字:“尹星,你来说说,我刚才讲了什么?” “战技持续训练下去。随着熟练度的升高,进入瓶颈是常有的事。这种时候不能单纯的重复释放战技,而应尝试从理论的角度去理解它,剖析它,与之相通。”尹星回答的毫不迟疑,一点都不磕绊。 “啊?嗯、嗯。你说的很好,坐下,但别再四处张望了。”赵危蔷先愣了一下,然后说。 “好的老师。” 尹星暗舒一口气,他可不想一天之内把老师得罪个遍。还好过去在文化课学校是尹星也经常名列第一,记忆力出奇的好,心分二用什么的也不是不能做到,不然今天还真就栽在这儿了。 身后又传来“这家伙也就只有理论还行”之类的话,让尹星颇有些哭笑不得。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多攒些钱买一个b级战技,倒能省去不少麻烦。 “看来必须得在实战课上好好展示一下自己,要不然在这里恐怕不能好过了。但是也不能做的太过火,时空之力和万分之拥都尽量不要动用了。” 虽然失去两个增幅类战技对尹星的实力影响不小,但修炼原力的他自认为不会逊色于其他任何人,即便在不动用高阶战技的条件下。 这一次坐下后,他没有再继续观察下去,后面一起相处的时间还很长,不急于这一时。 第二节课是体能训练课,课表的安排顺序颇有种让所有人先认识一下老师的意思。在谢然的带队下,尹星他们来到了操场,远远看见阿虎的班级刚刚下课,正向实战课的专用场地走去,两班擦肩而过时尹星听见几乎所有人都在惊叹一个外表平平的木系少年的惊人表现。 “看来阿虎那边很顺利呢,我也得加把劲才是。” 在操场上,一个身材略微矮小,但面容却出奇俊美的青年正在等待着他们到来,不少女生眼中开始冒红心,其他人也很惊奇自己的体能老师居然是一个美男子,与想象中五大三粗的壮汉形象极为不符,但和水系的属性却意外的吻合。 课代表向老师打报告之后,男子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难听,像破掉的手风琴拉出的声音一样,与外表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眼尖的人已经注意到,他的衣领遮盖下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痕,似乎一度被切断过咽喉。 “我叫泠轲,是你们的体能老师。念在是开学第一天的份上,今天的项目会轻松一些,就只是单纯的负重跑,这里有特制的铁衣,大概有三十公斤重,所有人过来穿上它绕操场跑十圈,热身一下。” “多少?!”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圈,三十公斤,还只是热身? 有人忍不住发问:“泠老师,这一圈可有400米,你确定这只是热身?” “怎么?你没听明白吗?”泠轲依旧冷着个脸,转过身来盯着发问者,吓得对方打了个冷战,又退了几步。“明、明白了…” 所有人都叫苦不迭,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换上铁衣,苦着一张脸开始跑步。 天才刚刚入秋,要放在过去正值凉风习习,比夏日的烈阳强上不少;但话说回来,灾难以后温度就开始持续降低,即便是在九月,也快到零下了。高阶的武者自然不会在乎这点外界的干扰,只是苦了这些刚开始武者生涯的雏鸟。 不过很快,很多人就找到了窍门,开始动用自己的元素力,以各种方法减轻自重或者加速奔跑。 相比于其他,风系在跑步这方面很占优势,但五圈下来也令人有些坚持不住。对比普通人没强多少的初期武者来说,在这样的天气中负重跑五圈基本就已经是极限。 尹星又跑了两圈,在第七圈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倒了下来。 泠轲面无表情地走上跑道,一脚接一脚,把所有人都踹了起来,像赶羊一样驱赶着少年们,谁慢一步直接就是一脚上去。 到了现在没有人再觉得自己的老师英俊潇洒了,只感觉是一个恶魔跟在他们后面,准备择人而噬。而在这个魔鬼的压榨下又勉强跑了一圈,但对方显然没有要停下的样子,似乎只要没有达成十圈的目标,他就不会停手。 第一个结束这场酷刑之后,尹星连铁衣都没卸去,就瘫坐在了地上。陆续有人达成目标。在体能课的“热身”结束时,已经是半节课后了。 “身为武者,首先要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在战争上对手是蛮兽,哪怕是最弱小的那一个单论,肉体也远超同级别的人类。你们或许觉得自己超过常人就已经满足,但切记战场上你们累了也不能停下来,停下来就只有死;我这么压迫你们,你们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的潜力。以后的每节体能课我都会让你们达到煎熬的极限,除非当场猝死,否则不准停下!” “接下来休息十分钟,然后去做平板撑和引体向上的交叉练习,一直做到下课后。” 又是一片有气无力的叫苦声,而泠轲的目光在尹星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转而看向了别处。 第8章 初露头角 中午放课后,尹星打车回到了家,和往日一样在饭后进入了那片空间——尹星现在以时域代称它。时域中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在其中的精神损耗以外界的标准速度进行,但恢复速度却是以时域的时间尺度为标准,所以是一个恢复精力的绝佳选择。 进入空间后,尹星一如既往地在灵和罗盘的帮助下牵引时空之力来洗练身体,并借此一定程度上缓解肌肉的疲劳并对其进行修复。 稍事休憩后,尹星与家人告别,便独自又前往学校。来到学校,尹星直接来到实战课的训练场,刘峰早已在此等候自己的学生。尹星向这个不苟言笑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对方仅仅轻轻点头以作回应。不多时,班里的人就已经全部到齐。 在远处教室的铃声响后,刘峰威严的转向众人,学生们已经自觉地列队。 “你来,和我对练做个示范,其他人注意看。” “果然又是我啊”尹星有些无奈,但这也算是个表现的机会。 少年刚走到刘峰面前,一记腿鞭就直奔他面门而去,原力立刻开始运转,尹星抬起双臂护住头部迅速向后撤去,但还是被擦中,左臂一道火辣的感觉传来。 “好狠!”尹星一阵心悸,而刘峰虽然也惊奇于尹星的反应速度,但手上丝毫不慢,又是一记冲拳轰上前去。风原力完全爆发,尹星的身体瞬间轻盈许多,所有的动作都变快不少,不过也只是堪堪避开。一击不中,刘峰直接向前逼去,双拳的动作中充满霸道,一拳比一拳更狠,一次比一次更快,拳风阵阵,每一招都直取要害。风推动着尹星的行动,左右横闪,弯腰、屈膝、下蹲、翻滚,借着这一个月来和阿虎对练的经验,不断躲闪着对方凶狠的攻击。 “他的攻击太快太密了,找不到破绽和出手的余地······” 不过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一记重拳就停在了尹星的额头前。 “还不错,坚持了半分钟。”刘峰难得夸奖一句,但却让人高兴不起来。尹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之前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现在还心惊肉跳。 “连战技都还没能使出,就败了······这就是六阶武者吗?本来还想找到破绽借狼爪破局的······” 刘峰看了眼低着头的尹星,“为什么不用战技?狮子搏兔尚且全力以赴,而你在面对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时还敢藏拙?”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的指点。”尹星十分正式地向刘峰鞠了一躬,正想走下比试台,又突然回过头问道:“老师,你用了几分力?” “不动用元素力时的两成实力。”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老师。” 六阶武者仅仅靠肉身战斗力的两成,就能轻松完虐自己,那么大能又是怎样的境界?灵所说的更高层存在又是如何?难以想象。 尹星灰头土脸地重新回到队伍里,但班里同学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尽是轻视,尹星的应变大家有目共睹,那个名叫钱磊的小胖子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哟呵,还不错嘛。” 尹星用微笑来回答对方的赞赏,但对于这个自来熟的话痨还是有几分戒备。 刘峰站在比试台上,居高临下的对大家说:“或许有人会觉得和我对打很不公平,也有人觉得我下手太过于重了些,但是在战场上,无论敌人多么强大,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你们体能老师脖子上的伤疤,你们可能也看见了,有人说那对于战士来说是勋章,但这样的勋章并不被大部分人所认可。我们每个人都是惜命的,我们珍惜自己的命,也珍惜别人的命;但是在战场上,没有人会为你放水,没有人会手下留情,更没有人会等你们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再开战,更何况我们的对手还是一群没有理智的疯狂的野兽。我只希望你们记住,来到这个学院之后,你们就必须要摆正自己的态度,把自己在文化课学校中培养的陋习全部改正,学院培养的不是莽夫,也不是懦夫,而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接下来进行班内实战,三人一组车轮战,胜出者进入下一轮,随后两两对战,最后五人彼此各战一场,每两场之间给你们十分钟时间休整,自己来决定如何分配元素力。那些有战技的人,在对战无战技人的时候禁用战技,这次是一次单纯的切磋。” “接下来我来念一下名单:第一组,钱磊、向朝天、问仁;第二组,范华、李赐、赵武;第三组……;第十组:尹星、李智、楚心。准备上台。” 尹星开始回想班里同学们的情况:班里有战技的有五人。班长范华b级,尹星c级,李赐b级,李智b级,钱磊b级。而班里的所有人都在七级到九级之间,九级只有两人,谢然、钱磊。 第一组钱磊很快就胜出,第二组范华也是如此,但是在比试之后,李赐的气焰不减反增,嚷嚷着要和范华再比一次,被刘老师一巴掌收拾了;按照尹星的看法,班里最强的几位就是钱磊、谢然、范华、李智、楚心还有李赐,但最后那一位心境上和其他人差的太远,身上一股子小人得志的味道。尹星这也是在第一轮就碰上了硬钉子,让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故意为之。 很快轮到了自己的小组,首先是尹星和楚心的对战。楚心身材高大壮实,长着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有一种沉稳可靠的气质,如今大部分平民出身的少年都很早熟,学院里更是如此。 双方走上比试台,互相抱拳之后,楚心率先摆开架子,将金元素力覆盖在身上的各处要害和双拳上,似乎打算采取防守姿态。 尹星并未冒进,而是先在其周围游走。如果说对战更强者必须全力以赴,那么同级别的武者,自然就要采取保守一点的方式,这一点无论刘峰如何说都不会变,这是尹星性格使然。 尹星猛然向前逼近,电光火石间,他的右腿已逼近了楚心的头部。楚心来不及躲避,只是抬起左手,并将其上的防御层加厚,造成的反震力令尹星身形一滞,然后楚心左手改挡为抓,就要去握住尹星的右腿,但尹星用风的力量,一个推进将右腿向外侧推去,同时左腿借势又一次抬起,攻向楚心的太阳穴。 楚心左手抓空,干脆顺势向左倒去,一个翻滚避过这一击,但就在楚心还未来得及站起的时候,尹星势大力沉的一脚就向楚心胸口踹去。就在此时,楚心第一次将金元素力凝结为真正的半实体,模糊地呈现出护心铠的形状护在胸前。尹星就像一脚踹在了钢板上,腿部发麻,后退了两步,而楚心借机又是一个翻滚站起来。 众所周知,以他们现阶段的实力使用化虚为实消耗不小,一般的低阶武者只能用元素力覆盖身体,想要化为实体一般至少也得到二阶以上。不过,不同元素想要化型的难度也不一样,金属性算是最简单的一类。此时楚心的半实体护心铠已经散开,原本的金元素保护层也变脆弱了不少。其实只是肉体攻击的话,尹星根本破坏不了对方的金元素保护层,但这层保护层却没有什么防震的效果,如果这一脚真的直接踹在胸口上,比试估计就可以结束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下下之选。直到现在,尹星除了用风加速以外还没动用过原力,几乎还处于全盛状态,而且原力本身就比元素力要高一个位阶,楚心消耗又不小,战斗已经没有悬念。 尹星的试探到此为止,在刚才的战斗中,尹星一直不曾出手只是以腿出招,其原因就是他在双手中压缩凝结着风元素力,此时双手张开一挥,两道凝实的风刃两面夹击,并在放出风刃的同时向前冲去,用身体挡住了对方的视线,就在楚心刚刚接下尹星的右拳时,两道风刃也从尹星耳边掠过,瞬间击穿了对方的防御。并在楚心后退的同时,尹星的手刃停在了他的咽喉前。 “我输了。”楚心有些不甘,但是仍保持着礼节。 “承让承让。”尹星笑说。 走下比试台,尹星又开始在心里盘算:“下一个对手是李智,也是一个硬骨头,得好好想想战术。” 而在尹星集中精神借助这中场十分钟休息时,台下的人也开始了议论。从两人对战开始到结束仅用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令众人都十分的意外,尹星突出的肉身和元素力强度令人不免有些吃惊,毕竟以普遍理性而言,低阶风系武者的伤害太低,对于同级别的金元素护盾根本难以起到作用,在低阶武者中金元素很明显是克制风元素的,但尹星却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对方。刘峰的嘴角也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微不可察的笑意,似乎对此产生了莫大的兴趣。毫无疑问,尹星以自己的实力终于在学校得到了一点认可。但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他第一个战技选择了c级战技的事实,所以不看好他的人仍不在少数。 不过这一切与尹星无关,他心无杂念,外界的干扰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就行。而李智也赶忙放下了轻敌之心,抓紧这十分钟研究起对策。 十分钟很快就在嘈杂的议论声中过去了,李智一面上台一面在心里想:“我是八级雷系,技能来自于闪电鸟,可以提高肉身强度和移动速度。他动作虽然快,但应该还比不上我。而近战方面我肯定打不过他,只需要拉开距离游斗下去,消耗他的体能,最后再给他决定性的一击。” 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战斗开始的提示音响起,两个人同时发动战技,一个向后退,一个向前进,但李智惊恐地发现对方的速度居然远超自己,短短几秒就追上了开战前两人间十米的距离。出乎意料的情况令他有些自乱阵脚,而此时尹星已经逼到近前,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元素力聚在掌中,互对一掌。不过一方是仓促应对,而另一方是早有计划,已经又使用的是原力,李智自然落在下风,在快速行进中失去了平衡重心不稳,然后被紧接着而来的一击击倒在地,同时尹星左手上伸出的利爪停在了李智的太阳穴处。 短短十几秒,第二场比试就落下了帷幕,台下的人一个个都有些瞠目结舌,直到刘峰的一句夸赞点破了真相:“真是没想到这才觉醒两个多月,他就已经把一个c级战技从入门练到了熟练中期,这天赋也算少有了,但可惜……” 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到后面的话是什么,尹星依旧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又开始想起自己的事情:“如果我能把在时域中的时间用来练习战技,几个月以后估计就可以达到精通级别,但问题是我现在不仅要自己修炼,还要帮阿虎转换木原力,而原力的修炼又十分的缓慢,光是保持我们两个的境界以正常速度增长不被人注意到就已经很难,战技的训练只能放在外界平时练习了。至于这次战斗,李智属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过于相信自己的判断和计算才会这么快输给我,否则胜负的天平还不会如此倾斜,这对我也是一个教训。” 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人小看尹星了,两场碾压同级的战斗,给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先前九组出线的人,有的开始祈祷下一组不要跟尹星分在一起,而有的则是跃跃欲试。 “我这也勉强算是初露头角了。”尹星如是想,却根本没有意识到暗处到底有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事情或许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这所学院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现在一无所知的尹星,日后定会后悔自己此时的选择。 第9章 各自的底牌 休息过后,这一轮的比试用抽签来决定,尹星抽到了一个七级木系,凭着往日与阿虎较量中得到的经验很快就拿下了胜利。而范华、钱磊、谢然也是毫不意外地顺利出线,最后一组两人两败俱伤,平局,都被淘汰。 只剩下四个人,这基本上算是班中最强之人的角逐之战了,所有人都无比期待他们的对决。 第一局,范华对尹星,钱磊对谢然,分别在两个比试台上同时进行。 范华是七级火系,在前面的比试中总是采用第一时间爆发,然后压制对方的打法。不过想起自己刚才战胜李智的过程,让尹星不得不多做几手准备,毕竟在他眼里,范华的心计可不会少,这个少年的形象绝对符合尹星心中笑里藏刀的形容。 四人分别走上两座比试台,这也意味着在第一场比试过后,对于另外两人的底牌,他们仍是不清楚的。 这边尹星和范华两人在场上站定,提示音响起过后,两个人同时爆发并用出战技。范华的b级战技似乎是从炎虎的晶核中取出,属于对火元素伤害加成类的战技,同时对肉身也有强化。相向而行的情况下,两人几乎在瞬间就碰撞在了一起,拳拳相碰,风刃刃与火球撞击在一块,火焰被轰散开来,仿佛一朵盛开的烟花。而在肉身的碰撞之中,范华略处于下风,但紧接着范华就将火附着在腿上向尹星踢去,不得已下尹星在手中聚成一处小的风场接下了这一击,而后又向后退去,和范华重新拉开距离。近战方面,虽然尹星肉身更占优势,但对方火元素发动的迅疾攻势让尹星也有些吃不消,而且火焰附着在身上造成的伤害也是不可估量的。 “看来会有些难缠呢。”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这句话,但都同样有着胜利的信心。 “还是多展露一些实力,这样被压着打太难受了。”尹星心想。 比试台上风元素的浓度突然升高,在尹星的手中开始汇集,不断加深浓缩,片刻后化为了用风凝成的短剑。 “他也具备将不定形的元素压缩成稳定的半实体的能力了吗?看来这届学生的天赋似乎都不错呀。”刘峰在台下低声自语。 范华这边也是略有惊讶,随后带着的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说:“看来每个人都藏有一点自己的秘密啊。” 突然间,尹星感觉到一种极大的危机,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立刻向后撤去,而几乎同时一只烈焰组成的猛虎向他扑来,这虎三米高,宛如真正的活物一般威风凛凛。 “a级战技,火灵再现。”范华有些吃力地说,“我已经力竭了,能扛过去,就算你赢。” 尹星眉头一锁,“这家伙的背景恐怕不简单啊,平民家庭根本负担不起一个a级战技的价格,更何况看起来还是相当稀有的那种。” 一个七级武者召唤出的虎灵,神志往往并不清楚,持续时间也不会太长。虽是如此,尹星也不敢轻敌,拼速度拼不过,但体型也小也有优势,尹星开始了游斗,时而在下,时而在上,时而又绕到后方,如一只灵活的兔子一样四处横跳,而这只看着有几分呆滞的虎灵就这样被自己的猎物戏耍。手中的风剑不断划在虎灵身上,但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 “等等,似乎有些不对,它为什么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才刚刚反应过来,刚才还一副笨拙样子的虎灵猛地发起了攻击,动作流畅,完全不像一个心智未开的元素生物,而与真正的蛮兽无异。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爪拍向尹星,而刘峰也吃了一惊,正想出手帮他挡下这一击并宣布比赛的结果,但却在这刹那间,尹星爆发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在同一层次的力量,原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运转,毫无保留地全部释放,战技也再次发动,利爪一改之前的白骨色,其上沾染上了青色的光晕,而尹星的身上也出现了一层暗淡的光晕,瞳孔甚至变成了淡绿色,原本只能极有限提升肉身的c级战绩展现出了些许b级战技的力量,而且还是熟练中期的b级。 就像觉醒台上那人所说,在危机面前,人体总能爆发出自身的潜能。而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原力在此时也终于让尹星真正掌握,发挥出其该有的力量。右手中的化形变为半实体的长刀,左手利爪展出三道风刃向猛虎袭去,这次风刃的强度让虎灵也得避其锋芒。只刹那间,尹星在虎灵刚躲过风刃的瞬间就已来到虎灵的脖颈上方,长刀向下刺去。火焰散去,范华为避免损伤,主动撤去了虎灵,在这场人虎争斗中,尹星还是拿下了胜利。 “你的虎灵,不是从被猎杀的蛮兽中提取的?它似乎有自己的意识。”尹星平静地发问。 “确实如此,它是家父借助从遗迹中得来的修法与真正的蛮兽定下契约,以我的天赋一生可以与七个火系兽灵定下契约。之前那个b级战技是虎灵身上的力量,用作伪装而已。”见对方已经意识到了,范华倒也不做一些无用的隐瞒。只不过还有一句话,他并未说出——这件事情,该知情的人早就知道,不该知情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出现,而这个似乎不久前还一无所知的家伙,又到底是什么来历? “方才是我自己收回了它,你确实能威胁到它目前我所能发挥出的实力,这场是我输了。”范华十分坦然的面对了自己的失败,不过心底已经打起了别的算盘。 另一边的比试早已结束,钱磊获胜。稍作休息后,钱磊对阵范华,尹星对战谢然。 因为谢然并没有战技,所以在对战中,尹星也同样不能动用战技。范华的底牌就已经让尹星吃惊不小,现在也忍不住嘀咕,这种人为什么会来到这所学校?这修法既然来自他的父亲,那他的父亲恐怕也不会是一般人,说不定是未记录在英雄石碑上的大能,这所学校似乎并不简单。那么另外两人又藏着怎样的底牌? 双方站定,比试开始。尹星第一时间甩出了风刃,角度刁钻地向谢然飞速射去,谢然凝土成盾,片刻后土盾就化作粉尘,伴随着风渐渐弥漫全场。在漫天的粉尘之中尹星视线受阻,只能以风向四处吹去。刚恢复一部分视野,一到地刺已到近前,尹星急忙闪避,但小腿还是被划伤。谢然不断刻意制造着粉尘,干扰着尹星的行动,同时以地刺和尖锐的石镖接连发起偷袭。尹星运转原力,释放出强劲的风罡,正当他打算一个爆发一举击败对方时,身体却猛得一软,原力的运行也变得有些许不稳定。 “这粉尘和地刺上有毒!”尹星猛然醒悟过来,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带入了对方的节奏中,现在他身体的力气已经逐渐流失,躲闪也变得不再灵活。 “这家伙居然是双属性,另一个属性还是很罕见的毒系,也难怪他没有战技,想找到一个同时适配土和毒两种属性的战绩可算是相当困难。话说回来,时空之力为什么可以和风系分开吸收战技?难道说他们其实并不是同一体系的东西?” 被拖入了消耗战的尹星自然处于了劣势,只能集中精力来维持原力的运转,以此在坚持一段时间,找到获胜之法。 “这毒主要存在于攻击和环境之中,攻击可以躲闪,环境中的毒素就只能靠闭气和不断吹散粉尘这两种方法了,体内的毒素又很难清理,这局的胜算不多。”尹星暗想,“我还有什么能用上的招数?战技指望不上,时空之力也是一样,那就只能从战术入手……有了!” 另一边,谢然正在根据自己的感知来确定尹星的位置,不断发起地刺岩镖等附着毒素的攻击。突然间,他发现自己感知到了三个“尹星”,三个“尹星”都飞快地向他奔来,谢然慌忙躲闪,不断发动攻击来牵制三个方向的尹星,他无法分辨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而在他应对无暇时,又从三个方向出现了“尹星”,六个尹星释放风罡,扰动了全场的粉尘,谢然也失去了对战局的感知。而就在他慌乱的时候,一柄风匕就这么停在他的头顶。 “尹星胜。”刘峰宣告了结果,台上两人都瘫坐在地上,四处的粉尘也就此散去,训练场重新变得开阔敞亮,两人都几乎耗尽了全力。 看着身后一脸迷茫的学生们,刘峰开口解说起了这场比试:“从一开始,谢然就将毒素借助粉尘和其他攻击不知不觉中侵入尹星体内,并凭借自己等级更高,拥有的元素力量更丰厚这一点,将对方拖入了消耗战;而尹星也发现了自身状态的不对,但已经有些迟了。这样继续下去,胜者本该是谢然,但却被尹星发现了一个关键——同样置身粉尘之中,对方是怎样获得自己的位置的?联想一下土元素的特性,显然是通过地面和粉尘的震动来感知,于是尹星就借助风扰动粉尘来模拟自身的行动,干扰对方的感知,自身又从地面上脱离出来,使自己在地面上的震动消失。随后谢然就失去了判断,作茧自缚。在谢然的注意力集中于从六个假货中寻找真货时,尹星先拉开距离,脱离粉尘范围,然后一鼓作气,借着分身制造的短暂混乱来到谢然身边,结束比试。” “两个人的表现都可圈可点,谢然一开始步步为营,粉尘放出起到了阻止视线、下毒和为自己提供信息三重作用,完全把握了节奏,准备充分,就是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有待提高,出现意外后完全阵脚大乱;至于尹星,一开始大意轻敌,被对方拖入了必输之局,但头脑冷静、判断敏锐并果断行动,所以最终才能赢下比试。” 在刘峰点评之后,其他人才恍然大悟,不再云里雾里。谢然为尹星解了毒,两人开始休整,又过了一会儿,另一边的对战也结束了,钱磊再次获胜。 对于最后一局,刘峰给他们了充足的休息时间,保证两人都在比较好的状态进行比试,来探一探他们的底细。20分钟后,尹星恢复了七八成,准备走上比试台,小胖子突然从背后冒出来,笑嘻嘻地拍了拍尹星的肩膀,“兄弟手下留情啊,哥以后还要靠脸吃饭,别打脸。” “承让了,你既然能连赢两场,那么说不定也能赢过我,实在是过谦了。”尹星笑说。 两人站定,尹星开始回忆钱磊的信息:九级a阶,明面上是暗属性,有一个b级战技。这最后四人包括自己在内天赋绝对都不止a阶,都是隐藏实力来到这里,至于对方三人为何这样做,尹星自然无从得知,这些人身份恐怕没有一个简单的。 电子提示音响起,小胖子的眼神突然变得空灵平静,身上竟是出现了一种出尘的气质,和之前判若两人。尹星心中警兆丛生,立刻拉开距离,但对方不紧不忙,只是风轻云淡地向前迈了一步。尹星动用战技,原力迅速驱动起来,片刻间就达到了与虎灵对战时的状态,随后甩出风刃。然而钱磊一动不动,直到风刃快到面前时才迈步闪避,步伐诡谲莫测,谁都没能看清,三道风刃就全部落到了空处,尹星又放出几道风刃,一一被闪过。 尹星心中一凛,继续向后退去,采取游走消耗战术,毕竟以这身法,自己这个半吊子近身只能被吊着打。但钱磊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尹星一愣,只能选择停在原地采取防守姿势。秒后,钱磊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尹星一拳轰出,但小胖子两手律动之下轻松化解了尹星的拳劲,并一掌轰在尹星未能护住的破绽处,让尹星忍不住一声闷哼。他立刻改变战术,改用左手的利爪去抓,“这下你总不能再用化劲了?” 尹星刚这么想,一指就点在了他的肘关节处,左手失力发麻,钱磊又是一掌绵绵掌力打入尹星体内。尹星还未来得及做出应对。钱磊又发动战绩隐形消失不见。 两人近战打了许久,尹星身上挨了不少拳脚,四处发青。反观钱磊基本上一点伤都没受,拳、掌、指,不断打在尹星身上,每一击都恰到好处。而尹星也逐渐找到了对方的规律,隐身战技每次只能维持3到5秒,两次之间间隔要在一分钟以上。而尹星虽然一直在被动挨打,但却也进入了一种比较玄妙的精神状态,对风元素的感知力似乎前所未有的清晰,精神力似乎也有所提升,这就是全身心投入战斗所带来的提升。 集中精神与气流的微小扰动,尹星逐渐能初步判断钱磊在隐身状态下的动作了,但对方灵活的步法和层出不穷的化力还是让他节节败退。 “这到底是哪门子秘法?”尹星全然不解。 “唉,这末世数十年,总不至于令人类的文明断代,为何却没有人能认出它?守护当下、在灾难中存活固然重要,但把数千年的历史文化沉淀抛却真的好吗?” 从小对文化课感兴趣的尹星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的动作便骤然加快,接二连三的轰击下,尹星最终落败。 另外一边,范华的虎灵全面压制了谢然,早就取胜。 这开学第一堂实战课也就此结束了。 第10章 某对师徒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放学后尹星和钱磊不约而同地磨蹭到了最后,在教室中只剩下两个人时,尹星走到了钱磊面前,“你之前用的,是书里说的道家法术?” “不错,你小子还是有眼光,平时没少去图书馆里泡着翻旧?”钱磊轻快地笑着说。 “嗯,据说现在图书馆里的书只有末世前千分之一可能还不到,而且人们大多忙于生计和抵抗蛮兽,很少有人再去图书馆,那里常年都很冷清,甚至没有人管理,所以也不会收费,我也算是捡了个便宜。就是每次都得帮忙收拾一下,不然下次找书很不方便。” “看来你对这方面确实有些了解,那一切就好说多了。”钱磊笑道,随后丢出两张青符贴在了尹星的腿上,“那就跟我来一趟,我师父找你。” 尹星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身子就突然陷入了地下,并在泥土中快速地向某个地方“飞”去。 片刻后,他又被钱磊从土中拽出,身上却未沾上一点尘土,而从未离开过西京的尹星,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刚才我们用的是我师父亲手制作的土遁符,可在瞬息间跨越数百里。”钱磊解释说。 “那也就是说我们已经来到了西京外?” “不错,在这附近有一处文明遗迹,我师父在遗迹周围布下了法阵,一般的修者和蛮兽都不会发现在遗迹中还有一处秘境,而这个秘境也就是师父的洞府,我长大的地方。”(注:这里的文明遗迹所说的时期是存在于末世前的文明在灾难中被毁坏所留下的,时间并不久远。) “你的师父找我有什么事?” 小胖子干笑一声,“这你得问我的师父,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尹星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到处都是断壁残垣,遍地都是倒塌的高楼留下的残片。地面早已龟裂,文明留下的路层消失不见,而是暴露出了本来的土地的颜色。这片地区已荒废数十年了,在文明的残骸之上早已长出了新的生命,甚至有些绿意盎然。 领着尹星走到一处巨大的混凝土板块后面,钱磊大声喊道:“师父,人我带来了。” “进来。”话音落下的同时凭空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钱磊领着尹星走了进去。 刚进入秘境,他就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小房间中。与想象中一位仙风道骨的白须老道坐在蒲团上打坐的场面不同,这个房间中只有一地的空酒坛和破木桌前坐着的披头散发的颓废女青年,身上的道袍也是又破又脏。头发散乱的女子抱着酒坛又喝了一口酒,带着扑面的酒气半醉的开口说:“诶?你就是尹旭凌那小子的儿子?长的还蛮像的嘛,来,让道姑我摸摸头~~”一边说着还一边打着酒嗝。 尹星愣在了原地,脸上大写的“懵逼”两字,旁边的钱磊不但没有为他解释的意思,还幸灾乐祸地在旁偷笑。 “哎呦!师父,你突然崩我脑瓜干什么?”明明和女子隔了十几步远的钱磊突然捂住自己的额头,一脸苦相。 “嗝,你这小子,师父弹徒弟脑瓜崩还需要理由吗?”女子毫不客气的说,钱磊苦着脸闭上嘴,不过手还在揉着额头。尹星算是明白钱磊这不太正经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尽管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还是照书上说的方法作了一揖。 “傻小子,这是儒家的礼数,你用错地方了。你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论辈分,我也算你半个师祖,都是一家人。” 尹星有些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问道:“前辈,您认识我的父亲吗?” “你再凑过来一点,我就告诉你。”颓废女子神神秘秘地说,而钱磊则躲在后边准备看戏,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的尹星走到了女子旁边,“蹲下来点。”女子打着手势说。尹星刚听从对方的指示蹲下了身子,一股浓烈的酒气便扑面而来,女子把脸凑过来,在少年耳边醉醺醺地开口说:“我给你说啊,在三十…唉,不对,应该是在二十年前……”话说到一半,女子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用手抓住了尹星的衣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 —————————(场景转换的分割线) 片刻后,钱磊带尹星来到了秘境中一处用法力开辟的水池,池水中似乎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抱歉啊,你先在这里清洗一下,我去给师傅沏壶醒酒茶。” “明明从一开始你躲在旁边准备看戏……”尹星在心中默默吐槽。 无奈之下,他只能脱下了衣服进入水池,灵力从他的每一处毛孔中渗入。 “这里的力量和元素力不一样……它们的存在形式有区别。” 在灵泉中,尹星感觉自己的经脉在不断被滋润,突然灵力从温和变得猛烈,痛苦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浑身的经脉似乎要炸开来。而后池水又变得滚烫,如岩浆一般灼烧着隐形的躯体内外;片刻后又变得冰凉,似乎连血液都要被冻结。 尹星的全身都充斥着一种撕裂感,他多次呼叫灵,但却毫无响应。在这处秘境中,尹星失去了与那片空间的联系。 苦痛之中,他守住灵台的一寸清明,不让自己陷入意识模糊的沉睡之中。随后,他开始动用风系原力和时空之力来试图化解体内暴走的灵力。这些灵力有些类似于小说中的内力,不带有任何属性,以无特性的特性、以这样的稳态千变万化。而且它似乎与原力还有些许相同之处,只是不如原力那般纯粹,至于比起外界的元素力就截然不同了。 尹星隐约察觉到这灵力与原力、时空之力似乎是同源的,似乎都从虚无之中诞生,只是层次上略有差异,流动方式和质感也不一样,完全可以说是另一个体系的东西,但却可以互相产生细微的融合。换句话说,用原力和时空之力来安抚体内暴走的灵力是再合适不过的选择。 在尹星将全部注意力都用在稳定自身状况的时候,他也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而此时,在不远处,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子注视着池中的尹星,并颇有些大喜过望。 “这孩子和灵力的亲和度如此之高?也算你厉害,能找到他,还真是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你可别打他的算盘,这小子是尹旭凌的后代,也算是我半个徒孙。”女子的声音从那间破屋中传来,再没有半点醉意。 “哟哟哟,不就是指点过旭凌几次,就真当自己是人家的什么大恩人老前辈了?”秘境中又突然出现一位老和尚,说话毫不客气,金刚怒目状瞪着眼睛。 “喂,我说,你们三个老东西抢起人来,一点前辈的面子都不要了?”一位黄眉老道也出现在了此处。 而此时正在承受灵力炼体的痛苦的尹星,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热闹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在不断寻找协调三种力量的平衡点。 在四位实力背景一切都未知的修士仍在为尹星的归属问题争吵时,少年卸下的平安扣却投影出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 “旭凌拜见四位前辈。前辈们若是看到了这段投影,证明此时我的儿子尹星已经与你们见面了。在下曾承蒙四位前辈厚爱,有幸在内界中修习古法,但可惜资质愚钝,终究未能踏出那一步。在下自知前路生死未卜,所以为犬子留下这件信物,不敢让前辈们倾囊相授,斗胆求四位前辈可传一技于犬子,令其有保命之法。后辈的路交由他自己去走便是,前辈只需教导犬子古法修习之基础,余下交由其自行领悟。晚辈旭凌,在此谢过。”言罢后,这道身影变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而随着虚影的消散,四人也都沉默下来。 “我等改日再来。”三人纷纷告别。 钱磊这才从房中出来,“师父,这……” “等会儿他醒来,你再来叫我便是。”初见时一脸颓废的女青年露出了严肃的表情,独自坐在桌前思索着。 钱磊也没再多说,他很清楚自己的师父认真起来是什么样,于是只得在离水池十几步远的地方留意着里面的动静。 尹星最终慢慢稳定下了自己的状态,三种力量在他的体内水乳交融。尹星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手里拿着三块拼图的稚子,不知道怎样拼起它,而拼图的制作者,也就是那位所谓的时空之神、自己的前世身。而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家伙这么大费周章,将真正修法拆开的原因很可能是——灵,并不可信。 在彻底平复后,尹星睁开双眼,看见不远处昏昏欲睡的钱磊。他起身擦拭身体,然后穿上已经洗好并用灵力快速烘干的衣服,叫醒了钱磊。他不计较之前发生的事,他当然清楚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一桩机缘,自然是感激还来不及,虽然过程和方式太过奇怪了些,或许是那个女子的恶趣味。而醒来的钱磊刚准备去叫自己的师父,女子就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 “谢前辈给晚辈的机缘。”尹星赶忙上前几步迎上去,再次行礼。 “不必多谢,本来我也就是抱着考察一下你和灵力契合度的想法,所以才找借口把你扔进去的。既然你有修习古法的天资,那我就给你讲解一些关于它的事。”明明不久前才吐在别人身上的女子面不改色地摆起前辈架子。 “那个……前辈,很抱歉打断您,但我再不回家的话,她们就该担心了。” “……也罢。那明日你再和钱磊一起来。” 再次道谢后,钱磊送尹星回到城中,“喂,我现在算是你半个师叔了,对?” “……师叔?”尹星有些诧异地重复了一遍。 “嗯,真乖~”小胖子嬉笑着催动符箓返回秘境。 “真不愧是师徒呢。”尹星无比无奈地叹了口气。 辞别钱磊后,尹星看了眼时间,三点五十,已经是午夜时分了。站在家门口,尹星掏出钥匙,轻轻打开门,悄声走入。他本打算直接溜回自己的房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趴在门口附近的桌子上,心头不免涌上一股暖流。 他轻轻推醒尹辰,“辰儿,回床上睡去。” 尹辰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哥,你怎么才回来?” 尹星微笑着说,“抱歉啊,遇上点修炼上的事耽搁了,害你等到这么晚。” 依旧没清醒过来的尹辰久违的带上了点和童年一样的撒娇的语气,柔声说,“那好,下次可不许了,很让人担心诶。” “好,下次我会提前说明的,不出意外的话。” 尹辰并未注意到尹星的话语中有什么问题,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睡下了。 第11章 两界 在听到外面两人的呼吸都变得均匀舒缓后,尹星进入了时域,灵一如既往殷勤地迎上来。 “主人,您今天有什么吩咐?”(因为灵常年在时域中,对外界的时间并不敏感,尹星晚来几个小时对它来说没有影响。) “之前我呼叫你时,你没有任何感受吗?”尹星沉着脸问。 “您之前呼叫我了?我真该死,居然没有听到主人的呼唤!” “你先打住,别太激动。”尹星制止了正想抒发自己强烈忏悔之情的灵,将今天的事大致说明了一下,但省去了三种力量同源而且可以融合这一点。 灵在听的时候就不同寻常地沉默,听完后尹星感觉似乎有一瞬灵身上传来一种滔天的杀气狠狠冲击了自己的神智,但立刻就销声匿迹无迹可寻,仿佛只是错觉一般。 “主人,您以后万万不可再去那里了,还有什么古法,一定不能去接触。这很可能是某个神明留下的陷阱,毕竟您进入那里就失去了和时域的感应,实在太过危险。万一真的被神明发现,只在一个瞬间我们就会被从这世上抹除。” 尹星听后心中有了想法,他象征性辩驳了两句后,就答应了灵的“请求”。事情绝对不简单,更何况那里还有父亲的线索,是他无论如何也得去追寻的东西。 在时域中修炼并休息后,尹星回到了外面的世界。 天色逐渐明亮起来,尹星早早起身为一家人准备早餐,很快煎饼的香气就钻入了她们的鼻孔,将母女二人从床上拽了起来。三人平静轻松地吃完了早餐,再次各自前往自己学习工作的地方。 来到学校,同学们看尹星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虽说第二名被第一名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毕竟还是第二名。尤其引起大家兴趣的,莫过于风狼战技在对战虎灵时发挥出的超越c级的水平,暗处更是有不少目光正在审视他。 至于轻松战胜了班里所有人的“第一名”钱磊同学,今天来到学校却是一副睡眠严重不足、无精打采的样子。 “欸?你为什么还那么精神?昨天明明弄到那么晚,你的精力也太充沛了些?”小胖子看到因为在时域中充分休息过而依旧容光焕发的尹星,忍不住大声吐槽,吸引来不少奇怪的目光。 ······这家伙,不会说话就别说啊!尹星在心中吐槽。 “都准备列队!”这时刘峰走进了教室,像下命令一样说道,“今天第一节实战课,所有人去训练场,与机器模拟兽对战。” --------------------------- 毫无波澜地度过了一个上午,在回到家享用着午饭时,尹星佯作不经意间提起最近都会很晚回家,不用等他之类的话,楚怡微笑着表示默许,便端着空碗离开餐桌。尹星刚站起来想去帮忙洗碗,一声呵斥制止了他。 “站住!”妹妹尹辰核善地笑着,“哥,你最近很厉害啊,整天神神秘秘的,现在连家都不回了,看来是有什么惊天大事瞒着我们呢,对?” “怎、怎么会呢,你别乱想啊丫头。就只是修炼上的一点小事而已,真的。”尹星含糊地搪塞着。 “是啊,修·炼·上·的·事,我们这种普·通·人根本什么都不懂,完全管不着呢,对?”尹辰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内,把门摔得一声巨响。尹星想拉住她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星儿,别太在意,辰儿也是担心你,毕竟你什么都不告诉她,这让她感到很不安。”母亲安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当然知道啊,毕竟她可是我的妹妹,我怎么会不了解她呢?”尹星喃喃自语,他知道妹妹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但有些事情在她觉醒前、还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时,还是不让她接触到更好。 --------------------- “呦,怎么垂头丧气的,有心事?”又恢复回那个颓废女青年的道姑把脸凑到面无表情的尹星跟前。 “前辈说笑了,不过是点家事,算不上心事。” “切,和你父亲一样的木头疙瘩。我还以为可以看见后辈青春萌动的心脏为了某个心上人剧烈跳动呢,真没意思,没~意~思~” 尹星知道不能再任由这个不正经前辈把话题继续下去,开门见山地问到:“前辈,您说过要将古法的事告诉我?” “哎呀,好像确实有这回事来着?嗯,都怪我看见和小徒弟一样可爱的后辈就忍不住想去多了解一下,不介意我问你的私事?” “······” “咳咳,开玩笑开玩笑。那么现在就由我这个责任重大的前辈来告诉可爱后辈关于古法修习地事~~对了,你爱吃······” “不爱,谢谢。”尹星立刻回答。 道姑捏了捏早被抓在怀里的钱磊的脸,终于开始讲起正事:“好,那么首先发问,你知道内界外界和秘境之间的关系吗?” “什么?” “啊嘞,我没给你说内界是什么吗?” “没有。” “钱磊也没说?” “没有啊!已经能猜到的事没有必要再问一遍!”尹星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吐槽脱口而出。 “啊······是这样吗?那么就从头讲起~对了,你认真吐槽不再客客气气的时候更可爱哦~” “所以说快讲啊······”尹星无言以对。 “咳咳,关于星球宇宙的事你总是知道一点的?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就是宇宙中众多糖葫芦中普通的一颗,或者说本该如此。但不知为何,这颗蓝糖葫芦所在的红糖葫芦系(太阳系)和其它之间有一层‘膜’,封闭并保护着这里的生物。就像······” “请继续。”尹星打断女子肯定会将话题扯远的比方。 “咳咳,嗯。在膜内,蓝糖葫芦星上孕育出了生命;在膜外,存在着其它生命体,而膜内膜外,就是外界。至于内界,则建立在膜的中心,换句话说,所谓内界,本身就是这层膜的一部分,秘境是膜内外与膜之间的通道。” “内界是一个平面世界,只有地面与天空以及和地球物种十分相似的生物,但其空间尺度却十分广阔,其分为十洲九海,最小的洲表面积都有地球陆地总面积的三倍。”钱磊忍不住插嘴补充说,然后脸又被捏住。 “不错不错,正是如此。至于秘境,除了有被占作洞府的灵力充沛、适宜修炼之地,也有环境极端险恶的生命禁区,虽然也有人认为这是前人设下的考验就是了。内界、外界的生物正常来讲都不能进入彼界,但都可以进入秘境。两界的时间尺度也有所不同,但都相对稳定,而秘境就各有千秋了。只有同修内界法——也就是你们外界人口中的古法——和外界法的人才能往返两界。钱磊是学会外界法的内界人,你父亲是学会内界法的外界人。” “但双法同修可没那么简单,处理不好两种力量随时可能爆体而亡。而且外界法限制了修为的上限,直至今日外界还没有突破百级的存在,内界却早已有许多人突破这层桎梏升入新的领域,我们将突破百级称作一重天修为。就我所知,内界最强的有三重天级别的修士,但没人知道哪里才是极尽之处,有九重天说。也有七重、十一重等好几种说法,但没人能在寿数耗尽前到达那个境界。依我看来,现在外界法恐怕是残缺的,加上灵力还未恢复,所以两界实力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异。” 听到这里,尹星心中不免有些惊异,如此看来,人类所掌握的力量未免太过渺小;而地球上的隐秘也同样不少······等等!那蛮兽······ “看来你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了。不错,在不知多少年的磨损下,‘膜’出现了破损,一旦破裂内界将不复存在,外界也会迎来更强的敌人。外界三千年前,为进行自我修复,‘膜’关闭了两界之间的一切通路,外界的灵气似乎被过度透支而开始枯竭,于是在这数千年间,外界那名叫‘科技’的东西就这么发展起来。但终究修补还是失败了,外界被入侵,通路才重新打开。内界仙家一直记着外界的存在,而外界几乎所有人都忘却了内界。” “如今两界高层多次在秘境会晤,共同寻找可以同修双法的破局之人。” 尹星皱起眉头,人类的危机比自己先前想象的还要恐怖许多,未来的强敌注定来临,外界好不容易才勉强稳定下来的现状必将被打破。但另一方面,怎样强大的存在才能布下这样甚至可以孕育文明的结界?这已是创世般的力量。 会是那位所谓的时空之神吗?留下结界,为自己的复生提供保护。联想起那三种力量的互相亲和,拼图间的联系似乎已经明晰。这位外来“神明”所拥有的力量,真的只是干预其他世界的时间流速吗?这三种力量的融合,会不会才是祂的根本? 思绪杂乱的尹星沉默着整理着思路,而女子才正式进入今天的正题。 “好,那么背景介绍结束了,让我来告诉你究竟怎样才能修炼古法。” “古法,是以灵力滋养改变肉身结构,构造出灵穴来反哺自身。内界法主要分为儒释道三家体系,三家体内的灵力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各有其法门。儒家有练字、本命字之说,道家有符箓、道法神通,佛家则有金身、心经等,各有各的传承。而古法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在身中养器,大多数的法宝仙器皆是由此而来。” “至于我所属的这条道家分支,除了大多数道统都会学的基础符箓和太极之外,所独有的传承之一便是一门步法——八卦步,以自身为原点,构建奇门八卦的步法。而我决定教给你的就是它。” 尹星再三谢过,女子摆摆手说:“我这边也是受你父亲所托。说实话,本来我是想把你纳入门下继承我的全部衣钵的,但这样可能反而限制了你的潜力。如果你还是想感谢的话,就让我rua一天脸!” “……”正经不过三秒,说的就是她这种人。 “啊,对了,我的道号是玄青,而等你六阶之后一定要去内界独自闯荡一番,去找三个人:一个臭牛鼻子老道,天墟道观里的虚渊真人;一个秃头和尚,佛门行僧李布衣;一个迂腐鬼,大郦国师张三显,他们都会帮你。这些都是你父亲给你求来的机缘,好好把握,狠狠诈他们一笔。不过……”玄青语气瞬间严肃,“切记,六阶以前千万不要进入内界。” “谢前辈……” “啊还有,”女子的语气又变得轻快,“如果到时候你也无法突破百级,就舍弃外界修为留在内界,历史上也不乏这样的例子,总比此生止步于此要好一些。” “谢前辈好心相劝。但我想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会选择留在外界,那里才是我的家。” “罢了罢了,真是和你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样可就不可爱了啊……开玩笑的。现在时候还早,我来教你修习古法的入门之径。” 在玄青道人的指引下,尹星开始试着吸收四周的灵气,但却毫无效果。回想起来,池水中当时的灵力也是强行灌入的,而其又与时空之力同源,看来自己又只能尝试从虚空中转化了。但是自己之前修炼原力的时候,是没日没夜地在时域中消耗了相当于外界两个月的时间才成功的,转化成实际时间长达500多天…… 看来想瞒着灵来修习古法是不可能了,但灵当时过于偏激的举动,实在让人无法放心。 前路漫长,但时间却不等人,两界的情况都岌岌可危,父亲失踪的真相也还毫无头绪尹星心中忍不住一阵烦躁。这种一切的脱离掌握的未知,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静心,凝神。”一个声音直接从尹星内心深处传来。 第12章 识海 平静且难辨的声音直接在尹星脑海中响起,少年不觉怔了一下,随即他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压缩成一点抛入某个地方,自己的精神正在离自己肉体越来越远,但仍保持着清醒。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虚空中,面前有许多漂浮着、看不清内部的球形泡。他小心地走近其中一个,贴近观察,看见其中闪烁着不尽的光点,光点们组成一条条带状的、流动的“河”。 “这是······星空吗?”尹星有些痴迷于其中的景色,但那个声音再次突兀地响起,“这里是你的识海,灵魂本源之地。” 尹星循声看去,只见到一个模糊的虚影,勉强看得出一个人形。 “识海?”尹星反问,但对方没有理睬尹星的任何举动,只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继续说下去:“没有时间了,开始,你的试炼。”话音刚落,尹星就被吸入一个泡影中。 尹星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置身于一片星域中,一颗巨大的暗灰色星球直接撞入眼帘,静静“伫立”在尹星面前。 “毫无生气的地方啊······”刚冒出这个想法,尹星就发现有一个点正在飞速接近自己,它不知何时从这颗死星中飞出,带着浓烈的不祥气息袭来。不过片刻,那生物就已经袭至近前,它没有头发,满头都是瘤包,鼻子的位置上是一条长满小孔的触手,身体极度臃肿,长着角质的鳞片。它的四肢分外短小,和身体的比例就像是初生的婴儿和一个五百斤的胖子,而且每个四肢上都长着四个只有三根利爪的相当于手的肉球,每根爪子的长度都甚至要超过它的身高。 “这是什么东西?!”尹星感觉极度不适,可几乎同时他就被利爪斩去头颅,血液从脖颈中喷涌而出,飘在太空中,飞出的头颅中,尹星残留的意识看见自己的身体被撕的四分五裂,脏器的碎片向各个方向散射。 从死亡的窒息和剧痛中清醒过来,他发现自己正站在那片星域之中,面对着那颗行星。畸形的生物,又一次从中飞出,与不久前的场景一模一样;尹星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再次被那怪物砍断了脖子,完全重复了片刻间的场景。 再次睁开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星球,怪物从中飞出,以及再一次的人首分离,还有再一次的重开。 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尹星每次重来后才刚刚从上一次死亡的痛苦中缓过来,就立刻又被杀死。重复、重复、还是重复,一直到了第11次,他早清醒了半秒,才多了一点点反应时间,不过除了多退后了一小步以外,结局没有任何改变,一切仍在重复,尹星的精神不断在死亡与重生之间轮回。 痛苦,窒息,一次次目睹自己的死亡,无休止的重复,无休止的轮回,每次神志最清醒的时候都是被斩杀的时候。 第71次,他勉强从一切都来不及反应、大脑来不及思考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不过一秒后就被杀死。 第132次,他比之前多还击了一掌,但反而因此被震断了手臂。 第354次,他为自己争取到了五秒的思考时间,但除了明白自己在轮回以外毫无进展。 第781次,他对无休止的死亡开始麻木,崩溃地放弃了思考。 第1932次,放弃思考后不知多久,他明白放弃对改变现状毫无作用,尝试去奋力反抗,要从绝望的深渊中拔出。 第3790次,他终于注意到自己身在太空却没有窒息的奇怪之处,而在下一次,他明白了原因: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是那个仅仅只有八级的孱弱身躯,而是可以在太空中坚持一段时间的更高级存在。 第4259次,他弄明白了如何在失重条件下借助体内的力量进行移动。 第4260次,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与时空之力、原力均不相同;经过接下来几次不断地分析,他发觉这就是在池水中时三种力量融合的产物,只不过要更为凝实,更为纯净。 第7981次,他勉强解析了体内力量的部分特性,并能简单应用这种力量。 …………… 在数不尽的重复中,尹星逐渐开始运用体内的力量去战斗,他有时被断头,有时被穿心,有时全身被肢解后才死去。他的精神无数次濒临崩溃,甚至彻底崩溃,但在崩溃后的麻木中,在再次千百次的死亡中,被迫重新开始抵抗。漫长的重复与死亡让时间的尺度在此毫无意义,尹星逐渐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儿的、来到这儿之前在干什么,他的全部思想都集中在如何才能将那东西打倒,斗志在绝境中被逼得熊熊燃烧。 他先是尝试将这种力量包裹住身体的各个部位来进行强化,仅仅多坚持了数十秒;后来又将力量化虚为实变成武器,但因为体术太差仍被杀死。他开始不断在战斗中磨练自己的体术,自己琢磨各种格斗方法,每一次失误都是一次死亡和重来。对于从小就在城中长大的尹星来说,连一个最简单的出拳方式都是在死了数十回后才找到了门路。无休止的生死肉搏中,他自己创作出了一套只以杀死对方为目的的搏命之法。 不知是第几次,他正与那怪物战斗,难解难分,而伴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动作都慢慢迟缓了下来,突然那怪物用爪子划开了自己的肚皮,一只瘦小的像猴一样的生物从中钻了出来,几乎一瞬间就扑到尹星面前,而那怪物肚皮上的伤口又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愈合,局面变成了一对二。猴形怪长着极度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拥有着极其灵活的身体,尹星刚用幻化成实体的长剑挡下一击,剩下的攻击就如雨点般袭来,其攻速之快远胜于那胖子怪物。尹星吃力地招架着,而那个已经“瘦”下来的怪物也再次发动了进攻,结局自然不必多说,尹星再一次重来。 “真的赢不了吗?”绝望依旧萦绕在他的心头,如乌云一般挥之不去。 没有让他绝望的时间,每犹豫一秒就会让他再一次死去。 唯有战斗。 面对先前突发的情况,尹星变得越发慎重,在苦苦争斗中他终于能熟练的掌握那种融合后的力量——暂且称它为“辰之力”,对于早已神志不清、忘记战斗之外一切事物的尹星来说,“辰”是他第一个能想起的字。 战斗逐渐变得得心应手,在之后的战斗中,有几次双方僵持了很久,而因为在太空停滞的时间太长,对方逃回了自己的星球,而尹星却被一层结界挡住无法追击,在星空中活活窒息而死。 不仅要以一敌二,在自己不死的前提下杀死对方,还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去上,并且不能让对方逃走,尹星仍旧在不断轮回。他习惯了死亡之痛,每次重来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清醒,然后舍命攻击对方。一次次的窒息或者战死,他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开始将对方当成一块磨刀石,不断磨练着自己的战斗能力。 无尽的死亡,无尽的轮回,永不停息的战斗,难以磨灭的痛楚。 不能放弃,也无法放弃。 只能绝望,但又必须去寻求希望。 唯有战斗。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那怪物又一次划开自己的肚皮时,尹星抓住对方无法闪避的瞬间立即全面爆发,将自己的力量倾泻而出。辰之力化作千万柄利剑,如同暴雨一般洞穿怪物的身体,但它的伤口迅速愈合,即便千疮百孔也仍未死亡,猴形怪物从中钻出,万剑又合为一柄,从怪物的后方袭去,被它轻松避开。 无尽的死亡,和无尽的绝望;无尽的痛苦,和无尽的重生;无尽的战斗,和无尽的杀意!不会任何秘法的尹星将近十万次死亡所带给他的这一切,接下来的举动一切凭心、一切随心,而心中有什么? 战意、杀意,心无旁骛,脑中只有一种纯粹的情绪。 辰之力凝成的长剑上染上了血色的纹路,如诞生了自己的灵智一般,死死锁定两只怪物,长剑上爆发出了骇人的威势,极致的杀意令两只怪物身形一滞,附近的陨星崩碎化为粉尘,而就在那刹那间,长剑洞穿了它们。这次的伤口带着恐怖的气息无法愈合,并以伤口为中心吸收着一切生命,它们的身体逐渐开始化为粉尘,慢慢崩碎。意识伴随着怪物的死亡恢复了清明,之前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再次睁开眼,尹星的意识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玄青道人还在他旁边为他护法。见他睁眼,女子轻快的问:“哟,小家伙感觉怎么样呀?可以掌握吗?” “似乎有些门路了。”尹星微笑着回应,但仍有些恍惚,眼神中似乎也多了些别的东西。再次感知自己体内的力量,似乎在他沉浸在识海中时就已经完全转化成辰之力了。只不过比起识海中的纯度要低很多,不见得比其他特殊能力强多少。 “这才是完整的‘时空之法’,还真是得来不易呀,那个前世还真是过分谨慎了。” 玄青道人有些意外尹星居然掌握的这么快,这是暗自又喜又叹。喜的是自己又找到一个好苗子,叹的是尹星前路未卜。 而尹星眼神中多出的东西,就是那数不尽的死亡轮回带来的成果。尹星一面修炼一面复盘,这一次他得到了完整的修法,大幅提升了自己的近战格斗能力,明白了如何在太空中战斗(虽然这点现阶段用处不大),并成功创出了一门秘法——只是限制条件极其严苛,只有在内心极度纯粹、杀意极重的时候才能施展,威力与杀意成正比。总体来说,这是一次质的突变;不过与这些实质性的东西相比,心境的改变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从一个刚成为能力者而心态还停留在普通人阶段的早熟少年,变成了一个真正敢于直面死亡的人。致命的伤痛都已习惯,在以后真正的战斗中,伤口对他的影响毫无疑问会变得极小;也正因为在轮回中历经无数次死亡,他才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尹星再次辞别了玄青道人,回到家中。轻轻推开家门,这一次没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桌上趴着等待;仔细听了听,两个均匀的呼吸声在卧房中轻声响起。 静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进入了时域,灵的脸上没有上次那种激动的神色,重又堆上了谄媚之情。 “主人,您的气息似乎有所变化呀,是不是回想起了什么?” “没有,只是阴差阳错下得到了点东西。”尹星当然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是瞒不过灵的,这个家伙绝不简单。看来以后在时域里也睡不踏实了啊…… 灵如果真的有图谋,为什么还替那个神明看守了如此之久?是在等待一个载体吗? 没有办法得到答案。 “神明从不会怀疑他的眷属。”尹星想起许久前在一本旧书上读到的话。 “但我不是神明,祂也不是我的眷属。”尹星心想。 前世的我不是我,人仅存于今生,仅存于现在。 天色渐明,新的一天又将开始。 第13章 恶蛟 一日的学校生活再次开始,尹星想起这几天时间太紧,又一直不曾对钱磊放下戒心,所以没有去找阿虎修炼。但经过昨天的事,尹星已经基本信任了玄青道人,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让阿虎也试一试,万一又是一个双法同修的天才呢? 又是一天波澜不惊的生活,在实战课上,尹星再次大展身手,全面提升后的格斗能力与战斗心态让他在面对模拟兽进攻的时候显得格外进退自如、从容淡定,战斗中的一切动作仿佛都成为了条件反射般的本能,每一个破绽都会被他发现,每一次进攻都凌厉凶狠。 才过去这么短的时间,没有人认为尹星是又发生了什么变化,只当他之前还留有后手。而身经百战的班主任虽然能看出一点端倪,发觉了他气质上的不同,但短时间内产生这样的变化是让他想也不敢想。 其实在先前的摸底笔试中,刘峰就已经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这帮少年天才完全可以进前三院的,却不约而同地聚在此地。而第七院的其他新生班也遇到了同种情况,尤其是b级班的一个小子,完全具有和自己班中这几个尖子生一战的能力,让从教多年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 “或许该给院长提议,为这届新生们专门提个顶级尖子班出来。”刘峰在心里盘算着。 体能老师泠轲依旧是一张冷面,理论课的赵危蔷老师对于刘峰的想法却很是激动,她因为战斗天赋不足只能在背后当文职人员,对于这些少年天才其实是有些憧憬的,不过碍于老师的身份不好表现什么,当然学生们很难不注意到她上课时格外的热情,这也让这个充满活力又无比温柔的老师很受学生爱戴。 而尹星这边,他仍在适应磨合辰之力,辰之力的使用方式是以其为源转化出其他属性的力量来驱动战技,和直接使用原力和时空之力还是很有不同的。辰之力本身似乎还有其他的特性,有待发掘。 放学时间很快就到了,尹星走到钱磊身边,“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呦呦呦,见谁啊?谈恋爱了连我这个师叔都不告诉?”钱磊又开始嘴皮。 “……” 钱磊心中当然会有疑惑,但好奇心远胜过此。尹星带着钱磊来到阿虎住的地方,在门口等他回来,不多时,阿虎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阿虎见到尹星,快步走了过来。来到尹星身边,阿虎将对于尹星这几天没来的疑问生生吞了下去,把怀疑的目光投在了钱磊身上。 “嘿,你好,我是他的师叔。你就是传闻中那个实力超强的b级,是大佬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面对无事献殷勤的钱磊,阿虎疑惑地看着尹星,眼神中似乎在说:“只要你一个眼色,咱俩立即动手。” 强忍住顺水推舟揍钱磊一顿的冲动(主要也打不过),尹星被迫承担起牵线搭桥的工作,对钱磊说:“这位是阿虎,我的好兄弟。肉身强度还要超过我。”又对阿虎介绍:“这家伙叫钱磊,自己人。” “是师叔。” “……”尹星无语。 阿虎转向尹星,“这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就多了个师叔?” “他师父指点过我父亲,今天带他来找你,是因为你的体质,他们见多识广,说不定能认出来。” “体质?”钱磊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尹星和阿虎。 “……” “走,先到秘境里再说。” 钱磊一脸肉疼的拿出了符箓:“你这让我要多花两张符呢,师傅一张符在内界可值一万灵石!”嘴上叨叨着,但动作却没慢。 和尹星第一次体验一样,来不及反应,阿虎就沉入了地下。 “走起!” 很快,三人就来到了秘境之中,尹星开始担当起解说的职责,一方面为钱磊和玄青道人解释原力的修炼方法,一方面又给阿虎讲古修法的事,颇有些焦头烂额。玄青道人轻笑一声,“傻小子,原力什么的我又没办法修炼,你给钱磊说就行了,内界的事我来讲。你呀,有时候也依赖一下别人嘛,比如说我这个美丽又可靠的师祖。” “不加这最后半句,我还是挺感动的。”尹星在心中持续吐槽。 不到半个小时,钱磊就带着阿虎回来了,摇了摇头。尹星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并不算意外,还可以坦然接受,毕竟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怎么可能那么多?而钱磊却在这时开口:“师父,这小哥虽然与灵力没什么亲和力,但肉身确实是一绝,或许可以走吃天财地宝、肉身成圣的路子。” 玄青道人听后,伸出她的芊芊玉指一勾,一滴鲜血从阿虎的脖子上被取出,但又未在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这滴血浮在空中,呈规则的球形。 “这是……恶蛟转世体?不算多么顶级,但也算比较稀有。所谓恶蛟转世,只不过是民间的一个说法,指这类人炼体到一定境界后,肉身堪比蛟龙,但先天不亲和大道,终身无法休习灵力;即便强行以各类灵物堆上去,走纯粹武夫的路子,极限也不过相当于其他修士的八阶了,而消耗的代价用在稍微有点天资的人身上收益都会更大。不过传言说,上古时期有一位修士以此体开辟了一条新的修炼之路,终日以兽血沐身,最终也不过蛟龙之境,相当于刚刚突破一重天。而内界二重天的修士都一抓一大把,实在称不上多顶级。不过他既然有外界法为辅,又修习那所谓的‘原力’,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阿虎听得目瞪口呆,外界85级以上就可以称作大能了,百级以上一位都不曾听闻过,两界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而尹星也不免有些郁闷。 看着两人的表情,玄青道人忍不住轻笑一声,随后又以慵懒的神色说道:“其实,单论天赋的话,内外两界的人应该不会相差太多,外界天赋可达百级以上的人应该也不少,这是两界环境相差过大,而且那些只知杀生与破坏的战争机器——蛮兽,虽然其个体的智能大都比较低,但似乎从一开始入侵外界时就优先杀死天赋高者。可以说,现在外界人基本就是先前所剩下的天赋较低的一批了,蛮兽背后必定有一个极为发达的大脑。” “而且我可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们,外界修士不因战争早夭而一步步修炼到自己天赋顶点的人,绝对不足千分之一。你们还未上过战场,当然不会体会到它的残酷。”说最后这句话时,女子的神情却一反常态地变得有些迷惘,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看着钱磊和阿虎茫然的表情,回想起自己在识海中的苦战和那无尽的死亡之痛,尹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在整个种族都危在旦夕的时代,个人的命是极不值钱的,即便是少年天才在战场上,就算是大能也不能护住他,天才陨落实在是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这一届第七院的新生中,每个a级班都有五个左右远超同层次同龄人的少年天才,而且大多有些背景,估计不会死的很惨。”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学校的尹星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这么多前三院级别的人都来了这里?” “第七院内部将会有一个新的秘境出现,目前得到的消息它就在一年后开放,并且是内外两界的通道会同时打开,到时候内界应该也会有一批人要进去。不过就像大多数洞府一样,它有禁制,四阶以下方可进入。虽说如此,一年后你们能否卡在等级上限进入我想也希望不大。不过机缘这东西与命格关系更大一些,实力反而在其次,只不过实力不济就算得到了也不一定留得住。而且到时候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肯定会带着家族的各种法宝秘器之类的东西进去,要我说你这一介散修希望不大。至于外界的那些小天才们,就看他们的运气了,这就是比拼背景的时刻。” 听闻此言后,尹星先前的疑惑总算是得到了解答,看来不止第七院,到时候哪怕是前三院的人也会赶来,那这西京可就热闹了,不知多少世家大族会汇聚于此,自己的身世似乎有些暴露的危险。 了解完情况后,尹星去教钱磊原力的修炼方法。 先前尹星用相当于500天的时间才掌握了原力,而阿虎现在仍处在只知其修法、却不知其运行原理的一知半解的状态;但这才一会儿功夫,钱磊就学会了一些,大致和尹星一个月的成果一样,虽说尹星是开创者,而钱磊阿虎则是直接汲取他的成功经验,但这仍让尹星十分郁闷,更何况这也不是尹星独自完成的。 尹星一直很清楚自己空有天赋,悟性却是极其一般的。同样的条件下,钱磊或许只用不到100天就能掌握,而看起来憨憨的阿虎估计也只需要300天,尹星就不行。要不是有那个空间为自己争取时间,尹星这辈子估计也就那样了。 虽然同为古今双法同修,但已经开始修炼初期辰之力的尹星和还完全不能将两者融合的钱磊还是大有不同的,尹星体内现在只有一种能量,使用时可以将其迅速转化为他目前掌握的几种其他力量;而钱磊体内仍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修炼体系,只不过维持在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中。 就实战能力而言,目前还是钱磊更胜一筹,他的体术实在过于变态,哪怕已经得到很大提升的尹星也依旧很难击中他。一则是那八卦步和符箓过于强大,而且有符箓的钱磊也就相当于能同时运用多种元素;二则尹星从识海中领悟的战斗方法和秘法都只适用于生死搏杀,切磋时也不能完全发挥,但现在的尹星和阿虎倒是可以六四开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尹星和阿虎每天下课都在秘境修炼五个小时后才回去,而尹星也在修炼辰之力的同时,开始接触到一些八卦步的皮毛。阿虎在秘境中每天都在灵泉里洗练身体,领悟原力;钱磊则是痴迷于对原力的研究。 时间飞速流去,很快就已经开学三个月了。钱磊的天赋超乎了尹星的想象,不到90天就掌握了原力,而阿虎也提高了自己对它的领悟。此时的阿虎已经五级,钱磊更是已经十二级了,但修炼辰之力的尹星却一直停留在八级,难以提升。班里之前八九级的人基本都已经又升了三级,七级的也有不少升到了十级,尹星的境界一下就成了倒数。 虽然说有时域在,但现在他一天最多只能进去三次,而辰之力的修炼又出奇地慢,可以说是毫无变化,不过到了现在,总算是有些要突破的迹象了——只是一个a级武者从八级升到九级都要称之为“突破”的话,传出去恐怕会令不少人笑掉大牙。 不过现在的他可顾不上自己的事,妹妹还有23天就要觉醒了,他感觉自己当初都没这么紧张过。这三个月,兄妹俩始终处于冷战状态,让尹星颇为烦恼。 日常似乎没有变化,一切似乎就像这样正常的进行下去;但事实上,现状还是被打破了。 第14章 天才?废物? 这段时间的西京越发不平静,据传,有好几位京都来的大佬在市中心附近住下,其中也包括京都林家本部的长老——91级大能林森梓。而之前的风云人物,突然出现的少女天才林依人却从西京仅有的前六院——第三院中,被转移到了第七院,这无疑是个大新闻,在普通人眼中,这意味着这位旁系的少女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在家族中的地位下降,而本对她尊敬有加的一些人很快就变了嘴脸,一时间各种流言四起。 有人说,这少女身患不治之症,家族耗费了不少资源也没能治好,于是就放弃了的;有人说她行为不端,是个旁系的下流胚子;甚至有人说她为了一个平民少年和家族闹决裂了;总之就是众说纷纭,不少都带着些许绯色,成为了许多人饭后的谈资。而到这时,那位长老才终于出面对外宣称林依人先天经脉不通,前期修炼还不受影响,但50级以后就会止步不前,这才逐渐平息了事态,但仍不妨碍一些闲人在街头巷边嚼嚼舌根。 不过尹星自然明白真相是什么,早就听玄青道人说过,第七院内部会出现一处上古时期的秘境,内界甚至有流言说那是仙人洞府,里面的机缘数不胜数。消息从内界流出,外界许多扎根在西京附近的隐世家族听闻后都开始秘密地向第七院安插家族的优秀后代,而林家作为西京明面上势力最大的一族,自然也会把家族选中的人转移过来。至于什么经脉不通,不过是用来欺骗其他还未得到消息的家族的烟雾弹罢了。至于其他几位大佬的来意,可能与秘境有关,但他们并未带年轻的天才们来此,第七院里也没有关于其他所谓转校生的消息。 第七院中自然没有s级的班级,所以那位林家大小姐就被分到了a级一班,在一个小小的第七院中,却来了一位s级双系的天才,背后戳她脊梁骨的人也不少,大抵是真的把她当成没有前途的废物了。而成为了境界吊车尾的尹星,处境也微妙了起来,原本立下的威信逐渐减弱,让本就在为妹妹的事操心的尹星感到有些烦躁。 而就这档口上,学校突然做出了一个决定,要在a级各班内再进行一次选拔,每班会有五个名额,专门为这一届新生再开一个新的特级班;而b级中全年级仅有三个名额,还要经过再次筛选。毫无疑问,这个班将得到最好修炼资源,也必将有第一批进入秘境的特权,校长身为一个伪大能对于秘境的消息必然是知道的,这次选拔估计也是多方协商之后所做的决定。 比试就这样开始了,班内30人两两对战,决出15人;一人轮空,再选出七人;然后八人再战,选出前四人;后四人分别两两对战,选出第五人。 “这才过去几个月呀,就又来。”班里自然会有人抱怨。 “哎呀,这是好事嘛,可以得到更好的待遇哦,不去拼一拼吗?” “你觉得轮得上咱们吗?” “呃,好像也是哈……” 班中普通学生的议论,并没有在尹星的心里留下任何波澜。虽然他也很同情那些人,但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夙愿,他必须拿下这一场。“在不被发现身份的前提下,最大程度的提高自己的声望并获得重视,这样才能得到信息。”这就是他为了目的所要做的。 第一场,尹星就和李赐碰上了。过去了三个月,李赐身上小人得志、趾高气扬的气息已经收敛许多,不过现在已经十级的他看仍是八级的尹星,还是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嘲弄的语气:“哟,这不是咱们的万年吊车尾、永远的八级、理论课代表大人吗?未来的科学家非你莫属,毕竟以你的水平好像也上不了战场呀!” 尹星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好像在赶苍蝇一样,一言不发。 “你!”李赐气的直咬牙,两个人就这样走上了对战台。 依旧是那声熟悉的电子提示音,李赐立刻向后退去——口嗨归口嗨,他对于尹星平日里实践课上的表现,心里还是有数的。但是尹星却一直立在原地,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一动不动。李赐在心中不断猜疑,更加不敢向前,在离尹星极远的地方神经紧张的盯着他,手中的水元素不断汇聚,并凝水成冰。 “喝!”在游走了一会儿仍没见到尹星的动静后,李赐不免有些恼火,双手一挥,将十几只冰锥飞射出去。“这下你总该动了?”李赐心想。 然而,冰锥到了近前,尹星仍像一个木桩一样毫无反应,下面的刘峰也是感到莫名其妙,不知自己是否应该出手挡下这一击,然后宣告李赐胜利,其他学生也是面面相觑。 就在冰锥离尹星的距离近到没有人认为这样他还来得及躲开时,尹星动了。他的步伐变幻莫测,身体留下许多残影,并且似乎总能以一种奇怪的方向进行躲闪,甚至做出了一些看起来似乎反人类反关节的动作,灵活地避开了好几道冰锥,而实在躲不过的就干脆一爪拍碎。李赐的脸都绿了,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他动用了战技,潮水一般的巨浪拍向尹星。 尹星不慌不忙,从狼爪中甩出三道风刃将潮水劈成四份,然后从容地从缝隙中加速冲过,在水重新闭合之前就已经来到了李赐面前,一记腿鞭就抽了上去。李赐慌忙躲闪,但左臂却被不知从什么方向功来的风刃刮伤,动作一慢,便被抽倒在地。 这场战斗尹星已经收敛了不少力道,他平静地走下了比试台,这样做只是为了试验一下自己所学的八卦步,但明显还学艺不精,只躲过了六七道冰锥,剩下的全是被风狼爪拍碎;换作钱磊的话,这十几道冰锥连他的边都擦不上。 很快15人就选了出来,接下来的战斗钱磊轮空,14人分七组队战。第二个对手是李智,上次比试中,因自认为速度远胜尹星而被秒杀。 比试开始前,已经11级的李智面对尹星时只觉压力更胜从前。他觉得,尹星的目光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这种感觉他只在学院里经常出入战场的人身上感受过。 “开始。”提示音响起。 刹那间,李智立刻火力全开,近身打不过,速度又比不上,那就只能希望对方轻敌,然后借着全力的爆发试图将其打败。被闪电裹挟着,李智眨眼间便冲到近前,缠绕着闪电的拳头直奔面门。 “挺快的,但还是差了点。”李智的蓄意轰拳终究还是被避开,在他失去重心向前倾斜的瞬间,势大力沉的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眼见就要跌倒,他用手撑住地面借力向前跃去。 “好险,要是倒地的话那个爪子立刻就会停在我头上。” “没倒地也会。”平静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风狼爪正稳稳地停在李智的喉咙前。 “动作还是太慢了吗。”李智叹了口气,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这个差距未免也太过巨大了些。 “如果你也死上十万次的话,应该也可以这样。”尹星在心中默默吐槽。虽然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但识海中的战斗确实使他的实力有了一次飞跃,历经生死之人面对这些普通的学生,绝对是降维打击。更何况,他的实力在这三个月也并非完全没有改变,辰之力的纯度确实是有所提高的。尹星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论如何努力修炼总量却始终只有那一点,就好比向一块杂质较高的矿石中不断加入低纯度的矿石,但在低纯度矿石刚放进去的同时就被提纯,刚好把总量维持在原状,一切新转化来的辰之力都只是精炼的材料。 第三场,楚心,11级。 买到战技之后的楚心实力大涨,近来风头正盛,防御力也是大为提高。但是……尹星最近正好缺一个结实些的沙包,好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在休整时间,他又想起最近妹妹的冷淡表现和背后嚼舌根的人的议论声音,干脆不进行休息,反到开始热身起来,让其他人都看得有些心惊肉跳,只能在心中默默为“正气哥”祈祷。 休整时间结束,走上比试台时,楚心的右眼皮疯狂地抽搐跳动,他不由得深呼吸了几口,咽了几口唾沫,然后才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刚刚开始,尹星就“呼”的一声冲到楚心面前,楚心慌忙发动战技,身上的金元素在战技的帮助下化为了半实体,似乎坚不可摧。尹星一个箭步上前,也不放风刃,就直接开始抡拳踢脚,暴力输出,但其攻击的密集程度和凶狠力度让楚心依旧只能选择被动防守。 楚心不断消耗元素力防御攻击,而尹星也不特意找什么要害软肋,就是哪硬朝哪打。一个风系武者,纯肉身爆锤一个身上附满了金元素保护层的人,还让对方无从还手,就像是法师用自己的拳头让战士屈服一样。至于反震力,确实给尹星也带来了些许疼痛和发麻,但这比起那无尽的死亡又算什么? 下方的人本来就已经够吃惊了,现在更是目瞪口呆,风系打金系还可以这么打的?到底谁才是以近战着称的呀?直拳、勾拳、冲刺拳,侧踢、高踢、回旋踢,肘击、膝击、铁山靠,各种五花八门的拳脚接踵而至。他的打法没什么路数,只是以变化应对着变化,根据对方的行动做出最合适的举动。 总之,尹星就是一拳接一脚,甚至用上了新学的八卦步,紧紧逼迫,而楚心就可怜的当了一次人肉沙包。两个人打了很久,硬是一直打到楚心的元素力消耗殆尽才结束,而尹星身上也是又酸又累,出了一身汗,这场八强进四强的比赛就以一种戏剧性十足的方式结束了。 “太残暴了,看来以后不能惹他。”尹星的名声又出现了向另一个方向极端的趋势。 “哎呀哎呀,真可怕呢,你不会也来揍我?”钱磊稳定发挥,持续嘴皮。 “……” “哟,下一场好像就是咱俩,揍师叔可别揍太狠呀。” “好的,尽量狠一点。”尹星面无表情地回复,不过实际上在这次发泄之后,他的心情已经好转许多。 这次剩下的四人仍和上次一样,钱磊、谢然、范华、尹星,第一场就是尹星和钱磊的战斗。 因为两个人彼此已经十分熟悉,对方有几斤几两都拿捏的差不多,所以从一开始就各自用出了战技,没有什么多余的试探。钱磊隐形,而尹星根据风的波动判断出钱磊的大致位置,保持着与他的距离。眼见隐身果然用处不大,钱磊干脆放弃了使用战技,直接取出画好的震雷符就扔了出来。(比赛规则第七条:使用自己提前制作的道具是不算作犯规的,毕竟也有稀有的炼器类学生,但前提是必须是由自己独自做成的。) 雷电穿空,尹星迈开八卦步堪堪避过,抬手甩出几团风球向钱磊射去,并封住了几处八卦步的预计落脚点。钱磊也不含糊,地坤符扔出,在风球到来前就升起一面土墙挡住。至于下方许多人就完全搞不明白状况了,这小胖子到底会使用几种元素?(ps:注意,这里说的是许多人,而不是全部人,一些家族里的人是知道内界的存在的。) “小打小闹差不多该结束了。”尹星化风为剑,辰之力催动下身后生成九柄风剑,加上手中的那一柄一共十柄——这是他花了许久才琢磨出来的那个秘法的削弱改良版,杀力大为减弱,但限制条件也少了不少。而钱磊在身旁八个方位分别留一张符悬空,北为坎,南为离,东为震,西为兑,西北为乾,西南为坤,东北为艮,东南为巽,八卦相生相克。地面上以钱磊为中心出现了八卦阵的纹路,符箓破碎化为光点融入其中,阵图迅速转动起来,而包括尹星在内的其他所有人都只能看见阵法,却不知其所指向的方向。换言之,没有人能判断钱磊接下来用的会是什么力量。 “兑字,泥沼。”钱磊于心中默念,尹星所在的那片区域突然变成了沼泽,他的脚一下子陷了下去,秘法的使用因前摇过长而被打断,而法阵正对尹星的一方,又突然转到了坤字,地面瞬间重新凝固,想封住尹星的行动。而在钱磊出手的同时,尹星就以风剑劈开尚未彻底凝结的地面,一跃而起踩在一柄风剑上,颇有几分御剑飞行的神采——当然,这风剑不可能像真的飞剑一样飞行千百里。 对于尹星的做法钱磊毫不意外,而是立刻再次发难,这次他动用了大量的灵力(钱磊的灵力和原力是分开运行的,消耗一方并不会影响另一方,甚至两者的境界也不同,外界法才12级,但内界法已经是二阶修士了),一条条雄壮如蟒的粗大土柱从地面升起,像扑食一般扑向尹星,尹星驾驭的风剑四处躲避,实在难以躲过的就干脆跳到另一柄风剑上。 一道土柱从左侧袭来,尹星正要跃到另外一柄正朝自己飞来的风剑上,几颗水球就向他射去。“是坎字。”尹星心想,同时,从手中放出风罡击碎了水球,借助脚下的风一个翻滚跃到了另一柄风剑上。他同时操控着场中的十柄风剑以不同的轨迹运行,精神力的消耗有些大,一个恍惚间三把剑被土柱击碎。他一面躲闪一面向钱磊飞去,但距离好不容易拉近,又被一面火墙逼得退了回去。艮为山,坤为地,在这两者的帮助下,钱磊制造着灵活如蛇的土柱向尹星撞去,并封锁了其在地面上的行动;坎为水,离为火,震为雷,钱磊用这三卦不断干扰拦截尹星的行进。尹星凭着场中的七把风剑苦苦挣扎,始终处于被动之中。 “八卦阵其实可以与八卦步结合,且战且行,相当棘手,但钱磊的能力还不能做到同时使用,所以在他发动八卦阵的时候是无法自由行动的。我必须在他没有防备的时候逼到他的面前,才可能一击制胜。” 眼见辰之力转化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消耗,尹星也放弃了使用风的力量,而是直接使用辰之力参战。场上的所有风剑都变成了以辰之力构成的辰之剑,更加锋锐凌厉,请留一点风元素用作催动加速。尹星右手一伸,一柄剑落入手中,在又一道土柱袭来时他提剑斩去,在辰之力的攻击下土柱破碎,抓住这个间隙,他催动脚下的剑向钱磊飞速袭去。火球,水球,雷霆不分先后地同时到来,辰之剑环绕身边将其纷纷斩碎,而被斩碎的元素攻击都化为光点被吸入剑中。 “看来这就是辰之力的特殊用法之一,既然它一定程度上算是其他力量的起源,自然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吸收元素攻击。只可惜,吸收的力量现阶段好像并不能为我所用,而且能吸收的程度很有限,要不然就可以做到超久续航了。” 不管是八卦阵还是辰之力,在他们平日的切磋中都是没有施展过的,都是两人为了今天的战斗所藏的后手,是一种奇怪的男人胜负心作祟,所以这场战斗对双方来说都是略有意外的。 眼见尹星正在逼近,钱磊双手一抬,土墙升起围住了自己。所有化形出的剑全部合一,全力劈下,斩开了土墙刺向钱磊,而钱磊早有准备,数道惊雷在土墙破开的同时迎着预计面门的方向炸去。 “炸空了?” “在上面!”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在劈开土墙的前一刻,尹星就已经来到了上空,居高临下的发起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一击。钱磊没有犹豫,八卦阵立刻破碎,步法迈起,尹星的攻击擦肩而过。 终究还是被拖入了近身战,两人步法的领悟相差太多,境界上同样也有差距,不多时,钱磊还是再次获胜。 第15章 林家小姐 在这场比试中,尹星其实一直未能用出改良后的秘法,说直白点就是前摇过长被打断了施法。在后续的战斗中,谢然、范华的本事比起钱磊的八卦阵相差甚远,尤其是范华,因为连续与谢然、钱磊作战,已无力召唤虎灵,被轻松击败。而新融合了一个a级战技的谢然实力大涨,击败了范华,成为了新的第三人,不过尹星总觉得范华还藏有许多后手没有用出。而后四人中,“正气哥”楚心顺利出线,和其他四人一同转入特级班。 算来算去,班里的前五人中,只有楚心是真正的平民,尹星算是家境中落,也是平民处境,或许还要更糟。从b级破格录取上来的三人,除了阿虎外,剩下两人的实力连一般的a级都达不到,在二次筛选中被淘汰了。 特级班二十一人,大致可以将实力划分为三个梯队,第一梯队是尹星、钱磊、林依人、阿虎等天赋异禀之辈,共七人,除去前面四人,还有修行空间之力的少女陈小小,这是一种极稀有的力量,可以进行空间穿梭;雷属性但先天就是极雷阳体的少年公孙言,招式极其霸道,但人却很温和;修行一种古怪的腐蚀性力量的邓森然,始终一副阴沉的巫女打扮(这里的巫女不是指日式的巫女服,而是一种相当阴暗怪异的打扮)。第二梯队略逊于前者,范华、谢然等八人皆在此列;第三梯队是楚心等a级中的尖子生,共六人。 在这20来个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有背景的,真正的平民寥寥无几,尹星觉得自己似乎参与进了一些不得了的事,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如说为了引起注意这还是一件好事,当然,引起适当的注意就足够了,要是身份被发现,那真是无法想象会发生什么。 在进入班里前就从其他班的人那里打探好情报的尹星在心中暗自盘算,这肯定只是第一批人,等秘境九个月后正式开启,大量的家族都会关注这里,到时候进入的人数绝对不止这点。再加上内界也会有很多人进入,而内界人的天赋普遍又强于外界,到时的竞争想必十分激烈;而以尹星现阶段辰之力的层次,和其他人相比品质上也没有太大优势,而本身的总量又很低。至于小巫女邓森然所用的那种腐蚀之力,尹星有十足的兴趣想要试一试,不知道它和辰之力碰上会发出怎样的火花。 来到学院这么久,尹星还从未施展过那两个s级战技,只有阿虎钱磊两人见识过。正常来讲,那两个战技必须靠风原力或者时空之力才能使用,尹星近来正在思考能不能直接用辰之力去驱动,如果是成功的话他的实力又可以得到提升,去秘境也能多一点保障。 下午就换了教室,班主任和任课老师都是另行聘请的,而且都来自军方,身后所得到的支持也不比这些学生差。 班主任甚至是一位79级的顶尖武者,理论课、体能课老师也都在七阶上层,他们到底是聘请还是上面安排的,也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背后有家族在的其他少年们,情报肯定比尹星灵通,他估计班里所有人的家庭背景都被这些人摸了个遍,虽然他觉得自己隐藏的还不错,应该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世,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家人的安危,不过幸亏在玄青道人的指示下,尹星曾经趁母女俩熟睡时在她们身上布下了保护机制。 尽管心里想这想那,但课程还得上。班主任赵文博是光系,体能老师孙乾是77级火系,理论老师吴琅是76级风系,三人都是男性。下午两节课是理论和体能,尹星依旧是理论课代表,钱磊倒是当上了副班长。而班长就是那个饱受争议的林家小姐林依人,一个十分文静的名字,先前似乎出于好心提醒过尹星不要购买c级战技。但之前那次见面,他就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既然对方过去也是平民的话,两人或许还真的有过交集。 上课时,尹星瞅了一眼一向“绅士”的小胖子钱磊,出乎意料地发现他居然没有向校内大部分男生一样将目光放在林依人或陈小小身上,反而十分在乎小巫女邓森然。钱磊向尹星凑近,十分严肃地压低声音说:“我觉得我恋爱了。” “哈?”尹星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邓森然似乎听到了什么,阴沉地将目光锁定了钱磊,钱磊居然在这时向邓森然比了个心,巫女满脸厌恶地转过身去。 “喂喂,她的那个目光就像要给你做一个诅咒娃娃一样啊,感觉是一个超麻烦的人啊!”尹星不禁有些凌乱,在心中吐槽。 尹星将声音压到最低问:“你没开玩笑?” “我当然是认真的!”小胖子的目光突然变得清澈且坚定,不过结合起那个严肃的表情,反而让人有些想笑,“我已经坠入爱河了!” 尹星差点把自己呛住,而钱磊继续以一种怪异的腔调输出:“你看,她那副与众不同的打扮下隐藏着的雪白的肌肤(是惨白!尹星在心中吐槽),她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眸(某种意义上,确实可以让你丢魂,魂飞高天那种……),那纤细的手指(嘶……我怎么记得不久前那上面好像还趴着一只纯黑的蜘蛛?),最重要的就是那种包裹的严严实实,但却莫名性感的感觉(只有你这么觉得喂!),你要我怎能不心动?” 见钱磊身上都快要冒出粉红的爱心,尹星此时已无言以对,只好任他去了。“没想到小胖子居然好这口?下午去秘境里得给玄青前辈打个小报告了,她一定会很感兴趣。毕竟是师徒嘛,如出一辙的不正经。”尹星在心里盘算着,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四面八方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今天注定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天,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很快到了体能课,所有人一起前往了专供的训练场。但一节课上下来,给人的感受就是如果说泠轲的体能训练是魔鬼,那么孙乾的就是地狱18层级别的,第三梯队那几个体能相对比较差的a级甚至当场晕倒了两个被送进了校医室;剩下的第三梯队的人也都在昏迷的边缘上徘徊;就算是肉身最强的阿虎,也是累的够呛,感到精疲力竭。 “这样就不行了?军队的训练可比这恐怖多了。”当然,他说的其实是二阶的高级训练,不过既然这些人都是天赋异禀之辈,身上也要背负着这个种族的未来,那么要求“稍微”严格一点,应该是没问题的? 不知休息了多久才缓过来,其他班的学生早已放学回家,尹星才勉强能继续走路。那些家族的人基本都已被私人车辆接走,尹星只能和钱磊阿虎一起向校外走去。 刚到校门口,一辆狭长的黑色私家车就映入他们的眼帘,几人正打算绕过车辆,但车窗却降了下来。林依人手中拿着一杯灵力饮料,从中探出了头,“几位,有时间么?可否私下一聚?” 三人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尹星倒还算不露声色,钱磊表面依旧吊儿郎当,背着的手中倒是已经暗自捏住几张符,至于阿虎就完全没有掩藏自己的情绪,神情紧张,目光敌视。 “我们没有恶意,我只是代表家族部分人与你们做一个交易。”林依人见状,解释道。 尹星微笑着回应:“不知林大小姐有何贵事要和我等草民交流?不胜惶恐。” 林依人听到这话后神色微变,但立刻就调整了回来,平和地说:“上车,堵在这里不太方便,也太过显眼。” 尹星微微愣了一下,刚才她脸上闪过的表情……是悲伤吗? 这时钱磊给尹星使了个眼色,将遁地符藏在袖中拉着两人上了车。对方显然不打算放自己等人走,只能正面与之进行交锋,先听一下对方的诉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迫不得已之时,就发动遁地符逃跑。 在所有人都上车后,林依人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座复古的剧院中,她引着三人走进一个订好的包厢里坐下,在侍者为他们奉上饮品之后下令让四周的保镖都退了出去。紧接着,她又从右手的储物手环中取出一台奇怪的装置并启动,“一点小手段,防止有机械设备在窃听谈话,不必担心。” 又做了一系列事情确保这次谈话足够秘密,林依人先向三人鞠躬说:“很抱歉打扰并耽搁了你们的时间,这些都是有必要做的事,请见谅。” 重新落座,三人坐在林依人的对面,对接下来谈话十分警惕,虽说已经猜到无非就是一些拉拢的话,但不能保证对方不会做一些小动作。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林依人开口说:“诸位好,我就直入主题了,家族已经调查过你们的身世,钱磊来自内界,尹星是平民,阿虎是贫民,我也知道阿虎在贫民区的家人的死因,只要到时候进入秘境你们愿意帮我,我可以代表家族保证,日后在修炼方面我们会给予你们支持并可以帮阿虎报仇。” 一听这话,阿虎有些激动,立刻就要站起来,但被尹星拉住了。而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林依人就向几人使了个眼色,但三人并没有会意,少女只能一把抓住尹星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一面继续向下说,一面在尹星的左手上用手指快速的写着什么。 “如果你们觉得筹码不够,我们还可以再加,甚至可以考虑将你们这两个无身无份的人纳入家族,你们觉得怎么样?我现在给你们时间思考一下。”这是她口头说的话,但尹星在手指上感受到的一个接一个的字迹,却让他开始有些吃惊。 “包厢外面有家族的高手在偷听,只能这样告诉你们真相。家族打算利用你们然后卸磨杀驴,所谓的承诺是不会兑现的,对于阿虎家族并不是很在意他的生死;但对于你有一派人坚决要求现在就处决你,不过主要的观点还是先利用一下;至于钱磊,因为关乎内外两界的外交问题,打算在秘境中进行暗算,再嫁祸他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尹星用口型问,这些家族的肮脏心思他并不是很意外,但他却有些搞不懂林依人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是在唱双簧吗?还是说真心想帮助自己? “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先假装答应联合的要求,然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把你的家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随后林依人就站了起来,说道:“看来你们还需要一段时间思考和讨论,希望你们能好好考虑,明天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接着便离开了,推开门前,她意味深长地回眸看了尹星一眼。 钱磊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尹星轻轻摇头,“我们先走。” 遁地符立即发动,三人再次来到洞府之中。 “奇怪,怎么这么安静?师父,师父?师父你在吗?不会又喝醉了?算了,先不管了,尹星你快说,她到底在你手上写了什么?不会是……”钱磊又带上了奇怪的笑容。 “不是,虽然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尹星果断打断,然后一五一十的将之前的话如实相告。 阿虎不禁有些沮丧,而钱磊却发问:“有没有可能她在你手上写的也是骗局?”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总之现在情况很微妙,我们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相信她,但又似乎没办法做出别的选择。不过,排除理性的判断而言,就我个人的直觉来说,我更偏向于她没有说谎,至少没有主观意识在说谎。先前我选战技时就遇见过她,她可能确实是那种爱管闲事的善良的人,虽然这么说很没有说服力,但当时我可一文不名,她也没必要从那时起就在算计我。”除非我的身份早就暴露,尹星在心中默默加上这一句话。 “也是,而且我也听说过她是来自旁系的,和家族有些意见不合似乎也能理解,毕竟在内界门派,内门外门之间的勾心斗角我也经历过不少,我这个亲传弟子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钱磊有些认同,“不过你们之间真的没有关系吗?我看她也不像那么圣母的人,或者说现在还真的有那样的人吗?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荣华富贵,可是有可能因为这个举动丢掉的,甚至包括性命,毕竟再怎么优秀的后辈,如果是条不听话的狗的话,也还是会被一脚踹开的。” “确实……还是先找前辈商量把我家人接进来的事,外面现在很危险。” 几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但门内却没有一个人影。钱磊一下子冲到玄青平时用的桌子面前,上面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两个储物手环。 “打开看看。”尹星的声调沉了下去。 钱磊拿起信打开念道:“很抱歉,前辈我不辞而别了,小家伙们。内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即便是我也不能再隐居下去置身事外了,情况紧急,我只能先行离开。这两个手环分别是留给小星和小虎的,你们的身上都没有一件像样的法器?就当作临别的礼物送给你们了。小星的手环里面有几本关于内界局势,文字和方言民俗的书,对你以后去内界有大用;我自己编写的《八卦步详解》也放在里面了,以后就照它练习。此外,还放了一串手链,有12颗珠子,每颗珠子可以为你抵挡一次一重天以下的致命攻击,不用戴上放在储物器里就能起效,还不快快感谢我?至于丹药其他一些日常用品,当然也不会少啦。” “小虎的手环里,我放了很多天材地宝,配合洞府东侧苍龙七宿灵泉使用,期待你化蛟成龙的一天。你的里面我也放了一串手珠,效果是一样的。像你这么听话的孩子我最是放心了,就是冲动的毛病得改一改,你的两位好伙伴会帮你的,对?” “最后是我最最可爱的小徒弟,这个洞府进出的权限就交给你来保管了!还有那片灵田,记得不要荒废了哟~话说你不会像小时候那次一样想我想到哭出来?还真是可爱呢。” “最后,一定要记住,六阶以前不要进入内界,那里可是十分危险哟。” “这么正经的告别都不像我了呢,让我猜猜,会不会有人觉得这就像在交代遗言一样呢?放心啦~我可是很强的哟~” “啊,差点儿忘了,手环还具有拟态的功能哦,可以变成你想的样子,而且也能起到外界手表的功能,实用?” “爱你们呦!期待我们的重逢。” 念完信,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局势现在十分被动,彻底失去了依靠的三个少年完全处于弱势之中,而敌手是一个甚至多个庞大的家族。 “情况超不妙的呀,我们还是赶紧去把她们接过来。” 三人很快决定让钱磊留下来接应,而尹星和阿虎带着十几张遁地符回到了外界。 他们迅速赶到楼下,奔上楼梯,冲到家门口,但却发现大门正敞开着,里面安静的就像坟头一般。 第16章 绝境之下 “辰儿!妈!你们在哪?!”焦急之下,尹星大声呼喊着,但却无人回应;他立刻带着阿虎向内冲去,刚进门,一道锋锐的利刃从侧面刺来,尹星左手的手环中发出一道柔和的青色光晕,利刃破碎,一道半径三米的淡青色防护层撑开,包裹住了尹星和阿虎两人,与此同时,一颗珠子悄然化为碎片。 一阵拍手声响起,一位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的少年一边鼓掌一边从卧室走了出来:“果然不会那么简单,看来还是有些底蕴的呀,尹星同学。不过,你这护罩能持续多久,你又有多少护罩?” 一群黑衣人破窗而入,围住了两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范华的哥哥范浮生,你的母亲和妹妹都在我们家族内被好生‘款待’着,可惜她们身上似乎有某种禁制,不能直接杀掉啊。”少年带着仿佛和友人说话一样的笑容,轻描淡写地说,似乎对于别人的生命毫不在意。 尹星听到后,怒火不可遏制地涌上心头,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下意识的想发起攻击,但最终又放了下来。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就像洪水时水面不断上升,就要没过最后的安全制高点一样,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等待它淹没自己,尹星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呼吸。 经历过识海的训练,哪怕面临死境他也不会如此绝望,但此时的家人的安危却实实在在的受到了威胁,这才是他痛苦的根源。 范浮生见状,继续刺激尹星:“哎呀,说起来你的妹妹真是漂亮,母亲也算风韵犹存,虽然我特地吩咐了手下不要乱动手动脚,一定要好好‘优待’她们,但他们会不会做一些不算损害‘客人’的无伤大雅的小事,我可不能保证。” “卑鄙小人!我你!”早已无法忍受的阿虎破口大骂,要不是被尹星及时拉住,恐怕就冲上去了。 尹星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只能对范浮生怒目而视:“你想怎样?” “怎样?”范浮生听到后轻蔑的笑了一声,“当然是要你身上的宝物,还有你的命。” “我死后你就能保证不伤害我的家人?”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或许我心情好就会这样呢?”范浮生的表情和动作无不显示着他完全没把尹星放在眼里。 “你难道还有选择吗?你还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吗?”范浮生嘲讽地笑了一下,又压低声音说:“哎呀,你想开点儿,没必要非要救下她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什么都做不到,对吗?还不如现在逃走,以后再来给她们报仇,不是吗?”说完之后,再次猖狂地笑了起来。 紧攥的双拳中,指甲已经刺入掌心,而范浮生还在继续:“比起自己的命,其他人又算什么?更何况,这是迫不得已的?逃走,逃,逃到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去,如果真的有那样的地方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你跑了,以后变强了再来消灭我们,这难道不也是一种选择?” 尹星沉着脸没有做出回应,但眼神中的愤怒根本无法抑制。护罩的颜色慢慢变淡,接近透明,尹星还在手中攥着几张遁地符,血从手心流淌而下。 突然之间,尹星开始了行动,酝酿已久的几柄染上血色的辰之剑的身边瞬间成型,如箭雨一般射出。一个黑衣人立刻冲到范浮生面前,挥手辰之剑悉数破碎,同时时间停滞发动,本来已经冲上前去要击杀尹星的其他黑衣人身形一滞,遁地符启动,两人从众人面前消失。 一个黑衣人看向范浮生,“少爷,怎么办?” “怎么办?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这也要我教吗?去看好那两个女人,随便从她们身上弄件衣服下来,挂在市中心人最多的地方,只要她们两个还在我们手上,他就不会不来。” 尽管已经见识过很多回他的手段,属下们还是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个家伙人渣的程度,是我们这些专干脏活的人见了也会感到人渣的啊。” 另一边,尹星拉着阿虎来到了之前的剧院。 虽然林家的话其实也并不可信,但对方既然没有一开始就出手,那么至少说明还是有争取合作的空间的。 不出所料的,林家的仆人早已在门外等候,带着两人走入包厢,一个男子坐在桌子前,而林依人却是站在他的旁边。 看到两人的站位,已经不用怀疑,这位就是之前来的林家长老林森梓了,寻常地位的人可没办法让家族看中的好苗子陪站在跟前。尹星在心里暗自向父亲道歉,自己要丢他的脸面了,然后按照路上想好的跪了下来,把林依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伸出手想去扶起他,但看男子默不作声,只是悻悻然地又收了回去。 “前辈,晚辈尹星恳请前辈救救我的家人!” 阿虎见状,沉默着陪尹星一起跪了下来,但林森梓仍无动于衷。 “晚辈恳请前辈救救我的家人!”尹星又说了一遍,叩了一头,阿虎也同样跟着叩了一头。 林森梓仍是默不作声,林依人有些不忍,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旁系出身的他,在家族中很多事并不方便开口。见着眼前这个少年一次次叩首请求,少女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林森梓就这样一直沉默地看着,直到尹星头上都已经留下了红印子才开口:“现在西京势力云集,其中大部分就是为了杀你而来,你可知道?” 林依人听后心中一惊,而男子则继续说道:“先前,各家族代表人物对于秘境会谈一场,你们的校长提到了一位风系的少年天才,打算以此作为筹码来参与进去秘境之事。他并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家族们会对一个少年感兴趣,但他确实得到了很多这方面的情报。你还是过于小看你父亲当年的影响力了,你当然不会清楚那个男人到底创造过多少奇迹,所以哪怕他失踪后十几年,所有背叛他的人人依旧活在他的阴影里,害怕他有一天会回来,会对他们施以恐怖的报复。” “我们从未停下过寻找他的后代,前任城主袒护你们,但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五年前那场守城战争中,那不是人与兽的战争,而是人与人的战争。但是哪怕是在临死之前,他还是销毁了关于你的一切情报,再加上觉醒前你真的和普通人一样,所以根本无法找到你,直到你进入这个学院。” “在你刚刚进入这所学校崭露头角的时候,范家、谢家等藏在阴影里的家族就已经盯上了你,只不过一开始他们并未联想起你的父亲尹旭凌,只是随着你身上的违和感越发强烈、莫名发生的变化越来越多,很难不让人联想起那个人。于是在一众本是奔着秘境而来的家族与校长谈判之后,我们组织了第二场分班比赛,并借此采集到了你的基因。” “在得到城主和军方的帮助后,我们从军方过去收集的数据库里,比对了你和你父亲的基因,于是其他家族也闻讯而来,不过他们还不知道秘境之事,于是就有了之前众家族云集进行会议、动静大到闹的举城皆知之事。” “于是谈判就开始了,大部分家族坚决要求处死你,因为他们害怕再出现第二个尹旭凌,害怕你为了给父亲报仇,而和他一样在华夏掀起巨大的风浪。前任城主的残余势力严词拒绝,但现在那几个前城主的附庸家族,恐怕已经被肃清了?最后的结果就是会谈崩盘,各方势力采取不同手段对你出手,先到先得。林家持的是中立态度,你现在想让我帮你?” “在上层社会的交易中,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等价交易。你在这里摇尾乞怜,不会有人帮你,只有开出相应的筹码,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帮你没有任何好处,把你交出去可以和大量家族交好,你觉得正常人会怎么选择?” 尹星彻底陷入了沉默,他现在心中懊悔不已。是的,自己还是太天真了,从一开始进入学校,他就已经被盯上了,但自己却还在那儿愚蠢地盘算着“在不暴露的情况下,赢取较高的地位”,但自己的姓氏、相貌、力量属性无时无刻不在出卖自己。为了崭露头角而出风头,导致了身份的败露,连累了母亲和妹妹;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洋洋自得,最终落到这步田地,辜负了家人的期望;成天想着保护别人,但最后谁也没能保护住。哪怕经过了识海苦战,自己的心智、算计还是太过幼稚,行事还是过于鲁莽不谨慎,自作自受。 话说自己在干嘛呀? 跪在别人面前,求别人去帮忙? 真是愚蠢。 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尹星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我明白了。”他沉声说,“如果我开价一门修法,可以让林家所有人的实力更上一层,怎么样?” “不够,这只能让我暂时保下你一个人的性命,拿到修法之后我自然可以出尔反尔。