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倒霉女,抱住锦鲤太子躺赢》 第1章 洞房花烛夜 “恭喜!恭喜!” 景睿十八年,六月初九。 宣平侯府的小侯爷李珩,由皇帝赐婚娶了武威大将军家的嫡次女陈琬琰。 “百年恩爱结双心,千里姻缘牵一线。欢庆此日结佳偶,且喜今朝结良缘。”傧相喜气唱贺。 “拜天拜地拜高堂,夫妻对拜入洞房!” 陈琬琰顺从的被小丫鬟扶着往喜房走,深红色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烛光照在衣摆上的金丝纹绣,金光微闪勾人心弦。 盖头上的金色垂丝穗纹丝不动,她垂眸盯着压住裙摆的禁步,因心中紧张交叠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长长的指甲扣的手心泛红。 丫鬟搀扶着她坐在喜床上,喜婆欢喜高喊,“如意金称称如意,功名禄扬扬功名,今夜夫郎抱娇娘,前程似锦家宅旺,掀盖头喽!” 陈琬琰端坐在喜床上满心期待的等着新郎掀盖头,看到绑了红绸的喜秤一寸一寸伸过来,卷翘的睫毛轻颤,胸中的一颗心脏砰砰砰跳的厉害。 李珩,字信然,年十八,年少成名,文采斐然。 她曾远远瞧见过他一次,那日他骑在马上背脊挺直如松柏,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后来滚落山崖又得他仗义相救,自此一颗芳心暗许。因为她有婚约在身,父亲为了断掉她的念想,便将她困在了将军府待嫁。 绝望无助之际,天降一道圣旨,助她美梦成真。 “表哥,祝你和姐姐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一道娇柔的女声传来。 李珩握着喜秤的手一抖,回头看向方才说话那人,只见周淑清嘴角向上勾起,一双美目饱含珠泪,柔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他脸色僵了僵,下颚紧绷抿着唇,慢慢收回握着喜秤的手。 陈琬琰满含期待的隔着红盖头瞅着喜秤一寸寸的向自己靠近,又震惊的看着喜秤一分分的同自己远离,直到再也瞧不见,贝齿才咬住下唇,心中隐隐作痛。 早就听说他有一个家道中落的表妹,因为只剩她一个孤女便养在侯府,二人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浅,没想到他对她竟这般宠爱,新婚之夜为了她盖头也不愿掀? “你们侯府是什么意思?”陈琬琰的陪嫁丫鬟丹云不忿的问道,“大婚之日就让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来捣乱?” “丹云,别说了!”另外一个陪嫁丫鬟丹霞小声劝道,“这里这么多人,说多了下的都是小姐的面子。” 丹云愤愤的瞪着李珩离开的背影,不甘的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新婚之夜就让新郎因为一个姨娘晾着她家小姐,那她家小姐以后还怎么在侯府立足? 陈琬琰不知道李珩是什么时候走的,热闹的喜房慢慢变的安静,只剩喜婆尴尬的还在说好话。 在李珩将那女人收了房后她就该料想到的,可还是抱了希望,所有欢喜在这一刻全化作苦楚,努力把眼泪逼回,轻抬皓腕将盖头取下,露出那张上了浓妆的脸。 婉转双蛾远山色,杏眼半弯藏琥珀。 “姐姐,表哥去了前头宴席,你若是饿了便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 陈琬琰向她看去,语气疏离,淡淡道:“当不起你这句姐姐,莫要胡乱攀我将军府的亲。” 周淑清一愣,脸上笑意不减,微红的眸子大大方方的盯着她看,许久才柔柔弱弱开口:“既然姐姐不愿意看到妹妹,妹妹便不叨扰姐姐了。” 丹云随手抓了一根棍子就往周淑清身上打,“赶紧滚!少在这里恶心人!” 陈琬琰示意丹霞给喜婆赏钱,喜婆接了赏钱一个劲的说吉利话宽她的心,她只觉得好笑。 将聒噪的喜婆挥退,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方才内心杂乱险些撑不住仪态,此时松垮了坐的笔直的腰板,这才感到腹中饥饿难忍,从容的行至桌边吃了起来。 “小姐……姑爷他……”丹云气白了脸。 “不过是个妾室,今日奈何不了她,日子还长着呢,将来还奈何不了她吗?”陈琬琰不屑的说道。 吃了五分饱,打发了个眼生的小丫鬟去打水沐浴。 “小姐莫要放在心上,您才是姑爷的正妻,她之前越不过你去,后头也是一样。”丹霞见她沉着的面上愁云渐起,眉心紧蹙,心中也是恼火。 陈琬琰闻言一怔,按下心中苦涩,摸了摸鼻子,问道:“我与那周姨娘谁好看些?” 丹云义愤填膺的说:“那岂子货色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呢,就是她矫揉造作的很,小姐方才是没瞧见,她一泡子眼泪可怜巴巴的望着咱家姑爷。” 陈琬琰闻言一笑,“想必在他心里,我是粗鄙不堪的。” 她闹成那样,他被迫娶她,想是心中不爽快。 “小姐要是粗鄙,这世上便没得好姑娘了。”丹云手指在陈琬琰肩膀上轻捏,恶狠狠的说道,“都是秦姨娘在后头害了小姐。” 陈琬琰摇摇头,“我若未做下昏头事儿,怎能叫她坑住。” 见陈琬琰脸色好了点,丹霞捧了水盆,柔声道:“奴婢先伺候小姐净面。” 陈琬琰顶着一脑门子珠钗脖子酸得很,闻言点点头,边走边道:“只是没想到,他会这样给我一个下马威。” 正妻未进门,他便急切的纳了周淑清。 这会儿连做样儿挑个盖头都不愿意,早知道她就拿把团扇遮面,还能偷眼瞧瞧他穿喜服的样子。 他那人本就长的极好,今日也定是好看的。 陈琬琰揉揉眉心,指了指床榻,吩咐道:“去将床榻收拾了。” 一床金银玉做的红枣,石榴,桂圆,莲子,葫芦,如意小挂件,围着中间的那对同心佩,碍眼的很。 “夫人,水备好了。” 陈琬琰嗯了一声,道:“下去。” 小丫鬟垂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刚出喜房就一溜烟儿的不见踪影了。 丹云嗤笑一声,“这侯府的丫鬟也是奇怪的紧,尤其是咱们院里的,个个畏手畏脚,奴婢从进门就没瞧见她抬起头过,咱们又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她们不成。” 第2章 便宜夫君是朵高岭之花 陈琬琰瞥了她一眼,打趣她,“可不是么,将军府里谁不知道你是个泼皮的。” 丹云也不怕,反倒笑嘻嘻的说:“咱们命好,跟了好主子,自然是不敢给小姐和将军府丢面儿的。” 丹霞点了点她的眉心,轻笑,“惯是个会说好话的,赶紧收拾收拾,伺候小姐沐浴歇息。” 丹云利落的收拾好床铺,瞧见自家小姐坐在一旁发呆,丹霞不在,便小心翼翼的说道:“这院里的丫鬟畏畏缩缩的,奴婢瞧着有些不放心。” 说罢她又瞧了瞧门口,本该守门伺候的丫头早跑的没影了,那里空落落的,门上连个投影都没有。 心里暗自恼怒这院子里的奴才忒没规矩了些,如此轻待小姐,却也无可奈何,饶是她再能说会道这会子只能自己生闷气。 “别瞧了,今日侯府热闹,就让他们出去沾个喜气儿。”陈琬琰并不在意这些,以后不犯了她忌讳便是了。 “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没事,不用这般操心我。”说罢便独自走去了盥洗间。 丹云心疼的看着她,大喜之日姑爷便这般下了小姐的面子,做奴才的惯会踩高捧低,往后的日子只怕是更难熬。 她兀自生了会儿闷气,也不敢去打扰主子,跺了跺脚便出去打探消息了。 陈琬琰刚进浴桶就感觉胸口又闷又疼,腥甜破口而出,她抹了抹唇,猩红的鲜血似嘲似讽的躺在掌心,双目流下带血的热泪,心中悲凉一片,曾经满腔赤诚的爱意都化作了悔恨。 便是再不愿娶她,也不该这么迫不及待的取她性命! 若有来世她一定亲手将凶手碎尸万段! 她想呼救张嘴便是一口血柱喷涌而出,喉咙里只发出两声难听的哧哧,软绵无力的靠在浴桶上,歪着头再也没了气息。 