虽说是对等交易,但是我们两方的实力还是相差太多,所以其实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内界局势和信息呢?” “还不够。此物过于鸡肋,我们又进不去那里,要这东西做甚?你的头脑也坏掉了吗?” 尹星悲凉地一笑,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他当然明白这些东西是不能让交易成立的,但这已经是他的全部…… “快想想,我到底还拥有什么?”尹星紧锁眉头,痛苦地思索。 “啊,是这样啊……这就是我唯一能用来交易的东西了。”尹星突然想到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那么,如果我说,我自愿打上烙印,承受禁制,今生今世为林家奴仆,这个筹码,够吗?我所有的,就只有我的自由和我的未来了。” 林森梓听后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要求,随后竟是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尹旭凌,你听到了吗?你的儿子,要为我林家的奴仆,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哈哈哈哈!这是何等的笑话!够,这太够了!”林森梓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何等荒谬,何等可笑!今时今日,以及从此以后的一切时间,你都将和林家永远绑定在一起,这算盘打的,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成交!本来也是该给这孩子准备一场仪式了。”说到最后,林森梓看向了林依人。 阿虎蹭的一下站起来就想说些什么,但被尹星制止了。 “阿虎,你先回去,不用等我,这里现在没有你的事情了。” 愤怒的少年想要反抗,想要怒吼,但看了看尹星坚定的眼神,想说的话又哽在了喉头。 “我……我走了。”阿虎不知该以何种表情去面对,只能独自黯然离开。 尹星被带到了林家在西京的家族楼中,被安置(软禁)在三楼的一个杂货间中。林森梓很快就离开了,看守尹星的人很少,不过尹星也并不打算反悔逃走,只要他还在西京,就逃不出林家的手掌心;更何况外面想杀自己的人太多了,林家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必须等待,等待林家救出自己的家人。 在此期间,林依人来探望过几次,为尹星带来了外面的消息。在这种情况下,尹星当然没有时间进入时域,也没有机会。虽说看守的人不多,但自己一直被盯得紧紧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又一个秘密暴露出来。 借助林依人,尹星勉强能了解现在事情的发展。昨天本在京都的几位长老和家主秘密来到了西京,林家召开了紧急会议,虽然林家内部也有想要杀死尹星的派别,但终究还是把他借助秘法和誓约仪式永远变成奴仆的提案得到了肯定。(这里的仪式是牵扯到法则的,类似于血誓之类的,违背会造成严重的后果,包括但不限于死亡。) 至于不久前那次接触,林依人并不知道背后掩藏的真相,而是在高层的默许下发起的一次试探,是不知情的中层所决定的。 “奇怪,怎么感觉……他们的决定也下的太快了些……虽然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样才能早点救出她们,但还是有些……难道说这也是他们中部分人的计划吗?即便我不提起,他们也会以此作为筹码来与我交易,而且他之前说‘是该为这孩子准备仪式了’,难道林家有收人做奴隶的传统?” 尹星当天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就被带去见林家的家主——林贡。 “就是你吗?”林贡的声音听不出感情,平静不带有波动,眼神中透着凌厉的气息。 “是我。”尹星的目光没有任何避让。 “我代表家族再次表明一次我们的态度,我们同意你的交易,今天下午就可举办仪式。至于范家,我们早已做好逼宫的准备,你亲人的安危你大可放心。” “怎么放心?家主大人,空口无凭,我该怎么相信您?更何况我现在面临着信息的封锁,我又怎么知道我的家人是否安全?” 对于突然硬气起来的尹星,几位长老又惊又怒,“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想要确保交易的正常进行,怎么会是得寸进尺呢?” “难不成你还想让家主跟你发个血誓不成?”一位长老暴怒,拍案而起。 “正是如此。”尹星皮笑肉不笑,毫不让步。 “疯了,真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尹旭凌的儿子,也是内界玄青道人的徒孙。”尹星冒出来一句不明不白的话,但语气中似乎有着十足的底气。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还敢继续提条件?”一位长老则忍不住冷笑。 “你是想说你有和我们玉石俱焚的手段,对?”家主突然插嘴说,“确实,这样的身份,你有这样的底牌也是合理的,而有这样的底牌先前却不用,就是证明这个底牌必然会伤害到你自己。” “不愧是家主大人,一下子就能理解我的意思。既然交易的基础——我的需求就是我家人的安危,而如果这一点你们无法给我保证的话,那么失去了唯一希望的我破罐子破摔也是合理的。” “我答应。”林贡果断地说。 “怎么可以!家主大人,三思啊!堂堂大能、一族之主被一个黄毛小儿逼得发起血誓,实在有失我林家颜面呀!” “我意已决。面子总没有命重要,虽然很可能是在虚张声势,但也不排除他真的有能和我们玉石俱焚的可能。他现在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赌徒,做好了赌上一切、包括性命的觉悟,他赌得起,但是我们赌不起。为了两个无伤大雅的普通人,却连累在场这么多人为这么一个小鬼陪葬,不合算。” 林贡的声音平静但不容反驳,长老们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主咬破手指滴下血誓,“鄙人林贡,现代表林家发誓,从范家手中救出尹旭凌妻子楚怡和其养女尹辰并确保其安全,如背此誓,五内俱焚,修为尽废。契约成立。” 血誓结束,一道红印没入林贡体内,“满意了?”林贡平静地看着尹星。 “多有得罪,谢家主。”尹星鞠了一躬。 “那就留在这里,等到下午仪式之后,就让你和你的家人见面。”说罢,林贡就带着几个人离开了,只剩下三位长老留下来看守着尹星。 第17章 救人 范家。 范浮生正在楼道走廊里四处巡视,自己那个蠢货弟弟不知道去了哪里,半天不见人影。而这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身边:“少爷,按您说的,她们两人的贴身衣物已经在市中心悬挂了一天了,但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怎么会?”范浮生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按照范华说的,以那家伙的性子肯定会来的才对,他不会真的逃走了?范华那小子给的情报到底靠不靠谱?” 范浮生快步走向他父亲——也就是范家家主——的房间,轻轻敲了门后,里面传来一声威严的“进来”,范浮生才推门而入。 “父亲,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尹星一直没有回来,他那两个朋友也没有消息。” 范九阳一砸桌子,大声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万一真是让他跑了,以后壮大起来真的回来灭了我们全族,怎么办?昂?你个蠢货,今天之内要是找不到他们三个,你就等着被关禁闭!” 范浮生吓得颤抖着跪在了地上,“父亲大人,请你息怒。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抓住那小子,给您奉上他的人头!” 范九阳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范浮生走人。 范浮生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了出去,轻轻合上了门,然后才长舒一口气。 “为什么父亲他们这一代人如此害怕尹旭凌后代的天赋?那个男人到底曾经给他们心里带来多大的震撼?明明已经失踪了十几年,还令人如此畏惧……” 就在这时,一群范家的家奴突然争先恐后地破门而入,涌入大楼。范浮生立刻训斥:“慌什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家奴已经吓得有些口齿不清,说了一堆颠三倒四的话,范浮生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上去,而另一个家奴才匆忙解释道:“少、少爷,在外面,来了很多人,把范家包围了,说是林家的人,扬言要灭了我们范家!” 范浮生大惊失色,正要转身去禀报他的父亲,范九阳已经从门中走出。 “岂有此理!林贡,你好生猖狂!你那林家也没比范家强多少,竟还敢口出狂言!我去会会他们。”话刚说完,范九阳从楼中一跃而出,火焰覆盖全身,大声吼道:“让我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崽种,说要灭了我们范家?!”(范家和林家已有十几年的积怨) 林贡立在半空之中,水火领域早已在他背后展开,天空变成了两种颜色。“老范呐,你还是这么急性子。我此次前来倒也不为灭族,只是来问你要两个人。” “要人?”范九阳大笑道,“荒谬!我范家可曾抓过你林家的人?你怕不是来错了地方!” 林贡平和的说:“我要的人,是尹旭凌的家属。” 范九阳面色大变,“你林家不是中立吗?为何出尔反尔?” “你也许误会了什么?我只是问你要两个普通人,怎么算得上出尔反尔?更何况我本来也没有对你们做下什么许诺。你想好,是战,还是交人?” “林贡!你怕不是忘了,有多少人要杀他?你若执意保他,那便是与众家族为敌!”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要帮尹旭凌的后代。那小子已经死在了我们手里,你的布局已经白搭了,而我现在就问你要这两个人,你是给还是不给?” “一派胡言!我范家又岂能容你在此放肆!”范九阳全然不信,当即唤出他的兽灵开战,一只如凤一般的烈焰巨鸟凭空出现,长鸣一声,无数火球如火雨一般从天而降,覆盖了整个林家的不速之客所在的地方,而同时,一柄烈焰长剑出现在范九阳手中,挥动下发出巨大的火刃,仿佛要割裂天空。 林贡右手握拳,身前出现了一个数人高的由火焰组成的拳头对轰上去,炸开的火团如流星一般四处飞溅。被带来的长老和战士们也开始了对峙,各种元素冲击产生的波动不断出现,范家四周的房屋如纸糊的一般轰然倒塌。范家的家族楼是伪装成一座商业大楼,而四周的房屋里也都是精英人士,大多都是与范家有关联的,这些房子上当然会有防护机制,但再远一点的就不一定了,对这些人来说,只能说是无妄之灾。 在双方交战的区域,元素流动已经彻底混乱。两位大佬为了避免伤到自己人,都不约而同地将战场移到了更高处,两人飞在空中近百米高的地方,范九阳身边七只兽灵悉数出现,凤鸟、狼、虎、豹、鹰、蟒蛇、蜥蜴,再加上手握焰剑的范九阳,从四面八方包围住了林贡。 领域彻底解放,水化作冰雪,天空完全染成了赤红与苍白两种颜色。在冰之领域中,灭世般的暴风雪席卷而来;在火之领域中,熔岩般的火焰爆发开来。兽灵用火焰的爪与牙去撕开火与冰,范九阳手中的焰剑释放出一道又一道数米长的火刃,林贡从储物器中取出一柄由冰蓝与赤红色组成的修长长剑,他将元素力注入,剑锋所指之处一切都化为灰烬,双方不断进行碰撞,俯冲、前扑、撕咬、剑刃交锋,在围攻之下,以一敌众的林贡逐渐陷入劣势。 “别藏藏掖掖了,你还有底牌?”范九阳质问道。 林贡没有多说什么,而从他的体内释放出一套完美贴合身形、通体白色、带有红蓝纹路和奇异符号的铠甲,俨然和手中剑是一套。他右手持剑,左手向上一抬,第一次发动战技,冰与火汇聚出两股巨大的元素风暴,向四周席卷而去。 巨大的冲击下,兽灵挡不住压力开始后退,而在这时其中的蜥蜴兽灵破碎化为光点没入范九阳体内,他身上的火焰骤时变得更加明亮纯粹,开始发出耀眼的光芒。靠近他的风雪都被消融,靠近他的烈焰都被同化,抬手就是一道如龙一般的火柱,轰向冰元素暴。两者相撞,猛地炸开,巨大的波动让下方的人们都感到体内元素的运行不顺。随后蟒蛇也没入范九阳体内,两颗压缩到极致的火球在他手手上瞬间成型,让林贡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不能再维持领域了,这种大范围攻击,看来还是不太有用啊,把量变为质。” 领域破碎融入林贡体内,第二战技爆发,两尊十数米高的冰蓝、赤红人像出现在他身后,分别手握一柄巨剑。相比起来尺寸不甚起眼的火球带着致命的威胁以近乎音速飞来,它给人那种恐怖的压力让许多人都不由得抬起头来仰视,这是印在基因里的对死亡的恐惧;火球与巨剑发生碰撞爆炸开来,整个天空都被波及,两道人影都一连退后数十米。 长老们仰视空中的爆炸,“看来会有些难对付呢。”林家一位长老说。 “难对付?你林家也太狂傲了!”一个与范九阳性格如出一辙的家伙反驳说。 “这么多年不曾与别人再有过要爆发族战的争执,看来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两个家族之间的差距究竟有过多么……”远处,一个人悬停在空中,正在自言自语,他的打扮颇为奇怪,像是哪怕在灾前也很显眼的游侠装扮,腰间还挂着一个酒葫芦。 回到这边,人影刚被轰退,林贡本体就已经冲到了范九阳身边,范九阳一连吸收了鹰、豹两只兽灵,他的肉身夸张的膨胀起来,全身覆盖火焰,变成了五米高的烈焰巨人,单手就接下了林贡刺来的剑刃。 “是幻身!”范九阳一惊,而此时,真正的林贡已经出现在他背后,剑刃就要刺进他的身体。 狼灵突然出现,替范九阳挡下此剑,并与此同时化作光点。 “早有准备呢,老范,看来比起十年前,你确实成长了不少。但玩计谋的话,你还是玩不过我的。”林贡的嘴角却出现了微笑。 “糟了!”本该进入范九阳体内的光点,却被那剑中一种奇怪的力量吸附住无法离开,最后被剑上赤红的纹路强行吸收殆尽。范九阳遭受到了强烈的反噬,从口中喷出一股鲜血,血液刚进入空气就化作火焰熊熊燃烧。不得已之下,虎灵的身躯也破碎化作光点融入,范九阳的身形再次膨胀,强行抑制住了身体中泛上来的虚弱感,而此时,那两道巨大的幻影也赶了过来,他们居然合二为一,主体化为白色,神形与林贡别无二致,幻影上也同样出现了类似铠甲的纹路,而林贡反而退到后面去吸收狼灵的能量。范九阳手中的焰剑化作两把赤焰巨斧,他的脚在空中一踏,一跃而上,居高临下地要攻击林供的本体,但被幻影用手挡下,而幻影手中的巨剑顺势劈出,范九阳抬起双手,两斧交叉护在头顶,但仍被击退许远。 凤灵长嘶一声,没入范九阳体内,他收回了他所能收回的全部兽灵,随后使出了他的招牌招式,被人称作“九阳化身”。(这个名字是范九阳少年时中二期起的,因为经常当做大招喊出来,所以被所有人铭记在心)九个同样巨大的赤焰巨人出现,每个都有八九米高,巨人们围攻宁贡,但毕竟少了一只兽灵,范九阳的杀力减弱不少。反观林贡,在幻影的守护下安然立身空中吸收着狼灵的力量,战力不断提升,原本略显劣势的局面走向了五五开的平衡,而林贡还未曾拿出他的底牌,范九阳却已经尽了全力了。 范九阳同样舍去了量的优势,但求能发出杀力最高的一击,他大喝一声,元素力运转到极致,随着号令人影重新归一,此时他的体型已经和幻影别无二致,剑斧相击,两相对峙。 “这一招……我记得以前你是叫他‘九阳归一’来着是?”林贡笑道。 “闭嘴!受死你!” 就在范九阳暴躁发怒的同时,林贡终于拿出自己的底牌,身后异象浮现,幻影居然变了神色,宛如神明高坐烛台一般庄重严肃,其气场飞速攀升,随后幻影双手捏印,在场所有人都突然感觉呼吸不畅,有些喘不过气来。而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降下巨大的元素力组成的光柱,下方所有80级以下的修士都无法动弹,光柱就这么轰然砸在了范九阳身上,他一下就被打回了原形,从百米高空坠落而下,砸到并陷进了地下十米左右的地方,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幻影仅存在了这一瞬,便就此消失。林贡从空中飘然落下,稳稳当当站在地面中央,低头看向那个巨大的坑洞。 下面的范家人自知胜利无望,纷纷停下手来,静静看着林贡。而范九阳几乎立刻就从坑中爬出,同时许多身影从远处飞来,七八个与范家交好家族的家主带着手下的人赶到这里。 “我早就说过,你若执意要干此事,便是与众人为敌。现在你消耗不小,你再强又能如何,以一敌七?林贡,你终究还是要栽在此地,在我范家的地盘上身首异处!”范九阳擦了擦嘴角的血,狂妄的说。 “嗯,确实确实,他一个人的话确实没办法,是该我出场了吗?不知道他有没有按照约定准备好酒呀?”依旧立在远处空中的游侠自言自语。 而林贡平淡地笑了笑,“我早说过,我们已经杀了那小子。而且你不会以为我是孤身一人来此的?” 话音刚落,一个人就从林家的人群中走出,他卸去易容,正是城主钟期。 “记住,你欠我一壶青梅酒。”游侠脚尖轻轻一点就从远处跃来,手提一剑。 “家主,我来的是时候。”林家副家主,一位雷系大能,他和其他几个身穿军装的人赶了过来,而远处隐约有一批军队。 范景阳看形势不对,脸色大变:“你居然赢得了军方的支持?!” “别忘了,我林家在军方也是人才辈出。”林贡仍是平和的说,从他来到这里,他的语气就没有变化过。 范九阳紧锁眉头,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我放人便是!”说罢后拂袖而去,进入家族楼。而刚赶来帮助范家的几方势力面面相觑,道了声多有叨扰后,就各自散去。 游侠模样的人双手抱在脑后,抱怨说:“切,真没意思,还以为能再杀几个家主的。” “你仗着散修的自由身可没少干这种事,今天就算了?”林贡气笑道。 “怎的?他们打不过我,死在我剑下与我何干?从一开始就是这些家族追着我要砍,现在还不允许我砍回去了?”那人仍是吊儿郎当,满脸不服气,“还有,虽然架没打成,但酒不能少!” 林贡看了钟期一眼,钟期无奈地叹了口,“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拿去拿去。”他从储物器中取出一壶酒甩出去,游侠稳稳接住,“谢了!先走了!”他一跃而起,腾空而去。 “只有他还一直是老样子,自由洒脱,率性真实。可惜……” “可惜我们都已经变了。未来也会有一天,我们被迫与他为敌?” “以普遍理性而言,以我们的立场而言,这一天很可能会到来的。尹旭凌的事也是,你和范九阳也是,我们终究不会是一路人。” ………… 良久的沉默后,范九阳带着母女二人出来。 “走了。”钟期离开了,城主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能因为私事耽搁太久,虽然在他自己参战以前都可以算作在处理城中的暴力冲突事项,倒也算是在他的职责范围内。 “告辞。”几位军装青年也离去了。 林贡和副家主林仝带着手下的人和楚怡、尹辰离开了范家,返回林家。 “先把她们两个找间房间安置下来。”林贡对一位长老说,随后转身离开,副家主默默跟在他身后,看着那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仪式就快开始了。 第18章 为奴,告别 时间回到几小时前,在三四个长老看守下的尹星并未慌乱,反而堂而皇之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修炼。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心境上的改变和长时间以来的积累,推动他境界的突破。在林贡去救人的期间,尹星沉静的运转着辰之力,锁住境界的枷锁被挣开;而当林贡回来的时候,尹星已经开始突破了。 一片模糊的幻影出现在他的背后,正是他识海的形态。不过这幻象太不清晰,在外人看来只能看见几个泡影和笼罩着泡影的浅薄的虚空,异象从出现开始不过维持了半分钟就破碎了,这次进境也就波澜不惊的结束。毕竟只是突破进入一阶,当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静。 尹星睁开双眼,看见林贡后便行了一礼,开口问道:“家主大人,我的家人……” “已经救出来了,仪式结束后,你们还可以再见一面,然后我就会让人送她们离开这里;你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让你的两个朋友带她们去你们的据点。” 尹星点了点头,林贡留下一句“仪式就在三小时后举办,好好准备”就离开了。尹星重新被带到那个杂货间,三位长老在外看守。看守强度的增大,尹星并不在意,在确认母女二人安全进入洞府之前,他绝不会做任何反抗,以免牵连到她们。倒不如说因为母亲和妹妹的获救,他反而长舒了一口气,轻松了许多。 只是不知道被选中成为自己“主人”的会是谁?想来应该是年轻一代的人,毕竟听说过有一种主仆契约,为奴者的进境和提升都会反哺给主人,自然是与年轻一代签订契约性价比更高。再加上林森梓曾经说的“为那孩子准备”,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林依人,而林家除林依人以外的其他少年天才自己都还不曾见过;不过林依人虽然天赋极佳,但终究是旁系出身,也并不一定就能取得自己的所有权。想到这里,尹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所有权’吗……已经完全成为一件物品了……” 三个小时很快过去,尹星被带到了一处平台,平台四周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构成一座复杂的法阵,而令尹星惊奇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邓森然。尹星愣了一下,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站在阴面的阵眼上,不多时,林依人也走了上来,站在阳面的阵眼上,主阳仆阴,两人站定。尹星心中暗松一口气,至少是一个认识的人,而且林依人对他的态度也一直不错,他向林依人看去,但林依人却避开了他的视线。 “先进行血誓,宣誓对你的主人效忠。”趾高气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是之前被尹星气得够呛的那个长老。尹星接过了旁边一个人递来的盘子,咬破手指将血滴下,立誓对林依人效忠,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她的安全,盘子上亮起了符文和微型阵法,一道血光从盘中冲上天空,化作一个符号,如闪电一般冲进并没入尹星体内。 接着,远处的小巫女邓森然走到了法阵边缘,一掌拍击在自己的胸口,喷出一口鲜血洒在法阵上,阵法上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引导着血液将整个阵法都染成红色,显得妖异至极。 接着,几位长老走到阵旁,开始在阵法上布下各种镇物和天材地宝,法阵的光彩越发强烈,一阵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将尹星压倒跪在地上。林依人自始至终都无法正视尹星,她颤抖着将右手食指点在尹星的额头中央,家主和长老们开始捏印,将体内的力量注入其中,阵法就像黑洞一样疯狂地吸引着四周的元素力,滔滔如江海的元素力扰动了空气,光线都产生了扭曲。从阵法上冒出无数化作半实体的血色丝线,向尹星额头上汇聚,将要构成一个篆体的、若有若无的“奴”字。 而在仪式照常进行的时候,从后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尹星耳旁炸响:“哥!”尹星的心仿佛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了一样,他下意识的就想回头,但是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就连嘴唇都难以张开。不过他终究还是挣扎着从牙缝中发出了沙哑而颤抖的声音:“辰儿,你怎么来了?” 林依人面对着尹星,自然可以看到他身后的母女二人:楚怡已经哭的发不出声音,站都站不稳;而尹辰也带着泪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两人都被一位长老用元素力压制着,无法上前。林依人避开少女那痛苦和仇视的目光,将头扭向别处。 尹辰抬起手,伸向尹星的方向,她想迈开步子,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仪式不断进行。少女虽看不见尹星额上的“奴”字,但却可以看见那无数的血色丝线向那里汇集。她看见林家众人脸上那如同看蝼蚁一般的轻蔑神色,看见林森梓那得意的心满意足的微笑,看见面无表情冷漠站在那里的小巫女邓森然;在尹辰眼中燃起一团黑色的火焰,将她往日纯真的笑容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灰色的心。 泪水止不住地向下流,如一层薄雾一般,蒙住了眼中的恨意。尽管她不认识这些人,但她知道,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回来复仇。明明只是在心中这样想,不知怎地却脱口而出,并从喃喃自语的重复,变为了大声发泄般的怒吼:“我尹辰若是有朝一日得以翻身,必将你林家所有人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听到这话的林家众人,有人恼火,一介蝼蚁却敢口出狂言;有人不屑,区区蜉蝣安能撼动大树;还有人心如刀割,难以喘息。而在那众长老喝断出手前,一个少年的声音,却于压抑中爆发出来:“辰儿,住口!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是他们救的你和妈妈,我是自愿的,和你们无关。” 尹辰听后只觉心中一阵绞痛,但也明白了自己的冲动,无力的跌坐在地,掩面发出呜咽的声音。 终于,一道极具穿刺性的血光撞在了尹星的额上,阵法化作血点完全融入尹星体内,一个猩红的篆体“奴”字在隐形额上彻底成形。 尹星终于站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先向林依人鞠了一个90度的深躬,“小姐,从今以后,我就是您的奴仆了,我将永远效忠于你。” 林依人的心被狠狠刺穿,变成碎片,身体更是像被雷击了一样,猛地颤抖起来。不过她还是开口了,却没能发出声音;两只手也将伸未伸的,好像想把尹星扶起来,却又止住。最后,她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去了,步子迈得飞快,就像逃跑一样。 “趁现在去和你的亲人告个别,去102房间。”林贡铁青着脸,现场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一个家奴走了过来,领着三人离开了此地。 所有的外人都先后离开,林家的所有人迫于林贡的压力都不敢动弹,突然间,一个长老被林贡用元素力化成的巨大巴掌拍飞,“谁让你自作主张,带那母女二人来看仪式的?”平静中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响起。 那长老诚惶诚恐地跪下说:“家主,我、我只是看不惯那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还敢要挟我们,怀怨在心,想帮您出一口恶气才这样做的,恳请大人宽恕我呀!” “糊涂!你难道忘了林家家训中最重要的几条之一就是‘不多此一举,不做多余的事,引来无用的仇恨’吗?哪怕真的只是蝼蚁,但被蝼蚁盯上也算一笔麻烦事,更何况身为那人的家眷,她们会找来什么帮手、或者说会有什么奇遇也不是定数,平白招来仇恨有何意义?把他带走,监禁上一个月,让他好好想想!”说,林贡便拂袖而去,带着几人重返京都,免得自己不在,有人动歪心思。 林贡离开之后,仪式现场的众人才各自散去,而林森子则直接前往林依人休息的地方。 回到这边,尹家三人被带到了放置家奴用品的102号房间,领路的家奴出去在外面关上门,给三人留下独立的空间。尹星立即从储物器中取出一串串着青色珠子的手链塞给尹辰,“这个你拿着,以后保护好自己。出去先回到家里,会有人来找你们的,那两个家伙可以信任,你们就去和他们一起先躲起来,有机会就离开西京。” 楚怡听到强忍着平静下来的尹星的嘱咐,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紧紧抱住自己的儿子,开始放声哭泣;尹星眼中也有些湿润,他两下抹去在眼眶中的泪水,抱住了母亲。 尹辰突然开口,“哥,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向我说的吗?” “哦,有的。那两个人你应该见过,就是那天……” “我想听的不是这些!”尹辰大喊着打断了尹星的话,尹星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辰儿,别闹别扭了。”楚怡松开尹星,开口说道,“咱们一家人在一起相处了十几年,你们最近的冷战我都看在眼里,但我总觉得很快就会过去,可是已经到了这般境地了,就不要再……” “不,我就要说!”尹辰瞪着泪眼看向尹星,自尹星觉醒以来积压的不满情绪彻底爆发,“哥!你为什么一直都在自作主张?!突然带人回家也是,半夜突然消失也是,三番五次凌晨回家也是,还有这次也是!你从来都不和我们商量,到底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总觉得自己是哥哥,就该承担这一切,就该自己来解决所有的问题,可结果呢?害的我们家落到了这个地步!” “可我只是想保护你们!说出来又有什么用?没有能力的普通人在这种危机面前什么也不是!”尹星也感到恼火,觉得自己不被理解,“倒是你,一直冷战,一直闹别扭,你难道不知道这样让我心里有多难受吗?”他抓住了尹辰的手腕,让她面对着正视自己。 “你以为难受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吗?”少女甩开尹星的手,“是我不想和你交流吗?你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自从觉醒后,我每次问到你相关的事,你就支支吾吾搪塞我,你知道我想帮你却一点也无法了解你的感受吗?本来我们那么亲近,但这几个月来我就感觉我们的距离一直在被你亲手拉远,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你知道我被抓了之后,又希望你能像一个英雄一样出现救我们出去,又害怕你受到伤害希望你别来的纠结吗?在那帮人欺侮我和妈妈时,我脑子里全是你!可最后我被救出来了,却被告知自己等着的那个人要去给别人当奴隶,你明白我是什么心情吗?你总说就算说出来也没用,但你又不曾说出来过,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用?首先逃避我们之间交流的到底是谁?说到底,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只顾着自己往前走,却把我扔在了后面!我有时候宁愿你没有觉醒!” 尹星哑口无言,心头刺痛,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尹辰主动拥抱了尹星,轻声说道:“哥,别丢下我好不好?我舍不得你……” 尹星的内心防线彻底被这句话击败,他搂紧了自己的妹妹,高大的少年此刻哭得像个小孩,而三人中身材最矮小的楚怡张开双臂,揽住自己的两个孩子,一家三口抱在一起,相拥而泣,仿佛要哭到天荒地老。 不过时间终究还是有限的,分别在即,尹星松开两人,在她们额上留下最后的吻,跟着推门而入的长老离去,而另外又来了几人要将母女二人带走。 但刚刚走到走廊上的尹星突然喃喃道,“辰儿,妈,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外面听着的人太多了,不过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瞒着你们。”母女二人背上突然闪烁起符箓的光芒,长老立刻想出手阻止,但那两人已经从原地消失。 “长老,对不住了,毕竟契约里并没有说你们不能监禁她们,我实在放心不下。”尹星如释重负的笑着,望向押送着自己的长老,长老想一巴掌拍死他,又不得不放下手,毕竟尹星现在也算是林依人这一派的凭仗之一了。 林家的长老冷哼一声,把尹星带进了林依人的房间,而林森梓也就在此处。 第19章 林依志 将尹星送到后,那个长老就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林森梓、林依人和尹星三人。 林森梓递给尹星一张人皮面具,“你的身份过于敏感,所以今后要戴上面具示人。以后你对外的身份就是依人的贴身家仆,被赐名为林依志,自幼在族中被培养,刚被安排来侍奉依人。从今以后你就住在依人隔壁的房间,虽然简陋些,但比起平民的房子也要好许多,而且还是单人间。” “另外,从今以后不能在人前使用风元素力,而看见你使用那奇怪力量与小胖子作战的人,已经被我们处理收买的差不多了,更何况本身你的力量也没人看得懂;至于仆人的礼仪,会有人教你的;另外还有一门变换声音和改变身形的秘法你也得学习。我要交代的就是这些,你现在的先和依人磨合一下,我先不打扰了。”言罢,林森梓就扬长而去。 尹星,或者说林依志,向自己的主人叩了一头,吓得林依人赶忙扶他起来,“你、你这是干什么?我……我自幼和普通人一样长大,不讲究这些的。”说出这些话,林依人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真不知道自己在乱说些什么,思绪根本就是混乱的。调整了一下复杂的心情,林依人重新对站在身旁的尹星说:“那个……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不对!林依人甩了甩头,自己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看着尴尬而不知所措的林依人,尹星开口说道:“小姐,您的茶凉了。”一边说一边将桌上之前倒好的茶递到林依人不安而颤抖的手上。 喝了茶,林依人总算冷静下来了一些,拉过尹星的手又开始在上面写着什么。感受着对方那柔软有温度的纤纤细指在自己的手掌上所勾勒着的线条,尹星的目光渐渐沉下去。 林依人写下的,正是契约的功效:首先,两人的生命有不对等连接,林依人一旦死亡尹星立即死亡,但反过来并不成立;其次,尹星每次修炼都会有三成还未被赋予形态的原初力量被用去反哺林依人;而且借助秘法配合契约,林依人还可对尹星下达一些强制性的命令,必须执行;也可通过另一门秘法随时定位尹星所处的位置和大致的身体状况,如受伤程度;最后,这契约每存在一天,尹星的心智就会受一天影响,潜移默化地让尹星逐渐将林依人的利益置于第一位,奴化尹星。这一套组合在一起,尹星将彻底与林依人绑定在一起。当然,这也意味着自己的利用价值提高,他的生命安全也算多了一层保障。 “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果然只有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了,居然第一时间就向我透露契约的功效,这样反而让人有些不敢信任。” 林依人写完后,避开尹星的目光,“现在你先回自己的房间修炼,别耽搁时间了。距秘境开启只剩下九个月,到时候你至少也要达到二阶中期,要不然进去只能当炮灰。”声音是弱弱的,无力的。 尹星向林依人行了一礼后告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一身仆人的灰色服饰已放在床上,换上衣服戴上面具,摸了摸额头中央“奴”字所在的地方,开始修炼辰之力,本就缓慢的修炼进程在被抽取三成后越发令人心急。这次风波后,尹星前所未有的渴求力量,希望能够变得强大,达成任何心愿的前提都是要有足够的能力。想起这表面平静的校园中隐藏着各个世家大族的暗中博弈,而自己先前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被夹在这些巨人们的争斗中,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正想进入时域唤醒灵,突然想起妹妹刚说的话,“半夜突然消失”,看来大概率是在自己在时域里的时候被发现了。这么说来,时域本身也存在着巨大的弊端,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算低。 “话说灵存在了这么多年,知道一些秘法应该也不奇怪?” 尹星再三确定附近无人监视后,进入时域,刚进入,灵就迎了上来,尹星的面容改变,气息也发生了些许变化,灵立即就发觉了些什么,它暴怒的声音炸响起来:“是谁?!是谁竟敢如此大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居然有人敢让主人做祂的奴隶?!要不是我无法离开这片空间,我定要让祂生不如死、将祂碎尸万段!我……” 尹星打断灵暴怒的宣言和发泄,“灵,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你对血誓和契约的破解之法有了解吗?” “我自诞生之时就一直在此处,除了主人你以前教我的,我一无所知。”灵一脸诚恳地回答。 “那你有办法在外界制造我没有进入时域的假象吗?”尹星紧紧盯着灵的“眼睛”——如果那两个黑点能算眼睛的话——继续发问。 “没问题,只需要把主人的时域的形象投影过去,不过主人得事先在外面流下一滴血,然后由我在里面来施法,血的纯度越高,幻象就越真实。” 离开时域按照灵所说的做好后,尹星重新回到时域,参悟着辰之力,同时在脑内思索着事情。 灵绝对一直以来都有所隐瞒,证据其一就是直到这次自己提起,它才告诉这门秘法,而且甚至未曾传授于自己,依旧是由它主控。更何况本身这次事件就让尹星开始下意识的对身边的一切都产生怀疑,因为天真所犯下的错误,必须由痛苦的成长来偿还;因为轻信所犯下的过错,必须由猜忌来杜绝;因为对身边的一切没有戒备所导致的后果,会让他从此在自己与他人之间竖起一道道厚障壁。 戴上的不只是人皮面具,改变的不只是声音、相貌和身形,将要披上的名为“林依志”的伪装,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也不仅仅是一个身份。 镜中昔日的自己,随着镜子被打碎无法再看清;而留在破镜中的,只有一个陌生的面孔。 虚假将掩去真实。 第二天一早,尹星就被叩门声吵醒:“林依志!快起来,收拾一下,去陪小姐上学!” 尹星不觉一怔,这么快自己就将以另一个身份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去了吗?话说在尹星刚失踪、范家林家大战之后的这个节骨眼上,林依人突然多出一个贴身仆人林依志,不会显得太过可疑了吗?还是说林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没有时间让他胡思乱想,尹星应了一声,拿上洗漱用品去往洗漱池和其他家仆一起洗漱,看到镜子里那张陌生的人脸,不觉在心中苦笑。 “你小子,别总是一愣一愣的了,还说是从京都来的呢,办事跟个二愣子一样。”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记住,可不是所有家仆都有机会陪着小姐少爷们去听课的,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一定要好好感激小姐。当然,能不能听懂就是你的事了,不过仆人就该做好自己的本职,看好小姐、照顾好她就是了,没必要生出什么旁的事情。”老太太站在尹星身后,一边说还一边用拐杖敲打着尹星的脊背,弄得他连洗漱也不方便了。“少爷小姐们都金贵,我们这些人生来就是下等人,能在林家待着就已经很不错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我看你小子就不像安生的主,你给我记着,千万别惹是生非,给主人惹麻烦,做事得稳当,做人,得知足。” 听着老人虽然絮叨但句句言真意切的教导,以及她那慢悠悠的柔和的语调,一个仆人忍不住插嘴打趣:“阿三婆,你可别再说这些了,我们耳朵都听得起茧了。您都一把年纪了,要是实在没活儿干,找个凉快地儿歇歇去。” 老人听后有些不乐意了,“你这臭小子,我在林家忙前忙后了几十年,现在老了,干不动活了,被安排过来管你们这帮兔崽子,你倒还嫌弃起我来了?”老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到那人身边,举起拐在他头上轻敲了几下。 而借着阿三婆走开的空档儿,尹星身边一个三十多岁出头的女佣给尹星解释道:“这位小哥,你心里别在意。阿三婆算是林家的老仆人了,此前一直跟着现在的家主大老爷,年纪大了就留在西京给我们这些没有天资的下等仆人做管教婆婆,阿三婆就是嘴上爱说,但心里没什么坏心思,一直以来都尽职尽责的干自己的本分工作。也难为你这个从京都来的一等家仆来受他的管教了,你们这类人一般心气高,别把阿三婆的话往心里去,等她把仆人的礼节都交给你,你也就不会再与我们见面了。” 尹星向那个好心的洗衣女仆笑了一下,以示感谢,然后擦净了脸,把洗漱用品带回房间,再次出来时,阿三婆已经等在门外了。 “过来,我给你交代事情。”阿三婆一面用拐敲着地一面说。 在门外又听老人絮叨了半天后,尹星才被放过,去林依人的门外等待。过了一会儿,整理好姿容的林依人从门内走出,看到映入眼帘的陌生面孔,也愣了一下。尹星按阿三婆交代的礼仪沉声说:“小姐,我是您新来的贴身仆人,林依志,今天我来陪同您上学。” 林依人此刻才意识到这个“陌生”的人究竟是谁,内心猛地悸动了一下,不过并未流于声色,只是平静地回应了一声,然后径自向楼梯口走去,尹星亦步亦趋地跟在林依人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下到一楼,林家的家族楼外早有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门口,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高大男子在车边守候,见两人过来后立刻打开后座车门,尹星跟着林依人上了车,坐在了第三排林依人正后方的位置。 这车共有三排,八人座,林依人坐在第二排正中,除去两人以外,剩下的六个座位上都坐着家族的黑衣保镖。林依人左边的保镖给她递上一杯灵果调配成的饮料,右手旁的保镖递上了吸管。林依人端庄静雅地小口小口吸着饮料,眼睛却在借助车前的反光镜偷瞄后面陌生的面孔,恰巧尹星也在借助反光镜观察,两人的目光在镜中对视在一起。目光刚一接触,林依人就逃避般的迅速移开了视线,让尹星心里颇有些奇怪。 从昨天开始,尹星就对林依人抱有疑心,他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尽管林依人看起来没有丝毫害自己的打算,但以两人这样的身份立场,林依人却一直如此优待自己,很难不令人困惑;再加上自从签订了契约后,林依人一直在避免与自己的正面目光接触,总是眼神躲闪,更令尹星疑心四起。毕竟身处这种四面楚歌的局面,尹星不得不对任何人都抱有戒心。 因为还未能掌握改变身形和声音的秘法,尹星在车上服用了丸药,来达到相同的效果。过了一会儿,到了那个熟悉的校门口,保镖下车给林依人开了门,尹星跟在林依人身后下车,空杯子被留在了座位上。几位保镖向林依人鞠躬,一直目送少女进门后才上车离去。两人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熟悉的校园,内心五味杂陈,借着风的律动,不断有周围低声的议论传入尹星耳中。(这并非是发动元素力,而是一种本能的亲和) “哎呀,那个跟着林依人身后的是谁呀?怎么没见过?” “嗯?你没听说吗?林家从京都调来一个仆人,贴身照顾林依人,顺带旁听课程。” “啊?不是说林依人无望50级,都被从第三院调到第七院来了吗?怎么还专门给她发个仆人?” “这你就不懂了?”那人神神秘秘的说,“这是肯定是监视!林依人以前受重视的时候,身边总有几个高级武者暗中守护并进行监视。现在监视的人从那些高级武者变成了一个小仆从,虽然这小仆从肯定也受过特殊训练,但也足以说明林依人地位确实下降了不少。” “有道理……等等,这不会是你瞎猜的?” “怎么可能!千真万确,这可是内部消息。” ………… 听着众人的议论,尹星不禁有些感叹林家的假消息散布的还真是快,大家族的布置就是令人头皮发麻。一环扣一环,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一个谎言,普通的平民永远接触不到事情的真相。 很快,两人就已经走到了班门口,门的后面,有熟悉的同学,也有尹星的仇家——范家次子,范华。 门,被推开了。 第章 番外篇(1) 平民初中生的日常 “嗯~”伴着下课铃声的响起,尹辰缓缓伸了个懒腰,“终于下课了,可以回家了,真累呀。” “是啊,在学校上了五天半的课,总算是放假了。哎,对了,你这周末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玩?”一个披着短发的少女说道。 “不用了,我要和哥哥一起去邻居家帮忙。”尹辰答道。而就在这时,班外突然传来阵阵惊呼声,一个矮个子男生跑进班里:“喂,尹辰,快出来看,有人向你哥表白了!” —————————— 尹星此时正在犯难,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满面通红、紧张的直冒冷汗的女孩,可以看出,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不过这时却已经低下了头、在背后抠着手指,刚才走过来说出那句话就已经几乎用掉了她全部的勇气。 尹星并不认识这个女孩,只是依稀记得两人见过几面;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少女几乎已经想要跑掉。因为已经放学,老师也没有管一管的打算,甚至几个一贯没有架子的老师也在人群里围观。 看着少女紧张和尴尬的样子,尹星终究还是发话了,字斟句酌的,生怕伤了女孩的自尊心:“嗯……那个……实在抱歉呀,你确实是个好女孩,但我初中姑且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让你失望了。”女孩眼中泛起了泪花,她一吸溜鼻子,带着一点哭腔说了句“没事,我也没指望能得到答复”然后就落荒而逃。尹星愧疚的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唉,所以我果然还是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啊。” 众人慢慢散去,站在初二17班门前的尹辰见风头已经过去,也松了口气。她一把拉过书包甩在肩上就往楼下跑,手放在栏杆上方,每次拐弯就拽住栏杆紧急转身,一路冲下,在一楼楼梯口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被一只手拉住了。尹星走上前摸了一下尹辰的头,“都快14岁了,还整天冒冒失失的。”尹辰向尹星吐了吐舌头,挽上了少年的手臂:“哥,走。”尹星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指在少女的额心处点了点,“你呀,真不让人省心。”随后两人就一起向校外走去,留下身后一众羡慕的目光。 而此时的谢清依,却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剩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在这两年多中,她对那个总在同龄人中发着光的少年从憧憬到心动。其实尹星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不认识他的人一开始除了知道有个家伙常年霸占年级第一以外,不会有任何别的想法;但和他相处过的人大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于是这个温柔平和的少年,在校内的人气和口碑水涨船高,连续三次在学生们自发组织的学期“校园男神”选拔中取得第二——至于为什么只是第二,只是说这世上毕竟还是颜控更多。 不像一些因为外貌吸引来大量追捧者的人,尹星的人气完全来自于他的人格魅力,对于一些内向性格的人,有着格外强大的吸引力。这种吸引,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是在平民寡淡无趣的生活中激起的对美好的憧憬,是一种人类本性里对刺破阴霾的阳光的向往。少年阳光的微笑是对生活的一种点缀,让枯燥甚至苦闷的生活中有了一线光辉,谢清依正是众多向往着这光辉的人之一,她因为一件小事和少年邂逅,在自己最难堪的时候握住了那双伸出的援手。 少女仍在感叹,她一方面由衷的佩服那人告白的勇气,另一方面又在庆幸自己不是那个当众表白被拒绝的可怜女孩,同时也更加没有勇气去迈出那一步了。此时的谢清依下定决心要将这份情感一直藏在心底,让它成为未来一个普通妇人珍藏的一份美好回忆。 而另一边,兄妹二人已经走出了校门,走在热闹的大街上。少女挽着少年的胳膊,兴高采烈地分享着今天的见闻,尹星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认真地倾听着。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以及一个少女急切的喊叫声:“小心,快闪开!”尹星眼疾手快,立即拉着尹辰闪到一旁并用身体护住她,而自行车几乎擦着尹星的后背掠过,撞到了路沿上倒了下去,一盒绑有金色丝带、标着“灵悦”字样的生日蛋糕从车前的篮子里飞了出来,摔在地上,一下子就变形了,奶油溅的到处都是,上面点缀的几颗灵果也滚落在地,蛋糕上原本的巧克力字在地上摔碎。 摔倒在地的骑车少女几乎在蛋糕飞出的同时就一下子爬起来飞扑去接,但还是没赶上,反而又摔到了已经落地的蛋糕上,把几颗果子也压烂了,蛋糕彻底不成形了,眼见是吃不成了。身上又是奶油、又是灵果汁水的少女坐在地上,颇有些崩溃的哭了起来:“我的蛋糕呀!攒了这么久钱才买下来的蛋糕呀!我怎么这么废物呢?连个蛋糕都拿不好……”尹星和尹辰面面相觑,尹星走上前轻声问道:“那个,这位同学,请问有什么我们能帮到你的地方吗?” 少女听到后,一把抹去眼泪站了起来,三分好面七分倔强地说:“帮忙?你们能帮什么忙?我打工半年才买上这个灵悦堂的定制蛋糕,要去给弟弟过生日,现在却坏掉了……”话还没有说完,后悔委屈的眼泪几乎又要涌上来。 尹星面对少女的眼泪,有些不知所措,尹辰在这时开口了:“真要说起来,蛋糕摔坏也有我们一点责任,所以请让我们做些我们能做的事。” 少女一愣,“不对不对,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是我的自行车刹车失灵了,又骑的太快,怎么能怪你们?” 尹辰也怔了一下,因为被哥哥用身体护住了,她并未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尹星终究还是再次开口:“好啦,你们不要再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了,同学你不会打算就这样一直站在这儿?” 少女看了看自己周围这一片狼藉的景象,脸蹭的一下就涨红了,尹辰开口说道:“你要不要先来我们家整理一下?我们家就在附近,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借给你穿。” 少女思考了一下,这样子回家对她来说确实实在太不雅观,羞耻心战胜了多余的自尊心,于是低下头说了声“谢谢”。尹星抢在少女之前扶起自行车,三人一起向那个破旧狭小的房子走去。 在路上,兄妹二人才算把事情的经过彻底弄明白:少女名叫仝涓埃,是几公里外兴息中学的初三学生,和尹星同级;今天是9月17日,她弟弟仝涓坷的六岁生日。因为弟弟身体不好,一直呆在家里没有上学,一次发高烧时小男孩梦呓说想尝尝蛋糕的味道,这让仝涓埃下定决心要帮自己的弟弟买一个灵悦堂的定制蛋糕,于是开始四处打零工赚钱,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攒够了钱,在前天预约了蛋糕,今天一早就出门去取(兴息中学周六不用补课),好不容易到市中心取回了蛋糕,火急火燎的往回赶,但在还有十分钟就能骑到家的时候,陪伴了她多年的老自行车撑不住了,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事。 听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尹星和尹辰不觉有些哑然。同为平民,两人历年的生日都没有吃过蛋糕,毕竟平时如果能吃顿好饭就算不错了,楚怡一个人挣钱养家实在太过艰难,两人也从来不想过多要求什么。而当得知有这样一个小男孩儿还怀抱着纯真的愿望时,两人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帮一帮他。 到了兄妹两人的家,尹辰拿上衣服带着仝涓埃去附近最近的公共澡堂,反正两人的身高也差不多,至于洗澡后包住头发用的头巾,就只能先借用楚怡的了。尹星留在家中做饭,楚怡周末在加班不能回家。少年熟练地淘洗白米、蒸上米饭,随后洗菜、切菜、倒油、炒菜,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当两个女孩回来时,少年已经打好了饭,正在放置碗筷。 尹辰刚推开门进来就猛吸一口气,“飞”到座位旁边,俯下身子看着饭菜说:“哥,你做饭还是这么香。”尹星用手戳了戳尹辰,“少贫嘴了,快坐下来吃饭。”三人落座,尹星礼貌地发问:“仝涓埃同学,辰儿的衣服你穿着合身吗?” 仝涓埃回答说:“大体上挺合身的,就是胸部绷得有点紧,有点喘不过气。” 尹辰听到后不满的嘟起了小嘴,她看见尹星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仝涓埃某个规模远超尹辰的地方,在桌下对着自己哥哥的脚踩了下去。尹星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面色如常地招呼两人吃饭。在三人都专注的埋头动筷时,尹星看见尹辰的脖子上有一撮头发没有被包在头巾里,湿答答地贴在雪白的后颈上,水顺着头发在往衣服里滴。尹星习以为常地伸出手,帮尹星把那缕头发塞进头巾,看其自然的动作,就知道这种事经常发生,也就是说,这就是这两人相处的日常。 吃过饭,尹星收拾碗筷去洗碗,两个少女则坐在床边用吹风机吹着头发,一边吹一边用手梳理着,洗衣机中搅动着仝涓埃换下的衣服。一切收拾妥当,尹辰扎了个简单的高马尾,耳边留下一点碎发,换上了宽松的白色长袖和黑色的运动裤;仝涓埃则在脑后拧了一个丸子头,穿着短款白色卫衣和灰色紧口运动裤。尹星则穿上了和妹妹同款的服装,毕竟兄妹两人的衣服本就是一起买的。 在留下向楚怡说明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的字条后,三人就出了门。尹星和尹辰掏出自己平时一点点攒下的钱递给仝涓埃,把少女吓了一跳,连忙不停地摆手说:“这钱我不能收,今天已经够麻烦你们了,怎么能再拿你们的钱?生日的事我自己想办法就行了,衣服我会洗好送回来的……” 尹辰打断了仝涓埃的话,“你就拿着,我和哥哥只是想帮你弟弟实现愿望而已;更何况我们也没怎么吃过蛋糕呢,你应该不会拒绝我们两个来参加你弟弟的生日会?”仝涓埃一愣,看向尹星,尹星笑着点点头,表示尹辰所说的也是他的想法。仝涓埃的眼眶又红了,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双手接过钱开始清点。数好后,仝涓埃叹了口气。 “怎么,不够吗?”尹辰问。 “完全不够,或者说差的远,连灵悦堂最便宜的次等蛋糕也买不了。”此言一出,三人都有些沮丧,不过尹星却突然问道:“仝涓埃,你之前有说过你一直在打工?那里还招人吗?三个人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再加上这些钱够不够呢?” “我算算……”仝涓埃眼前一亮,“买不了定制蛋糕,但买做好的乙等蛋糕应该是够的。不过你们可要想好,这可意味着你们以后的课余生活都要来和我一起打工了。” “没事,我正愁找不到人帮我‘引荐工作’呢。” 于是,尹星骑上家里唯一的自行车,尹辰侧坐在后座上揽住尹星的腰,仝涓埃骑着自己的自行车,三人向打工的地方赶去。 过去了半个小时,三人终于到了被平民们戏称为“富人区”的城三区——西京以市中心为中心,划分为内城、里城和外城,又将内城划分为六个区域,城三区是离尹星他们最近的内城城区。尹星等平民住在里城,而外城就全是无家可归的贫民,内城就是所谓“大人物”才能住的地方。(这里的大人物包括有名的学院的人和富人、大家族,以及一些武者,都属于普通人高攀不起的) 来到一家餐厅门口,仝涓埃领着两人走进去,前台的服务员见到仝涓埃后有些吃惊,“涓埃,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雯姐好。请问店长在吗?我有些事想和他商量。”仝涓埃轻声说。服务员看了眼尹星、尹辰二人,领着仝涓埃去后台。 过了一会儿,一个40岁出头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打量了一下兄妹二人,然后和善地笑了笑,把两人叫到身旁,“就是你们两个想要在这里打工?” 尹星和尹辰连忙点头,那个大叔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可惜啊,太可惜了,我店里最近也没有招人的打算。”看着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失落的神色,他又故意慢条斯理地说:“不过嘛,要是你们确实有本事,并且能答应我几个要求,那么录用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一边说还一边露出一个自以为意味深长的笑容,让尹星和尹辰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见几人不吭声说话,老板自觉无趣,才终于直接说道:“咳咳,我的意思是要是小姑娘你愿意穿上我店里准备的服装,给我们店做吉祥物拉客,那么我可以考虑录用你。” 听到这话,几人松了口气,还以为会是“无偿试工一个月”之类的条件呢。可尹星却觉得有些不对,“店长先生,那我呢?” 店长瞥了尹星一眼,“你?你一不能站街当吉祥物,二来看着也没有什么力气,我们店里也不缺服务员,要你有什么用?你要想打工的话就换一家。”说完就转身要离去,尹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店长为什么尤其不待见自己?随后几人就听到了店长的小声嘟囔:“连这个屁大小子都有那么可爱的女朋友,我李迁40多岁了,还是单身一个,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兄妹二人听到后愣住了,仝涓埃则是差点笑出了声,看起来店长是把兄妹俩误以为成穿着情侣装的小情侣了。尹星连忙开口解释,“店长先生,请等一下!我和辰……这个女孩是我的妹妹,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听到这话,店长又转过身来,“是吗?要是这样还好……呸,不对,这不是重点,我录不录用你,跟你们是不是情侣有什么关系?” 看着店长还在死鸭子嘴硬,尹星抓住对方动摇的机会,帮忙加上了一句,“店长先生,我可以在后厨帮忙,我对做菜这方面还是挺在行的。” 店长诧异的看了一眼尹星,“就你小子?那你现在去后厨给我随便做一样你最拿手的菜出来,让我尝尝,就当是对你的考核了。” 店长叫来两个服务生,分别带走了尹星和尹辰,说是要下午试工决定是否录用,最后又叫来仝涓埃,听仝涓埃说了想要预支一个月工资的请求,出乎意料的,李迁居然爽快地答应了,“小仝啊,你在我这打工也有半年多了,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的朋友不会差到哪去,不过……”店长压低声音凑近问道:“他们真的不是情侣?那小子不会在诓我?”仝涓埃听到后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大叔对单身的事情执念这么大的吗?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尹辰跟在一个女服务生后面,从换衣间里出来。少女的脸是绯红的,而店长的眼睛里顿时开始冒光,仝涓埃也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几个顾客和服务员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太可爱啦!”众人心里充斥着这个想法。 尹辰有些羞涩的站在那里,这身衣服实在是令人感到羞耻,她穿着白色的水手服和黑色jk短裙,头上戴着毛绒绒的黑色假猫耳,手上戴着两个猫爪手套,腰上还绑着一条细长的黑色猫尾,从衣服下面伸出去,头发披散下来,一直垂到肩胛骨以下;也不知道那根假尾巴是怎么做的,还在自己缓慢地摇动。这身衣服放在过去也许还好,但在灾后的现在可以说是相当超前且复古了。(超前是指穿着更开放,复古是指是以前流行过的) 尹辰何曾受到过这种炙热的目光注视,脸都快红到了耳朵根。“那个,店长先生,我真的要穿这身衣服在店上揽客吗?感觉好……” “当然要!”店长说,“不仅如此,我还要你在每一句话的后面都要再加上一个可爱的词缀,就用‘喵’,而且还必须卖萌。来,你先给我演示一下。” —————————— 回想起刚才的事,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尹辰刚才那段话里的店长,仝涓埃不由得感叹大龄单身汉真是一个可怕的物种。而其实店长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内城里有不少武者学院,他就不信那些年轻人不爱看这些,软软糯糯还容易害羞的女初中生猫娘,谁不喜欢? 尹辰刚出去不久,尹星就端着一份家常菜走了过来,而店长看尹星的目光更加不和善了,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就算真的只是兄妹也还是令人十分不爽啊,每天都可以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啊!!”可怜单身汉的灵魂在怒吼。 而当店长打定挑刺的主意尝了一口菜后,却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口,接着一口又一口,三下五除二很快得就将那份菜吃干抹净了,此时店长的惊愕程度不亚于刚看见尹辰时,“这菜你是怎么做的?”李迁瞪大了眼睛问尹星。 “因为家里总是没人,我每天给自己和妹妹准备一日三餐,慢慢练出来的。”尹星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 店长沉默了一下,“好,那你就留在后厨做副厨,现在立刻去换衣服,给我去干活,要是今天下午表现好,那就正式录用你,你们这对兄妹简直就是店里的救星啊。”最后一句是低声的自言自语。 尘埃落定,因为尹辰的当街揽客,在学院放学的时间点,一大批客人涌了进来,四五个服务生忙前忙后,后厨的厨师们根据前台报来的菜名各显身手,众人从五点一直忙到快七点半都没有任何休息,一直到天慢慢黑下去人才渐渐少了。没过多久,尹辰也就回来了,几百份传单全部发完,从后厨走出凉快一下的尹星看见妹妹的装束,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两人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虽然在刚上初中的时候尹星发现了平安扣上微雕小子里的秘密,并因此有一段时间刻意和尹辰拉开距离,但他始终只把尹辰当做自己的妹妹,而看见妹妹的这副打扮,让尹星心里不免有些复杂。 尹辰看见尹星这样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本已经消退了的羞耻心一下子又涌上来,脸上又泛起了红晕。她轻轻拉住尹星的衣角,撒娇一样说道:“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是不好看吗?” 尹星看着鼓起腮帮子嘟嘴撒娇的少女,微笑着摸了摸尹辰的头,又掐了掐她的脸蛋,宠溺地说:“怎么会呢?辰儿一直都很好看。就是因为辰儿太可爱了,所以哥哥才有些移不开眼睛啊。” 平时稀松平常的动作和语言却令她此刻脸颊有些发烫,但凡换一身不这么羞耻的衣服都不会这样,太窘了。少女吐露吐粉嫩的舌头,轻锤一下尹星的胸脯,说了一句“就会贫嘴”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李迁看着这一幕,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而这时尹星也找了过来,“店长先生,我们三人今天晚上还有些事得先走,而且还要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尹星心里十分没底,这才刚来第一天就要提前下班,还问人家要一个月的工资,实在是有些不合适,对方能忍住不赶自己走就不错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店长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难为你们。”李迁带着微笑温和地说,和之前判若两人,“你们三人以后的上班点就是一样的,周日上午半天和周六下午半天,再加上周一到周五晚上从七点到十一点,工资嘛,虽然说你是副厨,不过因为干活时间比较短,只有普通厨师的1\/3,再加上一些你妹妹发传单数所赚的的额外工资,觉得怎么样?” 尹星自然是连忙答应下来,同时奇怪老板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而李迁内心正在为刚才服务生报上来的今日营业额窃喜不已,这顶的上平时三天的量了。老板在心里盘算着:以后让自己店里所有的女服务生都穿上各种可爱的服装,并且对服务生的质量进行筛选,并再多招一些少女,厨师也要再请几个,以后迁岚餐馆就是这条街上的特色,不愁没有客人。“思路打开,财富就来!”李迁在内心里想着,至于有无其他私欲在内,就无人得知了。 且不提这边,几经波折,三人穿着来时的衣服赶到了灵悦堂店面,此时这里已经快要关门了。三人掏出身上所有的钱摆在柜台上,“服务员姐姐,我们买一个乙等蛋糕!” 服务员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少年少女,有些不忍地开口:“很抱歉,我们今天所做的大蛋糕几乎已经全部卖完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一些杯装的小型蛋糕甜点。” 三人一下子泄了气,仝涓埃的泪水又要冒上来,尹星懊悔地拍了一下后脑勺,尹辰则抚着仝涓埃的后背安慰她。看着如此失望不甘心的少年少女,服务员有些心软,“等等,我这里还有一份蛋糕,本来是我给自己买下做20岁生日礼物的,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给你们。”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那您的生日怎么办?”仝涓埃扑上前去握住服务员的手,瞪大了眼睛。 “没事,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们想要攒点钱买蛋糕比我难多了?放心拿着,钱我来付,就当是我和朋友一起分享了。”说完,服务员从身后取出了一个乙等蛋糕,递给三人。仝涓埃忍不住抱住服务员的手臂,一边道谢,一边流泪,而对方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快拿回去,蛋糕要早点吃哦!” 尹星接过蛋糕,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不过还请您收下这些钱,不然我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拜托了!” “拜托了!”尹辰也跟着鞠了一躬。 服务员无奈地收下了钱,目送三人离去,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少年少女的时代,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21:00,仝涓埃家。生日会早已在仝涓埃的父母和邻居的帮忙下布置成功了,仝涓埃的同学和好友都过来了,但少女却一直没有回来。仝涓坷抓住母亲的衣角,“妈妈,姐姐呢?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妇女半蹲下来摸摸小男孩的头,“姐姐很快就回家了,你再等一等好不好?”小男孩乖巧的点了点头,而客人们也一直在逗着他,免得让小孩无聊。 谢清依有些心不在焉,“涓埃这家伙一向可靠,今天这是怎么了?” 又过了一会儿,客人们都有些坐不住了,这间狭小的屋子里挤了十几个人,让空气都燥热起来。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小男孩一下子从小木椅上跳下去去开门,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蛋糕,和在传单里看到的一模一样。小男孩欢呼着,雀跃着,大声喊道:“是姐姐,姐姐回来了!姐姐给我买了生日蛋糕!”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这件事仝涓埃没有给任何人说过,所有人都感到无比的惊喜和不可思议。 那一天对小男孩来说过得如梦如幻,许多陌生友善的大哥哥大姐姐来到家里为自己庆祝生日,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将气球抛来抛去,最重要的是他最喜欢的姐姐带来了他最喜欢的蛋糕。尽管爸爸说他身体不好,只能吃一点,但对于仝涓坷来说,这是他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看着眼前欢乐的景象和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少年,谢清依也感到十分的不可思议。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来邻居家为好友弟弟庆生的自己,居然在这里见到了那束刺破阴霾的光芒,并且还在好友的介绍下和对方正式认识了。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在如此近的距离,谢清依不禁感觉这是上天的恩赐。看见少年对自己友好的微笑,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云端,飘飘然而没有实感。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少年少女、小孩成人,在场的所有人都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与欢乐,“这样的日常,真希望永远不变啊。”其中几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这样的愿望。 在夜幕笼罩下,一家灯火通明,欢声连连。 〔完〕 第20章 林家仆人的校园生活 “吱呀—” 随着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教室里已经到的人全部将目光投射过来,看到林依人身后的仆人后,不动声色地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班里众人自然都很清楚,林依人绝对没有被林家放弃,那么想来这个仆人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 尹星刚一进门就先向众人鞠了一躬,用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嗓音谦卑地说道:“打扰各位了,我是林依人小姐的贴身仆从林依志,从今天开始陪同她一起上课,请多关照。” 班里陆续有人进来,每个人一进来就注意到身穿仆人服饰的林依志,将其上下打量一番。当钱磊和阿虎脸色阴沉地并排走入时,数双阴冷的眼睛立刻盯住了尹星看其反应,但少年却一切如常一般,像对其他人一样,点头哈腰的对两人介绍了自己。钱磊和阿虎两人听到“林依志”这个名字时,迟疑了一下,但并未更多地表现什么。 不多时,范华也走进教室,钱磊、阿虎立刻充满敌意地注视着他,范华却只是轻蔑的瞥了两人一眼,完全不再伪装自己对这些平民的轻视,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开始观察林依人和林依志主仆二人。 “林依志”自始至终都在神色如常地挨个向众人介绍自己,态度也是极度的卑微,无论是像楚心这样仍然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平民,还是一手导致了这次变局的范华都一以待之,绝不放任自己露出一点端倪。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刻意避开原本的习惯性动作,他将自己的眼中的神采收敛,用语也刻意在向京都的人靠齐。 而小巫女邓森然一直迟迟未到,直到班主任赵文博都已经来到讲台上时,才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飘”进教室。“林依志”同样向他介绍了一遍自己,但对方却像完全没听到一样,毫无表示的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 看似平静的校园生活再次开始,涌动的暗流,下次会将谁拍击得粉身碎骨? 赵文博沉默着盯着众人,直到所有人都在座位上坐定,才开口说:“今天班里的异常,想必大家都已经注意到了,我们的理论课代表尹星同学和他的家人在不久前失踪,学院委托武者学会派专人前去搜寻,或许很快就能给我们一个结果,让我们衷心祝福他的平安。” “而同时班里也来了一位新同学‘林依志’,他身份特殊,还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关照,好好相处。至于理论课代表的职务,就临时由陈小小来接管,要交代的事情就是这些。准备上课!”说完后,赵文博就走了出去,理论老师吴琅——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走入教室。 一切看着似乎并没有太大改变,但又似乎完全不同。 精力耗费在伪装自己上的尹星已经没有心思听课了,穿上伪装就是带上了一层坚实的枷锁,一切都要避开原样。钱磊和阿虎也各自若有所思,想来是在判断这个“林依志”究竟是不是变为林家家奴的尹星。 身处最后一排的尹星总是觉得如芒在背,有一种被人死死盯住的不适感,恐怕是各家族安插在校园中的眼线。依照他模糊的直觉,对面的教学楼顶绝对有一件法器正在窥探自己。 哪怕换了一个身份,还是避免不了被盯上的结局,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尹星一家失踪,而林依人又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贴身仆从,难免会招致怀疑。仅仅是监视的话,估计并不够,必然还会有更进一步的试探,回想起之前自己被发现,就有被做dna鉴定的缘故,那么故技重施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就是不知道林家到底有何准备,难道还有临时调换基因的秘法? 他并不知道的是,林家之所以今早敢让他来此,就是因为各家族用之前从战斗后的比试台上收集到的尹星的毛发和血,举行了燃命灯的仪式,但却发现命灯始终无法亮起,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的命源已经无法再在这个世界上被找到,即死亡。点燃命灯这种秘法已经传承了不知多少年,在此前从未出过差错,绝对是大众认同度最高的秘法之一;再加上林家也没有动机保下尹星,许多人已经放下对林家的怀疑。 在纷乱的思绪中,理论课很快就过去。下一堂是实战课,而自己“林依志”的身份在对外公开的消息里是“一个天资不错、刚觉醒不久的仆人”,按理说是不用参加实战的,只需要在一边做些递水递毛巾之类的小事就可以了。 刚到操场上不久,实战课自然就开始了。林依人在台上训练时,突然有一个陌生的学长走了过来,“林依志,那边有人找你。” “找我?会有什么事?我还要在此履行职责呢……”尹星从一开始就已经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只不过配合演出着。 “你别管,过来就是,我们又不会把你怎样。”对方直接拽住尹星的衣服,要将其强行拉走,尹星故意表现的无比困惑不解,并不断强调自己林家仆人的身份,让对方别那么无礼,挣扎的动作也给人一种十分尽力、但还是被拖走的、彻头彻尾的刚觉醒者的感觉,就是那种拼尽全力但无法反抗的感觉,仿佛他真的就是那个自幼在京都林家中长大的家仆林依志。 很快,“林依志”就被那人硬拽到一个角落,几个地痞流氓一样的小家族高级生团团围住他,其中一人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喂,林家的小仆人,你可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陪读的仆人可不配硬着腰杆跟我们说话。让他长长见识,知道在这个学校里到底该怎么做。” 不待尹星分辨,他就被推倒在地,随后几人就围住他拳打脚踢,还用上了元素力,很快就将少年揍得体无完肤,尹星吼叫着反击,但没有丝毫作用,最终只能蜷缩起来,尽量减少受击面积,似乎就真的是拼尽全力,却无济于事。 不知过了多久,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林依人赶了过来,高级生们立马做鸟兽四散。林依人心急如焚地冲到尹星面前,扶起了满面血污的少年,血和灰尘混在一起,铺满了尹星的脸庞。林依人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立刻取出自己的手巾,专注地为尹星擦去血污,清澈的眼眸中只有尹星。少女姣好的面容倒映在少年眼中,反而让尹星有些发愣。除了妹妹,他还是第一次与同龄女生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林依人搀扶着尹星去了校医室,在病号床上躺下后,尹星开口说:“抱歉,小姐,刚来就给您惹出了这样的麻烦,让您丢脸了。” 林依人听到这话,心里的焦急与关切转而变得有些恼火,但在看见尹星平静的目光后才反应了过来,恢复了冷静思考的能力。 于是两人开始做戏,很快林依人就被“说服”回去上课了,尹星则在校医转身的时候摸了摸这张逼真的人皮面具。不知这面具里究竟有怎样玄妙的阵法,戴上后就如犹如生根一般无法取下,而且一切都与真正的人脸相同。受到击打也发青,划破了也流血,与本来的面皮无异,与皮肤也没有任何相接的缝隙,比起面具更像是易容换脸,属实是妙不可言。至于怎样取下,想来是需要什么秘法。 在经过一系列擦药水、贴药贴甚至接骨、打绷带后,尹星吊着左臂,跛着右脚,脸上身上贴满了药贴,右手拄着拐杖走了出来——这倒不是装的,完全放开防御后所受的伤都是实打实的。这一次毫无疑问又是一次试探,再次采集自己身上的组织碎片,再次进行dna鉴定。林家似乎早已料到了这点,所以应该不会被拆穿。 上午的课程结束,林依人带着尹星坐上了门口的私家车回到林家,刚进门,就被带到了一个治疗师身边,治疗师释放战技,治好了尹星身上的伤。 “果然,这些也在林家的计算之中……但看起来林依人并不知情,一开始那焦急的眼神明显不像装的。” 主仆二人回到了尹星的房间,虽说伤已经治好,但顾及到家族内还有太多不能完全信任的普通仆人,所以做样子还是要做的,身上的绷带什么也完全没拆。 刚进门,林依人就开门见山地问:“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我不相信以你的实力能被拉去打成那样,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突然发现你不见是有多担……”说到这儿,林依人却突然调转话头,“我还以为你被发现了又被抓走了呢!” 尹星只是以谦卑的语气回答说:“一切都是必要的,不消除他们的疑虑,就永远得不到安生。家族接下来会象征性的问责那几个替罪羔羊,而他们背后的家族不会过多的管那几个家伙的死活,这和他们当初得到的许诺完全不一样。” 林依人心里有些恼火,“你为什么能这么冷淡的说出这些话?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就是因为我惜命,所以才会这样做。” 林依人一时语塞,她很清楚尹星说的都是对的,但一想到尹星方才的惨象,心中就不免有几分刺痛。她当然不知道尹星曾经在识海中经历过什么,要是让她听说了,恐怕也会落下泪来。这个少女,对尹星有着明显的偏爱。 尹星也已经发觉到了问题,林依人对自己的态度,绝对不只是自己最早认为的善良,也不像是表演出来笼络人心的手段,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又从何而来,而且又不可能在这里当面问出。不过尹星始终奉行一条准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下午再去上学时尹星自然没有同行,而是遵照林家的指示留在房中,在外人看来,即便是武者,这样的伤也要至少一个月才能好,而林家也没必要为了一个仆人出动医师大材小用。他在房中翻阅着玄青道人留下的几本关于内界风俗语言和大致局势的书,或许对日后进入秘境有所帮助。 有仆人进门来给他送水果,看见这个少年躺在床上吊着腿,把仍绑着石膏的手放置在胸前,看起来分外可怜。关于尹星的一切,只有林家上层才知道,这些家仆终究是外姓,对真相一概不知。 尹星始终留意着外面的脚步声,找准机会留下一滴精血,形成幻象投影后就进入了时域。一方面训练着八卦步,一方面运转着辰之力,过了一半的时间后又开始继续看书。 内界分为十洲,其中最小的都比外界整个陆地面积还要大上至少三倍,仿佛神话中的天地。内界地界为平面布局,四方边界就是内界的尽头,而天上日月亦与外界恒星、卫星不同,而是幻化出的虚假之天,天与地永远平行,绝不相交,而也正因为它的这种格局,除去部分例外,它无论东南西北皆有四季——常态来讲是这样的,但不排除一些灵力流动混乱的地区存在特殊情况,比如屠维洲的极寒带,重光洲中部酷热干旱等等。 内界分为十洲九海,十洲的洲名以十岁阳来命名,即阏逢、旃蒙、柔兆、强圉、着雍、屠维、上章、重光、玄黓、昭阳,九海以五宫四调命名,即正宫、中吕宫、南吕宫、仙吕宫、黄钟宫、大石调、双调、商调、越调。(一点文学常识,感兴趣的可以在百度搜一下) 而各洲内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国家,所幸因统一修士集团——所谓“山上仙家”的存在,内界通行同一种语言,只是各地方言不同罢了。 内界灵兽遍地,其中实力强横者甚至还要远超顶尖修士,灵兽修得人形者为妖,此外还有魔族、灵族、人族,共四类种族,其中人族、兽族最多,另外两族极其稀少罕见。玄青道人洞府在内界的出入口位于黄钟海中心的一个小岛上,人迹罕至。 看了一段时间,尹星掐着点离开时域回到外界。在秘境中与时域的联系会被切断,这也意味着将来进入秘境时,探索的底牌又少了一张。现在能做的只有分秒必争地不断变强。 先前辰之力卡壳只质变不量变的难题在突破后并未再次出现,按照尹星个人的理解,别人是先积攒到一定量后进行质变,进入下一阶段;而辰之力却是先进行质变到下一阶段,再进行量的积累。 打个比方,一个修炼正常修法的人,将量修到59级,此时质停留在五阶,在质变到六阶后才能进行60~69级的修炼;尹星却是8级时质就是一阶,先质变到二阶再进行10~19级的修炼,也就是说,尹星在与其他人量相同的情况下,杀力却在更高的层次上。而先前那次突破尹星已经十级,修炼自然畅通无阻。 但跨境质变毫无疑问远远难于前者,因此尹星每到瓶颈都会更难突破,又因为本身的量也落后一个层次,他从19级突破到20级,比别人从29级突破到30级还要难得多,这让尹星在低境界拥有更高杀力的同时,限制了修炼的速度。 当然了,现今二阶的辰之力自然也会胜过其他普通力量的二阶,也就是说,现在10级的尹星所能发出的质级最高的杀招威力其实相当于普通力量25级的层次。简单来说,在消耗未变的情况下,尹星攻击的威力提高,因此同级别中难逢敌手,二阶修士也可周旋,但真正跨境作战时,又会因为量比对方少所以持续性大不如人,最致命的还是修炼太过缓慢,太过艰难。 想通了原委的尹星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继续修炼起来。 第21章 新的道路 林依人在比试台下心不在焉的发着呆,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实战课,正在台下休息的林依人又一次回忆起自己来到林家前平静的生活,那时的自己虽然弱小卑微,却比现在要快乐许多。 又想起上午尹星满身狼藉的样子,想起不久前尹星还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有几天前车窗外满脸戒备的样子,林依人心中苦痛不已。本来对于转校,她自然是十分乐意的,可谁又能想到,在短短几天就会发生如此变局? 想到这里,少女带着满腔的怨气登上台,战技发动,她的背后生成光暗各一对羽翼,身上出现若隐若现的纹路,双手分别持一柄光剑,一柄暗剑,行动时只觉耳边风声吹过,刘海在空气中甩动,她将自己的不满全部发泄到台上的虚拟蛮兽上,将它们杀了个七零八落。 其他人看见发脾气一般的林家大小姐,心思多的开始盘算这一行为背后的意图,心思浅的开始好奇大小姐突如其来的怒火是从何而来,小小的班中,众人各怀鬼胎。 过不了多久就下课了。众人各自散去,钱磊和阿虎很快跑到无人的地方,用符箓隐去身形遁走。两人回到秘境,楚怡带着憔悴的笑容迎接了他们,尹辰依旧将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他们端起楚怡用洞府中食材做的汤开始喝,尹辰仍是无动于衷。玄青道人洞府中有一片灵田,种有各种灵物,一直是钱磊在负责照顾,因此几人也能够自给自足。楚怡端着一碗汤,轻轻敲响尹辰的房门,“辰儿,开开门,你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别伤了身子。” 钱磊在旁边附和说:“你快出来,今天我们有你哥哥的消息了。” 听到钱磊说的话,少女才打开了门,“真的?” “只是有一定可能性。” “哪怕是万分之一,我也不想错过。”尹辰消瘦的脸上满是坚定的神色,眼神恢复了些许活性。 ———————— 与此同时,小巫女邓森然也已经回到自己的家族中。她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正在床边坐着,邓家这个家族偏向于母系氏族,女性为尊,小巫女的母亲邓惟迟就是现任家主。 邓森然向母亲施了一礼,邓惟迟始终端庄的坐着,等礼毕后才开口说话:“森然呐。你已经这么大了,也该对家族有所贡献了。在外界灵气复苏之前,咱们邓家作为为数不多从上古传承下来的家族,借着秘境中的灵气艰难维持,虽然困难,但好歹也是为数不多的修炼者家族;但是自从外界又可以修行后,就越发势微力薄了。现在家族的情况你也知道,想维系下去都有些困难……” 刚刚还满脸为难的邓惟迟话锋一转,“而你是天生的灵炉阴体,正好和公孙家那个极雷阳体相配。我打算让你和公孙言定亲,两家联姻,无论对你未来的修炼还是家族的未来都有好处,你觉得怎么样?” 邓森然咬住下唇低头不语,两只手在背后互相用力搓着。看着女儿的这副样子,邓惟迟带着一种看似温和的笑容说:“要是能和公孙家联姻,咱们邓家也就不用再受人胁迫,可以在华夏真正有一席之地了。”邓森然抬起头来看了看那张曾经真正温柔的脸,想起这些年邓家艰难维持的点滴,眼神晦暗下来,点了点头。 邓惟迟笑了,按下传呼键,几个仆人立刻走入,“带小姐换一身衣裳,好好打扮一番,备好车,准备去公孙家提亲。” 邓森然如木偶一般任由众人摆布,看似是这场戏的主角,但眼角却带着一点若隐若现的泪滴。 ———————— 与此同时,在范家某个密室之中,数位家族的代表齐聚一堂,都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中央一件灵器中燃烧着的血液。 “不是。”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收集到的最后一滴血了。”另一个雄厚的嗓音随之响起。 而接下来,唯有一片沉默,直到范九阳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这小子绝对还没死!我们必须找到他!不然的话,将来我们谁都没有好下场。”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嬉皮笑脸地说:“得了你,命灯也点了,血脉也查了,早就死绝了。你就是想找个借口报复林家?” 范九阳哪忍得住这样的话,当即破口大骂:“混账东西!死胖子,要是那小子没死,就算他不杀你,我也要把你和你家祖坟给扬了!”而胖子闻言只是啐了一口,不以为意。 一个矮个子的精干中年人连忙开口打圆场:“老范,老张,都消消火。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大家的命都绑在一起,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十几年前,尹旭凌失踪后,不也点了几回命灯,灯都灭了。那时候,你们也像这样吵,但这不十几年都安安生生的过去了?要我说,咱现在就各回各家,别再管了。当务之急,反而是找到那母女俩的下落,没有血液,没办法点明灯查她们的死活,万一真让她们遇见了尹旭凌的残党,那才是大麻烦。”话说完后,周围就是一片应和声。 很快,众人就散去了,只剩下一腔怒气的范九阳在桌前来回踱步。 (ps:因为有玄青道人指导下布置的临时守护机制,尽管范家当初确实抓到了母女二人,却无法伤害其身体,无法从中采取出血液。但到现在,守护机制的时效多半已经过去了,这也是尹星把手链给出的原因之一。) ———————— 在房中修炼的尹星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这个房间,立刻重新伪装成受伤的样子,躺在床上看书。 门被打开,林依人走了进来。看清来者的样貌后,尹星也舒了口气,做起身以仆人的礼节问候了林依人。林依人看了看这张还很陌生的脸,又看了看那双晦暗不明、掩饰着自己情绪的眼睛,喉头不觉一哽。 快速平复了心情,林依人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不用起来了,你身上绑着石膏,也不太方便。”接着,她轻轻拍了一下手,一个仆从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是一碗饭和一碟菜;而另一个仆从拿来一个放在桌上的小桌子,随后两人将桌子摆在尹星身前,把饭菜、碗筷摆放好后,静静立在一旁。 “你还没吃饭?来,张嘴,我喂你。”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林依人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明明这种事交给仆人去做就好了…… 尹星瞪圆了眼睛,一脸震惊的看着林依人,林依人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变得通红。“还不是看在你‘因我’受伤的份上?这种机会可不多,你就说吃不吃?” 这时,尹星才想起来,在林家内部仆从眼中,尹星挨打就是因为他是林家的仆人,却跟其他家族子弟平等的坐在一起,而引发了某个家族人的不满,而归根结底,就是贴身仆从的工作导致。 尹星恢复了平常心,“谢小姐施恩。”显然,他认为林依人是在故意给仆人们做样子,让尹星受伤的理由显得更加真实可靠。内心觉得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尹星尽力配合着林依人,林依人则专注的给尹星夹菜夹饭。当下四周十分安静,只能听见碗筷盘勺碰撞的声音和细细的咀嚼声,林依人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如鼓点一般剧烈,心跳的速度如雷光下的雨点一般。 她很清楚,自己不过是借着两人现在身份的缘故,才能和他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这片刻美好,不过是和镜中花水中月一样虚假脆弱的须臾之物,但即便如此,她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心绪,哪怕是片刻的虚假,她也想握住这美好。 吃完饭,仆从端走了碗筷并擦净了桌子,出去柄关上了门。屋中只剩林依人和尹星二人。心中惴惴不安的林一人刚想开口说话,尹星就先开了口:“小姐,我这里有一门修法,我想以此来报答您近日的恩惠。” 听到这话,林依人心中不但不喜,反而还凉了半截,她仿佛看见那虚假的美好破碎开来,两人内心的距离依然如隔鸿沟。看见林依人沉默下来,尹星便开口像林依人解释起原力来。 心不在焉的林依人根本没注意到尹星在说什么,直到尹星问了她一句什么见她不应,轻轻碰了她几下,林依人才醒悟过来。调整着心态的林依人赶忙向尹星道歉,表示自己刚才走神了,尹星只得耐心的从头再次讲起。两人一直交流到晚上十点左右,内心波澜不已、难以平静的林依人才从尹星房中走出。在确定林依人已经回房后,尹星故技重施在外界留下幻影后进入时域。 就在他凝神体悟的时候,一道声音再次传来:“汝若有心,来此历练。” 尹星的意识再次压成一点,被“抛入”识海。“睁眼”,那虚影再次出现在身前。这次尹星抓紧机会,连忙问道:“前辈,这识海究竟是何物?” 听到“前辈”这个称呼,虚影也愣了一下,然后缓缓开口:“我的记忆,都在这些宇宙泡里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识海是精神的本源,承载着精神世界的全部;只要识海未灭,便是灵魂破碎也还有救;而不论失忆、换去身体或者灵魂重塑,这个生物此前的一切仍记录在识海之中。哪怕灵魂不同,记忆不同,身体不同,只要识海未变,那就仍是一个人。每个生物体内都有识海,梦由心生,此心即为识海,它是记录者,亦是堪比虚空的神秘存在,即便是所谓神明,也悟不透它。” 尹星一怔,他先前就有猜想过这里是旅行神明的记忆所在,那次苦战是旅行神明曾亲身经历过的,而自己不过以另一个灵魂场景再现,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不过他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和前世是一个人,便再次开口问道:“前辈,该如何称呼你?” 那虚影看了尹星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于是开口:“来自早已毁灭的宇宙泡,行走世间的无根旅者,名字不过一介代号,你便称我为‘离’好了,毕竟旅者多离别。好了,言尽于此,你该去完成未完成的试炼了。” 没等尹星做出任何反应,上次那颗宇宙泡便悄然靠近,尹星再次被吸入其中,看到了那颗熟悉的土黄色行星。 “未完成?那是什么意思?”看着这个噩梦般的地方,尹星心中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不过自从经过上次大战,尹星对辰之力的感悟、对秘法的运用都已得到提升,而且还额外修习了八卦步,这一次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消灭了那只怪物。 不过就想他猜想的那样,一切才刚刚开始。一下子又有三只怪物从星球中出现,尹星这才明白,为何这只是“未完成的试炼”。 死与生的轮回再次展开,杀与灭在不断进行,尹星不断厮杀,不断战斗,但每杀完一批就会出现更多的怪物。 体术已经没办法给他带来更大的提升,只能从体内的力量入手。彻底熟悉这个被模拟出的身体中的力量,将其熟练的运用,既然那个旅行神明可以用这副身体做到,那么自己也可以。 “我要去抓住,那种纯粹的杀意!” 仅仅一丝的血色纹路不断被激发出来,锤炼着意志;十万、百万、千万次被撕成碎片,被掏出内脏,被活活窒息而死;崩溃过,绝望过,但不再放弃。 “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根本杀不完,看不到希望!”他这么想过。 但他也这么想过:“下一次,我一定要再多杀一个。” 不再像上一次一样忘记一切,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出范浮生的样子,仇恨是杀意最好的催化剂。 为了保护,渴望力量;为了复仇,追求强大。斗志越发坚定,对那缕血色越发理解,眼神渐渐清明,头脑渐渐冷静,极致的杀心下不再是疯狂,而是为了感性的目的而以绝对理性去行动、去思考。 面无表情地分析每只怪物的弱点,毫无波澜地分配每一丝力量,平静地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平和的辰之力渐渐被血色取代,一种崭新的力量形态开始诞生。 就在尹星和怪物们杀的难解难分时,一声“时间到了”让尹星在意识回归身体的同时身体也回到了那个房间,令尹星一时分不清那究竟是灵的声音还是离的。 回到外界,尹星立即查看自己的体内,但并未发现那血色的力量;他又尝试去转化,但依旧无果,看来是对那力量的分析还不够,无法使用,让尹星又有些郁闷,合着忙了半天,一点提升也没有——倒也不能这么说,八卦步的前几式已经熟练了许多,而且在实战中发现自己以前用错的地方。既然试炼还未完成,不知道以后可不可以每天都进入识海去训练? 尹星不觉叹了口气,时间分外紧迫,而未来依旧一切未知。 低头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尹星躺在床上充满戒备地睡去。 第22章 战场 时间很快过去,到了该重回学校的时候。 在这段“卧床养伤”的日子里,尹星每天进入三次时域,分别用来学习内界语言、修炼辰之力和识海试炼;而在外界,白天林依人不在的时候就读书和修炼辰之力,下午林依人回来就教导她原力的修炼方法,夜晚和普通人一样睡觉掩人耳目。修士一天睡五个小时就足矣,但出于个人的考量,在外人眼中尹星一直是23点睡下六点起。 林依人在此期间又几次提出为尹星喂饭,尹星每日的洗漱和擦拭身体也都是在其他仆人的帮助下完成,明明身体并无伤痛,却还要如此去做,令尹星颇为尴尬。所幸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拆去了石膏和绷带,痛快地洗了澡后,重新穿好仆人的服饰,再一次去扮演“林依志”这个角色。 再见钱磊、阿虎两人,尹星遏制住询问妹妹觉醒情况如何的欲望,仍只是像上次一样对每个人都卑微的打了招呼。尹星很快就注意到小巫女换去了那身阴沉的打扮,并且与公孙言走得很近。 林依人低声向尹星解释了邓家向公孙家提出联姻、两家订立婚约的事情,尹星听到后下意识瞥了一眼钱磊,这家伙这段时间瘦了很多,已经看不出小胖子的样子了,多方面的打击让他不再像之前一样诙谐幽默,刚动心即失恋,失去朋友,长辈还离开了,无人可以依靠,因此整个人显得有些阴郁;而阿虎本就沉默寡言,现在更是越发惜字如金。 表面上光鲜亮丽了许多的邓森然目光却失去了活性,公孙言对她也是假意相迎,任谁都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根本毫无感情可言,这场联姻只有利益。 范华还是那副对家族的人笑脸相迎、对一般平民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的样子,而“正气哥”楚心已经察觉班里的氛围,看起来似乎苦恼异常,仿佛对自己的信条产生了怀疑。 只有古灵精怪的空间系少女陈小小,依旧是老样子四处活跃着,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毫无感知,但尹星总感觉,这个少女一定掩藏着许多。 校内新增了许多“工作人员”,现在第七院已经完全被各家族和军方所把控,有所察觉的老师和校领导们都四处小心做事,见到“工作人员”都极为客气,毕竟哪怕是一个扫操场的清洁工,也有可能是六阶以上的武者。在这样怪异的气氛下,校中很多人都觉得头上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霾,压抑着所有人的心情。谁都知道这绝不是一所学校该有的样子,但谁又都不能改变什么。风雨欲来,暗流涌动。 重返学校的第三天,赵文博像往常一样,挺直身子走上讲台。但今天的他又与往常不同,身穿着战斗服,一身血气,像是刚从战场回来。果不其然,他用那惯有的军人的腔调开口说:“近日,蛮兽在城外聚集,一个小时前爆发了有组织性的兽潮。有人帮你们争取到了机会,今天你们所有人跟我一起上城楼,在上面观战,好好看看你们将来面对的会是什么。” 言罢转身即走,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身为班长的林依人只能率先跟了上去。 刚到校门口,所有人就都看见了一辆军用大巴,孙乾、吴琅已站在车旁,见众人走过来,立刻上车。 学生们鱼贯而入,在所有人刚刚坐定的时候,司机就一脚将油门直接踩到了底,军用改装车的机动力相当夸张,所有人都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你们的许多学长老师已经接到武者协会的任务,准备出发了,我们先行一步。今天,许多修炼学校都宣布放假,城内大部分散修和军士都要赶往战场,各家族也会派出大量修士参战。虽然事发突然,但城中一直有所准备,你们的安全是可以得到保证的。本来以你们的实力是没资格登上城楼的,不过这是一次难得的历练。”吴琅平静地向众人解释着,身上满是身经百战的老将的沉稳之气。 不到半小时,飞驰的军车就到了东面城墙前。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近城墙的少年们抬头仰望着它,约莫200米高的城墙根本望不到尽头。墙面是由合金制作的,其上镶嵌有无数的防护法阵,从尹旭凌复城到现在十几年来,这城墙在不断地被修缮,被加固。 三位军人带领学生们来到一个半径百米的圆形平台上,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众人走上前立在上面。专门负责管理这个平台的人向平台中央的巨型水晶中注入元素力,平台上立刻亮起了法阵的纹路,众人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城楼上。 其他人立即各自散去奔向自己的战斗位点,只剩下三位教师带着少年们来到一处镌刻着法阵的地方,众人走入,随后激活了法阵中镶嵌着的各类水晶,一到防护罩就此升起,而那三人则从另外一个传送法阵赶赴自己的职位。 楚心轻轻用手碰一下那道无形的结界,空气中泛起一阵如水的波纹。突然从城外传来一声尖锐的长嘶,在所有人的脑中炸响,仿佛要撕裂人的灵魂。片刻后清醒过来的众人向城楼下望去,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惊得说不出话来,其中几人甚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最终喃喃着什么;也有几个人面色惨白,像丢了魂一样,两眼直愣无神。 身在数百米的城楼上,下方却是一望无际的蛮兽海洋,各色斑驳的蛮兽在地面上如蚁巢一般密密麻麻,还有许多数十米高的巨兽,在长嘶声后万兽咆哮,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声势浩大,整座城楼都随之振动,蛮兽们一齐跺地,让人感觉四周的地面似乎都要裂开。远处,一些长着翅膀的蛮兽盘旋在高空中虎视眈眈,令人脊背发凉。 已经通过法阵赶到城外的近万名修士和一直守在那里的数万人军队,都聚在城墙前整装待发;然而立在高处看,这人类的护卫却连兽潮的十分之一都没有,远处还有洪流在向此奔来。 又是一声长嘶,双方的争斗立即爆发,各类元素攻击看上去只有光点半大兽的嚎叫和战士的怒吼声,汇成一片混乱的悲歌。 留守城楼的军士们,一部分人操作着巨大的炮台,身后放着数不胜数的晶石,元素力聚在炮口一声巨响,让少年们产生了短暂的耳鸣,下方绽放起了渺小的“烟花”,数十头蛮兽被轰飞。 许多无人机甲从城中飞出,各类微型导弹和元素炮倾泻而出。这时飞在空中的蛮兽们扑面而来,飞到城楼上,途中有些被炮台击落,但其他的仍悍不畏死地杀来,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还是有一些飞到了城楼上。 当第一只赤焰环身的苍鹰飞到城楼上时,一道如龙蛇般的惊雷直接将其击碎,血肉横飞;城楼上的军士和蛮兽展开了近身战,守护着炮台。 激烈的打斗声不断灌入少年们的耳膜,战斗就在他们的身边发生。血流满地,一直流到法阵旁被守护罩挡住,然后顺着法阵的边缘流淌而去。所有的人都已经吓得有些发愣,面前的场景是前所未见的血腥,突然,一只漏网的蛮兽狠狠撞上防护罩,几个人瞬间瘫坐在地。 一道风刃撕碎了那只蛮兽,血溅在防护罩上,又弹了回去,没能对护罩造成任何影响。不远处,一只蛮兽的爪子刺穿了一个修士的胸膛,修士被撕裂开来,一截断臂正落在众人面前。 血气冲天,尸横遍野,有的人肠肚都被揪出,流了一地。刺鼻的血腥味让众人开始难以遏制地呕吐,哪怕是在识海杀戮了无数次的尹星,也觉得自己的肠子仿佛要拧在一起,胃部一阵阵紧缩抽动。 不断有蛮兽飞上城楼,也不断有修士从下方传送而来,少年们亲眼看见一个吓破胆的修士拼命敲打着防护罩,请求众人让他进去,但下一秒就被撕成了个粉碎;刚刚还在眼前的人,瞬间就成了一堆残肢断臂。 尹星从影影绰绰的人群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位女武者,在奋力杀死三只蛮兽后,直接被啃掉了半边脑袋,尸体倒在地上,被修士和蛮兽们踩踏着。 城墙上已经挤满了人和蛮兽,战斗声片刻不息。仅仅只是飞行的蛮兽就交战到如此地步,下方的惨状自然不言而喻。利爪与兵刃相接,炮火轰击着天空,生命不短消逝。关乎存亡,关乎一切,没有任何让步的余地,没有后退的可能,因为背后即是承载着整个人生的地方。 战斗,会死。 后退,也会死。 所以唯有战斗。 看见战友们接连死去,一位七阶修士红着眼,不能容忍,不能容忍自己所珍视之物被这些怪物践踏,他燃烧了自己的生命,要用自己去换自己眼中值得去留存的美好;他飞到空中,用自己的肉躯绽放出烟火,爆炸的火光似乎要在人们心中点起希望。 他炸死了大片蛮兽,但缺口立刻被更多的蛮兽补上。这些有翼的飞行蛮兽如同蝗虫一样源源不断而来,城上的尸体已经铺了三层后,新来者踏在前者的残躯上战斗,防护罩中的众人更是被尸堆掩埋。 第一位大能加入了战场,天空中突然布满寒冰,数不胜数的蛮兽从空中落下,摔得粉碎。长嘶声再次响起,一只长满鳞片的怪鸟喷出滔天的火焰,冰系大能背后生出幻翼,翻手间挡住火焰,向怪鸟冲去,两者在空中不断碰撞,余波将许多蛮兽震碎。 越来越多的大能们加入了战场,蛮兽中也开始有大能级的凶兽杀入重围,和大能们捉对厮杀。到了这一步,任谁都能察觉到这次袭击的性质似乎已经变了,蛮兽们的数量、强度、行动力还有受指挥程度,都和以往的大有不同。过去不止一次发生过有组织性的兽潮,但这一次蛮兽们表现出来的能力和行事的方式都极为特殊。 原本因大能加入战场而燃起的希望之火被浇灭,让人不由得怀疑到底怎样才能获胜。伴随一声巨响,第一次有八阶修者采取了自爆的方式,让城墙上的战士们得到了片刻缓冲,炮台旁的水晶不断减少,众人仿佛要被逼入绝境。 “为了人类的未来!”在压抑的氛围下,沉郁的人心中,不知是谁率先喊出了这句口号,接着就如传染一般,越来越多的人回应着,很快在场的十数万人都发出了压抑中的呐喊,十万余人的怒吼盖过了蛮兽的咆哮,接着是成片的自爆的光辉,地上的、天上的、城上的转瞬即逝的光芒绽放出了生命的烟火,凄美却壮丽。 生命如尘埃一般在风中消逝,留不下踪影;“以我残躯化烈火”,为余下的人点亮生命的光。 战局在牺牲中获得扭转,胜负的天平被生命的重量拉平。长嘶声再次响起,剩余的蛮兽如潮水般退去,整片大地都在那宏大的脚步声中颤抖,没有人去追击,只是疲惫地回到城中,日光渐渐消暗,黄昏将至。 向下看去,尸横遍野,血液染红了方圆数里的地面,渗入土中。几位军士走到少年们面前,“很抱歉,情报上并未提及会有大能级的蛮兽出现,现在你们请回。” 尹星察觉到四周有许多敌视的目光,毫无疑问,在这场战斗中毫无作用、甚至说是拖累的众人没有资格继续站在城墙上,那些身份平常的战士们刚刚失去了同伴和亲人,又怎能容忍这些人仗着自己的家世作壁上观? 这时一个身穿戎装的将领走来,“城主让你们过去一趟。”众人顶着惨白的脸面面相觑,只能选择跟上去。一路上遍地横着的都是尸体,战士们忙着将蛮兽的晶核取出,并把尸体堆放在一起焚毁。这时一张名牌引起了尹星的注意,上面赫然写着“辛平”二字,就是尹星第一次去武者协会所碰见的被称作“平儿”的女武者。想起名叫张阳的瘦高指导员和名为谢谦的高大男子,这些自己刚刚觉醒时接触到的人,尹星不由得鼻头一酸。 现在少年少女们的身体都十分虚弱,之前在法阵中呕吐了许久,连胃酸都快倒出来了,如今连干呕的余力都没有了。情况稍微能好一些的尹星目光已然木然,心中的痛苦已经大过了他的力量。即便在识海中习惯了自己的死亡,但在这浩大的他人的死亡面前,还是无法不动容。众人绕过或跨过一具又一具的死尸,都避开视线,免得再看见那些残骸。 远处的蛮兽大军并未彻底撤走,而仍然在城外蠢蠢欲动。因为时间紧迫,修士们只能优先先挖出一些强大蛮兽体内的晶核,并且战死的战士也只能先同蛮兽的尸体一同处理。 走过一段艰辛的路程,承受着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学生们跟着将领来到了另一端城头,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正站在城头上向蛮兽群望去。看见众人走来,他平静地说了一声:“你们来了。” 看到如此平和的城主,又想起刚才东城墙的惨状,楚心热血上头,大声质问:“城主大人,您之前在哪里?为什么这时候才赶来?东城墙的情况您都知道吗?” 城主并未因少年的无礼而发怒,但身后的将领却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倒还有脸说!城主大人一人守住了三面城墙,我们才得以集中兵力抵抗东面的兽潮。而你们这群小鬼却仗着自己的背景,在城头上占用了那么宝贵的资源还毫不出力,你们……”钟期抬起手示意将领冷静下来,自觉失言的男人闭上了嘴,把目光移向别处。 钟期扫视了一下面色发白的众人,仍旧心平气和地说:“兽潮很快就会卷土重来,你们就同我呆在一起。至于你,快回到岗位上准备应对战斗。” 将领听到后转身离去,钟期轻描淡写地一抬手,众人只觉站立不稳,地面似乎在颤动,接着一条条土龙从地中钻出,抬起众人猛然没入地面,在重见光明时已经到了西城墙处。伴随着一声响指,一道岩柱从城墙后的地面中隆起,很快伸长到与城墙一般高,钟期带着少年们站了上去,接着岩柱继续抬升,到了三四百米的高空才停下来,站在空中,众人能很清楚的看见城墙四面都还有大片乌影。 城主云淡风轻地把手在岩柱上,轻轻一按,一道坚实的屏障就围住了众人。透过屏障,尹星看见了东城墙上冒出的火光与浓烟,那是在焚烧尸体。 钟期从岩柱上走出,脚踏空中,神华内敛,直视着远处的兽潮。范华回想起先前范家林家大战时出现的钟期,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同为九阶修士,林贡和范九阳都只有堪堪95级,而城主钟期却是98级接近极境的修士,放眼整个华夏也并无几人。能以一己之力挡下三面兽潮,毫无疑问,以钟期的实力,就是十个全盛时期的范九阳加起来也打不过,更何况身为岩系武者的钟期,最擅长的其实是防御而不是攻击。 高大的男子从储物器中取出几颗纯粹的高度浓缩的火元素晶石,一手抬起,从三面城墙外的土地中伸出无数尘土形成的小手,取出晶石后就带着它没入土中,把晶石运至城内;另外一首在确认晶石已经取尽后,把火元素晶石扔了出去,刹那间三面大火燃烧,赤光点亮了黄昏的天空。 赤焰燃尽,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进入了夜晚。长嘶声随之响起,兽潮再次到来。 第23章 守城 这一夜,整个西京城内人心惶惶。战斗的声音让外城的贫民们感到极度的恐惧,他们如潮水一般向里城涌去,想要寻求到庇护。主力在外战斗的军队难以拦住洪流般的恐惧的市民,城市的秩序开始混乱,对死亡的本能逃避让往日畏畏缩缩的贫民们群情激愤,互相推搡着要进城避难,无论军官们如何抚慰、命令或者恐吓,都无法阻止这些绝望的求生者。 