陈琬琬坐在去演出的大巴车上玩手机,一阵天旋地转就人事不省了。 等意识回笼才发觉自己泡在凉水里,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影影重重的看不清,她使劲的揉了揉眼睛,复又睁大,不禁喃喃自语,“我这是眼角膜脱落了,还是颠出散光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还未开始就被半瞎的眼弄崩溃了。 “嘶……” 昏昏沉沉间接收到陌生的记忆,让她脑子完全转不动,头脑胀痛,忍不住磕上浴桶边缘。 钝痛让她稍微清醒,复又睁开眼睛,口腔里浓烈的血腥味让她难受的想作呕。 “呕……”她趴在桶沿吐了个昏天暗地。 好不容易止了吐,掬了一捧水拍打在自己脸上,粘腻腻的水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没忍住又趴在浴桶边上吐了个撕心裂肺,直到口中泛苦,再吐不出东西才软软靠在浴桶上。 身子疲软无力胸口又闷疼的厉害,她放缓了呼吸,感觉好些了才爬出浴桶,用浴桶旁的清水将自己冲洗干净,强忍着难受穿上一旁放置的大红色寝衣,扶着墙穿过厅堂回到内室。 闭眼躺在床上缓了好大一会儿,等眼睛不再昏花才认真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良久才一脸茫然的呢喃,“我特么的穿越了???” 还被盲婚哑嫁了? 明明是喜庆的红,她却怵的止不住颤抖,一颗心突突乱跳,脑海中全是班车滚下山崖时的画面,车厢里的人和行李箱乱撞,尖叫声此起彼伏,血腥气充斥着整个车厢,记忆里最后的画面尽是猩红。 龙凤红烛燃了一半,新房里就她自己,还摆了一桌酒菜。 她稍稍定了定神,忍着恐惧颤颤巍巍的走到桌边,抖着手倒了杯水,漱掉口里的血腥味,赶忙做了几个深呼吸。 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惨叫,她伸手拿起筷子,刚准备吃两口垫垫肚子,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女声,“莫动,有毒。” “谁!”陈琬琰拿筷子的手一抖,筷子应声落地。 “女鬼!” 陈琬琬吓得差点掀翻桌案,她僵硬的坐着,脸色苍白的听着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半晌才心有余悸的转转眼珠子,骂骂咧咧的四处看了看。 “狗r的,有病啊!” 她看着桌上的菜,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认命的躺回了床上闭目沉思。 正胡思乱想间,脑海里有个女声语气平缓的对她说道:“桌上的妆匣里有个暗格,里头放了一块铭佩,日后或许能保你一命。” 女声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再开口时声音颤抖,听的陈琬琬心里也涨涨的难受,嗓子眼也紧的厉害,发不出一丝声音,眼泪也不自觉的流了出来,“若你愿意,替我这不肖女为父亲尽孝。如果有来生,琬琰定当结草相报。” 陈琬琬似是入了魔障,半晌才捂着胸口呐呐的回了句,“好。”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有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火红的嫁衣,头上钗环摇动,朝自己挥了挥手,就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再瞧不见了。 陈琬琬心里害怕又悲伤,害怕的是自己未知的命运,悲伤的是那年轻女孩的逝去。 也不知道新郎知道自己李代桃僵会不会难过。 躺在床上等着自己那个便宜的夫君,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心狠毒死了这倒霉姑娘,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开门声让她从睡梦中惊醒,房中一片黑暗,她怔了怔道:“听说龙凤烛是不能灭的,谁先灭了谁先走。” 来人站着没动,一声不吭的立在桌边,似是有些犹豫。 陈琬琬等眼睛适应了黑暗,这才撑着下了床,走到那人跟前,似笑非笑的问他,“方才是哪一根先灭的啊?” 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对上那双闪着戏谑的眸子,淡定的从袖中摸出一方帕子,利落的蒙住她的眼睛,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往床那边走去。 她僵硬着身子,突然陷入黑暗让她整个人都慌了起来,伸手想去扯眼睛上的布带,就被那人在手背上打了一下! “怎么你也是来要我命的?”陈琬琬心中气闷不已,冷笑一声壮着胆子说道:“怕是你晚来了一步。” 那人身形一顿,一言不发的将她放在床上,自己规矩的坐在床边。 陈琬琬见这人好像对自己的小命没什么兴趣,才堪堪稳住心神,琢磨着自己可能被那小姑娘吓住了,一时脑补有点多。 试探的喊道:“夫君?” 第3章 摘了朵高岭之花 虽然已经知道她这便宜夫君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奈何自己现在孤立无援,为了活命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她这边急得抓耳挠腮,旁边那人却兀自坐着不理人。 “夫君!我们还没喝合衾酒呢!”陈琬琬灵光一闪,急忙说道。 她摸索着就要下床,身子一软差点趴在地上。 感受到腰间一紧,只是一瞬手中就多了一只杯子,她麻利的缠了男人的手臂喝了半杯酒,又摸索着与他换了酒杯,杯中酒饮尽就被人推倒躺平在床上。 陈琬琬:“……”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惊过度让她得了失心疯,还是人怂酒壮胆,她这会儿内心激动不已。 男人安静的坐着,她跪坐起一把搂住他的脖子,闻着他身上的香气脸烫的厉害。 男人身子僵硬似乎想甩开她,陈琬琬握住他的手,下巴蹭着他的肩膀,嘴唇若有似无刮在那人脖颈,轻声问道:“夫君,我们歇了呗。” 男人被她按在床上躺着,似乎打算就这么晾着她。 陈琬琬郁闷不已,清了清着嗓子试探的喊道:“夫君?” 得不到男人的回应,她恶从胆边生,娘的,你不是为了表妹冷落原主吗?老子今天就先办了你为原主报仇! 颤抖着手先在他胸口摸了一把,男人穿戴的整整齐齐,陈琬琬摸了好半天才发现不会脱他的衣裳! 恼怒交加间伸手又去扒拉眼睛蒙的帕子,手突然被拉住,重心不稳的趴在了他身上,耳畔是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的好似撞在她的心间,烧的她脸颊滚烫。 “这是夫君喜欢的小情趣?” 男人仍旧不说话,只静静的躺着。 被冷落的陈琬琬使劲踢了下床,内心分外憋屈,新婚之夜就被新郎冷落算什么事儿啊! 万一她明天就被土着害死了,岂不是两辈子都没吃到肉!那也太憋屈了! 况且,她真的太怕了,就想找个人深度交流,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 挣开那人的手,她大着胆子在他身上摸索,利用自己丰富的阅读经验,先附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感觉男人身子僵硬,她得意的翘起嘴角,实践永远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贝齿轻咬他耳垂,轻轻在他腰际摸索,男人身子紧绷,滚烫的手掌牢牢的钳制住她的左手。 