人是会遵从本能的动物,而一切本能中,生存是放在第一位的。贫民们平日畏畏缩缩,无非就是为了生存下去,他们那样的环境,死并不难,任何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但他们还是选择活下去,这条路更难,更艰辛,要承载的东西更多,而他们就是一路背负着这些活到了现在,背负着亲人、友人的死亡,背负着他人的凌辱,背负着伤疾与苦痛;而即便是现在,他们也只是为了活下去,这又让人如何忍心将本应对着蛮兽拔出的利剑指向他们? 城外的洞府中,母女二人迟迟不能等到钱磊和阿虎两人的回归,内心焦躁不安。前不久觉醒失败的尹辰这几日一直疯魔一般,请求钱磊用洞府中的灵力来压迫摧残自己,试图以此来逼迫自己觉醒,几次濒死或走火入魔,都被钱磊用玄青道人留下的法器救下,众人都拦不住她。 尹辰一心想要觉醒能力来帮助自己的哥哥,内心已经达到了偏执的地步,而如今连钱磊和阿虎也不知所踪,她心中的苦痛与仇恨几乎难以遏制。一个原本单纯活泼的少女,现在身体虚弱、双目无神,内心的负面情绪如恶魔一般,而在恶魔的爪牙之间,那曾经纯洁的灵魂在苦苦挣扎,但还是被撕裂,被吞没。身为母亲的楚怡对此十分揪心,但又无可奈何,只能放任自流。 黑夜如幽灵一般悄然而至,笼罩了于一片死地中燃着灯火的西京,城中心的核电站依旧在运转,里城的人工淀粉合成工厂、人工蔬菜种植场、制药厂等也在加班加点继续赶工,要为战士们提供最基础的生活保障。 城外,兽潮再次袭来,城楼上的巨型探照灯齐齐打开,红外定位的导弹从城中发射。非元素类的普通热武器对蛮兽很难起到效果,这也是末世一开始人类节节败退的原因;但现在,人类早已研制出由元素晶石制成的武器,这次发射的导弹就是如此,只不过数量还是过于有限。休整后的战士们重整旗鼓,再次站起来守护这座城,他们会用自己的血肉筑成第一道城墙,当所有的战士们血肉耗尽,这第二道城墙才有被攻破的可能;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台绞肉机,在不断消耗着双方的血肉。 东城墙处惨烈的战斗再次拉开序幕,而另外一边,岩柱上的众人看见立在空中的钟期右脚轻踏,三面高大的土墙随之升起,挡住三方兽潮的来路。 高大的巨兽怒吼着砸碎土墙,迎接它们的却是数十米长的巨大岩枪,三个方向岩枪各自刺穿了数头巨兽,接着随着钟期的一声轻喝,无数的地刺凸起,洞穿了冲在最前头的蛮兽,坚实的鳞甲此刻如豆腐块一样脆弱。 空中的蛮兽如蝗虫一般涌来,钟期覆手间天空中布满了岩刺,冲刺过快的蛮兽们如同自投罗网的飞禽一般,在其上被洞穿。随后,钟期双手合十,三面城外无数大小各异的石头人从地中出现,大的高达70余米,矮的与人类无异,每个石人手中都握有自己的武器,或长枪、或巨斧、或重剑,向前冲杀而去。被击碎了,就立刻从土中复原;被拍飞了,就立刻重新出现,永不停息的战斗,好似传说中的不死军团。 即便如此,面对数量众多的蛮兽,还是无法彻底拦下,一些蛮兽还是冲向了城墙,但它们却撞在了一道坚实的屏障上,全力冲撞的几只四足蛮兽头部炸开,当即毙命。 钟期再次发力,天空变色,尘土漫天,万千陨星凝聚而成,一指点下,无数陨石坠入兽潮,剧烈地爆炸开来,在三面城墙前,甚至出现了一片空地。随后钟期双手抬起,地面被掀开,山崩地裂,破坏了蛮兽们的阵型。 看着凭一己之力迎战三方兽潮的钟期,众人第一次对城主的实力有了确切的认知;而这还仅仅是未至一重天的级别,内界修士的力量又该恐怖到何种地步? 借着钟期在兽潮中撕开的空隙,石头人们冲杀进去,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兽尸;几只大能级的八阶蛮兽从兽潮中冲出,直奔城墙而来,石头人们难以阻挡它们的步伐;不过,尽管数头八阶蛮兽一起全力攻击,屏障也没有丝毫要破碎的样子。 钟期轻描淡写地从土地中造出几条巨大的岩蛇,和蛮兽战作一团。击杀了几只八阶蛮兽后,眼见蛮兽越聚越多,钟期将石人全部撤回到城墙旁,将四周地面隆起形成难以大规模行军的山谷谷道,而在这个过程中伴随着大量蛮兽的死亡;石人们守在路口,好似古时蜀道上的战斗在此重现。 虽然现在看来城主还游刃有余,但兽潮的数量仍在增多,来势汹汹,还要胜过上一次;哪怕处于300余米的高空之中向西城墙外望去,也依旧望不到兽潮的尽头,就好像来自四海八荒的满手今日都汇聚于此。守住三面城墙已经是极限,东城墙的惨状钟期也是鞭长莫及。城中各个家族都派出人来赶赴东城墙战场,在这种灭城危机面前,各家族只得先放下明争暗斗,与蛮兽死战到底。 范九阳靠着分身独自牵制住两只九阶蛮兽,林森梓也与一只九阶蛮兽战作一团,但同镜之间蛮兽不论是耐力还是力量都更占优,更何况还有许多其他蛮兽在旁干扰,巨大消耗之下两人渐渐体力不支、力不从心,这时邓惟迟也出手了,灰色的雾气从手掌中喷薄而出,大片的中低阶蛮兽被腐蚀殆尽;公孙家主公孙厌放出万千雷霆霹雳,拦住奔向邓惟迟而去的九阶岩熊。 邓家不擅长同阶正面交锋,所以邓惟迟主要负责对付八阶以下的蛮兽,灰气化作巨蛇模样,在兽潮中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唯留枯骨。在场的众人除了范九阳达到95级,其余人都只在九十一二级左右。 突然,一柄寒霜巨剑斩下,在兽潮中劈出一条狭缝——林贡通过传送法阵,从京都赶来。上次吸收了范九阳的兽灵后,陷入瓶颈多年的他成功突破进入96级,实力有了质的飞跃。95级以后每次进京都是实力大涨,96级的林贡完全可以对付三个95级的范九阳。 见林家家主赶来了战场,范九阳怨毒的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战场拉至别处,省的到时候忍不住捅他一刀。林贡在身后聚成巨型虚影,领域展开,冰火蔓延,如割草机一般收割掉大量蛮兽的性命。 长嘶声又一次响起,这次的声音颇为凄厉,让低中阶的修士都一阵晕眩,导致了不过片刻的失误,而大量修士被面前的蛮兽夺去性命,这一次的蛮兽甚至拥有着战略,完全不像低智生物。为了扭转不利的局面,林贡将气场攀升到极致,身后幻影相融,领域内敛,双手捏印,庞大的元素风暴降临在兽群中,一直向兽潮密集处袭去,无数蛮兽被撕成碎片、碾作尘埃。 放出这一招,林贡有一瞬间感到虚弱,但就在这一瞬,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长枪从背后刺穿了穿着铠甲的林贡,枪头从腹部穿出,林贡口中喷出鲜血,满面不可思议。众人大惊失色,林贡直接从天空坠下,眼见就要陨落入兽潮之中,公孙厌猛然爆发,撕碎了面前的岩熊,身形化作雷电直奔而去接住了林贡,带他撤回了城内。一直在城内治疗伤员的治疗师们立刻围上来,一位八阶治疗师赶忙安排众人列阵,而公孙厌刻不容缓地再次赶回战场。 在治疗师们的营地处,到处都是重伤的伤员——轻伤必须坚持作战,要不然战场上的力量根本不够。有人失去了手臂,有人失去了双腿,还有的人就此无法再见到光明……医者在与伤痛对抗,就如同战士在与敌人对抗一样,这是两条不同的战线,每一条战线都是争分夺秒,都是在瞬息间就会决定生死胜负,他们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这座城的生命。 战斗造成的减员在不断增多,但兽潮的数量不减反增;几位修士围攻一只巨兽,被拍飞,被咬碎,被撕裂,但是唯独不会被屈服。但尽管意志再怎么坚定,东城墙的颓势终究还是越发明显。 西京城中,留守的将士已经快要守不住里城和外城的边界,毕竟他们也不能对这些普通人动手,更何况还是这种特大型的骚乱,要是用武力镇压整座城市的根基都会被动摇。 一位刚刚换班下来的军官叹了口气,独自坐在台阶上吸着烟,他希望有人能指引他,告诉他怎么做,就像十几年前他被那个人从兽爪下救下时一样;他是那时决定参军的,但可惜他终究还是天赋不佳,到最后也只能做留在城里的这波人。他看着这些仅仅只是想活下去的人,看着这些和自己一样的人,但自己却如今偏偏要做阻止这些人的人,做一个阻止他人求生的人…… “明明你是那样的英雄,为什么却要退隐?如果你在的话,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风神’大人回来了!!!”突然有人大喊,打断了军官的想法。 军官下意识地将视线转向那个人,看向那个人所指的方向,而此时鼎沸的人声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张望。果然,市中心突然亮起一道青色光柱,直击云霄,接着无数青色光团从天外落下,坠入战场。 “你果然还在守护着这里吗……”军官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能发出一句感慨,而他手里的烟早已掉在地上,已经开始变老的眼角,带着充满笑意的鱼尾纹。 四处城墙外猛然风暴大作,几乎所有家族的家主和长老都立刻回头,注视着市中心渐渐消失的光柱,眼神中有恐惧,也有期待。但光柱终究还是消失了,而落入战场的青色光团则化作人影,每道身影都有将近九阶的实力。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尹旭凌当年在城中留下的自卫机制,这些人影没有意识,只知道盲目地战斗,是尹旭凌从自己身体中分离出的力量。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东西还能用。”钟期在心里感慨。他早就吩咐军部中一位将领,若午夜时仍未击退兽潮,就动用城主的权限启用这道自卫机制。有这些人影加入战场,压力瞬间得以减轻,人类方的士气也随之大涨;而城中的不安与骚动也略为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兴奋,是希望。 一代传奇在人们心中留下的印象,不会因他十几年“退隐”而消失,反而在所有人的心中不断加深。 岩柱上,没有人对此不感到意外,而这段时间一直保持着平和心态的尹星更是惊愕不已;但他仅仅匆匆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内心是多么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与父亲一样相貌的人影啊,他多么想记住那未曾留在记忆里的父亲的面容,但岩柱上的其他人始终在“提醒”他,他现在是林家的仆人林依志,而不是尹星。 林依人看了眼表面平静的尹星,不禁一阵心疼;这个少年明明终于有机会见到自己的父亲,哪怕只是幻影,但那也是那个人留下的东西,但他必须克制自己的心情,他必须放弃自己童年的心愿。 林依人悄悄将手搭在尹星肩上,给他以无声的安慰;而尹星轻碰了一下林依人的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带着一种特殊的心情坚定地盘腿坐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坦然修炼起来。 第24章 绝路(1) 刚进入修炼状态,尹星就察觉到了体内辰之力的变化。之前一个多月的识海训练,让他可以初步将辰之力转化为杀戮之力,而今天来到这里,随着战斗的打响和死亡的扩增,四周血气冲天,辰之力就在外界的刺激下自行运转了起来,现在他体内的力量已经完全化作血色的旋涡,不断疯狂吸收着散逸在空气中的血气并进行过滤,将其中的精华留在漩涡之内,同时杀戮之力的特性也出现了——可以吸收生命力,补充自己的命源。 因为大量死亡而流失在空气中的生命力被旋涡吸入尹星体内,融入他本身的命源,间接滋润着尹星的所有经脉。这属实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本尹星形就苦于修炼杀戮之力太过迟缓困难,但却意外因为兽潮的袭击和数万人的死亡而帮他推开了那扇门。 但城墙上离主战场毕竟比较远,岩柱上更是如此,尹星所吸收到的只有极小的一部分,如沧海一粟般不值一提。但这也给尹星提供另一条思路,若是他亲手用杀戮之力斩杀生物,那么这个生物体内大部分的生命力恐怕都会被尹星吸走,而不会白白流失在空气中。 正在尹星致力于吸收空气中的血气与生命力时,离的声音却在耳边隐约响起:“很好,你果然可以走上一条和我不同的路。”尹星愣了一下,难道说……那所谓的前世并没有这种能力?他想听到后续,但离却没有再出声。 岩柱上的其他人见到尹星的动作十分诧异,这心态似乎也有些太好了。“虽然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他不是尹星,但林家不会专门安排一个平平无奇的家伙在林依人身旁,还是得好好提防一下。”公孙言暗自想道。 而一旁的林依人看见尹星如此,于是也进入了修炼,但她却惊讶的发现,体内契约连结处有生命力不断渗入,她又看了尹星一眼,然后开始专心修炼。 少年们见到这两人的做法,也都不甘落后地先后盘膝坐下;而对生命力较为敏感的阿福也发觉了空气中异常的生命力,不过他并未能发现还有人也在吸收。 钟期在自卫机制启动后,有了些余力来关注岩柱上的情况,他一眼就发现尹星阿虎两人正在吸收空气中的生命力,同时尹星也在吸收血气,于是干脆顺水推舟,帮了众人一把,将四周大量的生命力、血气和激烈战斗造成的庞大元素力,牵引了一部分到岩柱附近,并用另一道屏障锁住它们,不让其散逸,显然他十分认可这些少年的勤勉。 处理好后,钟期再次投入了战斗。青色人影释放出的巨大风暴将低阶蛮兽吹得七零八落,钟期投射出巨大的岩枪,将谷地中挤成长列的蛮兽贯穿,接着又是陨星坠落,蛮兽们被砸得四处飞散。风卷起了钟期造成的碎石锥,形成沙石暴,刺穿大量蛮兽的头颅。 那诡异的长嘶声再次响起,东南西北各出现一只95级的蛮兽,一只样似蛟龙却在背后生有二翼,吐息间寒气凝结成冰,从东面袭来;一只身高30余米,青面獠牙,好似一只站立行走的巨型野猪,但两足却是虎足,行走间大地颤抖,岩元素形成身上无数尖刺和盔甲,从西面袭来;一只在头顶生有独目,无鼻无口,但皮肤却犹如鱼一般滑腻,背后生有八条触手,触手上布满小孔,行走如蛇一般爬行,自带暗影领域,从南面袭来;一只身长十余米,巨狼模样,头顶生独角,脊背生骨刺,角尖隐有雷光闪烁,从北面袭来。 先说东城墙一边,林贡退场后,青色人影们与范九阳联手,将先前几只九阶蛮兽杀光,而这时蛟龙突然出现,一道吐息便将两道人影击碎,但人影却重又聚起来。范九阳几乎全身汗毛倒竖,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当即融合全部兽灵化作赤焰巨人,提着烈焰巨斧与蛟龙战作一团;还未带其他修士喘息,三只90级左右略小一些的蛟龙便袭来,疲惫的众人体力不支,青色人影成为了抵抗的主力,每三个围住一只混战起来。 范九阳一斧斩下,蛟龙灵活避开,九道化身巨人放出团团围住,赤火燃烧开来。但蛟龙振翅间极寒弥漫,抵住赤焰,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缠绕住一道分身,如蛇一般。分身身上的赤焰被龙鳞挡住,龙爪撕扯着,同时尖利的牙齿就已经咬住了分身的脖子。其他化身前去支援,一柄柄斧头斩下,撞击在鳞片上产生了一小团元素风暴,但很快就湮灭了。 迫不得已,范九阳直接控制被锁住的化身反擒住蛟龙,霎时间自爆,范九阳本体吐出一口鲜血,化作小小的火蛇,从蛟龙被炸开的鳞片处钻入。但不成想蛟龙的自愈极快,新的鳞片立刻就再生,钻入的火气也被它一口吐息排放出来。 毫无疑问,在同级别战斗下,蛮兽确实极占优势,自愈力、防御力都比人类更强;更何况范九阳已经苦战许久,体力不支,他现在只得拼命拦住蛟龙不让其再次上前,但却始终都落于下风。万幸的是下方的三条小蛟龙在诸位家主和青色人影合力下成功被杀死,不过公孙厌也虚脱被送回城中。 林森梓邓惟迟和青色人影都想上前帮助范九阳,但那个级别的战斗以几人现在的情况上前很快就会重伤,而且兽潮中又出现了大量八阶级别的蛮兽,只得先继续与其他蛮兽战斗。眼见范九阳就要支撑不住,身上的火焰都暗淡了许多,一道身影突然从蛟龙背后出现,匕首的寒光闪烁,斩下一翼。陈家家主,94级空间系大能陈路慢赶到了战场。 被偷袭受伤的蛟龙登时暴怒,周身释放出巨大寒气,范九阳以全力凝成一团极致的紫焰,陈路慢发动战技将紫焰传送至蛟龙身旁炸裂开来,随后空间拘束发动,紧随而来的又是数道切割空间的空气刃,终于将蛟龙斩作数段,但范九阳也因此被迫回城休养,但蛮兽却仍未见少,依旧如在深渊中看不见光亮。 另外三面城墙处,城主钟期被迫拿出底牌,三具玉俑出现在他手中。他向手中的玉俑滴上精血,注入元素力和精神力,发动了这些从内界人那里得到的九阶战傀,玉俑随即变成与钟期别无二致的身形模样,各提一柄岩枪赶往三处城墙;同时这三面城墙外,所有的青色人影破碎合为三个,都有和玉俑相当的94级战力。 西南方向,那虎足的巨猪看见样貌分明为钟期和尹旭凌的玉俑和人影,呆愣了一下,旋即就猛一踏地,大量岩刺从地面冒出。城中的钟期一指点下,岩刺被同属性的攻击抵消掉,而同时玉俑和人影奔袭上前,都化作与巨猪一般高大。 玉俑提枪刺去,被巨猪的一身岩甲挡下;青色人影手持双刃,狂暴输出,攻击如雨点一般落下,巨猪的盔甲上出现了数道白痕,人影集中攻势于一点,反复而迅疾地将双刃不断在其上划过,身形快到只有一片残影。 行动笨拙的巨猪咆哮着,玉俑则从地面唤出无数尘土形成的小手,拉扯着巨猪;伴随一声清脆的破裂声,青色的刀刃刺入巨猪的皮肉,它咆哮一声猛然爆发,挣开了束缚,将青色的人影拍飞出去,但玉俑却紧随其后,将长枪顺着裂隙刺入,岩枪引发岩元素共振,想要借此破坏巨猪身上的铠甲。 奈何双方的实力差距还是过大,巨猪将身上的岩刺全部射出,一次次击碎人影,但人影每次都很快重新聚合;玉俑展开屏障,轻松挡住了岩刺的攻击。然而正在玉俑和人影准备趁势全力攻击时,巨猪却已经借着岩刺争取到的时间完成了蓄势。 隆起的地面将玉俑的屏障击破,玉俑在剧烈的碰撞下布满裂痕,人影也再次被击散,并在聚合前每团分出去的风都被再次击成更小份,两者被完全压制。 眼见就要落败,人影放弃了再去聚合,而是主动完全破碎,化作满天风刃,如巨网一般铺天盖地,斩断路上的所有阻拦向巨猪射去,密集的攻击击碎了巨猪的护甲,无数刃气犹如绞肉机的刀片一样,玉俑借着这个机会掷出全力的一枪,二者合力终于将巨猪击杀;但人影也化作清风消散。在最后,这缕清风飞进城内,飘到岩柱上,给某个少年以轻拥,但少年却只能感到微风拂面,又万分温暖。 第25章 绝路(2) 南面城墙处,自带暗影领域的怪物将石头人们笼入阴影之中,隔绝了钟期和它们的联系,将其一一击碎,无法重聚;而此时玉俑和人影赶到,阻拦住它的前进;怪物看到二者的相貌也愣了一下,随后扩张领域,将阻拦者也带入黑暗中。 在黑暗中难以辨别方向,它们陷入被动的防守中。突然一条触手袭来,玉俑屏障挡住对方的进攻,然后青色人影释放数道风刃斩去,但触手上小口张开将风刃吸入。玉俑将岩枪插入地表,地面开裂,无数岩石被崩入空中,人影吹起风暴,飞沙走石,以二者为中心巨大的尘暴扩散开来。怪物背后的触手全部展开,挥舞着将袭来的岩石全部挡下。 城楼上不久前才破掉巨猪攻击的钟期幻化出一只巨手压向领域,暗影片在这巨手下轰然破碎,石头人重新聚成,玉俑和人影也恢复了视野。玉俑融入地中,随后大地颤动,一个百米高的巨型石人人从土中钻出,人影化作清风助力,使大型石人的行动也极为迅速。 怪物立刻打算逃窜,但却被石人抓住握在手中,触手们立即反缠住巨人的手指,小孔中喷出黑色的雾气,石人的手居然就此碎裂崩塌,怪物落回地面,而黑气顺着石人的手臂不断将其瓦解。石人直接斩去那条手臂,黑气与石块一同落在地面上。 怪物似乎就此察觉到了石人的弱点,本来只是用作逃跑的黑气现在大量喷薄而出,石人彻底倒塌。清风裹挟住变回原形的玉俑,保护其免受黑气侵害,看来这黑气对于遥控的战傀有极佳的效果。眼睛这一边就要落败,清风包裹着玉俑向怪物冲去,在黑气的不断侵蚀下,玉俑上出现裂纹,而怪物也在向后撤退。一道屏障出现,断开了怪物后退的路线,玉俑和清风借此机会主动钻入怪物的小口中,进入怪物体内随后炸裂开来,怪物也被从内部轰碎。 北面城墙,巨狼独角上放出编织成网的万千雷电,击碎大片石人。玉俑和人影赶到,巨狼也同样愣了一下。(各方战场是同时发生的,而这三只蛮兽的发愣也几乎是同时的) 玉俑提枪,人影持剑,二者均化作巨型向巨狼逼去。雷霆聚集,无数雷蛇袭来,玉俑展开屏障挡下部分,但很快屏障就被如桶一般粗的雷电直接击碎,这只巨狼的攻击力远超其他几只蛮兽。 人影主动的不断破碎重聚,借此来躲过攻击接近巨狼,一剑砍在独角上,剑碎雷起,以巨狼为中心出现了半径数百米的雷暴,无差别的毁灭着身边的一切。人影被击碎未待重聚碎片又被击碎,直接被彻底击灭,玉俑拼力抵抗,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很显然,巨狼的实力已经逼近96级,远非那三只可比。 雷暴刚刚放出来,巨狼本身亦如雷霆一般闪至玉俑身前,爪中汇聚掌心雷拍在玉俑上,顷刻间玉俑碎裂。刚用巨手击破暗影领域的中期被迫转而对付北面,使出一式秘法身外化身,本体的实力也因此被削弱,继续对战其他三面蛮兽开始有些吃力,无暇再关注其他情况;开战这么久以来,钟期第一次有一种后继乏力的感觉。 化身直接从城中一跃而出,化作巨人落在北城楼外,手持一柄长枪直刺巨狼;巨狼再次释放雷暴轰碎长枪,但同时化身却用屏障硬抗雷暴,直接逼至巨狼身前,同时,手中长枪立即重聚,直刺巨狼腰身。巨狼才堪堪避开,无数岩柱从地面升起,其上闪烁着不明的符文,将巨狼困在中心。 长枪插入地面,符文发出耀眼的光辉,一条条以纯粹元素力构成的锁链从岩柱中冒出,如蛇一般缠向巨狼。巨狼不断闪躲挣扎,岩柱中雷光激射,但很快还是被锁链缠住,动弹不得。 化身全力爆发,岩柱上冒出的光芒直射天穹,然后岩柱便自行崩碎,急速向中心塌缩,将巨狼封入了巨大的岩球中,化身投出一柄长枪,从中心贯穿,岩球爆裂开来,巨狼化作尘土消散不见。化身拾起巨狼的晶石,其中的雷元素颇为纯粹,随后重新融入本体,长嘶声在这时响起,兽潮再次缓缓退去,却仍未彻底离去。 和先前一样处理好尸体,钟期飘飘然落回岩柱。天刚刚拂晓,一宿未睡的少年们疲惫地张开了双眼,向城主表示了感谢。钟期从存储器中取出一瓶药水,让少年们各自服下一滴,他们精神上的疲劳便被洗涤一空。 钟期带领众人回到东城墙,守城的将领们立刻站起,向钟期行了军礼。轻点伤亡后,钟期又取出数瓶药水,分予众人,然后就直接来到了医疗区。很快,他就在伤员中发现了面色苍白的林贡,取出一颗乌黑的丹药。 “快吃下这个恢复一下,下一场战斗还需要你;而如果真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你就离开。” 林贡抬起眼皮看了看,“这也是那个人留下的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苦笑一声,服下丹药。 随后,钟期又走到了一位上将身边,“通知后勤部队开启逃亡通道。一旦真的抵挡不住,就立刻带人离开,由我来守城。在从雷昭手中接过这个城市时,我向他允诺过一定会守住这里,这是我身为城主的职责,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上将听到后,眼眶充盈着泪水,喉头哽咽着说:“城主,我也是军人,请……” 不得对方说完,钟期就摇了摇头,“对于我而言,这不过是赎罪。那个人的成,既然交给了我,我就不能放弃,这是我和那群家主的罪,不该由你们来担当。到时候,我会放出信号,逃亡通道支撑不了多久,你按照我先前指定的名单进行转移。剩下的平民,我至少可以保证在我死之前绝不会让他们受戮,这也是我唯一能对他们承诺的事。” 钟期坚定的目光让上将陷入了沉默,只得用传呼水晶向后勤部传达指令。 灾厄降临之时,只有对未来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这是无可奈何的放弃。不过总有人自愿赴死,总有些事高于其他。 钟期又回到了岩柱之上,他将少年们遣返到各自的家中;尹星跟随林依人坐上了林家的私家车,刚进门就被领到一个房间,其中镌刻着一个传送法阵。 “这是林家私有的传送阵,通向京都的林家大楼。”一位长老向他们解释,“等家主回来,我们就去京都。” 尹星和林依人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从小在西京长大,对这片给他们留下或好或坏回忆的土地怀有极深厚的感情,他们的一切回忆、友人、生活都在西京,但现在西京城就要被夷为平地了。更何况,对尹星来说,父亲亲手建起的城市就这么毁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一如无法拯救家人一般无力改变,其中的痛苦更不必言说。 压抑的气氛笼罩整个西京,灾难就将降临。 兽潮没有进攻,它们仅仅是驻留在那里,但仅仅如此便足够了——望不到边际的敌人,无论数量还是力量都无可匹敌。钟期当然没有告诉所有人真相,否则听到这件事后的人们就会崩溃,一切秩序就将瓦解,会像灾厄刚开始一般,私心将吞噬一切,存活的欲望将压倒一切对美好的渴望。 所以必须让不知情的人怀揣希望去战斗,即便所有人都清楚,敌人难以抵抗。 但为了不让他们放弃,为了让人类这个集群不因个体的私欲崩溃,上位者只能选择隐瞒。 不过所有人,尤其是战场上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着自己的结局。 钟期独自立在高空之中,默默运转着体内的元素力,为接下来的最后一场战斗积蓄着力量。西京自建立以来经历过无数兽潮,上任城主在抵抗兽潮中战死还不及六年,而这一次,大抵是真的挡不住了。城主长叹一声,摒弃一切杂念,将战意久违地提到顶峰。 东城墙上,再次清理完尸体,大量晶石被运到城中,作为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搏;许多修士和军人打开传呼水晶,和家人进行最后的通话;一位将领正在招募自愿自爆的人,编织成一支必死的队伍,以自己的残躯化作点亮黑暗的烈火;协会派的机械师正在尽力修理成楼上被损毁的炮台,一些较为纯粹的晶石被挑出,作为炮台的弹力来源;许多已经断手断脚的人在止住血后,草草安上机械义肢就重新登上战场;一位炮手正在用身上撕下的碎布擦拭自己的炮台,眼中有光辉闪烁;武者们一拥而上,挑选武者协会新运来的大批武器。 一个医疗师从一个血流不止的瘦高个身边走开,向旁边一位独臂的高大男子摇了摇头。一向以迟钝坚忍着称的谢谦趴在那个和自己吵了无数次架的张阳身旁痛哭,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张阳用虚弱的声音说着:“傻大个,别哭了。平儿要是看到了,肯定又要揪住你的头发大喊让你不准哭,毕竟你小时候也就是一个爱哭包呢。我一直是搞后勤的,最后能死在战场上,值。” “以前我留在协会上不了战场,你成天和平儿一起去执行任务,我承认我很酸;所以这一次,就让我先去陪她,你也知道,她其实很怕孤独,对?至于你这个傻大个,可不准太早过来坏我的好事啊。” 谢谦抹了把泪,沉默着并不接话,张阳笑了笑,血沫源源不断的从嘴角流出,“好好活着呀,带着我和平儿那份一起。要是让我们在下边看见你早早跟过来,我可就要装作不认识你了。不过,也许会寂寞,不能和你,斗……嘴……了……” 随后,张阳就再无力说话,只是从口中不断冒着血沫,呼吸声时而急促,时而平缓,最后慢慢减慢,不久后就彻底失去了声息。谢谦依旧沉默着,他帮张阳合上眼皮,重新登上城楼。 支撑着人站在战场上的,已经不再只是希望,不再只是收获,也有着复仇的怒火,要将眼前的敌人彻底粉碎的怒火。 第26章 最后一战 在所有人都被遣返的时候,钱磊和阿虎在房中急得团团转。城外全是蛮兽,遁地离开风险太大了,但继续留在城中看起来也不像能有什么好结局。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守城这样的胜利,然而这希望又是无比渺茫的,他们无力去做任何事情,没办法用自己的力量去做出任何改变,只能无奈地在阿虎的住所暂时住下。 城头上,随着天色转暗,夜晚再次来临,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进入备战状态,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已。但蛮兽方却像看透了他们的想法一样,按兵不动,甚至有时还“烽火戏诸侯”,长嘶声响起却并无蛮兽袭击,不断削减着人的勇气,让人的不安达到一种饱涨,精神陷入疲劳,本在绝境中燃起的“哀兵必胜”的士气重新低落,长久地折磨着众人。 然而,就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时,明明没有长嘶声的指令,蛮兽们却如早就计划好了一样飞速来袭,准备不足的众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东城墙处仅一个照面就有大量修士死亡。 所幸能战斗到这一步的大部分修士境界都不低,相应的精神层次也较高,很快反应了过来。残酷的战斗再次展开,自爆兵们率先冲入兽群中自爆,恰如烟火在空中绽放,在短暂的生命中发出最夺目的光彩,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短暂牵制住了兽潮前进的步伐,剩下的战斗人员趁机放出各自的远程战技,将冲在最前面的一批蛮兽杀死,使双方阵线距离再拉开,炮台上炮手们一起开始攻击,最后剩下的几乎所有的无人装甲和导弹都被释放出来。 城主钟期凭借自己那磐岩一般坚定的意志,自始至终不曾放松过一次警惕,在兽潮再次行动时,也是第一时间立刻出手。岩枪、地刺、陨星一齐用上,同时以高大的土墙强行将蛮兽的阵营分割开来,不惜一切代价去战斗,不用再顾忌有任何过多的消耗。 他平静地从储物器中唤出战铠,手持长戟,“尹兄,没想到自那件事后,我还会被逼的再次穿上这身战甲。像我这种罪人,穿上它会让你不耻?”喃喃了几句后,钟期全力爆发开来,三面城墙外同时出现一尊身高百米的金色幻影,一戟刺向前方,三方地面都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奔跑着的蛮兽大片化为粉尘。 幻影将长戟挥舞得如鞭子一般快速,一边挥舞一边向前,数万蛮兽化为尘埃,蛮兽死亡的速度第一次超过了它们用数量填补空缺的速度,片刻功夫,三处城墙外数里内的蛮兽无一幸存。 长嘶声再一次响起,这次的嘶鸣声持续了十数秒,三只97级的百米巨兽从三方袭来。 “这样的打法,明明一开始就可以派出它们,但却一直保留至今,一直看不穿这次袭击的底蕴。果然是一次试探吗?仅仅是因为这场试探,西京就要破灭?” 钟期发出愤怒的呐喊声,他当然不会甘心。幻影与巨兽战作一团,声势浩大的蛮兽很快逆推回城墙之下,独自力战三只97级蛮兽的钟期无法再在施展攻击应对兽潮,只能全力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屏障。 巨兽们的利爪与幻影手中的兵器碰撞,密密麻麻的蛮兽如食人的群蚁般爬上幻影的甲胄,用爪牙将自己嵌入其中,任凭幻影如何甩动,也绝不松开。很快,战场上的幻影就已看不见外形,只有几个由万千蛮兽叠出的模糊人影,哪怕幻影的防御坚如磐石,也依旧不免被不断蚕食。更何况在行动受阻的情况下它们还要迎战巨兽,庞大的灵力输出让钟期也有些吃不消。 在蛮兽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在这无穷无尽的洪流下,屏障修复的速度根本赶不上被破坏的速度,一道接一道破裂。与此同时,东城墙的阵线早已失守,城下作战的修士折损超过八成。而在前者掩护下从平台撤退、回守城墙的人也大多无几分余力。战士们之前如飞蛾扑火一般赶赴战场,但即便有再坚定的信念,有再不甘的执念,最终依旧难逃被燃尽的命运。 东方的蛮兽早已触及那面高墙,这就是西京最后的防线。但墙上陡然闪烁起耀眼的光芒,无数相互重合着的阵法即刻发动,最内层的阵法以墙内的晶石和镇物催动,开始如漩涡一般贪婪地吞噬着周遭空气中的一切灵力,以此推动第二层阵法发出元素攻击,在穿过第三四层的威力加强阵法后,这道冲击将前方数千米外的一切敌人撕成碎片。 而城墙上方的平台也同样亮起阵法的纹路,从中伸出万千锁链挥舞着,如同用鞭高手手中的钢鞭一样,将杀上来的蛮兽拍碎。接下来从城墙中走出无数虚影,这是自阵法落成以来、十数年中所有战死将士的“数据”,如今由城墙中尹旭凌留下的那件内界仙器在此复现,这些纯粹的元素造物并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保留了他们的战斗习惯和样貌。余下的战士们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知是喜悦还是悲伤。 “那个人已经留下无数的传奇,而直至今天也依旧在创造奇迹啊……”钟期在巨大的负荷下已经七窍流血,幻影与屏障残破不堪。另外三面的蛮兽很快也触及到了城墙,同样的阵法启动。在阵法发出的光晕下,伤口正在被治愈,元素力快速恢复,一切疲劳也都被洗去。 蛮兽并没有让众人如愿,它们并未撤退,而是再次袭来。那些早已死过一次的、永远定格在此处的人们,如生前那样一往无前。阵法会保住烈士们的灵魂碎片以用作塑造元素身,但如果这一次再被击破,那便是真正的“死亡”,再无重现世间之时。 护城的阵法终究维持不住多久,更何况随后长嘶声又换来数只97级蛮兽,让阵法的功耗更加巨大。任谁都知道,阵法的效果消失之时,就是西京破落之际。钟期苦笑了一下,他的幻身已彻底破碎,虽然现在正在借助良机恢复实力,但依旧是无力回天。 “我死后,还能再保护这里一次,以那样的形式。”钟期取出一颗晶石掷向天空,将向世人宣告西京的破灭。 他从来都不擅长杀伐,他的本心就是存护,而他这一生唯一一次违背本心,就是在那十几年前。这是他将背负一生的恶,也因此在他接过这座城市时,也给了自己更为重要的责任;除了要保护好身后的万家灯火,还要向那人赎罪。 他试着去改变过程内市民极度贫富分化的情况,但这个体制已经固定不知多少年。唯有能力越大的人,才能享受更多的福利,虽然这一切对于住在外城的贫民不公,但事实上已绝对的理性去思考,本就贫乏的资源必须分配到更有意义的地方,唯有战斗才能获得,在这样的时代,没有人会听你说道义和平等。 但他从不将贫民排除在自己要存活的事物之外,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所以只能让自己做的更好。 再坚实的盾,也会有被碎石击穿的一天;而事实上,在这种异常庞大的兽潮袭击下,不同以往的是,一把能将石块斩灭的剑比一面坚实的护盾能起到更好的作用。 最终他还是存护不了什么。 这样做的话,够不够赎罪? 将自己的生命用在保护自己身后的一切上,哪怕死亡也要在阵法的作用下再次站起,不断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是最后一战,也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 将要结束了吗? 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扔向上空的水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接下。那道身影直接落入西城墙外兽潮的中心,身形快似鬼魅一般,在兽群中留下片片残影。当他的身形从兽潮的右侧突破重围重新显现时,之前他所经之处,数千只蛮兽如豆腐一般被切成了碎块,而这一切却只发生在瞬息之中。 来者游侠模样,腰间绑着一个酒葫芦,手持一柄长剑,剑上蛮兽的血液还在滴落。那几头97级的蛮兽回身冲向来者,但他一跃而起,凌空几个翻滚下,万千剑气从手中剑迸发而出,将面前的一切阻碍斩开。而在他翩翩然落回地面后,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同时随意地挥剑,剑光以他为中心向四方飞袭,大片蛮兽倒地不起。 “姓钟的!”他将葫芦从嘴边拿开,大声喊道:“你可别太着急去死!你要是死了,我上哪找这么好喝的梅子酿去?!”葫芦被重新放回腰间,长剑也重新入鞘。 “热身到此为止,现在才要真正开始了,混蛋兽崽子们!” 他两手张开,从手中冒出万千银白色的金属细线,三千银丝挥舞之下,条条削铁如泥,成片的蛮兽如被割的麦子般倒下,四处飞溅的血液仿佛是一场盛大的烟火会。 有游侠和阵法的造物在,最坚实的盾终于不用再思考如何去成为一把剑,他只需不断地筑起高墙,他仅仅只需贯彻存护的理念。但他还是踏上了战场,他也曾是一名战士,而不是一个只能守在城中的机器。 他在南城墙放出化身,本体则第一次离城进入战场,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他直奔一只巨兽而去,行走间,身后无数岩刺突出,所过之处留下的唯有蛮兽的死尸。 这才应该是他,才应该是那个曾经血气方刚的他。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如此内敛,没有人从一开始就如此冷静,没有一个战士一开始是希望留守不动的。 “准备开始反攻了!”他对身后的将士们说,即便这些将士已经听不见他说的话。 他就像曾经战场上那位将领,率领着元素造物们要将敌人彻底粉碎。 “城内就交给你们了。”他向信任着自己的人默默说,今天他也向他们交以信任。 第27章 战役的胜利 钟期来到巨兽身边,巨兽一脚踏下踩了一空,而此时的钟期已经跃到它的身上,拖动着刺入巨兽皮肉的长戟直奔而上,在它的腿上展开一道巨大的血口子,疼的巨兽大声吼叫,甩动着腿。 借助巨兽甩动身体的力,钟期直接跃到高空之中,长戟突然巨大化,直接刺向巨兽头部。巨兽用手击开长戟,却不曾想到钟期本人却在长戟上奔走,再次借力跳到巨兽头上,同时长戟变回正常大小回到钟期手中,直接扎进巨兽的右眼。 它号叫着摆动头部,钟期再次借助惯性飞到高空之中,猛然变成与巨兽一般大小劈头砍下。它双手交错护在头顶,但身上的护甲却仿佛被无视了一般,直接被长戟从头顶劈作两半。 “这把兵器不管用几次都觉得实在趁手,果然内界的好东西还是多呀。”钟期感慨道。接着,他便将长戟插入地面,岩元素的波动爆发开来,这一次不再是化为实体的元素造物,而是最为纯粹的元素力本身的爆发,在服下短暂暴血丹药的他全力施为下,挤作一团的数十万蛮兽化作粉尘。 “数量太多、站太紧有时也不是什么好事哦。”钟期久违地露出爽快的笑容。 另外一边,化身也用出相当于97级的力量,在一片九阶以下的蛮兽中如入无人之境,而此时巨兽袭来,化身变作巨人形象,巨兽前扑,长戟横在身前死死抵住,而巨兽的嘶吼就在化身耳边炸响。虽然说是化身,但其感受与正常的身体无异,从巨兽口内迸发出的口水溅在化身脸上。 岩元素力汇聚成型,数道如山一般的岩脊攻向巨兽,它慌忙跳开,而借此机会饱含着元素力的长戟向巨兽眼睛扎去。喷薄而出的冰元素力将空气都凝结,把长戟阻隔在数米之外。 他们的战斗让大地不断的震颤,周边的一切都被余波所波及。冰寒化作万千锥刺,大地凸起无数岩脊,相互碰撞、碎裂。每一个重踏步都会在地面上踩出一个布满裂纹的大坑,仅仅是元素对撞产生的冲击就会使身边的事物湮灭。 长戟与锋利的爪牙依旧在碰撞,行动产生了巨大风浪,任何渺小之物都无法接近,因为接近即是死亡。 至于游侠那边,作为本身就擅长杀伐的98级修士,短暂热身结束后的他长剑出鞘,一化万千,寒锋闪烁,数万柄长剑发出不绝的金鸣声,说是剑鸣,倒不如说是龙吟。 随着游侠手指的挥动,每一把长剑都各自做出了不同的动作,剑气伴随着撕裂空气发出的啸声将面前的一切敌人斩断。就像他曾无数次干过的那样,孤身深入兽潮之中,仅以手中的剑为自己开辟道路。 那无数将士的幻影也跟随在这两人身后,他们冲杀着,这一次没有伤痛,没有恐惧,任何负面的东西都被摒弃,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但依旧在城前屹立不倒。 这里,斩下一只兽腿;那里,劈开一只兽头;又在另一个地方,燃烧着的赤焰将他的敌人化为灰烬。但同样也有幻影被击碎身躯,但即便只剩下最后一点力量,也要将它毫无保留的释放在敌人身上。 蛮兽们似乎终于回想起了恐惧为何物,毕竟任何生物的本能都是求生,虽然在那长嘶声的引导下它们变得悍不畏死,但这种违背本能的行为在没有感情支撑的情况下终究无法长久;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为了守护或者为了复仇而战,它们仅仅是遵从群系统领者的指令,也因此当战局逆转之时,那本性便会暴露。 在绝对的个体实力差面前,最前排的蛮兽最先开始感到恐惧。它们似乎感到了犹豫,虽然还并未开始向后方奔逃,但已经影响到了整个兽潮的行进。一支军队,最前面的人都已经感到害怕时,后方的士兵们又怎能坚定前行? 长嘶声带着恐惧与愤怒,一遍又一遍响起。虽然不知道指挥着兽潮的是谁,但作为相当于统帅军队的大将,这种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只会让手下更加慌张。这些蛮兽绝对不是低级智能的动物,它们虽然没有多少情感,只遵从本能行事,但还是有着智慧。 于是溃败便开始发生。 似乎是发现已经无力回天,长嘶声的指挥又转为了撤退。这一次或许是试探性的攻击就此结束,四方的兽潮彻底离去,钟期收回化身与游侠一同返回城中。 东城墙这边所有的青色人影早已消耗殆尽,家主们也或多或少受了些不轻的伤,修士和军人们死伤无数,凄凄惨惨地回到城中,只留下满地疮痍。 林贡第一时间赶去见城主,他看见游侠后并未有多少惊讶,毕竟全华夏有能力并且愿意帮西京做到这份上的人,也就只有他了,虽说这家伙一直来无影去无踪,无人知晓他所在何处,但自己和钟期这两个老朋友的忙他肯定还是会帮的。 才行落脚不久,钟期立即召集在场的所有家主和高级将领一同去城主府开会。 走进城主府,众人刚想向城主表示对战胜的庆祝,钟期就主动抢白道:“这次守城战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 祝贺的话语被卡在喉咙里,家主和将领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吱声。在会议室门口的游侠倚着门框立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挚友身为城主的讲话。 钟期顿了一顿,开始训斥:“首先,侦查部门的失职是最为严重的,在兽潮开始前不久才注意到对方的意图,导致了仓皇应战的局面,并且对于这次袭击的规模的误判极为严重,导致连请求支援都来不及。” “其次,科研部近来也十分懈怠呀。我给你们拨去了大量的经费,让你们加大力度搞科研,力排众议投入了那么多材料,然后你们的研究成果呢?导弹还是那么几颗,炮台也还是三年前的老样式,机甲还是处于试做阶段,这就是你们拿出的结果?” “最后,诸位家主令人失望。在如此这般的危急关头,在那般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还未放弃内斗,对我方的重要战力进行偷袭。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无异于背叛人类,能让如此识大体的你们在那样的情况下还做出这样的事,还真是深仇大恨啊,是吗?” 会议桌旁的所有人都开始面色发白,在这时钟期的语气却又缓和了下来,“不过最终我们还是守住了这座城,用尽了一切底牌、元气大伤地保住了西京。”他转向身旁的将领,“你们下去统计一下阵亡者名单,给他们的亲属慰问。落下终身残疾的人,为他们发放义肢,每一个战士都是值得尊敬的。” 在钟期先后遣送走了几员将领后,他面对着所有的家主,“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一算账了?”许多人额上不禁直冒冷汗。 钟期将众人扫视一遍,从储物器中取出一柄长枪扔在桌上,“就是此物刺伤了林家主,不知道有没有人认识它?”范九阳看见长枪,大为震悚,拍桌而起:“不可能,这柄枪我一直收藏在我家族的宝库中,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是谁,是谁要陷害我?我当时都把战场拉到了远处,这么长的距离,绝不可能是我干的。” 钟期摆摆手,“范家主,你先坐下,不要着急。现在还没有人要定你的罪,这罪是你的,你逃不掉;不是你的,我也绝不会让你蒙冤。不知其他家主有何看法?” 一位和范家有宿怨的家主站了起来,“他一个人或许做不到,但有人可以让长枪瞬移啊。”说话的同时,眼神飘向陈路慢。 陈家的家主忍不住噌地站起来,“姓李的,把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在这凭空污人清白!” 对方冷冷一笑,“哎呀,瞧你,我又没说是谁,你怎么就自己急眼了?不会是心虚了?更何况林贡刚被偷袭没过多久,你就出来救场,这还不可疑吗?要我说就是你们两人串通,偷袭林贡以报私仇!” 其他人开始窃窃私语,钟期以右手食指的指关节轻轻叩击桌子,让众人安静下来。“范家主,陈家主,现在看来确实是你们两人嫌疑最大,我只能先将你二位拘留,好好调查一番。”说罢,他就一挥手,几条锁链从手中浮现,缠住二人。“有所得罪了,把二位家主请入城主府的禁闭室休息一下。”钟期对着传呼水晶传达命令,两位家主挣扎无用,骂骂咧咧地被带走了。 “此事先告一段落。这一次抵抗兽潮还有一个重要的发现,在蛮兽的族群中似乎有一个领导者,它用自己的嘶鸣声指挥着其他蛮兽,并且还具有很高的智能,会使用计谋,不知道各位有何看法?而且这个嘶鸣声似乎还只是中层或者中上层,这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应该是其上更高的存在所指令的,毕竟它最后的那种恐惧与愤怒,并不像是会做出试探性攻击决定的存在。”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时那个游侠走了进来,好几个家主当即打了一个激灵。来人大大咧咧地坐在刚才范九阳的座位上,打开一壶酒旁若无人地自饮自酌起来,众人的目光不觉聚集在他身上。 在这沉默的气氛中喝了会酒后,他抬头四处看看,而所有家主都避开了他的目光。 “看我干啥?你们继续说呀?怎么,也想喝我的酒?” 钟期开口劝解,“老封,你就别摆着架子了,你平日里游历四方,想来知道些什么,可否说出来让大家长长见识?” 封姓游侠“切”了一声,开口说道:“你们清楚蛮兽是哪儿来的吗?”不待人接话,他又接着说,“我不用听也知道你们会说一些什么类似‘灵气复苏原生物变异’的答案,但如果是这样,它们为什么要团结起来攻击人类?这不破坏了原有的生物圈?” “事实上,蛮兽的根源根本不算地球生物。”丝毫不搭理目瞪口呆的众人,也丝毫不管那将信将疑的目光,游侠又闷了口酒继续说,“我曾经遇见过一次小型的兽潮,击退它们后一直追击,隐形一路跟到一处洞穴。” “在进入洞口后直转向下,于地下很深的地方,我看见了那令我至今难忘的画面。” 第28章 蛮兽的真相 “在我跟着它们进入洞穴后直转向下,在地下深处,我见到了那刻入灵魂的一幕。” “在深处的黑暗中,如潮水般的蛮兽将它们掠杀的地球原生生物搬运到一只白色的巨大肉虫面前,肉虫发出和这次类似的嘶叫声,控制着他们的行动。” “而从那只蠕动着的肉虫体内,不断排出明的椭圆形卵,可以隐约看见其中有着各种扭曲奇怪的胚胎,一些已经孵化的胚胎中爬出了蛮兽。” “当时我并未能第一时间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有了一个猜测:蛮兽都是肉虫根据食入的原生生物制作出来的。尽管我都不曾见到人形的胚胎,但这并不能证明就没有被改造的人类。” “在我凑近观察后,我发现那些肉卵上全是粘液,粘液上含有丰富的元素力。至于那只肉虫体内的元素力量更是多到可怕,简直就像有一颗黑洞在肚子里;我当时被那只肉虫发现,于是干脆现身想去击杀它,出乎意料的是它本身战斗力并不强,似乎只是一个产出蛮兽的生殖机器。” “我用剑将肉虫切作碎块,每个碎块都又变成一条小肉虫;催动火元素晶石去烧它,但却无法烧死它;最后实在无奈,我只能抓走其中几只带在身上,去寻找消灭它的办法。” “后来我还进入过几次虫巢,见到过更为巨大的肉虫,但是它们到底有多少条我也无从得知。后来我发现当我身上带着那几条小肉虫时,一直在被蛮兽追杀,无论逃到哪里,都会被精准地找上,任何躲藏都没有作用。” “但到最后我还是发现了杀死它的办法——用法术吸收掉他的命源。因为肉虫命源中生命力极为旺盛,加上它体内含有多种元素,可以免疫掉大部分的元素攻击,受到物理伤害也能立即修复;只有将它的生命力抽尽,才能真正杀死它。同一条肉虫分裂出的小虫是共享同一命源的,只要将其一吸收殆尽,所有和它同源的其他分身也会死亡。” “一开始我想尝试将肉虫的生命力吸收到我的体内,但无奈对方的命运层次似乎更高,我不但没能同化它,反而自己体内的一部分生命力被同化成肉虫的那一种了。最后我只能用我从内界得来的法器小瓶,借助秘法将它的生命力装入其中,这些年来我用这种方法杀死了不少肉虫,但如今,那些瓶子也快用完了。” 话说到此处,他将十几个瓶子摆在桌上,“每人都有自己的命源,外来的生命力只有转化为自己命源中的类型才能吸收,而这要求吸收者的命源层次必须超过对方,我估计你们这些家伙也没戏。至于这次这种规模的兽潮,负责指挥的肉虫必定是七个瓶子以上的级别,在此之前,我杀死的最强的肉虫也不过用了五个瓶子。” “虽说你们这帮老家伙的天赋肯定没办法吸收这东西,但你们各自族中也有一些不错的年轻人?如果有你们自认为天赋超过我的,把这东西就随便拿去;但如果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想着不要白不要的话,那可别怪我手下再多一条亡魂。” 听到这些机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陷入沉思。这些肉虫从何而来?有何目的?究竟有多少?都无从得知。蛮兽出现的谜团解开,但更多的谜团却涌上来,这一切就像是乱成一团的毛线,不知何为始何为终。 游侠封庆给几个家族扔了几个小瓶,钟期则站起来问:“你还剩几个瓶子没用?” “已经用了100多个,现在只剩下八个。” “那走,你我二人一同前去将这次的肉虫拿下,这样西京应该也能安定好一会儿了。” “你可要想好了,虫巢可不是我们的主场,说不定还会有99级极境的蛮兽存在。” “但如果不杀它,这种规模的兽潮恐怕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西京绝对无法再坚持下去。而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到时候自然会有新的城主上任,这座城也能延续下去。” “好!”游侠爽朗地大笑着,“说的好啊,还是之前那个你,充满死板的正义感。那就走!” 两道如流星般的身影从城主府中飞出,没给众人任何挽留的机会。 而在禁闭室内,范九阳骂骂咧咧地坐在椅子上,陈路慢却是一脸平静,“范老兄,不用再演了,没有人偷听。” 范九阳身形一僵,奇怪地发问:“嗯,你说什么?” 陈路慢笑着说:“你不也是在演给真正的幕后黑手看吗?这种显而易见的栽赃陷害,城主怎么可能会上当?毕竟没有哪个想害人的人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和证据,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城主不过是将计就计,想引幕后黑手现身罢了。” 范九阳的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的神色,他挤出一个笑脸来:“哈哈,果然陈兄你也是如此打算,和聪明人打交道还就是方便。” 陈路慢似乎对范九阳的情绪毫无察觉,只是继续分析,“那个姓李的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以他的实力,当然不可能伤得到林贡,真正的布局者一定另有其人。这次的兽潮袭击,毫无疑问预示着蛮兽中有智慧生命体的存在,城中恐怕出了叛徒啊。” 范九阳闻言,心中一凛,“陈兄所言极是。我们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揪出那个王八蛋,不然很可能会威胁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全。”随后两人相对,沉默无言。 —————————— 林贡回到了林家,这时家族已经从准备逃亡的状态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林依人惊蛰尹星来拜见他。说过几句场面话后,林贡取出一个小瓶,“林依志,我之前听城主传音说你可以吸收空气中的血气和生命力,你试一试这瓶中的你能不能吸收掉。不过记住,一旦察觉不对劲,立刻终止,我会为你护法。” 听到林贡这么说,尹星立即有些警觉。如此严肃和正式,恐怕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至于林贡为什么要让尹星先试,无非就是出于以下原因:一是尹星确实有吸收生命力的能力;二是因为基于林、尹两人的契约,尹星转化后的生命力会通过契约自行转化为林依人的生命力形态进入她体内,并且尹星的命源如果被反转化的话,也不会伤害到林依人;三是尹星作为尹旭凌的后代,林贡愿意相信他的天赋,甚至可以说,在他眼中没有比尹星更合适的人选。 尽管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林贡还是不免有些期待。如果尹星真的能做到,这甚至可以说是人类对蛮兽反攻的一大突破,意味着一个能够真正从根源上消灭蛮兽的人诞生。虽说肉虫应该还不是最根源的,但以目前的手段来说,消灭肉虫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林贡从小瓶中牵引出一小缕生命力,轻轻推至尹星身边,尹星将辰之力化作杀戮之力的形态,形成漩涡,将生命力吸入。并无太大波澜地将这点生命力转化后融入自己的命源,过程顺利到让尹星对林贡如临大敌的行为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林贡看向尹星,“这就完了?” “完了呀。” “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或者不对劲?” “没有。” 林贡看着有些诧异的尹星,带着几分自嘲,摇摇头笑了笑。 “我看起来还真像个傻子。”身为一族之主的人这么想。 他这次干脆取出一大团生命力,再次送到尹星身边,少年如法炮制,不多时就再次将取出的部分吸收干净,而林依人也感受到了生命力的反哺。 虽说并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那所谓的“破局之人”就这么轻易的被自己找到,还是有几分不真实。命源的层次由天赋决定,而哪怕是游侠封庆,以他的天赋都没有办法;但尹星却能够毫不费力地将其转化,这父子二人果真都是怪物。 林贡干脆把两人带到自己平时来西京时用的修炼室,将瓶子彻底打开,用元素力和墙上的符文把生命力封在屋中,亲自在一旁为尹星护法,打算一旦情况不对就驱动小瓶上的法阵将生命力收回。小瓶才刚一打开,那股浓郁的生命气息就充斥了整个房间,尹星将血色的漩涡运转到极致,而因为吸收速度的增快,反哺进入的生命力也加多,林依人也坐下来修炼进行消化。 和在岩柱上那时不同,那里的生命力已经十分稀薄,命源层次也不高,这次的生命力对尹星算得上是获益良多,四肢百骸中都是暖洋洋的感觉,脑海中也越发清明,似乎精神力也在随之提高。 命源的提升毫无疑问是全方位的提升,无论是肉身强度还是灵魂韧度,不管是防御能力还是自愈能力,都会在潜移默化中增长。而这一下就过去了一天,傍晚时分,林贡将生命力收回瓶中,大概只有1的量被吸收。因为生命力提升的作用,两人都不感到疲惫和饥饿,林贡将使用小瓶的方法教给尹星,叮嘱他即用即取,便匆忙回到了京都。 第29章 流言 兽潮的袭击导致学院中失去了许多老师和学生,被迫停课两个月休整。 尹星在这段时间一直和林依人一起修炼,不断加深命源并指导她修炼原力,并在每天晚上进入时域继续看书、修炼和识海训练。伴随着杀戮之力的逐步掌握,他在识海中的战斗也越发得心应手。 在战后一个月,尹星从林家那里拿到了一个a级战技,乃是从一只鹰形蛮兽中取出,可以在背后幻化出苍鹰的翅膀,速度、目力和抓握力得到提升,并获得风刃锋锐强效。又是一个辅助为主的战技,不过这恰是他现在所需要的——他需要更多的能力来辅助提升自己的肉体近战能力,而非搓出一道龙卷风这类远程能力,这样才有机会将杀戮之力化成的剑刃刺入敌人的体内。 在开学前,尹星提升到了15级。并且因为识海中无止境的训练,他的杀戮之力已经彻底稳定下来,并且因为在识海中不断运用战技,他的熟练度飞速提升。入门、熟练、精通、合念和神技五个等级,他的风狼战技已经达到普遍而言c级战技的极限,也就是精通这一层。 万风之拥达到熟练后期,所能提供的加成进一步提高;时间凝固的效果可以达到一秒钟,属于是熟练前期;才获得了一个月的苍鹰战技也在这个阶段;八卦步也有所进展。 而至于林依人,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努力修习原力,按照这个进度再过上两个月左右她就可以掌握了,虽然比起钱磊的90天还是慢一些,但可以说是远远超过尹星和阿虎。觉醒到现在不过八个月,但却比此前整个十六岁的人生都充满波折,逝去的日常已经一去不返。 尹星不允许自己沉浸在过去,无论出于哪种身份,他都必须迈步向前。这样的他如今就静默地立在林依人门前,很快那位小姐便从房中走出,见到少年后嗔怪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和我相处的时候不要太过拘束,这么在意仆人的礼节。” 尹星,或者说林依志,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言语,而路过或者正在工作的其他仆人对此也见怪不怪。倒不如说两个月以来这两人天天同房修炼,也不许外人进来打扰,众人早就对他们的关系产生了各种各样的猜疑,只是不便明说而已。 用餐后,尹星跟着林依人向门外走去,途中两人还低声说笑着,不过更多的是少女在讲,少年在听,前者脸上是由心底荡漾上来的笑容,后者则是温柔地静默。 “你可别这次又一到学校就回来了。”林依人调侃说。 尹星哑然失笑,确实,自从自己为奴之后,第一天去学校就被打成骨折,休学一个月刚回去又爆发了兽潮。久别多日,这次再回到学校,也不知道钱磊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起自己的妹妹,尹星脸上的微笑便消失了,转而变得面无表情:为了扮演好林依志,每当出现尹星这个身份的悲伤、思念或者别的情绪时,他就会控制自己,绝对不将内心中的情感外泄出来。本正在说话的林依人看到尹星这副样子,立刻就反应过来,也沉默了下去,眼神变得黯淡,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 察觉到林依人情绪低落下去的尹星转而主动绽放了笑容,挑了一个少女平日里常喜欢提到的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又活络起来。 在林家狭长的私家车上,尹星坐在林依人地身旁,两人依旧有说有笑,而尹星始终秉持着仆人矜持有度,一如这两个月中他们的日常。 对林依人来说,这两个月的时光是 她觉醒以来最快乐、最富有希望、也是最纠结的时期:得益于主仆的身份,两人可以朝夕相处,平时无意中还会出现一些较为亲密的举动,让她感觉自己和尹星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但另一方面,她难以看到一个真实的尹星,所接触到的一切都是一个名为“林依志”的影子,是幻象,而非真物,这常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是虚假的空中楼阁。 不过人总是容易、或者说愿意被甜蜜的谎言所欺骗,去享受那份虚假的幸福,所以说请原谅一个青春期少女内心的矛盾,毕竟正沉浸在温柔乡中,却不沦陷的又有几人呢?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主仆二人走进校门,发觉学园中格外的冷清,许多面熟的学长学姐以及老师都不见了踪影。一位学长从他们旁边路过,他的左裤腿中传来金属材料摩擦的声音,右眼眶也是黑漆漆一片,没有眼球。 两人不自觉地陷入了沉默,战争所带来的压抑从未散去,这是人们擅长以笑容来掩盖而已;而现在,现实就这样展露在他们面前。 尹星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他曾经的体能老师泠轲正在操场上等待着自己学生的到来,相貌英俊的他失去了双臂,鼻尖也被削下。这样巨大的变化,难免让人心中感到酸楚,但转念一想,他至少还活着,又不禁令人感慨生命的宝贵。 行至教学楼前,尹星发现了一座新立不久的高耸石碑,人群挤在它面前,默默驻足立视良久后才红着眼眶离去。尹星和林依人来到石碑前,上面居然刻着无数名字,都是在这次大战中殒命的教师和学员,几个熟悉的名字也映入眼帘。 赵危蔷,曾经的理论老师,身为课代表的尹星与这位温柔而行事干练的知性女子最为熟悉,她平日里对学生十分关照,常常自己出资为大家买一些小补品,当初听说尹星选了个c级战技后,还拉着他来了一次促膝长谈;南烟暝,开学典礼上发言的那位学长,被戏称为“开瓢葫芦”的坚忍青年,曾经在战场上不惜自己的生命救下多位后辈的可靠男子,平日走在校园里温和而毫无架子;胡郊,矮小黑胖的年级主任,时常板着一张脸在走廊游荡,神出鬼没地在四处的窗外出现,严厉惩处了数不胜数的违纪学生,尽心尽力在校园里扮演着“恶人”的角色,私下里却极为关照学生,“林依志”上次进医务室他还专程来探望了一次,并保证会揪出作恶的人…… 不知多少前不久还朝夕相处的人就在战场上死去,他们的身躯到头来都被烧为尘灰,就连墓下的安宁都得不到,对于许多依旧本着“叶落归根”的传统华夏人来说,这样的死亡无疑是悲情的。整个校园在一月末的凄冷氛围下,愈发让人感到彻骨的幽寒。 两人在碑前伫立了一段时间,因为是早晨,石碑上结有一层白霜。口中哈出的热气向上弥散,林依人下意识地搓了一下冻得通红的手,有湿润的东西从脸上滑过。但比起她和亡故者有着更深感情的“林依志”,却只是面无表情,并从口袋取出一颗掺杂着不少杂质的火元素晶石,十分自然地递给林依人。 林依人低着头接过暖炉一样的晶石捧在手上,而少年看了一下以普通手表形态出现的储物手环上的时间,低声提醒道:“小姐,快到时间了,我们走。” 林依人仰起头,看着那双死水般静默的眼眸,在这一刻,少女似乎体会到了少年心中的悲伤,体会到了那不能言说的悲伤。她忍不住面向尹星走了一步,撞在少年怀里,“林依志”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林依人却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将耳朵贴在尹星的胸口处。 “如果你不能感到悲伤,那就让我替你悲伤;如果你不可以落泪,那我就替你落泪。”林依人喃喃道,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滑落。 少年的内心狠狠抽动了一下,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林依人的神情不让外人看见,然后用手轻轻拭去了少女脸上的泪水。 “不必为我感到悲伤,小姐。在我看来,比起哭脸,还是笑脸更适合您一些。” ———————— 林依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脸上热辣辣的,自己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了尹星?虽然是因为当时情难自已,但不论在家族内外,这都绝对算得上一级炸雷,相信要不了多久一段“主仆恋”的流言就会传遍全城。 这对于林家的长老们来说,无疑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林家颜面尽失。谁能想得到寄人篱下的卑下奴仆,却俘获了林家未来继承人之一的芳心?无论在任何时代,这种“大人物”的桃色新闻都是人们所最为津津乐道的东西,并且这种流言无论怎么解释往往都只是越描越黑,哪怕依据武力也无法禁止其传播。 更何况少女扪心自问一下,自己的确一直对尹星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起源于多年前的感情,在近来的朝夕相处下不断发酵。为他在身边而欣喜,又因此而失落;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又享受着身份带来的便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感情的证明。 相比于心乱如麻的林依人,后排的尹星就要平静许多。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还没发现对方对自己的异样情绪,那绝对是真正的木头。但少年依旧不知道这感情的来源,只不过他坚信在这份感情中,愧疚占了相当一部分的比重,所以如果成为“林依志”的是另一个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像这样建立在双方伪装上的情感,尹星坚决不愿接受。但真要说起来,林依人也确实是现在他为数不多还可以信赖的人之一,所以理所应当的也会去配合她的“演出”,不过当然只是以一个仆人的身份。 流言从来都不是尹星所畏惧的东西,清者自清的信条让他不屑于向谣者申辩。唯一令他感到担忧的就是日后林家的态度会如何,毕竟这也不算小事,恐怕自己的性命又一次会被拿上桌进行讨论。虽然尹星觉得一个在一方过于激动的情况下的拥抱罪不当诛,但毕竟现在自己并无选择命运的权利。 第29章 战后的校园 林家内部。 “够了,不必再说。”林贡的投影不容置疑地将长老们“义正言辞”的话语打断。 “可……” “说了那么多理由,归根结底就是‘有损颜面’四字。你们真的认为一道契约就可以约束住那人的儿子?” “可家主,要是约束不住,那为什么不杀了他?您该不会是动了私心?”位居第二位的长老提出质问。 “尹旭凌已消失多年,人类需要一个像他一样的引领者。前几日的兽潮你们也见到了,我们需要新生的力量,” “可这力量并不为我们所掌控!” “所以我在用更可靠的东西去约束。你们已被记忆磨灭了人情,但他还没有。对于一个重视感情与羁绊的人,一个舍弃自己也要保护家人的人,哪怕是法则的力量也比不上某个支配了华夏许久的东西对他的控制——人情。这是阳谋,也是他躲不过的一环。” 不再有人发声,林贡的投影便就此消失。 ———————— 第七院内,那个各种意义上都很重量级的消息正以惊人的速度口口相传,并不断被添油加醋。无论何种时代,绯色的新闻总是受人欢迎,也说不清是人类那原始的冲动在作祟,还是说凡人们乐于看到所谓“大人物”与常人无异甚至逊于常人的地方。有几人知晓古时女帝的功绩?但她“晚年生活淫乱”的传闻却几乎人尽皆知。 不过我们不必指责传播者们,战争的悲凄始终萦绕在心头,人们需要一件“趣事”来驱散阴霾,借助这种“娱乐”来抵抗一下压抑的气氛,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日子总是要往后过的,沉浸在悲伤中于事无补”,至于那些对这种情形感到气愤的人,大概是他们执迷不悟。宽恕他们,他们对局面并无影响。 流言是一个让众人排遣心中苦闷与痛苦的借口,表面上兴致勃勃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缺口,一个难以弥补的缺口:受不了了,坚持不住了,这种事再有下一次的话就真的不行了,我们要完蛋了……类似于此的不安和绝望占据着人们头脑中的大部分,所以才要麻木自己,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获得短暂的解脱。 这正是人类精神世界脆弱性的体现,是一种逃避,让与自己无关的无意义的东西来支撑自己,缓解紧绷的神经。出于这个原因,在如今的第七院乃至西京人们对八卦的渴望都到达了饱和,所以流言才会以如此速度传播。 端坐在桌前的尹星正经受着各种打量的目光,他并不在意这些,反倒有些替林依人担心,还完全没能舍弃稚嫩想法的少女恐怕做不到坦然面对。而在这种特殊的氛围下,众人等到了班主任赵文博的到来。 军人挺拔的身姿刚映入眼帘,教室内的桃红色就被以一种蛮横的方式敲碎。男子烧毁的半张脸看不见五官,右手的手指少了三根,只能以机械代替。 众人立即被拉回了惨淡的现实,什么叫触目惊心?这便是。以最简单直接的视觉冲击,就足以遏制他们的一切遐想,两个月前城墙上的回忆令学生们面色发白。 男人仍是那副军人的严肃神色,从未变过。他平静地宣布了孙乾和吴琅的调动消息,军队现在没有多少余力投入在一所学校中,而武者协会的高级干部,七十七级木系武者拓跋澈,这位短发的高挑女子成为了新的体能老师,长相颇有游牧民族的特质;西京研究所的中级研究员端木赫,五十六级的暗系武者,中年男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有几分儒生的风范,担当起了理论教师的职务。 看到新的老师出现在面前,尹星暗自苦笑,这才进入学院多久,就已经是第三批老师了;并且此次开学后两周便是半个月的春节假期,一个无论如何华夏民族也不会忘记的节日。 普通日常的校园生活短暂开始,寒冬中少年们勾心斗角的暗流依旧涌动。 第30章 迈出的那一步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经受洗礼后的西京城内重新又张灯结彩,入目皆是喜庆的红。走在街上,尹星却不可避免地联想起了战场上那片腥红。亲眼目睹人间炼狱所留下的印记,是时间所不能洗刷的,战士们的嘶吼与哀嚎仍在耳边回响。 已经初步取得了林家信任的尹星如今享有一定程度的自由,拥有外出的权利,不过身后的眼线必然不少。在城中四处转悠的尹星本想回自己定居过的那两个地方看看,但想起“林依志”的身份只能又将念头压了下去。 他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漫无目的的尹星在内城游荡,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城三区。想到了什么似的,他仿佛不经意间路过了某家餐馆,走了进去。 这家餐馆的名字叫“迁岚餐馆”,尹星曾经和尹辰以及一个名为“仝涓埃”的少女一起在这里打工,不过初中毕业后就辞去了这份工作,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位少女。故地重游的他将外套挂在门旁的挂钩上,意外发现这里比起自己还在时冷清了不少,不过比改建之前生意还是要好一些。员工们仍穿着为满足店长和顾客私欲的各种羞耻服装,但柜台前并没有那个熟悉的少女。 尹星来到柜台旁,身穿猫耳女仆装的服务员以那种令人尴尬的腔调询问少年有什么需要。“要一份家常小炒。”柜员听到后立刻转头吩咐后厨师傅,但尹星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和服务员攀谈了起来。 “我有一年多没来过这里了,怎么感觉生意没有那么好了?”聊了一会儿后,尹星发问。 “可能是大家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听说之前有几位少年少女总能给店里提出一些新意见,而现在这种套路已经很久没换了,说实话我也有些厌烦。”见对方既然是熟客,服务员也用原本的声音说,“更何况店里之前三位招牌都先后离职,我虽然不认识前两个,但那个认真负责的小服务生我还是见过的。你既然说你是老顾客,应该也知道他们,招牌厨师少年、招牌可爱少女、和业绩最好的服务员,前两位兄妹二人一起离职,第三个在大半年前离开了。” “你可以说一下第三个离开的原因吗?我之前跟她还挺熟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据说是遇见什么贵人举家搬迁了。总之,这店已经大不如前了。” 尹星沉默下来,若有所思。见客人不再吭声,服务生就转而去忙活她的工作了,尹星就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 付完账后,他重新披上外套走了出去,按照模糊的记忆,依旧仿佛漫不经心一般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果不其然,传出来的户主声音已经变了,自己这鲜有人知的过去,也不再在与自己产生联系。少年在内心害怕着,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成为了林依志,而不再是尹星,那又会如何?或许会轻松很多。面具戴久了,很容易就会迷失原本的自我。 天空开始飘落雪花,早有准备的尹星单手撑着伞继续闲游,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 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四点了,尹星决定回程。但当他走入一条小巷的时候,凌厉的冰锥从背后袭来,避无可避。尹星催动辰之力化出一面盾牌硬扛下这一击,盾牌随之破碎,紧接着又是数道冰锥接踵而至,将尹星洞穿数处死死钉在墙上,不过却避开了要害,一群黑衣人便簇拥着一个少年现身。尽管这些人都用秘法隐去了面容、扭曲了声音,但十有八九是范家的人。 “林依志啊林依志,今天就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那个少年笑着将手伸向尹星的颈部,试图在上面找到面具的接缝。 “啧,果然不会这么简单么。”没能如愿的他冷笑一声,“那就只有严刑逼供了。”他转向自己的手下,一人上前握住了尹星左手的食指,“林依志,我问你,你到底是谁?常言说十指连心,你可要想好了。” 尹星始终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丝毫不作理会,他在识海中经受过的痛苦远比这惨烈。血液从破损的身体里涌出,沿着墙将脚下的雪染红融化。 见尹星不吱声,对方冷冷下令,黑衣人立即动手掰断了尹星的食指,但尹星没有求饶也没有哀嚎,甚至连表情都不曾变化。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既然敢袭击林家的人,想必已经做好觉悟了。”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我劝你尽快交代!”尹星的中指被握住,又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 尹星连闷哼声都不曾发出,气急败坏的对方重复了这样的步骤,直至尹星十指尽断,仍旧一无所获。恼怒的少年当即下令要杀死尹星,却被一位黑衣人制止。 那人走到尹星面前,“林依志,你就没有任何想说的吗?” “我已说过,你们要准备好付出代价。” 黑衣人挥挥手,一位女性走上前来抬手收回冰锥,并用一件法器治好了尹星的伤势。 “好,你很有骨气。但如果感官痛觉被放大数百倍再遭遇那样的对待,你又会如何?”对方冷声说道,显然没有人觉得尹星可以逃走。林家的那几位线人在尹星之前就已经被制服,此时的尹星再无逃走的可能。 那位少年亲自走上前捏住了尹星的脸,打算把手里的一颗胶囊塞进尹星口中,但就在这时一道地刺破开雪地袭来,黑衣人慌忙挡住,尹星却趁机反手抓住那个少年的手臂,早藏就在袖中蓄势待发的遁地符把他们城中与此处相距甚远的某个地方。 还记得尹星一直是单手执伞吗?而一直在口袋里的那只手中,是一颗通讯水晶。此次出行,不仅仅是闲逛,更是一次钓鱼,尹星在遇袭的瞬间就捏碎了水晶,向比起表面上的线人距离更远的“黄雀”发出了讯息。只不过一开始还在顾虑尹星无法逃脱,但对方的大意创造了绝妙的契机。 不过即便是林家的那几位线人人也没料到尹星居然选择将对方一起带走,按照本来的“剧本”尹星只要跑掉就够了,这些人由林家解决。 “看来那小子打算自己动手。还真是……”林依人这一派系的长老亲信想说些什么,又不知怎样评价这个少年。 “这是复仇迈出的第一步”尹星心中有着自己的答案。 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年惊慌地发现自己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他的目光直接对上了一双沉静着喷薄怒火的眼睛。 没有多余的开场白,辰之力在无尽杀意下全力发动,长剑在尹星手中即刻成形,对方正欲挣开尹星的手,其身上开始冒出火焰,时间停滞的瞬间,尹星斩下了被拽住的手臂,血液喷射而出,剧痛下对方的面容也逐渐清晰——不出所料,是范华。 火焰将断口灼烧强行止住血,虎灵出现一爪拍向尹星,尹星始终紧盯着范华,对虎灵置若罔闻,几个和手中剑同时生成的利刃直接洞穿了虎灵。时隔数月,尹星在重压下有了质的飞跃,但范华除了灵力量有所增加以外毫无成长。 火焰的灵体破碎,同时尹星已经运转风系原力来到了范华面前,毫不犹豫地再次时停,干脆利落地将范华斩首,血从脖颈处如喷泉般飞溅。尸体倒在地上,变成了一张无头的纸人。 范家的家传秘法,替死符,以消耗大量命源为代价发动。范华在尹星背后突然出现,与虎灵融合了的他身高两米多,身上满是爆炸性的肌肉和火焰,一掌轰向尹星的后背。 时间再次停滞,三次连用已经给尹星的身体带来不小的负荷。避开这一击后,甩手间数道风刃袭去,同时尹星催动手环中林家留下的简易结界,封锁了一切高阶法器发动的可能。 范华吞下了一颗丹药,临时拥有了跨境的战力,咆哮一声打散了风刃。尹星以八卦步鬼魅般近身,斩出的长剑被范华的虎掌挡住,另一只虎爪向尹星的腰部拍去,风狼附身,两爪相碰,尹星借力向左一避,凌空一跃在背后生成了鹰翼。 见尹星主动拉开距离,范华又发动了一件道具,机械战甲从储物器中出现穿戴在身,范华借助机械翼飞到空中,双手持一对合金巨斧。抡圆的斧子向尹星砍去,万风之拥发动,尹星的速度再次提升,闪身躲开进攻,两人从地上的平面战转向空中的全方位作战,上下翻飞,碰撞不断。 杀戮之力解放,尹星第一次在现实中爆发出自己的全部杀意,这是必须分出生死的战斗,是求之不得的复仇。他的身上出现了血色的纹路,额头上“奴”字印记所在的地方传来一阵滚烫,它的形状甚至穿过面具显露出来,刺目的篆体字和身上的纹路让此时的尹星显得有几分妖异。 “这个字……尹星!我就知道你没死!哈哈哈!你身为尹旭凌之子,背负着传奇之名,如今却沦为奴仆!成为林家的家犬!可笑,可笑!” 尹星保持沉默,运转辰之力,血色旋涡在身外显形,七柄血色短刃化形而出,从多个方向如围猎一般袭去。范华双手持斧,大开大合,抵挡着尹星的进攻。 “破绽百出。”在识海经历过无数次死战的尹星冷声嘲讽,巨斧的一切运动轨迹在他眼中都无比清晰,刹那间七柄短刃全部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拐弯刺向范华,铠甲被划出数道伤痕,但始终未被击破,但斧子斩出的火元素冲击却到了尹星面前。 辰之力在尹星体表构成一层薄膜,把正面袭来的能量冲击化解。尹星迎着攻击振翅向前,趁着范华被自己的巨斧和火焰遮挡住视线的机会发动时停,血剑消失,杀戮之力注入手中辰之力长剑,白色在瞬息间变为红色,再将三个风系战技的锐利强化叠加在其上,一手抓住斧柄,剑刃刺向肩甲和臂甲连接的薄弱处。 反应过来的范华正要挥动没被抓住的斧子将尹星劈成两半,但铠甲的破裂声让他脑中突然警兆丛生,明明以伤换死肯定是自己稳赚不赔,可是剑上的腥红充满了不祥之兆。他果断丢下斧子,卸去战甲,脱落的零件压下了剑锋,改变了其轨迹。 尹星微微皱眉,杀戮之力有吸收生命力的特质,要是刺入范华体内,加上战甲的约束令其难以拔出,可以迅速把范华吸干。而本该从空中摔下的范华又与储物器中出现的一只赤焰鸟灵融合,威势更盛,身形暴涨到两米五,以他为中心产生了小范围的炎爆。 “这是……范九阳给他留下的力量吗?看来范华确实是范家的宠儿,除去被结界约束无法使用的高阶法器,还有如此多的保命之道。”尹星心中思索,同时后撤避开扑面而来的元素冲击。同级别的能量类攻击面对辰之力几乎完全无用,但这炎爆是借用了大能的能力,不得不避。 火焰巨拳以恐怖的速度轰来,尹星横剑格挡,剑中的能量居然有了几分要被燃尽的趋势。尹星被砸进雪地,而剩下的能量也已经不足以再同时维持多个战技,鹰翼和狼爪一同消散。 巨大的身体压上来,让尹星无法逃脱,硕大的拳头不断攻向面门。尹星把剑变为臂甲,双臂护住头颅,但狂暴的力道让他感觉自己就快骨折了一般。 “弱,太弱了!那帮老混蛋总说什么传奇之子,那般畏惧你的潜力,可到头来还是被我如此轻易地击败!哈哈哈哈!” “这可不是你自己的力量。”即便处于这种境况,尹星的声音依旧平静。 “那又如何?杀了你,立下功绩,整个范家迟早都是我手中之物!大哥那个蠢货,居然拒绝实行我的计划,活该失去继承人的位置!” “你莫不是忘了,跟随你而来的人都会被林家清除。” “那又如何?只要杀了你,杀了你!” 范华因为体内的力量逐渐失去理智,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只集中于杀死尹星,贯注在双拳上的力量越来越多,其他地方的火焰也就不可避免的变弱。 伴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杀戮之力形成的臂甲消散,尹星知道自己又一次骨折了,但同时响起的尖锐物刺进人体的声音,也宣告着他的胜利。 一道集中了全部力量的血刺从尹星膝盖处冒出,从背后将范华洞穿。 范华眼中失神,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自己会输给这样一个一名不值的家伙。 生命力迅速流逝,燃烧的火焰骤然熄灭,他的身体开始从内部崩坏,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 举起的拳头滑落,尹星撞开自己身上的家伙,血刺收回体内。尽管范华还没死去,但命源被吸取了大半的他已经和全身瘫痪的残废无异。 不理会手臂的剧痛,尹星左手揪起范华的领子,将杀戮之力覆盖在右拳,一拳接一拳砸在范华脸上,哪怕骨头已经明显错位在皮肤上顶出了一个包也不停下,直到范华的脸彻底变形。 “求求你,放过我……”死亡的威胁面前,高傲的范家次子意志崩溃了,求生的本能让他无比恐惧。 尹星冷冷的看着这个曾经的班长,“你可曾想过放了我?”他毫不留情地在范华脸上又来了一拳,接着手中的血刃再次成形,就要刺进范华的眼睛,彻底结束这个仇人的性命。 “你不能杀我!你怎么敢!杀了我,你的朋友、家人都会遭到最狠的报复!你会后悔的!我父亲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可能死在你的手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下刀,我放你一条生路!” “看来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赶尽杀绝的事你们早就做过了,不是吗?我们之前早就不死不休。” 短刃刺下,范华彻底失去了生机,他的全部生命力顺着血刃流入尹星体内。 “啧,还不到那瓶子千分之一的量,而且还如此劣质,就像你的性格和人生一样。” 这是尹星第一次亲手杀人,但他没有丝毫的不安和恐惧。他知道日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在自己手中,他生来就背负着无尽的仇恨,手中注定染满鲜血。已经被吸成干尸的范华倒在了外城的雪地中,尹星已经取走了他的储物器,他将会被毫不知情的贫民们当做饿死的人一起埋进那片乱葬岗,高傲不可一世的他最后只能和最底层的贫民葬在一处。尹星用雪擦去了身上的血迹,穿着染血的破衣用遁地符回到了林家。 林家本来已经打算让林依人用秘法去查看尹星的位置,却看见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现。 “你杀了他?”有人问。 尹星一言不发,只是疲惫地走进自己房中。林依人紧随其后,要去查看他的伤势,而早有人把一切报告给了长老林森梓。这无疑将是又一次的轩然大波,仍在禁闭室中被软禁的范九阳得知消息后,必定会勃然大怒。 “下一个就是你,范浮生。”尹星在心中默想,“以血还血,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第31章 覆雪之下 林依人走进尹星的房间,轻手轻脚地关了门,看见尹星径直走到桌旁坐下。她快步来到尹星身边,“你的情况太糟糕了,身上好多血,还有你的胳膊……我去给你找治疗的人!” 尹星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一句话也不想说。虽说他并不会对杀人感到厌恶,但他的情绪还是久久不能从杀戮中脱离。此刻的尹星卸下了部分伪装,并没有严格执行虚伪的礼仪,少女看着他,走上前将那双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用微不足道的温度去试图温暖寒冷的坚冰。感受到少女的温度,尹星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这一次,林依人没有再避开尹星的目光,她想把自己的温度传达给对方,融化隔断着两人的冰墙。 四目相对之下,尹星的眼中从略微失神变回了平时沉静的样子,而林依人却有些失望。果然,尹星重新扮演起了“林依志”的角色,他一边将手抽出,一边说:“抱歉,小姐,方才有些怠慢了,请恕罪。麻烦小姐为我去请治疗师了。” 林依人悻悻地收回了手,说了句“无妨”后就离开了。 许多家族的崛起还在军队重新接管国政之前,它们的财力绝非常人能及。借助丹药和治疗师的帮助,即便是血肉也可以重塑,除非某个部位连着骨头都完全失去,不然的话以如今水平的上限绝大部分伤势都可以被治愈。但这对财力要求很高,比如失去了半边脸颊的赵文博,虽说他并不是不能找人治好,但这笔开销还是需要消化。 晚上,林依志轻声敲响林依人的房门,“小姐,快到晚饭时间了,该去和长老们一同用餐了。”在林家,每逢节日都要家族聚餐,就和华夏古时的家族一样讲究礼仪,而作为这一脉的天骄,林依人被特许和长老们同桌用餐,而尹星此时需要一直立侍在旁,等主人们吃过后才能和仆人们一起用餐。不过对林依人来说,和一帮拿利益思考的成人一起吃饭令她颇不自在,倒是平时和尹星一起在她房间吃饭让她更愉快些。 很快,穿着一身端庄长裙、扎起丸子头的林依人就从从房中走出。 “明天就要去京都的本家了呢。”林依志首先挑起话题,这是昨天定好的行程,“不知道小姐准备好了没?” “还行,不过还是会有些紧张。”林依人十分坦诚,她不觉得自己需要在尹星面前遮掩什么,不过她内心想说的应该还有一句:“到时候可以借我一个肩膀靠靠吗?” 尽管少女并未开口求助,但林依志却主动开口:“没事的,小姐,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突兀的心跳,这一幕林依志那平庸的面孔和几年前某个稚嫩的少年重合。 “嗯。”很轻声的回应,几乎让人听不清。 “阿嚏!”一个喷嚏声打破了有些暧昧不清的氛围。 “小姐,你感冒了?” “没事,只是一个喷嚏而已。”少女应付说。 尹星不再说话,他在刚回到林家时就已经注意到了林依人的靴子下有新的雪迹,估计自己出门“钓鱼”的那段时间,这位少女也是十分坐立不安。 两人一同走进厅室,用餐后尹星主动找到了林森梓。 “处理干净了吗?” “垃圾已经埋在雪地了,会有‘清洁工’将他清理。” “嗯。把储物器拿来。你有一直张开结界把它封住吗?” “当然。对方的定位器不会发现信号在这里的。” 尹星把范华的储物器和破碎的纸人一起交给林森梓,制造结界的法器当然也递了出去。 “怎么还不走?” “我还有事想问。” “哦?” “本家那几位的情报。” 林森梓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后笑出了声:“不错,不错,看来你已经明白这次聚会的本质是什么了。不过我不会告诉你,因为她还需要磨练。”林森梓摆摆手示意尹星离开。 回到林依人的房间,两人相坐无言。最后还是尹星主动挑起了一个平日不怎么提过的话题,“小姐,听说您是旁系出身,那您的亲生父母现在在何处?” “我成功觉醒后他们就被带到京都定居了。不过因为他们不习惯呆在家族里,所以住在京都内城的房子中。”接着想起了什么似的,心怀期待的林依人继续用刻意的平静语调补充了几句:“原本我们家就和平民没有两样,那时候很关照我们的邻居在兽潮入侵时也被我私自给了传送票送到京都了,他们现在应该在京都里城。我家过去就住在西京的里城,上的也是平民学校,而且我之前是随母姓的,不叫这个名字。” 尹星不动声色地附和了声“这样啊”就没了下文,让林依人心中又涌上一阵失落。“他真的认不出来我吗?也是,以前就没见过几面,没记住也是正常的……但,还是很难受啊……” 尹星看了眼时间,“小姐,该修炼了。今天我继续为您讲解原力的要诀,首先……” 夜色逐渐加深,雪仍在簌簌落下,一切似乎依旧祥和静谧。里内城区的灯火柔和地照亮了夜幕,似星光般点缀在漆黑的幽寂之中。外城区的人们迎来每年最艰难的时刻,不过这次一位衣着整齐的少年带来了补给品,此时的他在某处乱葬岗中将自己埋进雪里,虽然冻的发抖,脸上却带着些许满足的笑。 城外某个洞府中,一个不再胖的少年在思念那个不太靠谱的师父,一个中年妇女用手轻抚着一张合照,还有个少女呆呆坐在木屋的门槛上,看着洞府里的星空。 今夜,一切污秽之物似乎都不会显形,一切勾心斗角仿佛都不曾存在。 但,现实究竟如何? 月光与雪相映,城中的灯光接连熄灭,尹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带着对家人的思念决绝地进入空间,想要守护的信念和复仇的决心如烈火在这冬日尽情燃烧,这黑色的火焰日后必将燃遍整个华夏。 至于隔壁,灯光虽然已经灭掉,身穿睡衣的少女却仍站在窗前,将手伸出去接那雪,去感受迎面而来的风,看着天穹,久久不去。 —————— 昼夜如常更替,雪下了一夜,尹星一早就起来收拾好行李,向外望去,整个西京都披上了无瑕的新衣,任何污垢在这座城里似乎都会格外显眼。不过,这场雪到底是洗去的罪恶,还是掩藏了罪恶?那具很可能还被埋在雪下、看不出面容的干尸可以很好地回答这个问题。天还没有彻亮,尹星打算出门在附近一个人走走。 走出房门,出乎意料的是林依人就光着脚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显然她还没有梳妆,披头散发,睡眼惺忪。 见尹星打开了门,林依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林依志用关切的语气谦敬地问:“小姐,您没睡好吗?不要太过紧张了,再去休息一下,时候还早。” 林依人的情绪在听到这句话后稳定了下来,随后带着她所特有的那种刚醒时的娇柔语调,撒娇一般说:“那个,我有些难受,你能来陪陪我吗?” 看着虽然恢复了语言组织能力、但显然大脑还不清楚未恢复思考的林依人,尹星心里十分清楚少女正处于一种类似于小孩子寻求依靠的状态。他走向林依人,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看来是有些发烧。”他搀住头重脚轻的林依人,把她扶回了床上。 “小姐,您好好躺在这里,不要乱走动,我去为您取药。”少女像小女孩一样躺在被窝里乖巧地点了点头,脸上红扑扑的,像一颗熟透了的樱桃。尹星迅速赶到自己房间,取出应急的医药箱,拿出药,接着用冰水将自己的毛巾打湿,回到林依人的卧室,把冰毛巾轻轻放在少女额上后就开始冲制退烧药。 他轻轻用药匙搅拌着,时不时吹上几口气,过了一会儿,他舀起一勺轻轻用舌尖点了点,接着就扶起林依人给她一勺一勺地喂药。药吃完后,他让少女躺好,就打算叫人来替换自己照顾林依人,但刚站起来就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拉住,“不要走,请你再陪陪我……”尹星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把左肘搭在腿上用手支住下巴,静静守在林依人身旁,右手仍被林依人紧紧握着。 尹星每隔一段时间就摸一下毛巾,在毛巾热起来后,又重新把它泡满冰水,并且用微风轻轻吹拂林依人的面庞,就这样无声地照看了林依人一个多小时,直到少女再次进入梦乡,脸上的潮红色也就此褪去。他为林依人拉了拉被子便从房中走出,正撞上打算来叫醒林依人去洗漱的女仆,他对女仆们简要说明了情况后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满腹狐疑的其他仆从在悄声地议论纷纷。 “看来行程不得不推迟了啊。”尹星坐在自己的床边,有些恍惚地喃喃道,他没有注意到此时的自己正双手相握,被那只纤纤细手握住的感觉还十分清晰。 这时大部分仆从才纷纷起来洗漱,在洗漱池内,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今早的奇事。 一位年轻的仆人一边含着牙刷一边感慨道:“没想到传闻居然是真的,林依志真的和小姐走的那么近,你们说会不会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在一起?” “得了,癞蛤蟆还能吃上天鹅肉?”在一声吐水声后,一个刻薄的声音响起,“那些少爷小姐最喜欢玩弄人的感情,依我看,那个愣头青是上当受骗了,还真以为鸡毛能上天。等到最后小姐玩腻了,有那小子难受的。” 一个水龙头被关掉,第三个声音加入了讨论,“哎,各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两个的感情是真的,也不可能在一起。这样的身份差距,最后肯定只是一方守在背后,看着另一方结婚生子,无处落泪!” 一时间,各路豪杰各抒己见,好不热闹。随之而来的是三声响亮的敲击声,阿三婆用拐杖砸着地大喊:“都别在这偷懒了,赶紧收拾干净滚去干活!主人家的事,你们就把嘴闭紧喽,别在那儿大嘴巴胡说!” 水房重新静了下来,不再有人当着老人的面说三道四。老人还是不满足,又絮絮叨叨说起那她一套人生哲理来,讲到口干舌燥后才迈着蹒跚的步伐离开水房,开始在楼中各处巡视监督仆人们的工作。路过林依志的房间时,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后才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尹星正在时域修炼,距离秘境开启仅剩半年时间,在此之前每提升一点实力,进去后就能多一份安全的保障。 识海中,无尽的杀戮再一次展开,以“尹星”为中心释放出了无边无际的血色海洋,将星域中大片的畸形生物笼罩在内。他将杀戮之力赋予了风的形态,血色龙卷大面积地收割那些模拟出的生命,随后他又做出了这段时间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但从未成功的举动——用杀戮之力模拟识海本身。 终于在这一次,猩红的泡影在淡红色的“虚空”中沉浮,尹星感觉八重天量级的辰之力立刻就要被抽空,刚刚有雏形的化形破碎为万千血色的碎片,但接着重新又凝聚成一整块领域,他所在的星域被染成了红色,并不断向那颗土黄色的行星蔓延,将颜色传染。随着领域的扩张,一切生命都在其中凋零,被彻底染成红色的行星成为了一颗真正的死星。 场景闪动,尹星发现自己重新又立身在外泡影外的虚空中。“恭喜你,发挥出了这个法门真正该有的八重天实力。虽然你的方法与那时的我并不相同,但也算是成功通过了第一层的试炼,还拥有了自己的领域,只不过无法控制它的扩张。你刚才如果再在那里多待一会儿,你的力量会被抽空,自己的生命力也将被吸入领域中,是一种玉石俱焚的法子。不过毕竟你在死亡前消灭了所有敌对者,判定你通过。” “你对时域的掌控权限将会提升,同时,我残余的生命力与精神力也会有极一小部分与你融合。这次融合并不会受那道主仆契约的影响,因为这本就算是你自己的东西。你我命源相同,灵魂本源也一样,所以这次融合几乎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你的命源层次会提升,生命力的提升对你肉体的抗逆能力和自愈力都有很大帮助,精神力的提升可以让你更自如地运转辰之力,技能熟练度的提升速度也会变快,对元素的感知能力也会加强。” 尹星只听到了“离”的声音,却没能见到那道人影。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会见不到我,不过你仍然可以来识海的这片虚空中试炼参悟。后会有期。” 尹星从始至终都没来得及说声话,就在时域中睁开了眼睛。 “多了个自爆领域吗……”尹星有几分苦笑,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回到外界,他又翻看了一会儿书籍,就到了午饭时间。尹星正准备去看看林依人的情况,就听到了房门被敲响。 第32章 争斗(1) 尹星走上前推开门,一位本该正在照看林依人的女仆正立在门口。 “林依志,小姐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现在完全康复,正在梳妆。她吩咐说让你二十分钟后去她房间用餐,饭后便启程去京都。小姐的行李已经搬到传送法阵了,请您务必准时到达。” 尹星向女仆表示了感谢,回到自己房间坐下。 吃过饭后,尹星和林依人一起来到传送阵台上,光芒闪烁之后,他们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中现身。几位家仆早已在此等候,领着两人来到了一个房间,方桌前坐着两位少年和一位少女,三人身后都立着一位同龄人,桌子上摆有四个名牌,林依人的名牌在名为“林浦涓”的少女旁边,而另外两个少年的名字分别是“林浦清”和“林浦澈”。 林浦涓身后是一位黝黑瘦小的少女,林浦清身后是一个精灵瘦高的小眼少年,林浦澈背后是一位极为高挑的少女,身高接近一米八零,只比尹星略低一些。林浦清和林浦澈似乎是双生子,长相极为相似,房间中六人都比尹星他们更年长一些。 众人见尹星和林依人走进房间,林浦涓看起来很热情地向两人招手:“依人妹妹,这边!这边!”而林浦涓仅仅只是轻蔑的瞥了一眼就无视了两人,林浦澈一直沉默地盯着他们。 林依人怯怯的向三人问了好,来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的林浦涓很热情的向林依人解说:“欢迎来到本家,咱们四个呢,都是各系推选出的继承人,我是最为年长的一个,已经觉醒两年了。旁边那两个双胞胎觉醒一年半,我们每个人都借助秘法和一个身份特殊的人定下了契约,也就是我们身后的仆人。” “不过和妹妹你不一样,我们定下契约时都没有巫术世家血脉的帮助,仆人也都是各自派系里面的人,不像你那位那么有‘身份’,在家族里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呢。我对未来家主的位置是没什么希望,不过妹妹你倒是很有可能,姐姐会支持你的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来找姐姐,到时候成了家主,可要记得对姐姐好点哦?”一边说还十分亲密地把手搭在了林依人肩上,虽然态度上十分亲切,但却多少有几分咄咄逼人了。 看着被一连串话语扰得有些混乱的林依人,尹星轻轻用手碰了一下她的背,表示林依人不必紧张,自己会在一旁帮她,随后出言:“抱歉打扰您谈话的雅兴,大小姐。小姐今日上午有些许不适,现在还没完全恢复,恕不能与您畅谈。” 林浦涓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尹星,“原来如此,那我便不打扰妹妹了。” 刚松口气的尹星紧接着又听到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我说为什么要推迟会面呢?原来是某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害怕到以生病的借口来搪塞,真是可笑。”不过话音刚落林浦清就敲了一下桌子,对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说:“林泉,别在这里逞你那张破嘴的能。”接着转过头去对林依人说:“哎呀,真是对不住,仆人欠缺管教让你见笑了。哥哥我在这里替他向你道个歉,别往心里去。”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林依人摇摇头表明自己不介意,但手心却已经冒出不少汗。这所谓的聚会,根本就是几人明争暗斗争权夺利的竞技场,这次京都之行恐怕必然不会愉快。这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林依人露出破绽,等她出丑,然后才能在以后的争斗中从气势上一直压她一头。而直到现在为止不曾说过一句话的林浦澈将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盯着桌子开始发呆。 一位家仆走进房间,告知几人今天下午就由三位本家人带着林依人参观,并在下午时和长老一起用餐。于是这几位主人起身,而仆从们则被留在了这个房间。 目送四人离开后,尹星叹了口气,有些担心林依人能不能应付来那些老油条,但又无法帮忙。想起林森梓说过的“她需要成长”,看来是打算将少女从自己的背后拽出,让其去接受真正的试炼。 仆从们开始聊天,黑瘦的矮个子少女叫做林溪,精瘦少年叫做林泉,高挑少女叫做林瀑,三人都是由各自派系的长老赐名。尹星向几人介绍自己“林依志”的身份,当然他对于几人知道真相的事也心知肚明,不过他不清楚这几位少年少女各自的过去是什么,也不清楚他们是否也背负着仇恨。 尹星在交谈中套得了一些信息,比如签订主仆契约的双方必须于同一日出生这样的事。据林瀑所说,他们三人自幼便被林家选中当作仆人培养,和自己未来的主人一起长大,而那对双生子因为被不同族系选中,一岁时就彼此分开成长,所以显然只是貌合神离,他们三人都在主人觉醒后不久签订了契约。 按照这个说法,在这场未来家主的争斗战中,林依人和尹星完全是半路杀出的意外之人,和其他人不同。半信半疑的尹星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林家有探查幼儿天赋的秘法,否则上述的一切根本就不能成立。他以仆人的礼节滴水不漏地回应着三人,与这几人不断周旋,除了林泉用刻薄话挖苦过尹星几次,另外两人并没有直白地刁难尹星。 对于尹星和林依人这一方来说,最大的劣势就是信息差,他们两人因为特殊的身份和事迹被对方调查彻底,当然也会包括两人的性格和部分能力,以及那前不久的流言;而尹星这边对对方却几乎一无所知,他甚至没有确切消息来得知半年后的秘境这几人是否会介入。不过按照他的推理来看,那秘境必然不会全无危险,那么旁系出身的林依人就是最适合试水的人,这也是林依人能否真正在继承人中有一席之地的考验之一。 林溪是一个思维跳脱的少女,常常会在交谈中冒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并且不加以掩饰。她说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并不灵光,不擅长思考和算计,只管跟着主人的吩咐行事就好,其他的她并不感兴趣。尹星不能确定这副朴实纯真的样子究竟是不是她的真面目,说实话,尹星都觉得自己似乎得了疑心病,这里任何人说的任何话他都不能完全信任,整个林家唯一让他可以相信的就是林依人了。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担忧,只能在心中默默期盼林依人可以顺利通过林家设下的第一道考验。 就在这时,一直在积极给尹星提供信息的林瀑突然提出要和他较量一番。初来乍到之人没有拒绝的权利,否则气势上就已经陷入弱势,尹星被迫答应了这次比试,看起来口头上的争斗要演变成拳脚之间了。几人告诉了家仆这个打算,很快有人将他们带到一处训练场。 走上比试台,尹星有些感慨,自己为奴之后还是首次站在这个地方。林瀑比尹星早觉醒了多半年,在比试前,她主动爆出了自己的能力:“水系,二十五级。” “风系,十五级。” 熟悉的全国通用电子提示音响起,尹星立刻化出鹰翼飞至高空,而林瀑立在原地做了一个起手式,目光沉静如深井幽潭。狼爪于尹星左手处生成,锐利效果叠加下风刃斩出,林瀑左脚向后一撤,双手翻转如打太极一般,风刃就在她面前不远处消失不见,尹星感觉自己就像在尝试劈开一片海一样,连浪花都不能激起。 辰之力在手中凝聚成剑,尹星试图借此攻破林瀑的防线,但也仅仅只是又向前进了毫厘就被“海水”吞没。尹星十分诧异,以林瀑目前的元素量不可能真的化形出一片海洋,也绝不至于让他感到如此深不可测。但对方并不打算留给尹星思考的机会,仍以太极般的动作,将双手缓缓向前推去,尹星感觉自己似乎在大海之上,排山倒海的巨浪向他拍来,辰之力化形成盾硬扛下这一击,尹星直接被拍飞到场地边缘才稳住身形。 台下林溪看得格外专注,面色凝重;林泉也难得沉默下来。在普通人眼中,林瀑的动作和一个凡人在打太极没有太大区别,也感受不到任何压力;但他们这些修者却都可以感受到那片汪洋,并且只是一种存在于精神上的感觉,肉眼并不能观测到。这听起来似乎与幻象有些相似,但两者的本质并不相同。 这是“异象”,唯有天赋异禀之人将自己的精神具象化才能体现,其实也就是离所说的识海显现在了外界。林瀑现在只是刚刚掌握这种力量,并不能让其彻底现形,对凡人和物品都没有影响力;但如果将它练到极致,那么这片异象甚至和真实存在别无二致。“异象”和尹星先前用杀戮之力的“模拟”也有不同,一方为虚所化为实,另一方是本就实际存在之物转化成另一个形态。 而此时的尹星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冥冥中有一种感觉,以现在自己所掌握的能力,根本无法战胜这样的林瀑。尹星只能赌,赌这片海洋不能持久存在,赌自己只要挺过一段时间,就能和对方处于同一水平线上。 第32章 争斗 见尹星并未打算放弃,反而重新振翅飞来,林瀑不露声色,两手向下一按,滔天的巨浪不断拍来,尹星如一只在汹涌海面上不断向前飞翔的鱼鹰,被第一道浪拍飞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向前,辰之力凝成的盾被拍碎了一次又一次,在一次次的剧烈震动下尹星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要破碎,但强盛的生命力让他仍能继续前行。这每一道海浪中蕴含的力道与真正海面上可以拍翻小船的浪头相差无几,林瀑本人也有些意外尹星居然可以连续扛下如此多次冲击。 尹星自然也有应对的方法:时停。在时间静止的状态下,海浪也会静止,它的动能也会停止释放,只要在这段时间尹星穿浪而过,就像穿过一面水帘一样,可以避免海浪的冲击伤害。 又一次的“海浪”袭来,尹星将速度加至极限,以他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海面”中心的林瀑飞去。不过在旁人看来,这就好像是在送死,对冲之下产生的撞击力必然会更大。 随着时停的发动,在短短一秒内,尹星接连穿过三层水幕,而在林瀑眼中,尹星就像是瞬移了一般,让她一阵心惊,这无疑是“情报”出了差错;而事发突然,她也并来不及把尹星之前的行为和自己的推测联系在一起,否则以她的头脑很快就能推翻这个错误的结论。 但不管怎样,此刻的林瀑确实有些着慌,虽说在这片石识海所画出的汪洋之中,空间尺度也发生了变化,半径百米的比试台在众人的感知中与真正的海洋无异,两人之间百米的实际距离在其他人眼中有千米之遥,但如果尹星不断“瞬移”来到自己身边,异象带来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于是林瀑改变了攻击方式,数道水龙卷从海面升起,漩涡中产生巨大的吸力,要将尹星卷入海底,但这种方法显然不会对时间停止奏效。 林瀑见局势并没有变化,首先排除了脑中“超高速移动”的猜想,不过却因此更加心焦,从未听说过对方有空间系的天赋,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想归想,手上的动作未曾停下,这片大海仿佛活了过来,滔天海浪此起彼伏,如龙水柱喷射而出,旋涡阻碍着尹星的行动,各式各样的攻击向少年袭去。 尹星连续用出多次时停,每次之间仅有一秒的空隙,两人的距离不断拉近。但此时尹星却感觉到身体内一阵虚弱,短时间内接连干预时间法则的反噬已经出现,他的速度骤然减弱,七窍中开始缓慢的渗出血。林瀑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所有的攻击聚集起来,在尹星身边营造出高密度的攻击。 尹星却在彼时突然收回羽翼,让自己直直落向海面,在即将撞上实际上是地面的海面时,他与地之间出现了一个高度压缩的风团,猛然炸开的风团让尹星找到了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这些攻击,与此同时最后一次时停发动,接近极限的他借着这最后的一秒来到林瀑面前,直接趁着冲劲轰出一拳直击面门,被反应过来的林瀑瞬间凝水成冰结成盾牌挡住。 冰盾被轰成碎片,最后那次时停的反噬让尹星口中喷出鲜血,林瀑正想借此次机会重新拉开距离,风系原力所化的长剑就从她背后袭来。战技发动,一道水元素屏障生成,剑的刺击在上面留下一阵波纹,却没能破开。而此时蕴含着辰之力的一拳已经砸了上去,屏障上立刻出现一处破洞,但接着就像水面一样,其他地方的水元素立刻填补了上来。 尹星见状,发动风狼战技,将辰之力而非风系原力汇聚在利爪之上斩出,屏障被彻底切开。林瀑射出本打算用作攻击所凝结的高压水弹挡住了辰之力版本的风刃,尹星则顺势欺身到林瀑身边一膝顶向对方的小腹,被林瀑用手挡住,尹星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道打在林瀑手上后就立刻被分散到她的全身,实际上造成的伤害极小,就如同用拳头去击打水一般。林瀑看似并无力道的一掌拍向尹星的胸口,尹星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道巨浪,只能以八卦步的身法堪堪避过那恐怖的一掌。 被逼无奈的尹星只得赌上一把,他沉下心神在脑海中观想出一片海洋,让体内的力量运转如潮汐一般律动,模仿林瀑推出一掌,林瀑在身前凝成冰盾却没能挡住,立刻碎裂。仓促之间,两人对了一掌,居然没有人占到上风,同时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尹星这一击竟已经模拟出了四成的威力。 “可行。”尹星内心的情绪也变得如水一般平静,看起来辰之力甚至还有模拟他人识海异象的功效,虽然威力相去甚远,但若是能不断解构分析,发挥出更强的力量也不无可能。“看起来没被白白拍飞这么多次。” 而好不容易如愿拉开距离的林瀑此时却有些迟疑,继续化出异象打下去,天知道这家伙会不会变得更强。她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偷师的一天,而偏偏还是每个人独有的识海异象被对方模拟了出来,该说不愧是传奇之子。内心极度纠结的林瀑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原本的打法,这让尹星反倒有些失望。如果能变得更强,被拍飞多少次都是值得的。 林瀑在手中拧出一柄高压水刃,尹星也用辰之力化成一柄利剑,两人展开了刀光剑影的近战。林瀑采用的是标准的太极剑法,刚柔并济,可攻可防,她对于尹星的进攻方式十分好奇,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剑法,看上去既不像哪个正统剑术流派的传承,也和那些投机取巧的野路子不同,尹星的剑法极为凌厉,一招一式都带着一种浓厚的戾气,但持剑之人却心静如水,就好像一个人面无表情地用毫无起伏的语调说法“我要杀了你”这种怪异的感觉。 尹星此刻的状态已经可以说是十分糟糕,几次反噬让他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现在不过是靠着一口气硬撑着,偏偏这太极剑法时刚时柔,时不时再来个来个借力使力,专门打断人的运气,给他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没有丝毫真实的打击感。 又战斗了一会儿,尹星逐渐生出后继发力之感,最终还是选择主动认输。 这场名为较量的争斗,也就此结束。 第33章 宁静的前夜(1) 从比试台上走下,早有几位家仆准备好了能量饮料递给两人。尹星一面仰头喝着饮料,一面用余光去观察林瀑,对方下台后就一直没看过尹星一眼,一直在一个人面无表情地思考着些什么,这时候的她和她那个主人林浦澈的气质倒是很相似。 相比那假意相迎的林浦涓和唱双簧的林浦清,林瀑和林溪倒是很意外的不刻意去掩饰自身的精神状态。不过,正如先前所说,疑心病般的心理让尹星不会轻易为敌人下定义,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后,极有可能吃亏。在这种猜忌的氛围下,在那金玉其表的林家,尹星丝毫无法感受到春节这一节日的气氛,“过年”这一活动成了继承人们明争暗斗夺取权利的舞台。 哪怕就是抛去这些不算,林家内部繁琐的大小礼节,各种形式主义的事情安排,都不能给人以一种归属感,不能让人感受到“春节”本应有的乐趣。尹星情不自禁地回想起童年时在平民区和辰儿、楚怡以及那些邻里们度过的日子,少年的拳头下意识地又一次握紧,不过他很快强制自己冷静下来调整好状态,四人再一次回到了先前的房间。 尹星这次不再出声,回想着刚才那场比试,他不停地去用辰之力模拟海洋,去尝试掌握这种奇异的潮汐般涌动的力量。 没过多久,四位主人回到了这里,脸色略微发白的林依人来到尹星身边,显然,以她刚刚康复的身体应对这三人还是有些吃力的,但从另外几人的表现来看,他们也没能讨到多少便宜,尹星也得以略微松了口气。 两人按部就班地跟着林家的安排用餐后,就被引到了这边的寝室兼修炼室。只剩下两人时,他们交流起今天的信息。 林家本家位于京都东部,有三十七位长老,其中十八人是八十五级以上的大能,而副家主有两位,一位是雷系九十三级林仝,与现在的家主关系密切;另一个是暗系九十四级林琦,女性,是家主当年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四位继承人都不是林贡的子嗣,家主的妻子逝去多年,林贡至今没有儿女。这四人背后都有数位长老支持,林依人本没有继承人的资格,恰恰是因为与尹星的契约才引起上层关注。 林浦涓是林琦的女儿,是这四人中势力最大的;而那对双生子是一个弱势长老的孙子,因自身的天赋被相中。末世不过三十余年,按理说没有这般年老的修者,不过既然觉醒的本质是压力下催动人体的潜能,有后天觉醒的情况也正常,尤其是末世初期,处处是危机,同样也皆是机遇。林家虽然在西京势力强大,但在京都只属于一类家族的较低层,大约排在四十余位。 除此以外,还有一则消息引起了尹星的注意:领袖近日召见了几乎所有大中家族的家主在领袖府开会,据传是有关于蛮兽的重大发现,而先前被西京城主监禁的范九阳和陈路慢也被释放,其他具体的情况就不得而知。最后关于两人的契约,要求比他们之前所认为的还要严格得多,除了必须同日出生以外,每个人一生仅能签订一次契约,并且签订契约时,两人觉醒不能超过一年,否则大概率会失败。 在交流信息后,尹星若有所思。他取出了之前林贡给的那个小瓶,其中的生命力才吸收了三分之二。 “小姐,我想,这个小瓶可能是他们开会的原因之一。从家主当时的反应来看,这小瓶中的生命力的来头并不简单,就连家主那个级别也会犯头疼。当然,这不过是我的推测,证据也并不充足。这种级别的机密,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去贸然尝试接近。比起这些,我们现在该开始修炼了,今晚就少睡一会儿,能补上一点进度是一点。” 林依人点了点头,补充生命力对她的身体恢复也有好处。而小瓶中的生命力越到后面纯度越高,所以吸收的速度比之前还要慢不少。 而在另一个房间,林瀑也在向她的主人、双生子中的弟弟林浦澈汇报今天的情况。林浦澈低着头坐在桌前,用牙齿咬住右手的大拇指,背部弯成弓形,微皱着眉头思考着,左手在不断转动一支笔。听完林瀑所说的,他仍保持这个状态,略微明显的眼袋和稍有凌乱的长发让他显得没什么精神,不过他的双眼中却在焕发着一种冷静的灰色光彩。林瀑十分清楚,主人只有在放下戒备全身心投入思考时才会这样,所以一直耐心地静静等待他开口。没过多久,林浦澈突然坐直了身子,两手平放在桌上,嘴角显露出一个明显的弧度,“瀑,或许我们的心愿有希望达成了。” ———————— 烈火之下,尸横遍野,长嘶不绝。一个青年立在战场上,看着面前无尽的兽潮和地上无数的尸体,绝望地扔下了武器。 一道飓风突然降临,席卷了身边无数的蛮兽,一个身穿戎装的高大男子从天而降,他向青年伸出了手,如同一个救世的英雄一般。但突然,本如救世主一般的男子突然变得面目扭曲,一双铁手死死掐住青年的脖子,要将他活活勒死。在窒息的痛苦中,彭鼗蕤从床上惊坐了起来。在他身边熟睡的女子也被惊醒,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怎么了,阿彭?又做噩梦了吗?” 整个华夏如今的领袖柔声对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贤淑女子说:“没事的,安婉,你好好睡。”女子顺从地“哦”了一声,又躺下去睡了,而彭鼗蕤却睡不着了,他从床上下来,穿着睡衣在房中小声踱步。 最近召开了几次大型会议,而这次见到钟期和封庆,不可避免地让他又想起了那个人;尹旭凌之子和林家小姐已经签订主仆契约大半年的消息更是让他内心五味杂陈。当初他出于愧疚,暗地里派人将那三人送到西京定居,却未曾想到今日这种局面,如今各种事情都牵动着他的神经,令他毫无睡意。走到窗前看着月亮,他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 第二天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刚从时域出来的尹星穿戴整齐拉开窗帘,随后出门走到隔壁卧室门口,轻轻敲了三下门,林依人很自然地应声让尹星进屋。尹星推开门,看见刚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的林依人,此时的她刚洗过脸,正用一条柔软洁白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水。 擦净脸后,披散着头发的少女对尹星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从窗外斜射而入的阳光恰好打在林依人那洁白的肌肤上,两相辉映之下让她显得如精灵一般,带着梦幻的色彩。 尹星关上门后,立在门口的阴影处,向林依人鞠躬问好。少女笑着用她那只柔软的右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然后把手伸向尹星举起梳子晃了晃,“你可以帮我梳一下头吗?”那黑色的长发在她脑后摆动,少年心中的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了,他轻轻地应了一声,于是少女欣喜地跑来将木梳递给他,接着又小跑到梳妆台前坐定。尹星用手轻轻拿起一缕头发,轻柔缓慢地梳了起来,仿佛回到一年前他为妹妹梳头的时光。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仔细地、静默地品味着这难得的安宁。 在小心地将林依人的头发捋顺后,尹星轻轻将她的头发拢在一起,接过林依人递给他的皮筋,为少女扎了一个简单的低马尾,并在额角留了几撮碎发。 随着尹星的手从林依人发丝上滑走,林依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时的她带着绯红的面颊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尹星那双如水般温柔的眼睛。林依人热血上涌,在大脑的思维开始运转之前一把抓住尹星的手,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盯着尹星的双眼,开口想要说出那藏在心中的话,但这时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还沉在梦中的两人,他们如被烫了一样迅速分开,尹星立刻绕到林依人背后谦卑地站好。 得到林依人的准许后,门外的家仆打开了门,向两人鞠躬,通知他们接下来的行程:两人将在几位家仆的陪同下在京都乘车游览一圈,熟悉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会去林依人父母的住所用午餐,下午要去几个附庸的小家族“慰问”,不用想,这也是对林依人能力的又一次考核。两人跟着那个家仆去餐厅吃了早饭,随后和另外几个仆人一起出了门,坐上了一辆狭长的黑色轿车。 在乘车粗略地环绕内城一圈后,车在某个地方停下,一位身穿高领毛衣、带着和善笑容的俊美男子打开车门坐上副驾的位子,开始向两人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封庆,是个游……导游,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现在的京都。” 尹星从男子身上感受不到丝毫修士的气息,正有些诧异为什么林家找了个普通人来,又听见封庆继续说道:“你们放心,我为了给你们当导游,三天前就来京都把各个地方都转了个遍,绝对可以给你们一个最佳的游玩体验。”接着还转向司机开口说:“你不用跟着他们定的路线走,按我说的来,我是专业的,出事了我担着。”一边说着,还一边开始调整车载导航,“第一站,我们将去京都最好的老字号酒馆,在那里,你们将体验古香古色的氛围,并将有机会见到京都四大名酒之一的青竹酒。出发,去青竹酒楼!”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兴奋过头的封庆甚至一巴掌拍到了司机的背上,而在尹星感知里至少六阶以上的司机却一声不吭地顺从了封庆。这一切都让两人感到一头雾水,林依人忍不住转向尹星,用唇语无声地问了一句:“这家伙真的靠谱吗?”而尹星也只能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是,一个不靠谱的导游,一个不吭声的司机,一个始终像空气一般的仆人和两个不解的少年少女,这些人所组成的奇特旅游团开始了它奇妙的旅行。 黑色的私家车驶出林家的停车场,来到了京都的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许多车辆看见了林家的车都主动让开了路,众人一路畅通无阻,两边的高楼不断闪过。车开上了了一条高速公路,直奔内城南方的青竹酒楼。 很快,黑色的轿车就到了一个仿古制的木制酒楼建筑跟前,封庆让司机规规矩矩地跟着其他小家族的车将车停到停车场,然后五个人都下了车,在封庆的带领下步行来到酒楼门口,这次几人得以近看一览其观:只见门楼上镶着一块木牌,上面是以行书一笔书成的四个大字:青竹酒楼。整个酒楼并未采取红、金之类奢华的色彩,相反的是木材的本色占了主要的成分,整个酒楼突出一种淡雅的氛围。 走进大门,身穿各式浅色旗袍的招待员们正在忙前忙后,而几人刚一进门,身穿浅蓝色、有着云形花纹旗袍的老板娘就迎了上来,“呦,封先生,您又来了?还带了这么多贵客,太客气了。来,楼上请。” 封庆笑着应道:“老板娘,三位喝酒的客人,这两位金贵的少爷小姐就给他们上些茶。其余的按老规矩来,不是陈酿的‘一点青’和‘侠客行’我可不喝。” “得嘞。小伍!三坛‘一点青’,五坛‘侠客行’,用那套翠玉的酒具;再取上一些‘竹叶青’,也用翠玉的茶具。”给跑腿的伙计吩咐完后,老板娘亲自引几人上楼,挑了个靠窗的座位坐好,窗外就是触手可及的修长翠竹。尹星和林依人在右侧的长木椅靠着窗并排坐下,尹星坐在靠窗的位置;而高大健硕的司机在林依人左侧坐下;对面的长椅上,封庆靠着窗,仆人坐在离过道近的位置。在众人落座妥当后,老板娘又和封庆闲聊两句之后就下楼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尹星落座后开始环顾四周,二楼的客人大都非富即贵,想来和气的老板娘也有着不简单的背景,才能让这么一帮人规规矩矩地在这里“做客”。 不多时,酒和茶以及用具就都被送上来。封庆先开了一坛“一点青”,给司机、家仆都倒了一些在三寸高的翠玉杯中,自己则直接拎起酒坛和两人轻碰一下后,举起酒坛开始豪饮。 家仆只是轻轻喝了一小口,就起身提起玉茶壶给两人在一寸半的玉杯中倒茶,尹星在看着林依人尝了一口后才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一入口先是些微的苦涩,入喉又是一阵竹叶的清新和凉爽,随后就是一阵“轻飙浮云”的清淡香味在唇齿间游走,余味悠长。这一口喝下去,尹星只觉神清气爽,似乎连心情也变得愉悦。 刚闷了一大口的封庆看了眼尹星,开口说道:“这‘竹叶青’,可不是一般的茶。有传言说,少年喝它,神清气爽,满心愉悦;青年喝它,恬淡静雅,去骄去躁;老者喝它,便感觉世事沧桑,人世之无常。少年,你觉得如何?” “味由心定而已。”尹星回答道。 封庆闻言后忍不住豪迈地笑了起来,他推开尹星的茶杯,将一整坛“一点青”放在尹星面前,“好,那让我看看你的本心!” 尹星并不做声,当着众人的面推开了酒坛。封庆面色一沉,整个酒楼中突然充斥着一种冰冷的气息,“怎么,不给面子?” “前辈,我已经给出答案了。”尹星面不改色地回答。 气势瞬间散去,封庆重新坐回座位上,一脸无奈地说道:“行行行,知道了,这个答案和那个家伙还真是如出一辙。不过,你要记住,你是你,他是他,你不必拘泥在他的过去,你有你的未来。” 两人的对话伴随着尹星的一声“嗯”结束了,而另外三人一直看着两人在打哑迷,会意的未会意的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去过问,也不去追究。少年少女依旧喝茶,三个成年人依旧饮酒,司机、仆人因为有职务在身,两样都只饮了一杯,又饮了些醒酒茶。而封庆几乎一个人喝完了八坛酒,但看上去也并无几分醉意。 临走时,封庆又向老板娘将两样酒各要了十五坛,费用由林家仆人来支付。封庆取出一个酒葫芦,打开塞一晃,两样酒被各吸入了五坛。而这位“导游”面向众人,自豪地介绍着自己的葫芦,“可装万坛酒水”,且“彼此各不混味”,“长久保味”,最后又取出一个刻着篆体“侠”字的玉佩,将剩下二十坛装入,然后便丢给尹星。 “小子,收好了。日后你若有机会跟着那家伙的脚印去到那方世界,这玉佩或许有些用场。” 走出酒楼,太阳已经升到正中。封庆抬头看了眼这冬日中的暖阳,回过头对四人说道:“真遗憾,看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要是时间再长些的话,我一定会带你们把四大名酒都体验一番。自由的鸟儿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我也差不多该重新启程了。几位,后会有期!”刚说完,手持葫芦的游者就一跃而起,化作流星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中,就像自由的鹰向长空搏击,前往四方。 “旅者多离别,侠客行四方。飞蓬无根,浮萍无痕,江河浩浩,日月轮转。山海苍茫,终是万丈高山化为平夷,无边瀚海只余涟漪。” 第34章 宁静的前夜(2) 看着封庆化作长虹而去,四人都并无太多惊讶的情绪。司机和家仆显然从一开始就知道,尹星和林依人在进入酒楼后也就意识到了对方绝非常人。 接下来的行程是去林依人父母的家中,在车上,尹星向林依人问了些她父母的事:林依人的父亲叫林赤全,曾经是一名普通的体力劳动者,在京都定居后略有些发福,不吸烟不酗酒;母亲叫谢梦语,是医药领域一个小型家族企业的中层职员,是一个性格相当独立的强势女子,对女儿、丈夫的要求十分严格,是过去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之主。 两人现今都已经四十五岁,因为在京都内城没有他们能从事的职业,所以几个月来一直赋闲在家。林依人觉醒后也有半年没见过父母了,难免有些心神荡漾。 看着谈起父母脸上就不由得挂满微笑的林依人,尹星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的家庭。父亲失踪多年生死不知,还留下一片仇敌;母亲和妹妹也被此牵连,现今为止一直无法取得联系。 要说尹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没有产生过一点怨气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这个早熟的少年更多体会到的是一种担当,一种必须守护所珍视之物的责任,尽管有时他也会不由自主地羡慕普通人的家庭,但尹星不会因此怨天尤人,过去之事已成定局,而未来还可以在自己手中改变。 司机一路上始终沉默地开着车,这个中年男人也有自己的小家庭,却因为某人的请求不得不在春节这个本该团聚的时期来为这两个孩子保驾续航。尹星和林依人都与他自己的儿女一般年纪,但他们却早早背负了这么多,让他不由得替孩子们有点心疼。一个与父母分离被卷进权力斗争的勾心斗角,另一个戴上面具藏掩自我一言一行都要再三考量,世家大族的悲哀在少年一代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对名利没什么追求,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所以他才能看的分明;人类本性中的同理心让他不忍看着这本应在父母羽翼庇护之下的两人在旋涡中粉身碎骨,但他在自己的立场上,除了于心中为其祝福之外也并无可为之事。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在这个华夏民族最为重视的节日里,四人虽然各怀心思,但于这种气氛下仍都在潜意识期待一个阖家团圆的夜晚。喜庆的红装点在马路两旁,在冬阳的照射下,各家各户都像是要将自己的喜悦和幸福拿出来向路人分享。 有人即将见到亲人,神采奕奕满面红光;有人在工作结束后就可以团圆,心境祥和平静;但也有人正强迫自己从回忆和幻想中抽离出来,继续直面残酷的现实。不过一切都只是瞬息,只是狂风骤雨前宁静的前夜罢了,风暴快要积蓄完成,现状必定将被打破;短暂的美好,犹如那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灭。 几个转弯后,黑色的轿车稳稳停在林家专属的一栋楼前,里面住的大多是林家的权力边缘人员,司机一家也住在类似的地方。在少年少女的交谈声中,几人来到三楼的一家住户门前。或许是一些类似近乡情怯的感情,又或者是其他,到了家门口的林依人反而踌躇起来。在深吸一口气后,林依人颇为紧张地敲了几下门,而她身后的三人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 在一声干净利落的应答后,一个围着围裙手持锅铲的中年男性打开了门,他的身高约莫在175上下,眼角满是明显的鱼尾纹,额上也显露着风霜的刻痕,还算茂密的黑发中夹杂着许多白丝。林赤全看清门外的几人,万分欣喜地引着几人进屋,并操着一口流利的西京方言向里面大喊到:“梦语!咱娃回来咧!” 一米七左右、身穿高领毛衣的中年女性脸上带着笑容从卧室中快步走出,在看见林依人身后的几人后迎上前来招待说:“辛苦几位了,快请进,到客厅这儿坐坐,我给你们倒茶。” 林赤全不难地嘟囔:“娃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咋还这见外,跟招待生人一样。”而谢梦语只是瞅了他一眼,林赤全就乖乖闭上了嘴。 司机和家仆摇摇头,“不必了,谢女士,我们把东西放这儿就走,不多叨扰了,你们先叙旧。”言罢不待对方再客套,就将东西放下要转身下楼,尹星也跟着打算出门。 林依人看着尹星的背影,在少年正立在门框处将要迈出的时候,不自觉地向尹星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想叫住他,但又反应了过来压下了手。谢梦语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于是果断开口道:“那个小伙子,你停一下。”见尹星转过身,她接着说道,“你应该是清依的那个贴身仆人?要不你就留下来,某种意义上,我们已经算是一家人了。” 尹星听到“家人”这个词时不禁怔了一下,随后就对着谢梦语鞠了一躬,“是的,夫人。我叫林依志,是小姐的贴身仆人,今天就多有麻烦了。” 围着围裙的男子回到厨房开始准备午餐,而尹星被谢梦语招待坐在了沙发上。 林依人欣喜地挽着母亲的手臂一起坐下,尹星坐在离母女二人偏远些的地方。 “那个,依志啊,你和七(清的前半音)……依人认识多久了?” “我当小姐的仆人已经四个月了,就是在那时才认识了小姐。”林依志如此答道。 谢梦语略微愣了一下,自己的女儿不是那么容易移情别恋的人?她接着和尹星旁敲侧击地聊天,林依志则以仆人的身份滴水不漏地应对,哪怕对方问及身世,也依旧依照林家的说辞糊弄了过去。 林依人对于母亲的不断发问有些不满,她抱住谢梦语的手臂撒娇道:“妈,你就别难为依志了,他是一个很可靠、值得信任的人,我保证!” 谢梦语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林依人的头,对尹星道歉:“对不起啊,小伙子,刚才有些冒犯了。毕竟做母亲的,对自己女儿的异性‘贴身仆人’,难免会有些敏感。” 少年仍带着谦和的笑容表示了理解,林依人的兴头却已经被这种彼此试探的气氛浇灭了,原本对这种见家长一样的情形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的她,此刻心中如吃了黄连般苦涩。 “是我太得意忘形了吗?也对,明明他没办法见到家人,明明他心中肯定有着不甘,我还这样没心没肺地笑着,我……真是个笨蛋啊……” 一声热情洋溢的“饭来喽”打破了冰冷的局面,没太多心思的粗汉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里,完全没察觉三人的情况。其余几人不约而同地起身要去帮忙,谢梦语却拦下了少年少女,独自去帮忙端来饭菜。 林依人凑近尹星,小声向尹星道歉,而少年带着温和的笑容说:“小姐,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姐的家人都很关心你,如果小姐感到开心的话,我自然也会开心的。” 突如其来的自白让少女的脸噌一下羞红,一时有些无措,只能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失态;而尹星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了多么令人害羞的话语,对少女的反应感到些许诧异。这时碗筷已经摆放整齐,四人聚在桌前“其乐融融”地开始用餐。 饭后,距离去附庸家族慰问还有段时间,尹星主动要求去洗刷餐具,说要“承担起仆人的工作”,为那一家三口留下了独处的空间。卧室中的一家子听着厨房传来的水声,谢梦语率先开口:“清依,你和那个林依志是什么关系?” 看着恢复了过去威严的母亲,林依人有些心虚地说:“就、就只是普通的主仆关系啊,他是家族送到我身边的专业仆从。” “得了。我看着你长大了十六年,还看不透你那点小心思?你喜欢那个小伙子?” 林依人,或者说谢清依骤然紧张起来,她支支吾吾地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她的母亲步步紧逼着她继续说道:“清依,其实在你们刚到家时我就注意到了,说谎是没用的哦。” 少女低下了头,默认了母亲的话,而这时她的父亲又开了口:“清依,你以前不是喜欢你们初中那个……” 话音未落,林赤全的嘴就被谢清依死死捂住,同时少女还不忘回头瞅了一眼忙碌着的少年。 谢梦语瞪了汉子一眼,接着又笑着对林依人说:“清依,你的感情妈妈并不想插手,但在这种大家族里主仆的恋情应该是不被允许的?那个小伙子的为人我看不透,但他那份眼力劲和待人接物的能力都是你所缺少的,说实话,我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会和你做些‘越界’的事,换句话说,妈妈不认为他会答应和你在一起,我不希望你陷得太深,到时候……” 少女不知哪里冒出的勇气,打断了母亲语重心长的话语:“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而我们之间的阻碍,远不止你们所能想到的那些,我从来没有抱过太大的希望。”少女凄凄然的笑容映在了谢梦语眼中,让这位母亲内心不由得有些惊讶,有点心疼。 她对林依人的印象一直还停留在觉醒前那个内向胆小的女孩,但这一刻,她突然感觉到了女儿的成长。她不禁想到这八个月来少女在家族中独自面临了多少困难,女儿身后没有可以避风的港湾,旁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她本就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少女,却被迫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去直面生死,她肯定是无比惶恐无措的。现在,这个少女所面临的一切,远比自己这个凡人要多。于是,一向严厉的母亲,疼惜地张开了双臂,把自己的骨肉搂在怀中。 这边正一家团聚,另一边尹星还在平静地、不紧不慢地刷着盘子。如果说他现在心中有什么特别的情绪,那一定是后悔,后悔自己过去没有好好陪在母亲和妹妹身边。 “下一次团聚不知会在何时……不过,不管是五年还是十年,我一定会自己走下去的,然后在走出路后就去接回你们,所以,请一定好好活下去啊,等着我。” ———————— 重又坐在车里,林依人看了看平和的尹星,悄悄碰了碰他的手,“接下来要去和那些附庸家族交涉了啊。” “是啊,小姐。”尹星回头对她笑着说。 见尹星一切如常,林依人松了口气。尽管她还不知道尹星究竟如何看待自己,看不清那张面具下的真心,“不过只要还能维持这个样子就好了,只要他仍在我身边。” 任务完成的很快,林依人一次次和那些小家主握手微笑,车子在城内一次次辗转,留下林家的“慰问”后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从中午到傍晚,相差无几的一句句溢美之词,毫无区别的一次次卑躬屈膝,少女的脸都逐渐僵硬,难以维持假意相迎的笑容。回程的车上,少女倚在少年肩上睡得香甜。 尹星抬头看着车窗外夜灯下飞逝的街景,雪花开始渐渐飘落,“看来明天京都也会有一片不错的景色呢。” 静谧之夜再次降临。 第35章 乱流汇聚之时(1) 来到京都的第三天,大年初一,昨晚尹星在林依人的家中度过。昨天明明是该跨年庆祝的,但林依人在到家前就睡着了,众人不忍惊醒她,于是就任由她睡去。不过为了满足心中那点华夏人对传统的执着,他们三人倒是在零点时一起放了鞭炮和烟花,还真有几分一家人的样子。 尹星按照习惯在天未亮时就从沙发上醒来,“很久没有在外界直接睡一个晚上了,毕竟之前都在时域里歇息。现在这家人估计还没醒,去修炼一下。”如此打算着的少年正要行动,就听到了卧室有人下床换衣的响动声。谢梦语从卧室走出,看见已经醒来的少年吃了一惊:“林依志,你怎么起来这么早?再睡会儿,我去做饭。” 少年摇了摇头,向前走了几步,“我也来帮忙,毕竟家务就是仆人的本职。” 谢梦语愣了一下,随后点头应允下来。 随着几样颇具关中风格的早点被端上桌,卧室中的林依人也睁开了双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少女一阵发愣,她只记得昨天在某个家族吃过饭后又去了几个地方,自己坐在回程的车上昏昏欲睡,后面就什么也不清楚了。她从床上坐起环顾周围,确认自己在父母的家中,但对于自己是怎么被送回来的仍是有些疑惑。 “不会是……”林依人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被尹星背在背上的画面,脸颊不禁一阵发烫,而这时少年的声音也恰好在门外响起:“小姐,早饭已经做好了,快些起来用餐,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依人慌乱地应了一声,在房间中匆忙整理一下仪容后就走出了门,在谢梦语的提示下找到了洗漱用品,简单梳洗过后就坐到了餐桌前。饭后,林依人正打算向尹星询问今日的行程,少年却抢先开口:“小姐,今天家族给您留下了和家人相处的时间,不用再出门了;但是我在家族中还有一些任务要完成,就先告辞了,下午再回来。” 林依人有些狐疑,而尹星则转身离开。昨天那辆车正停在居住区门口,本来倚着车身立着的司机林逢亥在看见尹星后起身迎了上来,“真的不要紧吗?第三天就让自己的仆人代自己去处理各种事务,她会被轻看的?” “我们本就是一体的,家族也是将主仆价值合在一起看的?更何况是我主动提出替班的,与她无关。” 林逢亥叹了口气,“也罢,那姑娘昨天一下午就累成那样,今天的任务还要比昨天更艰巨。毕竟比起昨天的那些毕恭毕敬,今天要去的好几个家族都与林家貌合神离,大有要脱离出去的趋势。那么就快走,不磨蹭了。” 尹星坐上副驾驶的位置,车上仅有他们两人。在发动机启动的嗡鸣声中,司机又开口说道:“今天上午要去的家族仍是林家掌控范围内的,但下午要去的几个中型家族都有脱离的动向,连带着许多附属于它们的小家族也不再对林家尽心尽力。当然,家族也没指望你们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能把这些家族重新‘招安’,只要别在对方刁难下出丑,就算过关了,你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只要解决了城南的赵弧家、李沫家和城东的王氏三族,他们就都会安分下来了对?”尹星平静地说。 司机对于这句话显然是有些意外,还不待他劝阻少年认清现实别贸然出手,尹星又继续说了一句话:“司机大叔,我能认为你是站在或者更偏向于我们这一方的知情人士吗?” 林逢亥沉默了片刻,“嗯……算是,不过不能说站在你们一方,我已经脱离权力斗争很久了。你也不用再叫我什么司机大叔了,我有名字,林逢亥,你叫我亥叔就行。” 尹星笑了笑,“亥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也许这有些强人所难,您完全可以不答应,但至少让我先说出来,希望您先考虑一下。” 林逢亥的目光沉了下去,“说,我听听。” ———————— 此时的另一边,林依人正在对自己的父母避重就轻地讲述这二百多天来的经历。在讲述到“家族分配了仆人过来”时,少女的眼眸猛然晦暗下去了一瞬间——自订立契约之后,林依人就再未见过尹星的真容,始终在和一个“林依志”的影子相处。迅速调整了心态的少女继续说了自己如何在第七院中学习,又如何被拉到城头上直面战场。对于战争的惨烈景象,她仅仅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接着就是两个月来她和林依志之间朝夕相处发生的各种小事。 听完了女儿的讲述,一向敏锐的谢梦语提出了一个问题:“清依,那个‘林依志’,不是他的真名?” 林依人猛然吃了一惊,心跳如鼓点般躁动,她正想找一个借口掩饰,但她的反应反而让谢梦语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今天早上,我就注意到他意外地擅长关中料理,仅仅是这一点倒也没什么,但尝过一口后,味道实在熟悉。我想了许久,也没想起在哪吃过,但是你刚才提到仝涓埃他们家在你的帮助下搬过来时,我知道了答案。还记得以前我经常陪你去迁岚餐馆吃饭,那时候的招牌菜都是那个尹星做的?” “虽然说两个人做饭的风格相似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但这种熟悉的程度,你说他们没有关系,我是绝对不信的。更何况你暗恋了尹星四年,却在四个月喜欢上别人,也不像你的性格。而你提到尹星失踪时的表情也很不自然,看不出多少焦急,而是一种想起不好回忆的表情。” “虽然这种事听起来很难以置信,我的理性也在拒绝这个结论,但是既然你已经进入了我无法想象的世界,我不清楚这种事在你们的世界能不能实现,那么我也只能给出逻辑上最合理的结果:林依志,其实就是尹星?虽然气质已经大不相同,但按照林家这种大家族的手段,改头换面应该也不是难事。” 林依人彻底哑口无言,也只有如此了解自己的母亲才能以这种形式猜出尹星的身份,不过当这个谎言被拆穿时的瞬间还是令人无比不安。 谢梦语叹了口气,继续讲下去:“清依,虽然说很多事我并不清楚,虽然我没办法在之前兽潮袭击那样的危机时刻陪在你身边,但你要相信妈妈一直在关注着你。你的事情我这个凡人已经无法插手,但至少请记住,有人在永远永远爱着你、支持你,所以,清你要一定要变得勇敢而坚强啊。” 看着真情流露的母亲,少女内心的柔软再一次被触动,不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样,无论自己如何隐瞒、欺骗,总有人会包容自己的一切。而始终沉寂着的林赤全此刻正幸福地笑着,在这个粗笨汉子的眼里,没有什么比家庭美满、家人和睦更值得高兴的事。 虽然自己正沉浸在一派温情之中,林依人却没忘记尹星如今支离破碎的家庭,少女下定决心,若有机会,一定要帮助尹星一家重新相聚,她要让尹星也可以露出如此这般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我的野心。家主继承人什么的,根本无所谓了。”少女充满决心而愉快地想。 “快到午饭时间了,清依,赤全,久违地一起做饭,好吗?”谢梦语用少有的温柔语调说着。 ———————— 林逢亥坐在桌前,看着尹星一边用餐一边和一个小家族的家主侃侃而谈。在一个上午的时间里,尹星去遍了名单上依旧顺服林家的家族,少年以胜似成人的气度折服了许多人,他的见地和谈吐已经完全是一个老谋深算者的样子。再一次被恭敬地送出门后,尹星对司机说道:“亥叔,不去黄家了,我们直接去那几个中型家族,只要收服了他们,剩下的小家族自然也会服服帖帖了。” “收服?” “收服。不是让他们重新听命于林家,而是让他们成为小姐的助力,家主位置的争夺自然要有大量的支持者才可以获胜。先去离我们近的城东,不耽搁了,我还要赶着回去陪小姐吃晚饭呢。”少年在最后以一个小玩笑作结,林逢亥心中显然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的野心还真是出人意料。尽管对尹星的能力半信半疑,但他依旧照少年所说,将车开往城东的王氏三族。 京都内城东处,王建良、王建勇、王安萍三人正在王氏三族的联合家族楼中等待着林家使者的到来。王氏三族是三个中型家族的联合家族,三方都有各自的家族体系和管理区域。带着假笑的王建勇开口说:“大哥,听说这次林家就派了两个旁系出来的小鬼来,实在是有些把我们看的太轻啊。” 王建良冷漠地说:“这又如何?反正我们本就打算脱离林家去跟随崔家了,更何况即使他们年纪再小,能代表林家来到这里也多少会有些手段,别太大意。” 三人中唯一的女性王安萍也说:“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对那几个小鬼也用不着多么客气。” 就在这时,三人的通话水晶同时响了一声,一条信息呈现在他们面前:“林家的人来了,只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仆人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司机,请家主们做好准备。” 第36章 乱流汇聚之时(2) 尹星和林逢亥跟随着仆人的引领来到了会面室,随着门被打开,他们看见房内有三个中年相貌的人围坐在圆桌前,不过此时他们身后没有一位仆人。 没有之前那些家族里招呼尹星坐下的声音,只有沉默和无数视线的打量。尹星丝毫不在意这点冷场,自己带着一抹稳重的微笑拉开椅子于桌前坐下。 “三位家主,幸会幸会。我是林依人小姐的贴身仆人林依志,这次代表林家来为几位祝贺新年。” “啧,我王氏三族好歹也算有些名望,林家就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一个矮瘦小眼的男子说。 “几位作为家主,应该都博古通今,晏子使楚的故事,想必也听说过,几位应该也不想自讨无趣。”尹星扫了一眼名为王建勇的刻薄男子,继续平和地说:“当然,我们林家一直认为贵族是宽容大度之族,而因为之前西京的事导致现在实在有些人手不足,无奈之下才派鄙人前来,想以贵族之度量定不会在意这般小事。可按阁下方才所言,莫非……” 见形势不对,王建良立刻打圆场:“抱歉,小友,舍弟平日一贯心直口快,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阿萍,快去给小友倒茶。” 王安萍笑着提起茶壶,在一个大而薄的瓷杯里倒入刚煮沸不久的滚烫茶水,而王建良则举起自己面前早已摆好的茶杯,“我先敬小友一杯。”说罢一口饮下,另外两人也纷纷效仿,随后等待着尹星的反应。主人长辈都先喝过了茶,身为客人和后辈的尹星若是不喝下这杯与开水无异的茶水,显然不合礼节。 “这种小聪明的刁难,实在是落了下乘。但对方的强势出乎意料,若是正面冲突很容易吃亏,而我们又不能做到武力威胁、扫客出门的那个程度,只能先以这种小的方面来让其‘意外出丑’,打破了他的气势之后再乘胜追击。”三人心中这般盘算着,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破绽用来打破尹星这份波澜不惊的状态,所以已经顾不上自己所做之事有多么下作。 尹星面不改色地握住茶杯,从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正在忍受灼烧之苦的表情,随后他毫不犹豫地将茶水送入口中,喝过一口后不但没有立刻放下烫手的茶杯,反而将其的拿在手中轻轻晃动。“不错的茶水,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用苍筤灵茶泡的,实在令人大饱口福。” 见对方依旧没有任何破绽,三人心头都是一紧,随时准备发动下一轮攻势。尹星将茶水一饮而尽,随后看似轻描淡写地说:“好了,客套的也差不多了。那么几位,咱们现在可以开诚公布地好好谈谈了吗?据我所知,贵族近来与崔家来往甚密啊?” 王建良闻言立刻冷下了脸,“不过是些商业上的合作而已,这些没有必要向林家报告?” “诶,只是商业合作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我还真是很好奇,到底是多么大的生意,居然值得你们三位家主亲自去崔家的地盘上进献各种天材地宝呢?” 这句话无疑是平地的一个惊雷,几人都惊疑这件事做的那么隐秘为何还会被发现,不过都未表露出任何神情,王安萍还和善地笑说:“小友这就说笑了,这是哪里的事?别是听到了些什么流言蜚语,在这里妄加臆测,要是把两家关系生分了,那多不好。” 尹星仍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平和而坚定地说:“诸位,既然我敢这么说,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不必再这般掩饰,徒费工夫。还是说你们咬定,就算我们发现了真相,也不会当面指出?你们是否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嗯,这样说也许不太好,万一你们其实很有自知之明呢?” 气氛彻底降了下来,在尹星的咄咄逼人之下,三人下意识地释放出了七阶修士的威压,而一直站在尹星身后的司机皱了皱眉,散发出了丝毫不弱于三人的气场,让他们立刻清醒过来收回了力量,然后司机也面无表情地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再无人敢轻看这个少年,作为三人的代表,王建良率先说道:“那么,依志先生(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你想要和我们谈些什么?” 尹星正色道:“我希望几位可以断绝崔家的联系,成为小姐的助力。” 王安萍应道:“依志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谈生意最重要的是出价,若是您开不出合理的条件,我们大可现在就选择彻底脱离林家,这可算得上是一次出使事故,同样也会对你们这一派在林家中的评价造成巨大的影响,所以还请你说出你的准备。” 尹星笑了下,“诸位之所以去和崔家联系,是想找机会升成上等家族?你们觉得继续和林家合作已经没有上升的空间,而作为排行非常靠前的家族,崔家确实提携过它的盟友。那么如果我说,我的出价就是保证你们可以实现这样的愿景呢?” 三人都有些被尹星狂妄的语气震到,王建良皱眉说:“我希望你明白,如果你的方法成功率不能高于崔家,我们是不会同意的。” “不用着急,先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只要在几位的支持下,小姐成为了未来的家主,那么你们三族的地位必然会大为提升……” “可笑!”王建勇再一次打断尹星的话,“只会开空头支票,果然只是个小鬼吗?” 尹星不满地皱了皱眉,王建良用眼神示意王建勇先闭嘴。在再次安静下来后,尹星揉了揉眉头,从储物器中扔出一个本子,“这是名为‘原力’的修炼体系,用这种方法修炼实力可以提升接近一倍。这个本子上每个字都是我亲笔所写,你们可以看看。” 王建良拿起本子草草翻阅了几下,目光逐渐凝重下来;接着他又将本子递给王安萍,随后是王建勇。这一次三人可算都沉默了,而尹星又取出了那个储存有生命力的小瓶,“几位对关于这个瓶子的事应该也有所耳闻?毕竟,前不久领袖大人才召开过大中家族的共同会议。不知几位可曾在会议上见过这种小瓶?而我拿出来的这个瓶子,和你们见到的又有什么不同?” “其中的生命力,被吸收了。”现在三人是越发不知该说些什么,既然这个瓶子能被林贡交到这个少年手中,那么究竟是谁吸收了那些生命力似乎也有了一个显然的答案。 “不过仅凭这几样,还是……”王建勇还想挣扎,却没能说出完自己的话。 “停!我还有一件事没说完呢,这也是我能如此确定地说小姐会成为未来家主的原因——毕竟小姐,可是有着内界之人的支持啊!” 不待对方做出任何反应,尹星就将玄青道人的符箓摆在桌上,中年男子默默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明白了吗?小姐有着内界的支持,在资源上远胜其他人,只是碍于两界之间不互通,我们还同样需要外界家族的支持,需要一些可以使用的人手,所以才找上了你们。你们可以先以‘原力’的修炼体系来提升自身的实力再来帮助我们,我们也同样会向你们倾斜一些内界的资源,而在小姐成为家主之后,必然也会给你们回报,让你们这个商业家族也可以把生意开到内界去,仅凭这一点,你们就足以成为上流家族,而这样带来的提升也必然是稳定而持久的,如何?” 接下来是许久的静默,然后是三人的私下交流,对方用力量加密了通话,尹星无从得知内容,而为遵守谈判中的礼节林逢亥同样没有选择去偷听。 终于,三人再次面向尹星,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看着他们的神情,少年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也站了起来。 王建良长舒一口气,随后便握住了尹星的手,“合作愉快!” “那么就订立契约。”尹星笑道。 “还请先停一下,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找上我们?” “第一,你们和林家本身已经有了间隙,我不必担心你们是其他派系的支持者,不必担心你们的背叛;第二,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在日后与内界进行贸易的、有商业头脑的家族,同时这个家族的武力又不能过于强大,这样我们才能彼此依存;第三,就是我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有这么一个与你们会面的机会。”依旧是一副平和的态度,尹星脸上只有轻松的笑意。 “好。”到最后,王建良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这已经是由衷的佩服。 于是,在“林依志”出现后的第四个月,他就为自己的主人争取到了有力的支持,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言说。 尹星,代替林依人执子,正式加入争夺家主地位的棋局。 第37章 乱流汇聚之时(3) 走出王家的门,林逢亥仍在消化刚才巨大的信息量,尹星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这时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小粒已经用尽元素力的冰元素晶石碎片。 司机有几分诧异,“你对于这种情况早有预料?预料到如此细致的一步?” 少年带着几分自嘲回答说:“亥叔,你把我想的有些太天才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只不过是花费了些时间,去设想了七十六种可能会面临的刁难并一共准备了两百多种对策,是列举法的笨法子。不过,显然对方为难人的水平并不怎么样,只能算是下乘,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看来他们也并不敢把林家得罪的太过,所以只是耍了些孩童般不伤大雅但恶心人的小手段。” 司机一时语塞,少年微笑道:“亥叔,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知无不言。”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带着东西去崔家的?”司机首先问出了那个扭转了局势的关键。 “是猜测。王家是商贸起家的家族,主营的行业就是转卖天财地宝,虽然表面上他们和崔家一直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但实际上只要留心就会发现他们的往来有些过于频繁,这是林贡长老给我的线索。而以王家和崔家的实力差距,想要讨好崔家,必然只能采用那种方式——三位家主一起放下尊严,前去觐拜。不过,确凿的证据我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当时正是我以我为主导的局面,用那种气势和确切的语气,由不得他们不上钩。” “那所谓的内界支持又是怎么回事?” “当然也是假的,那些符箓是我自己的私有物品;而那个修法也是我自身修法的简化版,难度和收益都大为降低。这么算下来,我的那几个筹码里只有能够吸收小瓶中生命力是真的,甚至这一点也有赌的成分,赌他们开会确实与小瓶有关。” “你还真是胆大啊。”司机苦笑道,“但凡有一环出现失误,问题都会变得极其严重。”林逢亥又叹了口气,“那么现在去城南吗?” “不必,先去那些小家族,给赵弧和李沫一点接收消化信息的时间。我和王氏三族订立契约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这对于我们后面的行动也十分有利,省得我要将同一个戏码演上三遍,最后再去那两家。” 司机一阵无言,他突然想起了尹星之前的请求:“如果我死在了秘境之中,希望您可以替我维持住小姐的地位。” 他本来并没有将这件请求太当回事,现在却感到了莫名的压力,“这样的事,就算让我做,我也做不来。”曾和现任家主并肩作战的中年男子,因为一个少年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看来不得不麻烦他好好活下去啊。”司机半开玩笑地在心中想。 —————————— 本打算午休的林依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尹星从早上八点多出门到现在两点多一直没有消息,“就算是很忙,好歹也用传呼水晶发条信息啊。”如是想着的林依人惴惴不安着。倒不是太担心他遇到危险,在京都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尹星的身份;只是一点音讯都没有,还是令人着急。 越发无法入睡的林依人悄悄坐了起来,换好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应该没吵醒他们?”林依人自言自语道。 少女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附近闲逛,她本来想去林家一趟看看,但立刻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既然家族只把尹星叫走,那就一定有自己的考量,自己贸然前去恐怕只会添乱。并且借助契约林依人可以感受到尹星的身体状态,所以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无所事事的林依人不断地吐出白气,在冬阳的照耀下,轻快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你看起来还真是悠闲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林依人一个激灵向声源看去,林瀑正倚在路边的一棵树上立着。 林依人略微感到不满,但并未表露出来,而是开口说道:“嗯,你好,林瀑。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林瀑嗤笑道:“你自己心里居然不清楚吗?这才来了第几天,就让自己的仆人替自己去干活,你说有什么事?” “依志替我去干活?”林依人抓住了关键信息,“你是什么意思?今天不是家族让我休息的吗?” “哎呀呀,看来大小姐完全不知情呢。你的仆人欺骗了你,他自己一个人去处理事务,效率和成果都远超昨天,看来你是被当做累赘了呢。” “累赘?不,不是这样,依志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二字还未说出口,林依人想起尹星出门前所说的话,旋即沉默下来。 “他是为了……让我和家人相处吗?他在满足我的心愿?”林依人如是想。 见林依人已经沉默下来,奉自己主人命令前来的林瀑继续乘胜追击:“依人大小姐你呀,是不是太依赖他了呢?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你对他的态度都不太对?那么有朝一日,你站上了最终角逐的舞台时,是不是只和一个傀儡一样?那样的话,即便你最终取得的胜利成为家主,这林家又到底是属于谁的呢?” 林依人听着这刺耳的话,无法再保持平静:“我本来就从没有当家主的打算啊!我只想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而已!是那些人非要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之上的!” “幼稚!”林瀑摇摇头,“身处此种境况,你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不离开他,你就永远无法成长,懦弱的小姐。”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可就会辜负了主人的期待了呀。”林瀑这样想。 林依人无力再反驳林瀑所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林依人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泪水在眼中打转,不过这泪并非为自己而流下。 再这样蹲了一会儿后,林依人抹去了泪痕,转身向家中走去。 —————— 傍晚时分,将所有事都处理妥当的尹星如约赶在晚饭前回到了林依人的家。四人共进晚餐之后,林依人和尹星一起走进了少女的卧室,在今日的修炼开始之前,林依人正打算质问尹星今天的事,但少年却抢先对林依人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小姐,我今天骗了你。” 林依人愣了一下,这下子居然被反客为主了,仅有的一点小脾气也散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少女正色道:“嗯,是今天早上出门前说的话,我早就知道了哦。” 这回换尹星愣住了,看着拿腔作势等着自己开口的林依人,少年在脑中迅速做出许多猜想。 见尹星没有追问的表现,林依人故作俏皮地说:“想不出来?是林瀑告诉我的,她让我一定好好惩罚一下某个谎话连篇的家伙呦。” 尹星更加不思其解,对方显然并非乐于嘲笑之辈,而让林依人知道这件事又抱有何种目的?挑拨吗?这么没水平的挑拨离间,可不像那个深藏不露的林浦澈会做出来的事。而在思考的同时,尹星也依旧笑着不露声色地接过了林依人的话头,“小姐说的是,小人甘愿受罚。” 两人逗乐胡闹了一阵后,尹星取出小瓶开始修炼。在我星闭上眼睛开始凝神修行的那一刹那,林依人的表情瞬间从愉悦甜美的笑容变成了一副忧郁的样子——即便是她,也会在尹星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 “已经够麻烦他了,不能再让他去为我担心。”这样的想法促使林依人戴上伪装做出改变。明明两人都是怀着一片真心为对方好,但最终却是假意迎假意,各自遮掩。中午林瀑的话并没有伤到林依人的自尊心,但也确实点醒了她——她希望着有一天尹星可以把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看待,而不再是由一方去庇护另一方,少女为了少年、也为了自己的家人,终于下定决心去独自面对一些事情。 成长之路当然会很艰辛,但为了不辜负他人的期待与付出,少女选择了自己以前不愿选择的道路——她要付出一切努力去成为林家的下一任家主,去赢得一个可以有资格和所有人平起平坐的身份和地位。 而尹星这边也是另怀心思,敏锐的他当然察觉到了林依人的异常,他所困惑的是那主仆二人的目的。早在自己刚来到京都时,林瀑就故意泄露了许多信息;那次比试更是充满了试探的意味,再加上这次莫名的“告密”,尹星冥冥之中有一种预感,这两人的目的绝不是成为家主继承人那么简单。 “罢了,这次就先这样,京都之行也只剩两天了,学院很快又要开学,还是抓紧提升实力更为重要。” 纷杂的思绪被收回,房中此后又只余下寂静。 ———————— 送走林依志后,林逢亥并未回到自己家中,而是开车前往了林家的本家楼。中年壮汉在门口等到了一个身穿便服的青年,此人正是一番乔装后的家主林贡。林贡坐上副驾驶,开口说道:“怎么了,亥小弟,不是已经退隐了十几年了吗?又有回来的打算了?” “并没有确定要不要回来。没办法啊,被那小子拉下水了。虽说他给了我拒绝的选择,但你是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那小子太狡猾了,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了我那么多,还向我公开了他的计划,在这种信任下不出手的话,我很过意不去啊。” “你呀,这辈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善。不过要是没有你当年替我挡的那一刀,我也确实活不到现在。” 中年司机像一个被大哥夸奖的腼腆小弟一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不过,不止因为这些。”林贡猛然间加上了一句。 “……” “唉,”林贡叹了口气,“你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吗?” 司机不再吭声,而林贡则仰倒在座位上,轻声说道:“我们都有罪,但赎罪就真的可以解脱了吗?” 没有人回答。 ———————— 林家的某个房间内,林浦涓正坐在木椅上仔细地修剪着手指甲,而她的仆人林溪正蹲在地上为她洗脚,另外还有一个仆人立在旁边,手里拿着擦脚的布巾。看几人的神情,这似乎是很平常的事了。 过了一会儿,林浦涓将修剪用的小刀递给站着的仆人,两位仆人立刻会意,林溪从站着的人手中接过洁净的毛巾为主人擦脚,而之前站着的那个人迅速离开,把修甲刀放好之后立刻返回,在林溪为林浦涓擦好脚后端着木盆和毛巾走出了门,整个过程中,除了林浦涓哼的不知名曲调以外,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林溪洗好手回来后,林浦涓才开口问道:“喂,我听说那个毛头小子为那个和他一样浑身散发土气的小鬼,争取到了五个中型家族和一些小家族的支持?” 看着用手支住下巴漫不经心的林浦涓,林溪回答:“是的主人。主人,我们要做些什么吗?小溪一切听您的安排。” 林浦涓摇摇头:“先不用管他们,我对他们本来就没有多少兴趣。倒是那个林浦澈第一个出手让我有些意外,我本来以为最先坐不住的是林浦清那边呢。” “主人,要再去打探一下他们的情况吗?” “这就不必了,静观其变。林浦清那个家伙执念极重,肯定在谋划些什么,不要打草惊蛇。” “是。” 简短的对话结束之后,房间中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林浦清一直若有所思,林溪则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主人的侧颜。 “无论如何,我都会帮您登上那个位置的。只要主人愿意的话,就算是死,小溪也绝不后悔。毕竟,主人就是小溪的一切啊。”黝黑瘦小的纯粹少女在心中默念着这不知已经想过多少遍的话,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誓言。 长夜降临,阴云将至, 乱流终将汇聚于阴影之下,将误入之人卷入其中,最后带来盛大的危机和灾难。 第38章 秘境 “再次开学已经过去三个多月,秘境开启的日子越来越近,又有许多家族闻讯赶来。在这个小小的第七院中势力无比复杂,无数人心怀鬼胎,甚至不乏散修留意到这里的变化,想来此碰碰运气。” “校工中每三个人就有两个是各家族派来的密探,这片并不算辽阔的校园就像罐头里面塞满了肉片一样,挤满了六阶左右的修士。更离谱的是,一个年级里面居然硬生生扩出来了好几个特别班,虽说他们比起最早的特等班待遇还是相差一些,毕竟这几个班背后的势力稍逊一筹。” “到了这一步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哪怕是普通学生也有听到过关于秘境的传闻,只是在他们眼里,这种事情对身份平常的人来说还是过于遥远。不过,基本再没有加入像林家、公孙家这种体量的家族,毕竟对这类家族来说,以他们的情报网早就知晓了消息,去或不去的决断也早已做出。” “班里也有几位背景并不深厚的幸运儿,阿虎、楚心就在其列,不过事实上他们也算不得多么幸运就是了,这几个家伙能否在其中存活还是一个问题。” “随着日期一天天逼近,第七院内的正常学习生活秩序早就变成了一团乱麻。” “试问一位老师站在讲台上,向班里看去各个学生都是惹不起的主,他会选择明哲保身,还是摆出师长的架子进行教学?而当他走进办公室里,同事中有一半都是军方来监视这些家族的人,他又能否悠哉地坐在椅子上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就连去食堂吃个饭,打饭师傅也可能是某个瞬息间就可以杀掉自己千百遍的打手,他又能泰然自若地将一切照常进行吗?被这种压力逼得辞职的老师数不胜数,而他们的空位又立刻被上述所说的几种人补上来,形成了一个奇特的闭环。” “至于校长,现在过的更是卑微。今天带着礼物去拜见几个家属,明天又要去招待几个大能,每天都忙着巴结讨好那些‘学生家长’,手底下的老师校工身份都比自己还要高,这个迂腐的中年男人好似一条哈巴狗一样活着。” “等到秘境一开启,学校的那些老师工人走的走散的散,这位大肚子校长还要去收拾残局,不过或许在他眼里,能得到一个像这些家族示好、祈求奖赏的机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无所谓。毕竟第七院本来就是平民学校,而因为这个秘境,他得以成为那些大家族的走狗,对于这种人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他新认的主人很快就会忘记他就是了。” 在将上面几段话写进自己的日记本后,陈小小心满意足地将笔和本收入储物器中。身为陈家最受宠爱的小女,继承了父亲能力的娇小少女脑袋里总有一些自认为有趣的点子,旁人往往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常给人留下古灵精怪印象的她,最近又盯上了一对“新玩具”,那就是林依人、林依志这关系奇特的两人。 坐在林依人身后的尹星留意到了陈小小在理论课上的小动作,老师端木赫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最后五十天,这场闹剧就会结束。 “从秘境出来后,我恐怕也要跟着依人去第三院了。这是我和阿虎他们最后的相认机会,也是我最后一次有机会知道妈妈和辰儿的消息了。希望一切可以顺利。不过,我居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简直就像是以前的自己。还是要调整好心态,从秘境中活着出来才是一切最基本的前提。”尹星在心里盘算着,同时用余光观察着众人的神态。 就在这时,陈小小突然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盯住尹星,笑着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班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锁定在这两人身上,佯装作没看见的尹星盯着黑板,而陈小小则感到无趣地咂了咂嘴,转了回去。一时间,班里所有的人都展开了头脑风暴,这个行为所代表的含义实在太多了。 不过事实上,陈小小做出此举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仅仅是孩童般的恶作剧罢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恶作剧,就将这些习惯以“成人”的正经思维思考的“聪明人”耍得团团转,少不得有人猜测陈家要去针对尹星,如果再“适当”联想一下关于两位家主被关禁闭的传闻,甚至可以发展出范家陈家联手对付林家这样的重磅消息。 在这个非常的时期,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所以他们的行为也必将受到约束,而这种毫无意义的自由的举动恰能有效的打乱这帮人心中的算盘,就连明知此举可能并无意义的尹星,也不得不谋划布局去防备那个“万一”,事实就是如此荒诞可笑,每个人都被这种混乱裹挟着,一个不以常规为纲者举手之劳的小动作,就能逼得众多精明者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布局。 当天的课程结束之后,林家的专车内,林依人轻轻抓住尹星的手臂,有些担忧地问道:“那个陈小小,不用管吗?” “防备是肯定要做好的,但没有必要去花费大量精力特地设防。总之,我们整体的大方向没有改变。” “嗯,我知道,还是优先防备范浮生对。不过话说回来,秘境本身的危险性也还没有确定,我们的主精力果然还是要放在这里啊。” “小姐放心,我会准备万全之策的。我们理应做好时刻都会面临生命危险的准备。” “好。呐,你到时候要避开其他人去找钱磊和阿虎,对?我也想来出份力,毕竟我们现在是一体的嘛。” “是的,小姐。多谢您的关心照顾。” ————————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第一个小瓶中的生命力已经吸收殆尽,林贡在取走空瓶后又送来了几个同样的小瓶。尹星的修炼再次进入了瓶颈,始终停留在二十级,而林依人已经达到了二十七级,两人刚觉醒时的等级差距不过三级,现在已经拉开了较远的距离。 而林依人目前已经完全掌握了原力许久,她哪怕遇上一般的三阶修士,在切磋的情况下都完全可以一战甚至取胜,再加上林家提供的各类保命法器,在这只有四阶以下修士才可进入的秘境中,绝对可以算是一个较大的势力,如果尹星也突破的话,那么这次秘境之行,估计就不会有太大风险了——当然,前提是不能落单。 林家为两人准备好了一个半月的生活物资,几乎全部放在了林依人的储物器中,这也算是防止尹星独自离开的手段之一。而对于“林依志”来说,机缘什么的并不重要,首要的任务只是保护好他的主人。他们尽可能做好了一切准备,最终的日期也终于到来。 8月27日凌晨五点钟,第七院的操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在人群的中部,100多位少年少女沉默地站立等待着,而在这个庞大的队伍外,各个家族的强者云集于此,校长湮没在人群中,不知踪影。当第一缕晨光从初升之日射到操场上时,人群面前渐渐出现了一个透明的门的轮廓。 诸位大能开始向“门”输送灵力,随着太阳一点一点从东方爬上天空,一扇布满锈迹十几米高的金属巨门慢慢浮现出来,门的四边纹着奇怪的符号,好似一种古老的咒言。当太阳完全升起朗照下来时,这扇通体青黑色的巨门彻底呈现在众人面前。 大能们加大了灵力输入,那些凹陷进去的符号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白色光芒。其中一人飞到巨门上空,门顶有一个凹槽,这位大能从储物器中取出大量的新鲜蛮兽血液倒入槽中,符文瞬间又散发出了猩红色的光芒,与青黑色的巨门相映,仿佛一座地狱之门,丝毫没有传说中“仙家洞府”的样子。 人群中的尹星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祥气息,他主动拉住了林依人的手,林依人惊讶地红着脸回过头,而尹星则是一脸平静地解释说:“谁也说不准秘境里会不会有什么空间类的机关,为防止失散,还是拉着比较安全。”林依人轻轻嗯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耳朵已经开始发烫,她主动将只是牵着的手改为十指相扣,以细若蚊鸣的声音说道:“这、这样抓得更紧一些。”尹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当槽中已经注满了血之后,巨门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将兽血“吸”入金属中,血色的符文开始从门的边框处向中心“爬”动,当所有的符文在中心汇聚成一个血色的图腾后,大门突然_被从内部_猛地“推开”,尖锐的金属滑动声震耳欲聋,门的开启甚至掀起了一阵劲风。众人向内看去,只能看见一片白雾,见不到一点光景。先前助力开门的几位大能面面相觑,“就这么打开了?”“嗯,应该算是开了。”本来做了多手准备、策划了多场仪式的大能们莫名感到一阵失望。 “这么简单就能打开里面的东西,估计也不会好到哪去。而且开门时的情形怎么看都不像善茬,要不……”有几位大能感觉情况不太对劲,提出了异议,队伍内也有些人想要从中脱离,但从门内突然延伸出一条乳白色的光路,瞬间将再次等待的一百多位符合要求的人接引了进去,不给人留下任何后悔的时间。 尹星和林依人牵着手并肩站在光路上,四周都是白气,伸手不见五指。光路带着众人不知向何处前进,周围到处都是议论的声音,而这时,林依人在尹星耳畔低声说道:“等会儿找个不显眼的地方,我把你的那份物资分给你,到时候你去找朋友也方便一些。” “谢谢。”尹星也同样耳语道。 在经过了十分钟左右的等待,光路停止了运动,散去了,接着浓厚的白雾也瞬间消失。众人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置身于一条异常平阔的大路上,路的两边围着数十米高的平滑金属墙壁,仿佛一块切割出的巨大黑色金属板。 众人看清周围的环境后,都感到有些迷茫。没有任何指引,只有一条阔路,也不知道墙壁的背后是什么。有人试图用飞行类的技能,但才飞起三米高就仿佛被重物压住一样狠狠摔落在地;一位火系武者在拳上覆满火焰,全力打在墙上,反而被震得退了好几米。 “不能强行突破,就只能顺着路走走看了。”众人心中浮现了这般想法,于是新的问题出现了,向前,还是向后?两侧都无比遥远,看不见尽头,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待着这群“闯入者”。 于是,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在了特等班这群大家族的子弟身上,期待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线索。家世身份比较低的众人纷纷开始向那几人示好,表示愿意跟随他们一起探索,并自愿让出一些机缘。很快,人群就分成了鲜明的三派,范浮生和陈小小达成了同盟,邓森然和她的未婚夫公孙言走在一起,钱磊、阿虎以及特级班中其他的平民一起找上了平时比较亲和的班长林依人,这群人俨然一副小官场的样子。 于是在三方的所谓“领导人”商议过后,确定将行动快速的人分成两拨,同时向两侧前进,其余人原地待机,而由哪方“领袖”去负责带队则以抽纸条的方式决定。林依人抽中了原地待机,而范陈二人带着一队人向前探索,邓、公孙两人则向后,阿虎和钱磊分别被分到了两支探索小队之中。 在两支队伍离开后,还留在原地的人要么在和别人搭话来交好对方,要么就在盘膝坐下静心修炼。能作为第一批人进入这里,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计较。 漫长的等待不断消磨着众人的耐心,不安在人心中不断积压,未知的危险或许就在眼前。 第39章 探索 “特么的,这帮人怎么还不回来?”不知过去了多久,秘境中的天色一直没有变化,而众人都已经感到了饥饿,纷纷取出食物吃了起来;一个浑身肌肉的高大少年已经忍不住开始爆粗口,先前用拳头去锤击墙壁的也是他。 尹星坐在林依人身旁,沉默着观察所有人的神态和行为,现在这里最大的危险,恰恰是这些“同伴”。可以猜一下,这里面有多少人在进来前就已经被收买了?又有多少人对自己二人怀有不轨之心?人心隔肚皮,当面笑呵呵的人,转眼就可以在背后捅你一刀。 因为此处人多眼杂,林依人只能先将两周的物资交给了尹星,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手中握有大量物资,很可能在物资短缺的后期被人追杀。自从进入秘境,任何计时工具都不再运转,在这处地方也没有日月,天象毫无变化,自始至终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这里的光并不刺目,也并不算多么晦暗,强弱始终如一。 修有时空之力的尹星是在场唯一对时间能有所感知的,这处秘境还未能扭曲时空法则,时间的流转与外界无异。现在外面约莫已经是正午时分,尹星对刚吃完食物的林依人开口说道:“小姐,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在旁边放哨,有什么异动再叫醒你。” “好,我们轮换。”林依人回答。 于是两人来到墙角靠着坐下,尹星从储物器中取出一个靠垫放在林依人身后。因为床占用的空间很大,储物器中只有睡袋以及一些提神的丹药,不过毕竟还在“白天”,在众人面前钻入睡袋还是有些奇怪;而且如果在睡袋中遭遇突发事件,也不能快速做出反应,所以只能选取这种方法。 而在丹药里面,安神丹和提神丹占了绝大部分,剩下的都是治愈药。带安神丹是为了快速入睡,迅速恢复精力;带提神丹是在不能贸然入睡的环境下用来保持清醒,都是长期探索的必要物资。 在服用了安神的丹药之后,林依人很快就靠在尹星肩上入睡。 尹星就坐在原地修炼,身子没有一丝抖动,让肩膀稳定地支撑着林依人的头部。有时少女的身子向前倾斜了一下,他就立刻轻轻把林依人扶正,免得她摔倒。而同时,精神力和风原力也悄然外放,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和之前在玄青洞府时一样,进入秘境后,尹星就失去了和灵以及时域的联系。 一直到外界的黄昏时分,出去了十多个小时的队伍终于从远处浮现了身影。尹星轻声叫醒林依人,少女揉了揉双眼,“过去多久了?这里的环境看着还是毫无变化嘛。” “你大概睡了六七个小时。”尹星回答。 “欸?这么久吗?抱歉啊,你的肩膀应该被我压麻了?” “没事。” 在两人言语间,探索队的身影渐渐看得清了。然而,令人诧异的是,明明从不同方向离开的两支队伍,却从同一个方向返回了。没过多久,所有人就都回到了这里。 “状况如何?很多人看起来面色都很苍白。”林依人走上前去询问道。 “这个地方,太不对劲了。”公孙言皱眉道:“先前我和森然带着这队人向后方探索,沿着这条路走了不知道多久,以我的感觉而言,至少有十几里路,一路上景色完全没有变化,队伍里很多人的耐性都快到极限了,只能先停下来休息。然而,在我们休息的时候,范浮生和陈小小他们却从我们的来路走了过来。我一开始以为他们向那个方向走遇见死胡同又折了回来,但是……” “但是我们一直和他们一样沿着一条路在走,我很确定一路上都是直行,没有遇见过一个转弯,也从来没有掉头。”范浮生插嘴说。 “或许……你们所在的那条道上有一层空间薄膜,在你们无意识的情况下,已经穿过它从路的这边来到了那边,而路的沿途景色又毫无变化,所以导致了这样的结果。”林依人推测道。 “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当我们问范浮生他们走了大概多远,想以此推断出空间折越的大概方位时,他们却说他们才感觉走了不到半个小时,不过刚看不见营地这边就遇上了我们,我们各自对时间的认知完全不同。” “这……”林依人一时语塞,“难道这个地方的时间和空间都是紊乱的?这样的话,不就是根本无法探索了吗?岂不是只能永远被困死在这里?”少女在心中想着,也皱起了眉头。 “不,我可以肯定这里的空间没有任何异常。”一向古灵精怪的陈小小难得正经起来,开口说道:“我身上带有储存着老爸元素力的空间探测器,如果空间是紊乱的,一下就能检测出来。不过它不能具体到观察路况,只能用来检测空间的整体状态。” “那是为什么?是幻境吗?感觉也不太对……” “我想应该是认知障碍。”林依志首次加入了讨论,“幻境只能骗过眼睛,认知却能蒙蔽大脑。既然空间都没有问题,那么就不存在两方朝反方向直行却相遇的情况,哪怕是时间紊乱也不行。”(这里尹星并没有暴露自己拥有时间的能力,他是知道时间并没有紊乱的) “详细说说。”几人都反应了过来,于是催促道。 “很好理解。认知紊乱的时候,即便面前是一堵墙,但在你的认知里那就是一条路,那么即便撞的头破血流,你也不会想到明明有路为什么过不去;仅仅这样还算好的,如果在认知中你没有撞击的感觉,你压根没有对于这堵‘墙’的一切感知,你依旧以为自己已经通过,那么事实上你就会一直在重复着撞墙的行为,直至死亡。再说一个更极端的情况,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全是危险的蛮兽,但在你的认知中却身处一场聚会,那么会发生什么就不用多说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脊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探索队究竟是“回来了”,还是“仍在路上”呢? 当一个人不能相信自己的一切感知,那么就会失去所有辨别的能力。 “虽然很不愿承认,但这个假设是现在唯一能解释今天的事的猜测了。只能希望这种认知障碍目前仅存在于时间、路程、疲惫感和有无岔路这种较浅显感知中了。但林依志同学,你又是如何想到的呢?”公孙言猛然对尹星提出了问题。 “过去看过这种设定的小说罢了。”尹星随口回了一个看起来没问题但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答案,反正本来大家就都不会觉得林家的仆人有多简单。 “你们先接着说,你们是怎么回来的?汇合之后还有没有出现认知不同的情况?”林依人追问着,把话题从尹星身上引了回去。 “汇合之后再没有出现过队内认知不同的情况,我们在那个地方留下标记后,立刻原路返回。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还要遥远,我们中途休息了三四次,吃掉了一天半的食物才回到营地。” 尹星听到后在心中不禁咋舌,他用时空之力感受到时间仅流逝了十几个小时,但在探索队的眼里,却经历了一天半的时间。接下来几人又询问了几个留在营地中的人对时间的感知,林依人因为睡着了,并不能提供可靠的数据。 大部分人的感知都在十五小时左右,与实际的十三小时相差不远,唯独那个暴脾气的名为郭连的少年,在他眼中过去了快一天,不过这显然只是性格原因。而关于饥饿感,营地中除了尹星和林依人只进食了一次,其余人大都已经吃过两次了。在暂时休息的时候,两人也吃了第二顿饭。 “你是怎么想到的?别用那套借口来糊弄我啊。”林依人凑到尹星身边问道。 “我可以感知到时间法则的流动,这里的法则与外界并无不同。其实单论身体对饥饿感和其他东西的感知,我的‘机体’也‘告诉’我过去了十五小时,与事实相悖。修士本身对时间的感知就比普通人精准很多,再加上我本身又擅长这方面,两个小时的偏差可以说是相当大的异常了,而且后来还听到了那些人的经历,就有了这个猜测。” “当然,其实还有一个关键,我虽然知道正确的时长,但脑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反复暗示我,说十五小时才是对的,这个声音就仿佛在我的意识深处,它并不明显,就像是错觉一般,但它确实在干涉着我的抉择。说实话,我几乎差点被‘说服’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刻意改变我们的思想?” “没错,”尹星点点头,“而且是从潜意识里直接下暗示,若非我的神魄比同境更加坚韧,现在这里不会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我可以很确信的说,再被多困上几天,就会有人在心理暗示中忘记今天的这个推测,包括我。”识海苦战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又体现出了它的作用。 “如果秘境中仅仅只是有各种恶兽盘踞和凶险的机关,依靠家族的法宝还能搏个九死一生出来。但一进来,面对的却是这种直接从神魄进行操纵的险境,将人直接困死在此处,找不到反抗的手段。而且就算我们知道了这是认知障碍,也依旧没有从这里脱离的方法,只能由着这样的心理暗示不断根深蒂固。恐怕在这里活活饿死都算还好的结局了,我们最终很可能会死在彼此手下。”尹星继续补充。 “所以只要能搞清这种精神暗示是从哪儿来的,就还有希望,对?”陈小小突然从两人身边冒了出来,“林依志,早就知道你不简单,我果然没看错人。” 林依人被吓了一跳,“哇啊,你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监听水晶加空间穿梭,了解一下?”陈小小带着俏皮的笑容说道。 林依人瞅了尹星一眼,他不会早就注意到有人在偷听了?故意稍微泄露出一些“我很有用”的信息,同时又要保证不是从自己口中说服才更能让人信服,让别人暂时不会对自己轻举妄动。幸亏刚才没和这家伙说什么私密的事情,但好歹也暗示一下?林依人在心里埋怨了一下尹星,但实际上并未放在心上。这么多次了,早该习惯了,他瞒着自己实行一些什么计划。 “那就这样,明天所有人一起出发,去探索出路!”娇小的少女故意在脸上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仿佛书中为将要去探索危险海域的海员打气的船长,把拳头从胸前举到空中。不过另外两人看着她耍宝,完全没有要附和的意思,陈小小冲两人做了个鬼脸,“切,真没意思。太无趣的话,会一直单身成为油腻的中年大叔大婶哦。”然后就从两人面前消失。 在陈小小离开后,果然像林依人想的那样,尹星从旁边一袋未吃完的食品中找到了监听水晶,想必是陈小小故意落在这里的。尹星在掌心汇聚了一些辰之力,将水晶在手中摧毁。 “很抱歉,小姐,我又擅自行动了。” “没关系的,这样对话会显得更自然,对?主要也怪我没能发现。”林依人说道,只是不知道这句“没关系”究竟是在对尹星表示原谅,还是在宽慰自己。 在尹星那边看来,短暂的隐瞒可以让事情得到更好的解决,那么这隐瞒就是必须的。深知这一点的林依人只能不断去提升自己,让自己可以获得对等的信任,与之并肩而立,而非一直被护在身后。但现实是这种心智上的差距实在难以弥补,而林依人的内心却因此越发疲惫。 “你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少女对少年说。 “好的,麻烦小姐了。” 在这片毫无变化的区域,少年倚着墙缓缓入睡。 第40章 困境 林依人坐在尹星身边,呆呆地看着少年从睡梦中苏醒。 “等了这么久他的头都没倒过来,好不容易有点动静,结果他又醒了,很失望,林依人大~小~姐?”陈小小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蹲在林依人旁边坏笑着说道。林依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红晕,“你、你在说什么啊?我、我一直在专心修炼,根本没往旁边看。” “哎呀呀,是‘人家才没有很期待’的桥段呢,有趣有趣。” “别再戏弄小姐了,差不多该出发了。我能感觉到又过去了七个小时,队伍里的人应该都休息的差不多了?” “七个小时?看来心理暗示变得严重了呢,我感觉才过去了两个小时,这帮家伙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可别把我也算进去啊,陈小姐。”公孙言察觉到这边的情况,带着无奈的笑容走了过来,范浮生几人也跟了过来。 “看来你们都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尹星说。 “只有我们四个‘领队’知道。要去叫醒他们吗?”公孙言问道。 “就算起来了,他们也只会困的走不动路。即便有意识去抵抗,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精神暗示的;现在受到影响小一些的也就只有我们几个了。”林依人有些担忧。 “提神丹每个人手里都有?至于那几个真正的平民,给他们分一颗就是了。”邓森然第一次从沉默中开口说话。 “那就出发,耽搁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尹星回过头对林依人说。 很快,伴随着一片片抱怨声,一百多人全被迫起来继续赶路。尹星观察了每个人醒来时的神态,在心中对他们的受影响程度大致分了类。 范浮生和公孙言走在队伍前面,一边带队,一边大声说:“我们中有人对时间有正确的感知。事实上,你们已经休息了七个小时,你们的精神和肉体并不疲惫,只是有人在试图蒙骗我们,让我们丧失求生的意志!诸位都是天资不俗之辈,我相信你们不会轻易上当!继续前进!不要放弃!” 听到这些话,队伍中的尹星不禁扶额,如此蹩脚的动员话术,看得出来这帮少爷平时在家族里都是养尊处优说一不二的主,平时他们只要画画饼,就会有人迎合他,不过在如今假大空的话可不会令人信服。 果不其然,队伍中响起了不满的抱怨声:“这帮世家子弟,真当我们是傻子?想让我们卖命,还找这种毫无意义的借口。” “好笑,还什么有人蒙骗,我看那个骗子就特么是你自己。我困不困累不累,我不比你清楚?” 嘈杂而细碎的声音伴着气流的流动,被尹星尽收耳底。为确保进入秘境后的安全,他从四个月前就不断在练习把精神力寄存在风系原力中,外放出去来感知外界的动静,目前已经可以在保证三阶修士无法发现的前提下,感知半径三十米内的一切细微动静。如果再继续练习下去,借助“万风之拥”的权限,它说不定可以被转变成一个战技来使用。 众人按照范浮生之前的路线赶路,在时间实际流动了半个小时后,一个拐角出现在视野中。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队伍中没有一个人对这个拐角的出现有任何反应,理所当然的沿着路前行。 人群中间,尹星突然停下了脚步,用手捂住脑袋,挣扎着从牙缝里挤出“这里有个拐角”几个字。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有离尹星最近的林依人第一个恢复了认知,大声喊道:“诸位,这里有个拐角!我们所有人都没意识到这一点!” 队伍整个都停了下来,不断有人在脑海中说服“自己”,承认眼前之物,每个醒悟过来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但同样还有不少人十分困惑,无法从认知障碍中走出,一行人被迫停下休整。 公孙言面色苍白地开口说:“可恶,果真如此吗?明明拐角存在的事实就在眼前,但大脑却完全认知不到,这和盲人有什么区别?” “看来是最坏的情况,猜测被证实了。”陈小小接话说。 “有没有谁有什么秘术或者法器能抵抗精神侵蚀的?别藏着掖着了,快拿出来!”范浮生对身后的众人大喊,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偏向林依人他们。 尹星此时不得已盘膝坐下,作为抵抗性最强的人,他此时遭到了那个不知名存在的重点攻击,无暇对外界的情况作出反应。林依人站在他身边,警惕着四周的动静,同时,也有一些人在悄然向两人靠近。 此时的尹星压缩心神来到了识海,可以看见许多白色细线一样的生命力从不知何处闯入。这些丝线未涉入更深的地方,只进入了极浅薄的一层,但正在向下延伸。 虽然尹星的识海看起来无比辽阔厚重,但它只是从旅行神明手中继承下来的,不在尹星掌控之中,尹星本人的神魄仅比同境坚韧一点而已。尹星按照“离”消失前的指引,进入了一个宇宙泡进行提升魂魄的试炼。 进入宇宙泡中,尹星发现自己眼前一片漆黑,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尝试用手去摸索,但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尹星心下一沉,一拳捶到自己身上,仍毫无知觉。 “五感尽失……以那个旅行神明的强大,居然还有过如此的经历……” 尹星又尝试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力量,“就连修为也废了吗……这算什么啊……” “那这次试炼的内容是什么呢?以这副样子战斗吗?” 但随后尹星注意到了一点——虽然修为已废,但在这次“模拟”中,精神力却在大概三重天的层次。尹星将精神力外放,探测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不到二十立方米大小的容器中,与外界完全隔绝,无法感知到外面是什么情况。 “搞什么啊……” 因为正身处识海的试炼之中,尹星无法确认自己肉身所处之地的情况,包括对时间的感知也被屏蔽。从这方面而言,尹星自然是希望速战速决解决然后去外面的危机,但现在看来,恐怕行不通了。 因为识海训练的本质是对旅行神明过去经历的模拟和再现,每一个世界泡都曾经真实存在,所以其真实性与肉身前往此处几乎毫无差别,出于此种原因尹星决定在这片密闭的空间中重新开始修炼。 “从零开始啊……首先要怎样才能重新感知周围的灵力呢?先前我自身起步时这一部分借由觉醒仪式的帮助达成,如今这一步反而最为艰难。” 这个狭小空间中所有的灵力本来就极为有限,而此处又与外界完全隔绝,无法从“笼外”吸收灵力,还好辰之力的修炼本就武所处的环境无关,而是从宇宙泡外无尽的虚空中直接获取能量,尹星要做的就是构建这具“肉身”与识海中所模拟出的“虚空”之间的联系。 “如果这次试炼单是从头修炼到破开牢笼的话,怎么会能提升魂魄呢?毕竟识海所模拟出的‘力量’又不能带出,最多也就是对心境和以后的修炼有些帮助。到底还忽略了哪里呢……” 一面这样想着,一面牵动精神力去“探寻”虚空,如果将宇宙泡内事物看作第一层,那么虚空就存在于更深的层次之中。宇宙泡与虚空并非字面上看着的“水中漂浮的气泡”这样的关系,事实上在以前修炼辰之力与虚空接触的过程中,尹星就发现了整个宇宙就是在一处虚空上不断覆盖一层又一层的能量,逐渐越发凝实形成了“物质”。 宇宙的本质是虚空所衍生出的能量的凝实聚合,至于这个集合是如何汇聚起来形成一个“宇宙泡”的,宇宙中的“神明”和“法则”又是如何诞生的,尹星就无从得知了。此时的他对于虚空的危险性还毫无概念,也不知晓旅行神明为何在世界间穿行。 尹星开始用精神力去探知和感受这片世界,目前他仅能感受到最表面的物质层,接下来首先要去探知第二层——流动的灵力。这将是一道鸿沟,也是任何修法修炼的基本前提,是从0到1的重点突破。若是成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人不凭借自身的天赋强行觉醒这等逆天的行为——虽说普通人可不会有三重天的精神力。 但无论尹星去尝试把精神力压缩成精纯的一点全力从一处感知,还是把精神力扩散到极致,亦或者把精神力化作极纤维的粒子投入环境之中,都无法感知到丝毫的灵力流动,一丝一缕都不能。现在的尹星就是一个空有三重天精神力却什么都做不到的普通人,普通人的肉身无比脆弱,在无法进食和饮水的情况下,渴感和饥饿感疯狂地冲击着尹星的大脑,时间流逝,尹星几乎成了一具干柴。 “没想到还能体验到这样的死法。”在第一次即将昏迷之前,尹星自嘲说。 ———————— 此时,秘境中林依人守在尹星身边,提防着两人之外她身边的任何人。 “我要保护好他,这一次我也要起到作用。”少女怀着朴实真切的愿望,打算只要这群人有所异动,就带着尹星脱离队伍。 对时间的感知再次被拉长,所有人都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烦躁起来。 “喂,这小子好了没?不是只有他能‘看见’真路吗?那就快点让他带着我们走啊!老子可不想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闭嘴,蠢货!没看见他正在对抗精神暗示吗?要是他也沦陷了,我们才是真的走不出去了。”公孙言呵斥着先前抱怨的人,不过显然,看他的语气,他也不再平静。 “但随着时间推移,侵蚀只会更严重?如果他不能快点恢复,我们可能会在暗示中失去对他的信任,自己乱转找死。” “但除了等,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还能继续探索吗?” 队伍内开始吵吵嚷嚷了起来,人们的理性正在被逐渐蚕食。 范浮生在故意将矛盾引到尹、林二人身上后一直没再说话,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毫无大局观、损人不利己的事,如果他要行动,也肯定是要损人利己才对。或许因为自己对林家的敌意,所以更容易受到这方面的引导和暗示?现在的局势越发混乱,唯一的希望却是林家这个身份不明的仆人,实在是可笑至极。 不过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还有一人不受精神暗示的干扰,而且他比尹星更清醒,更安全,只不过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和别人无异。 钱磊。 一个来自内界,在洞府之中长大的少年,身为古今法同修的修士,尽管他的今法修为也不过刚刚二十五级,但却有着三阶巅峰的古法修为。 困境中,究竟谁将是破局之人?破局后,这些暂时的“伙伴”又将何去何从? 天知道。 第41章 试炼 钱磊自从进入秘境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先前他跟着公孙言和邓森然向后方探索,队伍内知晓他出身的人并不多。一开始他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和尹星的感觉并不一样——从最初的时候,他就没有受到过任何一次心理暗示的侵蚀,恰恰相反,刚进入秘境他就感受到了一种亲切感包围了自己。本来他并没有想太多,直到听到了林依志的那个推测。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秘境中存在着两个极为强大的意识,一个与自己亲近,门上的符文、迷雾和这处迷宫都给他这种感觉;而另一股意识似乎在被压制,牵引众人穿过迷雾的光路来自于它。按照这个猜测来看的话,迷雾、迷宫和心理暗示似乎都是那个意识在阻止众人进入秘境,阻止他们与接引的意识相接触。 这两方孰恶孰善钱磊无法判断,他从未感觉自己的立场如此混沌不清。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同伴死在这里,而那股意识想杀死他们,可偏偏对他十分仁慈;另一股意识帮助众人来到这里,但它却让钱磊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究竟怎样做才是对的?独自离开?深入探索?还是与这些人一起葬身此地?他当然没有过独自逃跑的打算,可他们的命运只由那两个意识决定。他究竟该听从哪一方的指示?艰难的抉择摆在他面前,他不想面对自己和同伴二选一的结局,所以他决定将希望寄托在林依志身上,虽然还没有确定他是不是尹星,但两人身上都有一种莫名的可信任感,一种可以创造出人意料的奇迹的感觉。 虽然愿望很美好,但现实总是令人失望。众人受到的侵蚀越发严重,而林依志不但没有清醒的迹象,神情似乎还变得更为痛苦。钱磊内心清楚,做出抉择的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而尹星这边,在试炼之中失水死亡了无数遍之后,在又一次的尝试中,他的精神力终于突破了第一层的表面世界,感知到了第二层的灵力流动。尹星从未觉得与这世上的灵力如此亲近,似乎在触及第二层世界的同时,这具被废掉天赋根性的身体也随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尽管体内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力量,但确实有什么改变在深处发生着。 而同时,尹星也感觉眼前的世界发生了变化,他不曾“见过”这样丰富的世界,这样充满生机的世界。灵力的流动就像脉搏,让物质世界得以运转和生存。 尹星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的修炼其实出了大问题,如果将获取辰之力的方式比作在这个世界上“打洞”的话,那么他一直以来都在用旅行神明过去打好的那个洞。这看起来是件好事,毕竟要轻松许多,但少了那个逐层探索世界深处的过程,无疑是一件重大的损失。当然了,以尹星目前的境界也无法自己“开洞”,这次试炼恰好弥补了现在的不足。 尹星反复用精神力去感知甚至牵引四周的灵力,在彻底磨合好后,再次向下一个层次进发。 在能感知到第二层世界后,尹星可以在不摄入水和食物的情况下多坚持一阵子了。灵力虽然无法驻留在他的体内,但可以如流水一般洗涤,这具身体上许多之前没能发现的伤痕都在逐渐愈合。 即便如此,他也只是能多坚持不到一周罢了。尹星依旧在不断地渴死、饿死,然后再次轮回。并且每次复生之后,尹星都要重新再次去感知一遍第二层的世界,不过这样的话,掌握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在经过了更为漫长的时间之后,尹星才终于触及到了第三层的力量。 刚感知到第三层的世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其中所蕴含的力量就猛然侵入尹星的精神。生与灭,凋败与重建,这两种力量沿着尹星的精神力闯入他体内,将他的身体当作了战场。生的力量让尹星的肉身变得坚韧强大,灭的力量则腐蚀着让尹星的身体破碎。 此时的他仿佛神话中半边枯萎的世界树,一半的身躯迅速衰减干枯,甚至变成一触即碎的干柴;另一半却散发着淡淡的荧光,通透而结实。尹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剧痛之中,两种力量在他的体内抢占地盘,展开了拉锯战,尹星的身体不断重复着凋零和复生这两种状态,而这次,他甚至无法立刻死亡重来,生的力量成了另一种折磨。 尹星无法用精神力阻止这两种力量在自己体内肆虐,只能忍受着这远超过第一次试炼时的痛苦。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了,在这种情况下,死才是一种解脱。但想这些没有意义,尹星只能用尽全力去感知、剖析和尝试干扰这两种力量,精神力在这两种力量的交锋下溃散又重聚。 极致的痛感和极致的清醒,无止境地折磨着尹星的心神,但在不断的毁灭与重建中,尹星发觉自己的肉身和精神都在向更精纯的层次发展,就如同在反复淬炼一块钢铁。由生之力重构的肉身部位重新拥有了五感,不过往往持续不了几秒,这里就又会被摧毁。 “这才不过是第三层,这个世界深处到底都隐藏着些什么啊……”尹星不由得这样想。 又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这一次因为身体一直在被重造的缘故没有死亡,但过去的时间恐怕比前两层的轮回加起来还长。死灭力量的袭击带来的痛感甚至胜于用岩浆不断灼烧身体,而生让痛苦无止境地延长。 在这种痛苦下,神智难以维持清醒。但尹星知道自己必须清醒,否则这场痛苦永远都不会停止。 终于,在无尽的苦痛中,尹星再一次突破了极限,涅盘而生。 第三层的力量渐渐被平复下来,尹星首先尝试牵引灭的力量来攻击这处牢笼,但未起到任何作用。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就去探索下一层,毕竟要是失败了的话,他还要再重来一次,再经受一遍生与灭的折磨。 他开始不断深入剖析这三层之间的联系:当纯粹的生与死碰撞之时,产生了一些极稀少的融合部分,这些融合部分不断汇聚、发展与分化,形成了灵力;而物质世界则是以灵力为根基、以生与死为不灭的法纲构建起来的。尹星尝试去模拟这个过程,结果生灭的力量当场失控,再一次展开轮回,害得他又白白经受了一次折磨。 “先去尝试感知更纯粹的生灭之力,在完全掌握这一层的奥妙后,或者至少大体明白了之后,再去向第四层进发。” 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尹星越发沉浸在世界本身的奇妙之中。然而这一次,在尹星接触到本源的生与灭的奥义之时,第四层的力量却不请自来。 霎时间,尹星的大脑陷入一片混乱,各种情感在心中一起爆发,他像个疯子一样,时哭时笑,时而又愤怒不已地一遍遍捶击这处空间的“地面”,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不属于他的爱恨情仇涌入脑海,他的意识如洪流之中裹挟着的一叶扁舟,被如海浪般浩浩荡荡的记忆潮流拍击粉碎。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要干什么? 尹星几乎完全丧失了自我认知,他的大脑被直接冲垮,万千记忆碎片之下,他自身不过十七年的记忆显得微不足道。 他时而是一位跌落王座的暴君,时而是一个和平年代生活着的平凡的人;时而是一只畸形的生物为了自己的文明四处侵略,时而又变成某个文明被毁流浪宇宙并孤独终老的生灵。此时他谁都是,又谁都不是,信息的洪流之下,那些生灵的仇恨,愤怒,不甘,嫉妒,贪婪,暴虐;那些幸福,快乐,愉悦,平和,满足,幸福;所有的情感都一同涌上来,让尹星彻底迷失在了其中。 十七年的短暂人生,怎么可能与万万亿生灵的余念抗衡?这些生命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执着,因此死后破碎的灵魂就来到了第四层的世界,他们每个人的执念都不输于甚至远胜于尹星,他们的情感都不逊于或者在尹星之上,要在此种情况下守住己心,比用一粒芝麻来改变一个星系的运转更不可能。 尹星依旧混乱着,他的情感飞速变化着,他的意识也不断崩溃着。如此庞大和纷杂的信息让他的大脑彻底崩坏,各种执念和炽烈的感情让他的理智完全丧失,一切似乎就此结束。这种冲击可不只是对试炼中的他产生了影响,而是直接对尹星本身的魂魄进行攻击,这恐怕也是这次试炼能被称为魂魄试炼的真实原因。挺不过,便是真正的死亡,魂魄的灭亡,生命的终结。 但,一息尚存。 在茫茫的记忆流冲击下,尹星守住了自己最后一丝清明。此时的他仍然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干什么,身处何处,但他眼前却浮现了几张面孔;他想不起来这些人是谁,自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有过什么交集,但这些面孔确实支撑住了他最后的底线。 首先出现的,是年轻的楚怡和幼年的尹辰。楚怡一个人艰难地抚育着子女,兄妹二人在母亲的陪伴下,从只会发出“咿呀”声音的婴儿,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走路,学会了如何在阳光下奔跑。他们逐渐长大,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出现的面孔变多了。 一位时常板着脸呵斥学生的老师,在尹辰发烧时背着她去医务室;一个喜欢装深沉的小大人,陪尹星度过童年时光。有时还会有几张并不太熟悉的面孔闪过,这是尹星第一次走上领奖台时的颁奖人;某群少年的身形浮现,这是尹星初一时短暂住校生活的舍友。 记忆如幻灯片一样浮闪在尹星眼前,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碎片毕竟只是碎片,在完整的人生面前,任何情感都不过是瞬息。 记忆继续向前,一个觉醒台出现在尹星面前,随后是武者协会,他正式进入了一片新的天地。阿虎的面孔出现,这是尹星第一次与别人打架;进入了新的学校,许多新面孔出现,随后又消失不见。钱磊,玄青道人,尹星接触到了更多的隐秘。范浮生——一切开始变得不对了,母女二人被抓,尹星去叩首求情。林依人,法阵,面具,他有了一个新身份,成为林家的仆人——林依志。 然后是战场,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消逝。理论老师赵危蔷,学长南烟暝,年级主任胡郊,女武者辛平……无数名字被刻在了石碑上。随后,青色的人影从绝境中降临,接下来是一段模糊而紧张的记忆,他在等待着对西京最后的判决;所幸兽潮得以退去,和平的生活重新回到身边。 林依人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不亚于过去的尹辰。他们朝夕相处,一起说笑,一起用餐,就像真正的家人一样,但这股情感又与家人不同。杀范华,往京都,在经历了各种勾心斗角之后,秘境之门开启。迷雾,迷宫,认知障碍……走马灯一般,尹星走过了自己简短的一生。 “在此结束的话,不可能会甘心的?”少年质问自己。 “也许我的人生确实短暂,但我不会输给你们。” “我的未来才刚开始!” 破碎的记忆重新拼接起来,少年的意志愈发坚定,他的神魄也出现在另一片空间,出现在第四层的世界,散发出自己的光芒,抵挡着庞大记忆的冲击,随后逐渐开始“逆流而上”。 迎着信息流的方向“行走”,尹星艰难地抵达了“源头”。 第四层的深处,尹星以灵魂的姿态,“推”开了一扇“门”。 面前是无尽的虚空。 刹那间,尹星的意识开始崩解破碎,化作虚无。 灵魂、物质、能量,一切的一切,随着虚空的闯入开始崩坏。 尹星拖着碎片化的身躯,走进虚空,并关上了“门”。 “那就看看是你先让我崩坏,还是我先转化出辰之力。” “这是一场比赛。” “断绝生死。” 对着空荡的虚空,尹星高声说。 只有“空”和“无”的虚空无法回应他,只是崩坏的速度变得更快。 “该结束了。”尹星笑道。 第42章 重聚 尹星睁开眼,意识回归识海之中,白色的细线状物已经入侵进来许多。他将意识与识海联动,他的魂魄散发出光芒,逼退了未知之人的入侵。 在尹星意识回归肉体的刹那,他看见林依人正挡在自己面前,“快……快走!”说完这句,林依人就开启战技冲入了围上来的人群中。而钱磊也迅速闪身来到尹星身边,“刚不知怎么,所有人突然都被控制住了,只有我不受影响,先撤。”一边说一边揪住了尹星的后领,要带他离开。 “放心,你主子不会有事的,只要她放弃挣扎被控制的话。你现在留在这里,只是浪费她为你断后的决心,也是在增加她的危险。” “我知道。”尹星回答。两人开始逃离队伍,尹星并未使用八卦步或者风原力,毕竟他并不能确保这帮人被控制时的记忆会不会保留下来。钱磊拽着速度较慢的尹星,在迷宫之中飞奔离去。 跑到了一个远离众人的地方之后,两人才停了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尹星解除了改变声音的秘法,在手中汇聚出一小团风原力,“钱磊,是我。” 钱磊瞪大了眼睛,随后猛然一个熊抱:“好!果然是你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死!哈哈!”笑声中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是喜悦,也是苦诉。 “你先把我松……”本想推开钱磊的尹星看见了对方眼眶中迎着的泪水,动作停了下来。也是,和自己可以一直在班中观察他们不同,钱磊甚至一直不知道尹星的死活,他心里积蓄的压力肯定要比自己大的多。于是尹星最终只是拍了拍钱磊的背,“是,我还活着。” 钱磊缓了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松开了尹星,两下抹去了眼泪。“好小子,整天忙着和林家大小姐恩恩爱爱,也不知道给我们报个信。啧啧,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一个见色忘友的家伙呢?” “得了,这话就你最没资格说,当初还在a级班时是谁……”尹星的话语断在了一半,是啊,赵危蔷老师已经死了,那个曾经被小胖子色眯眯盯着的老师,已经死了,明明只是个文职人员,但仍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 钱磊挤出一个笑容:“嗯,把你这几个月的经历说一下,要是你真的一直没干正事,我这半个师叔可不饶你。” 两人边走边交谈着,在听到尹星杀死了范华时,钱磊在震惊之余只觉神清气爽,拍掌大笑,赞口不绝;听到尹星帮林依人去收服那几个中型家族时,他又挤眉弄眼,口中啧啧。在嬉笑闹腾之后,听完了尹星的讲述,钱磊叹了口气,“所以你真的打算帮她?” “她现在也是我的同伴。” “但你刚才也说了,契约会让你不由自主地想要效忠于她?万一你只是……” “不会的,这是我自己的判断。连这秘境中的心理暗示目前都影响不了我,那个秘法的效果对我影响并不大。” “真如你所说就好了。”钱磊有些无奈。 “所以呢,你倒是把你这边的情况说一下呀。辰儿,妈妈,阿虎他们都怎么样?” “阿虎的情况和我差不多,修炼是越发勤快了,现在已经十五级了。他的肉身强度堪称离谱,可以硬抗我三阶的一击,并且力大无穷。阿姨一直在担心你和尹辰,有些消瘦,但还算健康。至于尹辰……说实话,她的状态有些……” “有些?!”尹星紧张地问。 “有些吓人。”钱磊语气凝重地说,“那姑娘的状态堪称恐怖,着了魔一样。去年10月31日,她在觉醒日觉醒失败,而她又没有修习古法的天赋,于是让我借助管理洞府的权限,强行引动灵力摧残其身体,想要以此来达到觉醒的目的。仅仅一次还好,但她的执念实在太重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这次不成功,下次就加大对身体的摧残力度。” “我本不想答应,更是拒绝了她不知多少遍,但看见她的那双眼睛,看见她的那份执着和仇恨,又总是磨不过她。尽管有灵泉和灵药可以帮她恢复身体,但尹辰还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中濒死过好多次,而且往往每次伤还没好就要再来,如此反复了足足三个月,结果还是没能觉醒成功,换一个人早就绝望了。但似乎在这一次次的折磨和她强烈的意志之下,搞出来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得了的东西?” “是的。尹辰她,似乎开创了一个新的法门!我只听说过有炼体的体修,却从未见过不修灵力却能直接修炼精神和灵魂的修法。” “不修炼灵力却能直接去修炼精神?”尹星皱起眉头,不禁想起刚刚自己通过的试炼,但即便在那场试炼之中,他也做不到避开第二层的灵力去直接锤炼第四层的魂魄。“怎么会……” “对?果然很离谱是?如果只是这样还好,至少她找到了方法;但在这之后,她有时会突然开始胡言乱语,像变了个人一样;有时又会突然大哭大笑,总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走火入魔。不过这次回去要是能把你的消息带给她的话,她应该可以恢复正常?” “……”尹星陷入了沉默之中,看来自己的妹妹正在经受记忆流的折磨。修炼的本质是以第一层的肉身容纳第二层的灵力,再以第二层的灵力影响改变自己的生命状态,也就是影响“生”与“灭”的境界,最终才能借助生命状态的改变去锤炼第四层的魂魄。 普通修士的灵魂都被束缚、也同样被保护在肉身之内,因此不会受到第四层内其他神魂碎片的污染;但如果贸然主动进入第四层,必然会遭受庞大记忆流的袭击。而尹辰的情况应该就是不知以何种途径,越过二三层直接接触到了第四层,所幸现在应该还尚未深入,所以情况还不算严重。而要是长此以往下去,十有八九会彻底迷失自己。 “这很糟糕啊……”尹星在心中想。他不是没有猜想过自己那个妹妹会一心复仇走上歪路,也因此在一直担忧,但他还是没想到,尹辰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毕竟在尹星眼里,她还是那个伶俐可爱而又乖巧懂事的少女。 “辰儿,为什么要这样勉强自己啊……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钱磊猛地拍了尹星一下,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人来了。”钱磊拽住尹星打算离开,林依人的身影在两人面前出现——她已经被控制住了。 而几乎在同时,一片灰雾从路的另一端蔓延过来。 “邓森然?”尹星稍有些惊讶。现在的邓森然显然也被控制,正全力向两人袭来。 “也对,身为仪式的参与者,她应该也会用快速定位我的位置的秘法。不过既然她也知道我的身份,就用不着留手了。” “等一下!” “嗯?”尹星回过头,有些困惑地看向钱磊。 “别伤着她……下手轻点。” “哈?你居然还惦记着人家?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了。” “额……要是她真的喜欢公孙言,我当然会死心的啊。但她明明一点都不情愿,我的心里又怎么舍得放弃……” “唉……我尽量。那依人就交给你了。” “嘁,‘依人’都叫上了,啧啧。”钱磊一面调侃尹星,一面摆开了架势。 “让我看看你最近的长进呀,‘师叔’?”尹星回击说。 两人同时向前冲出去,腐蚀性的灰雾与具备转化能力的辰之力首次碰撞。全力而发的尹星不亚于一支离弦之箭,闪转腾挪间片刻就逼到邓森然近前,腐蚀性的灰雾被体表的辰之力相冲抵消。尹星本想一个手刀让对方晕厥过去,但时常趴在邓森然肩上的那只蜘蛛却突然变大,将尹星击飞。 另一边,钱磊倒是比较轻松,在进入秘境的这批人中,他的实力绝对是最顶尖的一批,毕竟他的内界法实力已经达到三阶中期,配合诡谲难测的步法和符箓,很快就能压制对方,更何况在禁空的环境下林依人无法发挥自己的最大优势。 而尹星秉持着不要轻易伤害驯兽师宠物的原则,并未选择主动进攻巨型蜘蛛,而是依旧选择了闪躲和突进,而邓森然本身的体术一般,没过多久还是被成功制服。 “干的不错。”结束后,钱磊用束缚符箓暂时困住追击者,两人击了一掌,迅速离开。 ———————— 进入秘境七天后。 尹星和钱磊一面躲避着被控制之人的追击,一面探索着迷宫;尹星将已经走过的路线记录下来,防止在迷宫中迷失方向。由于林邓二人能观测到尹星的所在,这段时间四人被迫交手过许多次。 因为小巫女的腐蚀力量对尹星以外的人都有一定的克制效果,更何况钱磊也下不去狠手,所以基本上都是钱磊对战林依人,尹星对战邓森然。而如今,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两人面前。 “这么一直乱转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我们只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这个迷宫大到离谱,我们根本不知道要向哪个方向前进,想以乱走的方式撞上出口根本不现实。而如果选定一个方向走到黑,也不清楚会不会反和正确答案而背道而驰。” “玄青前辈没给你留下这时候能用的法器吗?” “哈?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我想也是。”尹星也感觉有些头疼,他也不是没试过用精神力去探测,但可探测到的范围还是太小了,最多也就只能用来试探一下前方有无拐角和反侦察。 而就在这时,熟悉的波动又出现在了附近。 “靠,又被找到了,快走!”钱磊嚷嚷着。 跑了许久之后,尹星倚在墙上休息。“究竟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呢……大门、符文、迷雾、光路、精神暗示……钱磊,我再向你确认一遍,你确定你确实感受到了两种意志?” “是的,我已经说过好多遍了。而且其中一种让我有一种亲切感,可能与我来自内界有关。” “亲切感……内界……不行,还是没有头绪。” “果然吗……”钱磊也叹气道。 “我能感觉到,就差一条关键性的线索,我们就能解开这个谜团。到底是差了什么呢……”尹星眉头紧皱,思绪完全沉浸在其中。 “唉,算了,先别想那么多了,吃点东西休息一下。”钱磊说道,同时从储物器中取出一个肉罐头递给尹星。 尹星漫不经心地接过,打开吃了一口,神情变得微妙起来:“这肉怎么这么腥?” “欸?”钱磊凑过来看了一眼,“哎呀,我拿错了,这个罐头还是生的,肉上面还带着血呢,应该先加热之后再吃的。” “血……”尹星突然将罐头扔到地上,“我有思路了!” “思路?什么思路?你该不会……”尹星没有理会还一脸懵的钱磊,立刻从储物器中取出一个小瓶,将它打开,一股庞大的生命力倾泻而出。 “你这是干什么?”钱磊刚开口问道,地面上就突然亮起了刺眼的红色纹路。 “猜对了。”尹星笑着说。 第43章 地崩 “这是什么情况?”钱磊看着红色纹路贪婪地吸收着放出的生命力,“你这样子显得我很呆啊。” 尹星笑了笑说:“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进入秘境的吗?兽血注入槽中,门上的符文亮起,大门从内向外打开,光路接引我们进来。你说你在这里感受到了两种意识,那么我就姑且称阻止我们深入的意识为a,想让我们来此的意识为b。” “已知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个秘境不曾出现,那么可以假设在这段时间内意志a强于意志b,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意志a被磨损,意志b有时可以占到上风,于是就这样传出秘境将要出现的消息。再回到之前开门的时候,当兽血中所蕴含的生命力被门上的符文吸收时,门被打开了,那么我们可以认为这时候意志b暂时压制了a,所以才能将我们带入;但途中a又重新控制了b,光路也因此消失。” “所幸b还有余力驱散迷雾,否则我们所身处的环境将会更加恶劣,不过既然是它带我们进来的,那么它必然不希望咱们被困在迷宫之中,所以想打破这个困局,必须要让b再次占据主导,而此前我们知道的唯一方法就是给它生命力。不过显然,这个方法可以说是铤而走险,毕竟b的目的我们也并不清楚,若非……” “若非这是现在唯一可以选择的办法,你也不会这么干,毕竟不这样做就只有被困死这一条路可走。既然已经做了,多想也无益,走一步看一步……啊啊啊啊啊啊啊!”话刚说到一半,红色的纹路突然血光大放,地面陡然裂开,猛然间整个迷宫的高墙和地面都崩碎成碎片,尹星抓住差点摔倒被压在墙下的钱磊,感知到禁空的力量已经消失,发动战技在背后生成鹰翅向高空飞去。 尹星从高处俯瞰,整个迷宫广阔无边,以鹰的目力也看不见穷尽;而这等庞大的造物,却在某个存在的力量下分崩离析,碎片撞击的巨响几乎要震破耳膜,猩红的力量从地下喷薄而出,如同喷涌的岩浆。 “和杀戮之力同系别的力量吗……” 迷宫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尹星刚才所在的地方开始崩坏,碎片掉向无尽的深渊。