男人被她气的不行,放肆两个字在嘴边滚了两滚才咽回腹中。 陈琬琬手腕一转给他来了个五指紧扣,将他的手举过头顶,板着脸威胁道:“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有你难受的!” 许是被她这番动作搞懵了,男人竟然没再挣扎,她那只自由的手顺利扯开了他的腰带,探进了衣服里。 从他的锁骨一路往下滑,唇细细密密的吻着他的脸,直到碰到他柔软的唇,察觉到他紧闭牙关。 无奈的哄他,“夫君,要乖啊。” 男人喉头微动,忽然将脸侧开。 陈琬琬脸烧的厉害,可能是因为什么也看不到,竟然感到一阵羞耻的兴奋,身上也燥热的很。也不管他的无动于衷,轻轻咬了口他xia巴,听那人呼吸微促,她狡黠一笑,手也大着胆子往下滑去。 刚滑了几分就被那人一把捉住,她挣了下没挣脱也不恼便任由他抓着,又摸索着往他唇上亲去。 男人始终不肯松开牙关,陈琬琬差点泄气。 感受到他身体热的发烫,陈琬琬几不可闻的笑了一声,挺能忍啊,柔声问他:“夫君,需要我给你打扇子凉快下吗?” 没等到他的回答,只等到一阵天翻地覆,顷刻间她就从上到了下。 然而那人并没有再动,陈琬琬心里闪过一抹茫然,难道自己这张脸很丑? 丑到下不去手?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男人果然都是看脸的。” 男人见她老实了才在她身侧躺下,也不去整理自己散开的衣襟,想掰开她的手指,陈琬琬坏心眼的紧了紧交握的五指。 手从他腰上划过,拉住他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他掌心摩挲,与他十指纠缠在一起,这才哑着声音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今天很害怕。” 经历了车祸,又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恐惧让她心里慌乱。 “这里是完全陌生的,你是我来这里见到的第一个男人。” 虽然还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就被他蒙了眼。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的。” 她需要有个人与她紧紧相拥,唇齿相依,帮她转移心底的恐惧。 “你今夜既然来了我的院子,又上了我的床,没有事成,我自是不会放了你的。” 到手的猪不拱,她都看不起自己!既然来了就别想逃脱。 陈琬琬耐着性子继续宽他的心,“我不会纠缠你的,你尽管放心,就当是一夜风流好了。” 反正她也不会喜欢一个有别的女人的男人,只是想吃顿热乎乎的猪肉。 她说完贴上他的身,用脸将他散开的衣袍褪至两侧,慢慢的说道:“只这一次就好。” 她的脸贴在男人的颈窝,呼吸扫在他的耳边,轻轻的,痒痒的。他松了手上的力道将陈琬琰推开,陈琬琰执起他的手,那男人仿佛被烫了一样想甩开她,却被她按的更紧。 她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耸动的喉结,摸上他平坦的腰腹。 “身材真好!”陈琬琬挑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捂在口中。 她低声偷笑,在他耳畔呢喃,“你真要委屈了……” 被她说懵的男人浑身滚烫,脑子混乱空白,原想问她的话也浑然忘却,扯掉了不该有的阻碍,陈琬琬羞涩的将头微微侧开,紧紧的抱住他,恨不得把他镶自己身上。 春宵帐暖,花开花落,撒了一室旖旎。 第4章 原主是不是眼睛瞎了 经过昨夜的实战演习,第二日醒来陈琬琬呆了几秒,身侧的位置触手冰凉,眼上蒙的帕子也不见踪迹,昨夜发生的一切仿似一场旖旎春梦。她原本以为自己要失眠了,没想到却酣睡至天明。 果然运动有助睡眠,她回味着昨晚的那份温柔,忍不住脸颊烧红。 那人很可能和她一样都是未经人事,利剑出鞘却笨拙不得章法,俩人手忙脚乱好半天才吃肉成功,还差点让他临阵退缩。 陈琬琬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肢又回味了一番,就是有点可惜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也没尝到啥甜头,只觉得浑身燥热软绵的厉害,脑子昏昏沉沉的。 一想到以后可能就没得吃了顿时生出了些遗憾,尤其是那人竟然从头到尾没有亲过她! “小姐该起了,今日要去给老夫人和侯爷、大夫人敬新妇茶。”丹云捧了干净的衣裳过来,见着自家小姐躺着发呆,忍着心里的难受,说道,“今日还要去宫里谢天家赐婚,不能耽误了时辰。” 陈琬琬还在因为吃到肉而荡漾,闻言打了个激灵,抬眼去看丹云生怕被看出破绽,学着记忆里陈琬琰的样子应了声。 以后她就不再是陈琬琬,而是陈琬琰了。 丹云伺候着她起床梳洗打扮,主仆二人一起前往老夫人的院子。 路上见这丫头一脸的不开心,陈琬琰说道:“一会儿到了前院换个表情,你这幅样子少不得要受训斥。” 丹云一愣,想到今天是自家小姐进门的第一天,理应新婚夫妻一同去给长辈请安,望着形单影只的小姐整个人都不好了。 再一看到前方同一个姑娘拉拉扯扯走在一起的姑爷,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小姐……”丹云伸手扯了扯陈琬琰的衣袖,欲言又止。 陈琬琰也看到了前面那对,眼里的光暗了暗,想到昨晚他虽然笨拙生涩,但还算温柔体贴,眼下统统都变成了嘲讽。 不过她并不在意就是了,她不是原主对他也没有感情,不过是初来乍到受了惊吓,让她想吃个肉压压惊罢了。 只是看到丹云那副欲言又止眼睛喷火的样子,暗暗觉得好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 丹云闻言一愣,刚想说姑爷冷落了小姐,大清早的就和表妹在园子里调情,您怎么能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呢。 话还没说出口,就见周淑清身子一软跌倒在了李珩怀里。 陈琬琰:“……” 丹云:“……”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陈琬琰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心道原主是不是眼睛瞎了呀,这种大清早就与女人在花园里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人,真的是她认知里的那个为人正直,谦和有礼,名扬京城的侯门贵公子? 原主是不是对为人正直有什么误解?她要早知道这人浪荡至此,昨个儿夜里拼着两世不吃猪肉,都要忍住不破戒。 丹云窝了一肚子火,又瞧见自家小姐沉着脸,心里又急又气怕她心里难受,忍不住劝道:“小姐我们绕开他们,眼不见心不烦,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陈琬琰认为丹云说的十分有理,赞同的点点头,心里默默的为这个没有为了将来怎样怎样,就一味劝自己讨好姑爷的小丫头点个赞。 奈何我不去犯人,人自来犯我。 “这不是姐姐吗?” 陈琬琰闻言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那二人默默翻了个白眼,无视了弱柳扶风的周淑清。 对李珩俯身行了一礼,问道:“小侯爷昨日睡的可好?” 李珩一言不发的睨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嫌恶。 陈琬琰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了然的笑了笑。 这怕是脑子清醒了,因受了自己的哄骗才失了身,恼了。 “姐姐昨日休息的可好?”