从地下升起了血色的雾气,伴随着崩坏要将迷宫笼罩在其中。 “得赶紧去找到依人才行……她应该离我很近,很快就会被波及。” 尹星发动风系原力,振翅高速飞行着。 突然,血色的力量化作无数细长的手臂从地下伸出,抓住了被拎在空中的钱磊的脚踝。 震雷符在空中炸开,但随即更多的“手”如藤蔓一般伸了上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万风之拥发动,以尹星为中心爆发出了十数道风刃,切断了几只离得最近的“手”;辰之力在身后化形为剑,在尹星的驾驭下将靠近的手全部切除。但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成千上万的“手”就向两人扑来。 钱磊一次性催动了数十张雷符,雷霆从符中爆射而出,掀起一阵小型的雷暴;而钱磊也闷哼一声,同时用这么多对他来说果然还是有些勉强。尹星借着这个空当向更高处飞去,辰之力所化成的剑在身边围绕着护卫,但铺天盖地的血手向两人袭来,剑被数只血手抓住,捏成了碎片。尹星将钱磊抛到空中,“它们的目的应该是我手中的瓶子,你快用瞬移符先回到地面上!”言罢主动冲入血手的海洋之中。 钱磊咬了咬牙,催动符箓来到了200米外的另一处——这已经是他所画的符箓的最大有效距离了——随后又发动下一张不断瞬移离去。尹星身陷无尽血手之中,手中持着辰之力所化的剑想要挥动,但他的手臂、肩膀、腿部、腰间、脖子、乃至头顶都被血手抓住,幻化出的鹰翅也被撕成碎片。 尹星奋力挣扎,辰之力在身后化作刀锋将血手切断,但还没来得及从中挣出就又被抓住。一只血手抓住了尹星的头发,要和其他血手一同将尹星拖入深渊,在一次次“拔河”之中,尹星的身上布满了抓痕,衣服都被扯破成了布条,头发也被生生撕下了大半。又一只血手伸出,直接抓向少年的侧脸,其中一个“指头”更是直戳向他的眼睛,尹星勉强侧过头避开,脸上又多了几道抓痕。 就在一只血手抓住尹星身上手环状的储物器时,却从中突然倾泻出一片冰与火的元素风暴,击穿了数十层血手制造出一条暂时的通道;尹星抓住机会,将辰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同时连续发动时间停滞,击碎了身后的血手,重新幻化出翅膀全速向外冲去。 但就在他快要突破血手的包围圈时,一只格外巨大的血手从深渊中探出,死死捏住了尹星的躯干,巨大的握力让他感觉内脏似乎都要碎掉了一样,口中止不住地喷出鲜血,随后无尽的血手又填补上了空洞,尹星的眼中失去了光芒。 ———————— 钱磊来到陆地上,朝着一个方向奋力奔跑,在半路上看到某处冒出一片光芒。 “是林依人!”钱磊匆忙向那里赶去,在绕过一个拐角后,却看见林依人正在和邓森然对战。林依人背后一光一暗两对翅膀在震动着,持着双剑不断挥舞,斩出光与暗的元素刃,而邓森然将腐蚀的力量注入她所养的蜘蛛体内,蜘蛛变成两米多大小,口中喷吐着灰雾,挥动前腿斩出腐蚀力量汇成的凝实刃气。 “林依人!不要那么冲动!你现在过去只是在送死!别忘了你们两人之间存在着生命链接,你不去的话,他的生还率才更高!” “可他明明置身于危险之中!你是让我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他死吗?我做不到!”林依人嘶吼着,加大了攻击力度,一道光刃击破了雾刃的抵挡,向邓森然袭去。 钱磊从一旁冲出,在手上覆盖灵力,一套太极圆将光刃拨到了其他方向。 “林依人,邓森然没有说错。你先冷静下来,他会没事……”话音未落,远处身后一道冰与火的元素暴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糟了,连家主的保命法器都发动了,他现在很危险!你们别拦着我!” “你把林家主给你的法器偷偷给了尹星?”邓森然有些吃惊。 言语间,迷宫的崩坏已经快要蔓延至此。“林依人,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先撤退去思考对策,直接莽上去只是在送人头,没有丝毫益处!” “我不甘心!明明情况已经如此危急,你们要走就走,我自己去救人!” 邓森然见林依人如此油盐不进,心里颇为焦躁,而这时,钱磊却也喊了出来:“我也不甘心啊!这次也是,之前也是,尹星这王八蛋只会选择牺牲自己的方式,而且还不和任何人商量!他认准的理谁也拗不过他!自私地去自我牺牲自我感动,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你以为我就愿意这样?我不想拦着他吗?但是没办法呀,毕竟他就是那样的人!你不也一样吗?在被控制前擅自留下来断后!你那时希望他留下来吗?那你又为什么要践踏他的愿望?” 林依人的动作僵住了,钱磊吐出一口气,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只能先选择相信他。等找到了对策救出他后,再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好好正视我们的想法!我言尽于此,如果你还想去的话,我不拦你。” “……撤。”林依人咬了咬下唇,开口说道。 ———————— 公孙言揉了揉太阳穴,清醒过来。先前不知为什么,精神控制被突然取消了,随后远处就传来巨大的轰鸣,并且这轰鸣声还在不断逼近,本想去一探究竟的他被恰好同行的陈小小拦下,陈小小说那边的空间正在变得混乱,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在朝反方向前进了一段时间后,由于被精神控制时一直在无止息地行进,两人都感到强烈的倦意,迫于这种困意,两人在各自摆下一堆防卫机制后开始休息,而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正身处先前见到过的迷雾中。 “陈小小!你还在这附近吗?” “我还在!”少女清脆的声音传来。 公孙言松了口气,“你知道这雾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不清楚,醒来时就这样了。” “我想也是。”公孙言叹气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走吗?” “怎么走?这可见度,除非摸着墙不然根本找不到路,而我的探测法器也没多少灵力了。你总不至于不知道在迷宫里无脑乱转有多作死?” “这还真是……”公孙言苦笑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 范浮生此时十分烦躁,在迷雾突然再次出现后,他召唤出了自己的兽灵——一只巨大的赤焰苍鹰。他坐在兽灵背上向高处飞去,但这迷雾好似没有穷尽一般,飞上去了近百米都不见稀薄。 “看来这秘境中的事物不能以常态的物理法则来衡量啊。可恶,好不容易摆脱了控制,又在这雾中迷失了方向,真特么倒霉。” 而这时,他的兽灵鸣叫了一声,“什么,那边有声音?”范浮生侧耳细听,果然在极远的地方传来了轰隆声。 “走,向那边去,反正也没有别的方向能走。” 兽灵又鸣叫了一次,“危险?有什么可怕的,我为了进入这个秘境可是压了很久的境界,现在这里根本没人打得过我。走,去看看那边发生了什么,要是碰上林依志那小子落单,还可以好好‘调查’一下他。” 兽灵遵从了主人的命令,下降了些高度,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 ———————— “当——”郭连用尽全身力气撞击墙壁,又被弹倒在地。 “靠,还是不行!喂喂,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呀,马上这里就该塌了!”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沿这条路跑,结果闯进死胡同了。现在我们都要完蛋了。”一个红发少女抱怨说。 “要不是你半路害怕到跌倒,我们的时间才不会这么紧张!蠢才!” 阿虎看着面前这四五个人互相怪罪埋怨,开口说道:“现在禁空的力量已经消失了?我可以把你们扔过去。” “扔?你在开玩笑吗?这墙可有二三十米高。” “试试就知道了。”阿虎扯住一个人的手臂,那个人极力挣扎,却发现阿虎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挣不开。 “护好头。”阿虎说道,随后将两腿迈开,全身发力,将那个人甩了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扔出去的少年大叫着“飞”了起来,从墙壁上方掠过。 其他人一下子呆在原地,这是人能有的力气吗?这小子才十五级?这要是一拳打上来,三阶修士也吃不消? 阿虎把剩下的人一个个扔了过去,然后用木系原力所化作的藤蔓在空中制造了几个着力点,一路跳了过去。 被扔过去的人只觉得全身都快散架了,幸亏每个人进入秘境前都准备有缓冲的东西。而阿虎则是直接从二十五米高的地方跳了下来,毫发无损,而且表情也完全没有波动。 “别愣着,快走。”阿虎平静地说。 “好嘞虎哥!”之前被第一个扔过去的小个子少年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跟在了阿虎身后——在此之前,他都是在郭连身边一口一个“连哥”地叫。 在不知又前进了多久,将崩坏的陷坑甩在身后后,几人坐下休息,这时一片迷雾从他们本来的目标方向迅速“飘”过来。 “都别动。”阿虎警告着想要跑掉的几人,“这雾总比那边安全。” 无尽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蔓延,向着那个无底的深渊而去,如同漫漫云海将汇聚起来遮蔽酷暑中的毒日。 一场宏大的碰撞,就此拉开了帷幕。 第44章 血手VS雾手 众人进入秘境后的第九天正午,迷宫中还未塌陷的地方都布满了雾气,而崩塌的速度也减缓了许多。范浮生已经来到了迷雾外巨大坑洞的上空,俯瞰之下,保守估计这个坑已有半个西京那么大,而迷雾如瀑布一般,沿着坑壁“流”入下方。 “这特么算什么呀,太离谱了点?这个秘境究竟有多大呀?”身在地面上空近千米处的范浮生不禁咋舌。 “幸亏禁空的力量已经消失了,要不然我是绝对出不去了。但就算不在迷雾中,也没有什么线索啊。”范浮生抬头看向这个秘境中唯一的光源——整个“天空”。是的,在这个秘境中没有日月,也没有光线方向的变化,只有一片灰色但发出薄弱光芒的天空,每个人的影子永远只会在正下方出现,而范浮生的影子,现在就在那无尽的深洞之中。 就在范浮生仔细观察之时,从深渊之中传来一声轰鸣,回声隆隆作响,震耳欲聋。一只数百平方米大的血色巨手突然从深渊中伸出,其上围绕着无数丝缕般的白色雾气。白气缠绕在巨手之上,不断勒紧,而巨手则痛苦地摆动,狠狠砸在了一旁的坑壁上,那一面数百米远的迷宫都被震碎。 巨手摆动产生的狂风将范浮生狠狠吹飞了几千米,兽灵被重创,范浮生又落回到了迷宫之中。在他摔落在地变成肉酱前,鹰灵用躯壳充当了缓冲垫,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而从坑洞之中又伸出了上百只血手,同样被白色的雾气缠绕着,剧烈挣扎着。按理来说这么多的巨手同时挥动之下,寻常的雾气无疑会被吹散;但相反的是,雾气在深坑上方汇聚出了一只白色的巨手,有数十平方千米大,从空中垂直落下压向血色巨手。或许不应该再称其为“巨”手,这些血手的大小和那只雾手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随着遮天的白色巨手压下,血手纷纷破碎,雾手向深渊下伸去。一只同样大小的血手猛然从深渊之下袭来,两手对掌产生的巨大风罡将周围的迷宫层层震碎。接下来,从这个数千平方千米的深坑之中,从无穷无尽的白色浓雾之中,汇聚出了近百只这样的巨手。血手和雾手两两相碰,声音贯彻了整个秘境的苍穹。所有人,无论在迷宫中的何处,都清晰地听到了碰撞产生的巨响,离深坑最近的范浮生在层层法器的保护下,依旧被震得口吐鲜血,耳膜也险些破裂,范家为他准备的种种保命手段都几乎用尽。 “逃!”范浮生满脑子只剩下了这个字。 迷宫崩塌的速度再次加快,深坑的面积持续扩大,而迷雾也在不断向深渊之上汇集。更多的血手和雾手出现并展开碰撞,这又加快了迷宫的崩碎。 “那边发生了什么?”在迷雾中,有三人在借助林依人光原力所凝成的光球充当手电筒行进,巨响使他们回过头去,而那种响动还在接连不断地传来。 “崩塌的速度又加快了吗?好像听着也不太对……不会又出什么状况了?”钱磊思索道。 “不行,我还是得现在回去!说到底,我们根本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计划,说是要等多找到些人合作再去救人,但这几天我们根本就是在无脑乱转!单向崩塌的反方向走有什么用,说不定其他人都在深坑的另一边!” “林依人,你是不是动用了那个秘法?”邓森然冷不丁地说。 林依人身形一僵,邓森然叹了口气,“你这家伙……原来恋爱情感可以让人这么上头吗?!”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呢?别自顾自地就把我排除在外啊。” “这是契约的机密,别忘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的立场是对立的,我凭什么要让你知道?”邓森然看都没看钱磊一眼,这几天她一直对钱磊极为冷漠——虽然以前也差不多就是了,不,应该说比以前还是好点的,现在至少能说出十个字以上的话了。 钱磊被噎得无话可说,林依人被这两人的拌嘴搅了一下,情绪也没那么激动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用生命共享的秘法把我的生命力输送给他,但他一直不肯用,今天早上却开始缓慢吸收了,他的情况肯定比之前更加危险!再拖下去,我怕他真的会死掉……” “生命共享?!这不是不对等契约吗?为什么会有这种秘法?” “当然是因为这个秘法本来是主人用来吸收仆从生命力的啊!生命力的流向只能由主人决定。你也是,这么机密的秘法,我才教你两天,你就把这捅出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立场?” 就在三人争论之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雾中传来:“林依人,森然,是你们吗?” 听到这个声音,邓森然的表情突然变了一下,但在雾中无人能发现异常。她立即回答道:“阿言……是我。” 钱磊的神情立刻晦暗了下去,又和之前一样开始缄口不言。 循着声音,三人向迷雾中的那处走去,正常情况下可以照亮数百米的光球,在这迷雾中只能照亮五米的距离。很快,公孙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之中。 “阿言,你怎么在这里扎营了?”看着公孙言身边摆放的生活用具和各种防卫法器,邓森然眼神空洞地以“关切”的语调问道。 “我之前和陈小小恰好同路,迷雾起后就在这里扎营了,毕竟这里离那个空间紊乱的地区很远——陈小小是这么说的。” “但是……我们只看见了你一个人啊?陈小小呢?” 公孙言只觉得十分诧异,“怎么会?她刚才还在和我说话……”他扭头看向刚才“陈小小”的位置,何止是人不在,就连一点在这里呆过的痕迹都没有。 “是通话水晶……”钱磊走过去,捡起了一块水晶,“啊,通话在两分钟前结束,时长……五十几个小时?” “我……被耍了好几天?!”公孙言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真相,第一次没能保持住一直苦心维持的绅士形象,气的青筋暴起。 邓森然看见自己的“未婚夫”气成这样,心中却只觉得好笑,表情也难得有了向愉悦方向的变化,钱磊则悄悄用余光瞄着这样的小巫女。哪怕余怒还没有消失,林依人也有些没绷住,迅速用手捏了捏脸,以免笑出声来。 “怎么说呢……还真像是那个家伙会做出来的事。”林依人在心中想着,“借助迷雾中对方看不见自己只能听到声音的特点,整了这么一出恶作剧,不愧是你啊……按上面的时间来算,迷雾蔓延到这里不久她就离开了,是怎么做到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呢?不过先不管这个,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可以推算出迷雾的蔓延速度了,雾气到这里应该更早。” 公孙言此时已经压下了怒气,开口询问三人这边的情况。在避开尹星身份不谈的前提下,林依人将这几天的经历和盘托出。 “你也不受控制吗?那之前为什么……算了,先不追究这个了。”公孙言对钱磊的话并未说完,“你们现在是想找人一起去救林依志?嗯……要是你们离开了,没有光源我也走不了,深坑什么的,我也想去看看,尤其是刚出现不久的巨大持续声响,确实令人有点好奇。不过话说在前,要是行动过于危险的话,我可不会出手帮你们。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行,那么我们就先一起返回……” “不行!”林依人的话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四个人,就算再加上家族的那些法器,去了也还是一样送死!你们都没有亲眼见过那些血手,无穷无尽地向你涌来。我们需要计策,而这个计策需要……” “计策计策计策!都过去几天了,你一个计策都没想出来!现在往回都还要两天才能赶到,再拖下去……”争吵再次爆发,林依人躯体前倾嘶吼着,而说到一半又蹲了下去,“我也知道你说的对,我知道我们去了就是九死一生,但我每次一想到他的样子就揪心地不行啊……我真的、真的冷静不下来!” 对的,其实两人都清楚,不管是选择寻找别人帮助的钱磊,还是想要独自去营救的林依人,他们当然都不希望尹星死去,也同样都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去拯救,因为他们太过弱小,太过无力;一方因为亲身经历过深渊才不敢贸然行动,另一方却觉得即便就这样走下去也只会在悔恨之中最终迎来落幕,没有人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甚至连线索都难以寻找。 没有力量,无法保护。 没有力量,无法选择。 没有力量,无法去做心中想做之事。 没有力量,无法去拯救想要拯救之人。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弱小,因为无力。 看着带着泪声音逐渐变小的林依人,公孙言又一次陷入了惊异之中,“传言……是真的?主人和仆人?” 四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怪异,尴尬地令人窒息。 “嘻嘻,那边的情况挺有趣啊?”手里握着一块水晶的陈小小笑道,而在林依人那边,某个角落里正“躺着”一块监听水晶。 “林依志已经困在深洞里快三天了,还活着没可都不好说。不过,血手什么的似乎挺有意思的嘛,要不要去玩一玩呢?”娇小的少女脸上带着一点戏谑的笑容,“玩具丢了,果然还是得去找一下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陈小小跃动着向深坑的方向赶去——这个少女似乎完全不受迷雾的影响。 ———————— “虎哥,休息一下,我走不动了。” “是啊,虎哥。在这雾里走路太辛苦了,只能扶着墙,还动不动就碰到死胡同。” “死胡同什么的,又不影响我们过去。继续走,要是速度慢了掉进去可就死定了。”阿虎丝毫不理睬几人的叫苦和求情。 “真、真的不行了……”队伍里的红发少女彻底累趴在地上,“虎哥,别的不说,成天被扔来扔去就够我们受的了。” “哦。”阿虎依旧十分冷淡。 红发少女一边在心中吐槽阿虎一点不懂怜香惜玉,以后注定单身,一面又艰难地站了起来。 “当——”走在最前面的郭连撞上了墙壁。 “又是死路。那就只能再来一次了。”阿虎自语道。 “虎哥,先别,等等让我休息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几声“各有特色”的尖叫,阿虎一行人又一次“越过”了死路。 刚到达另一边还没走几步,一阵地面开裂的声音响起。“郭、郭连,是不是你太重了,摔下来把这里压坏了?”一个少年呆呆地说。 “你放屁!关老子鸟事,肯定是阿虎他太用力了……不对,被你小子带偏了,快特么跑啊啊啊!!!” 阿虎反应很快,立刻就用藤蔓将几人捆在一起拴在自己腰上,发力跳起,踩着由木原力所化成的一节节藤蔓作为支点向另一个方向跑去。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这处迷宫的地面也被无数血手从下方捅破,新的深坑开始出现。 血手伸上去要抓住几人,阿虎拽住腰上的藤条旋转几圈,一口气将那些家伙扔飞了许远。而这里的迷雾伴随深坑的出现开始散去,数只血手伸向阿虎,被势大力沉的一脚踏断,同时阿虎借力跳出去许远再接住几人。 与此同时,迷宫的各处都有新的深坑出现,巨大的迷宫面临着彻底崩碎的危机。而最初的那个深坑之中,雾手已经彻底溃散。 正在逃亡的范浮生突然被一只血手扯住脚踝,他身后不远处的一个坑洞,正有无数血手往外“爬”出。 像旧深坑前进的陈小小刚查觉有所不对,下方的地面就猛然突出一只巨大的血手,将她握在掌心中,全身的骨头都咯吱作响。 林依人处,四人瞬间被血手包围,哪怕使出浑身解数也依旧被庞大的数量碾压,合力抵抗之下仍被拖入深渊;阿虎和被扔飞的几人也被血手抓住拉入地下。 如海洋般毫无边际的迷宫在短短十几分钟内完全崩碎,所有的人都掉入了血色的“海洋”。突如其来的不幸,击晕了所有人的头脑,打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第45章 绞刑架 黑暗,黑暗,还是黑暗。一丝光亮都没有,身体正在不断向下坠落,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没有尽头。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身上各处都发出不适的吱吱声,像是快散架了一样。张开嘴巴,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感受到口中涌上一股血的味道,高速降落所产生的风压让意识模糊,两耳生疼。 要死了吗? 这个想法刚出现在脑海中,下坠却突然停止,身下是一片柔软的东西。林依人艰难地运转原力,制造出一个光球,勉强照亮身边的环境。周围什么也没有,脚下是一片猩红的“海洋”,走在上面却像是踩在地面上一样。 “是那种血色能量所化作的实体吗?”林依人恢复了思考的能力,“钱磊、邓森然、公孙言那几个家伙呢?没有掉到这里吗?还是说……已经死了?” 林依人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多想。 “既然已经来到了坑底,那么尹星他应该也在这里?” 林依人吃下一颗疗伤的丹药,恢复着身体的机能,同时运转着原力来恢复力量。 “又停止吸收我的生命力了,不过还好,他还活着。”刚恢复一点就立刻发动秘法的林依人松了口气。 她放下心来,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换上了身干净的衣服,毕竟之前的衣服在战斗中已经破损了,等力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后才再次出发。 因为下方并没有迷雾,恢复后的林依人将光球的照明范围控制在20米左右,向某个固定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血色的力量平息了下来,但看起来暂时应该不会出事。”林依人在心中忖度着。 “那边有光!快过去看看。” 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林依人在手中汇聚出光剑戒备着,以防万一。很快,说话的人就出现在了林依人面前,是之前队伍里出现过的几个人,面孔有些生,并不太眼熟。 “啊,是林家的大小姐!我们有救了!”几人兴奋地朝林依人跑来。 “先停在那边,不准靠近,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们。”林依人喝止了他们。 “您问,您问,我们知无不言,绝不隐瞒!”几位中小家族的子弟殷勤地说。 “你们在被控制后都在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关于这段记忆,我已经记不清了,只感觉好像是在找什么人,过了很久之后才摆脱控制,但刚休息不久就发现自己又身在迷雾之中;又停留几天后,我们脚下的地面就突然裂开了,下面全是血色的小手,再醒过来,我们就在这个地方了。” “你们在迷雾中,有没有听到巨响声?” “没有。不过好像在极远的地方有过一阵轰鸣。” 看来这几个人离深坑极远,一直身处中心的漩涡之外。 “不过既然我们在上面的位置相差那么远,现在却能聚在一起,看来被拉下来的时候方位也变化不小。” 大致下了一个判断之后,林依人准许了几人在离自己十米远的地方跟着自己,林依人自己则根据秘法所示去往尹星所在的位置。 “你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来救你!”林依人如是想。 往前走了许久,前面的“路”逐渐变得不平静,血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水一样翻滚着,后面的几人停住脚步,不敢再向前走去。 “怎么停下了?”林依人说道,“我可不会停下等你们,不想继续跟着的话,就自己待在这里。” “那个,您是打算去哪里?” “去救人。” 后面的几人都吃了一惊,互相眼神交流着,畏畏缩缩地犹豫着。 林依人叹了一口气,又制造出一颗光球,推了过去。“带着这个快走,我要去的地方恐怕很危险。” 那群人松了口气,再三道谢后,拿着光球跑掉了。 看了眼飘在自己肩头的光球,林依人继续向前走去。一只血手突然从脚下伸出,林依人化出光暗各一对羽翼,手动挥舞光剑将其斩断。又有些血手从中冒出,不过数量并不算多,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稀疏。林依人飞在半空中,现在的这些血手强度、速度甚至长度都远不如先前迷宫中涌出的那些。 “继续深入的话,这些血手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林依人想着尹星走神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少女身后,两腿锁在林依人腰上,匕首停在她的颈边。 “陈小小?”林依人没有回头,试探着叫了声身后人的名字。 “哎呀呀,被认出来了,那就只能灭口了呢。”愉悦的轻笑声响起。 林依人神经紧绷,在匕首发力的同时立刻用出了战技身外化身,然后一剑劈向陈小小,对方一个瞬移回到“地面”,“停停停停停停!别急着开打呀,这就是一个玩笑,玩笑!你看,这是伸缩的玩具匕首,伤不了人的。” 林依人摸了摸脖子,果然一点伤痕都没留下。收回化身,林依人降落到陈小小身边,冷不丁给了娇小少女一个板栗。 “早就想这么干了,现在痛快多了。” 陈小小捂住被打的地方,“不就是个玩笑嘛……你怎么玩不起……”见林依人又抬起了手,陈小小立刻瞬移到十米之外,“那个,有话可以好好说,别动手,伤了和气……” 林依人白了陈小小一眼,“所以,你跑过来袭击我是干嘛?” 陈小小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雄浑一些,一本正经地说道:“报~告~长官!我在甩掉公孙言那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之后,一直在迷宫里乱逛,我的空间探测法器可以让我在迷宫中毫无阻碍地穿行。然后就在我走在路上,想着今天吃什么时,一直辣~么大的血手就捏住了我,把我拖了下来。我在下面还没走多久,就看见了光,于是赶来向您汇报工作!” 林依人不理睬陈小小的耍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拿着暗原力化成的剑,用剑背轻轻拍打左手手心,“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你还瞒着不少事?” 陈小小又摆出一副扭捏的姿态,用一种尖细的声音说:“哎呀~真讨厌,居然怀疑奴家,奴家好桑心哦~” 林依人深吸一口气,免得自己忍不住又去揍她,“我现在要去找林依志,你要一起吗?” 陈小小又变回那个雄浑的嗓音,敬了个歪斜的军礼,说道:“收到,长官!任务是寻找长官夫人,属下一定全力而为……啊!” “果然还是忍不住啊。”化身吹了吹拳头,重新融入林依人体内。陈小小揉着头顶被打的地方,吐了吐舌头,跟上林依人。 两人一面斩着血手,一面向深处前进。血手越来越密,林依人用出化身也依旧有些吃力。 “喂喂,你有没有那种一次性的瞬发的威力极大的招式?给它们放个炮仗看看。” “怎么可能……好像还真有?”林依人在两手中压缩出一团光原力和一团暗原力,然后扔向了同一个地方,光暗对撞下产生了一阵微型元素爆。 “还真有?那我也来!”陈小小右脚向后撤了一步,深吸口气,右手拿着匕首从身后猛烈摆向身前,“次——元——斩!”少女用极其热血的语气大喊出漫画中招式的名字后,一道刃气撕裂空间一般,将面前密密麻麻的血手悉数斩断。 “好中二……”林依人在心中默默吐槽。 有了陈小小一直在活跃气氛,接下来的行程轻松了许多。只剩下不到十公里时,前路又发生了变化。 感知到发生不对劲的陈小小提出让林依人用最大照明功率,光球照亮了半径700米的区域。面前是一片血手的“城镇”,无数血色巨手如房屋般静静矗立,高低不一。大的光手掌就有数千平方米大小的,最小的也有八九十平方米。两人面色苍白地在林立的血手中间安静穿行,不敢发出声息。这些巨手似乎没有攻击两人的意图,只是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林依人,你看这些手掌是不是都朝向同一个地方?”陈小小冷不丁说道。 林依人借着升到空中的光球,在光芒照耀之下,千百只巨手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掌心一齐对向某个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值得让它们顶礼膜拜,伏在脚下。 “还要接着向前走吗?这里的气氛太诡异了,简直就像什么邪教组织的窝点。” “走,他就在前面。如果他在那个被这些血手膜拜的东西附近,那就危险了!” 陈小小陷入了沉默,她的脑中产生了一个极为离谱的猜想——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被膜拜的就是“林依志”? 向着前方又行进了许久,一根粗大的血色柱子映在两人眼中,柱子有数千米高,而那些巨手似乎就在对柱子上的某物进行膜拜。 “林依志不会就在那个柱子上?”陈小小努力让自己开了一个不算玩笑的玩笑。 “不错,你怎么知道的?” “啊啊,那个,我觉得,就算把他放在这儿不管他也不一定会死,要不我们还是……” “你不去可以,但我一定要去,至少要见到他最后一面。” “……我也去。麻烦你带着我起飞了。” 林依人张开翅膀,手中拎着陈小小,沿着柱子向上飞去。 几分钟后,她们到达了柱子的顶端,一个由血色力量凝成的绞刑架正背对着两人。 第46章 营救——末路之人的赌博 感知到绞刑架上就是自己这段时间心心念念的那一位,关心则乱的林依人立刻就想冲上前去,却被陈小小拦下。 “别冲动,先绕到正面去看看。” 两人绕到了绞刑架的正面,眼前的景象却令人头皮发麻。 尹星赤裸着上身被血色的绳状能量“绑”在架子上,全身上下仅剩半截裤子;他全身的肌肉都萎缩了下去,整个人枯瘦如柴,从“绞刑架”上伸出许多丝状的血色能量,如蠕虫一般扎入尹星全身的血肉中,不断吸取着尹星的生命力;他的头发被撕得一根不剩,连带着整个头皮都烂掉了,现在满头都是暗红色的痂痕;面部被挠得满是伤口,鲜血淋漓,面目全非;露出的上半身和小腿也同样布满抓痕,腹部几乎被划破,可以模糊的看见里面的脏器。 林依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泪不受控制地流下,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在无声的痛哭之中,又感到一阵反胃,剧烈地干呕了起来,像是要将整个胃都吐出来;陈小小也不忍地别过头去,身上发颤,难以动弹。 尹星感受到了这边的动静,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已经不能算作人声的嗓音从喉咙中挤出:“小……姐……你来了……啊。” 听到了尹星的声音,林依人立刻强迫自己从伤痛中挣出,“对,我来了!”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艰难地用颤抖的腿站了起来,“我这就……救你出去!” “停……下……”尹星从嗓子中拼力挤出几个字,“去……找……”话未说完,几道血色的丝状物就扎进了他的脖颈,尹星彻底无力再开口说话。 在林依人暴走之前,陈小小一把拽住她,瞬移到了柱子外的半空中,林依人立刻张开羽翼停止下坠,“干什么?” “没听见他说的吗?先去找人!单凭我们两个救不出他!” “他的话根本就没说完,又没说去找什么,怎么找?至少让我先把他身上的那些玩意儿全部砍掉!” 就在两人言语间,周边的血手缓缓转动过来,“看见没?现在只能撤。你能打倒这些巨手吗?” 林依人咬了咬下唇,不甘心地离开了这片区域。 “希望计划可以顺利进行。”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尹星在心中想。虽然自己并没能将话语传达出去,但此时,他也只能相信他和林依人之间的默契。 巨手们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在转动着“注视”两人离去的身影。来到了“安全区”,林依人讶异地发现先前的几人仍停留在沸腾的血池外,没有离开,而且人数还变多了一些,不过在其中并没有几个“领队”和钱磊、阿虎的身影。 “你们怎么停在这儿?” “我们想了想,还是跟着您生还的可能性更大;而这些人和我们一样,是看到光聚过来的,现在已经来了不少人,加上您和陈大小姐已经有十四人了。”一位棕发少女说。 “那就先彼此交流一下情况。”陈小小说。 互相了解了彼此的经历和能力后,林依人陷入了思索之中,在场的十四人,除去自己和陈小小,有五人是刚才跟着自己的,还有四人之前和阿虎同行,还有两人其实算是熟人,二阶土毒系谢然,二阶金系楚心。这些人大多是混入学校充当学生的家族子弟,身上肯定有不少保命的玩意儿,自身的实力也不会太差,但比起巨手来还是相当不够看。 “我们还需要找到更多的人!”林依人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是循光而来,那我接下来就将向外释放更强的光,这次不仅限于照明,所以会很刺眼,都闭上眼!” 底下的几人都听从了林依人的指示,下一刻,光原力倾泻而出,夺目的光辉刺破了黑暗,传到了遥远的地方。 受到重创、吃了不少丹药才缓过来的范浮生首先被光芒吸引了注意,“是林家的那个小鬼吗?用这种方法怕不是在找人?也不怕惊动了这里的力量,还是说已经无路可走,只能这样寻找帮手?有趣,要是只有她一个人就补个刀。”如是想着,范浮生快速向光源奔去。 “咳!”阿虎吐出最后一口血痰,在灵药的帮助下完全恢复了身体状态。“嗯?”看到一个光点从远处浮现,他摸着黑踉跄地朝那里走去。 “那、那个,这个味道很不错的,要不要来一点?”凭借自己画的符箓要光有光、要火有火、什么都不缺的钱磊正指着自己费尽心思用各种天材地宝和离火符煮成的蔬果汤,对邓森然说。 “不用。”对方想都没想,干脆地拒绝了钱磊,然后自己掏出包里的干粮吃了起来。 先前地面开始崩陷之时,情急之下,钱磊只抓住了刚好被血手拉到身边的邓森然,因此两人一直没有失散。刚跌落时,他本想用瞬移符先带邓森然离开地面的损毁区域,但即便瞬移了200米,还是因为迷宫的崩坏掉了下来;而这一系列行为显然被小巫女认作是登徒子的刻意为之,于是即便钱磊再怎么殷勤示好都不予理睬。 就在钱磊还想说些什么时,一道刺目的光出现在视野内。 “林依人吗?看起来就在几公里外,那个,要不要一起?” 邓森然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等等……等等我!”钱磊慌乱收起刚做好的汤,跟上邓森然向那里走去。 ———————— 一天后。 所有的“领队”都来到了沸腾的血池之前,清点了人数后,发现比起开始有大约四十人失踪。 “估计这些人已经阵亡了。林依人,你还要继续吗?” “再照半个小时,说不定有人还在路上。” “要我说,这不太可能,毕竟已经有好几个小时没人过来了。你还是再去休息一下,把实力恢复到巅峰水平,救人的成功率才更高。离开的钥匙就在被抓走的林依志手中,对?”另一个声音响起。 “嗯,但我还是想再坚持一会儿。” 没错,为了救出尹星,林依人背负着罪恶感,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欺骗了在这里的所有人,告诉他们救出尹星是唯一离开这里的方法;这个谎言将会给许多人带去死亡的威胁,这在她十七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虽说现在很多人已经弹尽粮绝,就算不这样殊死一搏,也活不下去多久,但骗人是不争的事实。 唯一知道真相的陈小小对于她的谎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应该说乐在其中,对于这个娇小少女来说,谎言不过是家常便饭,所以在看到林依人为了私欲利用他人的做法,反而令陈小小十分满意。如果林依人不释放出光芒召唤来这么多他们,这些人必定会在黑暗中死去,现在拿他们的生命去做救出林依志的薪柴,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物有所值? “林依人,你究竟会为了他堕落到哪一步呢?实在令人太好奇了,我可是在这里期待着呢。现在在别人看来,你或许是一个圣母心肠的蠢货,哪怕加大自己的消耗也想要再多救一个路途上的人,披着羊皮的狼更有杀伤力哦。‘多来一个人,就多一点营救成功的可能’这才是你的想法,真是有够自私呢。”陈小小在心中想着,越发愉悦,忍不住大笑起来,搞得众人莫名其妙。 “别管那个家伙,她指定又是想到了什么害人的鬼点子。”公孙言没好气地说。 就如邓森然所说,半个小时后,依旧没有一个人过来。林依人停止光原力的输出,仅留下照明的光源,坐下开始恢复力量。 “我们得划定一下分工,钱磊,你的瞬移道具别人能用吗?”公孙言自顾自地担起了“指挥官”的职责。 “不能。要使用它得修炼另一种法门,这里只有我会。” “那你的定位就是奇袭,在其他人去拖住巨手的时候,就从别的地方瞬移过去,把他从高台上救下,没人反对?” “我反对!”陈小小举起手,“我觉得钱磊一个人去太过危险,我提议让他和阿虎同行,他们两个平日里也关系不错,配合也不会出现太大问题,可以大大提高营救的成功率。只要产生肢体接触的话,一起瞬移是没有问题的?” 其他几位“领队”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邓森然和林依人担心陈小小是不是看出了什么;范浮生则是微微皱眉,林依志的身份本就存疑,虽然大多数家族都已经放下心来,不过范家对于此事却始终极为执着,坚信尹星还活在世间,而让尹星素日的旧友去营救有着最大嫌疑的林依志,难免会惹人多想。也就只有公孙言心里并不觉得有什么,在他眼中尹星早就死了,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么就如此了。”公孙言下了定言,其余几人继续保持了沉默,不想过早暴露出自己的态度。 短暂休整并分工之后,众人布成队列向巨手处进发。这群人年纪在十七至二十不等,除去阿虎最低的也在二阶,并且全都是至少a级的武者,汇聚在一起也勉强算一支可观的队伍,并且每个人都为最后一丝希望做出了失去生命的觉悟,毕竟这现在是唯一的方法。进入沸腾的血池之后,血手开始不断出现,各种元素力在血池中绽放。 众人逐渐深入血色力量的活化区,前方的血手越发凶猛,比林依人和陈小小先前来时更甚。面对扑面而来的手群,在“领队”到指挥下,一排排火系武者释放战技,随后是水系,其次是风系,以此类推,轮换推进。很快,众人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巨手区域。 看见如楼一般高大的巨手,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大的震惊之中,仿佛他们是误入巨人世界的蚂蚁。 “这、这也太大、太多了?我们这点人就算只用拖时间,又能拖多久?”还没走几步,就有人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但离开的方法还在林依志手上,我们不去救他根本就无法离开这里。这是最后一条路了,若非如此,谁会来到这里?” “可他为什么只是被抓却没被杀掉呢?那样的话不是能直接把我们永远困在这里吗?”看到有人萌生了退意,本就有所怀疑的范浮生突然发难。 “为了诱杀我们?”一个支持林依人的小家族子弟不确定的说。 “呵,诱杀也是杀,困死也是死,有何区别?还要如此大费周章?” 队伍中的气氛突然一僵,就在陈小小想出口帮忙时,林依人开口说:“为了吸收我们的生命力。我给你们说过依志他现在的状况,你不至于连这都想不到?范浮生?” 试探失败的范浮生故作尴尬地笑了几声,“抱歉抱歉,没注意到这点。不过明说出来也好嘛,还是有很多人都不太懂?” 林依人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她确实因为脑中强烈的情感不太理智清醒,之前还当着公孙言的面表露出了自己对尹星的心意,但这并不代表她是真的蠢。当她拿定主意后,自然会做好准备和应对,她并非只是一个恋爱脑的白痴,她的目标是成为家主,成为能和尹星并肩而立的人。 陈小小对林依人的印象也有所改观,自从昨天见到尹星之后,一切要做的事都明确下来,她确实冷静下来了一些。 走到距离巨柱200米左右的地方,几位“领队”重申了计划:全员身上现在都携带着由陈小小提供的飞行翼,众人先一同来到巨柱上空,由林依人去尝试救人,一旦血手有异动,就由其他人拖住时间;若是单凭林依人无法将人救出,就由钱磊和阿虎瞬移前去帮忙,这时不管是否将人救出,其他人都要开始找机会撤退,毕竟在众人看来,巨大的血手也意味着笨重,凭借飞行翼的高速移动逃出这里问题应该是不大的,而钱磊一旦将人救出,就立刻带人瞬移离开。 这个方法的风险不小,但确实是唯一的出路。如今,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末路的亡命之徒,他们只能赌上性命去博取那点渺茫的希望。可要是费尽万苦后将林依志救出,却发现所谓的希望根本就不存在,那么这主仆二人无疑会成为众矢之的。但对于林依人来说,后来怎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能救出尹星的话。 在最后的动员过后,这场穷途末路之人的殊死一搏拉开了序幕。 第47章 悬浮之门 尹星仍被束缚在绞刑架上,等待着林依人的再次到来。不知过了多久,尹星体内的生命力始终维持在仅能活命的临界值,而此时的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费力地睁开眼,柱下不远处有一个光点在闪动。 “来了……吗……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过了一会儿,光芒逐渐靠近过来,几十个身穿飞行翼的身影映入尹星的眼帘。众人围在血柱周围,手中持有各种法器,几乎每个人都拿出了底牌;而林依人独自降落下来,手持光剑暗剑要斩向“绞刑架”。 血色的巨手几乎同时动了起来,范浮生融合自身兽灵,扛着一把三米长的大刀,率先砍向第一个逼近这里的血手,碰撞的铿声响起,范浮生被振飞许远,公孙言几乎立刻接上了他的空位,拳上覆盖百千雷霆,狠狠地捶在范浮生之前砍的位置,同样也被震飞,而血手也被轰退一段距离。 “切,轻敌了。”范浮生自语道。 另一边,陈小小和邓森然也在联手对抗另一只巨手,腐蚀性的雾形斩切效果意外的好,陈小小的空间刃也精准地劈到同一处。过于庞大的血手确实难以躲避攻击,大部分巨手已经完全被拖在了这里,无法向血柱逼近。 阿虎和钱磊也同样联手对付一只巨手,两人的配合堪称完美,默契得仿佛想法都是共通的一样,一看就没少联手演习。阿虎的巨力让他每次出拳都有可以伤到三阶武者的威力,一根藤条缠在两人腰间将他们连在一起,通过互相拉扯来帮助对方躲避攻击;而钱磊出手就是各种符箓,或攻或防或控或躲,灵活性极强,笨拙的巨手完全击不住他们两人,还在不断遭受攻击。 剩下的其余人大都三四人为一组,而那些年长些的三阶修士则是两两一组,每组都要负责拖住一只巨手来林依人解救尹星而争取时间;而此时这场“戏剧”的“主角”,却深陷许多肉眼难辨的血丝的侵扰之中。无数血丝向林依人的皮肤扎去,被覆盖在表层的光与暗的原力碾碎,林依人如身陷泥潭一般难以行动。 “计划……还算……顺利……”连思考都变得越发困难,强撑着抬起的眼皮又要落下,尹星的意识又快陷入混沌之中。 “坚持住!”林依人对尹星大喊,“我马上就来救出你!” 光暗的元素对撞,血丝接连湮灭,林依人向尹星不断靠近。 “唰!”从血柱上突然伸出一只血手,刚好从下方直接打在林依人的肚子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的林依人狠狠吃痛,又一只血手伸了出来,如同一个从陵墓中破土而出的尸体一般,从血柱上“破土而出”一个血色的无脸人,手中拿着一柄血剑。 “接下来是跟人形的东西战斗吗?感觉比起被血丝侵扰,似乎要轻松了一些?还是说血丝也并没有消失?”仍吃痛着微皱眉头的林依人盘算着,“一方面得提防那些可以吸走生命力的血丝,一方面还要与着人影战斗,同时还要小心会不会有新的人影产生……可恶,只能速战速决了,持久战对我极为不利。” 林依人用出身外化身,两身皆为真身,意识共享能力相同。两个林依人身后都生成光暗的羽翼,手持光暗两剑向前袭去。 又一只血手从柱子中伸出,拉住其中一个林依人的脚踝,第二个无脸人出现。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转瞬间十余个无脸人在血柱上先后出现,围困住林依人,让她陷入了苦斗之中。血丝仍在不断干扰靠近,一旦被刺中就会被吸走命源,立刻毙命。 钱磊和阿虎仍在和巨手战斗,而且同时还在有更多的血手逼近,这回反倒是他们两人被巨手拖住了;不过另一方面,在钱磊看来,援助的时机还未到。 剑影交错,两个“林依人”被十几个无脸血人团团围住,只能被动地不断防守,即便如此,身上也被划伤了数处。而细小的血丝亦向她刺去,每当林依人想飞起来时,总会被拽住脚踝。眼见这边陷入僵局,竟有几分要落败的趋势,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却猛然冲来挡住了数道人影——楚心。 身为a级的他现今不过刚刚20多级,两个b级战技全部用作防御,在这群天才之中并不起眼,现如今却奋勇无悔地冲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拦住三个血色无脸人;而林依人,也抓住了这个少年拼死创造出的缺口,一个身影不留余力地爆发出来,光暗的对撞之下,连带着肉身一起湮灭;另一道身影一面压下嗓中热辣的鲜血,一面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尹星全速冲去,手中的剑化作弯月形的短镰斩断无数拦路的血丝。 其他人见状立刻展开了行动:范浮生释放出范九阳藏在刀中的力量,斩断两只巨手;公孙言借助丹药提升,手中一柄雷电长矛汇聚成型,将扑向钱磊那边的一只巨手洞穿;邓森然的毒蛛变得更为巨大,近十米长的蛛腿斩断数只巨手;陈小小突然分作六个,“次元斩”斩向四面八方;钱磊抓住腰间的木藤,发动瞬移符来到了绞刑架近前,八卦阵同时发动,将周围的血丝清除,让阿虎和林依人得以借着开出的路来到尹星面前。 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底牌,这群少年少女如赌徒一般,把一切押在了这一刻。 刺入尹星体内的血丝瞬间就被剑刃切断,尹星从绞刑架上摔落,还未落到阿虎伸出的手中时,众人从他口中突然感受到一股极为精纯的生命力,这生命力从口中源发,进入尹星体内,萎缩的肉体瞬间复原,甚至于全身的肌肉和血管开始夸张地肿大,仿佛随时都会爆体而亡;林依人的秘法出于对她的保护,自行关闭了两人之间的生命共享,以免林依人接受不了这庞大的生命力而死亡。所有人都惊异不已,就连血手的行动都有些停滞,那生命力似乎将要破体而出。 尹星自己落在了地上,如石雕一般站立着,被放大的肌肉和青筋让他身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气质。这具身体已经被撑大到显得有些畸形了,少年低垂着头,疯长而出的头发披散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的脸。满身血污,衣服破烂,肌肉已经开始出现裂纹,血管也先后破裂,鲜血从他身上各处喷溅而出。 “你疯了吗?你在干什么?”许多一样的叫喊声从各处传来。 而尹星并不在意外界的干扰和质问,他现在正拼尽全力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以这残破的身躯,触碰世界的里层,那生与灭的力量。无数血丝向尹星突袭而去,却被林依人用光剑斩断;钱磊和阿虎前去帮助楚心,后者身上的金元素保护层已然破碎,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势让他岌岌可危。 底牌用尽的众人在拼力抵挡血手,这种远超他们原本自身战力的状态想必并不能持续太久,所有人都隐约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劲,若是几分钟内尹星都一直这样毫无动静的话,他们会立刻选择逃离——林依人的谎言,已经开始被众人怀疑了。 原本细小难辨的血丝密密麻麻地铺天盖地而来,仿佛数片红布向前扑去,林依人双手挥剑斩断一片,但旋即就被血丝围上,而在这时尹星突然动了,他那高度膨胀、体型大了数倍的身体似乎随时会炸开,但他仍抓住了林依人的手腕,将其一把揽入怀中,少女如同被一座肉山围住了一样,被尹星硕大到畸形的肌肉护在中间;而从尹星的背部,一道磅礴的生命力冲破他的身躯喷涌而出,尹星的后背被整个撕裂开来,鲜血四溅,白骨森森。 但那冲出的生命力并未被血丝吸收,而是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在其所“撞击”的地方产生了巨大的空间波动,一个无形的“空洞”出现,生与灭的力量从中倾泻而出。周围的血丝瞬间崩碎,尹星赶在生与灭侵蚀到林依人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林依人向钱磊他们的方向抛去。 林依人还没能搞清状况就被扔飞出去,在半空中他张开了羽翼稳住身形,只见血手们已经纷纷避退。这生与灭的力量与寻常的生命力不同,两种力量互相交织着,被任何一种“触碰”到另一种就会立刻降临,而出于对“灭”的本能恐惧,血色的力量甚至放弃了其中最为纯粹和本源的“生”。 “走!我一会儿就会跟上来!”尹星大喊。 顾不上太多,阿虎的藤蔓卷住林依人的脚踝,钱磊发动符箓,众人打开机械翼一同飞速离去,血柱崩碎,生与灭侵染进正在下坠的尹星的身体中,熟悉的极致折磨再次出现。而比起试炼中更糟的是,这次尹星可没有三重天的精神力去控制它们。 第47章 (补充章)后有作者的一些分享 尽管血手和丝线已如潮水般褪去,但构成了整个“地面”的能量体还是难逃被侵入的命运,整片无边无际的“血海”沸腾着,翻涌着,仿佛在痛苦地哀嚎。 “差不多了,幕后的家伙,再不出手,这里可就要毁了。”尹星忍受着急剧的痛苦,却面带微笑说。 半空中,一道与秘境之门别无二致的巨门凭空出现,它似乎真实存在,但又给人一种虚幻之感。 “识海异象?虽然有些区别,但至少是同一类,应该都属于识海对现实的投影,不过眼前这个已经无限接近于真实了。” 门依旧从内部被打开,一阵强大无比的威压传来,整个血海瞬间平静下来;从门中发出无数刺目的红光,虚幻的光芒压制住了生与灭的躁动,并将其不断赶回那个“空洞”;所有人在这股威压之下都无法动弹,从空中落到了血色力量组成的“地面”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有体内仍有两种力量在肆虐的尹星依旧可以站起。 “▇▇▇ ▇▇ ▇” 一种闻所未闻的语言从门内传出,没人听得懂那个强大的意识说了些什麽,被红光照到的每个人就一个接一个被吸入了门中。 无法反抗。 无法挣扎。 尹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血海之上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 ▇ ▇ ▇▇▇▇▇ ▇, ▇▇ ▇▇▇▇▇▇▇▇ ▇。” “是在和我对话吗?”尹星十分勉强地笑着说道。 那个存在并未在搭理他,顷刻间,包括尹星体内的所有生与灭都被驱逐了出去,空洞也被修复起来。 “▇” 尹星的身体被红光照射住,从“地”上被吸起,升到空中,进入了虚幻不定的“门”中。 门关闭了,随后消失不见。血海中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有一片红色守在长久的暗寂之中。 尹星已经如愿引出了祂,接下来只需要在试探中知晓祂的目的,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算计似乎都显得可笑,蝼蚁向来无力反抗高位者的摆弄,所谓的抗争,也不过是对方想让你如此做而已。 结局早已注定。 新的未知降临在众人面前,这将会是这场“探险”的终幕,又有几人能够生还? —————————— 双重分割线 —————————— 以下是作者的话。 因为昨天要赶在十二点前更新,只把一部分内容先发出去了,本打算把后面的借助章节修改补上,结果本书进入动态审核无法修改,审核要十天左右,前边没修改的错别字也就比较多,后面我会借助段评的形式来标明错字。 另外,因为不超过一千字无法发布,而这次要补充的正文内容又不多,我就借这次机会在这里和读者们交流一下。 童年的我极为喜欢阅读,那时没有手机,只能借同学买的实体书看,或者反复看学校要求读的名着。每次被大人带去超市,我就留在图书区看书,那时的儿童图书区是可以随意翻看的,五年级时就把书封起来了。幼时我接触到的课外读物主要是杨红樱老师的作品,《淘气包马小跳》,《笑猫日记》等等,在那里一坐就能看几个小时。 当然,提起小学时的课外书,避不开的就是《查理九世》和《怪物大师》,后者一度是我最喜欢的书,那时班里大家都在传看,同时还有当年还十分受人吹捧的《斗罗大陆》,这些都是我小说阅读的启蒙。 我的小说创作是初中,那时我开始逐渐接触到一些优质小说,曾经因为熬夜看龙族和三体连熬了好几个通宵(当时我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那时我深陷小说中光怪离奇的世界无法自拔。《剑来》和《龙族》是那时我眼中的神作,令人心驰神往。 初二时,我第一次尝试自己去写小说,写了大概不到一万字就放弃了,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个本子上青涩的文笔,让人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剧情、画面、人物塑造都一塌糊涂,逻辑混乱,属于是纯粹脑内自嗨的产物。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我最初那本书中的主角,就叫尹星和林依人,虽然那本书和现在的这个完全不同,但出于情怀,我保留了这两个名字。 初三那年是疫情的开始,我第一次在家中上网课,偷偷分屏看着小说。这个时期,除了追更剑来以外,还看了好几本爽文,不过在网课将要结束的时候还是被父母抓住狠狠训了一顿,初三与网文的缘分也就这样结束了。 高中刚开始时,因为某些我的个人问题和班里的同学相处并不和睦,就开始把自己的心情借助网文排解。高一是我看小说最疯狂的时期,借助一张内存卡,每天在老人机上看小说看到深夜,每天都听着舍友们的打鼾声一直熬到三四点,第二天上课就一直发困,成绩一落千丈。 那时我看了《雪中悍刀行》《完美世界》《反叛的大魔王》《黑暗血时代》《我的妹妹是偶像》(最后这本我得澄清一下,这不是一本轻小说,而是一位文青作者的作品,角色的塑造十分优秀,就是容易在后期放飞自我)等优秀的网文,并在暑假第一次接触番剧,看完入坑番某科魔禁系列后看了原作《魔法禁书目录》,这本书至今也是我唯一看过的轻小说。这个时期几乎决定了我后来小说创作的想法和风格。 高一暑假快结束时,我的内存卡被父母扔掉了,也从此戒除了网文,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不过我并非彻底断绝了和小说的联系,我在学校图书馆借来许多书观看。我看过的唯一一本言情《散落星河的记忆》,看了南派三叔的盗笔系列,和不断追看的杂志《脑洞w》,这些依旧伴随着我。同时从高二开始我正式成为一个二次元,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看了两百多部番,同样对我的小说很有启发。 高二第一学期,当时突发奇想的我买了一个日记本,打算在正面写下日记,背面创作小说,《落辰游星》的故事就这样开启了。最初我的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不知道自己要写一个怎样的故事,想写一个怎样的主角,也就是一到十七章的迷茫期。这个时期的主线十分模糊,剧情并不连贯,基本是写一步看一步,总的来说并不合格。 在十七章写到尹星为奴后,不知为何我却突然感觉豁然开朗,思路逐渐明晰起来,也终于有了一条故事的主线,虽说支线的划分和节奏感依旧差劲,但最起码有了一个大体的方向和目标。 有意思的是,一开始林依人的定位只是女二,是单相思和求而不得,但在剧情的推进和创作中,我和角色却产生了些感情,于是在二十章左右先改成错过的初恋,后来于六十章又变成了主角的唯一官配,也算是一次“逆袭”了。 创作一直持续到高考前,这期间有几位同学在我的本子上看我的小说,也多亏了他们的建议和支持才能坚持下去。时常会出现一段话翻来覆去修改数十遍仍不满意的情况,一个三十米的修正带一周就能用完。数次陷入瓶颈,拿着笔几个小时才写出来寥寥数行,同时还因为某些原因意外中断过创作。最后,在高考前一段时间封笔时,小说写到了七十五章,第一卷故事的尾声。 秘境篇处于我小说创作渐入佳境的一个时期,也是第一卷的主体篇章,在这里面笔下角色得以塑造,文笔也有了不错的提升(不过高考后恐怕是退步了),是我和同伴们共同认为的最好篇章,整个秘境篇都是高三时的创作,不知是否得益于小说,我的语文也就比成为了我最好的学科,遥遥领先于其他的那种,我和我的爱好得以共同向前。 高中毕业那个漫长的假期,我开始在和番茄上同步上传更新。最初的名字叫《星辰纪》,但因为中途长时间断更被下架,只能换个名字从头再来,在不断地修改中进行更新,包括序章都是我后来创作的,同时也有许多情节也进行过大改。后来字数接近了签约要求,两相抉择下,我选择来到了对新人作者更友好的番茄,在这个平台正式开始了我的网文作者生涯。 不过,我的作品质量还是不够合格,毕竟是最初的作品,还很不成熟和完善,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几个熟人在看我的小说,每天的阅读人数稳定在2左右,最高的一次是6,要说不遗憾是不可能的,但也不后悔,这是我的爱好,我会尽力坚持下去,也希望我仅有的读者可以支持我走下去。 说得有点太多了,有些喧宾夺主了,毕竟这只是一个补充章节来着。 那么,言尽于此。 请期待秘境篇后面我将带来的故事! 第48章 丛林怪鸟 “嗯……” 尹星摇了摇昏涨的头,睁开双眼。被吸入门中后,他就失去了意识,如今再睁开眼,只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枯木林中,土地是泛着红的黑色,干燥得布满裂痕。尹星抓起一块土,轻轻一捏,土块就碎在了手中。 “怪了,这天也并不炎热啊……” 尹星抬起头,天空是暗红色,一轮黑日悬在空中,许多巨大的黑色怪鸟在高处盘旋。他用手撑住地想站起身,却一下子感到浑身剧痛。虽然在生与灭的作用下,他后背的巨大伤口已经愈合,体型已恢复正常,但全身经脉的破损超过了七成。尹星挣扎着扶着树站起来,从口中取出之前藏在里面的小瓶,其中的生命力已经所剩无几。 现在他手头还有五个小瓶,而之前因为血手仍想要小瓶中的生命力,并未取走他的手环,所以储物器中的东西都还在。尹星拿出几颗疗伤的丹药一口吞下,在炼化丹药的同时,开始吸收小瓶中最后一点生命力。 先前他一直被血手吸收生命力,命源已经枯竭,仅仅是刚维持住生命不会死去;在被困绞刑架上的时候,他先试着吸收了一点林依人传来的生命力,但同时血丝也同步加大了吸收的力度,命源没有发生丝毫改变;所以他要等到身体与血丝断连之后才去冲击世界的里层。 这个计划无疑是十分铤而走险,且不说他能不能在爆体而亡之前引动生与灭的力量,林依人能不能找到办法来救出自己使他摆脱血丝的控制都很难说。可以说,这是尹星第一次把全部希望寄予在他人身上,虽然依旧算不上全面地去相信林依人可以救出自己,但确实是唯一一次关键不在自己手上的计划。不过如今这个状况也不见得更好,在未知存在的识海之中,要如何逃出秘境也十分难说,最优先的还是要确定那个存在的行动逻辑。 大概恢复到可以行动并具有一定自保能力的程度,尹星在一棵树上留下刻痕后,离开了此处。为了避免迷路,他一路上都在做着标记,但走了许久景色都并无太大变化,这片树林似乎无边无际,又毫无人烟。 “不知道小姐那边怎么样了。”尹星不由得有些担心,按理说林依人肯定会立刻发动秘法来找自己才对。 约莫过了四五个小时,尹星倚在一棵树上开始修整。取出食物和水后,尹星在水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满脸都是血污,但面容已不再是林家的仆人,乱发之下,额上猩红的篆体“奴”字若隐若现。 “这张脸,还真是熟悉又陌生啊……面具已经破了,这样遇见熟人可就糟糕了,得找个替代品遮住脸。” 用餐后,尹星查看储物器中的东西,找到了一张傩面,这是玄青道人某天心血来潮用灵木随手做的,因为尹星带着大小正合适,就送给了他。尹星取出傩面,面具中的微型法阵让它自动“吸”在了尹星脸上,其中蕴含的细微灵气从尹星的毛孔渗入。 “用古灵木来做面具玩,该说不愧是内界的前辈呢……”(文化小常识:傩面,中国古时人们用来震慑妖邪的面具) 戴上这个被忘记许久的傩面,其中的生命气息让尹星的体力又恢复了一些。只不过此时的他现在看上去多少有些怪异,赤着上身,穿着残破的只剩半截的看不出原形的裤子,浑身血污,披着一头略长的凌乱黑发,加上这张凶恶传神的面具,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一样。 继续在树林中穿行,前方的枯木越发密集,盘旋在空中的怪鸟也越来越多。尹星提防着那群黑鸟,拿着辰之力化成的短匕在林中艰难前行。这些树木虽然已经枯朽,但却意外地结实,大都只有两米多高,尹星剖开一棵树的树干,从里面流出了粘稠的黑色汁水。 “这里的环境实在奇怪,真的会有这种类型的识海存在吗?” 就在尹星打算继续前行时,一只怪鸟突然猛地扑了下来,有所准备的尹星避开怪鸟的鸟喙和尖锐的钩爪,将匕首插入了怪鸟的腹中。一股黑血喷涌而出,尹星以风形成一道保护层,让飞来的血滴无法沾身就被吹飞。黑血落到地上,并未像尹星想象的一样有什么腐蚀性,但怪鸟却立刻开始腐朽,变成了一摊白骨和腐肉。 “红色的眼睛,黑色的身体和血,死后会立刻腐化,弯的鸟喙和苍鹰一样的爪……这不是《十州风土志》里面说的被魔血浸染的变种乌鸦吗?那个存在,是内界的魔族?”尹星不由得提出猜测。若是如此,那为什么会有关于“仙家洞府”的传言?这个秘境又是为何会出现?魔族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太对……现今的魔族已经被内界修士征伐地所剩无几,即便有一只藏匿于此,也不会至少不至于如此强大;而且今世魔族的语言大多与人类无异,除非……除非这里的魔是一个古老的、活跃在数千年前的古魔!但魔族的寿命最长也不过刚刚不到1000年,要按古魔语流行的时间来算,祂最晚存在于内界时间的一万年前……”尹星思考了许多种可能,但大都不太成立。 而怪鸟并未给尹星太多的休息时间,一群一群地俯冲下来;因为身体经脉破损,尹星能发挥出的实力不到原本的三成,为了减少消耗,他并不太动用体内的辰之力,只是以两把化出的匕首,凭借肉身在地面上与之厮杀。怪鸟的爪子直奔尹星的眼、喉,被匕首纷纷挡下。 利爪的锋锐程度丝毫不逊于兵器,和匕首碰撞时发出阵阵金鸣声;怪鸟的力量也十分强大,不多时尹星就被震的两臂发麻,破损的经脉受到震动,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真是麻烦……” 尹星动用了消耗最低的两个战技,身后伸出鹰翅,左手上也长出了三根利爪,右手中的匕首化为长剑,飞到空中和鸟群战斗。在空中尹星的行动肯定还说不如怪鸟灵便,但比起在地上时还是好了不少。黑鸟一只接一只从空中坠落腐化,尹星的身上也被抓出了许多伤痕,而仍有怪鸟从四面八方飞来。 “这鸟怎么这么多……我现在的速度不如它们,又被包围住了,想跑的话不太可能,只能冒险拼一把了,否则这些家伙越聚越多,我恐怕就彻底栽在这了。” 辰之力发动,尹星受血色丝线的启发,将辰之力在身边化出了无数飞针,以风原力加速向四方射出。 “一次操控这么多的化形物,还是有些勉强啊。”看着落下的大片怪鸟,尹星摇了摇头,“本以为可以一次杀完的,毕竟这些家伙的防御力比普通乌鸦也没强多少,只是速度快、力量大而已。” 剩下的怪鸟还未来得及发出招引同伴的叫声,就被尹星的第二波攻势全部击落。 刚解决完这批怪鸟,尹星就突然感觉到身体猛地虚弱了下来,缓缓落回了地面。吐出一口血水,尹星扶着树木继续向枯木密集的地方前进。 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掩去气息后,尹星又取出几颗丹药服下,并对其进行炼化。远处一群怪鸟聚集在被尹星杀死的鸟群尸体旁,撕扯着腐肉开始进食。 “同类相食吗……看来这片‘土地’也有它自己的生存法则呢……不过以常理来言,识海中是不会有动物的?这里看上去已经和现实没有多大区别了,是物质化的识海吗?看来这里的情况远比我想的要复杂。” “刚进来时,依人给了我两周的物资;在第八天,我被血手拉走,从那之后一直没有再进食,所以食物还有一周的量。希望能尽快找到她和她汇合,然后再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外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在炼化丹药之后,尹星又一次开始前进,不过这一次十分小心,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也用风封锁了气味的传播。在他看来,风系虽然不如雷火的杀伐力强,不如水金土的防御,也没有木的控制力,但却是最实用、泛用性最广的能力之一。借着枯木的遮蔽,尹星无声无息地穿行着,那些怪鸟虽然目力极好,但只要不被注意到应该可以安宁许久。 如此和怪鸟周旋着前进了一段时间,前方的树林又开始变稀,难以藏身;尹星停留在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暂时驻留下来。进入这片丛林也已经过去大半天了,如同迷宫一样,这里也没有昼夜的更替。 “在这里多停留一阵,至少再恢复一点经脉和命源。” 尹星以辰之力化形成极细的丝线挂在树枝上,另一端缠在手心里,来用作警戒,随后就进入了困难的身体修复工作中。 七成的经脉破损倒还在其次,各处脏器均受到不等的创伤,辰之力自行在体内不断游走疗伤,但又因为命源的匮乏而无甚功效。为了防止生命力的气息吸引来怪鸟,尹星将一个新的小瓶含在口中,开始缓和地吸收生命力。 时间不断流逝,进入这片丛林的第二天,也是进入秘境后的第11天,外界时间6:30时,尹星从警觉的睡眠中惊醒,一个身穿青衫、手持折扇、头顶扎着一只玉簪的白面公子哥正一脸奇怪的打量着自己。 “这位道友,不知汝是不是这处洞天的土着居民?”内界的话语响起。 尹星早已起身,他背靠着一棵枯木,如同野兽亮出自己的獠牙一般,举起匕首摆开防御的架势。 “哎呀,道友莫怕,鄙人并无恶意,只是想问问出去的路。鄙人受困此处已有一旬了,再不快些回去的话,我那暴脾气的先生该责罚我了。话说此处时间流动似与我界不同,先生那儿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惨了惨了,这下免不得板子和抄书了。” 尹星放下匕首,在心中暗想:看来此人应该是来自内界,观其言谈举止似乎是一位儒士,而他走在林中拖着长衫,长衫却无半点脏破;困在这林中一旬,身上也无一点伤痕,大抵是一位不容小觑的练气士。至于时间流动,玄青曾提到过,内界的时间比外界要快,不过自从两界相通以来,这个差距也变得越来越小。快速思索后,尹星以内界官话开口说道:“道友,你从何处来?如何来到这不毛之地?” 见尹星有了应答,那儒生也喜悦了许多,“鄙人玄黓洲兰代国青苍书院弟子温默晴,因听闻玉泉山一带有仙人洞府将要出现,便想着来到这里碰碰运气。但好不容易进了这方洞天,却一直被困在这林中,道友既然会说我界官话,想来也是我界之人?” “幸会幸会,我本是一小小散修,名唤林一,自幼在山野中长大,无名无字,无父无母,常因面相凶恶吓到过往路人,被山下的村民当做妖邪。一位道人听闻此事,亦认为山上有邪祟作怪,本欲上山降妖除魔,却发现所谓妖魔不过是一丑陋小儿,他遂将我收作弟子。我是在民间听到了有许多山上修士来此的传闻,于是想跟在后面混个机缘,不曾想会沦落到此番境地。恕鄙人眼拙,方才冲撞了公子,多有得罪。” 尹星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子地信口开河起来,而温默晴带着笑意点头道:“道友说笑了。既我等同为修士,自当携手合作,一同寻出出路才是。不知道友可愿与我同行?” “能与公子这等贵人同行,在下求之不得。”尹星作揖道。 “哈哈,既然已经达成同盟,大可不必如此多礼谦敬。倒是有些难为你这粗野之人了,这个揖礼倒似猴儿杂戏一般,有些意思。” 尹星直起身板,一副不知礼数、有样学样的乡野人样子。 “内界的读书人都如此自恃清高吗?”尹星心想。 第49章 “温公子”,“林道友” “道友,你这伤势十分危急啊!”温默晴在大概检查了尹星的伤势后,叹气说。不过那脸上倒看不出几分关切,反倒是失望的表情一闪而过,“这些怪鸟虽擅长攻伐,但倒也不至于令人负伤如此之重,道友,难道这林中还有其他危险?” “自然有。不知是不是这里的土着,有一伙短发短衫的奇装异服之人,嘴里念叨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在这林中时有出没。我曾被他们抓住搜刮了身上的财宝,这身上的伤就是与他们战斗之时落下的,他们觉得在怪鸟群我活不下来于是就没有杀我,而是选择把我丢下。幸亏师父给我的储物镯还在,大抵是被当做无用的饰品了。” 温默晴听到后若有所思,最后说:“是了,他们就是此界的土着。道友不必担心,吾这里有几颗疗伤的丹药,还有几件清洁身体的法器和我在路上散财时乡民们送的衣裳,汝可拿去先用。” 尹星假意答应下来,此人显然知晓外界的事,幸好自己在一开始就悄然将手环变作木镯样貌,再加上这张在内界仍在流行的傩面和长出的凌乱的过肩黑发,倒是可以伪装一下。至于对方为何明知自己所言“土着”来历却以谎言掩饰,仍有待试探和观察。 但还有一个疑点,按照温默晴的言语来看,他似乎并没有去过那片迷宫,而是直接来到这里,并且这一点上不像是也没必要撒谎,更何况在迷宫和血海之中,都未曾见到过半个内界修士的影子。 在久违地清洁了身体换上粗布服装后,披着已柔顺许多的黑发,尹星避开温默晴,自己找了个地方抬起半截面具服下丹药。因为不知道这个儒生和其他外界人有没有过接触,最好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面容。 “和玄青前辈留下的九品疗伤丹在一个层次,不过药力不同,要比那种丹药更烈一些,杂质也更多。七品及以上的丹药我还没法炼化,玄青前辈留下的也不多。若非我的辰之力比较特殊,正常来讲四阶以下的修士连八品丹药都服用不了,就算是我要炼化它也很困难。这些日子提防着怪鸟,没时间去炼化八品丹药疗伤,九品丹药对我的身体状况又已经起不到太大用处,实在令人头疼。” “这个儒生的身份估计并不简单,我们之间的信息差过大,我对内界的具体情况还是知之甚少,谈话间很可能会露馅。得尽量减少和他的直接交流。” 尹星在脑中思考着,并警惕着儒生的行动,他故意放缓了炼化的速度,让自己看起来和寻常的二阶无异。还未待尹星以故意放缓的速度将丹药炼化干净,之前借口解手去的温默晴却在林中大声喊起了尹星的假名:“林一!你在这附近吗?” 怪鸟瞬间被惊动,向两人袭来,温默晴仿佛对此毫不知情,眼看着怪鸟向尹星所在的地方飞去。 “好阴毒的法子!”尹星在心中暗骂,“想用这种方法来试探我的深浅,要换个真正的普通二阶散修可就得交代在这儿了,在别人一心炼化丹药的时候搞偷袭,这家伙的品性比我想的还要差!” 尹星咬了咬牙,决定一装到底,开始用惶恐的声音大喊:“温公子!快来帮忙!我在炼化丹药,动不了,怪鸟就要过来了!” 温默晴假装急切地回应了一声,象征性地赶了几步路,但显然没有出手救援的意思。 尹星的神经绷得很紧,现在双方都在忍耐,谁先忍不住谁就输了;而以常理的客观角度来看,林一正面临着生死危机,而温默晴却不会有什么损失,理应是尹星这边先忍不住才对,但作为一个在识海经历过无数次死亡、前不久还处于濒死状态的人,尹星的理性压过了求生的本能——既然对方会用这种弯弯绕绕的方法来试探,那就代表自己在对方那边还有着值得被试探的价值,对方仍需要自己。 果然,在怪鸟的钩爪将刺入尹星皮肉的前一刻,从温默晴所带的玉簪中发出一道白光,如流虹般射到尹星身上化作了一层光膜,挡下了怪鸟的攻击;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如黄色小蛇般的“气”,如闪电般从温默晴的掌中飞出,顷刻间就将袭来的鸟群消灭。 “抱歉啊,林道友,方才在下在林中迷了路寻不得人,才这般叫喊,不曾想反倒惊动了怪鸟,实在是无心之过,还望道友见谅。” “不不不,温公子说笑了,是我该多谢温公子的救命之恩才对。”在心中恨不得把这个连借口都懒得想个更靠谱点的、假惺惺的家伙暴揍一顿的尹星同样回以假意,“若不是有温公子在,我林某人今天恐怕就要亡命于此了。” 而另一边,温默晴也在心中叫骂,“靠,你小子也忒特么能装了,是算准了我不会让他现在死吗?” 两人脸上都带着假笑,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吹了起来,看上去倒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演,接着演。”两人都在心中冷笑。 在尹星“终于”炼化了那颗九品丹药后,两人便开始结伴而行。借助温默晴的法器,他们在玉簪半径三米内的区域隐去了身形和气息,完全没有被怪鸟发现。 走了许久,周围的场景依旧是没什么变化,无非是树密了又疏,疏了又密;怪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林道友,怎么一直见抢你财物的那伙土着?要是碰上了,我或许可以帮你把东西讨回来。” “他们早在我有幸遇见公子你之前五天就离开了我所在的那个地方,碰不上倒也正常。” 继续前进,尹星佯作很疲倦的样子,放慢了速度,在一片树木稀疏的区域假装跌倒,“恰好”从隐蔽范围摔出,盘旋的鸟群迅速袭来。 “温公子,救我!”尹星大喊。 温:(oo) “靠!这小子居然搞这一出来坑我!”温默晴一边在心中爆粗口,一边假笑着一脸“自愿”地收拾掉了这批怪鸟,不过却故意漏下了几只,“林道友,在下能力有限,无力再对付这几只了,可千万别放走它们让它们去报信,那样的话,咱们可就都跑不了了,快出手!” “真行啊,还留了一手。”尹星在心中想,他在手中凝聚出寥寥数根细针,消灭了几只怪鸟。 “林道友实力了得……啊?”本以为自己在这场心理战中获胜、试出了对方真正实力的温默晴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着尹星直直倒在了地上。 “靠,不是,林道友,这就没必要了?还装晕?喂!喂喂!”解决了怪鸟的温默晴拍了拍尹星的面具。 “喂!道友,我认输,你别在这儿坑我啊!你再不起来,我就掀你面具了?!既然戴着面具,就是不想被人看到脸?”温默晴开始揭尹星的面具,但面具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那我可就把你扔这儿了?只要你离开了我的隐蔽范围内,分分钟就会被怪鸟撕碎的哦?” 见尹星依旧没什么动静,温默晴站了起来,迈步似要离开:“真不起?我走了哈?” 还是无用。温默晴果真离去,不过没走几步又躲在了附近一棵树后。很快有怪鸟注意到躺在空地上、身边一堆腐烂鸟尸的尹星,俯冲下来,直接抓向尹星的胸膛,在尹星身上留下几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在怪鸟打算继续“用餐”时,温默晴迅速出手解决了它。 “真晕了啊?”温默晴满脸不可思议,“我本来想找个冤大头,现在怎么感觉我成了个大冤种?” 温默晴低头看了一眼尹星,让他这个自幼没做过什么脏活累活的家伙扛着尹星走是绝不可能的,但他也同样不想留在这一堆腐烂的鸟尸中间看它们同类相食。他随便翻出几片灵药制成的膏药,撕开尹星的上衣,马马虎虎地贴在胸前的伤口上,然后拽着尹星的双脚,把他拖到了林中。 坐在尹星身边,看着聚集在不远处的鸟群,温默晴略微沉默了一下,不知他心中怀着怎样的思绪,此时他的神情中带着一些忧郁,像是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开口说道:“唉,林兄,你是不知道,我那个先生一天天逼着我干这干那,一点那什么……奥对,‘民主意识’都没有,这是我从外界学来的词,没听过?” “哎,林兄,我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兄弟姐妹,没有的话,可千万别有。我那帮弟弟妹妹一天到晚惦记着我嫡长子的位子,酒里下毒、洗浴时有刺客闯入什么的太常见,要不是我身边那些老爹安插的高手,我早死一万遍了。” “哎,林兄,你说这贵族和平民到底有什么区别?我看了好多外界人的书,总觉得‘民主’这个词实在太特么棒了,提了几回,我爹总认为我不务正业,把那些书全烧了。” “哎,林兄……” 此刻的尹星听着温默晴的絮叨,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醒来”比较好。这个家伙总在有意无意地提起“外界”,或许也是试探的一环?不过对方的言论听上去倒也算是真心。 在跌倒前一段时间,尹星偷偷在口中塞了一颗八品丹药,趁着自己“晕倒”捆绑住温默晴帮自己“护法”,现在已经开始炼化丹药修复经脉。因为尹星把药力全部压缩在经脉之中,不让其流入肌肉和皮肤,所以温默晴不刻意检查尹星身体的情况下,丹药的炼化不会被发现。 而对于一个经脉破损超过七成的人来说,动用灵力后晕倒也算合乎常理,只不过温默晴认为尹星至少还能动用更多的力量才对,所以对他晕倒之事抱有疑心。而一颗八品丹药,其药力足以让尹星恢复三成的经脉。 —————— “林兄啊,你这要是再晕下去,咱俩恐怕都要交代在这了啊!”自尹星“晕倒”已经过去六个小时,按内界的说法就是三个时辰。尹星已经将丹药炼化彻底,本想找个机会“苏醒”,到这时温默晴却咬了咬牙说:“靠,为了活命,这次我就豁出去了!你小子肯定不简单,林兄,我这次就大出血一下,等你‘醒来’,我非要你为我效劳到死不行。” 自称大怨种的温默晴一脸肉疼地从玉佩中取出一个精细的瓷瓶,从中倒出了一些清凉的液体,抹在尹星两条锁骨中间。尹星顿时觉得一道霸道强横的药劲冲入体内,“是上乘的八品良药?但这药力也太猛了些?这到底是要救我还是想害我?” 但接下来,闭着眼的尹星感觉到一块方正冰凉的玉石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随后从玉石处传来一种威严庄重的“气”,这“气”并非灵力,而是一种“势”,似乎是内界之“道”的细微碎片。尹星内视自身,之只见七条金蛇从玉石所在的地方进入自己体内,压制引导药力去修复他的经脉;并且在这金蛇的帮助之下,修复的速度和药效的有效利用率都远超尹星自己疗伤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用不了多久他身上的伤势就会全部恢复。 “用了玉玺,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就会找上门来。林兄啊,我想你也不是那知恩不图报的小人,到时候可就得拜托你了啊。既然已经决定押注在你身上,再多下些赌注也无妨,对你对我也都有好处。”说着,温默晴又将一株灵药放在了尹星的小腹上,玉石中的“气”便开始吸收其中的生命力输入尹星体内。 “400年老参啊,林兄,这在我这些年来的收藏中也是排在前十、啊不,前三十的顶尖药材啊,我这次出来也就只是从那捆里面拿了这几只啊,分你一只这么珍贵的灵药,够意思了?就连我兰代国的镇国重器、承载一国气运的传国玉玺——的仿品都给你用,父皇要是知道了,还不得提剑劈了我这个逆子。” 尹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难道说这个不着调的家伙,其实是……其实是兰代国当今的太子殿下?他正在被人追杀?再想想他之前说的话,自己是被卷入了一个国家皇子之间的夺权斗争之中?要真是如此的话,怎么看都是自己更亏啊? “嘿嘿,林兄,这下你可被我绑在一起了。二弟七弟那伙人知道你在我身边呆着,我还花这么大代价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救你,要说你不是我这边的人,谁会信啊?马上你就也是他们的追杀对象了,就准备乖乖为我卖力。我肯定能保证你不会死的,毕竟这样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助力了,死了也是我的损失。没办法,谁让你坑我坑的这么狠呢?” “啊,哈哈,这么看来,最大的怨种还是我啊。”尹星木然地想。 第50章 太子和林一 一个小时后,尹星身上的伤已经几近痊愈,虽然命源的丰富度依旧大不如前,但实力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而在温默晴收回“金蛇”拿回玉玺后不久,一队人马就从林中出现,包围住了两人。 “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上你这艘贼船。”尹星一边转动着手臂活动关节,一边站了起来。 “这可怨不得我,是你自己也贪我的东西来疗伤的。说真的,要不是‘龙气’发现你体内的伤势好了几成,我还真就信了你的邪了。” “那是你太蠢。”尹星毫不留情面地说,“先帮我挡一阵,我突破一下。” “啊?”温默晴一脸懵,“进入二阶这种级别的突破随时都可以的?林兄,你莫要坑我啊!” 尹星没再搭理他,自顾自地开始突破,身边和上次一样,浮现出极为飘渺的幻影。 “靠,真会挑时候。我堂堂太子还没干过给别人护法的事,今天是我的第一次,你可要给老子好好珍惜啊喂!” 玉玺浮在温默晴头顶不远处,比之前雄浑数倍的龙气从中散射而出,八条十五尺长的金龙将两人护在中心。 “大哥,你就别再垂死挣扎了,你有哪些本事我都一清二楚。气运金龙又如何?同为皇子,我就用不得了?”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身穿黄袍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他一声喝下,从其腰间的玉佩中飞出三条同样的金龙。 “七弟,你很勇啊,父皇还健在人世,你就敢黄袍加身了?” “大哥,你太蠢,父王也是。无法修炼的凡人就该本分地去耕地干活,居然还敢造反,父王居然还招安了他们,结果呢?凡人越发不敬王族,甚至还有乱民去抢了粮仓。若是一开始就按我所说的,杀一儆百,又何至于此?” “大旱之年,百姓无以为生,又有悍吏压迫,若是不反,何以得活?父皇招安他们,稳定民心,何错之有?凡人又如何,皇族又如何?天下人族,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又何来高下之分?”温默晴满脸严肃,一副说教的语气。 “幼稚,大哥,你说话还是如此粗鄙。这是在为你身后那个戴着傩面装神弄鬼的家伙争取时间吗?一个二阶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没了你身边那群高手,你根本不堪一击,来到这个洞天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三条金龙扑上前去,而十余位死士从四面八方袭来。八条金龙飞舞轮转,吐息间金色的雾气从口中喷涌而出,与簪中发出白色的光芒与金雾结合,化作一面流金的圆形护罩,将两人笼罩在内。金龙则在护罩外与敌人厮杀,从它们的伤口中不断渗出金色的血液。 “大哥,以你的能力,八条金龙就是极限了?而我现在,可拥有着九条啊!”黄袍少年大笑着,从玉佩中又放出六条金龙。 “怎么会?你明明……难道说……你杀了二弟,夺了他的气运?!” 黄袍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露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是这样吗……临时的盟友可能会背叛,所以你就先背叛了他,先下手为强……你就不怕有人活着出去,把这些事告诉父皇吗?” “那又如何?到那时候我身缠17条金龙气运,父王只能选我为王,难不成要让剩下的那些废物来继承兰代国的王位?” “要我说,五弟比你我更适合为王。虽然他甚至无法动用一条金龙,但他才能真正安定民心。” “民心?民心就是个笑话!”九条金龙逞凶,在死士的辅助下,将温默晴的八条金龙撕了个粉碎,黄袍少年却只折损了两条。剩下的金龙和死士蜂拥而上,势必要将两人同那金龙一样粉碎。 “外界有句古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你太狂妄了!”尹星的声音响起,杀戮之力化作的细针散射而出,突袭之下,许多死士来不及阻挡,就被细针从眼中扎入脑中,杀戮之力在大脑里爆发开来,几人当场毙命。 “以前命源多的时候,从未感觉杀人做得的生命力可以这么金贵。提前招买一批四阶以下的死士悄悄进入秘境,你倒是有些准备,但对于自己的判断和计划是不是过于自信了些?”辰之力化作的利剑插入金龙之中,气运所成的金龙居然被辰之力吸收殆尽。 “气运什么的还挺有趣的,夺人气运不会就这么简单?那你们……似乎有点弱啊!”尹星仰面朝天,发出一阵狂笑,在傩面的映衬下,显得仿若魔鬼一般。 辰之力和杀戮之力分别汇聚成两柄利剑被尹星握在手中,冲上前去似要将死士和金龙杀个干净,妖异的红刃与凝白的剑两相对照,显得诡异莫测。 黄袍少年顿时大惊失色,大呼让死士们护送自己离去。尹星把他们追了二里路,又杀了四五个死士,夺了一条金龙,见众人像兔子一样逃跑远去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呼,幸好撑过来了。这金龙怎么完全没办法炼化呀?在我体内横冲直撞,要不是我的能力一定程度上克制它,我的经脉恐怕又要变得一团糟了。” “合着你刚才都是演的呀?不过还真别说,我也被你吓了一跳。毕竟整个国家赖以生存的根本之一就是这些气运,要是随便谁都能夺去,兰代国早就灭国了。话说你戴着这个傩面,演个杀神什么的还真挺像的,美中不足的就是虽然有一身肌肉,但还不够大只啊。” “你的金龙呢?怎么办?” “那些金龙不过是气运的体现,不被夺走的话,过段时间就会自己恢复了。这波他也算是伤筋动骨,当然那小子不可能被直接吓跑,估计只是暂时撤退在研究对策,毕竟像你这种大到离谱的变数,对他的布局应该算是不小的冲击。” “对了,我没有夺人气运的秘法,这两条金龙只能暂存在你体内,要不然一放出去他就会知道我们只是在虚张声势,肯定会一下子碾压过来,那么咱俩就完蛋了。如果能苟到八天后就好了,那时我的金龙也就恢复了。” “你在逗我吗?把这俩瘟神在我体内关八天?那我的身体不得变得和之前一样了?不过也确实没别的办法,这些金龙个个都有无限接近于四阶的实力,确实是双方战力的决定因素之一。不过让我一直受这种苦,一天一根那样的人参,不过分?太子殿下,我可听到了,你还有不少?” “靠,别这么贪?” “哎呦,好疼,好像要关不住了啊。” “停停停,我认输,我给,我给。但人参确实没那么多,等价的天材地宝成吗?” “成。”尹星笑着立刻答应下来。和这个逗比的太子待久了,尹星也久违地有种回到了学校和好友之间互坑打趣的感觉。虽然因为各种不得已的情况,他必须变得十分成熟,但本质上,他仍只是个17岁的少年。 说笑归说笑,尹星一点也没放松对周围的戒备。辰之力化作丝线覆盖到半径500米的区域,任何风吹草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体内气运金龙仍在肆虐,方才那一阵厮杀,尹星不留余力地输出辰之力来威慑对方,此时体内仅余不到三成力量。 而另一方面,他也同样仍在抵防太子,万一对方在说谎呢?他们两人的同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坚固,不过是目前的利益共同体罢了。不过当然,如果能多占些好处就先多占点,被卷入这种斗争之中,总不能让自己太亏。 “喂,林一,你很久没吃东西了?摘下面具吃点。放心你长得再丑,我也不会笑的,绝——对——不会!” “明明就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表情啊。”尹星没好气的说。其实他戴上傩面的初衷就是为了避免与外界那群人碰上后被认出,而让太子这些内界人看见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反正自己终有一日也会去内界游历的。 尹星这样想着,摘下了面具。 “!” “你怎么了?这么震惊。”尹星看着满脸讶然的太子,开口问道,“我脸上有什么……” “太子读过外界的书,不会认识篆体字?”尹星的心中泛上了一阵担忧,本以为这个“奴”字内界人应该认不出才对。 “喂喂喂,搞什么呀?这不是挺帅的吗?为什么要遮住啊?尤其是这个红色的符号,看着也太拉风了?你是在哪儿看到的这个符号?能不能给我头上也印一个呀?”温默晴兴奋地说个不停,像一个看到了玩具的小孩,连珠炮般接连发问。 尹星满脸黑线,也是,篆体字在外界都只能从图书馆中无人问津的古籍区找到,内界人想来很难得到关于这类字的文献。“这个符号可不代表什么好意思,另外,我戴面具是为了防止被熟人认出,所以有人问起你可别坑我,会丢命的。” “哦?熟人?不会是欠了一屁股风流债?啧啧啧。” “得了,我能有堂堂太子殿下风流?” “谢谢你的夸奖。本太子自然是风流倜傥,才高八斗,想做太子妃的大有人在,能从兰代国都城排到隔壁槐苍国。” “我看只是想做太子妃,而不是想当温夫人。”尹星嘲讽说。 温默晴被这句狠狠得呛了一下,“林一!你可别小瞧我的人格魅力,难不成除了太子的身份,我就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了?怎么可能。” “也许你猜的没错,自信点,完全可能。” “放屁!”温默晴有些急眼了,“我伪装成书院弟子的时候,就有一位师姐曾与我结缘,我二人那才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羡煞旁人。” “哎呦,您说漏嘴了,温公子。” 太子两眼一瞪,“老子就没打算瞒!倒是你,为何连兰代国皇室是黄姓而非温姓、洞天四周方圆万里之内并无玉泉山都不知?‘林一’这个假名不觉得太敷衍了吗?” “呵呵。” “呵个毛啊!我都摊牌了,你就不能有点诚意吗?” “既然你也是从一开始就在试探,那么也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更何况是你自己要说出来的,和我们的同盟没有关系?” “……虽然我们的相识确实始于欺骗,但多交个朋友没什么不好?” “太子殿下还愿意和我这种草民交朋友吗?小人无知,作揖似猴儿杂戏一般引人发笑,当不得太子的朋友。” “少在这里呛我了,你也清楚,我当时就是在演一个自视清高的公子哥?” “那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演一个亲密的太子?” 温默晴,或者说兰代国太子黄谦仁,此刻无言以对。始于欺骗的关系,真的能冰释前嫌,变得彼此信任吗?猜忌,是人心永远的组成之一。一方出于某些原因希望可以结交对方,另一方则不希望产生互相利用以外的私情,彼此不过是达成目的的工具。 “你为何如此不能信人?”温默晴叹了口气。 “人有何可信?我为何要信人?你七弟杀了你二弟,不就是人心猜忌的最大体现之一了吗?人,如何信人?” “话虽如此,但若无人相伴,人生路的意义何在?为名?为利?为权?” “我不为名,不为利,亦不为权。我并非不信人,只是我的信任有限,只能分给那么多人,也就是我所为之人。” “唉……罢了,那就如此,不信便不信。不过我还是想以一个盟友的身份劝你一句,把重担都压在自己的身上,长久地压抑本心,是无法立足于世的。我不知晓你的经历,但我相信你并非生性多疑。弓弦若是绷得太紧,是会断掉的。” “我知道。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必须拉紧弦。” “‘那一天’会到吗?真到了那一天,你还敢、还能信人吗?” “会到的。”尹星顿了一顿,“一定会到的。” 第51章 全员开演 黄谦仁看了眼重新戴上面具的尹星,在心中叹了口气。他本觉得这家伙的性格会跟自己很合得来,说不定还能彼此帮助达成各自的长期目的,而不仅仅止于洞天内的盟友关系,但现在这个想法只能先作罢了。 当然,目前两人还必须携手应敌,对方还持有五条金龙,不过两天就能恢复,而现在的尹星最多只能拖住两条,黄谦仁不动用玉玺的话也能打两条,而对方还有着数十位二三阶的死士,黄袍少年自己也能发挥出三阶的实力,双方差距过于悬殊,现在只能先寄希望于尹星可以把他们多唬住一会。 “对方最迟也会在两天后采取行动,他们不会给我们留下太多的恢复时间。我们的胜算就在于尽量避免与金龙和死士的正面冲突,直接先杀死那个黄袍少年。对了,你七弟叫什么名字?” “黄谦和。我们弟兄九人的名字分别是仁、义、礼、智、信、谐、和、睦、同,我、二弟、四弟、七弟、九弟先天分别拥有八、六、五、三、六条金龙气运。三弟幼年时就意外身亡,六弟、八弟也早夭了,四弟在邻国作质子。” “这次我进入洞天就是想找个机缘突破到九条,这是继承皇位的第一先决条件。我身为太子,承载气运的信物为仿制玉玺,其余皇子都只有玉佩。金龙气运并非我国独有,它的实力与使用者有关,上限又由国家的实力决定。” “那你七弟夺了你的气运后,岂不是就有十七条金龙了?感觉你们这帮皇子之间就像养蛊一样,你七弟目前最有可能成为那个虫王。”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夺人气运的邪术是从哪来的,但至少可以肯定要在杀死对方之后才能夺取,要不然我的金龙就不是被撕碎这么简单了。” 尹星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愣了一下。夺人气运是邪术,那夺去杀死之人的生命力呢?这种力量若是被滥用,使用者恐怕会成为世间最大的祸害之一。 尹星当然也不会一直闲着,他问黄谦仁要了许多机括类部件,借助辰之力在林中编织成的网线埋下大量陷阱。“黄谦仁,再给我一些毒针。”尹星一面仔细布置,一面喊道。 “你还是继续叫我温默晴,比起太子,我更想当一个普通的书院弟子。”太子将装有毒针的檀木盒递了过去,说道。 刚布置了个大概,尹星就察觉到了有人正在接近,借助埋在树缝中的“眼”,两人看到一个衣着破烂的少女跌跌撞撞的走入这片树林。 “外界人?”温默晴诧异地说。 “是诈。”尹星只看了一眼,就断言说道。之前在迷宫中,他已经记住了所有人的相貌,其中并无这一号人的存在,更何况此人还是相貌相当出众的那种,他没理由见过却没记住。 “你打算怎么做?”没有丝毫怀疑和犹豫,温默晴果断相信了尹星的判断。 “将计就计。”尹星也并没有多说什么。温默晴肯定多少已经猜到了自己究竟来自何方,所以才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 蓝暮云穿着之前偶遇的外界人的衣服,带着一身伤在枯木林间行走,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的怪鸟。 “外界人的衣服也太过于不知廉耻了,女子居然只穿这么短的衣服,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只穿了件及膝短裤和短袖衫的她心中如是想着,她略染尘灰的白净大腿在林间闪动,衣服将她的身材衬得很好。估摸着快到地方了,她用十分蹩脚的外界华夏语喊道:“救命!柚木油任来揪酒我!(有没有人来救救我)” 一道血刃从林中斩出,仅一个照面怪鸟就全部摔落地下。 “喂,外界的蠢货,别在这儿鬼叫行不行?老子可不想再杀这些臭鸟了,又不能吃,还又多又烦人,让本大爷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啊喂!”肩上扛着血色长刀,赤着上身袒露着匀称肌肉的尹星从林中出现,以一种格外雄浑低沉的语调说。 “噫!梨盟系深麽忍,布摇桑海窝!(你们是什么人,不要伤害我!)”看到尹星,蓝暮云继续以那还绝对算不得入门的语言叫喊,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些异样的神色。 “当——”尹星一刀背拍下去把她打晕,“喂喂喂,这个超烦人的外界女人怎么弄?丢在这里喂鸟吗?” “带进来。你呀,能不能别再如此鲁莽?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都快被你敲成死鱼了。” “为什么要带个累赘啊?本大爷不干。要不是你说有架打,我才不会跟着你,结果那帮人跑了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本大爷都快无聊死了啊!” “我跟你说过先别急?别忘了我救你的时候我们的约定。而且他们还会找更强的人过来的,到时候你再杀个爽。现在先把这姑娘带进来,总不能见死不救,放她自生自灭。” “切!”尹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拎起蓝暮云的领子,把她拖入林中。 而借助蓝暮云背上所贴监听符听取情报的黄谦和,此刻却是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个怪人居然如此强大而且狂妄,还扬言要杀死自己这边的所有人;喜的是这两人的同盟也并非牢不可破,而那个野人又如此没脑子。不过仅凭这初步的观察还不能妄下定论,还需要他手下的那个家伙去讹到更多的情报。 尹星这边,把蓝暮云带到营地后,两人就在一面斗嘴演给对方看,一面检查少女身上究竟有没有监听的工具。很可惜的是,他们并未能从她身上探查到此类的灵力波动,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决定先继续演下去。 “喂喂,你说过最多两天他们就会过来?到那时候要是还没人来,我可就先当你试刀了啊?我记得你身上也有几条那种很好吃的金色蚯蚓来着,对?” “我还说过了,没有我你没办法走出这里,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这种鬼地方?” “无趣!”尹星收回杀戮之力所化作的长刀,跳到了一棵树的树枝上躺下。 “记得别离我太远,会被怪鸟发现的。”温默晴再三嘱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的,烦死老子了!老子要是不爽了,随时劈了你!” 随即两人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温默晴用唇语对尹星说:“你小子也太敢说了,‘好吃的金蚯蚓’,我还从未听说过有人敢这样称呼气运之龙的。” “本来我所扮演的就是个极度狂妄的好战分子。”尹星也以唇语回敬,“倒是堂堂太子殿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盯着敌人送来的间谍仔细看,怎么,没机会见到穿着这么清凉的女子,心动了?” “放屁!我只不过是在看这套衣服到底是不是来自外界罢了。我可有心上人了,你别乱毁谤我啊!” “所以结果呢?” “应该是。我界并没有这种材质的布料。” “看起来应该有外界人被他们抓住或者杀死了。”尹星的眉头在面具下皱了起来,只能希望那三人(林、钱、虎)没有出事。“不过如果是他们的话,至少也能毁掉一条金龙。这么看来,那么那伙人碰上的应该不是特等班的,估计是那些中小家族的子弟。” “这帮家伙完全是个定时炸弹,必须拔除。”担忧着伙伴的安危,尹星下定了决心。 尹星在树枝上合眼小憩了一下,蓝暮云在这期间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梨盟系水?(你们是谁)”蓝暮云迅速缩到角落,紧张兮兮地说。 “嘘——”温默晴急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这位姑娘,要是吵醒了那个家伙的话,你很有可能被丢去喂鸟,所以请保持安静。”他朝尹星的方向指了指说。 蓝暮云的眼中满是迷茫,不过即便是外界人,也还是能看得懂手势的,于是安静了下来。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温默晴压低声音,连比带划地重复问了好几次,蓝暮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外界字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蓝暮云”三字。 “这外界的字怎么长的跟狗爬一样?认不出来呀。”温默晴念叨着。 “篮墓芸?什么怪名字?”假寐状态的尹星悄悄睁开眼看了一下,在心中暗想。 “喂喂喂,下面的!醒了的话给本大爷递口水喝!”尹星突然开口,把底下两人吓了一跳。 温默晴把水壶扔了上去,被尹星稳稳接住。 “附近的怪鸟越聚越多了,看来有不少人在向我们靠近,引来了怪鸟。”温默晴抬头看了眼天空中的鸟群说。 “啊?那不是超棒的吗?”尹星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血刃,隔着面具都能看得出来他的兴奋。 “还不确定是不是七弟他们,别乱出手杀人。”温默晴皱眉道。 “切!”尹星十分不爽地向地上吐了口水,“全村的麻雀加起来都没你烦呀,臭小子。”他收回长刀,再次躺好。 蓝暮云看尹星的目光显得十分畏惧,于是“下意识”地向态度明显更温和的温默晴靠拢过去,伸出手想要揪住他的衣袖,显得十分紧张。 “这位姑娘,请自重,我温某有心上人了。”温默晴一脸大义凛然地推开了蓝暮云的手,十分坚决,而对方“显然”“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十分无措。 ————————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温默晴和蓝暮云借助手语“勉强”完成了一定程度的沟通,而“杀神”尹星时不时在不远处一个人大杀一阵怪鸟之后再回来等待。少女已经清洁好身体并换上了内界的服饰,显得十分“不适应”,但归根结底,她毕竟还是来自内界,虽说演技算是十分顶尖,但时不时还会有一些小动作显得格外娴熟,比如睡醒时挽起她的发鬓,又比如吃食时的动作。 “喂!两天了,那群虫子怎么还不来?本大爷要拿你祭刀了哦?” “别急,再等待一下。快了,快了。” “本大爷已经受够了!”霎时间,尹星突然发难,左手揪住温默晴的领子,右手血色长刀已然成型。 “捅只,棱镜亿虾!打假都系翼条钱上的马扎!(同志,冷静一下!大家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蓝暮云在旁边用谁也听不懂的话大声喊着,不过并没有上前阻拦。 “哎呦呦,忘了还有一个了。你说的对,你确实对我还有些用处,那就先拿她顶替一下。”凶神一样的家伙大笑着转过身来,将温默晴丢到后面,向蓝暮云扑去。 “呀!”蓝暮云立刻撒腿就跑,却被一下子扯住衣袍。 “这袍子怎么会这么结实啊……”被拽过去的蓝暮云心中只剩下这个想法,来不及说出自己的卧底身份来暂且苟命,她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52章 身后无人 黄谦和此时已经完全愣住,这个肌肉男居然会莽撞到这种地步,直接误打误撞地杀掉了自己的卧底。而从蓝暮云背上的传音符中不断传来尹星和温默晴的争吵声和战斗声。 “我这个蠢货哥哥,居然放任一个不能掌握的‘剑’在自己身边,现在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那家伙?要是让他被那个肌肉男杀了,我就拿不到他的气运了。所有人,跟我走,现在立刻出击!” 话音刚落,从传音符中就出现了温默晴脸被踩在地上后发出屈辱的声音:“我认输,你别杀我,我还不能死,我不会再约束你杀人了。” 黄谦和立刻招手,让众人停止了行动。在尹星的狂笑声中,传音符突然破碎。 “好险。还真是能屈能伸啊,不过你也不会希望离开洞天后传出太子放任手下滥杀无辜的谣言,哥哥?难道是打算在那个家伙和我们争斗后,渔翁得利一举两得吗?那我就不妨再多等一阵,看看那个肌肉蠢货还能不能忍受的了你。” “万一是骗局呢,皇子殿下?”一位死士问道,“毕竟传音符……” “我说过了,今后要叫我储君!”七皇子瞋目道,“如果是骗局,传音符就不会破裂,毕竟这张符是和她的生命绑定在一起的,所以才不会被人发现,而以我那个蠢货大哥的性子,不可能在计划中随意杀人。棋子就要起到它的价值,不要做多余的事,你明白吗?” “是!属下知错,储君大人。” ———————— “厉害,你是怎么发现的?”温默晴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土,指着地上的蓝暮云问。 “对方不可能放一个身上没动过手脚的人过来,而探查灵力又探查不到,我就找机会试着吸收了一点她的命源,发现在她的命源上有异物,本打算只是试一下,没想到真的能破除。”尹星平静地穿上长袍说。 “这次演戏我牺牲不小,这两天欠的天材地宝要就不免了?”温默晴一脸殷勤地笑道。 “想都别想,都拿过来。” 温默晴满脸肉疼地交出两根人参递给尹星,(虽然他也确实被打的挺“肉疼”的)尹星则毫不客气地收下开始炼化。在这期间,温默晴戳了戳晕倒在地的蓝暮云的脸,又揪了揪她的耳朵,“喂,姑娘,你醒醒,你还活着呦。” 过了半天,少女毫无动静,温默晴想了想,掏出一根羽毛,开始轻柔地骚动蓝暮云的脖子。 晕倒的少女神经逐渐被刺激激活过来,恍惚地恢复了神智。看蓝暮云有了反应,温默晴迅速丢开羽毛,蹲在少女面前等她苏醒。 “呀,你醒啦?七弟他们已经被我的好哥们儿杀死了哦?他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所以饶了你一命,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今晚给他暖床啊?我给你们布置洞房。” “滚!” “不要!” 两声呵斥同时响起,蓝暮云环顾四周,身边没有一点尸体,自己也还躺在刚才的地方。 “给我留点面子嘛,林兄。那么这位刚醒来的‘外界女士’,你为什么能听懂,而且会说内界话呢?” 蓝暮云此时已经醒悟过来自己被骗了,她刚想拖延时间等待支援,又被温默晴的下一句话打断了思路。 “传音符已经被毁坏了哦。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命源上简单地铺了层东西,消失后很容易发现?” 少女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而新的担忧也随之产生:对方既然能轻松消除命源上施加的符术,那岂不是也完全可以在自己的命源上真的动手脚? “看来你很聪明,已经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要老实交代出七弟那边的具体情况哦,不然这副漂亮皮囊可就要化为枯骨了,多么令人遗憾啊。”太子再一次对蓝暮云的心理防线发起了进攻。 “我投降,我交代。”少女叹了口气说。 “哦?嗯嗯,是在想‘给他们几个假情报让他们在交锋中死掉,这样不仅能解脱还能立功’?太聪明可不好。” “不是的!”蓝暮云分辩说,“其实我们这些人有许多早就不想为他卖命了,尤其是像我这种实力本来就普通的,本来就是牺牲品。但是他借助禁术掌握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脉,只要他动个念头,摧毁附在命源上的物品,我们就会死。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切断我和符术的联系的,但你们算是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那个喜怒无常为满足控制欲常折磨我们来当做震慑的魔头,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命。” “你就不怕是才出虎穴又入龙潭吗?” “不怕。恕我直言,至少我认为太子殿下是绝无可能想要取我性命的。” “嗯?此话怎讲。” 蓝暮云笑了笑,“七皇子之所以选我作为卧底,是因为我有一项天生的能力,可以看破别人的心境,来推知此人是否在撒谎;你二位之前的演技确实很好,但还是瞒不过我。不过我并没有告诉他实情,就是期待着您和您的朋友可以杀死那个家伙让我解脱,不过碍于符术无法弃暗投明。” “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太子殿下的心境是一片田园,鸟语花香,春光和照,平等地给每个植物光和温暖。而在一间草堂中,太子您穿着儒衫和一位相貌平庸的书院女弟子手挽着手……” “停停停!说他的。”温默晴罕见地红了脸,打断了蓝暮云的话,指向尹星。 “只有他一个人身在一个四处漆黑的地方,一直向一个方向走,而没有尽头。”蓝暮云轻声说。 此言一出,气氛立刻沉了下来,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你说的那可以信任的、你所为之人呢?”温默晴在忍耐了很久后,带着些微怒意质问。 “在我身后。”尹星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回答。 “那你身后为何无人?” “……” “你是不是已经再无法信人?” “……没有。” “那为何……”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尹星打断了温默晴的话,呼吸也粗重起来,“说到底,你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骗你,不是吗?”刚说完这句话,尹星就有些愣住了,这不正应了太子所说的“无法信人”? 温默晴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我们注定只能也只会是盟友,而无法成为朋友。” 蓝暮云看看温默晴,又看看尹星,“那个……我这里还有一些情报,你们还听吗?” “听。”温默晴有几分无力地说,而尹星则保持着沉默。 三人开始交流情报,暂且不提。现在让我们来回溯一下,尹星究竟有没有相信过别人? 首先是刚进入迷宫的时候,他靠在金属墙上,在林依人的守护下休憩。尽管没有人察觉,但其实在这期间,他因为身边其他人的来回走动惊醒了三四次;在林家度过的每个夜晚,他都将睡觉留到进入时域后才进行,同时还在警惕着灵的靠近。 被拉入深渊前,他让钱磊去找人时,曾刻意在钱磊身上涂了些自己的血,这样即便钱磊找不到林依人,林、邓也可以借助秘法大致感应到一个模糊的范围,增大双方汇合的可能;在绞刑架上,若非由其他人来切断血丝是唯一的方法,他也肯定不会把命运全部交在他人手中,并且因此他总在反复确认计划实施的可能性。 连尹星自己都没能意识到,习惯于为每件事都做出完全准备的人,一定程度上也会失去对伙伴能力的信任,比如在知晓尹辰情况前就毫不怀疑地认为她大概率会觉醒失败然后走上歪路,基于这个最坏的可能去思考;又比如总是想着一个人扛下所有,然后自顾自地推行计划。从进入林家以来,这个少年在心境上不知不觉已经是孤身一人,直到被温默晴点出,又被蓝暮云道破,尹星才意识到自己心境上出了大问题,但知道了问题所在就能改正去相信别人吗?这又谈何容易。 “走上歪路的是我吗?还是说……不信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糟?至少我现在仍……不对!不对!不对!无论怎么说,不能信人都不能算正常状况?为什么我反倒会去肯定它?为什么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无法去信任?我是在为自己辩解吗?我原来也是一个不愿面对错误的逃避者吗?不对!不对!如果说我连他们都没有相信,那我一直以来又到底在为了什么?”尹星的思绪变得无比混乱,体内辰之力的运行也变得不稳定起来,两条金龙冲击经脉,突兀地反噬让尹星喷出一口鲜血,两棵人参也摔在地上。 喷出的鲜血中带有一抹淡薄的金色光泽,而后这光泽就化作金粉散溢到空中。 “糟了,暴露了!”温默晴大惊失色,“你小子别再胡思乱想了,快稳定住灵力,他们就要来了!” 尹星慌忙压下杂念,但道心的混乱又岂是可以轻易恢复的。还没等他的状态平复下来,蓝暮云在温默晴的指示下服用屏息的丸药装死躺在地上,而在她再次昏迷后没多久,第一处丝线就被来者触动了,毒针刺向第一个入侵者,却被一张防御符箓挡了下来。 “事情已经败露了,威慑行不通,躲又躲不了,他现在状态还不行,这怎么打?”温默晴万分焦虑,现在他才刚恢复了三条气运金龙,对方还有七条,而剩下的两条又随时可能会破体而出,对方的死士据蓝暮云所说还有五十多个。 “根本没戏啊!按原本的计划也就只有三成胜算,现在的胜算更是连蚂蚁腿那么大都没有啊!” 电光火石间,本来用作牵制来让尹星采取游击战术作战的机关已被全部强行冲破,而对方只折损了不到十人。 “差点就上当了,有点小瞧你了,我的蠢货大哥。你现在已经可以容忍自己的计划中出现牺牲者了吗?不过你的手下似乎不太行啊,这么快就露馅了,实在是让人发笑,对?” 黄谦和身边拱卫的死士干笑着附和了几声,然后把刀从腰间拔出,众人团团围住了仍盘膝坐着试图稳定状态的尹星和独自立在中央的温默晴。 “要怪就怪你的眼光太差,找了个这么没用的帮手,蠢货。”黄袍少年居高临下地说,随着他的手掌压下,死士们同时动了起来,冲上前去。 “哗——”三条金龙从玉玺中飞出,变得格外巨大,一个扫尾就将死士们逼退。 “父王还真是对你宠爱有加啊,连这真正的御龙之法都提前传与了你。这百丈金龙还真是气派,可惜因为使用者太弱,不过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 黄袍少年轻声笑着,接着一手伸出握住,所有的死士突然跪倒在地,从他们的身上都泛起不祥的红光,尹星体内的两条金龙也瞬间挣脱突出,一齐汇到黄谦和身上,少年一抚玉佩,九条百丈长的金龙就从中飞出,这些金龙身上都带着红色的纹路。 “你借助了魔修的力量!”温默晴竖眉怒喝,“魔道乃世间所不容,你这是要置我国于众敌之地!” “不过用了几个所谓禁忌的法术,哪儿算得上魔修?你看看我这九条金龙,在魔血的洗练下,自己就能释放威能,甚至比那正统的御龙术效果还要强大。若是我继承了王位,以一国气运发动此法,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哪儿还有那几个邻国的事?到时候这上章洲,还有谁敢不听我兰代国的话?什么山上仙家,只要足够强大,就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你和父王就是太过软弱,害得兰代国外有邻国侵扰之忧,内有仙家干政之乱,内忧外患之下如何强大?” “你已堕落了。”温默晴叹道。言语之前,他的三条金龙已被疯狂的魔龙撕咬地遍体鳞伤,御龙术也快要支撑不住。 “和儿,你不知这方世界究竟有多么宏大,也小瞧了仙家的实力。上章洲不过是我界十洲中最小的一洲,而兰代国又不过是上章洲的一个中等国家;十洲之外,你总认定外界人是不通礼乐的蛮夷,殊不知外界的天地远比此处广阔,那名为“宇宙”的空间中,可以容纳下数亿亿个十洲的土地。若真如你所说,将一国气运魔化,就此堕入魔道,对于仙家来说也不过是需要多费些力气来屠掉一个‘魔国’而已。我不希望因为你而让兰代国就此消亡,但也不指望你还能浪子回头,所以即便是死,我也不能让你离开这片洞天。” “可笑!你还有什么翻盘的本事不成?” “巧了,有。”温默晴笑道,只是神情有些凄然。 第53章 温默晴 “兰代国太子温默晴见过师父。”身穿不甚合身的儒衫的五岁孩童跪在地上,向一位白须儒士叩首道。 “嗯,礼节到还算周到,但拜师时还说出自己的一串头衔多少显得有些不恭,再拜一次。” 小皇子咬咬牙,这已经是他第五次行拜师礼了。从出生到现在一直在宫中长大的太子从未受过这种委屈。初次见面时,小皇子十分骄纵地直呼“老头”,却在看到父王赐给这老头的剑后笑容彻底消失。父王,那个把自己举到头顶的父王,居然赐剑给这个老东西让他全权监管自己;而这个不识好歹的老头,居然让一国储君向他跪了五次,却还仍不满足。 “可恶的老不死,等我当上了皇帝,第一个砍了你的头!”黄谦仁在心中恶狠狠地想。 “表情不够恭敬,再来!”苍老但有力的声音在小皇子的耳边炸响。 六次,七次,八次……在足足行了十几次拜师礼后,儒士才勉强点了点头。 “这次勉强算是合格。记住,我是先生,你是学生,只要我在,你就别再惦记着你太子的身份,一旦有什么不合规格的地方,我会立刻收拾你。别以为身为太子就生来高人一等,对别人呼来喝去,你之所以是太子,只是因为你的父亲是当今圣上;而圣上之所以是圣上,是因为他能真心的为民着想,是因为百姓的拥护才能称王。若是本末倒置,以为自己是未来的王就可以掌握万民的命运,那我会立即向圣上提议废长立幼,免得以后又出一个暴君,落到个君死民手的下场。” 年幼的黄谦仁根本没在意儒士到底在说什么,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罢了,两眼一直盯着窗外飞舞戏耍的几只飞鸟,心思早跑到了外面去。找身边的宫女去捕鸟的想法刚在脑海中成形,一把戒尺就猛然敲到了他的头上。 “先生在说教时,要神色谦敬地专注聆听,不要脑子里面到处胡思乱想。” 黄谦仁捂住被敲的地方,那里已经长出来一个包。年仅五岁的孩童噙着眼泪狠狠地瞪着老头,但又不敢说些什么。 “神情要恭敬。”儒士的板子毫不留情地敲到了孩童的胳膊上。 于是,兰代国的小太子苦难的人生第一课就这么开始了。天色渐渐黑下来,几个宫女和健壮的宦官前来接小太子回宫,十分疲惫委屈的黄谦仁被抱在怀中带了回去。又过了没多久,一个身穿黄袍的青年人走进了儒士的书斋。 “臣参见陛下。”老人恭敬地向这个面容和善的君王行礼。 “徐先生不必多礼。仁儿他今日课上表现如何?” “回陛下,臣依陛下指示对他的礼节方面严加约束,不过太子殿下的忍性确实比臣想的更佳,一日下来竟是没有落泪。” “孤知道了。仁儿的事情都怪孤,若不是孤那样惯着他,也不至于让他的性子变得这般顽劣。今后还需徐先生多多教导他了。” “臣遵旨。” ——————————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黄谦仁已到了十二岁,某一日在课堂上,他突然向老人发问:“先生,弟子有一事不明白。” “何事?” “弟子常收到宦臣们从民间搜寻来的珍奇物件,曾见到过一个罕物,是以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人偶,这人偶与真人形貌十分不同,衣着也甚为奇怪,问身边下人,都说是从某个洞天里同蛮夷交换所得的东西,似是唤做‘手办’的物件,不知先生可知此物来历?” “‘手办’?”徐经纶皱了皱眉,想了想,“那想来是外界的东西了,毕竟外界人手中常有些精细古怪的物件。” “‘外界’?先生莫不是编了个地方诓弟子?”本就是想借机刁难老者的少年狐疑地说。 “先生我何时诓骗过你?”一板子顺势敲下,黄谦仁无比熟练地扭了个被打的最轻的姿势,然后继续发问:“那先生倒是说说,这‘外界’究竟是何地?” “这便是我也说不清。不过在我国的领土之内,确实有着几个与外界交流用的洞天,仙家占了五个,陛下也派亲卫接手了一个。既然仙家这般重视,此界估计是一方无比富庶的天地,或是哪位上仙所建立的小天地也未可知。” “看来先生也还有不知之事,我还是回宫后去问问父王。”黄谦仁略有些嘲讽地说,脸上带着几分得胜的得意神色,但又不敢说的太过。 “哎呦!”“听课。”徐经纶冷不丁地又在少年脑门上敲了一板子,训斥着。 “死老头,玩不起啊!”黄谦仁在内心骂道,但神色却是瞬间肃然,“弟子知错了。” 当日的课程结束之后,黄谦仁在侍卫的拥护下回宫。刚入王宫,他就看见和他同母所生的四皇子黄谦智正在扑蝶。 “这么晚了,还留在外面做甚?当前栽个跟头,跌个头破血流。” “大哥,你答应我的蛐蛐笼什么时候给我啊?”相比之下更为稚嫩、还未进入变声期的童声无比纯真地问。 “你二哥直接拿走了,说他来送给你,怎么,他没送来吗?” “大哥,你怎么这么蠢啊!黄谦义那家伙惦记这个笼子好久了,他肯定不会再拿过来了。”黄谦智恼火地说。 “罢了,我改日再让人给你找一个便是。现在你赶快回屋去,我见过父王就回来。” “我也想去!” “不行,还想不想要笼子了?” 四皇子听了这话,气鼓鼓地回屋去了。已经开始明事理的黄谦仁叹了口气,继续向理事阁走去。 在理事阁外百步远处,阁内的灯火就已照到石板路上。黄谦仁让宦官熄了灯笼,独自向阁中走去。在门外,太子轻轻叩了几下门扉,“父王,孩儿有事求见。” “进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黄谦仁推开门,一国之君黄敬伯正对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章头疼,脚边还摆放着未来得及取走的批阅后的奏折。 “孩儿参见父王。” “平身。仁儿,有何事相求?孤听说你最近的功课做的不错,几篇政论我也都过目了,所言之事都算有些道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孤定满足你。”中年男子和蔼地笑着说。 “父王,儿臣想知道些关于‘外界’之事。” 黄敬伯神色一僵,“好端端的,怎么问起了这事?是徐先生告诉你的吗?罢了,此事虽算机密,但你既然问起,我便说与你听。” “谢父王!” 黄敬伯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在百年前,我界中突然出现了大量新的洞天,这些洞天都与另一方世界相连,据传闻说是万年前人族统领十洲之时就存在的天地。两界之人在洞天相见,却无法到达彼界,而言语又不同,过了许多年才慢慢开始了系统地交流。” “外界人的机关术、冶炼术格外发达,只是其不通礼乐,习俗上更是有伤风化,故常被视为蛮夷,他们的读物也往往为儒士所不齿。你平时从民间得来的名为‘漫画’的罕物皆是被儒士所弃的外界之物,不过近年来倒是在民间流行开来。孤这里倒还留有些外界人的政论理学书籍,你倒是可以拿去看着玩玩儿,但切不可当真,贻误正道。至于外界为何是机密,就是关乎山上仙家为何这般在意此间的问题了,乃是我界崩坏之期的大事。不过那估计只是仙家危言耸听的东西,与我等凡人无关。” 黄谦仁欣喜地接过内界人翻译的外界书籍,连忙再次向黄敬伯致谢:“儿臣谢过父王恩典。” “快回去,你母后该等急了。路上记得慢些走,前几日下雨生出的青苔还没收拾,当心别栽着了。” “是,儿臣告退。” ———————— 青苍书院,启和二十三年。 “快快快!徐先生回书院讲经了,再慢点就听不上了!” “哎哎哎,你别扯我袖子啊。书院里的女弟子本就不多,你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我的姑奶奶。” “行了,别再想着你那点嫁入王族的小算盘了,你何时见过那太子来过书院?快点去听徐先生的课要紧。”白衣女子继续抓着前者的衣袖飞奔。 “太子不行,书院里的其他富贵子弟也不少啊。你看前几日刚来的那个温公子,谈吐不俗又出手阔绰,长的也是白净俊俏,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哥,对待咱们这些庶民家的女子也是和其他人一视同仁,初次见面就送了那么名贵的簪子给咱们,人不也挺不错的?身为普通女子,就该找个好儿郎来……” 身穿蓝衣的女子话还未说完,两人身后就响起了一个温和的嗓音:“王师姐,孟师姐,什么事这么着急?别扯坏了衣袖,让旁人看见落了笑柄。” “呀!温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两人停下了脚步,不过白衣女子脸上倒是可见的不满。 “在下刚刚从百草楼抓药回来,黄儿又不吃东西了。”温默晴举起手中包好的药材,向两人示意。 “在书院不好好学经论道,却光忙着养雀,不务正业。”白衣女子小声嘀咕着。蓝衣女子慌忙扯了扯她的衣襟,然后堆着笑向温默晴说:“温公子,小女子家乡有个专治鸟雀疾病的偏方,公子若是愿意试的话,小女子……” “不打紧。倒是王师姐,拉着孟师姐匆匆忙忙地要去干什么呢?” 白衣女子十分不乐意地回答说:“去听徐先生的讲经。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赶时间。” “那就不叨扰二位师姐了。”温默晴儒雅地笑了笑,向两人告别。 “哎,哎!王诗诗,你着急赶他走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偏方,想和他打好关系的。” “孟晓,你那点心思还瞒不过他们这种人。还是去听课要紧,快走快走!”白衣女子又拽住了孟晓,向徐经纶公开授书的地方奔去。 过了几日,王诗诗被孟晓拉去书院中富家子弟们常出入的赛马场,站在书院的专属席前。孟晓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身穿轻便的淡粉色衣衫,挽了个花鬓,又插上温默晴所赠的簪子,用一面薄扇有意无意地遮住姣好的面容,目光一直在公子哥们的身上流转。反观王诗诗,相貌本就平庸的她依旧穿着一袭白衣,发型也十分男性化,百无聊赖地盯着场上蓄势待发的赛马发呆。 过了一会儿,孟晓似乎看见了一个熟识的公子哥,就先告别王诗诗从栅栏前离去了,而温默晴却在此时来到了王诗诗身边。 “王师姐,一个人来看赛马,好兴致啊。” “温公子言笑了,我分明看见去和孟姑娘说话的正是您同舍的李公子,您却不知她也在吗?” 温默晴笑了笑,“嗯,确实是我拜托李兄支走孟姑娘的,不然怎么会有机会和师姐你单独说上话呢?不过李兄也确实对孟姑娘有些意思,这也算是两全其美。” “有的是娶妻生子的意思吗?只怕是玩够了之后就会随手丢弃。” 温默晴毫不在意这带刺的言语,只是轻笑道:“王师姐心里不也清楚,孟师姐拉着你只是为了衬托她自己吗?” “是又如何,于我又无碍,我是无所谓的。” “王师姐说话果真有趣,自己被拿来当背景板陪衬,还说‘无碍’。” “温公子说话倒是无趣的很,我的事,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与我无关,我不过是想提醒一下师姐罢了。” “哦,那谢谢你啊。那么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吗?还是说温公子要等草民露出粗鄙的真面目来赶您走?” “不急,我想给师姐说的话还多着呢。”温默晴依旧不恼,温和地说,“师姐对赛马既然并无兴趣,要不你我二人来吟诗作赋如何?就以这‘马’为题。” 王诗诗第一次将视线移到温默晴脸上,“温公子平日里忙着养鸟听戏,居然还有功夫来读诗念书?” “师姐不信,试试便知。”温默晴直视着对方充满怀疑的目光。 —————————— 启和二十七年,三月廿七,太子的及冠礼上,捕获刺客三十七名,逃走者数十人。 三月廿八,青苍书院内。 “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想刺杀太子殿下,听说皇宫里现在四处在查验身份,很不太平。” “我听说刺客是邻国派来的,你说真的假的啊?” “不能?邻国的细作渗透力这么强的吗?” 王诗诗一个人在书院的人群中走过,四处都是对昨日之事的议论。 “那小子人呢?”王诗诗在心中想,“他说过他要作为宾客参加太子的及冠礼,不会被波及到了?不对不对,我是要去帮张先生从药房取药,怎么反倒担心起他的事了?想来是这几日未见,无人与我吟诗作对,略有些寂寞了。” 正在心中胡思乱想的王诗诗突然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白衣女子连忙退后几步,“抱歉抱歉,我方才……”解释的话还未说出,面前人的相貌映入眼帘,让王诗诗愣在了原地。 “王师姐,几日未见,有没有想我啊?”温默晴笑道。 第54章 太子,公子 温默晴立身在黄谦和面前,空中巨大的十余条金龙仍在厮杀,本就昏暗的天色因此显得更加阴沉。 “七弟,你确实工于心计,几月前行刺我的那伙人中有不少都是你的死士?但是,贪心的人往往会输在‘功败垂成’这几个字上。” “大哥不必废话,真有底牌的话就快些拿出来,也好让我粉碎你那无谓的幻想,让你知道谁才会是兰代国未来的王!” “我只知道王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了。七弟,你可知皇叔究竟是为何而亡?”温默晴凄然地笑道。刹那间,林中干裂的土地上亮起了金色的纹路,一道光柱从温默晴的身上直冲天际。而四周各处,又有数十道一般无二的光柱冲破云霄,照亮了昏暗的天空。上空中厮杀的巨龙们身形都停滞下来,太子的玉玺从腰间飞出,散发出刺目的金光。那三条巨龙身上的伤口一转眼就全部恢复,从太子的储物器中,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飘出,并融入光中。 太子从体内逼出一口鲜血喷在脚下的纹路上,玉玺中本还未恢复的五条金龙巨大化飞出,温默晴的八条气运金龙身形暴涨,每一条都有三百余丈,此时那几条血龙都显得渺小了许多。 “献祭……你是想说皇叔原本不是死在那仙家手中,而是在与魔修的战斗中选择了自我献祭?!那魔修骗了我?” “不错。七弟,你这些年来恨错了人,而自己却堕成了魔。可惜,若是我不顾皇叔的遗愿早日告诉你真相,你也不至于走上此道。”温默晴悠悠叹息一声,他的面色越发苍白,而眼眸中却是钻心的悔痛。 “……那仙家便无错吗?”本低下了头的黄谦和冷不丁地说,“高居山上,染指人间,以玩弄他人命运为乐,强行自己所谓的正道,我们凡人就开始来便被支配吗?就算皇叔并非仙家所杀,我们便该对他们毕恭毕敬吗?我不服,我未来的国就该由我掌控,容不得其他任何人插手,无论有无四年前那件事,我都不会放弃成王,这与真相无关。” “你这样,和你所憎恶的他们又有何区别?”温默晴再次叹道。而此时的黄谦和已经双目充血,死士们身上的红光突然变得无比强烈,所有人都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滚,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失去活力。 “献祭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皇兄,永别了。”血龙的身形暴涨到二百丈长,而尹星也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龙气,右臂突然炸开一条血管,血液喷涌而出,两条金龙也从中脱离。 “可恶!”体内混乱无比的尹星狠狠捶了下地面,他的思绪依旧无比杂乱,以至于前面的努力到如今也功亏一篑。 “林一,你快走,这是我家中的私事,与你无关。”温默晴的一条手臂已经开始变成通透的金色,“留在这里,你会死的。” “别太瞧不起人了。”尹星挣扎着平复心情站起身,此刻的情景在他笼罩着层层迷雾的大脑中逐渐与那一日重合,“这次,我一定要做到些什么……”但他刚试图去运转辰之力,就又喷出一口鲜血。 “林一,并非故意拖你入局,坏你道心,但这场祸事只能说是怨我,你没必要留下。” 言语之间,十七条金龙已在半空中厮杀起来,黄谦和仍在疯狂抽取死士们的命源填补到血龙之中。 尹星无力地看着双方各自争斗,目前的局势毫无疑问是温默晴占据上风,胜负似乎并无太大悬念,黄谦和的挣扎在那位太子的献身下显得如同一个跳梁小丑,他的疯狂掩饰不住的对失败的不甘,他的魄力只是勒令他人去死。 而尹星的大脑依旧模糊不清,他之所以会落到如今这般惨状,一部分是因为无法信人的事实摆在了面前,他的旧道又是一直以“守护”为信念,无论是在识海的试炼之下,还是在血柱的刑架之上,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意志一直都是一份“守护”之心,自从他觉醒那一日开始就从未变过;但若是他连自己护在背后的人都并不信任,那这份守护到底又是为了谁? 而另一点,在他发现自己潜意识中在为自己开脱时,他也对自己坚信之物产生了怀疑,那份“不信”甚至不仅仅再局限于某个个体,而是逐渐扩展到自己乃至身边的一切。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他总是为了身边的人在付出,并因此承担一些责任,可当他践行了十几年的行动没有了背后的意义,他的信念支柱便有了崩塌的迹象,于是旧伤的隐患也在此时一并爆发出来。 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想过溃逃,但尹星自己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内心仍在奋力挣扎,要于混乱之中撕裂开来。 一条龙尾在离尹星极近的地方摆过,大片枯木倒折,尹星也被强风推出十几米远,撞在另一棵树干上,口中又一次喷涌出鲜血。 一声悲鸣刺破天空,黄谦和的一条金龙在混战中终究被撕成两截,霎时间便化作闪烁着金红色光辉的粉尘。他的双目中开始流出血液,染红了他的面庞。 “我不服!我只是想要拿到属于我的东西,打破仙家对我们的控制,我想自由地统领这个国家,我有何错!” “错在你不为正道所容,走上了残害他人之路。” “去你的正道!不过是仙家自发立下的规矩,凭什么让我去遵守?!”少年嘶吼着,大量的死士彻底倒下失去生息,而他身上的红光愈加强烈。 突然间,原本一直波澜不惊的天色居然发生了巨变,天空就像一块幕布一样突然变黑,四周随之黯淡下去,只有兄弟二人身上的金红二色在闪动,仿佛深夜里仅剩的两颗明星。一阵轰雷一般的震翅声响起,本在金龙的威压下退避隐去的怪鸟此刻如云海一般袭来,这些数量只有似海一般的红色光点在浮——那是它们的瞳孔发出的光芒。 “糟了,这处秘境本就与魔族有关,这时候发生异变,恐怕会让局势变得十分不利。”尹星甩甩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得站起来,其实在他的心中,或许已经认可了温默晴这个朋友,他不想再像尹辰和楚怡被抓走那时一样起不到作用。少年扶起树干,又一次摇晃着站起来。 正如尹星所说,战局也确实发生了变化。无边无际的鸟群悍不畏死地扑向温默晴的金龙,尽管双方的单体实力天差地别,但群蚁尚可咬死巨象,何况是这无穷无尽的魔化怪鸟。就像不知这枯木林的边界在何处一样,也无人知晓这怪鸟究竟会有多少,它们又是如何不断增殖;但可以肯定的是,真正执掌这片秘境的古魔,向后世堕入魔道的人族伸出了援手。 龟裂的地面上,从地缝中流淌出了红色的力量,与血海中的那些别无二致。这些如流体一般的血色力量向黄袍少年汇集,将其托举到高空之中,包裹在血色的茧房里。 “果然还是出意外了吗……我这个人还真是没顺过几次啊……不过即便如此,我也不会给你机会重返人间的,七弟,你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为了那可笑的苍生?”从血茧中传来一个雄厚的声音,尹星瞳孔一震,这个声音与血海崩溃时出现的那个一模一样。 “真是强大的力量,果然,魔修才是正确的道路!”依旧是那个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但尹星却松了口气。看来黄谦和的意志并没有被篡夺,只是魔化的进程大为提前了。 “黄谦仁,想杀我,你今日是再无可能了。谁让你运气不好,毕竟谁会知道所谓的仙家洞府却是一个魔窟呢?甚至还是一个依旧存在‘主人’的魔窟,而非简单的魔血污染之地。看来我才是上天的眷顾者,是天意要让我称王!哈哈哈!” “痴心妄想!我绝不会允许一国之民因你而受戮!” “那你就尽管来尝试杀掉我啊!哈哈哈!无能之人,可笑,可笑!” 血茧破裂,黄谦和的身形重新显露在血光之下,他的眼中泛着幽幽红光,头发披散下来,黑发之中出现了白化的现象,反射着光芒;而他的口中也生出了两根锋锐的獠牙,手上也长出了长而锋利的爪子,身上的肌肉变得健壮而紧实,遮掩在黄袍之下。 “你已不能算作一个人。”温默晴叹道。他的身体虚化的进程猛然加快,只剩下一个通透的金色人形,失去了五官形貌,在此时看上去仅有一个模糊的金影。 “林兄,我知道你来自哪里,毕竟就和蓝暮云永远扮演不好外界人一样,你身上违和的细节也是多到数不胜数。拜托你活下去,收敛我的遗物,既然你会内界的语言,那么希望有朝一日你去往那里时,能在青苍书院找一个名为‘王诗诗’的女子,告诉她,温默晴已经回乡成婚,不会再来了。” 尹星不甘地喊着,“要去见人就自己去!我还要回外界去找我的家人,没工夫给你捎口信!两界的时间流速不同,等我什么时候想起来过去,那什么‘王姑娘’早就半截入土了!所以……所以……”话说到半截,尹星已经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谁会帮一个蠢货收拾遗物啊,还有你那什么破遗愿谁想听啊……为什么我……又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啊……”少年的内心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击了,七弟。你确实正在变强,但仍未突破那层桎梏,而以你的能力,这点时间所能承受消化的魔血也就到此为止了。我今日便久违地尽一下兄长的职责,来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顽劣的弟弟。”温默晴笑道,身形彻底化作金光消失,衣服落在了地上。 他所掌握的那八条金龙一齐抬头哀鸣,也同样消散然后融入温默晴化作的那个金色光团之中,爆发出太阳一般的闪光,驱散了一切黑夜与阴暗。 “不可能!魔,对,此地的魔族呢?再给我点力量,或者用你的血色力量挡下这一击!我不能死在这里!” “没用的,它不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来帮你。这是必中的一击,是我等皇族在必要之时应尽的责任。”飘渺的声音从光团中传来,这是温默晴最后弥留在人间的意识。 “诗诗姐,师父,父皇,我这短短的一生,不负民,不负己,却负了你们。在下不诚不孝,但,亦不悔……”伴随着他最后的喃语,光团爆裂开来,尹星在刺目的光芒之下暂时失去了视觉,耳边只余下一阵轰鸣,黄谦和的怒吼、怪鸟的惨叫都被爆炸声吞没。 一切不洁的力量都在夺目的金光下化为乌有,而当光芒照到尹星身上时,却只有一种温和的暖意,就连体内的混乱都略微平复下来,就如同蓝暮云所说的,那颗温默晴心中温和地普照万物的太阳一样。 “是净化啊……对魔之罪业的净化。”尹星闭着眼轻声自语。 过去了不知多久,他的视力才逐渐恢复,他此时正置身于一片宽阔的平野之上,地面依旧是布满着裂纹,远处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树林。 在这片空地上,怪鸟和枯木都不复存在。 踉跄着走到温默晴之前所站的地方,尹星捡起几块玉玺的碎片,又拾起太子的法器玉簪和储物玉戒,无主的玉戒已经可以被随意打开,尹星坐在地上,取出病清点玉戒中仅剩的一些物件。 一摞内界人翻译的外界书,里面每一页都布满了圈点和标记。 一捆内界人所作的内界文集,多是些诗书经纶,夹在其中的还有几本政论。 一个看起来像是男性用的玉簪,其上刻着“王诗诗赠”四个字。这虽然只是一件凡品,但可以看出它被护理的很好,似乎每天都在被擦洗。 一点金银,一点干粮,底下压着一张薄纸,似乎是让画师画一位女子画像的取画字据。 一些衣物,有不少是白衣,看上去还没有穿过,像是留给某人的礼物。 一本太子的政论合集。 一本温公子的诗集。 尹星看着这些东西,不再言语。 第55章 又见巨门 收起遗物,调整了一下状态,尹星来到蓝暮云身边坐下,等待对方醒转过来。这个内界姑娘刚睁开眼,就被身旁的傩面少年吓了一跳,环顾四周后,又忍不住揉了揉眼。 “林一……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赢了吗?太子殿下他人呢?” 尹星只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蓝暮云拍了拍衣襟起身,很显然,在尹星身边她并没有安全感,所以只是在高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没有回应。 此时蓝暮云才终于回过味儿来,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你、你把他们都杀了?”女子的声音在打颤。 尹星摇头,“你太高看我了。温默晴和七皇子同归于尽了,我一直无法压制体内混乱的力量,没能帮上任何忙。”声音很平静,但其下似乎压抑着些什么。 蓝暮云愣住了,不知该怎么回话。 “蓝姑娘。”尹星打破了女子的尴尬。 “嗯?”蓝暮云立即回应道。 “我可以请你再看一次我的心境吗?” —————————— 重新开始探索已经有多时了,他们两人才走出空地,重新进入丛林之中。刚踏入未被净化的区域,两人就在某个方向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波动。 “这种波动为何出现的如此突然?”尹星暗想,他让蓝暮云先后退几步回到空地,“怎么样?那边还有波动吗?” “消失了……”蓝暮云若有所思地说。 尹星走到蓝暮云身边,在被净化的空地之中,那波动果然消失掉了。 女子对面前这个人的谨慎已经见怪不怪了,毕竟自己先前是黄谦和那边的人,他不相信自己的话专门亲自来确认也算正常。 “怪鸟们都不曾进入空地,应该是在畏惧残留下的净化力量,我的身体状态在这边也可以得到缓解。看起来那个波动也同样被屏蔽在这片区域之外,可见这个波动大抵和怪鸟们一样,都与魔族有关。” “应该是,那你要在这边先休养一下再进入密林吗?” “不必了,这残留的力量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一旦它消失,在空地上无疑会被大片的怪鸟围攻,得不偿失。我们先向波动传来的方向探索,总好过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两人结伴走入了密林。实际上,自从金龙被放出,尹星的辰之力流转就已经平衡了许多,不过因为内心的混乱,导致其在体内的运作仍有些紊乱。在温默晴献祭自身之后,辰之力又被安抚了不少,而在蓝暮云苏醒之前,他已经将那两根本来就吸收过半的人参彻底炼化,如今总算能勉强发挥出七成实力,但恐怕一旦用出八成以上的力量,身体就又会立刻回到无法行动的极度混乱状态。 距离波动的原点逐渐变近,尹星跳到树顶,借助太子遗留下的无主法器遮掩着怪鸟的感知,向原点望去,而在看见那边的景象之后,尹星愣了一下——数里之外,一扇巨门映入眼帘。 “喂——林公子,那边情况怎么样?” “有一扇巨门,你从内界进来时有没有见过类似的东西?” “洞天的入口不就是一扇巨门吗?难道那里就是出口?” “不清楚,去看一下。”尹星压下心中泛起的违和感,带着蓝暮云继续前进。 “嗖——”一支箭矢从右方袭来,与风刃撞击在一起。尹星扭头看向袭击者,而在这时,他的脑后跳出了一个大汉,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就要落到尹星的头上。蓝暮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长匕,紧急格挡下与钢刀相撞,发出铿锵的金鸣声,被震退了数步。 本是故意露出破绽想借机先除掉大汉的尹星一愣,随后猛地一个转身,天女散花般向四方甩出数根飞针,大汉和隐匿在林中的其他人全部倒在地上,被杀戮之力侵染。 “你早就发现这些人了?”蓝暮云讶异地说道。 “嗯。这帮人都是二阶修士,就算有些隐匿的术法,在这枯木林中也无处遁形。毕竟他们躲在那里,阻断了风声啊。”尹星轻描淡写地解释说,随后运转杀戮之力将大汉外所有人的生命力吸收殆尽。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尹星抓住大汉的头发,让其抬起头来。 对方的脸上满是震悚,连连求饶:“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大汉的话,“别讲废话,回答我的问题。” 经过了一番“友好”的交谈之后,尹星总算得知了情况:内界时间一旬以前,关于这个“洞天”的消息被不知什么人走漏了出去,大量内界修士涌入其中,想寻找机缘。而这伙人本是兰代国的一帮匪众,只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来到此地。 和尹星等人不同,他们刚一进来就进入到了人群密集的区域,众人互相警戒争斗,在发现“洞天”内部并没有什么天材地宝之后,一部分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干脆开始杀人夺宝,场面十分混乱。而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大约就是那兄弟二人生死相争之际,一扇巨门便拔地而起,将空地区域之外的所有人吸引了过去。 当人们用手去触碰巨门的时候,那扇门突然冒出血光,摸过门的人身上都出现了一些血色的枯木状纹路,只有拥有了五个及以上纹路的人才得以进入门后的地方。众人经历了一段迷茫惶恐的时期之后,某位为了抢夺干粮的人杀人时发现,这些纹路的数量实际上就是在这片密林中所杀的人的数量! 毫无疑问的,这打开了一个魔盒,一个自相残杀的魔盒。这个消息一经传出,所有无法离开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开始了残杀,而在巨门之上有一个日晷一样的图案,下方还有一些壁画一样的纹路,看起来像是说日晷转够一圈之后,巨门便会消失,那时还未离开的人将永远受困于此,所以这帮已经折损了大半的匪众才埋伏在半路上准备杀人。 “留不留他的命?”蓝暮云问道。 “留下,让他带路。”尹星说。而在大汉刚松了口气的时候,一柄匕首就扎进了他的眼睛。 “啊!你、你们!”男人痛苦地捂住眼睛倒在地上嚎叫,但同时也暴露出了自己的致命弱点,另一柄匕首干脆利落地掠过他的脖颈,收走他的性命。 “你的手法看起来挺熟练的呀?”刚才用眼神暗示蓝暮云动手的尹星说。 “小女子在七皇子身边呆了数年,手上也算沾过不少血了。”蓝暮云一边娴熟地擦拭匕首,一边垂下眼睑谦卑地说。这个人和那个黄谦和一样不信任别人,只不过相比奉行“先下手为强”原则的七皇子,尹星则是践行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的准则,只要自己并无异动,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杀过几人了?在这里。” “算上这个,只有三个人。”蓝暮云即答道。 尹星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查看起这几个人的尸体,其上果然有着血色的枯木纹路。 两人继续前进,还没走开多远,就又遇到了袭击。两个三阶修士和四个二阶修士围住两人,尹星抬起右臂,手中凝成了血色的长刀;一刀劈上前去,单手便抵住了三个二阶修士的兵器。内界没有法器也没有天资的凡世杂修大量涌入,导致尹星的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碾压。 长刀一震,由凡铁打造的兵器便断做两节;蓝暮云也没闲着,她在被困住的瞬间发动了一个短距离瞬移的法器玉镯,来到另一个二阶身后,干脆利落地将匕首从动脉处砍过。在那两个三阶修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四个二阶修士便全部命殒黄泉;两人自知不敌,立刻掉头跑路。 “他们穿的鞋是法器,追不上了。”蓝暮云的话还没说完,万风之拥加护下的尹星便发动风狼战技,一个爆发突进到那两人身边,两位修士举剑应敌,他们手中的那几柄剑也算是下乘的法器,但在和辰之力碰撞之下也产生了一个微小的豁口。 “你明明只是一个二阶,又没有加速的法器,为什么可以做到那么快?”其中一人不可置信地说。 尹星不言不语,隐在长袖中的狼爪突然抓向一人面门,对方情急之下猛一拧头,堪堪避开了爪锋,却不曾想从狼爪上又突然放出强力的风刃,击碎了他的头颅,红白的液体被风挡住,不曾沾染在尹星身上。 “妖、妖魔!你绝对是妖魔!”最后剩下的那个人惊惶地叫喊着,而在尹星拖住两人的时候,蓝暮云也迅速赶到并瞬移到了那人身后,但一匕下去却是刺空了。 “他也有和我类似的法器!”蓝暮云皱眉说道。尹星仍然没有开口,时停悄然发动,血针刺入了那人体内,转眼间将其化作干尸。 “林公子当真本领高强。”蓝暮云称赞道。 “谬赞了,不过是些旁门左道,出人意料地偷袭罢了。若是对方知晓了我的能力并加以防备,那必然会是一番苦战。”尹星平静地说,“你还差一个才够数,继续前进。日晷一转就是一个白日,仅有六个时辰,而若是先前那人所说属实,我们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 两人赶到门前,这一路上再未曾见到一个活人,而战斗留下的痕迹则是越来越多,绝大部分实力较强的人都已经离去,只留下一片死尸和残缺的兵器。 “呦,这居然还剩两个活人,幸亏没着急进去,要不然多可惜呀。” “是啊,不过现在才过来的估计也就是些想钻空子的杂鱼罢了,杀起来也不过瘾。” “有的杀就不错了,知足你。女的交给我,那个装神弄鬼的给你,干完这票走人。” 两个袒露着上身的两米壮汉站在门前,肩上各扛着一把大刀,脚下是一层死尸。这两人身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血色的纹章,粗略看过去每人各有三十余个。 “还好还有人,不然你就走不了了。”无视了对方兴奋的视线,尹星转头对蓝暮云说。 “这两个人好像都是三阶中期,我打不过,你能行吗?”蓝暮云倒是很坦诚,如此发问。 “会给你留一个半残的。”话音刚落,尹星和那两人几乎同时冲上前来,尹星左手持血色长刀抵住一人攻击,另一手中杀戮之力凝成钩爪抓向奔去蓝暮云那边的壮汉的头骨。尹星被第一个壮汉击退数步,第二个壮汉则挥刀挡开利爪。 “小子,你很狂啊,想要一打二?”第二个壮汉也转向了尹星这边。 “老虎,要不要一起上?”第一个壮汉笑道。 “成啊,豹子,让这个狂妄的小子弄清楚自己的斤两!” 尹星示意蓝暮云退开,以她的那个匕首根本不能伤到这两人。这两个家伙的力量还要远胜于尹星,兵器也是不错的刀型法器,强度不亚于甚至略胜于杀戮之力所化作的长刀,接下来必定将是一番苦战。 一个壮汉提刀上前当头劈下,尹星侧身避开,另一把刀便横斩而来。双手持住血刃挡下一击,先前那柄刀便向血刃防护的空缺处袭去。八卦步迈起,尹星将体内的辰之力模拟成潮汐与海浪化解撞击的余波,同时再一次避开了长刀的斩击。 “虎”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豹子,这小子好像有两下子,应该会是个耐打的桩子。” “老虎,你说的不错,不过记住别轻敌大意。” 尹星双手各持一柄血刃,八卦步运转下迅速欺身到“虎”的面前,向其胸膛劈去。对方的长刀抵住这一击,尹星借助浪势的斩击仅仅让其后退了半步。 “力气不小啊,小子。但还差点意思!” 刀影再次交错碰撞在一起,对方两面包抄,尹星双手各抵住一刀,在“海”的帮助下化解了震动,随后反借浪势发力将两人各逼退一步,战技发动,背后化出鹰的羽翼飞至空中,并在上升途中甩下了影响行动的长袍。 “什么鸟人?”两人有些诧异,而尹星手中的长刀消失不见,转而化作数柄血剑遥控之下袭向两人。 “嘁,本来还以为来了个能硬碰硬的,结果又是个躲起来操控飞剑的缩头乌龟,让人扫兴。” 两个壮汉对视一眼,本就魁梧的身躯再次暴涨,并且身上泛起了青黑色的光,将长刀也染上了这种颜色。 “铁布衣?”躲在远处观战的蓝暮云在心中想到,“确实有铁布衣传人重现江湖的传闻,却不曾想会在这里遇见。” 血剑围住两人,每一柄都如游鱼一般灵活,轨迹相互交错之下向大汉的身体各处袭击。那虎豹二人挥刀的速度明显变快,留下一片片青黑色的残影,铿鸣声络绎不绝,竟是无一柄剑得以近身。 “要输了吗?”蓝暮云心中泛上这个念头。 第56章 体修 血剑破碎,青黑色的长刀超乎寻常的坚硬,而剑中藏着的血针在剑碎时飞出,直奔那两个人的眼睛而去,却被他们身上的青黑色光芒阻隔在体表数毫厘外,无法进入。 “喂,那个鸟人,别再耍小伎俩了,没用的。”“豹”向空中的尹星说道。 尹星的大脑急剧运转,现在的局势十分紧张,杀戮之力无法侵染他们,吸收生命力的特性发挥不了作用;而辰之力却可以一定程度上克制这些源于旅行神明的功法力量,在对付战力相近的敌人时用处更大。于是在血剑破碎的同时,尹星发动了风狼战技,从狼爪上放出了辰之力化作的刃气。 “居然又长爪子了?倒算是个珍稀品种,要不留下来当仆从?”“虎”随意地用刀锋斩开刃气,对“豹”说。 “每次收的仆人不都还是被你虐杀了?不如赶紧了解了他,时间不多了。”“豹”对辰之力的刃气放下了戒心,能被这样轻松斩开,看来这种怪异的力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迷惑性的烟雾弹已经放出,十余柄辰之剑集聚在身侧,杀意陡起,若离弦弩箭一般攒射而出,那两人不以为然地想砍断剑刃,但青黑色的光芒却猛然变暗。 “靠,这种剑可以吸收我们的力量!”“虎”的叫喊声刚脱口而出,时间就突然停滞,辰之剑绕过刀挥动的轨迹刺向两人的心脏处。覆盖体表的青黑色光芒被余下的其他辰之剑吸收削弱,那柄穿心之剑刺入了两人体内。 出乎意料的,辰之剑仅仅刺入一个剑尖就被大汉直接用手握住剑锋,生生捏成了碎片;而大汉身上的伤口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这两个人的身体强度……是体修吗?他们的命源层次虽然不及我,但单论数量任何一个都不比进入秘境前的我低多少,有些难办啊。”尹星在心中思索着。 之前那小瓶中的生命力虽然量不小,可转化成尹星这个层次的命源后还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这两人的命源层次更不必说,虽然他们肯定有修炼命源的秘法,但估计也只是量的单纯叠加。话虽如此,对现在命源紧缺的尹星来说,这两人依旧算是难得一遇的“补品”,不过当然,前提是尹星要有杀死他们的能力。 “小子,你看起来还有点水平,但若是止步于此的话,可还远远不够格啊!不过你本来就没有胜算就是了,哈哈哈!” “还真是自负呢,那我得让你们失望了,我必须赢。”尹星道。 “现在只能用出全部七成力了,再多就没办法镇压体内的混乱了。”少年自语。刹那间,他将速度攀升到顶峰,一个俯冲就出现在两人身边,他的身上覆盖着辰之力,以狼爪对“虎”的天灵盖发动进攻。 刀爪相击,尹星以潮汐般的涌动在体内模拟出一片巨浪,“浪”拍击在刀锋上,在弱化了青黑色光芒的同时将虎的手臂震到发麻。一击未中,尹星立刻重新升到空中,仿佛一只伺机而动的怪鸟。 距离巨门关闭只剩下半个多时辰,双方都耽误不起。试探性的攻击结束,对比了一下在用出七成力的状态下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后,尹星收起了幻化出的鹰翼落回地面。要放在平时时间充足的条件下,尹星肯定会采取更为稳妥的空战来消磨死这两人,但现在的情况也只能铤而走险。 辰之力化作两柄狭长的细刃,风原力催动下直逼两人近前,虎豹二人也劈刀砍下,而选择了灵活性的尹星双手在风的助推下急速挥动,刀影交错间已砍下数十道斩击,体内的“海洋”也变得波涛汹涌,高频涨落,成功把那两人逼退。 “这还差不多,看来得拿出全力了呢,多坚持一下啊,小子。”“虎”大笑道。 青黑色的光芒变得更加强盛,对方的力量再次加大,挥刀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刀剑相撞发出的铿鸣声连成一片,几次吐息之间,双方就已经交手数个回合。融合了潮汐的律动和识海中悟出的杀人剑法,再加上八卦步的协助,使尹星的攻击显得分外刁钻诡谲,又招招取命,而那两人凭借大刀的大面积庇护和攻击范围招架地有来有回。 “这两人的默契很好,配合攻击堪称天衣无缝,可以为对方挡住一切攻击,是一加一大于二的典型。必须想办法先尽力杀掉一个,另一个便不足为惧了。” 万风之拥以辰之力的形式发动,尹星的攻势密如雨点,长刃的残影在他身边形成一片又一片的扇形。风裹挟着刀刃,使其不受到空气的阻力,于是便响起了已听不出间断的金鸣声。由于尹星攻势的再次加快,虎豹二人才略有些招架不住的迹象,身上出现了许多伤痕,不过立即又会自愈。 “还不够,虽然他们的格挡已经开始跟不上我的进攻,但速度还不够快!这点伤害他们想要自愈很简单,除非能做到在辰之剑攻破防御的瞬间转化为杀戮之力,否则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杀死他们。但这么快的随心转变我还做不到,要是提前分出力量去转变成速度和辰之剑的锐度又会下降,这样就连破防也做不到了。现在的高强度状态我也支撑不了太久,得想想办法……” 尹星一面挥刀一面向前迈进,似要冲至两人面前,而在高频的“浪潮”冲击下,两人也在不断后退,尹星将战场从巨门旁的稀树林不断向密林深处压进。随着树木变密,虎豹二人的大刀逐渐有些施展不开。 “老虎,不能再退了,深处对我们不利。” “我知道,豹子,但游戏不加点难度可就没意思了。” “老虎,别小瞧了他,现在局势是他那边占优。” “豹子,你是知道我的,越是和强者的战斗才越有游戏性,宰杀无用的羔羊带来的乐趣太过短暂了。” 两人虽然不断在嘴上交谈,但动作却一点没慢,甚至还再一次加大了力量,想将尹星反逼回去。 “还留有余力吗?真是瞧不起人啊。”尹星笑道,他突然脚尖向后一点,将辰之剑从手中向两人丢去,“豹”突然感觉到极大的不祥,在大脑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向后方退去,并试图伸手去阻拦他的同伴,而“虎”反而主动上前一步,直接提刀向辰之剑劈砍下去,就在将要触及之际,辰之剑突然化作大片丝线,在风的助推下,转眼间就缠住了“虎”的全身。 尹星手中握着线头,猛地一拽,那丝线穿过青黑色的光芒直接触及“虎”的身躯,“虎”全力去挣脱丝线,却被缠的越来越紧,割开了“虎”的皮肤,深深勒进了他的皮肉。 “这些丝线的硬度和那把剑一样,你的挣扎没有意义!”“豹”大声说,而此时尹星已经立刻发动战技冲到了“豹”的面前,狼爪重重拍在刀上,骇浪般的力量将“豹”拍退一步。 “豹”见去往巨门的路被尹星堵住,只能咬牙主动应战,而此刻的尹星也是虚张声势,毕竟他一手握住并消耗力量维持丝线,还要保证丝线中的辰之力纯度依然足够束缚“虎”,但他不得不表现出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模样,来让对方暂时主动退避锋芒。 匕首的穿空声陡然响起,蓝暮云投掷出了她手中的武器,本来就神经紧绷的“豹”被突然的袭击声分去了一点注意力,而他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尹星,没能注意到背后突然出现的蓝暮云。女子心知自己的攻击没法造成有效伤害,所以只是向前丢出了几张起爆符和束缚咒就赶忙再次瞬移离开战场。 这种低级的符纸并没能真正伤害和控制“豹”,但也是干扰了他的动作,让他没能对尹星的进攻做出有效防御,眼见白色的剑刃直奔他的眼睛,“豹”最终还是选择了退避锋芒落荒而逃,暂时向枯木林的深处遁去。 “豹”逃走之后,蓝暮云才来到尹星身边,“虎”已经停下挣扎的动作,只是在全力去维持身上的青黑色光芒。 “没想到真会栽在你的手上。”心知必死的“虎”咬着牙不甘地说。 已经勒入皮肉的丝线一部分转化为了杀戮之力,血色的力量侵入“虎”的体内,吸收其命源。青黑色的光芒逐渐黯淡下去,“虎”的身体逐渐变得枯瘦而干瘪,在“虎”将死未死之时,蓝暮云将匕首刺入他的心脏。 “这次多亏了你帮忙。先到门那边去等另一个过来,他知道了我的能力,躲在暗处对我威胁太大。” “嗯。话说没想到那个人居然逃得这么干脆,他若是舍弃一只眼与我们搏命,说不定……” “没错,这一次是他棋差一招。而失去了‘虎’,他一个人根本防不住我的攻击,胜负已定。” 蓝暮云瞥了戴着傩面的尹星一眼,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意外自己的出手,似乎将这种情况也预想在内,并为此做好了准备。 来到门前,两个人先后触摸了巨门,蓝暮云洁白的右臂上出现了五个血色的枯木纹记,恰好从手腕排到肘部。而之前在脱去了碍事的长袍精赤着膀子的尹星身上,印记从摸门的右手开始,一直铺到了他右胸的肌肉上。 “你这得有二十多个了?”蓝暮云问道。 “差不多。”尹星毫不在意的说,他对于杀人似乎并不感到迷茫,“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的必要牺牲而已。” 蓝暮云没有再接话,她显然正在思考身边这个少年口中的目的究竟所指的是什么。 “你可以先走的。” “不了,待在这里应该更安全点。” 时间慢慢流逝,离巨门消失只剩下了一刻钟,“豹”的声音从林中出现。 “这位仁兄,可否放我一命?”出乎意料的是,“豹”居然主动选择了求饶。 “不可。”尹星甚至没有问“我伤害了你的兄弟你还这么说”或者“我凭什么相信你以后不会再害我?”之类的话,没有留下半分回转的余地,语气冰冷得仿若一个杀神。 “看来是无法退让了。”“豹”叹了口气,左手拿起自己的大刀,右手提起“虎”的遗物,“你是故意把他的刀留下的吗?” “是,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有没有在它上面动手脚,你都会捡起它。” “豹”惨然一笑,“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算多恨你,但你也应该明白,迟早有一天会轮到你。” “我当然明白,但我还不想死,你也不想,所以才会站在这里。” 言尽于此,战斗一触即发。双刃对双刀,铿鸣不绝,残影片片。“豹”的身上不断出现伤口,又不断愈合,但终究是尽显颓势,难以匹敌,在如今一对一的战斗下,尹星正面便可以击败他。两把大刀并没能增加多少“豹”的战斗力,反而减慢了他的速度,增加了他的漏洞,而“豹”本就知道自己会输,如今仅仅是想连着“虎”的那一份与尹星再战一场。 巨门之上的日晷依旧在转动,昏暗的林中分外寂静,只有两人的厮杀声在其中回响。蓝暮云识趣地清理着向此地袭来的怪鸟,为两人的争斗尽一份绵薄之力。指针不断临近终点,而伴随着飞溅而出的血液,这场战斗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豹”的身躯一面枯瘦下去,一面倒在了地上。 尹星的身上,血纹悄然出现,“爬动”着汇聚成一个中心带有枯木图案的圆形印记。 “现在走。”收回化形出的长刃,尹星穿上太子玉戒中的一袭蓝色儒士衣衫,对蓝暮云说。 “好。”女子回应道。 两只手再次放在了巨门前,门上亮起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枯木印记,和众人身上的别无二致,红光闪耀之下,巨门再一次从里被打开;从外面看不见门内的任何东西,只有一片红芒。尹星抛给蓝暮云一个线头,和她一起迈步走入。 第57章 沙漠 刚踏入门中,尹星就又一次察觉到了灵力波动的巨大紊乱。视野再次恢复之后,少年发现自己正独自立在一片广阔无垠的黄沙之上,而手中握着一根断掉的绳子。 他站在沙漠中央,感受到一种无边的辽阔,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金黄的细沙吞没。烈日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热浪。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几乎没有一丝云彩,阳光毫不留情地照射下来,让人感觉仿佛自己被太阳吞噬。地平线的边缘模糊而遥远,仿佛是一幅画中的景象,令人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一片广袤的金黄之地延伸到天边,烈日将大地炙烤得滚烫,强烈的光芒令尹星不禁眯起双眼。热浪在空气中波动,仿佛整个沙漠都在扭曲。沙漠风轻轻吹过,带着细小的沙粒,迎面而来。少年感受到风中有一丝炽热,沙粒在皮肤上轻轻划过,带来一种微妙的刺痛感;空气中的细沙在阳光下闪烁,犹如金粉般洒落在周围。 “时间的流逝速度并没有发生变化,我还在秘境里。”尹星迅速做出了判断。 “好热。”身穿内界服饰的尹星很快感觉到不适,“按照书中所说,在沙漠中最好穿白衣。可温默晴储物戒中的白衣都不像男士穿的,还是先换回外界的衣服。” 打开自己的储物手环,尹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要是必须在沙漠中等到巨门再次出现,他的水可不一定够。先前林依人分给自己的物资本就不算多,而温默晴的物资更是几乎只剩下干粮,毕竟这位太子爷原本都是用灵液解渴的,还能顺便消除疲劳等负面效果,可是灵液又在先前的献祭中消耗完了,所以对尹星来说想在沙漠中生存下去可以说是十分困难。 “可惜之前还没弄清楚巨门出现的契机是什么,这次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把壁画先记下来研究再离开。”尹星叹了口气,游侠封庆给的玉佩里倒是还有不少酒,但在沙漠中喝酒不会变得更热吗?而且尹星也从来没有喝过,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在这种地方醉倒,他的处境无疑会变得更加危险。 “只有去争夺物资和找到依人这两条路可以走了吗……就算这秘境中有绿洲出现,我也不敢喝下去那里的水。” 既然根本没有寻找绿洲的打算,又心知秘境中的沙漠大抵是无法走出,而是和密林一样没有边际,尹星只能决定暂时先留在原地休养,恢复体力顺便降低消耗。因为末日后人类很少再接触到沙漠,所以尹星此行并没有准备针对这种环境的服饰,他现在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衬衣和宽松的长裤,依旧戴着傩面,盘膝坐于黄沙之上,开始入定修炼。 少年将精神力融入风中,聆听着四周的一切声音,借助气流的扰动感知着地形和飞沙。辰之力平稳运行,全身心投入到对周边万物的感知中,从笼统的地形再到每一粒细沙。 “且听风吟。”文化课学校的受教育经历尹星还没有忘记,在此情此景之下,这个词便脱口而出,情已至此,心念合一。 万风之拥突然自行发动,辰之力被强行转化为风原力,并以“风”的形态在体内流转。春风般平和,安抚着体内的混乱;夏风般强劲,在经脉间跃动;秋风般清凉而萧然,冬风般凛冽而冰寒,风始终陪伴在他身侧,原力以四季之风的形态为尹星的风之力赋予了新的特性。 “万风之拥,可以激发高度的风元素亲和力,拥有无限习得风系战技并让其成长的能力,也可以让拥有者获得创造战技的‘权限’。原本我不过是利用了风的性质来探查情况,但在‘且听风吟’这四个字浮上心头时,就已经相当于为一个战技赋名,于是就在万风之拥的帮助下创造了新的战技,也算是在我对风的感悟深入到一定程度后水到渠成的表现。”尹星很快理解了状况,再次投入到了对风的感悟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尹星才结束了修炼。他早该想到,既然可以在体内模拟“海”,那么模拟其他形态的事物理论上也应该行得通。 “下一次试试模拟‘山’。”尹星自语道。而原本仅是利用元素特性去听取信息的能力被具体化为战技后,它的覆盖范围和精确度都大为提高,消耗也大为减少。至于新的特性“四季之风”,可开发性就很高了,继续深入挖掘下去的话,说不定未来又可以转化出一套战技。 “现在身体情况又好转了一些,用出八成半的实力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守在原地等巨门出现终究不算什么好办法,而且这片沙漠看上去似乎也没有昼夜更替的概念,没办法等到夜间凉下来再行动,就只能先以找人为主了。” 确认了目前首要的事之后,尹星乘着风开始向某个方位前进,同时“且听风吟”保持着发动状态,在探查周围环境的同时,也确保了不会迷失方向。目前的空气流动相对平稳,为了减少体力消耗,尹星展开鹰翼借风在空中滑翔,偶尔才会扇动几下“翅膀”。 他在沙漠上空长时间飞行,这片无边无际的沙漠地带显得如此孤寂而荒凉。从空中俯瞰,黄沙延伸至天际,仿佛永远无法触及尽头。阳光无情地灼烧着沙漠,令地面温度升高,热浪在空气中波动,而尹星只是不断地在炽热的气流中滑翔。沙尘随风飘荡,弥漫在空气中,使视野变得模糊而朦胧。少年感受到风的劲道,它有时温柔轻盈,有时又狂暴无情,推动着他在无边的蓝天中穿梭。 在这片干旱的土地上,很难寻觅到生机。偶尔,尹星能看到一些植被稀疏的绿洲,不,或许不能称它们为绿洲,这些地方的树木虽然不是枯木,但也依旧了无生机,在它们附近的“水源”就如这个地方一贯的基调一样,赤红而狰狞。尹星眺望着单调的沙丘和广袤的沙海,看不见半点人的踪迹,沙漠上空寂静无比,只有风的呼啸声和沙尘在空中摩擦的细微声响。 就这样持续了五六个小时,飞出了大概数百里路,尹星落到地上休整了一下,恰巧感知到有一片沙暴在向这里靠近,于是他躲到一片沙丘背后喝了一小口水。刚收起水壶,漫天的黄沙袭来。 身处沙暴之中,沙尘在风中翻腾,视野变得模糊而混沌,呼啸的风声随着沙尘的飞扬在耳边不断响起,强劲的气流被尹星用风原力周围化出的一片气旋阻隔在外。在这个临时避难所外,周围一片混乱,沙尘在狂风中呼啸着,掀起了一场暴风般的灾难,沙丘背后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在沙尘的间隙中能勉强看见一点模糊的光。 黄沙在狂风中肆虐,呼啸声不绝,也扰乱了“且听风吟”的感知,尹星只能选择静静等待风沙过去。 “果然不可能毫无缺点啊……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战技的消耗就会变大了呢。” 始终悬挂在正中的烈日被风沙遮掩住,天昏地暗,这场沙暴在此地“停留”了数个小时,才向其他地方移动离开,从浅度睡眠中苏醒的尹星继续沿着原本的方向行进。 这般过了三日,尹星的水真的所剩无几了,这种时候遇见沙暴反而是件好事,不那么热的情况下可以减少对水的消耗。 “在高强度日照下,我的水还能维持两天。”尹星的嘴唇干裂得如密林的土地一样,此刻的他正在一面滑翔一面大口啃着干粮,“既然之前的纹路是枯木,那么在这里杀人应该也会产生与沙漠有关的纹路。不杀够五个人就无法离开,这明显是逼着人弄脏自己的手啊。”尹星不知这是第几次想起林依人,这个姑娘真的狠得下心为了自己活命而杀人吗? 少年担忧着,但他似乎忽视了那份“生命链接”给林依人带来的“必须活下去”的责任和诅咒。她或许难以为了自己而拔剑,但为了尹星她已经试过去欺骗所有人,如今杀死五个人对她来说还真不一定是需要犹豫太久的选择。当然,痛苦和挣扎还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一个正常人对于第一次亲手杀人都不可能毫无感受。 就在这时,尹星突然感受到了人的气息,谈话声从数百米外清晰地传入尹星耳中:“王师兄,李师兄,我们还有多少吃的啊?”一个稚嫩的声音以内界话发问。 “还多着呢,你先吃。”成熟些的声音平静而严肃地回答,但言语中掩藏不住那种宠溺。 “嗯,对,你先吃,我来给你盛粥。”另一个成年人的声音补充道。 尹星收起干粮从高处落下,换上儒衫,摘下面具并把一根布条缠在额头上遮住印记,随后继续接近驻扎在不远处的几人。 很快,年长的那两人就注意到了一个满身黄沙的儒生正踉跄地向他们的营地走来,江湖武夫打扮的两人立刻把手按在了刀上。 “师兄,那个人好像快晕倒了,我们分些粥给他?”稚嫩的、十岁出头的小男孩探出头,指着尹星说。 名为王泽的严肃男子拔刀的手僵住了,向旁边的人说道:“李沫,去把那个儒生带过来。” “可是……”王泽抬起手打断了李沫的话,向他使了个眼色。 李沫愣了一下,随后就领会到了王泽的用意,于是向尹星的方向走去。 表面踉跄昏沉的尹星将几人的交谈尽收耳中,随后又听见一个略显杂乱的脚步声正在向自己靠近。 “二阶中期?他是怎么从密林中走出来的?那个看起来就像是领头人的家伙倒是有接近三阶的修为。至于那个小鬼,看上去那么单纯,居然也杀过至少五个人吗?他们看上去就是十分熟识的人,为什么没有像我一样被迫和同行的人分开?”尹星的脑海中泛上许多疑问,而这些疑问就要交由接下来的接触来解开了。 很快,李沫已经来到了尹星身边,搀扶住了他,“这位小友,累坏了?我们这里有些稀粥,要不要过来喝一碗?”见尹星不过十七岁的样子,这位二十多岁的青年自顾自地摆起了前辈的架子。 尹星抬起“昏沉”的头,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就倒在地上“昏倒”了。 李沫显然没料到事情会向对他们如此有利的方向发展,于是喜出望外地扛起尹星把他带回营地。在对尹星身上的物品进行了检查之后,李沫把尹星在地上放平躺好,像过去无数次一样从口袋中取出一个小瓶,将其中的粉末撒进一碗刚盛好的水里。 “阿赤,来,把水喂给他喝。” 小男孩接过碗,问道:“李师兄,这些粉末真的能治好他吗?之前的那些哥哥叔叔姐姐们,后来都没见过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们伤好之后就走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事要做。你看,你身上的这些红色标记,不就是他们留下的感谢的礼物吗?” “可是……” “哎呀,别可是了,快把水给他喝,要不然他会死的。” “那好。”小男孩最后还是乖乖听了师兄的话,将水端到被扶起了一点角度的尹星面前,小心翼翼地用小木勺舀起了一勺水。 “咳咳!咳咳咳!”尹星突然醒转过来,猛地坐起身咳嗽起来,撞翻了小男孩手中的碗。水洒在尹星和小男孩的身上以及沙砾上,一滴都没剩下。 王泽几乎立刻就皱起了眉,但又立即恢复了正常的神态。 “谢谢……啊不,抱歉啊,三位大侠,不小心撞翻了你们的水……”干哑到听不出原声的嗓音无力地响起。 “没、没事的!我们这里还有很多水,所以经常分给别人喝,你不用太自责的!”男孩有些局促,但却天真无邪地回答说。而尹星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审视这三人:一个三十余岁胡子拉碴的大叔,端戴着一顶斗笠,面容严肃,身材高大;一个二十多岁的武夫,穿着简朴的布衣,额头上还捆着一根黑色布条;一个十岁的男孩,布衣布鞋,腰间一把未开刃的玄铁小刀,呈月牙状。 这个男孩的眼睛大而富有灵性,还略带些婴儿肥的幼稚面庞被风沙磨得布满伤口,但整个人看上去却依旧是充满活力,那双眼睛有着未被世俗污染的澄澈和明净,那种单纯的童心在他眼中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尹星在看见男孩明净的眼眸后也不禁愣了愣神,旋即以一种难以言说的柔和语调向他道了谢,“谢谢你,小弟弟。但我也不想给你们添太多麻烦,等我能走动路了就离开。” “不必如此,小友,你就和我们同行,我们会照顾你的。”李沫有些着急地说。 尹星自然对这两个成年人的想法一清二楚,在推辞了一阵子后,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在刚才的对话中,他们已经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第58章 尚未泯灭的善 黄沙满天,四个人躲到一个沙丘背后,法器张开简易的结界来抵御沙暴的侵袭。 “林大哥,你身上有没有帮助别人留下的红色印记啊?师兄和我身上都有好几个哦!”百无聊赖中,名为关赤的男孩好奇地发问,语气中还带有一点小小的自豪;但这句话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一块巨石一样,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众人之间平和的气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两位成年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赶忙插嘴说道:“阿赤,我们说过的,这个印记是师父教给他们用来表达感谢的,林小友没见过师父,怎么可能会有标记呢?” 显然,他们正在对关赤圆过去撒下的谎,尹星对于两人无力的掩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随声附和了两句,糊弄过去了这件事。李沫和王泽自知这种无聊的借口最多骗骗小男孩,眼前的这个儒生肯定知道印记究竟指的是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不能再拖下去了,沙暴结束就开始行动。”王泽用口型对李沫说,“另外,他身上的那个玉镯估计是一件储物器,留意一下,别让他从中取出什么法器。” 尹星此刻正背对着两位成人,并没有看见他们的动作,但也能猜到他们差不多该出手了。 “本来的打算是多套些情报出来,看来是行不通了。刚才那场交谈之后,就意味着这个表面上的平衡已经被打破,‘杀人’的选择重新被提上台面,他们的疑虑必然会加重,所以就算是为了保护那个小鬼,这两人也会先对我下杀手。”尹星在心中暗叹口气,自己之前主动提过离开,就是想给这几人最后一次机会,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有时候还挺羡慕那个被人护在身后什么也不懂的小子啊,不过,我马上就要折断他的保护之翼了,无人受伤的美好世界终究只是一个幻梦,我将会把这个梦亲手敲碎,把最残酷的现实展现在他面前。活在梦里终究是不行的啊……” 风呼啸着,卷起一片又一片的沙,如黄色的丝带在舞者手中跃动,遮了天光,掩了烈日;黄龙从地面接连到天空,沙砾敲打在法器形成的护罩上,如暴雨叩窗一般清脆而嘈杂。 风声,沙声,激烈地交响着,而四人则在这交响乐中陷入了漫长的无言和沉默。渐渐地,男孩的眼皮在这首催眠曲的伴奏下开始闭合,他的两位师兄铺好软铺让他躺下,很快,孩童匀称的呼吸声在吵闹的寂静中响起,细微的仿佛瀑布般缓缓流动的小溪。 时间在缓慢流逝,在天边,远处的沙暴逐渐减弱,呼啸的风声悄然平息;尘埃在空中弥散,太阳逐渐显露出微弱的光芒,洒在被风沙笼罩的大地上。沙尘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晕,宣告着沙暴的渐渐停歇。远处的其他沙丘轮廓渐显,而原本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清晰。空气中的灰尘逐渐沉淀,沉寂的大地重新显露出它的真实面貌,仿佛刚刚经历的风暴只是一场短暂的梦境。 风沙渐退,三人几乎一齐站起了身。 “林小友,出去走走?”没找什么多余的借口,王泽带着他一贯的严肃表情,向尹星发出了邀请。 尹星同样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法器被留下用来保护男孩的安全,三人悄然离开了沙丘背后,不约而同地走向一个隐蔽的背阴处。 不同于之前的沉默,这次他们在烈阳下一边行走一边交谈。 “林小友,让你见笑了,阿赤他还小,我们不想让他懂得太多。师父也是这么想的。” “嗯。” “林小友,估计你已经猜出来了?我们是一个江湖门派的人,师父亲自带我们来到了这个洞天寻找机遇。但不久前,师父和其他师兄弟都死了。” “嗯。” “林小友,我们都想要活,所以才杀人。你也一样的对?二师弟他为了我能离开那里,自愿被我杀死;四师弟为了他能离开那里,对阿赤下手,被师父亲手处决;阿赤——小师弟他,被我们骗着杀了人。你也能明白的?我们已经弄脏了手,纯洁的他是我们人生最后的希望。” “不过是想证明自己还有尚未泯灭的‘善’。”尹星接过话头,“但,你们为了自己的‘善’,最终还是让那朵白莲沾染了污秽。” “……” “果然,人总是不希望让自己变得太糟,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踏入背阴处的那一瞬间,走在一前一后的两个成年人同时抽出了刀,没有犹豫,也没有后悔,但眼神却是无比浑浊的。 “说这么多废话,以前你们每次杀人都这样吗?告诉自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躲避良心的谴责?”两柄血刃突然出现,抵住了两人的夹击。 “可笑啊,这样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手上沾过同门的血,不好受?” 王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痛苦的回忆瞬间涌上心头,他的手上、身上仿佛又出现了那些血点,而这些残存的血液似乎仍在他身上释放着温热。 “平时亲善的师兄弟对关赤主动下手,被师父抓住在你们面前含泪处决,不好受?” 李沫退了一步,眼泪不自觉地在眼中充盈,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但你们必须杀了我,为了那个所谓的‘希望’,没错?” 两人虽然都一愣神,但长刀依旧抵着血刃。而在听到了尹星的这句话后,他们才回过神来,但接下来映入眼帘的却是被斩断的刀刃。 “你们能活着走到这里,都是靠那个师父。但记住,杀人者人恒杀之,现在轮到你们了。”血刃轻描淡写地刺穿了两人的腹部,不过并未开始吸收命源。一个小小的身影飞奔而来,流着眼泪,口中的“不要”还没能说出口,就栽了个跟头,在滚烫的沙地上“滑行”了数米远,脸深深埋到了黄沙之中。 “小师弟!”“阿赤!”两声惊呼伴着血沫从口中涌出。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睡着,他只是单纯,但并不是蠢。”早就捕获到了“风声”的尹星如今才坦言道。 关赤顾不上热辣辣的脸和手掌,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尹星身边,他惊恐地看见自己的两位师兄正逐渐失去生机,而惊恐很快就变为对杀人者的痛恨,于是他开始拿着还没有开刃的小刀一面哭喊着一面乱戳,和任何普通的孩童一样不加掩饰地发泄着自己的情感。 “他刚才一路上离了大概三十米远跟着我们,你们拔刀的时候,他就躲在十米外的小沙堆处。我故意掩去了他的气息,又借助风让他听到了我所说的话。” 那两人已经逐渐说不出话了,但是神情中依旧充满了不解。他们不能理解少年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能理解男孩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端倪。 “你骗人!”小男孩正在哭喊着,“你这个混蛋!我不许你乱说话!师父是临时去找朋友说话叙旧,顺便历练我们所以才会离开;二师兄是出去帮助别人了,想要拿到更多的礼物送给我;四师兄,四师兄他是去为我们找继续行进的物资;还有那些人,他们喝了我们的药之后都治好了伤,把红色的印记送给我来感谢我。大家都是好人,只有你是个坏蛋,你不许说他们……” 男孩的声音微弱了下去,不用尹星再多说什么,刚才的“二师兄”“四师兄”只是王泽在路上说过,尹星从未提及过这两个称呼,他只将自己的话语传入关赤的耳中,但小男孩内心却十分清楚尹星所指的究竟是谁。 是啊,朝夕相处的师兄弟,这些变化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孩童那敏感的心灵呢? “原来从一开始就根本没瞒住你啊……还以为你真的有那么蠢呢……” 关赤依旧在不断对尹星发起不痛不痒的攻击,而哭嚎声却逐渐转成了呜咽,他又何尝没有在骗自己?骗自己相信那个美好的虚像。但是,王泽和李沫时不时的落寞和苦痛中的梦呓无不提醒着何为现实。 “人要是什么都不知道,或许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但那样的话不是太狡猾了吗?”血光亮了起来,两个人的命源飞速流入尹星体内。 “求你,别杀他……”王泽和李沫在最后弥留的意识里,用眼神去苦苦哀求,而尹星的身上也逐渐出现了两个血日纹路——因为之前已经触碰过门,来到新区域后,印记便会自动生成。 血刃收回,四周恢复了平静,只有男孩沙哑的哭泣声在作响。 尹星又一次握住了刺来的小刀,十分轻松地将其夺走,男孩扑上来,咬着,捶着,踢着。 “小鬼,别在这白费力气了,想复仇就先活下去,在这乱抡拳头有什么用?”男孩被尹星按住头推倒,一屁股坐在热沙上。尹星蹲下身子,用辰之力随手打磨了几下弯月状的小刀,然后将它扔给男孩。 “我教你两招,分你些食物,你就去自生自灭。如果你能活着出去,有朝一日再来找我复仇;如果死在路上,那就和你的师父、师兄们一块在黄泉窝囊着。” “他们才不窝囊!他们比你要强一百倍!”男孩嘶吼着。 尹星冷漠地说,“但是他们死了,而我还活着。” “那也比你要强一百倍!”男孩还在嘴硬,他紧紧握着这把已经开锋的刀,眼中闪烁着失落和愤怒的光芒,之前的童真还没有消退,但其中已经混杂着过多的沉重,最终汇聚出一种强烈的不甘。 关赤想要重新挥舞起那把刀,但此时尹星却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小子,你给我记住,没有实力的话,谁也不会听你讲话;没有力量,你想做的事终究是个笑话!无论是为了守护还是为了复仇,力量是达成夙愿的必需条件。” 尹星知道,关赤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心中挣扎着在复仇和隐忍之间。他的面容表现出深刻的仇恨,但眼中却闪烁着犹豫和迷茫。孩童的内心在天真地任由情绪支配行动和成熟的隐忍之间拉扯不定,仿佛两股力量在他的灵魂中激烈碰撞,但唯一确定的一点是,他终究是要为了复仇倾尽自己的一切,只不过或是在现在,或是在未来。 正如尹星所说,关赤其实十分分得清利害,是个聪明的人。当单纯的美梦被强行介入并打破时,孩童就将迎来苦痛的成长;童年的梦碎掉了,现实便会占据脑海。 在最后,关赤咬着牙答应了下来,开始向尹星学习杀人术。尹星从初次见面就发现男孩手中有着茧子,明显是常年练刀的结果,可见这个男孩至少从四年前开始就在反复练习了。如此勤奋,又那般善良和纯真,难怪会这么受人宠爱。 接下来的五六天,尹星一直在向关赤传授他识海中所悟得的杀人术。首先从人体的致命处和薄弱处讲起,如何通过肌肉的收放预判对手下一步的动作,又如何奇袭并且出其不意地取胜。男孩怀着对这个教导者的仇恨,废寝忘食地训练,并且屡次趁尹星睡觉去偷袭——当然,他对尹星来说毫无威胁。 关赤的天赋其实还算不错,十岁的他有着一阶中期的修为。在这段时间内,两人遭遇过数批人,尹星往往故意将最弱的一个假装大意放跑,引诱其去找关赤做人质,来给关赤提供练手的机会。而男孩也从一开始的选择直接与之对战,并且每次都被击败,到了后来慢慢明白了“示弱”的重要性,奇袭之下还得手了两次——毕竟没人会想到一个挂件一样的十岁孩童会有如此凌厉的杀人术。 日子一天天过去,尹星身上又多了十数个血日的纹路印记,关赤也杀掉了三个一直靠同伴活下来的二阶初期修士,巨门的气息终于在第十日出现。 第59章 瀚海 “呕——”刚杀过人的关赤干呕着,尽管这已经是第四个了,但那些热血溅到身上的感觉仍然不好受,血腥味依旧刺激着他的神经,短短几日,他那双曾经让尹星愣神的眼睛也开始变得黯然无光。 尹星看了眼关赤,叹了口气。他先前说那两人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仍有尚未泯灭的善,所以才格外宠溺男孩,但自己留下关赤一命,还把他带在身边传授杀人术,又和那两人有何不同呢?人终究是不希望自己变得太糟糕,所以总是会去寻找些慰藉。 “快点,我们这次距离巨门太远了,时间宝贵,别在那儿浪费时间了。” “不是说让我自生自灭吗?你倒是先走啊?”男孩缓了一口气,皱着眉头说出带刺的话语。 “你不是还想复仇吗?想的话就站起来继续!才这点程度就不行了,那你还复什么仇?” 关赤不满地瞪了尹星一眼,强行压下剩下的反胃感,说:“某人身上又没沾过血,倒在这儿站着说话不腰疼,尽说些风凉话。” 一直以来用风来避免弄脏衣服的尹星倒还真的有些不好多说,虽然识海苦战和城墙观战两件事哪一件不比这更血腥,但是毕竟不好说出来。再说,和小孩较劲又算什么? 两人继续前进,一路上倒算是顺利。虽说后来遇到的人都以三阶修士居多,但是对尹星而言还没遇见过比“虎”“豹”二人更难缠的对手。 “现在想来,每种地形恐怕都不止一片区域,而每个区域都有对应的一扇巨门,要不然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半点他们的消息,毕竟按照依人的性子,肯定会第一时间用秘法来找我。”尹星在心中思考着,“虽说那些中小家族的子弟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是至少钱磊、阿虎还有那几个‘领队’都不输这些江湖上的三阶,他们身上的法宝更是多到数不胜数。” “另外,密林里明明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但到了沙漠这个地区,人的总数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估计来自不同‘密林’区域的幸存者都会随机传送到‘沙漠’的不同区域,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可以推得‘沙漠’类型的区域数更少。可惜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可以判明,既无从判断内界到底进来了多少人,也无法推出区域的数量。” 血刃再次从尸体上被回收,离巨门终于近了,而时间也只剩下半个时辰,所幸关赤已经取得了第五个血日印记。 “走了。”尹星幻化出鹰翼,像提东西一样拎着关赤径直飞向巨门。 无惊无险地推开门,和之前一样的红芒过后,尹星再次独自一人出现在一片瀚海的边上。 “果然又被分开了吗……看来他只能自求多福了。”尹星叹了口气。若是蓝暮云和那小鬼碰上会怎么样?他心中突然浮出这样一个有趣的假想,不过很快就被打断,眼前的景象显然更能吸引他的注意。 这是尹星第一次见到海。 脚下是红色的沙滩,而面前一望无际的是一片淡红色的水域,身后就是来时的那片红芒。 少年曾在书本上看到过灾厄前的海洋,在画面中,广袤的海洋占据了绝大部分空间。天空和海水之间交汇出无边无际的蔚蓝,天际线微微弯曲,那是远处的一个岛屿隐没在蓝色的幕布之后。蔚蓝的海洋延伸到天际,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是千万颗微小的钻石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烁。远处的天空呈现出深蓝色,逐渐过渡到温暖的橙黄色,夕阳的余晖在云层中弥漫开来。 海浪涌动着,有些波峰上翻着洁白的浪花,形成一道如同银色丝带的线条。沙滩上布满了细腻的金黄色沙粒,太阳的余晖将每粒沙粒都镀上一层温暖的光辉。岸边的礁石若隐若现,它们在海水的冲刷下显得古老而坚固。 而空中飘荡着一群优雅的海鸥,它们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展翅飞翔。每只海鸥的羽毛洁白如雪,闪烁着太阳的光芒,仿佛是一群飞翔的精灵。 海鸥们在空中自由翱翔,它们的翅膀划过天空留下轻盈的痕迹。有些海鸥飞得较高,展翅振翅间流露出的洁白羽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另一些海鸥则低飞在海面上,它们巧妙地与波浪起伏相协调,如同天使般翩翩起舞。海风轻抚它们的羽翼,为这自由的生灵送上祝福。 那时的少年还仅仅是个孩童,或许和现在的关赤差不多大。 所以海洋在少年心里一直是充满生机的,尽管他知道,灾厄后的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这里只是古魔的识海,并非真正的海洋。”尹星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面前这片海域不过是虚妄。 尹星发动辰之力去攻击红芒进行试验,放出的刃气刚与之接触就湮没在了其中。 “只能走海路吗……” 他沿着海滩走了一阵,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片小树林。这次的树并不是枯木,不过其上还是泛着血色的光泽。 “这是……不会要自己做船在海上航行?” 海浪拍在沙岸上,血色中泛着白色的泡沫,显得分外诡异。浪花溅起的水落在树上,像是对尹星疑问的回应。 辰之力瞬间便斩断了树木,切面上是红色的“年轮”。 “这里的年轮估计也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倒是这木材,居然会如此轻便,完全就是专门用来做船的。” 尹星将一片树林全部砍倒,除去上面的枝条,开始循着已经久远的校园记忆思考该如何制作船只。 “即便是我,在文化课学校也不可能学到这些啊……”在巨手之下都可以拿定主意做出行动的尹星,在这件事上却犯了难,“以前倒是在图书室见过小说里的主角做过木筏,但是用这种东西在这样一片海洋上航行可行不通……” 尹星挑选了最粗壮的一棵树,比划两下之后,放弃了直接掏空中心做成船的想法。“这树不够粗啊……” 无奈之下,尹星只得先按照自己的设想动手制作。他先计算船的长宽高和曲率去设计外形,然后再去切分成部件,尽量做到减少衔接部分使用的螺丝,随后将这些树木全部削成一定规格的长木板,再把辰之力化形成针,竭尽全力地去把边角料尽力雕成螺丝的样子。在失败了数十次后,他终于艰难地制成了第一颗螺丝。 “这种精细物件直接用手来雕琢还是太困难了啊……难不成去主动抢别人的渡海法器吗?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人,况且有法器的人估计早已经出发了?” 又叹了口气,尹星继续雕琢其螺丝和对应的螺母来。 两天后,所有的木材就都已经用完,他也把附近的几片树林全部砍完了。估摸着材料准备的差不多,他开始按照设想的进行制作。他先是尝试通过把两层木板交错相叠,然后用辰之力钻孔打上螺丝,费力地做好了船边和船底,途中还因为失误浪费掉不少木材;随后如何将船帮与底部紧密连接使其不渗水,又成了新的难题。 思考过后,他又砍来一些木材,将船底边缘处的木板改成雕琢出的自带一个钝角曲度的加宽板,将船帮和船底分别与钝角两边的木板钉和在一起。 又经过了打磨船体表面和在船体内部增加横梁以及多次试水,尹星看着和理想中的小木舟相差甚远的成品,无奈地擦了一把汗,“凑活用。” 当他再一次把这艘五米长一米宽的木舟推下水后,刚想上船就突然从风中听到两个熟悉的声音,于是立刻戴上傩面,脱去外面的儒衫,露出了白色的衬衣衬裤。不多时,陈小小和邓森然的身影靠近了过来。 因为定位秘法的缘故,邓森然一眼就认出了尹星,短暂发愣后猜出了他掩面的原因,故意抢在陈小小前面发问:“你好,看衣着你应该是外界人,不知道是哪位?” 还没等尹星顺水推舟地回答,陈小小就笑着开了口:“林依志对?看身形就能认出来了。” “是我,陈小姐,邓小姐,幸会。” “都是同学,不必客气。”陈小小打断了刚想开口的邓森然,抢白说。 “来秘境前才用抹脖子的手势威胁过我,现在就成‘都是同学’了。”尹星在心中暗暗冷笑,不过并未显露在外,而是开口说道:“很抱歉,两位小姐,原谅我无法以真容示人。在血柱上我已经彻底毁容了,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误解,才戴上了这个面具。” 陈小小没管尹星说的话,她脸上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上下打量了起来,“‘林夫人’这身打扮看起来也不错呀,风度翩翩的。” “林夫人?”尹星和邓森然都愣了一下,以林依志的身份而言,就算要耍宝也是叫“林先生”? “不对不对,是我说话省略了,我想说的是林家夫人。”见没人理解自己的意思。陈小小补充说。 邓森然不禁哑然失笑,而林依志平和的声音却打破了气氛,“陈小姐言笑了,我只是小姐的仆人,也只会是仆人。” 沉默。 邓森然慌忙岔开话题,“林依志,这艘木船是你做的?”同时在心中有些抓狂,为什么自己这个“阴沉”定位的人,居然要担当起调节气氛的角色啊? “是,两位小姐想要同行吗?” “那当然。”陈小小哼了一声,然后说:“林大副,邓水手,我们出航!”少女故作雄浑的声音在沙滩上响起,似乎十分喜悦和兴奋。 ———————— 作为至今为止唯一有昼夜更替的环境,夜幕的降临,让航行更加困难。 尹星一个人划动着两个船桨,不过原因并非是两位小姐太过娇贵吃不得苦,而是因为船桨在她们手里船只只能原地打转,根本无法前进分毫,而尹星好歹在造船时的试水中逐渐掌握了一些方法。 “大副,不休息一下吗?”陈小小仍然以船长的语气说话,不过声线已经回到了那个略带童音的细嗓。 “再等一下,轮班还没到呢。”尹星平静地说。过了大概一个小时,陈小小挠醒了邓森然,让她接过尹星的班看守船只,抵御海浪和其他隐藏的威胁。船桨被收回到船上,尹星靠坐在船帮上入睡。 “陈小小,还不睡吗?后半夜是你的班。” “邓水手,你不好奇大副现在长什么样吗?”陈小小带着孩童摆弄玩具似的愉快笑容,向黑暗中看不清面庞的邓森然发问。因为林、邓两家的交易,而被迫和尹林二人命运绑在一起的邓森然霎时感到一阵悚然,如此发问,以陈小小来说恐怕已经开始行动。 正如料想的一样,在说话的同时陈小小就已经瞬移到尹星的身边,而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摸到了那个面具,可面具却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陈小姐,偷看别人的隐私可不好。”尹星冷不丁地开口。 “我看你睡着了,给你擦下面具。”陈小小的谎言脱口而出,不过很显然只是一个十分敷衍的借口。 气氛再度陷入了僵局,就在邓森然又被迫在想如何岔开话题时,尹星却突然在手中用辰之力拟化出一柄长枪,并把这柄长枪从手中抛出,刺入水里,一声苦痛的悲鸣同时响起——在方才,一条一米长的红鱼从水中悄然接近了船只。 红鱼的尸体几乎立刻就开始下沉,尹星又拟化出链条甩过去缠住长枪,把鱼尸拖上了船。 三人围在红鱼身边,陈小小取出一颗稀有的光元素晶石——毕竟光系蛮兽确实少见——照亮了小船。尹星拎起鱼尸仔细观察,邓森然却微微颤抖了一下,并不自觉的把身子后仰了一些。 “邓水手,你怕鱼?”陈小小敏锐地捕捉到了细节。 “不、不怕啊,鱼有什么可怕的,呵呵。”担心这个弱点暴露后会被百般戏弄的邓森然十分勉强地强撑着说。 本打算凑到邓森然身边开始戏弄的陈小小却突然挨了一板栗,“ 这是刚才的惩罚,陈小姐。” “不愧是夫人,下手的方式角度甚至痛感都和她一模一样。”陈小小捂住头低声自语。 忽略了陈小小,尹星用拟化的匕首剖开鱼腹,一股恶臭味便扑面而来。 “这条鱼的眼睛似乎已经退化了,还有这种流线型身体和满口利牙,再加上这腐臭的内腔,果然又是魔血污染的产物。” 做出判断后,他立即用风裹住鱼尸,以免腐臭味引来其他红鱼,然后将其远远地抛出到十几米外的水中。 “今晚得抓紧赶路了,我的能力不能把气味封住太久。”尹星开口说。服下一颗提神丹,借着陈小小的空间感知和他自己的战技来确认方向始终背离海岸,少年再次划动起船桨。 第60章 童话般美好的世界 一抹淡淡的橙红色从海平面的远处浮现,那是太阳的第一缕曙光,如同一颗耀眼的明珠悬挂在水面上。 橙红的太阳从海的尽头升起,天空在深蓝色的底色下渐变为火烧云般的橙红。迎接新一天的曙光,大海静谧而辽阔,波浪轻轻拍打着岸边。一轮金边的太阳如同巨大的火球,渐渐从水平线上升起,将天际点缀得金黄辉煌。 “即便是在这片红海,日出也算是不错的景色呢。”看着这番景象,少年还是忍不住感慨。 天色已亮,尹星划了一夜的船,加上之前白天也不曾停歇,此时他双臂已经有些酸乏了。不过,对于一个曾屡次陷入濒死状态的人来说,一点酸痛并不能影响他继续划桨,但出于稳妥起见,他最终还是倚着船开始休息。 陈小小此时也难得在安静地睡着,邓森然召唤出自己的蜘蛛,一面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一面和它小声说话。那蜘蛛仿佛真的通人性一般,以简单的肢体语言和少女互动着,一切竟显得有几分祥和和惬意。 然而好景不长,蜘蛛似乎突然察觉到了有些不对,抬起一条前腿指了指红色的海水。顺着蜘蛛的提醒,邓森然看见海水中似乎不断有白沫在泛上来,于是赶忙去摇醒了陈小小,一贯俏皮的少女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其身体超乎寻常的柔软性在这个动作中显露出来。而还没等小巫女去叫醒尹星,少年就自己醒转过来。 “真是的,才休息了两个小时啊,这里的环境还真是麻烦。”尹星揉着肩站起身,自语道。 蜘蛛化作灰色的团雾,从胸口融入小巫女体内,少女的头发披散下来,同时还在不断疯长变长,转眼间原本的黑马尾就变作灰色的三米长发,黑色的线状纹路从胸口向全身蔓延,一直从脖颈“爬”到本就有些苍白的面庞上。长发浸入水中,如长有眼睛一般,一面生长一面精准地向红鱼缠去,缠住后就从发丝中释放出灰色的能量开始侵蚀。 作为自幼生活在城中的一代人,尹星从未到城外的地方去过,什么沙漠、海洋、甚至群山,都只在图书馆里数十年前灾厄未降临时期的老书中见过,所以游泳什么的自然是不会的。虽说要是借助风原力形成的气流,在水下自由行动也问题不大,但这种风原力无疑是“尹星”的专属,“林依志”当然不能在陈小小的面前使用。 就像杀死“虎”的时候一样,尹星把辰之力拟化成细线,将其交错“编织”成一面密网,让其附着在木船底部和侧面十公分外的区域,再将其弹性减小硬度增大,红鱼一旦撞过来就会被立即切碎。 陈小小也没闲着,尽管她对于水下的袭击没有什么特殊的防御手段,但却可以凭借空间探测定位并准确斩出空间刃。铺上“网”后就腾出双手的尹星又开始奋力划动着船桨,但是伴随着红鱼的死亡,周围的腐臭味越发刺鼻,成千上万的红鱼正在向这个区域游来,海水中万千细小的涟漪正在向这里接近。 “速度太慢了,这样根本跑不出鱼群的包围圈。”尹星开口说道,“不知道两位小姐有没有想到什么比划桨更好的办法?” 邓森然摇了摇头,而陈小小却是灵机一动,“用晶石怎么样?守城炮用晶石发动攻击时会产生强大的后坐力,所以炮手必须选用身体素质过硬的人,但我们要是利用这个原理借助后坐力加速呢?” “可行,但恐怕火元素晶石不够用,而且拿在手中释放的话,效率太低了。”邓森然思索着。 而尹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船尾的木板处开了两个圆洞,又用辰之力变成炮筒一样的东西装上。“先试一试,再加上风元素晶石,这样就还可以借风加速。”邓、陈二人纷纷取出晶石交给尹星,少年把这些晶石一个接一个装在“炮筒”后面预留的凹槽上,催动并将其引爆。木舟借着推劲前进了十来秒,晶石的能量就耗尽了。 被之前的突然前进弄得险些摔倒的几人继续行动,不断重复着填装并引爆晶石的过程,拿出来的晶石不到五分钟就用尽了,但他们也略微远离了些鱼群。 “看起来能行得通……就是实在是太颠簸了,必须得抓稳船舷。继续来,不然它们就该追上了。” “那个……我带来的晶石已经快用完了,我得留下一些保底。”邓森然苦笑着说。 陈小小却十分自信地邪魅一笑,从储物器中倾倒出大量晶石,几乎堆成了一小座“山峰”,小舟的吃水线都下降了不少。 “啊?为什么啊?你这储物器的空间究竟有多大啊?之前能掏出来那么多飞行翼就已经够离谱了,这么多晶石,怕不是把家族一年的储蓄都拿来了?”小巫女不禁咋舌,夸张地说道。 “你没夸张哦,准确的说你还是太保守了,那可是两年半的量。这个储物器也是我老爸倾尽毕生所学亲手给我做的,融合了他悟出的空间法则。”陈小小像小孩一样炫耀着。 尹星可顾不上管陈小小怎么样,只是提醒邓森然继续“装弹”,依旧由他来引爆发动。 爆鸣声一次又一次响起,这艘小木舟颠簸地前进着。从白天到天色再次变黑,才彻底甩掉了疯狂的鱼群。 尹星的力量被榨干得所剩无几,只能堪堪压住混乱,从储物器里随便找了个尺寸差不多的东西塞住船上的洞后,就立刻开始恢复。“要是这时候她们发难,那我就难逃一死了。”尹星在心中想。 不过万幸的是,这两人没有半点动手的意思——虽然并不能排除要是没有尹星的话,这艘船就根本动不起来的可能,但事实上,那两人从未对尹星起过杀心,只是少年内心依旧无法信任别人罢了。 辰之力的化形物早已破碎,小巫女的融合状态也只不过持续了一个小时,现在三人中留有余力最多的,就是“财大气粗”的陈家千金(字面意思)陈小小了。 娇小的少女此时已经从睡梦中苏醒,方才取出大量晶石后她就开始了休息,现在轮到她“值班”。不过这次她的神情似乎与往日大不相同,像是对这片海逐渐失去了兴趣,而几乎没日没夜连轴转的尹星也有些疲惫了,修炼了一小时后便和邓森然一样入睡。 夜幕中,晚风吹拂,陈小小一个人坐在船头,出奇地安静。她手中捧着一颗晶石,散发着柔和微弱的淡淡黄光,少女两鬓的头发在风中舞动。此时的她,虽然没有了往日的俏皮,但却添了一抹静谧的美。 她的身影孤寂而静谧,被寂静夜色包围,她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透露出一种深沉的表情。她的眼睛像是在注视着远方,又像是在盯着面前某个不存在的事物;海风从耳畔吹过,波涛声在身边回响。少女这般在船头坐了许久,直到黎明将至。 “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响起,但并没有惊扰到睡着的两人。 少女并未回头,只是轻声地对自己的“幻想”说:“茗,你喜欢这片海吗?” 并不存在的女性柔声回应:“不喜欢,但要是小小喜欢的话,我也会去试着喜欢它的。” 陈小小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喜欢啊……我想看见的海,是那些漫画、小说的主角们所向往的梦之海啊……海的那边是美景,是希望,是自由。末世前的场景,我做梦都想看见,那森林不会是枯林,沙漠中应该有黄金的宝藏,海应该是碧蓝的,沙滩上全是戏水的人……不该是眼前这样的,对?茗?”少女在那个幻想面前,展露出了最真实的一面。 那个不曾存在的高挑成熟而且温柔贤淑的女子,走到陈小小身边,揉了揉她的头。 “茗,别走,多陪我一会儿。自从觉醒后,你出现的就越来越少,我害怕……” 女子温柔地笑了一下,弯下腰抱住陈小小,“小小,不用害怕,姐姐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永远……”轻柔的声音仿佛在哄小孩子一样,陈小小抬起手想抱住茗,但下一瞬茗就消失掉了。 陈小小失落地放下手,抱住膝盖,缩成一团,脸上布满的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悲伤。 “幻想也好,多陪陪我啊……” 备受宠溺的女孩童年并不真正幸福,早早丧母的陈小小也没能得到父亲的陪伴。幼时独自一人在家诞生的幻想,在陈小小逐渐认识到其虚假的本质后,便再难以出现,直到这个思绪万千的夜。古灵精怪的外衣之下是一个寂寞的灵魂,她怕冷,所以找了个人取暖,可最终这个人也还是她自己。 尽管在家族及万千宠爱于一身,但却无人陪伴,独自长大的少女在专门为她建造的图书馆中,找到了末世前的书籍和名为“漫画”的珍贵之物,从其中童话般美好的日常中创造了独属于自己的幻想,让她扮演起无微不至的慈母、心灵相通的玩伴。 末世前的那个世界,那些未曾见过的风景,是这一代人永远的一个梦。陈小小曾经让父亲建造了一个泳池想象那是在海里游泳,种植了一片花园当成美丽的丛林,在各个房间中疯跑寻宝,而名为“茗”的幻想,一直、一直都在她的身边,温柔地看着她的一哭一笑,拥抱她,抚慰她,但却连为她抹去汗水、挽起发梢都做不到。真相一直存在于心底,一旦说出来,童年的残梦便会彻底消逝。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故事,但幻想却只是一段残片,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在“主人”需要的时候出现。当创造者在排斥真相的同时接受了真相后,就会无声息地消失。 “你听见了?我一个人的自言自语,很奇怪对?”陈小小把埋在膝盖上的脸仰起来,对着眼前的暗处说。 尹星坐直身子,回应道:“不奇怪。应该是在和一位很美很温柔的女性交谈,我虽然看不见她,但可以从你的话语中感受到。” 陈小小一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了茗的存在,但现在也已经迟了。她自己都已经明白那是个幻想,这种程度的安慰还能起到什么作用? “没想到你还意外地算是个温柔的人。”陈小小低声说。 “我只是明白其他人需要听到什么。”尹星平和地回复,“还不迟,陈小姐。至少对过去的你来说,她一定真实存在过。” “你不明白,你又不是独自一个人在那个大到空旷的房子里长大的,那是一个精美的鸟笼。” “整座城都是一个笼子:一方面是守护,一方面失去自由。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羡慕着灾难前那个童话般美好的世界,这个笼中诞生的每个人都是。” “……你说的没错。怎么会有人不向往那个可以和平地奔跑在旷野上的世界……” 交谈声扰醒了巫女的梦,她睁开双眼,第一缕晨曦恰好打在海面上,红光泛泛。 “该换班了,我来划船。”尹星站起身说。 “好好干,林大副,本船长去休息了。”陈小小恢复了平日的说话方式,但语气很明显还缺乏几分活力。 “怎么感觉……这两个人的关系变好了一点?”邓森然怔怔地想。 晨光渐渐朗照,红色的海洋翻滚了一夜,现在仍未停止“运动”。 “不用晶石吗?” “不了,等什么时候把它改良得更平稳些再说,毕竟扰人清梦可不算什么好事。” 挽起袖子的尹星再次开始了劳苦的“工作”,船桨拍击水面的声音有节奏地作响,仿佛在谱一支曲子。光芒打在娇小少女熟睡的脸上,比起昨日逃亡中用催眠丹睡得还要更加平静,如同一个闹够了的疲惫孩童。 第61章 面具下的真容 来到海洋区域的第六天,血色的海浪依旧翻涌着,红鱼的侵袭依旧继续着,而这瀚海上微小的木舟却一直不曾遇见一个活人。 “林大副,给,这是船长的奖励。”陈小小将一串被冰晶石冻结保存了不知多久的糖葫芦递给尹星。 “这又是陈家主按照你的喜好专门给你带的?”对于陈小小总能从储物器中取出各种出乎意料的东西这件事,邓森然和尹星都已经见怪不怪了,甚至到了有些木然的地步:小吃是常有的,或冰冻或真空地保存着,而且似乎怎么也取不完;晶石的量更是数不胜数,保守估计起码有价值上亿元的量,顶得上某些小家族十年的总收入;什么“漫画”、小说都堆积成山,就连衣服也有几十套。陈路慢似乎恨不得把整个家族的资源都让陈小小带上,作为陈家唯一的嫡系,少女算得上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从来没见过这么宠女儿的,太离谱了。”从最开始这般的吃惊,再到如今的习以为常,过去觉得威严而智慧的陈家家主居然是这样一个纯粹的女儿奴。不过可惜的是,妻子早已亡故的男人只知道把自己认为珍贵的东西强加在少女身上,无脑地堆砌金钱,但却忽略了最为重要的“陪伴”。 “是个不懂表达情感的笨蛋。”陈小小对自己的老爹毫不留情地作出这个评价。而在母亲逼迫下参与联姻的小巫女,对于这个“异类”可以说是满是羡慕。而这几日在这个狭小木舟上的相处,三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和睦融洽——至少表面看来是如此。 依旧只抬起一小半面具、仅仅只露出嘴的尹星吃完了糖葫芦,然后像往常一样,一个侧身躲过瞬移过来想摘掉面具的陈小小,显然,这一系列动作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陈小姐,您为何如此执着于看我这副不堪入目的真容?像您这样的大小姐,看见了半夜怕是会做噩梦的,别到时候又死死搂住邓小姐怎么都扒不开手。” “那、那天就是个意外!林大副,你现在很勇啊,居然敢嘲笑本船长?”不久前在睡梦中把邓森然当成“茗”死死抱住的陈小小难得没法在嘴皮子上占优势。 想起那天的事情,邓森然不禁笑了,谁能想到,这个古灵精怪的陈小小也会有被人侃笑的一天?关于“茗”究竟是谁,她并不清楚,但那个一边掉眼泪一边一口一个“茗姐姐”的样子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短暂的嬉笑过后,尹星靠在船边刚准备休息,水面下突然传来一股令人极其不安的气息。 “又是鱼群吗?不对,比起红鱼,更像是一个大家伙……不好!”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本还有几百米远的气息就已经来到了木舟下方,一个黑色的巨影浮现在水面之下。 来不及多想,尹星条件反射般发动战技幻化出鹰翼,揪住邓、陈二人的领子飞到空中。一根巨大的腕足从水面下刺出,仅掀起的浪花就击碎了小船,而急速上升的尹星只是被擦中一下就被击飞数米。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不就直接暴露了吗?白演了那么久……”一面压下嗓中由于冲击而往上翻涌的鲜血,一面意识到了身份彻底暴露的尹星心生急躁,但对于先选择了救人似乎并未感到懊悔。 完全蒙圈的两个少女这才回过神来,但陈小小对于这个结局似乎并不意外,她本来就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认为林依志就是尹星,要不是命灯不燃的原因一直想不通,她早就确认了。 “嘿嘿,林大副,对于你没选择只救‘邓小姐’而无视我这个危险分子的行为,船长我给你加大分啊。” “你看起来并没有很意外呢,对于我‘风’的力量。”尹星回应道。一直隐瞒的事情如今败露,反倒还有种释然的轻松感。 陈小小从储物器中取出两个飞行翼,将其中一个给了邓森然,“这和上次那些劣质品不同,是定制款,本船长就发善心借给你用了哦~!不过现在是不是叫飞行小队比较合适?” “有这种东西的话怎么不早些拿出来啊。”不必再假装客套的尹星说道。 “要组建小队的话,当然得等队员们都报上真名来啊。”陈小小随口扯了个理由说,无论之前立场如何,现在三人的首要之事只有一件——联手击败这只魔化的怪物。 更多的触手从海中伸出,搅动得整片海域都变得波涛汹涌,百米长的魔化巨型章鱼探出头来。 “今晚吃烤鱿鱼怎么样?我只吃过人工培养的,野味说不定会更鲜美哦?” “你要是觉得这东西能吃,你就自己一个人去吃。”邓森然压着剧烈的恶心感说。 “同意。”尹星接道。 “同意加一。”明明她就是提出这件事的人,陈小小却毫不在意地推翻了前言。 因为戴着面具对视野有所影响,已经没必要再藏掩的尹星收起了面具,露出了真容。 “这不是和正常人一模一样嘛,还有点小帅哦,副队长。——虽然比不上那些漫画里的主角就是了。” “拿二次元的东西和三次元比,还真有你的呀。”这几天从陈小小那里学到不少灾前流行词的尹星开口说。 巨大的腕足再次甩来,这次有所防备的三人立刻散开躲过攻击,但从巨型腕足的吸盘上居然冒出了许多细小的腕足,密密麻麻地伸长袭去,出其不意间分别缠住了三人的腰间、脚踝和手腕。 “好恶心!”邓森然从手心喷出大片灰色雾气将袭来的腕足腐蚀,同时本就苍白的面色愈发惨白。 “别慌!”将辰之力拟化成锋锐的丝线,尹星甩手间就割断了许多小触手,并把缠住脚踝的半截触手扒开丢了出去,小心起见,还用“风”刮去了残留的粘液。 “小队员,本队长这就来帮你!”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调子说话的陈小小手持匕首向四面八方斩出空间刃,挡住章鱼的攻击。但很快,被切断的腕足就又长了出来,同时另外几条巨型触手也伸了过来。大大小小的触手灵活地舞动着,伸缩自如,众人都被围困在其中。 “这种畸形的魔化章鱼还真是难缠。”尹星自语道,这种章鱼就连玄青所留的图鉴中都不曾提及。 “呀啊!”邓森然的尖叫声从巨足那边传来,“小心那些粘液,它具有腐蚀性!”急忙扔掉已经开始被腐蚀的外衣后,小巫女才补充道。 尹星微微皱起眉头,双手甩动数十根丝线,如利刃般开始快速地切割,并且不断变换身形来躲避袭来的触手。“我们尽量先集中到一处!分散开太被动了!陈小小,我们一起往邓森然那儿赶!” “明白!但记得得叫我队长!”陈小小大声回应着。伴随着另外几条巨足的加入,小腕足的数量更加多了,密密麻麻得就如同蚁巢中的群蚁一般,引起了人极度的生理不适。 “次——元——斩——!”又喊出漫画中招式的陈小小挥刀斩出一道巨大的空间刃,紧随其后一个瞬间移动,突破了一次腕足的包围;而尹星则将辰之力转化为杀戮之力,却意外地发现无法吸走章鱼的命源。 “也是,虽说无限接近于真实,但这里毕竟还是古魔的识海来着。不过被杀戮之力切过的地方,似乎至少并不会再复原,也算是个不错的发现。”数十血丝在指尖舞动,巨型章鱼发出了愤怒的嚎叫,一瞬间十几条巨足全部从水下出现,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去,这是怎么了?这么突然?而且它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触手啊?”陈小小讶然道。 “触手上长触手就已经很不合理了?现在才发表感慨,是不是有点晚了啊?”激怒了章鱼的元凶吐槽说。 “你们怎么还有闲心情斗嘴呀?我这边快顶不住了啊!”邓森然一面不停地喷出雾气挣扎,一面喊叫。 “你怎么不和你那只蜘蛛融合呢?你那灰发上的雾气和这章鱼身上的粘液谁能先腐蚀对方,还令我有些好奇呢。” “谁会想用头发缠住这种东西啊?”少女不满地大喊。 眼见局势不妙,尹星如同和“虎”“豹”对决时那样全力提升攻击的速度,并在此时发动时停。于是在那静止的一刹,利线斩灭了上百条涌来的小触手,让尹星成功向邓森然的方向突进了一大截。 少年如同真正的苍鹰一样在空中翻转前进,所过之处阻拦的小触手纷纷被血丝斩断,落入水中。在尹星终于将要靠近邓森然时,几只巨足围住尹星,或拍或缠向他发起攻击。 “看来还是有些智慧的啊……”血丝无法切断巨足,只能缠绕在其上不断勒紧,但巨大的腕足仅凭几个摆动就能把尹星甩飞出去。于是少年将血丝聚拢在手中,转而化作两把柄长两米刃长一米的巨大血镰,压在小臂下方开始不断旋转,就像一个血色的陀螺,撞击在肉柱一般的触手上,使巨足被斩出一个巨大的伤口。 痛苦的嚎叫声响起,血镰在不断地高速攻击下斩断了一条巨足,断足落入水中激起层层浪花,章鱼舍弃了无法对它造成实质性伤害的邓、陈二人,十余条巨足一齐向尹星袭去。 “副队长!你干了什么让它这么中意你?”陈小小察觉到了局面的变化,调侃道。 腕足团团围住尹星,并且互相交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密封的牢笼,并如同人握住拳头一样猛然攥紧,要将尹星捏成肉酱。 “牢笼”压成实心的那个瞬间,在时停的辅助下,尹星斩断一个方向的两层巨足逃出生天。 “看来似乎只有最基本的生物智慧,那就好办多了。”尹星在心中想道。 冲出封锁的同时,尹星就一面将杀戮之力拟化成长枪,一面全速向章鱼的头部飞去,而此时的章鱼已经萌生退意,想潜入水下离去。为了防止再次被偷袭,尹星打定主意要在这里斩杀它,于是收起鹰翼一同落入水面之下。 刚冲入海面,视野就变成了一片红色,章鱼的身形都难以辨认。用战技感知章鱼的位置,以气流推动身体在水下的行动,闭着一口气的尹星以最快的速度向目标袭去。水下巨型章鱼的行动灵活了许多,巨足接连拍来,而只想速战速决的尹星多次以气流的推动灵活避开,机动性比在空中化出鹰翼的时候还要更加优秀。 尹星在杀戮之力所拟化的长枪上加上了多层风的加护,让其能够破开障碍;章鱼见势不妙,喷出大团的黑色液体,向海底急速遁去,但还是被扔出的长枪击中,枪尖差点就刺入了它的大脑。正欲乘胜追击的尹星却突然发现自己沾染上“黑墨”的手正在快速地腐烂,逐渐露出内部的森森白骨。 时停绕开正在扩散的“墨汁”,尹星不得已之下放弃了追逐,急忙从水中飞出,而手上的腐蚀仍在扩展蔓延,整个左手的血肉都几乎快被消磨殆尽。 尹星迅速剜掉了沾染上黑墨的肉,他的左腕以下再无一点皮肉,只余下几根筋勉强连接着手骨。 “幸好在手臂的血管被侵蚀前止住了。”尹星平静地自语道,而剜掉肉后流出的血正沿着森白的手骨滴下。 邓森然的眼皮狂跳不止,为什么这个少年对于这种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啊?明明只是看着就已经心惊肉跳了?他难道没有痛觉的吗?再联想起先前血柱坍塌时尹星整个后背都被撕裂开的事,这个少年的忍耐力堪称是变态了。 陈小小看到尹星的手后也不能不动容,娇小少女连忙取出一个医药箱,又丢出一堆冰元素晶石暂时冻住一小片区域来落脚。浑身湿透的尹星和另外两人一起落到冰面上,开始了战斗后的治疗与休整。 夜幕再度降临,失去了落足之处的三人,该如何前往终点?唯一的办法其实就在三人心中,劫掠,还是等待? 第62章 合影 应两位少女的强烈要求,已经止住血的尹星将左手缠上了白色的绷带。上次受这么重的伤,还是在打开第三层世界的“门”的时候,所以身体很快就在生与灭的交锋中愈合;而这次就不同了,左手基本已经废了,只能靠吸收命源来缓慢恢复。尹星已经换上了另一身衣服,并在外面穿上了防水的黑色长风衣,三人在夜幕中飞行。 “副队长,要不咱们换着互相背着对方飞?这样就能休息了。”困倦的陈小小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死脑筋的少年还在客观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时,小巫女的回答就已经脱口而出:“我拒绝。” “诶?这么果断吗?”尹星想。 “正常人都不会答应的?还是说副队长想和我们这两个与你关系平平的异性亲——密——接——触——?那我可要向你的‘小姐’告状了哦?”陈小小见尹星居然没有立刻拒绝,忍不住开口调侃。 从小和妹妹一起长大,所以对肢体接触并不感到敏感的尹星此刻才转过弯来,明白了少女的意思。 “这么一说,是不太合适。”尹星回应道,但似乎忽视了“你的‘小姐’”这四个字。 果然,听到尹星虽是无意、但事实上等同于默认了后半句话的回答,陈小小笑着向邓森然挤眉弄眼,把小巫女也逗笑了——用灾前的流行语来说,就类似于少女间“磕到了”的暗示。 “你们笑什么?”多少带点直男属性的尹星有些疑惑地发问。 身份已经暴露,尹星也顾不上别的了,既然不可能做得到杀人封口,那就只能建立友谊;立场不同,那就建立新的立场,拉拢对方,这也算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 就在尹星想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时,陈小小已经看出了他的顾虑,于是飞到旁边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副队长,你可是与我有着‘都看见了不存在之物’的关系,是茗的‘证人’,你的事情我不会传出去的;而且我还等着看见‘尹林志’的诞生呢。” “?”一时间没听懂“尹林志”所指何物的尹星满脸疑惑,而邓森然插嘴说道:“对了尹星,你是怎么躲过命灯的检查的?基因检测是用我们一族的巫蛊术瞒过的,你额上的那个字中有秘术;但命灯……我不理解。” “命灯?”尹星皱起眉头,略显诧异。 “副队长,看来林家什么都没和你说过呢。命灯是从上古流传下来的一门秘术,由被寻找者的血液直接判定其命源的存在,是绝无偏差的法术,每次发动都要消耗大量的天材地宝来尝试去和规则对话。在你失踪后,有情报说范家和其他一些家族全力搜查你此前十几年的人生经历,在你曾经体检过的医院中,到处搜集你的血液。就算林家也在背地里清理痕迹,但还是被找到了一些。” “原本林家已经做好了把‘林依志’雪藏的准备,但命灯却未能燃起。那些血液经过和你父亲的基因对比,确实是你的血液,但命灯居然无法探查到你的命源。就是因此,在揭开面具或者见证到你来自血脉的风系力量之前,无论有多少条线索指明你就是尹星,我都无法确认其真实性。” 尹星闻言也陷入了思索,既然提到“和规则对话”,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来自世界之外的人——离,无论这个规则是这个宇宙本身的,还是祂降临地球后在封印中制定的,不被划定在其中都是合理的。 “还真是不想承认,这样看来我确实是某个人的转世。”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这种话显然不能说出口,于是尹星只能这般回答:“我也不太清楚,或许与我的父亲有关?先不说这个,关于这个秘境,你们有没有什么头绪?” 邓森然率先微皱眉头开口:“真要按你那么说,那位也有重返华夏的可能。至于秘境,这里似乎被划分成许多不同的区域,之前在密林、沙漠时,我都试过发动秘法去寻找你的位置,但只能得到一个若有若无的波动,并且不在任何方向上出现,仅仅是存在一个感觉;而在来到这里后,我立刻就感知到了你的位置,所以才能找到你。” “嗯,和我想的差不多。那你们有没有和同行者被刻意分开过?” 邓森然和陈小小对视一眼,开口说:“有时会。但就我个人而言,每次过来都会很快遇见人群密集的地方,这次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我每次都被放在中心外,遇见的人总是很少。”尹星说道。 陈小小突然发问:“副队长,你身上有多少印记?” “二十九个枯木,二十一个红日。” “那就不奇怪了。我之前观察过,在人群密集区,那里的人身上印记都比较少;而在沙漠那次我得到的印记有十七个,就被分到这个人烟稀少的区域了,我想这就类似于一种‘游戏平衡’。” “原来是这样吗……要是你不加上最后那个奇怪的词就更好懂了。那巨门出现的指标,你们有没有头绪?” “出现的条件和时间估计无关,我猜可能是‘本区域内存活人数仅剩原本十分之一’之类的条件,数字不一定对,但十分符合这个秘境的‘特色’,不是吗?至于巨门的位置,如果我是执掌者的话,估计会设定成‘存活人数分布区域’的中心,就像是个超大型的游戏场景,既然设定成有人可以获胜,那就不能把最后的限时脱离希望规定得太远。” “有道理……但祂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就是因为还有一线希望才会有人坚持下去,所以是想逼人杀戮来嘲弄人心吗?”尹星的疑问还没有完全解开,但此时邓森然提出了一件更现实些的事,“如果条件真的是和存活人数有关的话,那依照这片海洋的危险性,巨门出现的必然会比前两次更早?” 如同在响应邓森然的话一般,三人身后数百米处,一座巨门从海底猛然升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和哗啦的流水声。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后立即向巨门飞去;旭日恰巧在此时升起,将巨大的黑影照亮。 晨曦中,太阳的第一缕光线穿透天际,映照在巨门之上,它的轮廓逐渐清晰,从淡红的海面上凸显出来,巍然耸立。光线落在它的表面,勾勒出它的细节,壁画在晨光中闪烁着光芒。 “还是第一次连一个印记都没有取到,就已经到了巨门前啊,亲眼看见巨门出现也是第一次呢。”小巫女忍不住发出感慨。 “看来这次我们要当堵门的人了。话说要不要坐在门顶?我带了相机,去和日晷合个影怎么样?” “反对。”邓森然立刻回绝,她并不想和这种不祥之物待在一起。 “赞成,顺便把壁画也拍下来,应该有不少值得研究的东西。不过你为什么会带着相机这种老古董过来啊?那是灾前不久的时代都已经变得相当少见的东西,至少得再往前回溯二十年。”尹星作出了相反的回答。 “当然是为了能够随时取照片啊,留影用的记录晶石不专门提取信息就无法打印,但不打印出来的话又不方便装饰,而且这种老物件也有它的情调啊。” 最后在陈小小的“压迫”下,邓森然也和两人来到了巨门上方,三人都得到了几张合影和巨门的全角度照片。当然,在照片中的那个少年是戴着傩面的林依志,而不是尹星,毕竟照片的保密性实在是太差了。 在陈小小满意地收起相机之后,尹星试了试推门,果然如其他人说的一样无法打开。就在他仔细研究起壁画时,一个巨大的葫芦横躺在一串巨型佛珠上靠近过来,一个蓄着浓密黑胡须的健壮和尚双手合十盘坐在其上,膝头横着一杆锡杖。和尚赤着的上身布满了血色的印记,三种大概各有三十个,遍布在他的肌肉上。 “他是从和我们相反的地方来的,而且海洋的纹路上除了波浪,还有一条从水中伸出的触手,原来章鱼算是这个区域的一种特色吗?”开启鹰翼战技期间,尹星现在有着大为增强的视力,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区域纹路的样式。 “我突然不太想在这里杀人了。”来趟海洋后,每天都在被恶心感折磨的邓森然黑着脸说。 “那也就是说,小队员打算留在这里和章鱼先生一起生活吗?”陈小小又开始迫害邓森然。 “当我没说好了。”小巫女立刻回答。 一直闭着眼嘴中念念有词的和尚突然向尹星他们发话:“几位小施主是打算拦住贫僧的去路吗?” “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打啊,挺有意思的。飞行小队准备作战!”陈小小无视了听不懂的内界话,回头对另外两人说。 已经进入了战戒状态的尹星并未多言,身上印记这么多的家伙,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杀戮而来到门前。 僧人站起身来,举起锡杖,“小施主,尔等身上的罪业就由贫僧度去。”僧人身上泛起金光,脚下居然汇成一朵莲台,从葫芦上飞到空中,而佛珠和葫芦也分别缩小回到了他的颈上和腰间。 陈小小斩出空间刃,僧人右手仍竖在胸前,左手挥舞了一下锡杖就将空间刃击散。邓森然喷出的灰雾无法侵入他的金光分毫,辰之力化作的飞针还未来得及破解他的防御就被震碎。锡杖轻点莲台,以僧人为中心爆发出了一股强劲的波动,将三人击退许远。 借着三人还未稳定身形的空当,莲台转瞬间飞至邓森然面前,锡杖劈头砸下。情急之中,邓森然立刻停止了对飞行翼的能量输入,直直向海面落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攻击,却仍被锡杖砸下时释放出的“势”轰中小腹,喷出一口鲜血。与此同时,陈小小已经瞬移到僧人背后,匕首将要刺入脖颈,但僧人就如同脑后长有眼睛一般,迅速伸出粗壮的右臂掐住了陈小小的脖子,娇小少女在铁钳般的大手中苦苦挣扎,窒息感让她的身体渐渐无力。 邓森然在临近海边的地方再次开启了飞行翼,看见上方僧人身边同时出现了五个“陈小小”,锡杖就要扫过之时,却被辰之力化作的丝线悄然缠住,被尹星死死拽住。五柄匕首同时刺向僧人,但都被金光阻隔,无法刺入分毫。 “次元斩!” 空间刃从僧人头顶劈下,那人将右手中的分身一把甩到空中挡下,分身破碎成玻璃片一般的空间碎渣,反而融入了空间刃中,使其威势更甚。僧人一把扯住珠链,佛珠从颈间分离开来,化作十数颗巨大的球撞向四方,五个分身被紧急收回,空间刃也被佛珠挡下,辰之线同样被崩断。佛珠围绕在僧人身畔,形成一个球包裹住他。 “啧,这可不只是棘手的程度了?”见僧人未再次主动出击,三人聚合在一起,而此时的邓森然也已经是灰发模样。 “这还只是两件法宝,不知他那葫芦里又能装些什么药。”尹星有些担忧地开口。 另外两人还未来得及答应,佛珠便全部向他们砸来。尹星在手中凝成一面大盾挡在两人身前,撞击下盾牌立刻就出现了裂痕,不过又立即被修复,体内辰之力以“海”的形态化解着余震,而其它佛珠已经趁势绕到他们身后和头顶脚下,彻底封住三人的去路。 “没法瞬移了!”随着佛珠之间串起金色的光路,陈小小惊呼出声,“这片空间被封锁住了。” 佛珠向内挤压,盾牌化作球形的护罩裹住三人,尹星在体内观想出“山”的形态。 “可恶,没亲眼见过的话,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意,能发挥出的作用太小了!”尹星在心中暗叫不好,只坚固了一瞬间的护罩上已经布满裂纹,随时有可能崩碎。 第63章 旅者,见证 护罩已经开始破碎,尹星修复它的速度远远不及被损坏的速度,败北仿佛已是定局。 “还是太过稚嫩了啊。用时停,和之前一样,沉下心神来识海。”“离”的声音久违地响起。 尹星立刻按“离”所说的发动时停将意识沉入识海,眼前便再次出现了那道虚影。 “离前辈,你何时苏醒的?” “在你通过神魂试炼之后。想来你已经见证过我们力量的来源了?” “是,我见到了五层世界。”尹星坦率地回应。 “五层吗……那个世界,确实是如此这般,所以才那么容易破碎。”和之前不同,这次的“离”看上去情感似乎丰富了很多,竟是有几分感慨。 “破碎?”尹星正想发问,却被离抬手阻止,“有些事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你要走出一条和我不同的路。你已经来过这里这么多次,想必也清楚这里作为精神世界,时间流速与外面截然不同,就如同梦境与现实的差距一样;但即便如此,这个‘差距’依旧是有极限的,而你这次要在时停的这01秒内,在这一刹那间,完成足以去抗衡那个杀人僧的蜕变,明白吗?要是失败了,时间重新流动后的瞬间,你们三个都会死。” “晚辈明白。”自始至终从未觉得他们是同一人的尹星仍然以晚辈自称。 “观想需要见证,你要去那里看看世间,那里是旅行的一站,就用你那双眼睛去看看。” 一颗宇宙泡漂浮而来,尹星被吸入其中,从星海中坠入一颗星球。 ———————— “小二!上酒!”一家朱红色的酒楼中,走入了一个少年。 “呦,厉大侠,您又来了?”一位壮汉听到后大笑着说道。少年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到一张酒桌前,把腰间的佩刀拍在桌子上。 “哈哈,那小鬼又来喝那个清水一样的梦江湖了?”隔壁酒桌上的人毫无顾忌地大笑着。 “厉大侠,近来您又去捉拿了几位大盗啊?”另一个嘲弄的声音响起,酒楼中的人都哄堂大笑。 少年无视掉旁人的话语,挑了一个角落的座位独自坐下,自顾自地掏出碎银问店小二要了四两“梦江湖”,又要了一碟花生,以一种古怪的认真神情吃了起来。 在这家乡里闻名的老店里,明晃晃的烛光投射出摇曳的光芒,弥漫在空气中的酒香和烟雾交织在一起。酒楼内的木质桌椅沉稳而古老,周围挂满了旗帜和各式兵器,这里一贯是底层江湖人士聚集的场所,他们中的有些人身着各式的宽袍大袖,腰间佩剑,一副豪气千云的模样;而光着膀子充满匪气的大汉占了绝大多数,这两类人往往互不相让,不过少年显然在这两者中间都不讨好。 满桌的美味佳肴和美酒使得气氛更加热烈,江湖豪客们喝得烂醉如泥,放肆地高歌,狂笑声回荡在酒楼的墙壁间。他们之间传来不少刀剑碰撞的声音,和不绝于耳的碰杯声交相映错,席间充斥着醉生梦死的气息。 楼外寒风凛冽,门口的红灯笼被吹得摇摆不定,楼内各种欢笑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赫然间,酒楼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但外面并无人影,只有一阵妖风从外灌入,店内瞬间狂风大作,酒桌连着饭菜一同被吹翻,刚才还在豪饮的客人们哀嚎着被吹的东倒西歪,唯独少年那桌安然不动。 那位少年大饮一口后放下酒杯,拎起佩刀转向门口:“还是被你找上门了。” 门外传来一阵悚然的大笑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龚元庆,任凭你怎么躲,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 少年一笑,一面拔刀一面对酒楼中的人们说道:“龚某平日承蒙各位关照,定会护尔等周全。”言罢便冲上前去。 妖风之中,兵器相击的声音不断响起,有人想从后门逃走,才刚迈出一步就被妖风摄住,化作枯骨。酒客们缩作一团瑟瑟发抖,几个方才还在嘲弄少年的壮汉,现在反而在为他呐喊助威:“龚、龚大侠,加油!你一定可以斩除妖魔的!” 回应他们的,是一条被卸下的手臂。 “毫无长进,毫无长进啊!龚元庆!哈哈哈哈!” 妖风散去,少年已被肢解,一个头颅被踢进楼中。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下,那妖物吐息之间就席卷了整个酒楼,所有人都如先前那人一样,成为了一摊枯骨,只剩下妖魔的狂笑声在酒楼中回响。 一个无人留意到的角落,尹星站在那里,目睹了一切,但自始至终从未出手。 “为何……无人留意,无法触碰,隐匿在人群中只是旁观……”发现自己无法被观测到也无法出手干涉的尹星喃喃自语,“难道说所谓的旅者,就是只能见证而不能出手救人吗?” “在这里不能。这方世界,我只是见证者,不得插手任何事,这是当初与那位‘神之主’的协议。” 场景变换,尹星的身影来到一处战场上。 两军列阵,双方战士都披坚执锐,蓄势待发,两面旗帜在风中飘荡。 “贤弟,你我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兄长,阵前何需多言,提枪上马便是。” 军鼓擂动,万千军士兵甲相接,杀声不止。两位统帅各提一杆闪着寒光的长枪,彼此战作一团。两人一招一式都极为相似,各为其主的兄弟二人不留情面地在马上厮杀,每一击都直取对方性命。 士兵们也在战斗,他们都是从家中的地头被拉入军伍中,在将领的统御下彼此磨合,同吃同住,同伍间产生了深厚的情谊。一位军士倒下,他的友人怒吼着要斩去敌军军士的首级,但敌军也同样彼此友爱,便又有人怀着仇恨杀敌。 两军军士本都是一样的淳朴青年,但在战场上,所有人都变得充满仇恨。刀下死去之人是怎样的?是善良的,友爱的,孝顺的,和自己一样的?都无所谓,都不重要,敌人只是敌人,敌人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哪怕他真的像圣人一般有着完美的品格,也只能是“恶人”。 素日里战友间的情谊都化作对敌人的愤怒,连蚂蚁都不忍伤害的仁人在这里也必须杀敌。敌军不是人,杀死他们只是功绩而并无罪恶,没人去管被杀的人有没有等待他回家的老父老母妻子儿女,无人在乎每死一个人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灭,朝廷要的只是一个数字,一场胜利,每场战争都有千万家破人亡又与他们何干?反正他们只是看着地图立在众生之上,一口一个仁义道德,又同时发动战争来攻城掠地。 血溅沙场,是光荣还是可悲?舍身许国,许的是国还是君主人臣的一己之欲?尹星曾见过人与“异种”的战场,那时人们无需迷茫;但人与人的战争又意义何在?把淳朴的乡民,变成杀人的工具,变成取得利益的手段?尸横遍野,死去之人,无论来自何方,到底又有何不同? 战争是为了什么?如果说是迫于生存,那绝非正解,要是彼此都只为生存同力合作无疑才是最优解。那为何不如此行事?因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源自无法信任。但换一方面来说,若是所为并非“生存”?若是只是统治者的欲望?为了获得敌国的土地、财产、人民所以战斗,为了一种所谓“建功立业”所以杀人。说到底,不论是否是为了生存,都只是“利”,人所为只是“利益”,那些说着“利国利民”口号发动战争的人,求的不过是一个虚名;军士奋勇杀敌,所为不过复仇、生存或奖赏,人天性如此。 “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争斗。”尹星立在战场中央,军士从他身边掠过死斗着,在他面前不断有尸体倒下。 长枪刺入胸膛,心软了一瞬的兄长被弟弟杀死,战斗的局势也随之变成一边倒的局面。将领的死让他们想起了恐惧,将领的胜让他们更加士气高昂;但得胜者看着兄长落到马下,尸首被兵马践踏,又是何感想?看着身上血亲的血,他会不会动摇?没人在乎。他们只知道他赢了,而他输了。成王败寇,胜者就是顺应天意,败者就是千古罪人,反正这两者本就并无不同,而杀死兄弟建立的功业也会被一直传颂下去,被当做榜样赞赏。 “我只能看着,是吗?”尹星有些不甘。 “是,你只能看着,我也是。旅者不会是别人生命中的主角,而注定只是一个见证者,一个过客。” 身边的一切继续变化。在这场“试炼”中,尹星以一个看客的角度,见证了无数生灵的彷徨,痛苦,幸福,喜悦。 他看到一个舞女年老色衰,不能再灵活的摆动自己的身子,再轻灵地跃动和回转。 他看到一个婴儿逐渐长大,去交友,去学习,去面对这个世界,从生到死,独身来到这个世界上,在家庭中成长,身边的人逐渐越来越多又越来越少,成婚,繁衍,衰老,死亡,他在人间走了一遭,最后又独自离去。 他看到一个国家,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局势风云变化,但又始终在一个轮回之中,就像身在一个无法跳脱的宿命。 他还看到许多,看到一个文明如何盛极一时又衰于自身,看到一个种族如何从自己星球的襁褓中离开进入宇宙,看到亿万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尹星逐渐麻木了,他只是麻木地去观测,观测这方世界的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观测,也不知道这些对自己有什么用,但他只能做到这个。 他似乎变得不太清醒,于是他开始思考,不断地去反复思考。 “只是看着的话,旅行的意义何在?” “旅行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意义。” “空话。”尹星直截了当地反驳。 “是空话。”离笑道。 “这场试炼到底是为了什么?” “见证。” “这不是旅行,对?你误导了我,旅者和见证者并不相同。旅行不可能完全不与其他事物产生联系,而应当是建立联系的过程。” “不错,你已明白了一些。” “你不是想教我旁观,而是希望我参与,对?” “是。” “为什么要这样?” “旅者的真意,不是不留下分毫痕迹,而是应当全力去产生更多联系,哪怕联系的断裂会带来痛苦。我以旅行为道心,这里是一场问心局。” “当初的你甘心吗?” “不甘,所以我向‘神之主’发起了挑战。” “赢了?” “我说过,那里只是旅行的一站,而不是终点。” “你去过多少世界?” “很多。我的终点在这里,而这里会是你的。” “为什么去旅行?” “你会明白的。” “那这场试炼到底有什么意义?换句话说,我如何借助它战胜那人?” “等你明白旅途中应该做什么时,就不会局限于山和水。好好想想,你现有的联系中,和什么最为紧密?” 意识回到现实,那漫长的见证变得模糊不清,观想的“山”崩碎,化作一间平凡的小屋,简陋朴素,但陪伴了少年十数个春秋。 一间小屋承载着旧忆,满载着情怀。过去的任何风雨都被阻隔在那面薄墙之外,给童年带来无尽的安心。对尹星来说,守护了他十几年的小屋,比未曾见过的山岳更加坚固。 “观想可以为辰之力赋予特性,但这种特性不该来自空想,而应该从‘联系之物’赋予。儿时认为最坚固的那面墙,最迅疾的那辆车,赋予的特性比山岳、飓风更加强大。”离开口说。 佛珠,被阻隔在“墙外”,再无法推进分毫。 “你的人生虽然短暂普通,但可不会输给一些虚无之物。正视你与它们的联系,别扮演着别人就忘记了过去的自己。” “谢前辈指引。”尹星在心中向“离”道谢。 时间开始流动,尹星从那小屋中“取出”一柄磨过无数遍的老菜刀,在手中化形。 刀光一闪,佛珠就像尹星曾切过无数遍的土豆一样被破开。 “这是世上最锋锐之物。”少年握着菜刀,眼神迷离。 第64章 转瞬即逝的童年幻梦 安静,无比安静。所有人都瞪圆了双眼,无法从这突然的变化中清醒过来。 “啊!”邓森然突然被陈小小在腰间掐了一下,“小队员,快告诉我,这是不是在做梦?” “是不是梦跟你掐我有什么关系?又是灾前的‘习俗’吗?” 僧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忙把剩余的佛珠收拢到身边。而此时的尹星则沉浸到了一个比较奇妙的状态,他的神思都集中在那间“小屋”里,此时的他暂时放下了觉醒后发生的一切,仅仅是一个平凡的少年,那双眼睛也恢复了些许曾经的神采。 “现在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一旦理性重新占据情怀的上位,他便无法让自己‘曾经坚信之物’发挥出不合实际的威力,菜刀将只是普通的、不堪一击的菜刀,小屋的防御也会变得薄弱。有时候,太冷静也不算什么好事,毕竟联系要靠相信才能发挥出力量,这倒和幻想之类一样,一旦认识到其不合理,便就此消失。”离以尹星无法听到的声音点评。 折损了三颗珠子的僧人不肯再轻举妄动,于是摘下腰间的葫芦催动,专门用来封印外道修士的万千金光从中射出,如铜墙铁壁一般禁锢住尹星。 “妈妈说过,这柄老菜刀可以切开一切想要切开的东西。” 被赋予了“斩断一切”特性的菜刀将非实体的金光劈开,而尹星又从屋中“找到”了一只飞舞的蚊子,这种生物困扰了尹星整个童年,是“飞得最快”之物。 一刹那,尹星已经来到僧人身边,菜刀劈脸砍下,僧人又以一颗珠子为代价阻隔了片刻,才堪堪避开这一刀。 虽然是险之又险,但僧人已经察觉到少年的状态似乎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虽然听不懂尹星口中念念有词的外界话,但看得出那双眼睛中明显有一种儿童般的纯真,语气也变得像小孩一样。 “小施主,你这把菜刀看着有些钝了啊。”顾不得对方能不能听懂,僧人硬着头皮赌了一把,要不然他恐怕连三分钟都撑不住了。不过令他欣喜的是,尹星的确怔了一下,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抓住这一丝的迟疑,佛珠、葫芦一齐展开攻击,但却被轻易避开,而手中的菜刀也突然消失。尹星的理性太强,仅一句话就让他否定了“老菜刀可以切开一切”的命题。 “小星星,别听他瞎说,你的菜刀可是最锋利的!”同样看出一些端倪的陈小小立即大喊,但并未起到什么实质性作用。 “陈……”邓森然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捂住了嘴,“你就当在给小朋友加油打气就好了。”陈小小压低声音说。 “我是想说,你不说话或许更好。”挣开陈小小的手,邓森然回怼说,“毕竟和我们认识是他长大之后的事了,我们的声音估计只会打破那个‘童年’状态。” 正如小巫女所说,听到了陈小小声音后的尹星眼神中又多了一点成熟,飞行的速度也略有下降。不过他又在手中“取出”了“最为危险”的物品——打火机。 “呼——”开关按下,机械部件推动两颗火晶石相撞,天空中铺上了一大片“会摧毁所有东西”的火焰,连着灵魂一起灼烧。 护体金光仅抵挡了片刻就被攻破,僧人身上立刻染上火焰,佛珠、葫芦、锡杖都被焚尽。 “小施主,你要犯下杀人的罪吗?”一句急匆匆的质问发出,当即击穿了童年的幻梦;“杀人之罪”直接将尹星拉回现实,火焰消散。 “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吗……”清醒过来的尹星叹道。不过这短暂的数十秒,僧人的状态就已经岌岌可危,全身都被烧伤,金光也无法再汇集。 “看来贫僧还是力有不逮。未能度去尔等的罪业,贫僧愧对我佛。”自知将死的僧人不再反抗,只是双手合十,向上一拜。杀戮之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他的体内,取走了这个古怪而虔诚的僧人的性命。 “估计再进入这个状态是几乎没什么可能了,每回忆一次童年,都会更加清晰地意识到现实,难以欺骗自己相信儿时的幻想。”尹星平静地下了定论。当然,这次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为日后提供了一个思路——通过建立联系来增强观想所得特性的方法。 发现辰之力在短短数十秒内居然消耗了八成之多,差点就该压不住体内的混乱,尹星额上又冒出了不少冷汗。虽然沉浸在那个状态时用出十成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一旦退出,体内必然会像之前一样变得一团糟。 僧人的生命力也算深厚,但这点量对于尹星修复左手来说,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来不及休息,一件法器长舟载着八九个人过来。 “副队长,你先到门顶休息,这些人我们来对付。”陈小小摆出一副故作严肃的腔调“发布命令”。 尹星点了点头,独自来到巨门顶部开始休养。面对这群寻常的二三阶修士,两位少女很快就在配合下取得了胜利,陈小小身上的五个印记已经集齐。 “要先走吗?”尹星询问道。 “副队长,你在说什么胡话?小队当然应该集结后一起离开啊。”陈小小毫不犹豫地回答,正在因为身上有着触手状的新印记而无比恶心的邓森然点头附和。虽然没人承认过,但三人的小团体相处得确实融洽。 尹星略微放心地闭上眼睛,专注于恢复力量,隐约间伴着对他人不信任的细微减少,混乱又微弱了些。不过什么时候这道心的混乱才能彻底平复,倒还真不好说。尽管现在只是用不出全力这点负面影响,但另一方面,只要混乱一日不平息,尹星就一日无法突破境界进入三阶。 黎明出现后的巨门上,日晷已经转过六分之一。 “这次来的人好少,不会都半路死在那条章鱼的手底下了?毕竟要是不会飞的话根本不可能赢下那家伙,更何况也没几个人有能阻断它自愈的能力。” “不排除这种情况。接下来能走到这儿的,恐怕都是硬茬。现在是第三片区域的终局了,寻常的修士也剩不下多少。”说完这些,尹星不由得想起和自己萍水相逢的蓝暮云和男孩关赤,在尹星眼里,这两人毫无疑问属于弱者,他们能在海洋中幸存吗?并非出于关心,而是纯粹的好奇,并且出于对这两人能力的“不信任”,他们在尹星眼中几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又过去两个时辰,日晷的指向已经过半,仍没有人从海面过来。这便不由得引发一种担忧:若是三人无法各自凑齐五个印记,会不会打破这友善的关系互相残杀?人性可经不起考验。 不过很快,这种想法便被证实为杞人忧天。一艘十几米长的木舟,在空中“飘游”而来,船舱上挂着一块写着“槐”字的牌匾。木舟的甲板上有数十个身穿黑甲来来往往的兵士,皆披坚执锐。盔甲是标准的古代重甲步兵所用的样式,头盔遮住了全部的脸。 “很难想象这伙人居然没被分开,或者被分开了,但仍能找到这么多……看起来应该是内界的皇族,‘槐’的话,应该就是温默晴提到过的‘槐苍国’。这倒有些麻烦,毕竟得罪皇族以后在内界恐怕很难立足,除非……将这艘船上的人都杀干净。不过如果对方不主动出手,干脆放行才是最优解,我们和对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虽然在心里期盼一个好的结果,但尹星其实很清楚,对方这么多人,十有八九印记并未找齐,估计战斗在所难免。 正如尹星所想,船舱中传来一声命令,甲士们一起卸下背上的长弓,搭箭拉弦向几人射来。辰之力化作盾牌立在三人面前,轻松挡下了他们的进攻。尹星拦住想要杀上船去的陈小小,“这些甲士不能离开木舟飞行,在空中对我们更有利。” 娇小的少女吐吐粉嫩的舌头,无视尹星的提醒瞬移到船上。甲士们立刻团团围住陈小小,刀枪剑戟一股脑袭来,少女以极为灵活的身姿避开攻击,瞬移到一个全副武装的甲士背后,将匕首从铠甲的缝隙中扎入脖颈。 出乎意料的是,匕首未有任何实感,仿佛刺入空气一般,而在少女愣神的瞬间,一个甲士身上的铠甲突然变红,似被“附身”了一般气息陡变,一杆长刀从陈小小肩部砍入,将少女劈作两截,身形破碎,而她的本体从尹星背后探出了头。斩除分身后,红甲重又褪为黑甲。 “哎呀,好粗鲁呢,真是不讲理。副队长,你可要帮我教训一下这帮无形之物。” “嗯。” 旁观了一阵的尹星当然已经看出这些黑甲士并非实体,船上究竟有几个真人仍是个谜。这次试探过后,继续在空中僵持也起不到太大作用,尹星向两人打了个手势后独自落到船上。刚降落,辰之力就以“四季之风”的“秋风”形式流转,右手化形出匕首,在“风”形态的催动下爆发出极快的速度,笨重的甲士们才刚举起武器,就有四五个被匕首“封喉”,紫色的气态能量从铠甲中渗出,汇聚到尹星手中白色的匕首上。 船舱中传来惊叹的声音,一位甲士变成红甲挡住了尹星的前进之路。萦绕着紫色气流的匕首被弯刀击中,匕首化作剑刃,同时紫气也彻底融入其中。红甲的速度、力量、战斗技巧都远胜黑甲,而尹星的左手又已经无法战斗,此消彼长下,竟让红甲占据了表面的上风,而其他黑甲还在不断偷袭干扰。 随着交锋次数的不断增多,单手对敌的尹星仔细盯着对方的每一个动作,感知着每次短兵相接时的打击感,很快就确认了一件事——红甲中,是存在一个“实体”的。 “秋风”的特性“萧瑟”发动,一种凄伤感突然涌上对方脑海,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一拍;而此时尹星立即将“风”形态的辰之力全速运转,行动速度大为提高,在那一刹将匕首刺入头盔下的脖颈中,刺入皮肉的感觉清晰地传来。白色的匕首开始变红,杀戮之力将红甲下将士的命源夺去。 船舱中人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折损了一员大将,不由得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尹星立刻全速向船舱的地方突进,但此时却又有三个黑甲分别变成白青黄三色拦住尹星。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闪过:白金、黑水、青木、赤火、黄土,此乃五行之术,相生相克。也就是说,黑甲中还隐藏有一位代表“水”的大将。 三位将领手持斧、剑、枪围上前来,而一直在尹星指示下观察战局的两位少女对视一眼,空间刃与灰色发丝从上空向木舟袭去,却被木舟外一道阵法防住。 “小队员,看来对面铁了心,要先围杀副队长,你懂我意思吗?” “他现在处境很危险?” “不对!是我们被瞧不起了啊!先围杀谁肯定是因为那人的威胁最大,这不就是赤裸裸的瞧不起咱们两个吗?小队员你能忍,队长我忍不了!让他们睁大眼睛看看我们的真正实力!”陈小小瞪着大大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 “……”邓森然扶额,一阵无语,到了这种情况,这家伙还顾得上耍宝。 “咳咳,全体目光向本队长看齐哈,我宣布个事!今天就要让大家见识一下我专属的由老爹花重金才搞到的内界灵兽血中提取出的究极第三战技,撕裂,世界!”摆出一个极度羞耻的中二姿势,一口气喊出一大段话后,陈小小面前半径五米的三十度扇形区域内,空间开始扭曲、坍缩成一个点,接着就是剧烈的爆炸,将结界瞬间轰碎,余波还震碎了一大片黑甲,其中的紫色气流也在爆炸中湮灭。 (补充:陈小小三战技:空间移动、分身和专属战技,空间刃属于能力化形,空间探测是法器效果) 邓森然接住被余波震飞的陈小小,因为她控制了作用范围,所以并未受什么伤,但从面色上就能看出,少女连维持飞行器的灵力都不剩了,小巫女抱着陈小小回到巨门顶上,取出望远镜继续观察。(os:终于有一个不是拎着的了) 木舟上,那看似无厘头的一击帮了大忙——一方面减少了黑甲的数量,减轻作战干扰;另一方面,将领降临在黑甲上的可选择数量大为减少,可以防范将领每遇到生命危机就转移的消耗打法;而破除结界也让尹星有了退路。 少年和三位将领苦战良久,古语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单手对战三位劲敌,还有一个水甲藏在暗处。幸运的是,赤甲因为大意一开始就已经落败,否则五行相加将爆发出几何倍数的力量。眼见一时不能拿下尹星,三位将领同时发难,元素灵力爆发开来,青木、白金、黄土一同逼上前来。 辰之力化剑为盾,挡下三件兵器的袭击,背后手持长戟的黑甲突然刺上前来,时间连续停滞,尹星丢下盾牌令其立在原处,手中绽出血丝,在盾牌被击飞三将重心前倾之际,血丝在空中留下一道猩红的圆形轨迹,精确地从缝隙中斩下水甲将领的头颅。血丝一击得胜,尹星并不恋战,飞出木舟。 五将已折损其二,黑甲所剩无几,船舱中人已有些动摇。而尹星与僧人作战后本就未完全恢复,现今又历此苦战,体内的状态又出现了一丝不稳定的迹象。 三人皆知现在已是关键时刻,他们个体都不再拥有多么强大的作战力量,于是只能分别取出家族留给他们的底牌——法器。 陈小小一股脑取出了七八件储存着她父亲力量的一次性攻击法器,而邓森然也拿出了一支长笛,至于尹星则取出了曾在无尽血手中短暂为他开出一条路的那件法器,这件林依人悄悄留给他的法器在上次发动之后已经重新蓄能完毕。 双方的气氛僵持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对方选择了退缩让步。一位竖着元宝鬓的侍女从船舱中走出,一边比划,一边用内界语阐明了希望对方放行的意思。 “我们斩你二将、毁你甲士、破你防护,你会就此善罢甘休?只怕下个区域我们三人要是落单碰上你,就会立即被杀。”尹星直接用内界话回应,但并非真心拒绝,毕竟要是再次开战,死在此地的话,又何谈“下个区域”这将来之事。 “既然言语相通,那就好说多了。”船舱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三位外界的朋友,我是内界玄黓洲槐苍国的长公主,因为有个顽劣的弟弟偷偷跑入此洞天,所以应父皇要求携甲士来寻找我国的储君。先前下令的是我朝将军之子,方才因几位甲士印记不齐多有冒犯,望三位小友谅解。” “我虽只是一个女儿家,但在这木舟上还是做的了主的,几位也不过是为了离开这里,我等愿将印记不齐的甲士留在此地,生死由诸位定夺,只求小友莫要再拦住我等去路。”女子并未直接回应尹星虚张声势的发问,而是提出了谈判。 尹星思索了一下,答应了对方的提议。这木舟上还不知有多少人,硬要开战的话,哪怕使出全部法器,最多也就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趁对方仍愿谈判时答应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船舱的门被打开,一位衣着华丽锦绣、戴着面纱的成熟婉约的女子迈着碎步领着手下走出。女子左侧是一个剑眉星目的挺拔青年,方才走出的侍女迎上前施礼后立在右侧,三人身后有七位军士。 “实不相瞒,加上曾小将军,五行甲士都有两位适配者,除了死去的赤甲贰,现今还有两人印记不足,我等将按照约定交出他们,也请小友放行。”女子半是警告,半是让步地说。 一位白甲和一位青甲将士毫无抗议地从木舟上离开,站到其他人从船中拖出的木筏上;尹星也给两位少女打了手势,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木舟上覆盖上一层金色的带着“凤”纹路的气运,打开巨门,从几人视野中消失,很显然,就是因为这层气运才能保证船上的人不被分开。 “呼——”邓森然松了口气,算是虚惊一场。 “不反抗一下吗?”尹星对木筏上的两位甲士说。 那两人仅仅摇了摇头,没多说什么。 “还真是忠诚啊。”血刃和灰发各取走一人性命,日晷上还剩下两个时辰。在邓森然的守护下恢复了些实力后,尹星又取走一位渡海而来的修士性命,三人便准备推开这扇大门。 “副队长,你还会说内界话啊?”陈小小突兀地发问。 “在林家学的。”已经重新戴上傩面的尹星回答。 “此乃谎言。不过已经无所谓了,要说再见吗?”陈小小一眼看穿了不加掩饰的借口,最后提议道。 “嗯,再见。” “再见。” “再会喽!” 赤光一闪,三人的身形隐没其中。 “下一个区域能不能见到她呢?”红光之中,少年心中这般想到。 第65章 雪原上的梦 寒风瑟瑟,入目尽是漫无边际的白,林依人发觉自己正立身在一片雪原之上。风雪交加,极度的低温让少女不由得又取出几件衣物套在身上,但那彻骨的寒仍是无法驱散。 少女行走于暴风雪中,寒风呼啸,雪花如针刺般在空中飞舞。她裹紧了厚重的冰雪服装,面对这狂暴的力量,显得渺小而坚韧。能见度降至最低,白茫茫的雪地让她几乎无法分辨方向。每一步都需谨慎,以免误入雪深处或被风雪遮蔽的深坑。风势极大,仿佛要把她吹倒,但她咬紧牙关,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地前行。 少女听到风声中夹杂着飘动的雪花的细碎声响,这是一种在风雪中独特的音律。她试图用手捂住脸,以保护自己免受寒冷和雪花的袭击。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随着风一起飘散。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少女渐渐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风雪刚刚略有停息,林依人拿出家族为她准备好的火元素晶石,催动之下,身体才渐渐回暖。她本想借机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但风雪似又加急,吹得人睁不开眼。 雪原的天空笼罩在浓密的云层下,风雪交加,风吹过时,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是千万颗晶莹的钻石。她小心翼翼地踏在雪地上,留心着每一步的位置,因为在这片广袤而崎岖的雪原上,一不小心就可能迷失方向。 “之前没给他分多少晶石,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林依人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尹星,自从血柱崩塌后,两人就不曾再见过面,虽然因为生命链接她可以随时确定尹星的生死,但仍是免不了担心和挂念。 再次发动定位尹星的秘法,依旧得到的是一个模糊的方位,林依人叹了口气,取出一个法器,产生出一个半径两米的透明护罩,自己则盘膝坐在其中,风雪便被阻隔在外。修炼了片刻,在海洋区域几乎一直不曾休息的少女侧躺着开始小憩。 风声渐渐遥远,林依人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不安感胁迫着她不断向一个方向奔跑,跌倒、爬起,再跌到,再爬起,如此重复,终于在黑暗的尽头摸索到了一扇门。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气喘吁吁的少女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熟悉的校园;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并非那扇黑暗的门,而是学校的大门。 低头看了一眼云霄初中蓝白相间的校服,林依人感到有些恍惚。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谢清依,在门口发什么呆呢?” 谢清依看向声音的来源,班内那位和谁都能说上话的阳光女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啊……没什么,就是感觉做了个很长的梦,有些缓不过劲来。”往日腼腆的少女自如地回答,倒是让对方愣了一下。 “没事的话就一起走。”女孩靠近过来说。 两人结伴向教学楼走去,推开初三六班的门,教室中只有寥寥几人。女孩和每个人都热情地打了招呼,而一直扮演着独来独往的阴角的谢清依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少女的位置在教室左侧的中间一排,紧挨着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学校的大门。 “那个家伙又在盯着大门看了啊,她每天来那么早,就是为了看到十七班那个尹星?” “应该,毕竟学校里喜欢他的人挺多的,成绩优秀就不说了,那么温柔阳光的一个人,长的又不差,当然会受欢迎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更帅一点的,比如说八班的那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走入教室的人逐渐变多,教室中也响起了嘈杂的交谈声。云霄初中的制度里,十七班是年级前三十的特优班,十五十六紧随其后,将这批人后面的一百多人纳入其中,剩下的八百余名学生随机分配在一到十四班中;作为一所普通的平民学校,武者之类的词语与大部分人都十分遥远。 阳光渐渐朗照,全校闻名的那对学霸兄妹结伴走进大门,两人引发的回头率相当之高。少年少女在教学楼下分开,回到了各自的班级中。谢清依抬头看了眼日期,“原来是那一天啊……” 上午的五节课如走马灯般很快闪过,教室外传来哄闹声。 “喂喂喂!都来看啊!十五班的张梦向尹星表白了!” 谢清依微怔一下,她记得那个告白失败的女孩并不叫这个名字。 “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这只是一场梦吗?我当然清楚啊,只不过我不想现在醒来,让我再多做会梦。” 推开教室门,场景却陡然跳跃,手中的门把手变成了家里的那个。 “清依,记得别玩到太晚哦!”谢梦语的嘱咐声传来。 “嗯,知道了!”离开自己家,提着一小盒玩具,谢清依去往邻居仝涓埃家为那个小男孩庆祝生日。 微笑着递出礼物,听着小男孩的雀跃声,她一面帮忙布置聚会现场,一面等待着过去那个奇迹一般的时刻到来。挂上彩灯,系上气球,拉开横幅,帮忙下厨,在众人的忙碌下,这个窄小的房间变得温馨美好。 “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仝涓坷有些不高兴地说。 “再耐心等一下,姐姐她去为你准备惊喜了哦。”谢清依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惊喜!”这声音由许多人的声音共同组合而成,各种语调杂汇在其中。 “惊喜!”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惊喜!惊喜!惊喜!……”不断重复,充满诡异。 “这不是他们的声音!”谢清依的头皮猛然发麻,“别去开门!”阻拦男孩的话刚脱口而出,但门已经被打开,门外风和日丽,什么也没有。小男孩回到了座位上,而谢清依轻步走到门前,急剧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她对着门外舒了口气。 “没事,再等一下就好了。”少女带着微笑转过身来安慰男孩,但却一下子有几十张血脸扑入眼帘,口中共同高喊着一个词:“惊喜!” 林依人一下子跌坐在地,房间中的一切开始消失融入血色之中,气球的爆炸声不断传来。这些血脸的“主人”站在她周围,一个接一个扑到她面前,又被其他“人”拉扯回去,所有“人”一边围着她转圈,一边一齐在口中高呼“惊喜!”,林依人被无穷尽的恐惧感淹没,捂住耳蹲在地上,全身剧烈颤抖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惊喜! 惊喜! 惊喜! 惊喜! 惊喜!”扭曲的脸即便低下头也不断在脑海中出现,诡异的叫声即便捂住耳也依旧清晰可闻。林依人不断向下堕入噩梦的深渊中,她为了某人杀死这些人的画面疯狂回闪,溅起的红色侵蚀着她的心。但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小姐!”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这些痛苦,惊醒了这场幻梦。 林依人睁开双眼,怀中晶石的能量早已耗尽,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甚至难以屈伸手指。赶忙又取出一颗晶石取暖,林依人把身子缩作一团,对刚才的梦境还心有余悸;护罩外,雪已经积了过膝深。 “居然睡了这么久……” “惊喜!”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林依人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乎下意识地就化形出了双元素的刃气,条件反射般向声音来源斩去。陈小小慌忙瞬移避开,“长官大人,属下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但我知错了,别动手啊!” 林依人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暂时解除护罩让陈小小进来,“抱歉,刚做了个梦,还没缓过来,有些过于激动了。” 娇小少女看了一眼精神状态不佳的林依人,插科打诨道:“属下理解,长官定是日夜思念夫人难以入眠,所以精神过于疲惫了。属下这里正好有关于夫人的线索,愿为长官排忧解难。” “真的?”林依人听到陈小小的话,也顾不得纠正她的称谓,就六分着急四分怀疑地发问。 “千真万确,属下若有一句假话,那就是青蛙上天,母猪上树……” “打住打住,快讲正事,我相信你。”为防止陈小小又自顾自地一直说下去,林依人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 “咳咳,那属下这就为长官汇报工作:在上一个区域,属下和小巫女同志一同遇见了夫人,那时夫人正因为思念长官,把整个海滩都写满了您的名字;碰面后,我们和夫人驾驶着他命名的‘爱衣人’号……” “停,别再编这些东西了,快讲正事。”虽然心里爱听,但自知毫不可能的林依人有些头疼地打断了陈小小继续胡诌。娇小少女吐了吐舌,这才把仍旧添油加醋过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但略去了与“茗”有关的和遇到章鱼袭击尹星身份暴露的情节,弃船飞行的原因也变成了鱼潮的穷追不舍。 听完陈小小的讲述后,林依人悬着许久的心才略微放了下来。陈小小给林依人手中塞了一张巨门上合影的复印照,脸上写满了“快夸我”这三个字。 待到风雪变小之后,两人一同在空中飞行前进——地面上积雪太深,行动过于不便。 “长官,您上个区域取得了多少印记?” “七个。”林依人回答说,而那七个人在梦境中狰狞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眼前。 “属下拿到了五个。长官,您来到这个区域后,见到过除我以外的人吗?” “没有,我一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就极为困倦,睡到你来前不久才醒。” 陈小小闻言后神情倒是严肃了几分,“长官,事情恐怕并不简单。属下用空间探测器行进的这段时间,也遇见过一些人,‘碰巧’的是他们全都在沉睡,您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我到的时候还醒着的人。” 林依人听到此言,不免若有所思:“难道说……这个区域的特殊环境与睡梦有关?” “恐怕是的。属下在这段时间虽然不曾入睡,但眼中也常出现幻觉,就像在做梦一样。这些人沉浸在梦境中无人唤醒的话,恐怕会直接在雪天冻死。长官,我们是替风雪杀了他们,免得白白浪费了印记,还是……” “救人。”林依人果决地回答,“人不动我,我不动人,虽然不费气力就能拿到印记是很轻松,但人不能没有底线。” “长官想好了?可别忘了农夫与蛇的故事,要是被反咬一口,夫人也会跟着完蛋哦?” “我很确信自己该做什么,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他在这儿的话也会这么做的。”林依人并不动摇。 陈小小笑了笑,那个看似冷酷、对杀人毫无负罪感的家伙,估计还真不会选择趁人之危,但以他的谨慎和不信任,大概率会直接无视对方走人而非救人,要是能给他们留下几颗自己送给他的元素晶石,那就算仁至义尽了。 “看来夫人在长官面前真是十分温柔呢。” 林依人没有答话,而是开始在雪地中搜寻人影。 风雪变得迅疾,两人清理出一片空地,在其中休整。 “陈小小,你要不休息一会儿?我来负责叫醒你。” “不用,属下的提神丹还多着呢,虽说继续熬下去效果会变弱,但再扛几天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到底能不能被叫醒没经过实际测试也不好说。”陈小小瞥了一眼又一次出现、在雪原环境下时有现身的“幻觉”回答说。 “茗”轻轻掩嘴笑了笑,她当然“清楚”陈小小为何不敢入睡——她害怕自己彻底消失。不过陈小小却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本应只是因“主人”的需求而出现的幻象,在进入雪原后,却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雪原之上,风雪不止。无数人在美梦和噩梦中不断堕落向更深层的迷梦,最终陷入无尽的长眠。 第65章 雪原上的梦 寒风瑟瑟,入目尽是漫无边际的白,林依人发觉自己正立身在一片雪原之上。风雪交加,极度的低温让少女不由得又取出几件衣物套在身上,但那彻骨的寒仍是无法驱散。 少女行走于暴风雪中,寒风呼啸,雪花如针刺般在空中飞舞。她裹紧了厚重的冰雪服装,面对这狂暴的力量,显得渺小而坚韧。能见度降至最低,白茫茫的雪地让她几乎无法分辨方向。每一步都需谨慎,以免误入雪深处或被风雪遮蔽的深坑。风势极大,仿佛要把她吹倒,但她咬紧牙关,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地前行。 少女听到风声中夹杂着飘动的雪花的细碎声响,这是一种在风雪中独特的音律。她试图用手捂住脸,以保护自己免受寒冷和雪花的袭击。她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雾气,随着风一起飘散。在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少女渐渐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 风雪刚刚略有停息,林依人拿出家族为她准备好的火元素晶石,催动之下,身体才渐渐回暖。她本想借机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但风雪似又加急,吹得人睁不开眼。 雪原的天空笼罩在浓密的云层下,风雪交加,风吹过时,雪花在空中飞舞,像是千万颗晶莹的钻石。她小心翼翼地踏在雪地上,留心着每一步的位置,因为在这片广袤而崎岖的雪原上,一不小心就可能迷失方向。 “之前没给他分多少晶石,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林依人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尹星,自从血柱崩塌后,两人就不曾再见过面,虽然因为生命链接她可以随时确定尹星的生死,但仍是免不了担心和挂念。 再次发动定位尹星的秘法,依旧得到的是一个模糊的方位,林依人叹了口气,取出一个法器,产生出一个半径两米的透明护罩,自己则盘膝坐在其中,风雪便被阻隔在外。修炼了片刻,在海洋区域几乎一直不曾休息的少女侧躺着开始小憩。 风声渐渐遥远,林依人感觉自己似乎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不安感胁迫着她不断向一个方向奔跑,跌倒、爬起,再跌到,再爬起,如此重复,终于在黑暗的尽头摸索到了一扇门。毫不犹豫地推开门,气喘吁吁的少女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熟悉的校园;回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并非那扇黑暗的门,而是学校的大门。 低头看了一眼云霄初中蓝白相间的校服,林依人感到有些恍惚。一个久违的声音响起:“谢清依,在门口发什么呆呢?” 谢清依看向声音的来源,班内那位和谁都能说上话的阳光女孩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啊……没什么,就是感觉做了个很长的梦,有些缓不过劲来。”往日腼腆的少女自如地回答,倒是让对方愣了一下。 “没事的话就一起走。”女孩靠近过来说。 两人结伴向教学楼走去,推开初三六班的门,教室中只有寥寥几人。女孩和每个人都热情地打了招呼,而一直扮演着独来独往的阴角的谢清依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少女的位置在教室左侧的中间一排,紧挨着窗,可以清晰地看见学校的大门。 “那个家伙又在盯着大门看了啊,她每天来那么早,就是为了看到十七班那个尹星?” “应该,毕竟学校里喜欢他的人挺多的,成绩优秀就不说了,那么温柔阳光的一个人,长的又不差,当然会受欢迎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更帅一点的,比如说八班的那个……” 随着时间的推移,走入教室的人逐渐变多,教室中也响起了嘈杂的交谈声。云霄初中的制度里,十七班是年级前三十的特优班,十五十六紧随其后,将这批人后面的一百多人纳入其中,剩下的八百余名学生随机分配在一到十四班中;作为一所普通的平民学校,武者之类的词语与大部分人都十分遥远。 阳光渐渐朗照,全校闻名的那对学霸兄妹结伴走进大门,两人引发的回头率相当之高。少年少女在教学楼下分开,回到了各自的班级中。谢清依抬头看了眼日期,“原来是那一天啊……” 上午的五节课如走马灯般很快闪过,教室外传来哄闹声。 “喂喂喂!都来看啊!十五班的张梦向尹星表白了!” 谢清依微怔一下,她记得那个告白失败的女孩并不叫这个名字。 “是我的潜意识在提醒我,这只是一场梦吗?我当然清楚啊,只不过我不想现在醒来,让我再多做会梦。” 推开教室门,场景却陡然跳跃,手中的门把手变成了家里的那个。 “清依,记得别玩到太晚哦!”谢梦语的嘱咐声传来。 “嗯,知道了!”离开自己家,提着一小盒玩具,谢清依去往邻居仝涓埃家为那个小男孩庆祝生日。 微笑着递出礼物,听着小男孩的雀跃声,她一面帮忙布置聚会现场,一面等待着过去那个奇迹一般的时刻到来。挂上彩灯,系上气球,拉开横幅,帮忙下厨,在众人的忙碌下,这个窄小的房间变得温馨美好。 “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仝涓坷有些不高兴地说。 “再耐心等一下,姐姐她去为你准备惊喜了哦。”谢清依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柔声说。 就在这时,从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惊喜!”这声音由许多人的声音共同组合而成,各种语调杂汇在其中。 “惊喜!”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惊喜!惊喜!惊喜!……”不断重复,充满诡异。 “这不是他们的声音!”谢清依的头皮猛然发麻,“别去开门!”阻拦男孩的话刚脱口而出,但门已经被打开,门外风和日丽,什么也没有。小男孩回到了座位上,而谢清依轻步走到门前,急剧跳动的心脏渐渐平复下来,她对着门外舒了口气。 “没事,再等一下就好了。”少女带着微笑转过身来安慰男孩,但却一下子有几十张血脸扑入眼帘,口中共同高喊着一个词:“惊喜!” 林依人一下子跌坐在地,房间中的一切开始消失融入血色之中,气球的爆炸声不断传来。这些血脸的“主人”站在她周围,一个接一个扑到她面前,又被其他“人”拉扯回去,所有“人”一边围着她转圈,一边一齐在口中高呼“惊喜!”,林依人被无穷尽的恐惧感淹没,捂住耳蹲在地上,全身剧烈颤抖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惊喜! 惊喜! 惊喜! 惊喜! 惊喜!”扭曲的脸即便低下头也不断在脑海中出现,诡异的叫声即便捂住耳也依旧清晰可闻。林依人不断向下堕入噩梦的深渊中,她为了某人杀死这些人的画面疯狂回闪,溅起的红色侵蚀着她的心。但在此时,一声熟悉的“小姐!”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这些痛苦,惊醒了这场幻梦。 林依人睁开双眼,怀中晶石的能量早已耗尽,她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凉,甚至难以屈伸手指。赶忙又取出一颗晶石取暖,林依人把身子缩作一团,对刚才的梦境还心有余悸;护罩外,雪已经积了过膝深。 “居然睡了这么久……” “惊喜!” 一个声音忽然传来,林依人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乎下意识地就化形出了双元素的刃气,条件反射般向声音来源斩去。陈小小慌忙瞬移避开,“长官大人,属下虽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但我知错了,别动手啊!” 林依人松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暂时解除护罩让陈小小进来,“抱歉,刚做了个梦,还没缓过来,有些过于激动了。” 娇小少女看了一眼精神状态不佳的林依人,插科打诨道:“属下理解,长官定是日夜思念夫人难以入眠,所以精神过于疲惫了。属下这里正好有关于夫人的线索,愿为长官排忧解难。” “真的?”林依人听到陈小小的话,也顾不得纠正她的称谓,就六分着急四分怀疑地发问。 “千真万确,属下若有一句假话,那就是青蛙上天,母猪上树……” “打住打住,快讲正事,我相信你。”为防止陈小小又自顾自地一直说下去,林依人赶紧打断了她的话头。 “咳咳,那属下这就为长官汇报工作:在上一个区域,属下和小巫女同志一同遇见了夫人,那时夫人正因为思念长官,把整个海滩都写满了您的名字;碰面后,我们和夫人驾驶着他命名的‘爱衣人’号……” “停,别再编这些东西了,快讲正事。”虽然心里爱听,但自知毫不可能的林依人有些头疼地打断了陈小小继续胡诌。娇小少女吐了吐舌,这才把仍旧添油加醋过的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但略去了与“茗”有关的和遇到章鱼袭击尹星身份暴露的情节,弃船飞行的原因也变成了鱼潮的穷追不舍。 听完陈小小的讲述后,林依人悬着许久的心才略微放了下来。陈小小给林依人手中塞了一张巨门上合影的复印照,脸上写满了“快夸我”这三个字。 待到风雪变小之后,两人一同在空中飞行前进——地面上积雪太深,行动过于不便。 “长官,您上个区域取得了多少印记?” “七个。”林依人回答说,而那七个人在梦境中狰狞的面容又浮现在她眼前。 “属下拿到了五个。长官,您来到这个区域后,见到过除我以外的人吗?” “没有,我一到这儿不知怎么的就极为困倦,睡到你来前不久才醒。” 陈小小闻言后神情倒是严肃了几分,“长官,事情恐怕并不简单。属下用空间探测器行进的这段时间,也遇见过一些人,‘碰巧’的是他们全都在沉睡,您是我遇见的唯一一个我到的时候还醒着的人。” 林依人听到此言,不免若有所思:“难道说……这个区域的特殊环境与睡梦有关?” “恐怕是的。属下在这段时间虽然不曾入睡,但眼中也常出现幻觉,就像在做梦一样。这些人沉浸在梦境中无人唤醒的话,恐怕会直接在雪天冻死。长官,我们是替风雪杀了他们,免得白白浪费了印记,还是……” “救人。”林依人果决地回答,“人不动我,我不动人,虽然不费气力就能拿到印记是很轻松,但人不能没有底线。” “长官想好了?可别忘了农夫与蛇的故事,要是被反咬一口,夫人也会跟着完蛋哦?” “我很确信自己该做什么,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他在这儿的话也会这么做的。”林依人并不动摇。 陈小小笑了笑,那个看似冷酷、对杀人毫无负罪感的家伙,估计还真不会选择趁人之危,但以他的谨慎和不信任,大概率会直接无视对方走人而非救人,要是能给他们留下几颗自己送给他的元素晶石,那就算仁至义尽了。 “看来夫人在长官面前真是十分温柔呢。” 林依人没有答话,而是开始在雪地中搜寻人影。 风雪变得迅疾,两人清理出一片空地,在其中休整。 “陈小小,你要不休息一会儿?我来负责叫醒你。” “不用,属下的提神丹还多着呢,虽说继续熬下去效果会变弱,但再扛几天还是没问题的,毕竟到底能不能被叫醒没经过实际测试也不好说。”陈小小瞥了一眼又一次出现、在雪原环境下时有现身的“幻觉”回答说。 “茗”轻轻掩嘴笑了笑,她当然“清楚”陈小小为何不敢入睡——她害怕自己彻底消失。不过陈小小却没能注意到这个细节:本应只是因“主人”的需求而出现的幻象,在进入雪原后,却像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 雪原之上,风雪不止。无数人在美梦和噩梦中不断堕落向更深层的迷梦,最终陷入无尽的长眠。 第66章 何时梦醒(1) “阿心,这是你爸爸的骨灰。”晴天霹雳般,这句话在年幼的楚心耳边炸响,旁边的桌子上是刚刚离开的人留下的黑色木匣。 “妈……妈妈,你是说爸爸他……他……”已经略明事理的十一岁男孩支支吾吾地想问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心!”站在男孩面前的是一个身穿专门为治疗类武者定制的制服,脸上的泪痕已经被蒸干的中年女子,她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目光直视着男孩的双眼,女子的眼中透露着坚毅,但浑浊的眸子中又是掩盖不住的悲伤,“你父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城里的大家而死的,他是英雄,而你也要挺起胸膛来才行。” 男孩迷茫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温热的液体从眼角不断流下:“爸爸……爸爸他……战死了?和雷城主一样,战死了?”生在军人家庭的楚心在这次兽潮的袭击中,一夜之间失去了童年最为崇拜的两个偶像,接踵而来的坏消息让他的大脑几乎停转。 女子听到儿子的这句话,眼眶差点又湿润起来,她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强行遏制住泪水,摸了摸男孩的头,声音逐渐颤抖地说,“阿心,你别哭,爸爸不希望看见你哭,对?爸爸跟你说过,铁血男儿不当把泪水花在伤感上,而应该把血汗洒在战场上,爸爸完成了他的约定,给你做了榜样,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对不对?” 楚心两把抹去眼泪,带着明显的哭腔大声说:“对!我、我没哭!爸爸,你看!我没哭!” 女子把男孩揽入怀抱,不停地点着头,但她自己的眼泪却像开了阀一样涌出,再也忍不住:“对,阿心没哭,阿心和爸爸一样,都是男子汉,都不会哭……” 十七岁的楚心看着面前相拥而泣的母子两人,少年的手在血的沾染下颤抖,他充满正义感的灵魂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在秘境中活下去,他杀了人。他的心灵早已崩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的软弱。 进入秘境之前楚心就已经被学院中压抑的氛围扼住咽喉,来到这儿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感受着罪恶的重量,这将他压得难以呼吸。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场景,楚心的身体被冰冷的绝望所包围,他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他想要否认事实,试图摆脱那不堪承受的思绪,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内心的深渊。 室内的光线显得黯淡,父亲的遗像陪着少年一同沉浸在黑暗中。他的眼神失焦,迷失在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之中,那原本充满正义感的少年,如今却变得迷茫和颓废。 他摇晃着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个不幸的瞬间。但血腥的画面一次次地在他眼前浮现,无情地提醒着他所犯下的罪行。内心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耳边是那两人的哭声,他也跪倒在地,他的膝盖无法支撑他再站起来。 “爸爸……我对不起你……我杀了人,杀了十几个……我为了自己活下去,杀了人……在那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时……在我感觉自己正在流血的时候……我抢走了他的刀,他也在发抖……我、我杀了他……他在流血……他在惨叫!可我没有停下,是我昏了头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我不是你想让我成为的正直的人……我不配当你们的儿子……”一个接一个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少年楚心悲愤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他憎恨自己,而父亲平日里的教诲在耳边不断回响: “铁血男儿不当将泪水花在伤感上,而应该把血汗洒在战场上,所以你不许哭,明白吗?” “为人要刚正不阿,大丈夫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损害别人,我们军人就是人民的护盾,我们要挡在他们面前。”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是先人们的教诲。” “楚心,不要嫌我管着你,我要是惯着你,才是害了你。对一个人好,不是百依百顺,而是忠言逆耳。” “战士得以血洒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悔恨、痛苦,楚心恨不得将这个失败的自己挫骨扬灰,死去之人的鲜血沾在手上、身上,无论怎么洗也无法洗去。这血,实实在在地沾在了那颗纯粹的心上,像一根大棒一样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乱麻。深陷于自责和内疚的泥潭之中,少年的自尊心崩塌成了一堆破碎的碎片,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这场内心的风暴带来的不仅仅是信念的崩塌,还有对自我的深刻否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楚心,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少年一次又一次将头撞向梦境中的墙,头破血流面目狰狞,他的视野里只有猩红的自己的血液,但“肉体”仍然无法感觉到半点疼痛,彻底失去了理智的他,如一头野兽一般疯狂。 “是梦的话,就快醒来啊!秘境什么的,杀人什么的,都只是一场噩梦,对?那就快让我醒过来啊!”无助的呐喊回响着,他已经无法再注意到身边的一切,而数十只手,数十只来自被他杀死的人的手,从他身边的各个角落伸出来,死死地抓住他,少年如在深渊中坠落一般,堕入梦的深处。 —————————— “阿赤,这是你的粥。”李沫温和的声音在男孩耳畔响起,王泽坐在一旁眺望着远处侦查。 关赤接过师兄递过来的碗,对着水一样的稀粥怔了怔。 “怎么,没胃口吗?” 关赤摇了摇头,埋头喝了起来。沙漠的烈日高悬着,一个“儒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但与事实不同的是,关赤并没有要求两位师兄去“帮助”那个“尹星”,反而就像没看到一样开口说道:“师兄,我们走。” 本来已经把手放在刀上的两人都是一愣,看来小师弟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影;王泽和李沫对视一眼,抱起眼睛已经彻底失去神采的男孩向背离尹星的方向前进。 “大师兄,这么一个手到擒来的印记,不要了?”见关赤闭上眼在休息,李沫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王泽摇了摇头,“算了,你没感觉小师弟有些不对劲吗?看着很没有精神,感觉像是宛暍的症状,先带着他走,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宛暍,读作三声wan一声ye,中暑古称,出处见《荀子·富国》:“故古人为之不然,使民夏不宛暍,冬不冻寒,急不伤力,缓不后时。”杨倞注:“宛,读为蕴,暑气也。《诗》曰:‘蕴隆虫虫。’暍,伤暑也。或曰宛当为奥,篆文宛字与奥字略相似,遂误耳。奥,於六反,热也。”) 又行进了一段时间,关赤突然开口说:“师兄,前面有流沙,我们换条路再走。”男孩的突然发言将两人都吓了一跳,虽然对他的话十分诧异,但是两人只当是孩童的“游戏”,所以应允着改变了方向。 在无边的沙漠中,两个成年人和一个男孩缓慢而艰难地行进,他们竭力为关赤提供阴影,悉心守护着他们眼中唯一的希望。烈日炙烤着沙漠大地,热浪扭曲着视线,天空湛蓝而无云,所有人的身上都布满了汗水,但沙漠的地势依旧一望无际,仿佛永无止境。 “再过一会儿,这里会有沙暴。”关赤又一次开口。王泽耸了耸肩,尽管他并不相信,但趁现在让男孩休息一下也不赖,就当在和李沫一起陪男孩“玩闹”下去。再次扎营后,关赤拒绝了两位师兄让他再喝些水的要求,他知道他们的水其实并没有所说的那么多。 过了不久,“预言”应验,沙暴吞噬了他们的驻扎点。 风沙呼啸,视线变得朦胧不清。三人紧闭眼睛,用手捂住脸,努力保护自己免受沙尘的侵袭,营地在狂风中摇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翻。两个成年人紧紧抱住男孩,想要让他在自己的庇护下渡过难关。 能见度急剧下降,沙尘弥漫的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颗粒。三人的衣物逐渐沾满了黄色的细沙,呼吸间也充满了苦涩的滋味。他们竭力维持平衡,小心翼翼地避免迷失在这场黄沙之中,在沙尘暴的威力下,交流变得困难,只有呼号声能在风沙的啸叫中传达。 天空变得阴沉,仿佛被一层浓重的灰色或黄褐色云层笼罩着。风呼啸着愈演愈烈,带着千万粒细沙,如同锋利的利刃般横扫而来。天地之间被漫天飞舞的沙尘所填满,微小的沙粒像是铅弹般击打着皮肤,瞬间形成红肿和刺痛。风沙伴随着嘶吼声,仿佛沙漠中的怒吼巨兽,将一切吞噬在其狂风暴雨之中。 即使紧闭双眼,沙尘也渗透一切隙缝,呛得眼泪直流。呼吸变得困难,口腔、鼻孔、耳朵都充满了细小的颗粒,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沙海之中。 在沙暴的巅峰时刻,恶劣的天气逐渐平息。初时,狂风渐渐减弱,呼啸声逐渐变成了微风的低吟。这时,沙尘在空气中的携带力逐渐减小,沙粒也逐渐沉降。 曾经漫天飞舞的沙尘开始渐渐稀薄,天空逐渐显露出来。原本浑浊的大气逐渐变得清澈,阳光透过云层投下光芒。地平线重新变得清晰,远处的沙漠景色逐渐显露。 在沙尘逐渐消散的过程中,空气质量也逐渐改善。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慢慢沉淀,大地上的沙尘覆盖逐渐减轻,露出底下的地表。这时,沙漠中的声音逐渐恢复。微风吹过沙漠的沙丘,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沙暴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混沌的景象。 “这……应该只是巧合?”两人心中这般想。 然而在接下来的行进中,诸如此类的发言却不断出现,“快躲起来,这里马上会有一队人赶到,我们打赢不了他们。”“那边有一个避风口,去那边休息。”“小心,这一带有不少毒虫。”而不可思议的是,几乎每一次他都能言中。 “阿赤……看来上天很眷顾你啊!难道你可以看破天机?”李沫逐渐喜笑颜开,他从来不曾想到这个小师弟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话出去后重塑宗门也不成问题,可王泽却是逐渐皱起了眉头。 历经好几天,众人终于抵达了“终点”。 “就留在这儿,门会在前方半里多远的地方处出现,我们藏在这里,我知道有几个人比较弱……” “住口!”王泽突然厉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你把小师弟怎么了?” 满面疲惫、目光无神的男孩叹口气,“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在那么多次试错后,终于达成了无人死亡的完美结局,但每次都会被怀疑,接下来就是争吵、行迹暴露,然后被杀,要不就是活到最后,印记却没能拿够,我真的累了……但是,我会救你们的,不管重复多少次……” 血花溅起,关赤用不知什么时候从李沫腰间偷来的刀刺入自己的身体,伤口骇人得深,但他的面容上看不出分毫痛苦。 眼前的画面出现回闪,“阿赤,这是你的粥。”李沫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无穷无尽的循环梦境中,关赤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 不断轮回,不断重复,无论男孩如何拼了命地去努力,两位师兄都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 他有试过先接受“尹星”然后找机会暗算,但无论怎样最后“尹星”都会杀掉那两人。 于是他只能选择躲避,可一切依旧无法变化。 他只能继续去重复,他不想放弃。 这是沉入梦境之人不愿醒来的幻想,也是永无止境的噩梦:弱小之人,无论如何挣扎,都达不到理想中的真实。 第66章 何时梦醒(1) “阿心,这是你爸爸的骨灰。”晴天霹雳般,这句话在年幼的楚心耳边炸响,旁边的桌子上是刚刚离开的人留下的黑色木匣。 “妈……妈妈,你是说爸爸他……他……”已经略明事理的十一岁男孩支支吾吾地想问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阿心!”站在男孩面前的是一个身穿专门为治疗类武者定制的制服,脸上的泪痕已经被蒸干的中年女子,她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目光直视着男孩的双眼,女子的眼中透露着坚毅,但浑浊的眸子中又是掩盖不住的悲伤,“你父亲,他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城里的大家而死的,他是英雄,而你也要挺起胸膛来才行。” 男孩迷茫地看着母亲的眼睛,温热的液体从眼角不断流下:“爸爸……爸爸他……战死了?和雷城主一样,战死了?”生在军人家庭的楚心在这次兽潮的袭击中,一夜之间失去了童年最为崇拜的两个偶像,接踵而来的坏消息让他的大脑几乎停转。 女子听到儿子的这句话,眼眶差点又湿润起来,她下意识吸了一下鼻子,强行遏制住泪水,摸了摸男孩的头,声音逐渐颤抖地说,“阿心,你别哭,爸爸不希望看见你哭,对?爸爸跟你说过,铁血男儿不当把泪水花在伤感上,而应该把血汗洒在战场上,爸爸完成了他的约定,给你做了榜样,你不会让他失望的,对不对?” 楚心两把抹去眼泪,带着明显的哭腔大声说:“对!我、我没哭!爸爸,你看!我没哭!” 女子把男孩揽入怀抱,不停地点着头,但她自己的眼泪却像开了阀一样涌出,再也忍不住:“对,阿心没哭,阿心和爸爸一样,都是男子汉,都不会哭……” 十七岁的楚心看着面前相拥而泣的母子两人,少年的手在血的沾染下颤抖,他充满正义感的灵魂已经违背了自己的信仰,为了在秘境中活下去,他杀了人。他的心灵早已崩溃,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嘲笑他的软弱。 进入秘境之前楚心就已经被学院中压抑的氛围扼住咽喉,来到这儿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感受着罪恶的重量,这将他压得难以呼吸。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场景,楚心的身体被冰冷的绝望所包围,他的呼吸急促而不规律,他想要否认事实,试图摆脱那不堪承受的思绪,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逃避内心的深渊。 室内的光线显得黯淡,父亲的遗像陪着少年一同沉浸在黑暗中。他的眼神失焦,迷失在自己内心的矛盾和痛苦之中,那原本充满正义感的少年,如今却变得迷茫和颓废。 他摇晃着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个不幸的瞬间。但血腥的画面一次次地在他眼前浮现,无情地提醒着他所犯下的罪行。内心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忍受,耳边是那两人的哭声,他也跪倒在地,他的膝盖无法支撑他再站起来。 “爸爸……我对不起你……我杀了人,杀了十几个……我为了自己活下去,杀了人……在那把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时……在我感觉自己正在流血的时候……我抢走了他的刀,他也在发抖……我、我杀了他……他在流血……他在惨叫!可我没有停下,是我昏了头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我不是你想让我成为的正直的人……我不配当你们的儿子……”一个接一个耳光抽在自己的脸上,却感觉不到疼痛,少年楚心悲愤地揪扯着自己的头发,他憎恨自己,而父亲平日里的教诲在耳边不断回响: “铁血男儿不当将泪水花在伤感上,而应该把血汗洒在战场上,所以你不许哭,明白吗?” “为人要刚正不阿,大丈夫不能为了自己的私欲去损害别人,我们军人就是人民的护盾,我们要挡在他们面前。”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是先人们的教诲。” “楚心,不要嫌我管着你,我要是惯着你,才是害了你。对一个人好,不是百依百顺,而是忠言逆耳。” “战士得以血洒沙场,也算是死得其所,快哉快哉。” 悔恨、痛苦,楚心恨不得将这个失败的自己挫骨扬灰,死去之人的鲜血沾在手上、身上,无论怎么洗也无法洗去。这血,实实在在地沾在了那颗纯粹的心上,像一根大棒一样将他的大脑搅成一团乱麻。深陷于自责和内疚的泥潭之中,少年的自尊心崩塌成了一堆破碎的碎片,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向,这场内心的风暴带来的不仅仅是信念的崩塌,还有对自我的深刻否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楚心,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少年一次又一次将头撞向梦境中的墙,头破血流面目狰狞,他的视野里只有猩红的自己的血液,但“肉体”仍然无法感觉到半点疼痛,彻底失去了理智的他,如一头野兽一般疯狂。 “是梦的话,就快醒来啊!秘境什么的,杀人什么的,都只是一场噩梦,对?那就快让我醒过来啊!”无助的呐喊回响着,他已经无法再注意到身边的一切,而数十只手,数十只来自被他杀死的人的手,从他身边的各个角落伸出来,死死地抓住他,少年如在深渊中坠落一般,堕入梦的深处。 —————————— “阿赤,这是你的粥。”李沫温和的声音在男孩耳畔响起,王泽坐在一旁眺望着远处侦查。 关赤接过师兄递过来的碗,对着水一样的稀粥怔了怔。 “怎么,没胃口吗?” 关赤摇了摇头,埋头喝了起来。沙漠的烈日高悬着,一个“儒生”的身影映入眼帘。 但与事实不同的是,关赤并没有要求两位师兄去“帮助”那个“尹星”,反而就像没看到一样开口说道:“师兄,我们走。” 本来已经把手放在刀上的两人都是一愣,看来小师弟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影;王泽和李沫对视一眼,抱起眼睛已经彻底失去神采的男孩向背离尹星的方向前进。 “大师兄,这么一个手到擒来的印记,不要了?”见关赤闭上眼在休息,李沫凑过来压低声音说。王泽摇了摇头,“算了,你没感觉小师弟有些不对劲吗?看着很没有精神,感觉像是宛暍的症状,先带着他走,后面还有的是机会。” (宛暍,读作三声wan一声ye,中暑古称,出处见《荀子·富国》:“故古人为之不然,使民夏不宛暍,冬不冻寒,急不伤力,缓不后时。”杨倞注:“宛,读为蕴,暑气也。《诗》曰:‘蕴隆虫虫。’暍,伤暑也。或曰宛当为奥,篆文宛字与奥字略相似,遂误耳。奥,於六反,热也。”) 又行进了一段时间,关赤突然开口说:“师兄,前面有流沙,我们换条路再走。”男孩的突然发言将两人都吓了一跳,虽然对他的话十分诧异,但是两人只当是孩童的“游戏”,所以应允着改变了方向。 在无边的沙漠中,两个成年人和一个男孩缓慢而艰难地行进,他们竭力为关赤提供阴影,悉心守护着他们眼中唯一的希望。烈日炙烤着沙漠大地,热浪扭曲着视线,天空湛蓝而无云,所有人的身上都布满了汗水,但沙漠的地势依旧一望无际,仿佛永无止境。 “再过一会儿,这里会有沙暴。”关赤又一次开口。王泽耸了耸肩,尽管他并不相信,但趁现在让男孩休息一下也不赖,就当在和李沫一起陪男孩“玩闹”下去。再次扎营后,关赤拒绝了两位师兄让他再喝些水的要求,他知道他们的水其实并没有所说的那么多。 过了不久,“预言”应验,沙暴吞噬了他们的驻扎点。 风沙呼啸,视线变得朦胧不清。三人紧闭眼睛,用手捂住脸,努力保护自己免受沙尘的侵袭,营地在狂风中摇摆,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翻。两个成年人紧紧抱住男孩,想要让他在自己的庇护下渡过难关。 能见度急剧下降,沙尘弥漫的空气中充满了灼热的颗粒。三人的衣物逐渐沾满了黄色的细沙,呼吸间也充满了苦涩的滋味。他们竭力维持平衡,小心翼翼地避免迷失在这场黄沙之中,在沙尘暴的威力下,交流变得困难,只有呼号声能在风沙的啸叫中传达。 天空变得阴沉,仿佛被一层浓重的灰色或黄褐色云层笼罩着。风呼啸着愈演愈烈,带着千万粒细沙,如同锋利的利刃般横扫而来。天地之间被漫天飞舞的沙尘所填满,微小的沙粒像是铅弹般击打着皮肤,瞬间形成红肿和刺痛。风沙伴随着嘶吼声,仿佛沙漠中的怒吼巨兽,将一切吞噬在其狂风暴雨之中。 即使紧闭双眼,沙尘也渗透一切隙缝,呛得眼泪直流。呼吸变得困难,口腔、鼻孔、耳朵都充满了细小的颗粒,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沙海之中。 在沙暴的巅峰时刻,恶劣的天气逐渐平息。初时,狂风渐渐减弱,呼啸声逐渐变成了微风的低吟。这时,沙尘在空气中的携带力逐渐减小,沙粒也逐渐沉降。 曾经漫天飞舞的沙尘开始渐渐稀薄,天空逐渐显露出来。原本浑浊的大气逐渐变得清澈,阳光透过云层投下光芒。地平线重新变得清晰,远处的沙漠景色逐渐显露。 在沙尘逐渐消散的过程中,空气质量也逐渐改善。原本弥漫在空气中的灰尘慢慢沉淀,大地上的沙尘覆盖逐渐减轻,露出底下的地表。这时,沙漠中的声音逐渐恢复。微风吹过沙漠的沙丘,发出轻柔的沙沙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沙暴彻底消失,只留下一片混沌的景象。 “这……应该只是巧合?”两人心中这般想。 然而在接下来的行进中,诸如此类的发言却不断出现,“快躲起来,这里马上会有一队人赶到,我们打赢不了他们。”“那边有一个避风口,去那边休息。”“小心,这一带有不少毒虫。”而不可思议的是,几乎每一次他都能言中。 “阿赤……看来上天很眷顾你啊!难道你可以看破天机?”李沫逐渐喜笑颜开,他从来不曾想到这个小师弟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话出去后重塑宗门也不成问题,可王泽却是逐渐皱起了眉头。 历经好几天,众人终于抵达了“终点”。 “就留在这儿,门会在前方半里多远的地方处出现,我们藏在这里,我知道有几个人比较弱……” “住口!”王泽突然厉声呵斥道,“你到底是谁?你把小师弟怎么了?” 满面疲惫、目光无神的男孩叹口气,“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明明在那么多次试错后,终于达成了无人死亡的完美结局,但每次都会被怀疑,接下来就是争吵、行迹暴露,然后被杀,要不就是活到最后,印记却没能拿够,我真的累了……但是,我会救你们的,不管重复多少次……” 血花溅起,关赤用不知什么时候从李沫腰间偷来的刀刺入自己的身体,伤口骇人得深,但他的面容上看不出分毫痛苦。 眼前的画面出现回闪,“阿赤,这是你的粥。”李沫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无穷无尽的循环梦境中,关赤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到这句话。 不断轮回,不断重复,无论男孩如何拼了命地去努力,两位师兄都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 他有试过先接受“尹星”然后找机会暗算,但无论怎样最后“尹星”都会杀掉那两人。 于是他只能选择躲避,可一切依旧无法变化。 他只能继续去重复,他不想放弃。 这是沉入梦境之人不愿醒来的幻想,也是永无止境的噩梦:弱小之人,无论如何挣扎,都达不到理想中的真实。 第67章 何时梦醒(2) 红光闪过,从海洋区域离开后的钱磊发觉自己竟然出现在第七院的操场上,有许多人已经先一步出来,正在等待。钱磊环顾四周,似乎只有尹星和范浮生不在此地。 他趁没人注意走到阿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林依志’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这个心灵纯粹的少年咧开嘴笑道:“还叫‘林依志’呢,可以改口了,光明正大的叫出他的名字。他的父亲回来夺得了领袖的位置,没有人再敢欺侮他了。” 钱磊听到消息后怔了一下,随后慢慢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再三从阿虎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开始开怀大笑,并且又问了一句话:“那范浮生那小子呢?” “范家作为那次事件的主谋,被灭族了,其他家族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林依人走过来说。 和林依人又客气了几句,钱磊心里越发高兴,尤其是当他意识到好兄弟和这位林家小姐在一起的最后一重身份阻碍也消失了之后,竟然还有一种欣慰的感情涌上心头。告别林依人之后,阿虎带着钱磊去往尹星定下的碰头地点——在遇袭前尹星一家的住所中,尹星已经准备好吃食等待着他们。 “呦,终于不用当仆人了,高兴不?”推开门,钱磊亲热地揽过尹星的肩,欢喜地向他打招呼。 “还算痛快。”完全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尹星笑着回应,并招呼两人落座,三人一边用餐,一边久违地一同交谈。他们谈到自己变故前那可笑的天真,谈到在城墙之上看到的抗争和人类之光,谈到进入秘境后的险境,还说了那个春节的夜他们都留在心底的一份悸动。钱磊笑尹星和林依人朝夕相处很是般配,尹星笑钱磊和阿虎居然这么晚才认出自己,这数个月的种种似乎难以言尽。 “我让父亲出面解除了公孙家和邓家之间的婚约,要把握住机会啊。”在这顿饭的最后,尹星一边准备收拾餐具,一边对钱磊说。 如痴如醉般的,钱磊又一次带着两人来到玄青的洞府。尹辰和楚怡见到尹星,扑上来相拥在一起,这一家人脸上都荡漾着笑容,眼眶里也都盈着晶莹的泪。 “傻姑娘,别再摧残自己的身体了,好吗?”尹星是那般温柔,而楚怡也在一旁点头。 “嗯。哥,欢迎回家!” “真好啊。”钱磊感叹道。 “别急着满足,看看谁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玄青的身影从钱磊背后突然出现,两手按在他的头上,像他儿时一样飞快地将钱磊的头发揉得散乱:“乖徒儿,为师回来了,要不要猜猜有什么礼物?” “师父,我年纪都不小了,别这样把我当小孩一样哄。”内心其实十分受用的钱磊从玄青的手中挣出,“你不是去解决内界的危机了吗?” “是啊,不仅完美解决了,还找到了让两界人随意来往的方法,所以这下子外界的危机也能‘咻——’得一下解决了。” “……”钱磊对于过于兴奋,以至于本性暴露的师傅感到一阵无语,不过内心里却是十分满足。 ……………… 泡在熟悉的温泉里,钱磊抬头看向洞府里的“天空”。 “在想什么?”尹星问道。 “在想这个梦不用醒该多好。”钱磊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哪有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也不同于那些执念很深、野心很大的人,这样的世界就足以令他满足,称上一句“完美”。他是一个自私且目光浅小的人,为了逃避现实,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梦境中的一切。 “那就别想了,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尹星”略显急切地说。 “这可不是他会说的话,假的毕竟是假的。但是……让我多待一会儿,这个理想的世界。我只是个懦夫,算不上什么勇士。” 少年,沉浸在了温柔乡里,欺瞒着自己。 ———————— 这是和平常并无区别的一个周末。 小巫女早早起来,不像周内一样去练习,而是坐在镜前任由一群仆人像打扮人偶一样打扮她,她努力对着镜子做出微笑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吸引人一些,显得美好婉约。 女仆们不断拿出一件又一件裙装向身旁坐着的长老邓惟宜展示,她是家主的亲妹妹,也是那个人的得力助手。最后,一件略微华丽的同时还带着些许灵动感的礼裙被挑选出来为少女换上。 邓森然的耳垂被打上耳洞已经有一个月了,水滴状的耳饰反射着光芒,之前表面看上去这个阴沉的家伙确实变得光鲜亮丽。小巫女依然觉得这身衣服穿着百般不适,浑身不自在,可她也只能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假笑去向长老道谢;即便她内心木讷得堪比死去百年的烂木桩,她仍要摆出一副积极的样子。 邓森然注意着仪态轻步走到车旁,今天也是按照惯例和那个“未婚夫”共处一日。她休息不到车窗两侧的风景,她的灵魂如同毫无活力。来到公孙家门口,公孙言早已等待在这里,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朝少女招着手,仿佛十分期待她的到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一起走进餐厅,仆人们很“自觉”地为他们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他们坐在桌前说笑,彼此探讨着生活的乐趣和各自的喜好,其乐融融,相敬如宾。 但是她的眼是空洞的,无论怎么调动面部肌肉,这双瞳孔深处都只有深刻的绝望和麻木。 来到这里的,仅仅是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罢了。 梦?现实与梦早已毫无区别,都是一样的乏味,一样的了无生趣。 她是工具而已,自己母亲的工具。 工具不需要做梦。 对面的公孙言,他又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他和邓森然一样,没有准备进行任何有意义的对话,他也是一样被胁迫的工具吗? 不,这两者截然不同。他的表现仅仅是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就像破旧的布娃娃,没有任何趣味可言,但他正需要这样一个破布娃娃,才能维持自己更大的野心。 他有自我,而且很强烈,这种自我终究是为了支配别人而存在。 她醒不来,因为她就身处在“现实”。 ———————— “司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隐居起来。” …… “哈哈!我是这里的王!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 …… “你们别过来,不是我想杀你们的,不是!” …… “你喜欢这个梦吗?不要离开,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在一起。” …… 雪原的舞台之上,各式各样的梦境都在上演,源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事物缠住他们的灵魂,令其下坠,下坠,再下坠。欣喜的,恐惧的,所期待的,所绝望的梦境交汇在一起,死死困住每一个进入梦乡的人。何时梦醒? 第67章 何时梦醒(2) 红光闪过,从海洋区域离开后的钱磊发觉自己竟然出现在第七院的操场上,有许多人已经先一步出来,正在等待。钱磊环顾四周,似乎只有尹星和范浮生不在此地。 他趁没人注意走到阿虎身边,压低声音问道:“‘林依志’呢?怎么没见他出来?” 这个心灵纯粹的少年咧开嘴笑道:“还叫‘林依志’呢,可以改口了,光明正大的叫出他的名字。他的父亲回来夺得了领袖的位置,没有人再敢欺侮他了。” 钱磊听到消息后怔了一下,随后慢慢瞪圆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再三从阿虎的表情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开始开怀大笑,并且又问了一句话:“那范浮生那小子呢?” “范家作为那次事件的主谋,被灭族了,其他家族也都受到了应有的惩处。”林依人走过来说。 和林依人又客气了几句,钱磊心里越发高兴,尤其是当他意识到好兄弟和这位林家小姐在一起的最后一重身份阻碍也消失了之后,竟然还有一种欣慰的感情涌上心头。告别林依人之后,阿虎带着钱磊去往尹星定下的碰头地点——在遇袭前尹星一家的住所中,尹星已经准备好吃食等待着他们。 “呦,终于不用当仆人了,高兴不?”推开门,钱磊亲热地揽过尹星的肩,欢喜地向他打招呼。 “还算痛快。”完全恢复了本来面貌的尹星笑着回应,并招呼两人落座,三人一边用餐,一边久违地一同交谈。他们谈到自己变故前那可笑的天真,谈到在城墙之上看到的抗争和人类之光,谈到进入秘境后的险境,还说了那个春节的夜他们都留在心底的一份悸动。钱磊笑尹星和林依人朝夕相处很是般配,尹星笑钱磊和阿虎居然这么晚才认出自己,这数个月的种种似乎难以言尽。 “我让父亲出面解除了公孙家和邓家之间的婚约,要把握住机会啊。”在这顿饭的最后,尹星一边准备收拾餐具,一边对钱磊说。 如痴如醉般的,钱磊又一次带着两人来到玄青的洞府。尹辰和楚怡见到尹星,扑上来相拥在一起,这一家人脸上都荡漾着笑容,眼眶里也都盈着晶莹的泪。 “傻姑娘,别再摧残自己的身体了,好吗?”尹星是那般温柔,而楚怡也在一旁点头。 “嗯。哥,欢迎回家!” “真好啊。”钱磊感叹道。 “别急着满足,看看谁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玄青的身影从钱磊背后突然出现,两手按在他的头上,像他儿时一样飞快地将钱磊的头发揉得散乱:“乖徒儿,为师回来了,要不要猜猜有什么礼物?” “师父,我年纪都不小了,别这样把我当小孩一样哄。”内心其实十分受用的钱磊从玄青的手中挣出,“你不是去解决内界的危机了吗?” “是啊,不仅完美解决了,还找到了让两界人随意来往的方法,所以这下子外界的危机也能‘咻——’得一下解决了。” “……”钱磊对于过于兴奋,以至于本性暴露的师傅感到一阵无语,不过内心里却是十分满足。 ……………… 泡在熟悉的温泉里,钱磊抬头看向洞府里的“天空”。 “在想什么?”尹星问道。 “在想这个梦不用醒该多好。”钱磊回答,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哪有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也不同于那些执念很深、野心很大的人,这样的世界就足以令他满足,称上一句“完美”。他是一个自私且目光浅小的人,为了逃避现实,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梦境中的一切。 “那就别想了,人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尹星”略显急切地说。 “这可不是他会说的话,假的毕竟是假的。但是……让我多待一会儿,这个理想的世界。我只是个懦夫,算不上什么勇士。” 少年,沉浸在了温柔乡里,欺瞒着自己。 ———————— 这是和平常并无区别的一个周末。 小巫女早早起来,不像周内一样去练习,而是坐在镜前任由一群仆人像打扮人偶一样打扮她,她努力对着镜子做出微笑的表情,让自己显得吸引人一些,显得美好婉约。 女仆们不断拿出一件又一件裙装向身旁坐着的长老邓惟宜展示,她是家主的亲妹妹,也是那个人的得力助手。最后,一件略微华丽的同时还带着些许灵动感的礼裙被挑选出来为少女换上。 邓森然的耳垂被打上耳洞已经有一个月了,水滴状的耳饰反射着光芒,之前表面看上去这个阴沉的家伙确实变得光鲜亮丽。小巫女依然觉得这身衣服穿着百般不适,浑身不自在,可她也只能露出一个近乎完美的假笑去向长老道谢;即便她内心木讷得堪比死去百年的烂木桩,她仍要摆出一副积极的样子。 邓森然注意着仪态轻步走到车旁,今天也是按照惯例和那个“未婚夫”共处一日。她休息不到车窗两侧的风景,她的灵魂如同毫无活力。来到公孙家门口,公孙言早已等待在这里,他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朝少女招着手,仿佛十分期待她的到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一起走进餐厅,仆人们很“自觉”地为他们留了足够的私人空间,他们坐在桌前说笑,彼此探讨着生活的乐趣和各自的喜好,其乐融融,相敬如宾。 但是她的眼是空洞的,无论怎么调动面部肌肉,这双瞳孔深处都只有深刻的绝望和麻木。 来到这里的,仅仅是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罢了。 梦?现实与梦早已毫无区别,都是一样的乏味,一样的了无生趣。 她是工具而已,自己母亲的工具。 工具不需要做梦。 对面的公孙言,他又是怎么想的呢?明明他和邓森然一样,没有准备进行任何有意义的对话,他也是一样被胁迫的工具吗? 不,这两者截然不同。他的表现仅仅是因为他觉得面前这个少女就像破旧的布娃娃,没有任何趣味可言,但他正需要这样一个破布娃娃,才能维持自己更大的野心。 他有自我,而且很强烈,这种自我终究是为了支配别人而存在。 她醒不来,因为她就身处在“现实”。 ———————— “司棋,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隐居起来。” …… “哈哈!我是这里的王!这里的一切都属于我!” …… “你们别过来,不是我想杀你们的,不是!” …… “你喜欢这个梦吗?不要离开,留在这里,和我永远在一起。” …… 雪原的舞台之上,各式各样的梦境都在上演,源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事物缠住他们的灵魂,令其下坠,下坠,再下坠。欣喜的,恐惧的,所期待的,所绝望的梦境交汇在一起,死死困住每一个进入梦乡的人。何时梦醒? 第68章 偶遇 “没想到啊,雪原居然与‘梦境’相关,还真是有够危险呢,醒不来的话。”仅用了极短时间就从梦中脱离出来的尹星自语道。这梦境困住人的机理无非就是两种:其一是让梦境之主沉沦,失去判断力,像楚心和血脸围绕下的林依人;另一种是让梦主自身不愿醒来,如关赤和钱磊;至于邓森然就是一个例外了,她的梦和现实无异,困住她的从来都不是梦,而是令人窒息的真实。 因此,尹星这种极度冷静之人,以及其他一些并无心结的“正常人”,反倒难以被困住。但话虽如此,走到秘境第四个区域,谁的手上还没沾过血?还能保持清醒,那么至少说明一点:杀人并未给他们带来多么强烈的后悔和愧疚。 保持着警惕,在雪原上前进的尹星一面借此机会感悟“四季之风”中的“冬风”,一面发动感知,寻找清醒的人。正如陈小小想的那样,尹星对于沉入梦境之人选择了忽视,至于能否碰齐五个人开启巨门,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在尹星看来,内界所来的江湖人士大多应该不会陷入太深的迷梦之中,毕竟江湖本就是个与血泪分不开的地方,“杀人”在他们眼里,恐怕算不得罪业。 走走停停了三日之后,未醒之人已经全部被冻死,但巨门并未在此刻出现。 “果然还剩下不少人是醒着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尹星松了口气,但此时,一阵打斗声从风中传入尹星的耳膜。 “外城的贫民小子,你已经跑不掉了,要怪就怪你和那个‘尹星’交好。”趾高气扬的声音叫嚣着。 “有这样的人愿意称我一句‘兄弟’,我不会后悔。”阿虎沉郁的声音响起,仿佛已是重伤,命在旦夕。 尹星立即停止了对四周环境的干扰,逆着风雪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悄然而快速地奔袭。此时风声正盛,雪花卷成一片片厚重的白帘,五米之外的地方就一点也看不见了;而在两人战斗的场地中,却有一层橘红色的炽热屏障。 “我那愚蠢的弟弟就是在雪天失踪的来着,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因果报应?”融合了全部三只兽灵、也受了不轻的伤势的范浮生正要全力出击,将已经难以站起的阿虎“处决”,屏障便因一部分被辰之力化形的白色长枪吸收而出现了裂口。 “在属性被克制、境界还相差这么远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到现在,辛苦你了。”戴着傩面和斗笠、披着宽大黑袍的尹星在风雪的裹挟下,从“裂口”走入。 “尹星?”听到并未使用变声秘法的原声,范浮生诧异了一下,然后立即将本已经蓄好力准备打向阿虎的赤焰掌印向尹星推出,热浪便在掌印到来前先扑向尹星面门,速度快到难以闪避。 “冬风,凄寒。”凄厉的风刃从枪尖射出,长枪舞动下留下片片残影,尹星不退反进,顷刻间斩出十余道挟着外面冰雪的风刃,与一米高的焰掌对撞在一起。凄寒的冬风相比寻常的风刃更多上一层锋锐和严寒,宛如冬天冷风如刀子一般割过人的面庞。对撞产生了巨大的爆鸣声,但焰掌突破了阻隔,并未就此消失,特意压境许久的范浮生的蓄力一击看来并非那么好化解。 紧随着对撞后的,就是掌印击中实体的声音。范浮生立刻操纵赤焰炸开,但那里却只留下一件燃烧的黑衣。 “去哪儿了?”范浮生皱起眉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在这儿。”尹星居然又一次从刚才的裂口外奔入。 夏风灼灼,联系了沙漠中经历和“海市蜃楼”原理的尹星将“冬风”中的雪花与屏障接触产生的高温水汽和同样炽热的夏风结合,凭借空气的扭曲折射光线,使自己的“影像”提前,再借助“秋风”萧瑟的特性干扰感知,最后以时间停滞的瞬间甩出披着的衣服,尹星轻松骗出了对方的杀招,使局势倒向了对自己有利的一边。 极速前进下,尹星的长枪片刻就欺身到了范浮生近前。范家长子仓促地用赤焰化作盾牌阻挡,但另一只手却暗中也化出一柄长枪——若是尹星像攻破屏障一样攻破盾牌,这柄火枪就将刺进他的身体。 “没被攻破?”长枪化形在手不得不发的范浮生愣了一下,“是佯攻!” 白色长枪在触及盾牌的瞬间化作坚硬的丝线,猛然缠住了范浮生的身躯,化形的盾与枪都在丝线前进缠绕的途中被割裂成数团无形态的火焰。在丝线将范浮生躯体斩断的瞬间,尹星向前一个扑身避过后方袭来的火焰。 替死符,范家能真正立稳脚跟的凭仗所在,在临死前分裂出一部分命源以假身“替死”的秘术,并且复生后体内的元素力将是未消耗的饱和状态。常理而言,未修炼命源者使用一次后数年都无法再动用第二次,范九阳能征服如此多的兽灵,很大程度上与这个秘法有关。但这门秘法消耗命源的数量极多,据说范九阳最多也只曾在战场上连续用出过三次,便后继乏力了。 “好险!”范浮生内心惊叹道,仅一个照面自己居然就死掉了一次,尹星的战斗经验丰富到可怕,丝毫不可大意。而在尹星前扑避开的同时,本想去袭击阿虎来要挟尹星挡下攻击的范浮生却意外发现阿虎早已不在原地。 “别愣神啊,范大公子。”甩手间辰之力化作的细针向范浮生飞去,杀戮之力作为克制替死的隐藏杀招,还不可暴露。火球轰碎袭去的飞针,一条火蟒在爆炸中猛然窜出,飞速扑向尹星的面门。 再次聚成的长枪恰好横卡住火蟒的毒牙,从兽灵口中喷出的焰流却被木制的傩面挡住。 “毕竟是玄青前辈以洞府灵木制成的,这点火焰还是受得住的。” 而在巨蟒突袭的同时,范浮生借着融入体内的烈焰苍鹰化出羽翼从空中扑袭。白色的长枪上突然突出许多尖刺,从巨蟒口中扎入,火蟒哀嚎一声,松口退却数步,而同时尹星立即将长枪恢复为原本形态,上挑和范浮生手中的焰刀相撞。 巨蟒重新融入范浮生体内,一击未能得胜的他重新上飞拉开距离,而尹星也发动战技陡然直追上前,白色的长枪与赤红的大刀在空中再次碰撞。 “喝啊!”范浮生大喝一声,他体内三只兽灵的力量与他完全融合,刀枪相击下将尹星击退。 “单论力气,倒是比那‘虎’‘豹’二人还要大了。”尹星并未选择将辰之力拟化为“海洋”来达到力量上的增幅,而是让辰之力继续以“风”的形态加速运转,战技加持下速度达到了顶峰。 “可惜左手还未恢复动,用不了风狼战技。”左手上依旧缠着绷带的尹星略有些遗憾,体会不到自己速度的极限。 全身满是赤焰的范浮生警戒着身边高速绕着自己飞行,并时不时刺出一击的尹星,陷入被动的防御之中。对方的攻击力度不大,对他来说虽然只能算是不痛不痒,但每次短兵相接,自己身上的火焰就会突然黯淡一瞬。 “区区二阶,难不成还想用消耗战来耗死我不成?”范浮生对于尹星的攻势有些不解,而这时尹星突然冲至他的身侧,“夏风”增幅之下力道上升,以“风”助推下在刹那间点出十余枪,范浮生仓促挥刀应对。 “实战经验远远比不上内界那帮人啊,刀技差太远了。” 时间停滞和“秋风”萧瑟一同发动,白色长枪绕过刀锋,刺入范浮生的左肩。铿锵的金鸣声响起,火焰之下掩藏着一套轻甲,赤焰长刀化作火球在尹星左侧炸开,长枪借着刺中肩甲的反作用力,一面向左荡去,一面化成盾牌,而范浮生的左腿对着尹星的腰部踢去。 辰之力拟化的丝线早已布置在故意露出的破绽上,势大力沉的一脚踢中了丝线,燃烧着的血液从中溅出,也将丝线焚毁;尹星借此机会后撤,单手对敌还是有些麻烦。范浮生的火焰足以毁坏自己仓促中化形的产物,只有高纯度辰之力才可抵挡,所以奇袭的战法几乎无法使用。 “若非有‘春风’来提升回复速度顺带平息负面状态,我的胜算恐怕连三成都不到。”尹星自忖,“这家伙估计从得知秘境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压境了,实力无限接近四阶级别,先前能杀他一次完全是靠奇袭加上他负伤以及消耗也不低,正面碰撞属实棘手。” 此时的阿虎正在屏障外炼化疗伤的丹药,随时准备重新加入战局。尹星的突然到来固然令人喜悦,但还得在战胜强敌之后再庆祝。而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影在风雪中出现。 “阿虎,对?”公孙言的声音传来,“范浮生在和谁战斗?你负伤了?” 局势陡然紧张起来,若是让公孙言也得知了尹星的身份,他和范浮生联手之下胜算实属渺茫。 “范浮生在梦境中疯掉了,坚持要杀死林依志,说他是尹星,还对我发起了袭击。”阿虎铤而走险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尹星活着,所以也憎恶我和钱磊,要杀要剐任你便,我已经跑不掉了。” 公孙言闻言大笑:“范家的小子还真是执着而愚蠢,命灯检测的结果也不肯相信?至于你……若是你愿意为我公孙家卖命,和一个死人有交情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你的肉身强度也算相当不错,很有利用价值。” “我为你卖命,你就会出手对付范浮生?” “一个疯子蠢货而已。更何况我与邓家有婚约,邓家又与林家交好,范浮生本就是计划中要除去的人。” 阿虎微眯起眼,不知该不该相信公孙言的话。在迷宫中,他可一直在掩藏自己的心思,没对任何事发表明显的态度,立场也一直仅仅和邓森然保持统一,未曾在林、范两家之间站队。单就表象来看,陈小小曾经威胁过林依志,估计与范家是一伙的;林、邓交好,邓、孙婚约,但公孙言又与范浮生保持着友好来往,这些家族的心思谁也琢磨不清。 “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能为我所用。你今日可就是死路一条了。至于林家和你应该没什么交情?杀死你,林依志会做何反应?” 没错,无论这些家族之间如何,至少表层里,阿虎和钱磊和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对立面或者中立面,而绝无交好的可能;杀死他二人,林家的仆人“林依志”也不能有任何不满的表露。钱磊好歹有内界修士的身份而受到官方一定程度的庇护,无根无源的阿虎只能依附于某个家族求生。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忠心?” “我带了签订血誓的秘宝。”早有准备的公孙言笑道,看来拉拢阿虎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公孙言一副掌握了全局的样子。 “不能让他们轻松得逞。”阿虎在内心说。 第68章 偶遇 “没想到啊,雪原居然与‘梦境’相关,还真是有够危险呢,醒不来的话。”仅用了极短时间就从梦中脱离出来的尹星自语道。这梦境困住人的机理无非就是两种:其一是让梦境之主沉沦,失去判断力,像楚心和血脸围绕下的林依人;另一种是让梦主自身不愿醒来,如关赤和钱磊;至于邓森然就是一个例外了,她的梦和现实无异,困住她的从来都不是梦,而是令人窒息的真实。 因此,尹星这种极度冷静之人,以及其他一些并无心结的“正常人”,反倒难以被困住。但话虽如此,走到秘境第四个区域,谁的手上还没沾过血?还能保持清醒,那么至少说明一点:杀人并未给他们带来多么强烈的后悔和愧疚。 保持着警惕,在雪原上前进的尹星一面借此机会感悟“四季之风”中的“冬风”,一面发动感知,寻找清醒的人。正如陈小小想的那样,尹星对于沉入梦境之人选择了忽视,至于能否碰齐五个人开启巨门,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在尹星看来,内界所来的江湖人士大多应该不会陷入太深的迷梦之中,毕竟江湖本就是个与血泪分不开的地方,“杀人”在他们眼里,恐怕算不得罪业。 走走停停了三日之后,未醒之人已经全部被冻死,但巨门并未在此刻出现。 “果然还剩下不少人是醒着的,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尹星松了口气,但此时,一阵打斗声从风中传入尹星的耳膜。 “外城的贫民小子,你已经跑不掉了,要怪就怪你和那个‘尹星’交好。”趾高气扬的声音叫嚣着。 “有这样的人愿意称我一句‘兄弟’,我不会后悔。”阿虎沉郁的声音响起,仿佛已是重伤,命在旦夕。 尹星立即停止了对四周环境的干扰,逆着风雪向两人所在的地方悄然而快速地奔袭。此时风声正盛,雪花卷成一片片厚重的白帘,五米之外的地方就一点也看不见了;而在两人战斗的场地中,却有一层橘红色的炽热屏障。 “我那愚蠢的弟弟就是在雪天失踪的来着,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一种因果报应?”融合了全部三只兽灵、也受了不轻的伤势的范浮生正要全力出击,将已经难以站起的阿虎“处决”,屏障便因一部分被辰之力化形的白色长枪吸收而出现了裂口。 “在属性被克制、境界还相差这么远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到现在,辛苦你了。”戴着傩面和斗笠、披着宽大黑袍的尹星在风雪的裹挟下,从“裂口”走入。 “尹星?”听到并未使用变声秘法的原声,范浮生诧异了一下,然后立即将本已经蓄好力准备打向阿虎的赤焰掌印向尹星推出,热浪便在掌印到来前先扑向尹星面门,速度快到难以闪避。 “冬风,凄寒。”凄厉的风刃从枪尖射出,长枪舞动下留下片片残影,尹星不退反进,顷刻间斩出十余道挟着外面冰雪的风刃,与一米高的焰掌对撞在一起。凄寒的冬风相比寻常的风刃更多上一层锋锐和严寒,宛如冬天冷风如刀子一般割过人的面庞。对撞产生了巨大的爆鸣声,但焰掌突破了阻隔,并未就此消失,特意压境许久的范浮生的蓄力一击看来并非那么好化解。 紧随着对撞后的,就是掌印击中实体的声音。范浮生立刻操纵赤焰炸开,但那里却只留下一件燃烧的黑衣。 “去哪儿了?”范浮生皱起眉头,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在这儿。”尹星居然又一次从刚才的裂口外奔入。 夏风灼灼,联系了沙漠中经历和“海市蜃楼”原理的尹星将“冬风”中的雪花与屏障接触产生的高温水汽和同样炽热的夏风结合,凭借空气的扭曲折射光线,使自己的“影像”提前,再借助“秋风”萧瑟的特性干扰感知,最后以时间停滞的瞬间甩出披着的衣服,尹星轻松骗出了对方的杀招,使局势倒向了对自己有利的一边。 极速前进下,尹星的长枪片刻就欺身到了范浮生近前。范家长子仓促地用赤焰化作盾牌阻挡,但另一只手却暗中也化出一柄长枪——若是尹星像攻破屏障一样攻破盾牌,这柄火枪就将刺进他的身体。 “没被攻破?”长枪化形在手不得不发的范浮生愣了一下,“是佯攻!” 白色长枪在触及盾牌的瞬间化作坚硬的丝线,猛然缠住了范浮生的身躯,化形的盾与枪都在丝线前进缠绕的途中被割裂成数团无形态的火焰。在丝线将范浮生躯体斩断的瞬间,尹星向前一个扑身避过后方袭来的火焰。 替死符,范家能真正立稳脚跟的凭仗所在,在临死前分裂出一部分命源以假身“替死”的秘术,并且复生后体内的元素力将是未消耗的饱和状态。常理而言,未修炼命源者使用一次后数年都无法再动用第二次,范九阳能征服如此多的兽灵,很大程度上与这个秘法有关。但这门秘法消耗命源的数量极多,据说范九阳最多也只曾在战场上连续用出过三次,便后继乏力了。 “好险!”范浮生内心惊叹道,仅一个照面自己居然就死掉了一次,尹星的战斗经验丰富到可怕,丝毫不可大意。而在尹星前扑避开的同时,本想去袭击阿虎来要挟尹星挡下攻击的范浮生却意外发现阿虎早已不在原地。 “别愣神啊,范大公子。”甩手间辰之力化作的细针向范浮生飞去,杀戮之力作为克制替死的隐藏杀招,还不可暴露。火球轰碎袭去的飞针,一条火蟒在爆炸中猛然窜出,飞速扑向尹星的面门。 再次聚成的长枪恰好横卡住火蟒的毒牙,从兽灵口中喷出的焰流却被木制的傩面挡住。 “毕竟是玄青前辈以洞府灵木制成的,这点火焰还是受得住的。” 而在巨蟒突袭的同时,范浮生借着融入体内的烈焰苍鹰化出羽翼从空中扑袭。白色的长枪上突然突出许多尖刺,从巨蟒口中扎入,火蟒哀嚎一声,松口退却数步,而同时尹星立即将长枪恢复为原本形态,上挑和范浮生手中的焰刀相撞。 巨蟒重新融入范浮生体内,一击未能得胜的他重新上飞拉开距离,而尹星也发动战技陡然直追上前,白色的长枪与赤红的大刀在空中再次碰撞。 “喝啊!”范浮生大喝一声,他体内三只兽灵的力量与他完全融合,刀枪相击下将尹星击退。 “单论力气,倒是比那‘虎’‘豹’二人还要大了。”尹星并未选择将辰之力拟化为“海洋”来达到力量上的增幅,而是让辰之力继续以“风”的形态加速运转,战技加持下速度达到了顶峰。 “可惜左手还未恢复动,用不了风狼战技。”左手上依旧缠着绷带的尹星略有些遗憾,体会不到自己速度的极限。 全身满是赤焰的范浮生警戒着身边高速绕着自己飞行,并时不时刺出一击的尹星,陷入被动的防御之中。对方的攻击力度不大,对他来说虽然只能算是不痛不痒,但每次短兵相接,自己身上的火焰就会突然黯淡一瞬。 “区区二阶,难不成还想用消耗战来耗死我不成?”范浮生对于尹星的攻势有些不解,而这时尹星突然冲至他的身侧,“夏风”增幅之下力道上升,以“风”助推下在刹那间点出十余枪,范浮生仓促挥刀应对。 “实战经验远远比不上内界那帮人啊,刀技差太远了。” 时间停滞和“秋风”萧瑟一同发动,白色长枪绕过刀锋,刺入范浮生的左肩。铿锵的金鸣声响起,火焰之下掩藏着一套轻甲,赤焰长刀化作火球在尹星左侧炸开,长枪借着刺中肩甲的反作用力,一面向左荡去,一面化成盾牌,而范浮生的左腿对着尹星的腰部踢去。 辰之力拟化的丝线早已布置在故意露出的破绽上,势大力沉的一脚踢中了丝线,燃烧着的血液从中溅出,也将丝线焚毁;尹星借此机会后撤,单手对敌还是有些麻烦。范浮生的火焰足以毁坏自己仓促中化形的产物,只有高纯度辰之力才可抵挡,所以奇袭的战法几乎无法使用。 “若非有‘春风’来提升回复速度顺带平息负面状态,我的胜算恐怕连三成都不到。”尹星自忖,“这家伙估计从得知秘境消息的时候就开始压境了,实力无限接近四阶级别,先前能杀他一次完全是靠奇袭加上他负伤以及消耗也不低,正面碰撞属实棘手。” 此时的阿虎正在屏障外炼化疗伤的丹药,随时准备重新加入战局。尹星的突然到来固然令人喜悦,但还得在战胜强敌之后再庆祝。而在这时,又有一个人影在风雪中出现。 “阿虎,对?”公孙言的声音传来,“范浮生在和谁战斗?你负伤了?” 局势陡然紧张起来,若是让公孙言也得知了尹星的身份,他和范浮生联手之下胜算实属渺茫。 “范浮生在梦境中疯掉了,坚持要杀死林依志,说他是尹星,还对我发起了袭击。”阿虎铤而走险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希望尹星活着,所以也憎恶我和钱磊,要杀要剐任你便,我已经跑不掉了。” 公孙言闻言大笑:“范家的小子还真是执着而愚蠢,命灯检测的结果也不肯相信?至于你……若是你愿意为我公孙家卖命,和一个死人有交情什么的都不是问题。你的肉身强度也算相当不错,很有利用价值。” “我为你卖命,你就会出手对付范浮生?” “一个疯子蠢货而已。