周淑清挽着李珩的胳膊整个人倚靠在他身上,面上尽是柔情蜜意。 陈琬琰瞬间冷了脸,想到原主留下的话心思微动,眸中流光一转,道:“自然是极好的,不然也不能站在这里同你相见了。不过瞧着你年长我几岁,以后也莫要再唤姐姐了,我将军府可没有做妾的姑娘。” 饭菜里的毒是谁下的,原主不知道,她也想不通。 敢在新婚之夜就对原主下手,难道就不怕天家治罪吗? 周淑清一愣,委屈的靠着李珩,随即舒展开眉眼柔柔一笑,说道:“没有不适应便好,毕竟京都与凉州风俗习惯不同,我还担忧姐姐过不习惯呢。” 陈琬琰纠正不了她的称呼也不欲多说,对李珩行了礼便先行告辞。 李珩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携了周淑清跟在她身后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陈琬琰规规矩矩的行了新妇礼,有小丫鬟端了茶,她接了一一敬过李家的长辈,便恭敬的站在一边,细心观察这一屋子人。 老太太朝她招招手,从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碧绿的翠玉柔瑕镯套在她的手腕上,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目光慈祥的开口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新婚之夜独守空房,也不见这孩子怨怪。 她都没好意思让跟前的嬷嬷去收贞洁帕。 陈琬琰怔了怔,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目光柔软的望着老太太摇了摇头,乖巧的说:“今日孙媳妇儿受了长辈们的宠爱,祖母又送了这样好的镯子给我,欢喜还来不及哪里委屈呢。” 老太太慈爱的拍拍她的手,笑眯眯的望着她,“你是个好的,大哥儿也是个好的,这一生还长着呢,日后你们且好生相处。” 陈琬琰粲然一笑,乖巧的应道:“自当如此的。” 老太太被她逗的开怀一笑,拍拍她的手,“我知你是个好的,以后若是大哥儿不疼你,祖母替你收拾他。” 陈琬琰笑盈盈的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李珩和周淑清携手而来。 第5章 被锦衣少年迷了眼 方才还和乐融融的屋子登时就安静下来,陈琬琰垂着眉眼收了笑,撇开眼瞅着手上的翠玉柔瑕镯。 老太太顿时就冷了脸,“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吗,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李珩态度恭敬对屋中长辈行了礼,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孙儿昨日被人灌了许多的酒,头脑有些昏涨,故而今日起的晚了些。表妹心疼孙儿,这才搀扶着些,望祖母体谅则个。” 陈琬琰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这人扯谎眼都不带眨的,昨夜分明就没有醉醺醺。 心里把他骂了个遍,合着就你表妹心疼你,影射我这个正室夫人不体贴呗。 老太太脸色这才舒展了些,语气也跟着好了不少,只道:“以后切莫要放浪形骸,你一向循规蹈矩,正直君子,万不可再做此等轻浮之举。” 老夫人说罢,睨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周淑清,“大哥儿如今娶了正室主母,你也很不该再这般纠缠大哥儿。” 周淑清的脸登时就白了,下唇被她咬的出血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手里的帕子险些揉碎,楚楚可怜的望了眼刚坐下的李珩,泫然欲泣。 但见李珩只是挺直腰背坐着没动,显然是没打算替她在老夫人跟前说好话,轻咬银牙应道:“是,清儿记住了。” 陈琬琰勾唇,看着李珩一脸心疼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在心里为红颜薄命的陈琬琰,还有不幸的自己默默点了一排蜡。 “我宣平侯府素来家风清正,珩哥儿院里既然有了主母,你也该心里清楚一些莫要糊里糊涂。”老太太沉着脸,眉目厉色尽显,“等给主母敬了茶,你就去小佛堂去抄十遍佛经清清心。” 周淑清眸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求助的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还未开口求情,就听老夫人不轻不重的说道:“既然周姨娘不愿意,就去庄子上养病。” 周淑清恨恨的瞪了眼坐在老夫人身边的陈琬琰,最后只弱弱的应道:“清儿,一会儿就去小佛堂抄佛经。” 众人都知老夫人是在给陈琬琰撑面子,是以昨夜李珩未宿在新房的事便也没人提起,生怕触了老夫人霉头再遭一顿训斥。 各人心里都看不上陈琬琰,抱着看大房笑话的心态恭维了老太太几句,又将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实则心里都是门儿清。 见老太太满意的舒展了眉,侯夫人忍住心里的难堪,这才勉强的笑着说了句,“母亲从方才便一直拉着大哥儿媳妇儿,可见是爱屋及乌了。” 老太太闻言,笑道:“陈将军教养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好的,比只会狐媚郎君的女人不知强上多少倍。” 宣平侯夫人脸僵了僵,而后继续笑道:“陈家大姑娘媳妇儿见过,确实是个知书达理的,依媳妇看,姐妹二人倒是不太一样。” 陈琬琰在心里冷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拐弯抹角的骂她,真当她是泥捏的不成? “千人千面,婆母纵是将府里的公子小姐教养的再好,不也教养出了周姨娘这条漏网之鱼吗?” “你好大的胆子!进门第一天就敢和婆母叫板!滚去……”祠堂跪着还没说出口就被老夫人瞪的噤了声。 陈琬琰云淡风轻的坐着,还是宣平侯说了几句好话缓解了尴尬。 “大哥儿媳妇儿模样也是极出挑的,小姑娘性子活泼些也是正常。”李二夫人笑着说道。 陈琬琰眉目含笑的看向说话的妇人,貌合神离的一屋子人每个人脸上都笑着,表面一派祥和心中各有各的算计。 老太太命人摆了饭,宣平侯用了饭要去上朝,李珩同陈琬琰也要去宫里谢恩,三人便一起走了。 陈琬琰没想到她一个平头老百姓,平生见过最大的官还是她们馆长。现在因为一场穿越竟然成了勋贵,能参观皇宫,见这个世界最高领袖,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正坐在马车里美美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感受到一束幽幽的目光正冷冷的盯着自己,打了个冷颤猛然睁开了眼,不爽的问他,“你看着我做什么?” 李珩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琥珀色的眸子沉了沉。 陈琬琰本能的感到有些害怕,仿佛被人看穿了一样,她不自在的别开眼,靠在一边想着昨晚那人的小意温存,再想想身边这座冷冷冰山,竟然感到一丝不可思议。 这人怕不是有精神分裂症?? “痴心妄想。”李珩忽然说道。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指了指自己,问他,“你在和我说话?” 李珩冷哼一声,便不再看她。 陈琬琰:“……” “我痴心妄想什么了?”她不就为了吃上肉对他用花言巧语哄骗了一番,也没做什么? 况且她也说清楚了就此一次,他也同意了,现在后悔了算什么事儿。 陈琬琰寒着面睨了他一眼,冷漠的说道:“你管好自己和你女人就行了,管我作甚。” 等了半天也没得到李珩的回应,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去了。 陈琬琰是第一次进宫,好奇的跟在李珩身后左顾右盼,这里和她去过的故宫不太一样,珍贵的花草令人咂舌,她竟然还看见了一园子的绿头牡丹。 小内侍半弓着身在前头引路,一直目不斜视的李珩竟然抽空偏头瞪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陈琬琰肃容小声呵斥。 回瞪了李珩一眼,陈琬琰目不斜视的往前看,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吓了她一跳。 十米开外站了一大群内侍和带刀侍卫,一位身着姜黄色五爪金龙立领锦袍的挺拔少年负手而立。 少年的身材修长笔直,身形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单薄,斑驳树影打在他的背上平添几分挺拔俊秀,只看背影就觉得此人定然风姿卓绝。 “微臣李珩给太子殿下请安。”李珩跪在地上见陈琬琰呆愣的站着,拉了她一把,“微臣携夫人陈氏,来向陛下谢恩。” 那锦衣少年闻言回头,一双眸子似平静无波的湖面,犹如一面硕大的银镜,在月光下闪着灵动的光华,一瞬间便迷了她的眼。 第6章 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她呆呆的望着那人,如芝兰玉树伫立于玉阶前,清冷仿若朗月入怀,皎如风光霁月之明净。 那人就像柔和空灵的山间月天上仙,只冷冷清清的站在那里就给人恬静美好从容之态,活像一株矜贵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遗世而独立。 他好像并不在意陈琬琰的失礼,语气温和的说道:“免礼。” “微臣谢殿下千岁。”李珩谢恩起身,拘谨的站着,高大的身躯半遮住娇小的陈琬琰。 “才子配佳人,恭喜李小侯爷了。”那少年声似天籁仙音洋洋盈耳,宛转悠扬间动人心扉。 赵瑾瑜的目光不动声色的越过李珩,看向呆站着的陈琬琰,平静似水的乌眸中闪过一丝光波,一瞬间便恢复如初,只是耳朵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泛红。 陈琬琰对上他那双漆黑如古井深潭的眼眸,眼前一亮,炸了一脑袋火树银花。 那双桃花美目中似是藏着吸人心魄的漩涡,四目相对让她掌心湿了一片。 胸腔里那红彤彤的玩意砰砰乱跳震耳欲聋,她不自在的伸手抚摸了下自己的领口,这大热的天也不知太子殿下将衣襟合那样高热不热。 思及此她急忙垂了眼,她心里有无数澎湃激荡的小人在疯狂呐喊,表面却还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 这是她喜欢的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啊。 察觉到她炙热的目光,赵瑾瑜微微一怔,也不等李珩回话,甩了袖子冷漠的转身走了。 陈琬琰,“……” 她失望的看着赵瑾瑜的背影,心里抓痒的厉害,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汗湿的手。 “陛下还在等着呢,请李公子和少夫人移步。”内侍躬身请他们继续前行。 “有劳带路。”李珩跟着内侍迈步向前,突然停下脚步。 陈琬琰还沉醉在太子那惊为天人的容貌里无法自拔,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他的背上,摸了摸撞疼的鼻子,没好气问道:“你干什么?” “恬不知耻!”李珩冷冷的声音敲在她心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人又发什么神经? 她冷哼一声,回道:“论不要脸,还是小侯爷更胜一筹。” 李珩目光阴鸷的瞪了她一眼,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突然伸手抚上她的头发,帮她正了正头上的金丝缠珠发簪,凑近她耳边轻声低语,“岳父教的好女儿,巧舌如簧,一会儿还莫要像方才那般直愣愣的盯着旁的男人瞧,仔细着殿前失仪。” 陈琬琰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开半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太子殿下已经走远,也不知为何突然驻足回头看向他们所在的的方向。 伸手将他推开,面无表情的反击道:“有夫如此,不过夫唱妇随罢了。” 李珩冷哼了一声,眸色暗沉,板着一张脸,冰冷的说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夫,甚好。” 陈琬琰在心里冷笑出声,暗骂一句吃错药的冤孽。 赵瑾瑜一言不发的回了东宫,伸手摸了一把手上的琉璃珠串,坐在案前揉了揉太阳穴。 “殿下今日因何事忧心?”梁欢问道。 赵瑾瑜推了推手边的奏疏,缓声说道:“江州连年干旱蝗灾不断几近绝收,朝廷数次拨款放粮仍旧疲乏,虽免了赋税可百姓日子仍旧不好过。如今国库虚空的厉害,青州一带反贼数次蛊惑城中百姓,朝廷派兵弹压,效果平平。“ 前朝官员只知殿前溜须拍马斗嘴争权,全然不知百姓疾苦,置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于不顾。 “凉州敌军蠢蠢欲动骚扰边境,二十万大军粮草匮乏棉衣轻薄,凉州冬日来的早且苦寒,再过两三个月怕是更难挨了。”赵瑾瑜说罢指了指桌上棉衣,“衣物如此单薄,将士们怎能御寒。” 梁欢拿起桌上的奏疏,眉头紧皱。 “陈将军数次请奏皆被驳回,兵部与户部在朝堂上闹的不可开交相互哭穷,凉州的军饷与粮草拖欠已有数月。” 赵瑾瑜揉了揉眉心,无力感将他整个人裹起,双眸微眯,这个时候父皇将这三个折子送到他手中,存了试探他的心思,他心里的苦涩无人能懂。 “殿下仁德乃百姓之福。”梁欢放下手里的折子,朝赵瑾瑜拱手,“天灾虽非我所长,军饷一事微臣有一个想法不知可否。” 这意思就是把天灾排除在外,更中意军饷一事,其次剿反贼。他又何尝不知替边疆守将解决了军饷一事便能结个善缘,只怕不易。 赵瑾瑜闻言抚上手腕处的珠串,触手温润,“尽管说就是了。” “陈将军嫡次女昨日已经进了宣平侯府,宣平侯任职户部侍郎,虽是副职却也有实权,既已结了姻亲自成一体,微臣以为凉州的事不日便会有转圜。” “陈家嫡长女入了二皇子府,次女进了宣平侯府,李家就与二殿下扭在了一起。”沈括神色晦暗。 镇北、镇南两军也被二皇兄所掌,再加一个镇西军与李家,财政与三方军队都握在二皇兄手中,赵瑾瑜闭闭眼,他拿什么和一个羽翼日渐丰满的皇子比。 “都是那陈二姑娘害了殿下!”梁欢不忿的说道,“若非她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会害的殿下落入这般境地!” 沈括曲着胳膊肘撞了撞梁欢,低声道:“木已成舟还说这个作甚,先将眼前的困境解决才是。” 赵瑾瑜想起方才见到的二人手指轻触桌沿,微微愣神,半晌才道:“宣平侯此人城府极深,惯是会见风使舵,虽是姻亲只怕也是不易。” 宣平侯本就对这门亲事有所抵触,肯不肯出力还不好说,只看二皇兄的本事了。 梁欢也想到了此处,由于方才提议的是自己因此略显尴尬,但转念一想,陛下特意将两家合二为一应该也有为二皇子铺路的用心,只是圣心不敢往下揣摩,思及此处,心思微动,抹了一把额角的汗。 “这事由二皇子办成,怕是对殿下不好……” 赵瑾瑜又怎会不知,只是别无他法,只能宽慰道:“既然三家已经绑在一起,总是好说话一些,只要不亏待了边域将士便罢了。” 边疆防守重要,不该因皇权之争罔顾边疆将士,思及此他紧绷的下颚也放松了许多,只是薄唇仍旧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欢撞了撞沈括,沈括挪了挪步子,略一思考问道:“不知殿下预备如何?” 