更何况我与邓家有婚约,邓家又与林家交好,范浮生本就是计划中要除去的人。” 阿虎微眯起眼,不知该不该相信公孙言的话。在迷宫中,他可一直在掩藏自己的心思,没对任何事发表明显的态度,立场也一直仅仅和邓森然保持统一,未曾在林、范两家之间站队。单就表象来看,陈小小曾经威胁过林依志,估计与范家是一伙的;林、邓交好,邓、孙婚约,但公孙言又与范浮生保持着友好来往,这些家族的心思谁也琢磨不清。 “你还在犹豫什么?不能为我所用。你今日可就是死路一条了。至于林家和你应该没什么交情?杀死你,林依志会做何反应?” 没错,无论这些家族之间如何,至少表层里,阿虎和钱磊和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对立面或者中立面,而绝无交好的可能;杀死他二人,林家的仆人“林依志”也不能有任何不满的表露。钱磊好歹有内界修士的身份而受到官方一定程度的庇护,无根无源的阿虎只能依附于某个家族求生。 “我答应你的条件,但我该如何证明我的忠心?” “我带了签订血誓的秘宝。”早有准备的公孙言笑道,看来拉拢阿虎也“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公孙言一副掌握了全局的样子。 “不能让他们轻松得逞。”阿虎在内心说。 第69章 野心家 就在阿虎将要和公孙言签订血誓时,一声“别上当!”传入了他的耳膜。通过风声听到外面交谈声的尹星将话语借着风送出,仅传入了阿虎的耳中,“他们两个早就联手了,是诈!” 阿虎如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地等待着公孙言行动,在他正要从储物器中取出秘宝时,猛地轰出一拳。有所防备的公孙言将重伤的阿虎击飞,“不知好歹。那就先杀了你,再去做接下来的事。” 而另一边,在范浮生不紧不慢的神情中猜出他还有帮手的尹星正在迅速整理信息:范浮生和公孙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联手,但估计公孙言确实没有相信林依志就是尹星,否则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为什么要联手,最有可能的就是要除去钱磊和阿虎;但依据公孙言想骗阿虎签下血誓来看,这并非最主要目的;而“接下来的事”只可能与林依志有关。 一个猜测在尹星脑海中成形:公孙家瞒着邓家想要除掉“林依志”,削弱林依人这一派实力的同时,使林、邓两家的联系变弱,借此机会,公孙家可以在与邓家的联姻中进一步占据主导地位,同时借此机会顺便收复阿虎,增强自己这一系别的实力;最后再找机会除掉知情并在与“林依志”战斗中负伤的范浮生,同时,削弱了三家势力,坐收渔利,事情也不会暴露,只需一句“林范两家相争,两败俱伤”就可瞒天过海。 “范浮生真的没看破对方的意图吗?恐怕不是。按范浮生现在的打法,他明显留有余力,故意拖到公孙言杀死阿虎后再和他一起除掉我,这样两方的实力不会相差太多。更关键的是,一旦公孙言进入屏障,我的身份也会再次暴露,之前仅范家一口咬定我还活着没有人相信,但要是有了公孙家帮衬,证人证物具在,林家的处境危矣。这样的话,公孙言发现我身份后不但不会对范浮生不利,两家还会先联手搞垮林家,失去支撑的邓家也将彻底沦为公孙家的附庸。这两人的野心还都不小啊。” 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摆在尹星面前——在公孙言杀死阿虎之前,先杀掉范浮生保住自己的身份,再和公孙言谈判让他认为“计划”并不可行,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尹星必须有“快速杀死范浮生同时留有对抗公孙言的余力”这样强大实力的基础上。 “这看起来不完全是个死局了吗……范浮生也不冒进,采取的是防守姿态,要短时间内战胜他几乎不可能。除非……范浮生就是打算让我这么想。” ———————— 另一片雪原区域内,林依人和陈小小把无法叫醒的人全部集中在了一起,这些人要么已经困于迷梦,要么是自己不愿醒来。 “看上去熟人还不少啊,楚心、钱磊这两个家伙都在。”陈小小对林依人说。 “嗯。”已经数日未睡的林依人疲惫地回忆,这份疲惫不仅因为肉体的劳累,同时也与两人身上共多出了十余个风雪印记有关——十几个恩将仇报向唤醒自己的“农夫”亮出毒牙的“蛇”。 “还要去找人吗?现在已经碰不见还活着的‘沉睡者’了?” “不找了,我们能救下的也就是这些人了。”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其余六七个被唤醒且未选择反叛或离开的人正忙于帮忙照顾中间的二十余位“沉睡者”,因海洋地区的过于危险,大部分人都只拿到了五个到七个的印记,因此雪原的“人口密度”也是意外的大,这几日下来碰到的人比前两个区域加起来还要多——虽然也有杀戮还未开始,众人身上都还没有多少风雪印记的缘故在。 “长官,真是难为你用手语和内界人交流了。”看着林依人对着留下来的几人比划,陈小小调侃说。 “没办法,语言不通,我又不会内界话,碰见外界人的概率又低——除了几个‘领队’,外界估计没活下来几个人。” “夫人没给长官教过内界话吗?我之前可碰见夫人相当流利地和内界人交流。”陈小小挤眉弄眼地说。 “他?他瞒着我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有些落寞和无奈的声音回答,但似乎也已经完全接受了“夫人”的称谓——林依人已经懒得再去在这件事上和陈小小较劲了,更何况她心底其实也爱听,只是觉得不太可能而已。 “那这些人长官做何打算?要是他们一直不醒就这样一直供着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先至少把认识的人救醒。既然梦境肯定与这个人的经历有关,那么我们或许可以猜出梦的内容来‘解梦’。” “长官果真是才高八斗聪颖过人,属下佩服不已五体投……” “停,别又扯远了。”林依人制止了陈小小的“吹捧”,同时内心也不免担心尹星的身份会不会从钱磊的梦中暴露。 在二人决心要先唤醒钱磊、楚心时,几位“照料专员”看似如常的以内界话交流了几句,随后各自握住了掩在袖中的刀——这么一批任人宰割的肥羊,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针对两位少女的偷袭即将拉开帷幕。 在两人来到钱磊身边之后,早已背地里达成共识的内界修士们布下的包围圈成型,刹那间各式攻击就从手中发出。所幸两人本就有所防备,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林依人不免再一次对人性失望。但失望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战斗仍需进行,陈小小化一为六,林依人也用出化身,而对方八人均有三阶左右的实力,双方算是势均力敌,但单看消耗无疑是林依人这边陷入劣势。 光与暗的剑刃不断与内界的刀枪相撞,陈小小的匕首也在灵活地跃动着,战况似乎有几分焦灼。林依人的战斗技巧,比不上江湖上厮杀出来的这帮人那么狠辣,并且对于杀人的抵触总使她下意识手下留情,错失致胜良机;反观陈小小,匕首在她手中就如上下翻飞的轻燕一般,并且借着空间移动和空间刃招架地有来有回,完全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 就在林依人一道化身故意卖出破绽,对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一道雷霆轰飞了林依人本打算以分身受伤为代价杀死的那个人。 震雷符——钱磊甩下了自己的懦弱,从梦境走出。 “向前……我必须得向前。师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了,多亏了您的那句话,徒儿一定会去未来见你。” “梦里的人毕竟不是他们,只是虚假的幻想罢了。”钱磊叹道。 少年踏着诡谲莫测的八卦步,鬼魅般的身影迅速加入战局,震雷、离火、坎水、巽风,在符箓的催动下各种灵力爆发开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道门仙家的传人啊!”内界的修士不可置信地惊呼着,而一团烈焰堵住了他的嘴。在三人的联手下,“暴乱”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钱小胖,干的不错呀。”陈小小笑着夸奖早已消瘦下来的钱磊,而钱磊仅是回以充满戒心的一瞥。 “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早就冻死了?”钱磊向林依人道谢。 “都是同学一场,不用客气。”林依人说出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他们特等班这些人之间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同学情谊”,一直都是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彼此算计。 三人立于二十几个“沉睡者”和那八个“反叛者”的尸体中间,气氛说不出的怪异。钱磊出于某种意义上的“人道主义关怀”将尸体用离火符焚尽,而风雪也一直未曾停歇。 “林小姐,从进入密林到现在,你有碰见过多少外界的人?”实际上只是在乎某三个人(尹、虎、邓)消息的钱磊佯作漫不经心地发问。 “在雪原碰见你们之前,沙漠里遇见过谢然和其他一些‘班外’的人,但遇见的是……尸体。现在还活着的外界人恐怕不到原本的五分之一。但陈小小说她上个区域是和依志、邓森然同行,所以这两人估计是比较安全的。” 钱磊的眼皮跳了一下,虽然对于“领队”几人之外其他人的死亡早有预料,但真正得到消息,还是令人脊背发凉。当初在操场上,一百余人进入秘境,而在迷宫中就折了三分之一,到最后能幸存下来离开秘境的人……很不好说。毕竟对于离开的方法根本无人知晓,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也并非不可能。 钱磊甩甩头赶走脑海中悲观的想法,把目光投向了“沉睡者”们。 “你们的晶石还够多吗?打算再为他们续多久的命?” “最后一天。”陈小小抢答说:“我的晶石最多再为他们提供一天,能不能醒来随他们便。要是没醒来还好,醒过来又把‘农夫’反咬一口,‘长官’又得伤心半天,到时候见到夫人再去倒苦水……哎呦!” 林依人一边熟练地给了陈小小一板栗,一边对钱磊说:“不用管她的后半句话。” 钱磊当即会意,猜出了“长官”和“夫人”所指的是谁,只不过心底似乎依然不太认可这对主仆。之前在迷宫中他虽也调侃过两人的关系,但尹星并未消除钱磊对于林依人的防备之心,毕竟对尹星个人的处境来说,整个林家完全是一个禁锢的牢笼,也是他想重获自由追寻尹旭凌踪迹必须打破的束缚,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现在的主仆,将来的敌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二人都绝无可能。 “可别对她动真情啊,到时候相爱之人举刀相向,你又该如何是好?除非她可以舍弃林家的一切站在你这边,但那又怎么可能?”钱磊在心中为尹星担忧着。 “钱磊,我们接下来想再试试能不能多救醒几个,你愿意来帮忙吗?” “可以。”钱磊点头应允下来。 “收到!继续执行圣母长官大人下达的任务,在受苦受难的教民们生命中最后一日全力挽救他们,然后一日后断绝给教民的‘希望火种’,让死亡的神使带走未被点化的教民。长官,属下说的没错?” “……没错。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找出去的方法。” “对呀,毕竟钱小胖下士还没杀人呢。”陈小小笑眯眯地说,言语间似乎在向林依人不断提醒他们将“夺取他人的性命”。这并非刻意刁难,而是少女内心的恶趣味罢了。不过另一方面,也算是在逼迫林依人面对现实,不要打着救人的幌子来试图逃避或减轻杀人的负罪感。 学会直面死亡本身,克服对于杀戮的恐惧,这些都是包括林依人在内的所有外界修士成长中所必须的一环。事实上,林依人救人的根本动机确实是借此“赎罪”来洗刷手上沾染的鲜血。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自己试着去救过,那么自己似乎也就可以好受一些,不必受困于“噩梦”之中。 人总希望自己不要变得太糟糕。 林依人对于陈小小的举动视若无睹,径自来到一个“沉睡者”身边。 第69章 野心家 就在阿虎将要和公孙言签订血誓时,一声“别上当!”传入了他的耳膜。通过风声听到外面交谈声的尹星将话语借着风送出,仅传入了阿虎的耳中,“他们两个早就联手了,是诈!” 阿虎如没听到一样,神色如常地等待着公孙言行动,在他正要从储物器中取出秘宝时,猛地轰出一拳。有所防备的公孙言将重伤的阿虎击飞,“不知好歹。那就先杀了你,再去做接下来的事。” 而另一边,在范浮生不紧不慢的神情中猜出他还有帮手的尹星正在迅速整理信息:范浮生和公孙言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联手,但估计公孙言确实没有相信林依志就是尹星,否则不会等到现在;至于为什么要联手,最有可能的就是要除去钱磊和阿虎;但依据公孙言想骗阿虎签下血誓来看,这并非最主要目的;而“接下来的事”只可能与林依志有关。 一个猜测在尹星脑海中成形:公孙家瞒着邓家想要除掉“林依志”,削弱林依人这一派实力的同时,使林、邓两家的联系变弱,借此机会,公孙家可以在与邓家的联姻中进一步占据主导地位,同时借此机会顺便收复阿虎,增强自己这一系别的实力;最后再找机会除掉知情并在与“林依志”战斗中负伤的范浮生,同时,削弱了三家势力,坐收渔利,事情也不会暴露,只需一句“林范两家相争,两败俱伤”就可瞒天过海。 “范浮生真的没看破对方的意图吗?恐怕不是。按范浮生现在的打法,他明显留有余力,故意拖到公孙言杀死阿虎后再和他一起除掉我,这样两方的实力不会相差太多。更关键的是,一旦公孙言进入屏障,我的身份也会再次暴露,之前仅范家一口咬定我还活着没有人相信,但要是有了公孙家帮衬,证人证物具在,林家的处境危矣。这样的话,公孙言发现我身份后不但不会对范浮生不利,两家还会先联手搞垮林家,失去支撑的邓家也将彻底沦为公孙家的附庸。这两人的野心还都不小啊。” 破局的唯一办法就摆在尹星面前——在公孙言杀死阿虎之前,先杀掉范浮生保住自己的身份,再和公孙言谈判让他认为“计划”并不可行,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尹星必须有“快速杀死范浮生同时留有对抗公孙言的余力”这样强大实力的基础上。 “这看起来不完全是个死局了吗……范浮生也不冒进,采取的是防守姿态,要短时间内战胜他几乎不可能。除非……范浮生就是打算让我这么想。” ———————— 另一片雪原区域内,林依人和陈小小把无法叫醒的人全部集中在了一起,这些人要么已经困于迷梦,要么是自己不愿醒来。 “看上去熟人还不少啊,楚心、钱磊这两个家伙都在。”陈小小对林依人说。 “嗯。”已经数日未睡的林依人疲惫地回忆,这份疲惫不仅因为肉体的劳累,同时也与两人身上共多出了十余个风雪印记有关——十几个恩将仇报向唤醒自己的“农夫”亮出毒牙的“蛇”。 “还要去找人吗?现在已经碰不见还活着的‘沉睡者’了?” “不找了,我们能救下的也就是这些人了。” 两人交谈的过程中,其余六七个被唤醒且未选择反叛或离开的人正忙于帮忙照顾中间的二十余位“沉睡者”,因海洋地区的过于危险,大部分人都只拿到了五个到七个的印记,因此雪原的“人口密度”也是意外的大,这几日下来碰到的人比前两个区域加起来还要多——虽然也有杀戮还未开始,众人身上都还没有多少风雪印记的缘故在。 “长官,真是难为你用手语和内界人交流了。”看着林依人对着留下来的几人比划,陈小小调侃说。 “没办法,语言不通,我又不会内界话,碰见外界人的概率又低——除了几个‘领队’,外界估计没活下来几个人。” “夫人没给长官教过内界话吗?我之前可碰见夫人相当流利地和内界人交流。”陈小小挤眉弄眼地说。 “他?他瞒着我的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有些落寞和无奈的声音回答,但似乎也已经完全接受了“夫人”的称谓——林依人已经懒得再去在这件事上和陈小小较劲了,更何况她心底其实也爱听,只是觉得不太可能而已。 “那这些人长官做何打算?要是他们一直不醒就这样一直供着吗?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先至少把认识的人救醒。既然梦境肯定与这个人的经历有关,那么我们或许可以猜出梦的内容来‘解梦’。” “长官果真是才高八斗聪颖过人,属下佩服不已五体投……” “停,别又扯远了。”林依人制止了陈小小的“吹捧”,同时内心也不免担心尹星的身份会不会从钱磊的梦中暴露。 在二人决心要先唤醒钱磊、楚心时,几位“照料专员”看似如常的以内界话交流了几句,随后各自握住了掩在袖中的刀——这么一批任人宰割的肥羊,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针对两位少女的偷袭即将拉开帷幕。 在两人来到钱磊身边之后,早已背地里达成共识的内界修士们布下的包围圈成型,刹那间各式攻击就从手中发出。所幸两人本就有所防备,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林依人不免再一次对人性失望。但失望并没有什么现实意义,战斗仍需进行,陈小小化一为六,林依人也用出化身,而对方八人均有三阶左右的实力,双方算是势均力敌,但单看消耗无疑是林依人这边陷入劣势。 光与暗的剑刃不断与内界的刀枪相撞,陈小小的匕首也在灵活地跃动着,战况似乎有几分焦灼。林依人的战斗技巧,比不上江湖上厮杀出来的这帮人那么狠辣,并且对于杀人的抵触总使她下意识手下留情,错失致胜良机;反观陈小小,匕首在她手中就如上下翻飞的轻燕一般,并且借着空间移动和空间刃招架地有来有回,完全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 就在林依人一道化身故意卖出破绽,对方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一道雷霆轰飞了林依人本打算以分身受伤为代价杀死的那个人。 震雷符——钱磊甩下了自己的懦弱,从梦境走出。 “向前……我必须得向前。师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了,多亏了您的那句话,徒儿一定会去未来见你。” “梦里的人毕竟不是他们,只是虚假的幻想罢了。”钱磊叹道。 少年踏着诡谲莫测的八卦步,鬼魅般的身影迅速加入战局,震雷、离火、坎水、巽风,在符箓的催动下各种灵力爆发开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道门仙家的传人啊!”内界的修士不可置信地惊呼着,而一团烈焰堵住了他的嘴。在三人的联手下,“暴乱”很快就被“镇压”下来。 “钱小胖,干的不错呀。”陈小小笑着夸奖早已消瘦下来的钱磊,而钱磊仅是回以充满戒心的一瞥。 “谢谢你了,没有你的话,我早就冻死了?”钱磊向林依人道谢。 “都是同学一场,不用客气。”林依人说出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他们特等班这些人之间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同学情谊”,一直都是各方势力的勾心斗角,彼此算计。 三人立于二十几个“沉睡者”和那八个“反叛者”的尸体中间,气氛说不出的怪异。钱磊出于某种意义上的“人道主义关怀”将尸体用离火符焚尽,而风雪也一直未曾停歇。 “林小姐,从进入密林到现在,你有碰见过多少外界的人?”实际上只是在乎某三个人(尹、虎、邓)消息的钱磊佯作漫不经心地发问。 “在雪原碰见你们之前,沙漠里遇见过谢然和其他一些‘班外’的人,但遇见的是……尸体。现在还活着的外界人恐怕不到原本的五分之一。但陈小小说她上个区域是和依志、邓森然同行,所以这两人估计是比较安全的。” 钱磊的眼皮跳了一下,虽然对于“领队”几人之外其他人的死亡早有预料,但真正得到消息,还是令人脊背发凉。当初在操场上,一百余人进入秘境,而在迷宫中就折了三分之一,到最后能幸存下来离开秘境的人……很不好说。毕竟对于离开的方法根本无人知晓,所有人都死在这里也并非不可能。 钱磊甩甩头赶走脑海中悲观的想法,把目光投向了“沉睡者”们。 “你们的晶石还够多吗?打算再为他们续多久的命?” “最后一天。”陈小小抢答说:“我的晶石最多再为他们提供一天,能不能醒来随他们便。要是没醒来还好,醒过来又把‘农夫’反咬一口,‘长官’又得伤心半天,到时候见到夫人再去倒苦水……哎呦!” 林依人一边熟练地给了陈小小一板栗,一边对钱磊说:“不用管她的后半句话。” 钱磊当即会意,猜出了“长官”和“夫人”所指的是谁,只不过心底似乎依然不太认可这对主仆。之前在迷宫中他虽也调侃过两人的关系,但尹星并未消除钱磊对于林依人的防备之心,毕竟对尹星个人的处境来说,整个林家完全是一个禁锢的牢笼,也是他想重获自由追寻尹旭凌踪迹必须打破的束缚,终有一日会成为“敌人”。现在的主仆,将来的敌人,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二人都绝无可能。 “可别对她动真情啊,到时候相爱之人举刀相向,你又该如何是好?除非她可以舍弃林家的一切站在你这边,但那又怎么可能?”钱磊在心中为尹星担忧着。 “钱磊,我们接下来想再试试能不能多救醒几个,你愿意来帮忙吗?” “可以。”钱磊点头应允下来。 “收到!继续执行圣母长官大人下达的任务,在受苦受难的教民们生命中最后一日全力挽救他们,然后一日后断绝给教民的‘希望火种’,让死亡的神使带走未被点化的教民。长官,属下说的没错?” “……没错。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去找出去的方法。” “对呀,毕竟钱小胖下士还没杀人呢。”陈小小笑眯眯地说,言语间似乎在向林依人不断提醒他们将“夺取他人的性命”。这并非刻意刁难,而是少女内心的恶趣味罢了。不过另一方面,也算是在逼迫林依人面对现实,不要打着救人的幌子来试图逃避或减轻杀人的负罪感。 学会直面死亡本身,克服对于杀戮的恐惧,这些都是包括林依人在内的所有外界修士成长中所必须的一环。事实上,林依人救人的根本动机确实是借此“赎罪”来洗刷手上沾染的鲜血。这些人到底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只要自己试着去救过,那么自己似乎也就可以好受一些,不必受困于“噩梦”之中。 人总希望自己不要变得太糟糕。 林依人对于陈小小的举动视若无睹,径自来到一个“沉睡者”身边。 第70章 反杀 “咚!”阿虎又一次被击飞落入雪地中,随即又摇晃着身体爬起,全身上下都是雷霆劈过后留下的焦痕,鲜血不住地从口中涌出。他所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一片片红斑。 “还真是顽强啊。”在等待屏障内战斗进入尾声再去坐收渔翁之利的公孙言看着倔强的贫民少年说。他早就可以杀掉阿虎,只不过故意在拖延时间,想等到那边快结束时再去,这样可以降低自己的消耗,在和范浮生的战斗中可以再占点优势。公孙言手中再次凝聚出一道雷霆,轰击在阿虎身上,两人之间不断重复着“击飞——爬起——靠近——再击飞”的过程。 而橘红色的屏障内,尹星与范浮生的战斗还在继续。长枪与焰刃在半空中不断相撞,范浮生防不住如雨点般落下的密集的刺击,但长枪同样也攻不破他身上的铠甲。一个势如疾风,手中白色长枪似蛟龙在海,片片残影在身边绽放;一个侵略胜火,虽是仓促应对,但举足之间卷起缕缕烈焰。 一直采取防守姿态的范浮生猛然发难,焰刃上的火再次升温,散发出高热和刺目的光芒,居高临下地劈向飞至下方打算突袭的尹星。长枪化盾,尹星以“冬风”在身前凝成数团寒冷的气旋来抵挡这一击掀起的热浪。 辰之力化形的盾牌在烈焰下破碎,尹星被巨大的冲击力击落,狠狠砸到地面上。范浮生一击占优,数团火球接连向尹星轰炸而去,不给尹星留下丝毫翻盘的机会。 一道身影从爆炸开的火焰中冲出,范浮生立即向那里轰出焰掌——火球终究只是佯攻,其中注入的元素力并不多,而焰掌才是蓄力已久的杀招。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焰掌击中的是一团裹着衣服的风,而尹星则垂直从下方极速飞上。 “是你中计了,自作聪明的小子。”范浮生胸前一团刚刚成型的幽焰跳跃着,这火焰并不强烈,但散发着致命的威胁性,所有的光与热完全内敛压缩为一颗暗红的珠子,等待着尹星近身的这个时刻。范浮生借助战技完全掩去了汇聚这火焰时散发的气息,而这团火更是从替死发动之后就在积攒。 “死!”范浮生大喝一声,不留余力地全力输出元素力。 “失算了!……骗你的。”尹星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不过笑容隐在面具之下。 暗红色的珠子陡然炸开,刹那间赤焰就吞噬了两人的身躯,威势好比炸毁楼房的泄漏的燃气,一瞬就将半径二十米左右的区域湮没在烈火之中,炽热的屏障在冲击下也从内部裂开。公孙言急忙以法器撑出一片护罩,而阿虎伴着爆炸的气浪又一次被击飞。 “居然舍得用一次替死来以一换一,这对命源的损失可不小啊,而且他不会觉得我连他一条命都杀不掉?”公孙言自语道。而伴着火焰渐渐褪去,爆炸平息下来,场地的中心露出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左膝跪在前者的胸口上,双手压着一把刺入对方体内的血剑。 “怎么可能?”看到地上人影的真容后,公孙言惊呼出声。而跪在上面的那位,除了一张被烧黑了的面具,体表已经完全变成焦炭,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 时间回到开始时,在战斗的途中,尹星察觉到范浮生攻防间行动的不自然,并且对有铠甲保护的胸口处下意识地多有横刀抵挡,这显然不符合对方刀技中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性格,此时尹星就已经有了对隐藏杀招的猜测。 拖延时间的打法一开始就是误导尹星的策略,范浮生故意如此展现诱导尹星这么推测,实际上他一直是抱定杀死尹星的想法的,他对下一步当然有别的布置。而看上去那么特别的铠甲穿上去那么久,除了物理防御外却没发挥其他作用,尹星就猜测这是对于范浮生自身杀招的防御手段。 不过使用杀招消耗肯定不低,范浮生既然敢这般行动,那么只有可能是他还预留了一次替死来对付公孙言,毕竟谈判破裂的可能并非不存在——这已经算是超过常人认知的猜测了,一个三阶能有那么丰厚的命源来连续替死吗?于是尹星就赌这第二次替死必然是以命源接近枯竭为代价,只要被自己途中吸走一点命源就不能再发动。 如果范浮生的计谋顺利进行,那就是“杀死尹星,元素力枯竭,引公孙言接近,证实尹星身份,谈判开始,谈妥则两家联手,谈崩了还可以用最后一条命和公孙言硬刚”这样一个过程。 而在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后,尹星将计就计做出了反击。被燃烧时人并不会立即死亡,真正的死因往往是缺氧、烧伤之后的感染和失温;但因失水或无法忍受疼痛而昏迷的情况也并非少见。而尹星最擅长的,就是忍受痛苦。 尹星借着傩面护着面部,忍着全身的剧痛、并将辰之力覆盖在血管和脏器上来抵挡爆炸的冲击力,在范浮生用尽全力、战铠散发出能量化解爆炸的余波,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秋风”与时停同时发动,逆着冲击向上以辰之力破开能量防护的一角,将剑刃刺入范浮生身上未覆盖铠甲的破绽处,并在“替死”发动之前将剑转化为杀戮之力,完成了险之又险的反杀。 至此,范家嫡系的年轻一代全部消亡,尹星的复仇再次向前一步。 第70章 反杀 “咚!”阿虎又一次被击飞落入雪地中,随即又摇晃着身体爬起,全身上下都是雷霆劈过后留下的焦痕,鲜血不住地从口中涌出。他所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一片片红斑。 “还真是顽强啊。”在等待屏障内战斗进入尾声再去坐收渔翁之利的公孙言看着倔强的贫民少年说。他早就可以杀掉阿虎,只不过故意在拖延时间,想等到那边快结束时再去,这样可以降低自己的消耗,在和范浮生的战斗中可以再占点优势。公孙言手中再次凝聚出一道雷霆,轰击在阿虎身上,两人之间不断重复着“击飞——爬起——靠近——再击飞”的过程。 而橘红色的屏障内,尹星与范浮生的战斗还在继续。长枪与焰刃在半空中不断相撞,范浮生防不住如雨点般落下的密集的刺击,但长枪同样也攻不破他身上的铠甲。一个势如疾风,手中白色长枪似蛟龙在海,片片残影在身边绽放;一个侵略胜火,虽是仓促应对,但举足之间卷起缕缕烈焰。 一直采取防守姿态的范浮生猛然发难,焰刃上的火再次升温,散发出高热和刺目的光芒,居高临下地劈向飞至下方打算突袭的尹星。长枪化盾,尹星以“冬风”在身前凝成数团寒冷的气旋来抵挡这一击掀起的热浪。 辰之力化形的盾牌在烈焰下破碎,尹星被巨大的冲击力击落,狠狠砸到地面上。范浮生一击占优,数团火球接连向尹星轰炸而去,不给尹星留下丝毫翻盘的机会。 一道身影从爆炸开的火焰中冲出,范浮生立即向那里轰出焰掌——火球终究只是佯攻,其中注入的元素力并不多,而焰掌才是蓄力已久的杀招。 “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焰掌击中的是一团裹着衣服的风,而尹星则垂直从下方极速飞上。 “是你中计了,自作聪明的小子。”范浮生胸前一团刚刚成型的幽焰跳跃着,这火焰并不强烈,但散发着致命的威胁性,所有的光与热完全内敛压缩为一颗暗红的珠子,等待着尹星近身的这个时刻。范浮生借助战技完全掩去了汇聚这火焰时散发的气息,而这团火更是从替死发动之后就在积攒。 “死!”范浮生大喝一声,不留余力地全力输出元素力。 “失算了!……骗你的。”尹星的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不过笑容隐在面具之下。 暗红色的珠子陡然炸开,刹那间赤焰就吞噬了两人的身躯,威势好比炸毁楼房的泄漏的燃气,一瞬就将半径二十米左右的区域湮没在烈火之中,炽热的屏障在冲击下也从内部裂开。公孙言急忙以法器撑出一片护罩,而阿虎伴着爆炸的气浪又一次被击飞。 “居然舍得用一次替死来以一换一,这对命源的损失可不小啊,而且他不会觉得我连他一条命都杀不掉?”公孙言自语道。而伴着火焰渐渐褪去,爆炸平息下来,场地的中心露出了两个模糊的人影。一个躺在地上,另一个左膝跪在前者的胸口上,双手压着一把刺入对方体内的血剑。 “怎么可能?”看到地上人影的真容后,公孙言惊呼出声。而跪在上面的那位,除了一张被烧黑了的面具,体表已经完全变成焦炭,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 时间回到开始时,在战斗的途中,尹星察觉到范浮生攻防间行动的不自然,并且对有铠甲保护的胸口处下意识地多有横刀抵挡,这显然不符合对方刀技中所展现出来的战斗性格,此时尹星就已经有了对隐藏杀招的猜测。 拖延时间的打法一开始就是误导尹星的策略,范浮生故意如此展现诱导尹星这么推测,实际上他一直是抱定杀死尹星的想法的,他对下一步当然有别的布置。而看上去那么特别的铠甲穿上去那么久,除了物理防御外却没发挥其他作用,尹星就猜测这是对于范浮生自身杀招的防御手段。 不过使用杀招消耗肯定不低,范浮生既然敢这般行动,那么只有可能是他还预留了一次替死来对付公孙言,毕竟谈判破裂的可能并非不存在——这已经算是超过常人认知的猜测了,一个三阶能有那么丰厚的命源来连续替死吗?于是尹星就赌这第二次替死必然是以命源接近枯竭为代价,只要被自己途中吸走一点命源就不能再发动。 如果范浮生的计谋顺利进行,那就是“杀死尹星,元素力枯竭,引公孙言接近,证实尹星身份,谈判开始,谈妥则两家联手,谈崩了还可以用最后一条命和公孙言硬刚”这样一个过程。 而在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后,尹星将计就计做出了反击。被燃烧时人并不会立即死亡,真正的死因往往是缺氧、烧伤之后的感染和失温;但因失水或无法忍受疼痛而昏迷的情况也并非少见。而尹星最擅长的,就是忍受痛苦。 尹星借着傩面护着面部,忍着全身的剧痛、并将辰之力覆盖在血管和脏器上来抵挡爆炸的冲击力,在范浮生用尽全力、战铠散发出能量化解爆炸的余波,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秋风”与时停同时发动,逆着冲击向上以辰之力破开能量防护的一角,将剑刃刺入范浮生身上未覆盖铠甲的破绽处,并在“替死”发动之前将剑转化为杀戮之力,完成了险之又险的反杀。 至此,范家嫡系的年轻一代全部消亡,尹星的复仇再次向前一步。 第71章 死境求生 “林依志,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一个二阶而已,却能做到这个程度。”公孙言不禁赞叹,但手中已汇出雷霆,“他居然没有‘替死’的机会了,还敢用这种高消耗的杀招,是打定主意认为我不会杀他吗?林依志,你说说他是从哪来的底气呢?” 压下嗓中翻涌向上的血,尹星摇晃着艰难地站起,“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他太自大了。”声线已变成那个仆人的声音。 “这么奇迹般的战斗,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既然已经这么不可思议,多一件命灯不会燃起都显得不那么奇怪了呢,对?” “公孙同学说笑了,哪儿会有欺瞒命灯检测的秘法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人持雷霆一人持血剑,在风雪中遥遥相对。尹星全身上下面部以外的皮肤全部烧焦,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止不住的向外渗出血液,仅仅在风中站立,疼痛就足以使他的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怎么看都已经重伤垂危无法战斗。公孙言看着这个家伙思索了一阵,雷霆在手中消散。 “不杀我吗?” “你还留着林依人给你的保命法器?之前在迷宫里你被血手抓走时它发动过一次,邓森然给我说过。” “只是因为一个可能吗?说不定他现在无法发动。” “我一贯不喜欢涉险,只要是可能会对我产生生命威胁的事情,那就尽可能不做,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你可以胸有成竹地站在这里,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自己动手杀了你,你能不能活着离开秘境本就是个问题。要是你死了,我的目的顺利达成;你活了下来,到时候也得记我一个‘不杀之恩’,何乐而不为?”公孙言笑着回答说。 当然,这并非他的全部想法——如果林依志和以前一样,在他眼里“不可能是尹星”,他必然会了结了这个仆从;但这场战斗让这件事变得有可能,那么一个活着的尹星价值绝对远大于死去的仆人,无论日后用来当林家的把柄,还是作为潜在的合作伙伴,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杀之恩’?挺好笑的说法。不过我答应你的条件,若是我活着离开这里,以后就当是欠你一命。” “不错的许诺,那我就先离开了,你和那小子一起全力挣扎着活下去。”公孙言大笑了几声,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离开了此地。 在确认公孙言已经走远后,尹星颓然倒地,取出两颗八品丹药和储存有生命力的小瓶开始恢复。而阿虎也踉跄着来到尹星身边坐下,取出玄青道人留下的丹药开始炼化。“夏风”围绕在两人身边,阻断风雪对两人的侵扰,在无间断地吸收了四五颗丹药、过去了多半天后,尹星才从生命危险中脱离出来。 “要把皮肤完全恢复,还得至少五颗八品丹药才行,这样一来玄青前辈留给我的八品丹药就剩下不到十颗了,这次来秘境的代价还真是大啊。”尹星左手上的绷带当然已经被焚毁,森森白骨袒露在外。八品丹药的极限就是恢复烧焦的皮肤和毛发,修复受损的经脉,想重新长出血肉得高纯度的七品丹药才行,而尹星还没有炼化那个级别丹药的本事。 “尹星,谢谢你了。”见尹星从全集中状态脱离,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阿虎对赶来救自己的尹星开口道谢。 “不必客气。这段日子也辛苦你和钱磊了,在班里四处皆敌很不好受?”尹星想拍拍阿虎的肩膀,但身体内的一阵疼痛,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行,因为你说过,我们是‘兄弟’。钱磊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也会很开心。” “嗯?他在迷宫就已经知道了,没告诉你吗?” “……我们当时失散了,在深谷中也没有机会交流信息,来到密林后就更是没见过面了。你这边呢?” 两人在风雪中平心静气地交谈着这些时日彼此的经历,雪原是阿虎第一次重见外界人的区域。阿虎也做了梦,在梦境中回到了老伯和阿呆死的那天,但如今的少年没有像尹星为奴前那时的自己那么冲动,也没有那么情绪化了,很快就自己走出了梦境。 “你也变了不少呢。”尹星有些感慨,还记得刚进第七院时,他还担心那个李家少爷要是也在学院阿虎会不会失控,换做现在就完全不必为此忧虑了。 “那就麻烦你继续负责警戒了。”尹星说道。 ———————— 雪原第五日,外界正午时分,巨门于风雪中耸立而出。 林依人拍了拍旁边昏昏欲睡的陈小小,这个娇小的少女自从进入雪原以来还不曾休息。 “啊,抱歉啊,长官。属下实在是——呼啊——太困了。”一句话都没说完,陈小小就又打了个哈欠。 “多坚持一下,‘门’的气息已经出现了,至少等到下个区域再休息。” “下个区域?下个区域的话,就见不到你了……”神志恍惚的少女呢喃道。茗轻轻揉了揉陈小小的头,“还会再见的哦,小小,姐姐会继续陪着你的。” 钱磊背着仍在沉睡的楚心跟在两人身后——在商讨过后,大家一致决定带上曾为营救尹星出了关键一份力的楚心,就当是替“林依志”报答他的恩情。 “真没想到,把濒死的人用楚心的手来了结,居然真的可以把印记算在他的头上——就是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作何感想。”钱磊对于秘境的规则仍有着许多不解,但或许下一个区域就是“终点”了呢? 无惊无险的,一行人格外顺利地来到巨门前,其上新的壁画吸引了他们的眼球: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长满树林的小山坡下的草堂走出,历经沙漠、海洋,并在雪原停留,最终在一片山脉上仰头面对天空中的云层。 “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对应了之前的区域。”钱磊诧异地说。 “嗯……感觉像是在讲一个什么故事?但一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故事中应该有许多角色才对。话说,为什么到现在这张壁画才会出现?这是一种引导吗?下一个区域在一片山脉里?”林依人思考着。 “如果壁画没有作假或者继续隐藏的话,那应该是。‘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也就是说,那片山脉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区域了。” “确实。那就别耽搁了,走。” 巨门被几人推开,红芒又一次亮起。终末的审判之地,将裁断众人的生与死。 第71章 死境求生 “林依志,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一个二阶而已,却能做到这个程度。”公孙言不禁赞叹,但手中已汇出雷霆,“他居然没有‘替死’的机会了,还敢用这种高消耗的杀招,是打定主意认为我不会杀他吗?林依志,你说说他是从哪来的底气呢?” 压下嗓中翻涌向上的血,尹星摇晃着艰难地站起,“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他太自大了。”声线已变成那个仆人的声音。 “这么奇迹般的战斗,这么顽强的生命力和意志,既然已经这么不可思议,多一件命灯不会燃起都显得不那么奇怪了呢,对?” “公孙同学说笑了,哪儿会有欺瞒命灯检测的秘法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一人持雷霆一人持血剑,在风雪中遥遥相对。尹星全身上下面部以外的皮肤全部烧焦,任何一点动作都会止不住的向外渗出血液,仅仅在风中站立,疼痛就足以使他的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颤动,怎么看都已经重伤垂危无法战斗。公孙言看着这个家伙思索了一阵,雷霆在手中消散。 “不杀我吗?” “你还留着林依人给你的保命法器?之前在迷宫里你被血手抓走时它发动过一次,邓森然给我说过。” “只是因为一个可能吗?说不定他现在无法发动。” “我一贯不喜欢涉险,只要是可能会对我产生生命威胁的事情,那就尽可能不做,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你可以胸有成竹地站在这里,而且我也没有必要自己动手杀了你,你能不能活着离开秘境本就是个问题。要是你死了,我的目的顺利达成;你活了下来,到时候也得记我一个‘不杀之恩’,何乐而不为?”公孙言笑着回答说。 当然,这并非他的全部想法——如果林依志和以前一样,在他眼里“不可能是尹星”,他必然会了结了这个仆从;但这场战斗让这件事变得有可能,那么一个活着的尹星价值绝对远大于死去的仆人,无论日后用来当林家的把柄,还是作为潜在的合作伙伴,都是不错的选择。 “‘不杀之恩’?挺好笑的说法。不过我答应你的条件,若是我活着离开这里,以后就当是欠你一命。” “不错的许诺,那我就先离开了,你和那小子一起全力挣扎着活下去。”公孙言大笑了几声,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离开了此地。 在确认公孙言已经走远后,尹星颓然倒地,取出两颗八品丹药和储存有生命力的小瓶开始恢复。而阿虎也踉跄着来到尹星身边坐下,取出玄青道人留下的丹药开始炼化。“夏风”围绕在两人身边,阻断风雪对两人的侵扰,在无间断地吸收了四五颗丹药、过去了多半天后,尹星才从生命危险中脱离出来。 “要把皮肤完全恢复,还得至少五颗八品丹药才行,这样一来玄青前辈留给我的八品丹药就剩下不到十颗了,这次来秘境的代价还真是大啊。”尹星左手上的绷带当然已经被焚毁,森森白骨袒露在外。八品丹药的极限就是恢复烧焦的皮肤和毛发,修复受损的经脉,想重新长出血肉得高纯度的七品丹药才行,而尹星还没有炼化那个级别丹药的本事。 “尹星,谢谢你了。”见尹星从全集中状态脱离,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的阿虎对赶来救自己的尹星开口道谢。 “不必客气。这段日子也辛苦你和钱磊了,在班里四处皆敌很不好受?”尹星想拍拍阿虎的肩膀,但身体内的一阵疼痛,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还行,因为你说过,我们是‘兄弟’。钱磊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也会很开心。” “嗯?他在迷宫就已经知道了,没告诉你吗?” “……我们当时失散了,在深谷中也没有机会交流信息,来到密林后就更是没见过面了。你这边呢?” 两人在风雪中平心静气地交谈着这些时日彼此的经历,雪原是阿虎第一次重见外界人的区域。阿虎也做了梦,在梦境中回到了老伯和阿呆死的那天,但如今的少年没有像尹星为奴前那时的自己那么冲动,也没有那么情绪化了,很快就自己走出了梦境。 “你也变了不少呢。”尹星有些感慨,还记得刚进第七院时,他还担心那个李家少爷要是也在学院阿虎会不会失控,换做现在就完全不必为此忧虑了。 “那就麻烦你继续负责警戒了。”尹星说道。 ———————— 雪原第五日,外界正午时分,巨门于风雪中耸立而出。 林依人拍了拍旁边昏昏欲睡的陈小小,这个娇小的少女自从进入雪原以来还不曾休息。 “啊,抱歉啊,长官。属下实在是——呼啊——太困了。”一句话都没说完,陈小小就又打了个哈欠。 “多坚持一下,‘门’的气息已经出现了,至少等到下个区域再休息。” “下个区域?下个区域的话,就见不到你了……”神志恍惚的少女呢喃道。茗轻轻揉了揉陈小小的头,“还会再见的哦,小小,姐姐会继续陪着你的。” 钱磊背着仍在沉睡的楚心跟在两人身后——在商讨过后,大家一致决定带上曾为营救尹星出了关键一份力的楚心,就当是替“林依志”报答他的恩情。 “真没想到,把濒死的人用楚心的手来了结,居然真的可以把印记算在他的头上——就是不知道他醒来后会作何感想。”钱磊对于秘境的规则仍有着许多不解,但或许下一个区域就是“终点”了呢? 无惊无险的,一行人格外顺利地来到巨门前,其上新的壁画吸引了他们的眼球:一个小小的人影,从长满树林的小山坡下的草堂走出,历经沙漠、海洋,并在雪原停留,最终在一片山脉上仰头面对天空中的云层。 “这是什么意思?感觉对应了之前的区域。”钱磊诧异地说。 “嗯……感觉像是在讲一个什么故事?但一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影,故事中应该有许多角色才对。话说,为什么到现在这张壁画才会出现?这是一种引导吗?下一个区域在一片山脉里?”林依人思考着。 “如果壁画没有作假或者继续隐藏的话,那应该是。‘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也就是说,那片山脉很可能就是最后一个区域了。” “确实。那就别耽搁了,走。” 巨门被几人推开,红芒又一次亮起。终末的审判之地,将裁断众人的生与死。 第72章 群山 红芒消退,尹星发现自己果真立在一座高山之巅,俯瞰而下,绵绵不断的峻岭映入眼帘。 “这些区域比起壁画上的都被放大了许多,那片密林就是很直接的体现。但这里这么多山头,要怎么探索呢?感觉除了我脚下这座山至少有三千米高,其他的也都在各两千米上下啊。” 突然之间,从云层中落下一道剑影,尹星甚至没机会看清它,不远处就猛然被劈开一个数十米长、纵深十几米的沟壑,碎石向尹星的方向砸来,辰之力化作剑刃将其斩开。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被击中就必死了吗?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想要躲开也很难。”尹星抬头看向云层,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异样,“这云层的颜色形体……不像是普通的白云啊……难道说!那可就糟糕了啊。” “云层”翻涌着,从中时不时落下一两道虚幻的白色剑影。这所谓的“云层”,与迷宫中的白雾极其相像,只是攻击性更为突出,并且始终悬在高空中不会大规模沉降罢了。 “古魔的识海里为什么会有那个修士的力量?这是他们曾经交战的地方吗?也就是说,壁画上的就是古魔的经历?”许多疑问翻上脑海,但现在顾不得去细想,尹星化出鹰翼沿着峭壁向下飞去。 伴随着一声轰鸣,尹星狼狈不堪地又从山谷中飞了上来,大片血手如浪潮般追着他上升,最后停在了距离山顶三米远的地方。 “要困住我吗?还是先看看这座山其他几侧的状况。” 在提心吊胆、时刻准备发动时停来躲避剑影的探索后,尹星确认了山的各面都被血手所包围,这座高山完全就是一座孤岛。上有白雾,下有血手,尹星被困在了山巅。权衡了一下维持这个高度飞往其他山顶和留在此处的利弊,尹星在山顶盘膝坐下。 “其他山的情况说不定更糟,先留在这里多观察一下,或许有什么遗漏的信息点……毕竟如果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座山顶,那就没办法让人们自相残杀了。”尹星取出陈小小拍下的原本的壁画,又回忆着新壁画上的内容,想从中再发掘出一些线索。 还没安生地想多久,一道剑影向尹星的方向劈来,时停紧急发动,尹星当即把速度攀升到极致,但这01秒又能冲出去多远?一次接一次,原本从空中落下的剑影只需一秒就可跨越千米,但尹星接连不断地发动时停,总算是在剑影落下前跑出了波及范围。 “咳咳!”连续发动技能给尹星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荷,更何况他的道心破损本就不曾恢复。吐出一口血水,尹星仰头看了一眼“云层”,一种并不属于他的情绪泛上脑海——憎恶、仇恨与不甘。这异样的情绪仅在脑中闪过了一个瞬间,当尹星回过神时一支血箭已冲向天空。 “糟糕!”来不及收回力量,空中的白色剑影接二连三地向尹星劈下,血箭当即破碎,尹星也只能仓促地又一次开始逃窜。“风”的流转,万风之拥,鹰翼战技,时间停滞,尹星使出浑身解数去躲避攻击,高负荷下,口、鼻、眼、耳都开始有血液止不住地流出,面具又来不及摘下,满脸都是血污,视野也变得模糊。 才躲过两道剑影,尹星的身体就已经濒临极限,体内的不安定因素也趁机作乱;第三次攻击逼近,眼看已经避无可避,尹星摘下傩面将它抛向空中,希望能为自己争取片刻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沾染了尹星血液的傩面上居然亮起了一个青色的印记,面具上的焦痕与血污伴随着青色的波动被“洗涤”,这波纹似乎并未起到任何防御作用,但白色的剑影却自行消散,印记闪烁着青光,像在与“云层”交谈一般。 而此时远在内界的一位青衣女子,在与强敌战斗的途中皱起了眉头。她随手勾画了几笔,在空中以凝实的灵力形成符箓,从中爆发出万钧雷霆,雷光甚至暂时掩过了太阳的光辉,将整片天空中的灵力搅动得混乱不堪。 “那小子这么快就遇见宗门那几个老东西了?怎么可能?按时间,他应该还在那个秘境里才对?而且看那边的回应,似乎只是一个‘前辈’的投影,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看这个秘境也不简单啊……我这边脱不开身,尹小子,你就自求多福,要是作为那个后辈的儿子,却在这么早的时候夭折,也只能说上一句造化弄人了。” 回到尹星这边,“云层”在青色印记亮起之后就停止了攻击,尹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不过还有些紧张地盯着“云层”。 “刚才是怎么回事……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对着它发起了攻击,是古魔造成的影响吗?总之多亏了玄青前辈给的这张面具,要不然估计就完蛋了。”尹星取出陈小小给的水元素晶石清洗了面庞,盘膝坐下开始平息体内的混乱。而在“交流”结束之后,傩面从空中缓缓落下,自己贴到了尹星脸上,随后青色的印记才黯淡下去,逐渐消失。 剑影仍旧时不时落下,但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尹星,只是随机地劈着已满是裂纹的山峰。 来到这里六个时辰后,尹星突然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和环境似乎正在变化,立即持着化形出的白色长剑起身。 第72章 群山 红芒消退,尹星发现自己果真立在一座高山之巅,俯瞰而下,绵绵不断的峻岭映入眼帘。 “这些区域比起壁画上的都被放大了许多,那片密林就是很直接的体现。但这里这么多山头,要怎么探索呢?感觉除了我脚下这座山至少有三千米高,其他的也都在各两千米上下啊。” 突然之间,从云层中落下一道剑影,尹星甚至没机会看清它,不远处就猛然被劈开一个数十米长、纵深十几米的沟壑,碎石向尹星的方向砸来,辰之力化作剑刃将其斩开。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被击中就必死了吗?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想要躲开也很难。”尹星抬头看向云层,隐约察觉到了几分异样,“这云层的颜色形体……不像是普通的白云啊……难道说!那可就糟糕了啊。” “云层”翻涌着,从中时不时落下一两道虚幻的白色剑影。这所谓的“云层”,与迷宫中的白雾极其相像,只是攻击性更为突出,并且始终悬在高空中不会大规模沉降罢了。 “古魔的识海里为什么会有那个修士的力量?这是他们曾经交战的地方吗?也就是说,壁画上的就是古魔的经历?”许多疑问翻上脑海,但现在顾不得去细想,尹星化出鹰翼沿着峭壁向下飞去。 伴随着一声轰鸣,尹星狼狈不堪地又从山谷中飞了上来,大片血手如浪潮般追着他上升,最后停在了距离山顶三米远的地方。 “要困住我吗?还是先看看这座山其他几侧的状况。” 在提心吊胆、时刻准备发动时停来躲避剑影的探索后,尹星确认了山的各面都被血手所包围,这座高山完全就是一座孤岛。上有白雾,下有血手,尹星被困在了山巅。权衡了一下维持这个高度飞往其他山顶和留在此处的利弊,尹星在山顶盘膝坐下。 “其他山的情况说不定更糟,先留在这里多观察一下,或许有什么遗漏的信息点……毕竟如果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座山顶,那就没办法让人们自相残杀了。”尹星取出陈小小拍下的原本的壁画,又回忆着新壁画上的内容,想从中再发掘出一些线索。 还没安生地想多久,一道剑影向尹星的方向劈来,时停紧急发动,尹星当即把速度攀升到极致,但这01秒又能冲出去多远?一次接一次,原本从空中落下的剑影只需一秒就可跨越千米,但尹星接连不断地发动时停,总算是在剑影落下前跑出了波及范围。 “咳咳!”连续发动技能给尹星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负荷,更何况他的道心破损本就不曾恢复。吐出一口血水,尹星仰头看了一眼“云层”,一种并不属于他的情绪泛上脑海——憎恶、仇恨与不甘。这异样的情绪仅在脑中闪过了一个瞬间,当尹星回过神时一支血箭已冲向天空。 “糟糕!”来不及收回力量,空中的白色剑影接二连三地向尹星劈下,血箭当即破碎,尹星也只能仓促地又一次开始逃窜。“风”的流转,万风之拥,鹰翼战技,时间停滞,尹星使出浑身解数去躲避攻击,高负荷下,口、鼻、眼、耳都开始有血液止不住地流出,面具又来不及摘下,满脸都是血污,视野也变得模糊。 才躲过两道剑影,尹星的身体就已经濒临极限,体内的不安定因素也趁机作乱;第三次攻击逼近,眼看已经避无可避,尹星摘下傩面将它抛向空中,希望能为自己争取片刻时间。 出乎意料的是,沾染了尹星血液的傩面上居然亮起了一个青色的印记,面具上的焦痕与血污伴随着青色的波动被“洗涤”,这波纹似乎并未起到任何防御作用,但白色的剑影却自行消散,印记闪烁着青光,像在与“云层”交谈一般。 而此时远在内界的一位青衣女子,在与强敌战斗的途中皱起了眉头。她随手勾画了几笔,在空中以凝实的灵力形成符箓,从中爆发出万钧雷霆,雷光甚至暂时掩过了太阳的光辉,将整片天空中的灵力搅动得混乱不堪。 “那小子这么快就遇见宗门那几个老东西了?怎么可能?按时间,他应该还在那个秘境里才对?而且看那边的回应,似乎只是一个‘前辈’的投影,甚至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有……看这个秘境也不简单啊……我这边脱不开身,尹小子,你就自求多福,要是作为那个后辈的儿子,却在这么早的时候夭折,也只能说上一句造化弄人了。” 回到尹星这边,“云层”在青色印记亮起之后就停止了攻击,尹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只不过还有些紧张地盯着“云层”。 “刚才是怎么回事……身体突然就不受控制的对着它发起了攻击,是古魔造成的影响吗?总之多亏了玄青前辈给的这张面具,要不然估计就完蛋了。”尹星取出陈小小给的水元素晶石清洗了面庞,盘膝坐下开始平息体内的混乱。而在“交流”结束之后,傩面从空中缓缓落下,自己贴到了尹星脸上,随后青色的印记才黯淡下去,逐渐消失。 剑影仍旧时不时落下,但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尹星,只是随机地劈着已满是裂纹的山峰。 来到这里六个时辰后,尹星突然察觉到周围的空间和环境似乎正在变化,立即持着化形出的白色长剑起身。 第73章 “劲敌” “外界人?为什么戴着傩面?”一个道士的身影出现,似乎也是刚从别的地方被“传送”到这里。 尹星正打算用内界话开口周旋,对方却已经动手,短小的桃木剑中横斩出一道强盛的剑气。 “算了,杀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嘛。”道士自语道。 辰之剑竖起格挡,强劲的剑气被从中间斩作两段,而尹星身后数米的一块巨石被从中间劈开。 “吸收了中间部分的力量,再将剩下的两截拨开?有些意思。”道士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原理,“但能吸收的强度应该是有极限的?让我看看你的奋力挣扎,外界的小子,可别令我太无聊哦?” 桃木剑在道士手中随意甩动了几下,四五道剑气被释放出来。尹星以风助力,快速挥舞着剑刃将剑气全部劈开,同时向着道士逼近。对方轻描淡写地快速扭动手腕,转瞬间一面剑气构成的“墙”就从正面压来。 “拼速度,除了空中那团雾气以外,我还没遇见过敌手。”尹星故意用内界话开口说道,想扰动哪怕一丝对方的心态,同时将体内的辰之力以“风”流转,留下片片残影,直接一路突袭到道士面前。 辰之剑被桃木剑挡下,道士并未因听到内界话而有什么惊讶之类的情绪,这是带着微笑说:“哦?是吗?” 辰之剑快速挥舞斩击,那人一手背在身后,仅用右手持着的桃木剑防下了尹星的每一次攻击,右臂同样快到只余下残影。 “你的左手废了,那我就让你一只手。”道士笑道。 “希望你能记住你所说的。”尹星回敬以更快、更迅猛的攻击,两人且战且行,渐渐将战场移至峭壁边缘。道士止住了后退的步伐,立在崖边:“就让你到这里,我要开始反攻了哦?” 桃木剑挥动的速度陡然加快,那人仿佛有十几只右手一般,攻击连成一片“网”。战技发动,尹星的速度再一次攀升,对方见状也再次加快了挥剑,两人之间展开了速度的比拼。 “不错嘛,在我见过的同境修士中,我宇文斑愿称你为最快!”道士爽朗地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赞赏了。”尹星一边回答一边将速度加到极致,身后也展开了鹰翼。 “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呢。毕竟哪怕你能再多斩出一击,你就能追上我了啊!” 棋差一招,桃木剑越过凝白色的剑影,刺向尹星的咽喉。 时间停滞,尹星一面侧头避开桃木剑的轨迹,一面将辰之剑砍入道士的颈部。 “虽然有些取巧,但我能多斩出的可不止一剑,要怪就怪自己太轻敌了。”尹星对着满面不可思议的道士说。白色剑刃化作血红色,杀戮之力侵染进宇文斑的体内,但并未探查到命源,而道士的嘴角也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头颅与身体被分开,一齐跌落山崖,而尹星急忙一个转身,以血刃抵住刺来的枪尖,右脚后退半步,已半悬在空中,下方的血手像等待虫子的幼鸟一般“仰头”望着。 “能杀死我新收的战傀,你倒是有些本事。我是傀儡师宇文斑,你的这具身体,我收下了!”音色并没有变化,但映入尹星眼帘的却是一位身穿黄甲的挺拔青年。 “有些眼熟……是槐苍国的那位‘曾小将军’?”尹星想起海洋上遇见的那艘飞舟,诧异地说。 “看来你认识这具肉身啊,这可是我最钟爱的一具傀儡,这俊朗的面容真是百看不厌。多亏了这秘境,我才能收集这么多的傀儡,你面具下的样貌又是怎样的呢?真是令人期待。”那个声音发出一阵阴惨惨的笑声,与“扮演”道士时判若两人。 尹星振翅从地面起飞,避开对方的攻击——继续留在地面上作战,自己有可能会被推下深渊。他飞在半空中,向山峰的中间飞去。 “看情况他应该是‘降临’在傀儡身上,只是不知道这傀儡是怎么制成的,又是‘存放’在哪里,之前明明没感受到道士外的其他气息。” 黄甲追了上来,土灵力凝集下不断向尹星袭来,但都被轻易避开,这具傀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空手段。 “可恶!你别想跑!” 看对方没有切换傀儡,尹星继续留在空中输出。辰之力所化作的刃气接二连三地斩下,傀儡拿着长枪招架自如。眼见这样分不出胜负,又担心对方还有其他强力的战傀,尹星决定速战速决,采用屡试不爽的奇袭战术。 速度攀升到极致,时停与“秋风”一同发动,剑刃在俯冲中直接扎向傀儡的右眼,要从中贯穿头颅。可这一次的突袭却出了差错,黄甲的左臂铠处自行亮起,一道惊人的土灵力波动被释放出来,化作一只高大的岩熊,它那宽厚的手掌挡住了攻击。 “欸?”宇文斑自己也无比吃惊,而岩熊五米高的身躯中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挡下尹星后看了眼傀儡,居然暴怒地将其拍飞。傀儡匆忙应对,但在岩熊面前很快就被拍了个粉碎,而“弑主”的巨熊也在曾小将军的身体失去声息后崩碎。 “看来是被傀儡留下的东西反噬了呢,偷别人身体的虫子。”尹星嗤笑道。 一个普通二阶修士的傀儡出现,尹星想都没想就在宇文斑开口求饶前抹去了这件傀儡。 又一个二阶出现在不远处,宇文斑在尹星提剑上来前立刻跪在地上:“大侠,大侠,饶我一……”话未说完,这件傀儡也被斩杀。 “大侠饶命!我可以把傀儡术的奥秘告诉您!”辰之剑停留在又一个二阶修士的咽喉前,“哦?说来听听。”尹星打算多了解些内界的信息。 宇文斑涕泗横流地趴在地上,一面颤抖,一面说:“这位大侠,小人本是一个小小盗匪,幸得一位江湖老前辈临死前的倾囊相授,才学会了这傀儡术。傀儡术是用七味秘药浸泡尸体,再将蛊虫滴上傀师的血后放入其中,尸体有太大的伤口都没法炼制成……”话说到一半,宇文斑就拔出匕首偷袭,被尹星一剑又消灭了一件傀儡。 “你太不老实了,傀儡杀完本体自然就会出来了?那就杀个不停好了。”尹星再不给其任何耍小计谋的机会,每当新的傀儡出现就立即斩杀,从二阶杀到一级,直到最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出现的时候,剑刃又停在了他眼前。 “宇文斑”早已吓得坐在地上,下边的阀门关不住了,五谷的残渣倾泻而出。 尹星对刺鼻的恶臭味皱了皱眉,“现在你只剩最后一条命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宇文斑”连连点头,再无半点挣扎的念头。 一番逼问过后,尹星算是勉强弄清楚了傀儡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把尸体通过妖术炼制傀儡,傀师的神魂占入其中,其他傀儡和傀师本人的躯体则融入被使用的肉身中,只要傀儡不死,傀师就无法被找到。 而傀儡的制作要求极为严格,除了不能有大的外伤之外,身体原本的“主人”要是带着排斥情绪的话也同样会增大失败的可能,这个家伙纯粹是撞了大运,先是在雪原捡到了困于梦境被冻死的曾小将军,将其炼制成傀儡,实力只能发挥原本的一半;后来又用曾小将军的相貌偶遇了之前的道士,这两人似乎是至交,于是他又靠下毒阴死了对方。 偏偏道士的储物器中有一味极佳的灵药,借着这件东西才将道士炼成傀儡,实力也有原本的七成,但是使用这具傀儡时,他的心智会向道士原本的性格偏移。宇文斑也并非他的真名,实际上叫王二羊的他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就是个普通人出身,过去的傀儡也全靠捡尸和偷袭来拿到。这次来秘境同样是想碰点运气,捡点尸体回去用,也靠自己傀儡死亡后可以在一定距离外释放新傀儡的能力一路坑死了不少人。 “你能来到这个区域,还真就是靠运气啊……碰巧捡到可以飞行的修士尸体成功渡过海洋,碰巧在寒原的特殊环境中获得了大量没有外伤的尸体,碰巧这个道士和曾小将军认识……要不是碰上我,你的好运说不定还会持续下去。这傀儡术也真算是邪门,这种代价低收益高的妖术……妖术?”尹星突然警觉,这个“妖术”所指的真的只是“邪术”的代称吗? 未来得及追问下去,王二羊的身体突然畸形地膨胀起来,一团紫黑色的肉瘤撑爆了他的身体,流着黑紫色黏液的肉瘤呈现在尹星面前,还从中伸出了许多细小的触手,触手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眼珠,散发着极度不祥的气息,令人的身体产生一阵恶寒。 触手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向尹星袭来,但空中的白色剑影更快,万年前修士在古魔识海中的投影出于本能的“除魔卫道”,“雾气”惊雷般倾泻而下,就像是天突然开了一个洞,让云海像瀑布一样漏了下去,似乎要将山也一起轰开,夷为平地。尹星正在思考该如何脱身,他身边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第73章 “劲敌” “外界人?为什么戴着傩面?”一个道士的身影出现,似乎也是刚从别的地方被“传送”到这里。 尹星正打算用内界话开口周旋,对方却已经动手,短小的桃木剑中横斩出一道强盛的剑气。 “算了,杀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嘛。”道士自语道。 辰之剑竖起格挡,强劲的剑气被从中间斩作两段,而尹星身后数米的一块巨石被从中间劈开。 “吸收了中间部分的力量,再将剩下的两截拨开?有些意思。”道士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原理,“但能吸收的强度应该是有极限的?让我看看你的奋力挣扎,外界的小子,可别令我太无聊哦?” 桃木剑在道士手中随意甩动了几下,四五道剑气被释放出来。尹星以风助力,快速挥舞着剑刃将剑气全部劈开,同时向着道士逼近。对方轻描淡写地快速扭动手腕,转瞬间一面剑气构成的“墙”就从正面压来。 “拼速度,除了空中那团雾气以外,我还没遇见过敌手。”尹星故意用内界话开口说道,想扰动哪怕一丝对方的心态,同时将体内的辰之力以“风”流转,留下片片残影,直接一路突袭到道士面前。 辰之剑被桃木剑挡下,道士并未因听到内界话而有什么惊讶之类的情绪,这是带着微笑说:“哦?是吗?” 辰之剑快速挥舞斩击,那人一手背在身后,仅用右手持着的桃木剑防下了尹星的每一次攻击,右臂同样快到只余下残影。 “你的左手废了,那我就让你一只手。”道士笑道。 “希望你能记住你所说的。”尹星回敬以更快、更迅猛的攻击,两人且战且行,渐渐将战场移至峭壁边缘。道士止住了后退的步伐,立在崖边:“就让你到这里,我要开始反攻了哦?” 桃木剑挥动的速度陡然加快,那人仿佛有十几只右手一般,攻击连成一片“网”。战技发动,尹星的速度再一次攀升,对方见状也再次加快了挥剑,两人之间展开了速度的比拼。 “不错嘛,在我见过的同境修士中,我宇文斑愿称你为最快!”道士爽朗地笑道。 “那还真是谢谢你的赞赏了。”尹星一边回答一边将速度加到极致,身后也展开了鹰翼。 “如果这就是你的极限,那还真是有些可惜了呢。毕竟哪怕你能再多斩出一击,你就能追上我了啊!” 棋差一招,桃木剑越过凝白色的剑影,刺向尹星的咽喉。 时间停滞,尹星一面侧头避开桃木剑的轨迹,一面将辰之剑砍入道士的颈部。 “虽然有些取巧,但我能多斩出的可不止一剑,要怪就怪自己太轻敌了。”尹星对着满面不可思议的道士说。白色剑刃化作血红色,杀戮之力侵染进宇文斑的体内,但并未探查到命源,而道士的嘴角也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头颅与身体被分开,一齐跌落山崖,而尹星急忙一个转身,以血刃抵住刺来的枪尖,右脚后退半步,已半悬在空中,下方的血手像等待虫子的幼鸟一般“仰头”望着。 “能杀死我新收的战傀,你倒是有些本事。我是傀儡师宇文斑,你的这具身体,我收下了!”音色并没有变化,但映入尹星眼帘的却是一位身穿黄甲的挺拔青年。 “有些眼熟……是槐苍国的那位‘曾小将军’?”尹星想起海洋上遇见的那艘飞舟,诧异地说。 “看来你认识这具肉身啊,这可是我最钟爱的一具傀儡,这俊朗的面容真是百看不厌。多亏了这秘境,我才能收集这么多的傀儡,你面具下的样貌又是怎样的呢?真是令人期待。”那个声音发出一阵阴惨惨的笑声,与“扮演”道士时判若两人。 尹星振翅从地面起飞,避开对方的攻击——继续留在地面上作战,自己有可能会被推下深渊。他飞在半空中,向山峰的中间飞去。 “看情况他应该是‘降临’在傀儡身上,只是不知道这傀儡是怎么制成的,又是‘存放’在哪里,之前明明没感受到道士外的其他气息。” 黄甲追了上来,土灵力凝集下不断向尹星袭来,但都被轻易避开,这具傀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有效的对空手段。 “可恶!你别想跑!” 看对方没有切换傀儡,尹星继续留在空中输出。辰之力所化作的刃气接二连三地斩下,傀儡拿着长枪招架自如。眼见这样分不出胜负,又担心对方还有其他强力的战傀,尹星决定速战速决,采用屡试不爽的奇袭战术。 速度攀升到极致,时停与“秋风”一同发动,剑刃在俯冲中直接扎向傀儡的右眼,要从中贯穿头颅。可这一次的突袭却出了差错,黄甲的左臂铠处自行亮起,一道惊人的土灵力波动被释放出来,化作一只高大的岩熊,它那宽厚的手掌挡住了攻击。 “欸?”宇文斑自己也无比吃惊,而岩熊五米高的身躯中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挡下尹星后看了眼傀儡,居然暴怒地将其拍飞。傀儡匆忙应对,但在岩熊面前很快就被拍了个粉碎,而“弑主”的巨熊也在曾小将军的身体失去声息后崩碎。 “看来是被傀儡留下的东西反噬了呢,偷别人身体的虫子。”尹星嗤笑道。 一个普通二阶修士的傀儡出现,尹星想都没想就在宇文斑开口求饶前抹去了这件傀儡。 又一个二阶出现在不远处,宇文斑在尹星提剑上来前立刻跪在地上:“大侠,大侠,饶我一……”话未说完,这件傀儡也被斩杀。 “大侠饶命!我可以把傀儡术的奥秘告诉您!”辰之剑停留在又一个二阶修士的咽喉前,“哦?说来听听。”尹星打算多了解些内界的信息。 宇文斑涕泗横流地趴在地上,一面颤抖,一面说:“这位大侠,小人本是一个小小盗匪,幸得一位江湖老前辈临死前的倾囊相授,才学会了这傀儡术。傀儡术是用七味秘药浸泡尸体,再将蛊虫滴上傀师的血后放入其中,尸体有太大的伤口都没法炼制成……”话说到一半,宇文斑就拔出匕首偷袭,被尹星一剑又消灭了一件傀儡。 “你太不老实了,傀儡杀完本体自然就会出来了?那就杀个不停好了。”尹星再不给其任何耍小计谋的机会,每当新的傀儡出现就立即斩杀,从二阶杀到一级,直到最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出现的时候,剑刃又停在了他眼前。 “宇文斑”早已吓得坐在地上,下边的阀门关不住了,五谷的残渣倾泻而出。 尹星对刺鼻的恶臭味皱了皱眉,“现在你只剩最后一条命了?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明白吗?” “宇文斑”连连点头,再无半点挣扎的念头。 一番逼问过后,尹星算是勉强弄清楚了傀儡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把尸体通过妖术炼制傀儡,傀师的神魂占入其中,其他傀儡和傀师本人的躯体则融入被使用的肉身中,只要傀儡不死,傀师就无法被找到。 而傀儡的制作要求极为严格,除了不能有大的外伤之外,身体原本的“主人”要是带着排斥情绪的话也同样会增大失败的可能,这个家伙纯粹是撞了大运,先是在雪原捡到了困于梦境被冻死的曾小将军,将其炼制成傀儡,实力只能发挥原本的一半;后来又用曾小将军的相貌偶遇了之前的道士,这两人似乎是至交,于是他又靠下毒阴死了对方。 偏偏道士的储物器中有一味极佳的灵药,借着这件东西才将道士炼成傀儡,实力也有原本的七成,但是使用这具傀儡时,他的心智会向道士原本的性格偏移。宇文斑也并非他的真名,实际上叫王二羊的他像自己所说的那样就是个普通人出身,过去的傀儡也全靠捡尸和偷袭来拿到。这次来秘境同样是想碰点运气,捡点尸体回去用,也靠自己傀儡死亡后可以在一定距离外释放新傀儡的能力一路坑死了不少人。 “你能来到这个区域,还真就是靠运气啊……碰巧捡到可以飞行的修士尸体成功渡过海洋,碰巧在寒原的特殊环境中获得了大量没有外伤的尸体,碰巧这个道士和曾小将军认识……要不是碰上我,你的好运说不定还会持续下去。这傀儡术也真算是邪门,这种代价低收益高的妖术……妖术?”尹星突然警觉,这个“妖术”所指的真的只是“邪术”的代称吗? 未来得及追问下去,王二羊的身体突然畸形地膨胀起来,一团紫黑色的肉瘤撑爆了他的身体,流着黑紫色黏液的肉瘤呈现在尹星面前,还从中伸出了许多细小的触手,触手上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眼珠,散发着极度不祥的气息,令人的身体产生一阵恶寒。 触手以极为恐怖的速度向尹星袭来,但空中的白色剑影更快,万年前修士在古魔识海中的投影出于本能的“除魔卫道”,“雾气”惊雷般倾泻而下,就像是天突然开了一个洞,让云海像瀑布一样漏了下去,似乎要将山也一起轰开,夷为平地。尹星正在思考该如何脱身,他身边的环境又发生了变化。 第74章 混战 “呼——”林依人长舒一口气,“差点就要被干掉了,真是好险。”在她面前的血泊之中,一位内界的翠衣女子正在逐渐失去意识。林依人来到这里后,一如既往地第一时间发动了寻找尹星的秘法,最终如愿在万里之外发现了尹星的位置,她本想飞过去,但刚离开崖边五米,剑影和血手就一起攻过来,林依人难以抵挡,被迫留了下来。在到此六个时辰后,她发现自己和尹星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就遭遇到了这个内界女修士。 “他的位置在我打斗的时候就已经第二次改变了……”女修士死后,林依人发现身边的环境正在变化,这让她很快做出了推测:只要杀死场中的另一人,就可以转换场地。 “难道说想找到他只有不停地变更场地来撞运气吗……又要去杀人了。”林依人咬了咬下唇,手持光暗双剑,准备应对下一场战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孩童的身影,机缘巧合下苟活至今的关赤握着弯月状的刀。 “小孩子?”林依人一怔,刚才下定的杀人的决心立刻开始动摇。 “又是那种奇装异服的怪人。”关赤心想,在梦境中他的杀人技被磨砺得格外熟练,这一次他照旧先示弱,打算等对方大意时再突袭。但出乎意料的,对于自己这个“弱者”,对方却迟迟不肯出手。 “是想试探我的实力吗?”关赤思索,于是故意以没有章法的攻击向林依人袭去,林依人轻松招架着,但一直只注重于防守,毫无进攻之意。 “居然如此谨慎,那恐怕很难顺利杀掉了啊……再等等她的破绽。” 两人过家家一般打了十几个回合,林依人在途中曾说了些什么,但奈何两界的语言并不相通。 少女此时极为纠结,不杀死这个小鬼的话,自己的位置还会改变吗?如果将这种如同比赛一样的模式看作一种“游戏”,那么长时间未分出胜负,或者“消极比赛”的人会被如何处理?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强行转移。 见林依人有些神游,关赤的招式陡然凌厉起来,刺向咽喉的攻击被一层光元素膜挡下。偷袭未成实力暴露,关赤料定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不留余力地疯狂攻击,做垂死挣扎。在这精湛的刀技下,林依人都着实吃了一惊,单凭自己的剑法根本拦不住。(林依人觉醒后才开始学习剑术,学了一年多,而关赤已经学刀四五年了,更是在梦境中反复练习了尹星传授的刀法。) 元素护罩撑开,关赤的小刀根本无法破防,境界和装备上过于悬殊的差距无法填平。但林依人看着关赤的刀法,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和他的攻击方式很像!”林依人惊呼出声。 “小朋友,你认识一个叫‘尹星’的人吗?”林依人收回化形出的剑,在防护罩内一边比划一边问。 关赤见对方放弃了攻击和自己交流,估摸着挣扎也起不到多少意义,也停下了进攻,打算在交流中另寻出破绽再出手。 “你说什么?”关赤比划说。 林依人想了想,取出陈小小给的尹星在巨门上的照片,向关赤指了指,而关赤盯着照片上戴着傩面的家伙,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身影和他仇人的身影逐渐交融在一起,令男孩神色一变。 “看来是认识了。你的刀法是他教的吗?你们在哪里碰见的?”林依人继续比划说。 “那家伙怎么在巨门上穿着这么奇怪的服饰?还有人为他作画,这画像也实在是过于精细和逼真,就像是直接把人形拓印下来一样。难道说这个人是那个家伙的同伙吗?他们俩是来自同一个宗门的?但这人的剑法和他相比未免差的太远了,是师兄妹吗?”关赤的脑海中泛上许多疑问,但他对林依人的杀意毫无疑问地加重了——自己的师兄死在尹星手中,那就让他的“师妹”来偿命。 “林一,你失去她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林依人并不知晓这个男孩此时的心理活动,依然在期待着关赤的回答,不过因为对方身上多少有些违和感,尤其是看到照片后的那个瞬间的表情,所以她并不打算撤去防护罩。爱屋及乌的情绪肯定是有的,但并不会影响太多,毕竟林依人已经知道了尹星的踪迹,关赤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多了解他的机会,一个“添头”罢了。 少女并不清楚自己正面临着潜在的危险,她虽然有所戒备,但谁会将一个目前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弱者、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孩童、并且与自己至亲之人相识的家伙视为敌人呢?接下来,她都将是一只被伺机而动的毒蛇盯上的硕兔,不过是只防御力极高,并且随时都可以反杀的硕兔。 ———————— 一只仅凭数根筋连接着白骨的手,于关键时刻在“风”的裹挟下突然动了起来,其上缠绕着血丝,险之又险地在右手中凝成的盾牌破碎前、时间停滞的瞬间斩断敌人的喉咙。 “又是险胜……看来这‘竞技场’分配对手的依据跟实力有很大关系。倒是至少留些休息时间给我?” 尹星的自语并未如愿,身边的场景在先前的对手死去之后,立即又开始改变。 “同等实力的人也不能一直在一起打,如果目的是‘选拔’的话,弱者必须遇见强者,然后被淘汰掉。就是不知道这场‘山巅竞技’会不会将熟人‘匹配’到一起?那样的话‘游戏’就很难顺畅运行了?古魔的根本意图又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场景确定下来的瞬间,尹星的战技探查到了四个人形信号。 “是要混战吗?”一个手里提着仍在滴血的巨锤的壮汉兴奋地开口,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打打杀杀什么的,实在粗俗。”一个儒士打扮的人用扇子有节奏地敲击着手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错的面具,让我把它连着你的头颅一起收藏起来,小弟弟。”一位身穿大红衣裳、化着艳妆的成熟女子风情万种地一笑,说道。 “……”最后一人是老农打扮,弯腰驼背,佝偻着身子,挽着袖子和裤腿大口嚼着什么,不曾说话。 早在上个区域变换前就已经换上内界平民衣装的尹星没有说话,白色的剑掌握在右手中。红衣女子第一个开始了行动,从金镯中掏出一把琵琶,猛一扫弦,数道刃气向尹星袭来。壮汉抡锤砸向儒生,老农则与世无争地后撤一步,似乎打算先看看四人实力。 儒生轻描淡写地举起扇子,合着的折扇就这么挡下了巨锤,而抡锤掀起的飓风令儒生衣袖随之飘动。红衣女桃红色的刃气被白色的辰之剑斩开,而尹星并未借机反攻上前,而是拉开了和那四人的距离——如果这几人之中有联手的,不过是在此演戏,那么贸然深入无疑是危险的。 一道无形的斩击被尹星察觉挡下,红衣女略微诧异了一下,但接着白玉般的指尖就在弦上如精灵般跳动起来。桃红色的刃气像是漫天飞舞的花瓣,其中掩藏着无数无形的攻击,但这些在尹星的“风”中无处遁形,每一道刃气都在“且听风吟”的探查范围之中。 壮汉和儒生也战作一团,半米长、宽高二十五公分的厚重黑色玄铁巨锤,被那人挥舞得大开大合,扰得烈风袭面;但那把看上去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木扇,却挡住了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攻击。儒生的淡蓝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始终以一种优雅平和的姿态与那两米高的大汉相争。 第74章 混战 “呼——”林依人长舒一口气,“差点就要被干掉了,真是好险。”在她面前的血泊之中,一位内界的翠衣女子正在逐渐失去意识。林依人来到这里后,一如既往地第一时间发动了寻找尹星的秘法,最终如愿在万里之外发现了尹星的位置,她本想飞过去,但刚离开崖边五米,剑影和血手就一起攻过来,林依人难以抵挡,被迫留了下来。在到此六个时辰后,她发现自己和尹星的位置都发生了改变,就遭遇到了这个内界女修士。 “他的位置在我打斗的时候就已经第二次改变了……”女修士死后,林依人发现身边的环境正在变化,这让她很快做出了推测:只要杀死场中的另一人,就可以转换场地。 “难道说想找到他只有不停地变更场地来撞运气吗……又要去杀人了。”林依人咬了咬下唇,手持光暗双剑,准备应对下一场战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孩童的身影,机缘巧合下苟活至今的关赤握着弯月状的刀。 “小孩子?”林依人一怔,刚才下定的杀人的决心立刻开始动摇。 “又是那种奇装异服的怪人。”关赤心想,在梦境中他的杀人技被磨砺得格外熟练,这一次他照旧先示弱,打算等对方大意时再突袭。但出乎意料的,对于自己这个“弱者”,对方却迟迟不肯出手。 “是想试探我的实力吗?”关赤思索,于是故意以没有章法的攻击向林依人袭去,林依人轻松招架着,但一直只注重于防守,毫无进攻之意。 “居然如此谨慎,那恐怕很难顺利杀掉了啊……再等等她的破绽。” 两人过家家一般打了十几个回合,林依人在途中曾说了些什么,但奈何两界的语言并不相通。 少女此时极为纠结,不杀死这个小鬼的话,自己的位置还会改变吗?如果将这种如同比赛一样的模式看作一种“游戏”,那么长时间未分出胜负,或者“消极比赛”的人会被如何处理?最理想的结果就是过一段时间就会强行转移。 见林依人有些神游,关赤的招式陡然凌厉起来,刺向咽喉的攻击被一层光元素膜挡下。偷袭未成实力暴露,关赤料定自己必死无疑,于是不留余力地疯狂攻击,做垂死挣扎。在这精湛的刀技下,林依人都着实吃了一惊,单凭自己的剑法根本拦不住。(林依人觉醒后才开始学习剑术,学了一年多,而关赤已经学刀四五年了,更是在梦境中反复练习了尹星传授的刀法。) 元素护罩撑开,关赤的小刀根本无法破防,境界和装备上过于悬殊的差距无法填平。但林依人看着关赤的刀法,却越看越觉得熟悉。 “和他的攻击方式很像!”林依人惊呼出声。 “小朋友,你认识一个叫‘尹星’的人吗?”林依人收回化形出的剑,在防护罩内一边比划一边问。 关赤见对方放弃了攻击和自己交流,估摸着挣扎也起不到多少意义,也停下了进攻,打算在交流中另寻出破绽再出手。 “你说什么?”关赤比划说。 林依人想了想,取出陈小小给的尹星在巨门上的照片,向关赤指了指,而关赤盯着照片上戴着傩面的家伙,越看越觉得眼熟,这个身影和他仇人的身影逐渐交融在一起,令男孩神色一变。 “看来是认识了。你的刀法是他教的吗?你们在哪里碰见的?”林依人继续比划说。 “那家伙怎么在巨门上穿着这么奇怪的服饰?还有人为他作画,这画像也实在是过于精细和逼真,就像是直接把人形拓印下来一样。难道说这个人是那个家伙的同伙吗?他们俩是来自同一个宗门的?但这人的剑法和他相比未免差的太远了,是师兄妹吗?”关赤的脑海中泛上许多疑问,但他对林依人的杀意毫无疑问地加重了——自己的师兄死在尹星手中,那就让他的“师妹”来偿命。 “林一,你失去她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林依人并不知晓这个男孩此时的心理活动,依然在期待着关赤的回答,不过因为对方身上多少有些违和感,尤其是看到照片后的那个瞬间的表情,所以她并不打算撤去防护罩。爱屋及乌的情绪肯定是有的,但并不会影响太多,毕竟林依人已经知道了尹星的踪迹,关赤的出现不过是一个多了解他的机会,一个“添头”罢了。 少女并不清楚自己正面临着潜在的危险,她虽然有所戒备,但谁会将一个目前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的弱者、一个看起来无害的孩童、并且与自己至亲之人相识的家伙视为敌人呢?接下来,她都将是一只被伺机而动的毒蛇盯上的硕兔,不过是只防御力极高,并且随时都可以反杀的硕兔。 ———————— 一只仅凭数根筋连接着白骨的手,于关键时刻在“风”的裹挟下突然动了起来,其上缠绕着血丝,险之又险地在右手中凝成的盾牌破碎前、时间停滞的瞬间斩断敌人的喉咙。 “又是险胜……看来这‘竞技场’分配对手的依据跟实力有很大关系。倒是至少留些休息时间给我?” 尹星的自语并未如愿,身边的场景在先前的对手死去之后,立即又开始改变。 “同等实力的人也不能一直在一起打,如果目的是‘选拔’的话,弱者必须遇见强者,然后被淘汰掉。就是不知道这场‘山巅竞技’会不会将熟人‘匹配’到一起?那样的话‘游戏’就很难顺畅运行了?古魔的根本意图又究竟是什么?” 这一次场景确定下来的瞬间,尹星的战技探查到了四个人形信号。 “是要混战吗?”一个手里提着仍在滴血的巨锤的壮汉兴奋地开口,眼神中闪烁着精光。 “打打杀杀什么的,实在粗俗。”一个儒士打扮的人用扇子有节奏地敲击着手心,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不错的面具,让我把它连着你的头颅一起收藏起来,小弟弟。”一位身穿大红衣裳、化着艳妆的成熟女子风情万种地一笑,说道。 “……”最后一人是老农打扮,弯腰驼背,佝偻着身子,挽着袖子和裤腿大口嚼着什么,不曾说话。 早在上个区域变换前就已经换上内界平民衣装的尹星没有说话,白色的剑掌握在右手中。红衣女子第一个开始了行动,从金镯中掏出一把琵琶,猛一扫弦,数道刃气向尹星袭来。壮汉抡锤砸向儒生,老农则与世无争地后撤一步,似乎打算先看看四人实力。 儒生轻描淡写地举起扇子,合着的折扇就这么挡下了巨锤,而抡锤掀起的飓风令儒生衣袖随之飘动。红衣女桃红色的刃气被白色的辰之剑斩开,而尹星并未借机反攻上前,而是拉开了和那四人的距离——如果这几人之中有联手的,不过是在此演戏,那么贸然深入无疑是危险的。 一道无形的斩击被尹星察觉挡下,红衣女略微诧异了一下,但接着白玉般的指尖就在弦上如精灵般跳动起来。桃红色的刃气像是漫天飞舞的花瓣,其中掩藏着无数无形的攻击,但这些在尹星的“风”中无处遁形,每一道刃气都在“且听风吟”的探查范围之中。 壮汉和儒生也战作一团,半米长、宽高二十五公分的厚重黑色玄铁巨锤,被那人挥舞得大开大合,扰得烈风袭面;但那把看上去脆弱而不堪一击的木扇,却挡住了每一次势大力沉的攻击。儒生的淡蓝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但始终以一种优雅平和的姿态与那两米高的大汉相争。 第75章 久违的再会 在对付着红衣女的同时,尹星的“且听风吟”也在“监视”着其他几人,很快他就发现了一点端倪,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 一道无形的刃气突然向儒生斩去,壮汉的下一次抡锤也陡然重了数倍。儒生脸色大变:“张铁,你怎么出尔反尔?” “闭上你的臭嘴给老子去死,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壮汉破口大骂,而这一次儒生可没再用木扇“格挡”,而是仓促间将储物器内弹出的一卷竹简迅速拉开,一道屏障出现在面前。 此时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壮汉和儒生先前应该是一伙的,一起在演戏,那巨锤根本就没碰到木扇,是壮汉自己拉停的;而不知为何,张铁又和红衣女联手,红衣女佯攻尹星,两人共同出手拿下儒生。 儒生的屏障弹开巨锤之后,上面也立即布满了裂纹,而几道无形的斩击在壮汉让开空位的同时将屏障击破,那人又匆忙打开另一个竹简,在被击中前身体虚化了片刻,攻击便透过他离去。 “粗野人就是下贱!居然和人联手暗算我,卑劣至极!”儒生谩骂道。 “我卑劣?你私底下干过什么事老子都知道了!今天你这个王八羔子,老子杀定了!” 红衣女拨弦的速度也再次加快,同时向尹星和儒生发起攻击。尹星佯装吃力地招架着,冷眼观察着这几人。而一直如稻草人般立在旁边的老农,突然将咀嚼了半天的东西向壮汉一口啐出,壮汉下意识举锤挡下,但铁锤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深坑。 “现在江湖上的后辈们还真是鲁莽不敬啊,见到老前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地忙着那点恩怨情仇了?瞧见个二阶就真拿人家当软柿子捏,殊不知那铁布衫兄弟二人都死在这位小友手上。”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后都是一惊,尹星立刻想起了蓝暮云,是她把自己的战绩暴露出去的吗? 儒生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张铁,别再内讧了,我们先一起杀了那小子和那老头怎么样?要不然我们都必死无疑。” 而张铁还没有做出回答,老农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后辈,你说要杀老夫?还真是听到了个了不得的笑话。红嫣,你说说你到底是哪边的?让他们知道一下,免得到最后都蒙在鼓里,怪可怜的。” 红衣女子恰好拨过一曲的最后一弦,她将琵琶敛入怀中,施了个万福,“小女子当然是欧阳大人的,不然还能是哪边?” 这次轮到壮汉满面不可思议了,向他揭穿儒生并主动提出合作的红衣女,居然是这个老头的人? 老农大笑了几声,“后辈们,你们那点小算计太好猜了,还得让前辈好好教导教导你们啊!” 看懂了几人关系的尹星一阵头大,原来内界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什么的都这么麻烦吗?壮汉和儒生估计是在此之前相识的伙伴,但不知道儒生干了什么事,被红衣女找到机会向壮汉告密离间。这几人混迹江湖,说不定和那“虎”“豹”二人估计也互相熟识。 “看来游侠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尹星想起某位不正经的“导游”,感慨道。 “这位小友,不知你愿不愿意和老朽联手?我定可保你从此处离开。” 尹星没有理睬老农假惺惺地递出的橄榄枝,“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老农对待尹星的态度与在那几人面前展现的骄纵截然不同,对于尹星毫无善意的质问心平气和地回答:“老夫曾遇见一位姑娘,当时无意中多有冒犯,直到她说出来你,我才知道她是杀死你这位虎豹兄弟的好汉手底下的人。小友,不知你可愿与老朽联手?” 见老农再三邀请自己,尹星在面具下皱起了眉。蓝暮云有没有被老农杀死他并不清楚,但显然这家伙似乎误会了什么。对方究竟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恭敬?是骗局?总不可能是他与虎豹二人有仇这样的理由。 红嫣也对老者异样的行为感到诧异,但她此时也顾不上太多——在老农来找尹星交谈的时候,她正忙于以一敌二,儒生取出一个又一个竹简苟延残喘,而壮汉也仅仅以巨锤勉强招架,虽然同为三阶,但几人的实力差距无疑是巨大的。 “我总算想起来了,槐苍江湖上十年前胭脂评第三的风尘女子红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儒生开口说道。 “‘十年前的胭脂评’?我记得槐苍胭脂评是每年一评,对江湖上十六至三十五岁的女子相貌进行评分排位的?”尹星想起了那本关于内界风俗的书,“也就是说,这个红衣女至少大我九岁?妆太艳了,完全看不出年龄。不过能排进前三,也算是槐苍国当年有名的美人了,现在看上去倒是挺平常的,还没有辰儿好看,不过和依人倒是不相上下……不对!我为什么会分心去想这些?”尹星突然警觉了起来,莫非那桃色的刃气中含有什么气体毒素? 尹星所猜的没错,被铁锤轰散的桃色刃气挟着无味的毒素飘入那两人的鼻中,极大地激发出了两人的情欲,战斗时却分心关注起了红衣女的容貌。尹星因为戴着傩面,先前吸入的毒素也相对较少,所以立即就调整好了心理状态。 老者见尹星只恍惚了一瞬,目光就重新清澈坚定,不禁在心中叫好:“不愧是魔使,意志力也如此强大。”不错,老者将蓝暮云所提到的杀戮之力错认为了魔族的力量,也把尹星当成了魔族在江湖上的使节——毕竟,此前江湖上无半点与尹星相关的消息,要说横空出世的此人身份简单,那怎么可能?既然这位魔使大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就识趣地配合他演出。 尹星并不知道老者脑补出来的东西,反而因为红衣女给自己下毒的事,对老者更加提防。但出人意料的是,老农主动递出一个瓷瓶:“小友,这是红嫣炼制的情毒的永久性解药,就当是我的一点诚意,如何?” 尹星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瓷瓶,老者见状,自己先往嘴里倒了几滴深蓝色的液体,然后把瓷瓶再次递出。尹星对于这种讨好一样的行为更加怀疑,在走近后,假装伸出右手去接,但却在左手上悄然缠绕上了血丝。就在这边的战斗将要爆发的时候,红衣女借着那两人恍神的机会,将他们斩杀。 电光火石间思考了利弊,尹星还是选择再周旋一下。他接过瓷瓶,还未及开口,四周的场景却又开始变化。 “没有等到只有一个人活下去才切换吗?难道说其实只要有人死掉就行?”尹星分外诧异,不过在巨门出现后,总还会见到这两人的。那时,不知老者还会不会提出合作? ———————— 群山区域开启后的第三天,每个活着的人在这片区域至少也曾杀过数十人。他们每经过五场战斗,就会被放到无人的山巅,两个时辰后,场景就会再次变换。林依人和关赤一个时辰没有战斗,就被强行分开了,男孩的小算盘也落了空。 巨门的气息陡然出现在远处的一座小山,随着场景的变换,林依人发现自己这次居然出现在半山腰的丛林中,而这座山四周都被红芒所包围,也并不高大陡峭。 “巨门的气息在山顶!这次居然这么快吗?”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山脚下,林依人立刻化出光翼向山脚飞去。树木在视野中飞速倒退,林依人的心脏如鼓点般跳动,在她耳中如轰鸣的雷声。眼睛死死盯住气息所在的方向,两耳充血发红,脸也变得滚烫,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还在运转。但脑海中,只有那个身影浮现,那个声音也在耳边回响:“小姐,你的茶凉了。”“小姐,该出发了。”“小姐,……” 这些时日的忧心和思念化作唯一的想法:再快点,去见他!耳边的风,地面上诧异的人,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终于,气息就在脚下,林依人急匆匆落入林中,映入眼帘的,却令她一下子愣住。 第75章 久违的再会 在对付着红衣女的同时,尹星的“且听风吟”也在“监视”着其他几人,很快他就发现了一点端倪,猜到了将要发生的事。 一道无形的刃气突然向儒生斩去,壮汉的下一次抡锤也陡然重了数倍。儒生脸色大变:“张铁,你怎么出尔反尔?” “闭上你的臭嘴给老子去死,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壮汉破口大骂,而这一次儒生可没再用木扇“格挡”,而是仓促间将储物器内弹出的一卷竹简迅速拉开,一道屏障出现在面前。 此时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壮汉和儒生先前应该是一伙的,一起在演戏,那巨锤根本就没碰到木扇,是壮汉自己拉停的;而不知为何,张铁又和红衣女联手,红衣女佯攻尹星,两人共同出手拿下儒生。 儒生的屏障弹开巨锤之后,上面也立即布满了裂纹,而几道无形的斩击在壮汉让开空位的同时将屏障击破,那人又匆忙打开另一个竹简,在被击中前身体虚化了片刻,攻击便透过他离去。 “粗野人就是下贱!居然和人联手暗算我,卑劣至极!”儒生谩骂道。 “我卑劣?你私底下干过什么事老子都知道了!今天你这个王八羔子,老子杀定了!” 红衣女拨弦的速度也再次加快,同时向尹星和儒生发起攻击。尹星佯装吃力地招架着,冷眼观察着这几人。而一直如稻草人般立在旁边的老农,突然将咀嚼了半天的东西向壮汉一口啐出,壮汉下意识举锤挡下,但铁锤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深坑。 “现在江湖上的后辈们还真是鲁莽不敬啊,见到老前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自顾自地忙着那点恩怨情仇了?瞧见个二阶就真拿人家当软柿子捏,殊不知那铁布衫兄弟二人都死在这位小友手上。”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后都是一惊,尹星立刻想起了蓝暮云,是她把自己的战绩暴露出去的吗? 儒生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他的目光充满了怀疑,“张铁,别再内讧了,我们先一起杀了那小子和那老头怎么样?要不然我们都必死无疑。” 而张铁还没有做出回答,老农的笑声就响了起来:“后辈,你说要杀老夫?还真是听到了个了不得的笑话。红嫣,你说说你到底是哪边的?让他们知道一下,免得到最后都蒙在鼓里,怪可怜的。” 红衣女子恰好拨过一曲的最后一弦,她将琵琶敛入怀中,施了个万福,“小女子当然是欧阳大人的,不然还能是哪边?” 这次轮到壮汉满面不可思议了,向他揭穿儒生并主动提出合作的红衣女,居然是这个老头的人? 老农大笑了几声,“后辈们,你们那点小算计太好猜了,还得让前辈好好教导教导你们啊!” 看懂了几人关系的尹星一阵头大,原来内界江湖上的恩怨情仇什么的都这么麻烦吗?壮汉和儒生估计是在此之前相识的伙伴,但不知道儒生干了什么事,被红衣女找到机会向壮汉告密离间。这几人混迹江湖,说不定和那“虎”“豹”二人估计也互相熟识。 “看来游侠什么的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啊……”尹星想起某位不正经的“导游”,感慨道。 “这位小友,不知你愿不愿意和老朽联手?我定可保你从此处离开。” 尹星没有理睬老农假惺惺地递出的橄榄枝,“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老农对待尹星的态度与在那几人面前展现的骄纵截然不同,对于尹星毫无善意的质问心平气和地回答:“老夫曾遇见一位姑娘,当时无意中多有冒犯,直到她说出来你,我才知道她是杀死你这位虎豹兄弟的好汉手底下的人。小友,不知你可愿与老朽联手?” 见老农再三邀请自己,尹星在面具下皱起了眉。蓝暮云有没有被老农杀死他并不清楚,但显然这家伙似乎误会了什么。对方究竟为何对自己如此友善恭敬?是骗局?总不可能是他与虎豹二人有仇这样的理由。 红嫣也对老者异样的行为感到诧异,但她此时也顾不上太多——在老农来找尹星交谈的时候,她正忙于以一敌二,儒生取出一个又一个竹简苟延残喘,而壮汉也仅仅以巨锤勉强招架,虽然同为三阶,但几人的实力差距无疑是巨大的。 “我总算想起来了,槐苍江湖上十年前胭脂评第三的风尘女子红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儒生开口说道。 “‘十年前的胭脂评’?我记得槐苍胭脂评是每年一评,对江湖上十六至三十五岁的女子相貌进行评分排位的?”尹星想起了那本关于内界风俗的书,“也就是说,这个红衣女至少大我九岁?妆太艳了,完全看不出年龄。不过能排进前三,也算是槐苍国当年有名的美人了,现在看上去倒是挺平常的,还没有辰儿好看,不过和依人倒是不相上下……不对!我为什么会分心去想这些?”尹星突然警觉了起来,莫非那桃色的刃气中含有什么气体毒素? 尹星所猜的没错,被铁锤轰散的桃色刃气挟着无味的毒素飘入那两人的鼻中,极大地激发出了两人的情欲,战斗时却分心关注起了红衣女的容貌。尹星因为戴着傩面,先前吸入的毒素也相对较少,所以立即就调整好了心理状态。 老者见尹星只恍惚了一瞬,目光就重新清澈坚定,不禁在心中叫好:“不愧是魔使,意志力也如此强大。”不错,老者将蓝暮云所提到的杀戮之力错认为了魔族的力量,也把尹星当成了魔族在江湖上的使节——毕竟,此前江湖上无半点与尹星相关的消息,要说横空出世的此人身份简单,那怎么可能?既然这位魔使大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就识趣地配合他演出。 尹星并不知道老者脑补出来的东西,反而因为红衣女给自己下毒的事,对老者更加提防。但出人意料的是,老农主动递出一个瓷瓶:“小友,这是红嫣炼制的情毒的永久性解药,就当是我的一点诚意,如何?” 尹星将信将疑地看了眼瓷瓶,老者见状,自己先往嘴里倒了几滴深蓝色的液体,然后把瓷瓶再次递出。尹星对于这种讨好一样的行为更加怀疑,在走近后,假装伸出右手去接,但却在左手上悄然缠绕上了血丝。就在这边的战斗将要爆发的时候,红衣女借着那两人恍神的机会,将他们斩杀。 电光火石间思考了利弊,尹星还是选择再周旋一下。他接过瓷瓶,还未及开口,四周的场景却又开始变化。 “没有等到只有一个人活下去才切换吗?难道说其实只要有人死掉就行?”尹星分外诧异,不过在巨门出现后,总还会见到这两人的。那时,不知老者还会不会提出合作? ———————— 群山区域开启后的第三天,每个活着的人在这片区域至少也曾杀过数十人。他们每经过五场战斗,就会被放到无人的山巅,两个时辰后,场景就会再次变换。林依人和关赤一个时辰没有战斗,就被强行分开了,男孩的小算盘也落了空。 巨门的气息陡然出现在远处的一座小山,随着场景的变换,林依人发现自己这次居然出现在半山腰的丛林中,而这座山四周都被红芒所包围,也并不高大陡峭。 “巨门的气息在山顶!这次居然这么快吗?”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山脚下,林依人立刻化出光翼向山脚飞去。树木在视野中飞速倒退,林依人的心脏如鼓点般跳动,在她耳中如轰鸣的雷声。眼睛死死盯住气息所在的方向,两耳充血发红,脸也变得滚烫,她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还在运转。但脑海中,只有那个身影浮现,那个声音也在耳边回响:“小姐,你的茶凉了。”“小姐,该出发了。”“小姐,……” 这些时日的忧心和思念化作唯一的想法:再快点,去见他!耳边的风,地面上诧异的人,都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终于,气息就在脚下,林依人急匆匆落入林中,映入眼帘的,却令她一下子愣住。 第76章 同行 陌生的面具,陌生的衣裳,尹星身上有十几个血洞,正一面以风阻住血腥味的传播一面靠着树坐在地上,血似乎才止住不久,长衫上布满血迹。而一个同样久远陌生的声音无力地响起:“是小姐你啊,被看见了一副丑态呢。”语调中带着安心与愉悦。 林依人呆愣在原地,一个事实在声音响起后冲击着她的脑海:一直以来她所熟知的,只是“林依志”而已,而非真实的他,并非是那个让她觉醒前日夜牵挂着的“尹星”,一切不过是扮演出的幻象罢了。面容是假的,声线是假的,那情感呢?自己这些日子一直以来想忘却的残酷事实,尹星和林家未来必然的对立关系,“林依志”的虚假性,这些摆在她面前,使她对和“林依志”相处的经历又一次产生了怀疑。 “小……姐?” 尹星切回了林依志的声线,打断了患得患失的恋爱少女脑中的胡思乱想。这种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多虑行为,正是源于林依人对这些时日亲密行为和经历的珍惜,所以害怕失去,感到不安,恐惧那不过是表象而非真物,这也是大多数人身处恋爱情感时的通病。 尹星看出了林依人的忧虑,不过他现在无力开口解释。尹星摘下傩面,服下丹药后重新戴上,请求林依人帮忙守护。少女虽然对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那刺目的“奴”字心猛地痛了一下,但仍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同时还在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关心他的伤势,而是矫情地自我怀疑,要是自己习惯了尹星的屡次身负重伤并对此开始感到麻木,那才是真的可怕。 守在尹星身边静静看着他,林依人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下来。过去如何此刻似乎已经并不重要,只要当下他仍在自己身边,就足以令人安心,一种满足感便在此刻泛上心头。 对啊,新的巨门已经出现,印记也已经集齐,他们只要携手登到山顶,一起推开最后那扇门,然后一起回到外界;尹星的人脸面具坏了没关系,秘境事了他们就可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第七院,尹星可以留在家族,他们两个可以继续一起生活下去。最后,林依人只需要努力成为家主,然后还尹星一个自由身,帮助他在华夏立足,这样他们之间最后的阻碍已经消失,自己可以不用再感到愧疚,可以直视尹星的双目了。这些对未来的憧憬如潮水一般涌上脑海,让林依人的面颊不禁变得绯红。 “小姐,有人在接近这里,靠你来防守了。”林依志突然开口,让林依人惊了一下。尹星在炼化丹药的同时,从未放松对周围的警惕,他将风传来的信息提前告知了林依人。 林依人双手一拍脸,让自己从幻想中抽出身来,旋即在手中化形出剑刃。映入眼帘的是公孙言的面容,原本手握雷霆的他在看见少女后敛起了锋芒。 “林小姐,你身后这位是……”公孙言认出了面具,明知故问道。尹星不禁担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林依人雪原上发生的事。 “是林依志,他之前假扮了内界人。”林依人倒是没撒一些多余的谎,要是掩饰尹星身份就实属多此一举了。 “哦?林依志同学还会说内界话啊?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要我来帮帮忙?”假惺惺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不必了。”林依人拒绝道。 “哎呀,同学一场,不必客气……” “我说不用。一,我林家有几本关于内界的书,又如何?二,林家的人受伤和公孙同学又有什么关系?三,公孙同学不必费心,林家的人这点事还可以处理。”林依人不留情面地回答了对方的三个问题,其果决令另外两人都是一愣。 “如此便好,那我就告辞了,林小姐。”惊讶之余,公孙言释怀地笑了一笑,选择了先行离开。 林依人态度的巨大转变确实令人吃惊,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尹星重伤至此,对其他人抱有戒心自然是应当的,也要摆出林家“护短”的姿态;而且在雪原经历了多次背叛,林依人当然也有所成长。她已经开始像尹星一样不会轻易对外人放下戒备——虽然还远不及尹星“不能信人”的程度就是了。 林依人的变化让尹星百感交集,一方面他对于林依人不再那么单纯而满意,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又不希望她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算计什么的,交给他来做就好。 各怀心事,公孙言走远之后,林依人重新坐到尹星身边。林依志的面容十分平庸,不过是个普通人的相貌;而尹星的原本面目就属于中上水平了,虽称不得“人中龙凤”,不比温默晴那般玉树临风令人眼前一亮,但也称得上一句俊朗帅气。 但此时林依人看着傩面,首先想到的却是林依志的脸,那张和她朝夕相伴了许多个日夜的熟悉的脸;而过去基本只在远处望见过的尹星的面容却是模糊不清。林依人也已经分不清,她现在所喜欢的,究竟是那个少女时代的憧憬,还是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仆从”? “好麻烦啊……不想再去想这些了……反正他们就是一个人,虽然长相、声音、习惯都不太一样,但性格、人品又不会有太大变化。”林依人在脑海中安抚着自己。 第76章 同行 陌生的面具,陌生的衣裳,尹星身上有十几个血洞,正一面以风阻住血腥味的传播一面靠着树坐在地上,血似乎才止住不久,长衫上布满血迹。而一个同样久远陌生的声音无力地响起:“是小姐你啊,被看见了一副丑态呢。”语调中带着安心与愉悦。 林依人呆愣在原地,一个事实在声音响起后冲击着她的脑海:一直以来她所熟知的,只是“林依志”而已,而非真实的他,并非是那个让她觉醒前日夜牵挂着的“尹星”,一切不过是扮演出的幻象罢了。面容是假的,声线是假的,那情感呢?自己这些日子一直以来想忘却的残酷事实,尹星和林家未来必然的对立关系,“林依志”的虚假性,这些摆在她面前,使她对和“林依志”相处的经历又一次产生了怀疑。 “小……姐?” 尹星切回了林依志的声线,打断了患得患失的恋爱少女脑中的胡思乱想。这种看起来十分愚蠢的多虑行为,正是源于林依人对这些时日亲密行为和经历的珍惜,所以害怕失去,感到不安,恐惧那不过是表象而非真物,这也是大多数人身处恋爱情感时的通病。 尹星看出了林依人的忧虑,不过他现在无力开口解释。尹星摘下傩面,服下丹药后重新戴上,请求林依人帮忙守护。少女虽然对那张陌生而熟悉的脸,那刺目的“奴”字心猛地痛了一下,但仍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同时还在心中暗骂自己,刚才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去关心他的伤势,而是矫情地自我怀疑,要是自己习惯了尹星的屡次身负重伤并对此开始感到麻木,那才是真的可怕。 守在尹星身边静静看着他,林依人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下来。过去如何此刻似乎已经并不重要,只要当下他仍在自己身边,就足以令人安心,一种满足感便在此刻泛上心头。 对啊,新的巨门已经出现,印记也已经集齐,他们只要携手登到山顶,一起推开最后那扇门,然后一起回到外界;尹星的人脸面具坏了没关系,秘境事了他们就可以离开那个是非之地第七院,尹星可以留在家族,他们两个可以继续一起生活下去。最后,林依人只需要努力成为家主,然后还尹星一个自由身,帮助他在华夏立足,这样他们之间最后的阻碍已经消失,自己可以不用再感到愧疚,可以直视尹星的双目了。这些对未来的憧憬如潮水一般涌上脑海,让林依人的面颊不禁变得绯红。 “小姐,有人在接近这里,靠你来防守了。”林依志突然开口,让林依人惊了一下。尹星在炼化丹药的同时,从未放松对周围的警惕,他将风传来的信息提前告知了林依人。 林依人双手一拍脸,让自己从幻想中抽出身来,旋即在手中化形出剑刃。映入眼帘的是公孙言的面容,原本手握雷霆的他在看见少女后敛起了锋芒。 “林小姐,你身后这位是……”公孙言认出了面具,明知故问道。尹星不禁担心,他还没来得及告诉林依人雪原上发生的事。 “是林依志,他之前假扮了内界人。”林依人倒是没撒一些多余的谎,要是掩饰尹星身份就实属多此一举了。 “哦?林依志同学还会说内界话啊?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要不要我来帮帮忙?”假惺惺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 “不必了。”林依人拒绝道。 “哎呀,同学一场,不必客气……” “我说不用。一,我林家有几本关于内界的书,又如何?二,林家的人受伤和公孙同学又有什么关系?三,公孙同学不必费心,林家的人这点事还可以处理。”林依人不留情面地回答了对方的三个问题,其果决令另外两人都是一愣。 “如此便好,那我就告辞了,林小姐。”惊讶之余,公孙言释怀地笑了一笑,选择了先行离开。 林依人态度的巨大转变确实令人吃惊,但也并非不能理解,毕竟尹星重伤至此,对其他人抱有戒心自然是应当的,也要摆出林家“护短”的姿态;而且在雪原经历了多次背叛,林依人当然也有所成长。她已经开始像尹星一样不会轻易对外人放下戒备——虽然还远不及尹星“不能信人”的程度就是了。 林依人的变化让尹星百感交集,一方面他对于林依人不再那么单纯而满意,另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前车之鉴,又不希望她在这条路上走的太远,算计什么的,交给他来做就好。 各怀心事,公孙言走远之后,林依人重新坐到尹星身边。林依志的面容十分平庸,不过是个普通人的相貌;而尹星的原本面目就属于中上水平了,虽称不得“人中龙凤”,不比温默晴那般玉树临风令人眼前一亮,但也称得上一句俊朗帅气。 但此时林依人看着傩面,首先想到的却是林依志的脸,那张和她朝夕相伴了许多个日夜的熟悉的脸;而过去基本只在远处望见过的尹星的面容却是模糊不清。林依人也已经分不清,她现在所喜欢的,究竟是那个少女时代的憧憬,还是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仆从”? “好麻烦啊……不想再去想这些了……反正他们就是一个人,虽然长相、声音、习惯都不太一样,但性格、人品又不会有太大变化。”林依人在脑海中安抚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