赵瑾瑜半晌才苦笑摇头,“父皇如今还恼着孤,孤还能如何。” 他因为母后被废的事,数次跪在御书房外求情,惹了景睿帝不愉,若不是陈琬琰与李珩成亲的日子定下,再无回旋的余地,他连这东宫都出不去。 “殿下心怀天下乃苍生万民之福,殿下心慈纯善又身居高位,已是退无可退了。”沈括沉声应道。 第7章 站得高又如何,不过是孤立寡与 赵瑾瑜默然无言,道理他都懂但他无能为力,这与心慈仁善无关,而是他自身实力不足。 “孤知道你们对孤的一片赤诚,你我三人一起长大,眼下处境艰难承蒙不弃景铄铭记在心。”赵瑾瑜说着起身对二人拱手,梁欢和沈括侧身避过拱手回礼。 “殿下何出此言,我们本就是一体。”沈括与梁欢异口同声道。 “舅舅近日可好?孤被困在东宫多时,许久未见他了。”赵瑾瑜看向沈括问道。 沈括闻言神色一喜,方才紧绷的身子松了松,这才笑着的回道:“父亲安好,只是心中挂念殿下,托微臣给陛下带了份礼物。” 沈括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递给赵瑾瑜。 二人衣袖相碰,赵瑾瑜收紧手里的东西,若无其事的打开沈括递来的油纸包,面上终于浮上一丝笑意。 “舅母做的桂花芙蓉饼,千层酥味道极好。” 沈括摇了摇头,笑着说:“这里头不止有母亲做的,还有我二妹妹手笔。” 赵瑾瑜闻言一怔,愁云惨淡的望向他,“二表姐何时会做这些了,孤可不敢吃。” 说罢将油纸包往梁欢的手边推了推,许是突然被油纸包碰到,梁欢倏地收回手,耳朵染上了一抹红晕,再看向赵瑾瑜揶揄的目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对上二人揶揄的目光,梁欢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红着脸说道:“二表妹点心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赵瑾瑜笑眯眯的看着他,打趣道:“那你赶紧尝尝,二表姐的手艺可有精进。” 梁欢闻言也不客气,伸手捏了块便往嘴里送。 沈括无奈的摇头,低声说道:“姨母近来身子不太好,我前日去看望她,见她脸色难看的很。” “可是旧疾复发了?”赵瑾瑜目露急切。 沈括想了想摇头,犹豫的说:“大夫说是心思郁结。” 赵瑾瑜扯了扯唇角,浑身无力的倚在几案边上,痛苦的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自嘲的说:“母后被废孤既不占长又不占嫡,指不定哪日便……是孤教母亲烦忧了。” “殿下……”沈括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桌案上的折子,“眼下朝中陛下无人可用,殿下何不……” 赵瑾瑜摆摆手示意他噤声,低语,“孤还未想好。” 若是去剿反贼,必是可以拿到一部分兵权,只是会让父皇与兄长对他更加猜忌。 做的好了遭人忌惮,做不好又要被那群虎视眈眈的皇兄们弹劾。 “陛下已经解了殿下的禁足,殿下难道要坐以待毙?”沈括道。 “姨母离宫后,陛下也未曾提过动殿下的储君之位,可见还是偏向殿下的。”梁欢抿了下唇,“之前外头流言对殿下伤害不小,陛下囚您于东宫或许只是想保护殿下。” 赵瑾瑜淡淡道:“或许。” 他出生那日,久旱的赵国终于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雨,连绵的大雨一下便是三天。 久旱逢甘霖使他的父皇龙颜大悦,登基二年未立储君的景睿帝当即就下了一道圣旨封他为太子,还赐了他一个景字。 这是何等的荣光。 只是他入驻东宫十多年,父皇始终以他年岁甚小为由,并未替他组建东宫,这看似豪华的东宫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母后因他的亲事多次顶撞父皇,于去年十月被废,移居水月庵带发修行。 去年十一月,德妃许氏改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协理后宫。 抚养八皇子的常昭仪升为德妃。 他一夜之间从嫡皇子变成了庶皇子,可他偏偏还是太子,一个孤立无援的太子。 站得高又如何,不过是孤立寡与。 梁欢皱眉看着两个人,“殿下韬光养晦许多年了,没得憋出病来,无论殿下怎么选我们兄弟都奉陪。” 赵瑾瑜是太子,再过两个月就有十六,有无数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是他想退避人家就会放过他的! 与其畏畏缩缩还不如放手一搏! 沈括亦言,“家族曾因你荣光,日后倾覆又有何惧。” 赵瑾瑜无声自嘲,看向沈括,“家族何时因孤讨得好了,反是因孤舅父满腹才华官场艰难,兵权上缴之后沈氏一族式微。” 又转向梁欢,“姨父雄才大略,也因孤只得做闲散郡王,如今父皇与孤有愧才略有施恩。” 他的母后也因为他落得个被废的下场。 梁欢上前一步,声音清亮且朝气蓬蓬,“那又怎样!因为与殿下一起长大,这京都谁敢小看我们?京都谁不知咸阳郡王府富庶,怎就没因殿下得福了,殿下休想将微臣抛开。” “正所谓是祸福福所倚,福祸祸所福。”沈括推了推桌子上的三本折子,“无论殿下如何选,与尔同归。” 赵瑾瑜眼中清明一片,叹道:“罢了,我们的命运早就是绑在一起的了,是孤心思复杂了。” “这就是了!”梁欢拿了块糕点嚼嚼咽了,夸赞道,“二表妹手艺越发的好了。” 沈括见梁欢塞了满嘴糕点,突然肃然了几分神色,说道:“殿下已快十六,也当考虑亲事了,那人薄情,殿下另定亲事也不算寡义。” 他父亲的意思是让赵瑾瑜向圣上请婚,娶沈家的姑娘进东宫当正妃,早日让赵瑾瑜膝下有子,只是这事从去年八月底便开始同姑母商量,她一直未松口。 皇子娶舅舅家的表姐妹本就是不成文的规矩,意在稳固外家将来的地位,只是沈皇后从前给赵瑾瑜指腹定了太子妃,沈家也只能求个良娣之位。 只等他满十五岁与太子妃完婚,便商议为沈家姑娘请婚做良娣,没成想却出了那档子事。 赵瑾瑜闻言微怔,蓦地想起刚才见着的那人,淡淡道:“孤现下并无娶妻的打算。” 他母亲还在水月庵受罪,高堂不在他如何能在这时候高高兴兴的张灯结彩,娶妻生子。 况且就算不是这个原因,他暂时也没有另外娶妻的打算。 沈括也并不见有多失落,反正是预料中的答案,姑母不在赵瑾瑜的亲事他也做不得主,还得看景睿帝的意思,圣上现下似乎也没有给他挑贵女赐婚的打算。 “家中的姐妹许久未见殿下,时常念叨着殿下,若殿下出了宫也去府中玩玩。”沈括又多嘴说了一句。 他姑母被废不过二月,赵瑾瑜便被幽禁在东宫,甚少能出宫去,景睿帝偶尔放他出宫去看沈皇后。 这大半年母亲一个劲儿的劝说姑母让他娶沈家的姑娘,沈兰不同意,她又非把自家姑娘一茬一茬的往他跟前送。 想是他还恼着正月里母亲设宴,邀请了京都众多公子贵女,家里的姑娘无状,当着许多人的面假意站立不稳往他怀里扑,他虽躲开了也并未呵斥自家姑娘,但却再没去过沈国公府。 赵瑾瑜表情淡淡的,“表姐妹也都到了嫁人的年纪,等她们亲事定下孤会替母后送上一份厚礼。” 沈括见他如此,便知他当真对家里的几个适龄的姑娘无意了,赵瑾瑜性子虽然温和但是脾气却随了姑母倔强的很。 梁欢见气氛有些僵,赶忙打圆场道:“这话我可记住了,等我与二表妹的亲事定下,殿下可莫要忘了送上一份贺礼。” 赵瑾瑜语无波澜的应了,沈括抿着唇也没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结。 门外的小黄门听着里头的动静,眸光微闪,静静地立在一侧等待轮岗。 空中云卷云舒,园中花开花落,一天又即将过去。 第8章 谁要害原主 景睿帝在御书房召见了李珩和陈琬琰,她颤颤巍巍的跪伏在冰凉的地砖上。 景睿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坐在桌案后面,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面色红润眉眼开阔,冷肃的面容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又透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意气风发,虽是坐着仍能看出身形挺拔伟岸。 此时本有些严肃的面容,带了几分笑意和蔼的说道:“平身。” 李珩:“微臣李珩谢陛下隆恩。” 陈琬琰:“臣妇谢陛下隆恩。” 陈琬琰拘谨的半垂着脑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听闻宣平侯说,你有心参加秋闱?” “回陛下,微臣的确有此想法。” 景睿帝声若洪钟的哈哈一笑, “林太傅曾言你学问是极好的,能得林太傅一句夸赞属实不易,太子都未得他一句夸奖。” 李珩呼吸一窒,赶忙说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微臣才疏不敢与殿下相比。” 景睿帝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面上的笑意更深,“林太傅与国子监祭酒说你有及第之才,你夫人倒是眼光不错。” 微微一笑,周身都是无法遮掩的自信,嘴上仍旧谦虚,“林太傅与祭酒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奸诈狡狐,假模假样。” “等来年春闱过了,朕便叫人拟旨册封你为世子。”景睿帝似乎心情很不错,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微臣谢陛下隆恩!”李珩闻言双膝跪地谢恩。 陈琬琰在心中默念一遍双膝跪地是上坟,也跟着李珩伏地叩首。 “平身。”景睿帝目光在陈琬琰身上打转,“你与你嫡姐倒不是很像。” 陈琬琰目光微闪,规规矩矩的答道:“长姐性柔,臣妇像父亲多一些。” 景睿帝像是想起什么,点点头,赞同的说道:“是了,你长姐温顺柔嘉,不似你带了几分俏皮英气,你确实有你父亲那份勇猛豪爽。” “臣妇自小长在凉州,父亲慈爱对臣妇多有纵容。”陈琬琰不好意思的脸红。 她已经从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原主对李珩的痴情,闹的京都人尽皆知,去年八月惊鸿一瞥便非他不可。 嫁给他了又怎么样,进了他的门,未成他的人,便做了孤魂野鬼。 明明是个英气爽朗的好姑娘,为了一个男人搭上了名声,值得吗? 景睿帝轻嗤一声,语气莫名的说道:“你倒是直爽。” 李珩微微侧目看着她,这人仿佛听不出皇帝话中的夹枪带棒,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景睿帝又同二人说了几句话,赏赐了好些东西,就叫二人出了宫。 自从宫中归家,陈琬琰便再未见过李珩,只听小丫头丹云念叨他这两日都宿在周淑清的院子。 抿了抿嘴,陈琬琰打开梳妆台上的匣子,这个匣子与其他相比普通的很,平平无奇。 暗红色的盒身,只有两层,四角用金丝镶了祥云纹饰。 底层装了一套点翠掐金丝的头面,她拿起来看了看,掀开衬布摸了摸盒底,便放了回去。 又翻看了一下上层的一套金累丝珍珠头面,翻了半晌也没找到本尊说的那枚可以救命的玉佩。 陈琬琰不由得有些泄气,原主给她的记忆尽是十分模糊的片段。 就像现在她知道东西是在这只妆匣里头,但她就是找不到机关在哪儿,捏了捏发酸的肩膀,盘算着明天回门该怎么办。 “丹云。” “小姐可是饿了?”丹云风风火火的打了帘子进来,就看到自家小姐端坐在桌边出神。 陈琬琰摸了摸肚子,感到腹中有几分饥饿感便点了点头,“是有些。” “今儿个丹霞姐姐在小厨房做了小姐爱吃的玉带虾仁,玲珑玉心,奴婢这就去使人摆了。”丹云说着就要退出去。 “摆外头,屋里闷得慌。” “是。” 陈琬琰吃饱了就又想起那块让她抓心挠肝的玉佩,看到丹云在面前欲言又止的晃来晃去,问道:“这是怎的了?” “小姐,明儿个就是您回门的日子,按理说姑爷是要一同回去的。”丹云说完眼巴巴的瞅着陈琬琰。 陈琬琰叹了一口气,无辜的说道:“自出了宫门我就没见过小侯爷呀,他不去不行吗?” 丹云急得眼里冒了水汽,呐呐道:“姑爷怎么能这样……” 丹霞端了水进来,见她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不由觉得好笑,推了推她,道:“你快些出去,方才老太太让人送来了好些瓜果点心,你仔细捡着小姐爱吃的,洗干净了给小姐拿过来些。” 丹云闻言眼睛一亮,眸中的雾气便散了个无影无踪。待她出去,丹霞这才将拧干的帕子递给陈琬琰净手。 “事儿办的怎么样了?”陈琬琰问。 丹霞左右看了看,凑近陈琬琰,低声回道:“咱们院里换了几个小丫鬟,那天晚上当值守门丫鬟都不见了。” “不见了?”陈琬琰皱眉。 丹霞点点头,神情严肃,“奴婢听说是发卖出去了。”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看着地上,双手食指相互绕着圈,“可还能找到?那晚提水的小丫头也被发卖了?” “找人需要些时日,应该不难。”丹霞顿了顿,说道:“那日进过喜房,靠近过饭食的人都查过了,没有异常。” “厨子呢?” 丹霞摇头,“过手的人都查了。” “都没问题??”陈琬琰惊讶的问道。 “都没问题。”丹霞担心的看着陈琬琰,见她眉心紧促不由的生出几分忧虑。 “那菜呢,可查出来什么了吗?”她仍旧不死心的问。 丹霞仍旧是摇摇头,琢磨不透陈琬琰在想什么,只老老实实回道:“也没有问题。” 陈琬琰脸登时就黑了,这也没有问题,那也没有问题,那原主究竟是怎么中的毒呢?又怎么会说饭菜有毒呢。这没有问题就成了眼下最大的问题,真是瞎子两眼一抹黑。 她这厢急得团团转没有一丝头绪,想到那晚泡在水里的原主心里头就不舒服的慌,那股子血腥味萦绕在鼻挥之不去。 究竟是谁要害原主? 如果弄不清楚这个问题,不止原主要死的不明不白,她也要整日的殚精竭虑过活。 谁特么的喜欢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又不是上战场杀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就在这小小的内宅中,指不定哪天吃口饭,喝口水就和原主一样中毒死翘翘了,憋屈不憋屈。 对上丹霞探究的眼眸,她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烦的不行。 总不能直接说你家小姐被人毒死了,我是来顶替的冒牌货,估计话没说完就先被人五花大绑拖去大街当妖怪烧死了。 想到这里,她在这闷热的六月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出了一背的冷汗。 真相绝对不能说,撒谎也万万不可取,正所谓是撒一个谎就要用一百个谎来圆,并且早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多说多错,稳妥起见还是闭嘴算了。 “总之将小厨房盯紧了,咱们这院子里水浑的很。”她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你们平日里吃用都仔细着些,我心里头总有些不安。” 丹霞点头应下,陈琬琰初来侯府就吃坏了肠胃,确实得好好查查,见她面上郁色不减,便从妆案上取了厚厚一叠纸递给她。 “这是小姐的嫁妆单子,还有将军私下里给小姐置办的田庄铺子,赶明儿得空了可以去瞧瞧。” 陈琬琰接过翻了翻,嫁妆都过了官府的明路,盖了官府的印章,点了点头,递还给丹霞道:“远处的去不了,京都的改日是该去瞧瞧。” 丹霞接过锁好,又去一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里取了一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子,递给她,“这是将军私下给小姐的银票,不在嫁妆单子上。” 陈琬琰一怔,她早就知道原主嫁妆很厚,等看到这叠银票兀自瞪大了眼,接过银票的手止不住的哆嗦。 也不怪她没出息,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粗略数了数竟有数百万之多。 半晌儿她才哆嗦着问了句,“猪肉价钱几何?” 第9章 要是嘴巴没这么贱,勉强也能算作完美夫君 这话问的丹霞一愣,似乎还有些尴尬,她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这个奴婢也不甚清楚,还要问王婶子。” 她们虽然在将军府里做丫鬟,但吃穿用度皆有低等丫鬟伺候,比低门户的小姐过得还滋润,因此并不太知晓寻常的物价。 陈琬琰无所谓的摆摆手,“那你且打听好了再来报与我。” 丹霞点头应下,刚好丹云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了两碟子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碟子水果拼盘。 见她嘴上还带着糕点渣子,丹霞笑着打趣道:“馋猫儿偷吃还知道舔净嘴儿,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让小姐抓了个正着。” 丹云闻言嘿嘿一笑,露出八颗小白牙,将托盘放在矮榻的小几上,红着脸求饶道:“好姐姐你可饶了我。” 丹霞佯怒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成日里就知道贪嘴儿,没得吃成个猪崽子。” 丹云不服气的撇撇嘴,终究是心虚没敢再驳丹霞,仿佛自己真不小心变成了一只圆鼓鼓的猪崽子。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悄声说道:“方才我在厨房收拾糕点,见咱们院里守门的聂婆子神色匆匆的出了院子。” 见自家小姐和丹霞一起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看,她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角,继续说道:“我就端了一盘子糯米糍粑,跟着她去瞅了一眼。” “可瞧见什么了?”陈琬琰好奇。 “我瞧见有个眼生的婆子跟她交头接耳也不知在说甚,刚一靠近她们就停嘴儿了。”丹云说完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二人,一脸懵逼的问道,“怎么了吗?” 她也没说什么啊…… “你若是再见到不要靠过去,管她们说甚都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自己小心着些。”陈琬琰想了想说道。 那些人既然敢对天家赐婚的原主下毒手,更不会把一个小丫头放在眼里了。 她刚进侯府根基不稳,贴身伺候的丫鬟绝对不能被替换。 丹云郑重的说道:“奴婢听小姐的!” 陈琬琰对她的回应很满意,说道:“我们出府不方便,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就让王婶子多操心,你们先将咱们院子的情况摸清了。” 原主肯定是中毒而亡,这并没有什么好怀疑的,可是现在却说饭菜并没有不妥,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点。 想她死的人到底是谁?动机是什么?寻仇还是报复?重重疑点就像将原主吞噬的那团黑雾,罩在她的身上,让她心生畏惧。 见她沉着一张脸,丹云和丹霞互相对视了一眼,同声应道:“是!” 李珩终究是斗不过威严的老夫人,颠颠的跟着陈琬琰一起回了将军府。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将军府,原主那零零碎碎的记忆随着这些熟悉的场景,慢慢的拼凑,稍稍清晰。 原本她回来前还担心认不全人,这到好,一看到大门口那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脑海就自动浮现出了她的身份。 陈琬琰冷着脸哼一声,问道:“秦姨娘怎的出来了?” 说完她有点讪讪的,可能这是女主一贯的作风,只是那原本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了一小块,忽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灵魂,脚步也有点虚浮的飘忽。 她就像得了分裂症一样,方才那句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 当下就冷了一张脸,不再多言。 “如今府中中馈由我掌管,二小姐回来自当是要出来迎一迎的。”秦姨娘身着一身妖艳的玫红广袖襦裙,高抬着个头,一张脸尽是得意。 陈琬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珠翠满头笑了笑,转头对陈明真说道:“四哥,今日怎地没去诗会咬文嚼字?” 陈明真抿着唇,瞅了她一眼就撇开了头,对着李珩道:“自然是为了恭迎李小侯爷,不然还能是为了你吗?” 陈琬琰呵呵了一声,“你们母子真以为是自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我大哥大嫂呢?” 秦姨娘掩唇轻笑,“大公子与少夫人连亲都没送,二小姐还指望着他们在府里迎你回门?” 陈琬琰气结,一把将她推开就越过众人迈步进了府。 自从见了秦氏她情绪就有点失控,灵魂被支配的恐惧让她的内心无比慌乱,生怕原主灵魂回归将她挤走。 李珩见她脚步匆匆,伸手拉了她一把,“走慢些。” 李珩比她高出一个头,走在她身侧如同一座大山,没来由的就让她生出一丝安全感。 “小侯爷与二小姐感情真好。”秦姨娘跟在后面笑道。 陈琬琰蹙了蹙眉,她统共就见了李珩两回,二人根本就没有多少交集,秦姨娘根本就是故意拿话刺她。 “闭上你的嘴!”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眼秦姨娘。 陈明真道:“妹夫才貌双全,就是比太子殿下也不差。” 李珩面瘫着一张脸,说道:“太子殿下惊才绝艳,在下凡泥不敢与君相比。” 陈琬琰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东宫太子那面如冠玉的容颜,不禁摇了摇头。 “你摇头晃脑的作甚?” “啊?”陈琬琰侧头看着李珩,特娘的,这人真好看啊! 高挺的鼻子,一双丹凤眼看着你的时候灵魂都好像被他牵制住了一样,要是嘴巴没这么贱,勉强也能算作完美夫君了。 “你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陈琬琰不满的瞪他,“要你管?” “没人要管你。”李珩冷着脸说道。 陈琬琰,“……”呵呵,死渣男。 秦姨娘与陈明真见他二人闹了脾气,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进了前院的正厅,陈琬琰睨了一眼秦姨娘,蹙眉道:“你一个姨娘就不要在前院晃悠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府里的女主人呢。” 秦姨娘恼羞成怒的瞪了她一眼,她把持将军府十五载谁敢当她是下人看,便是陈明玄夫妻也要对她恭敬有加,听从她的安排。 她一个刚回京都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你再瞪我,我就让父亲把你赶出府去。”陈琬琰看到秦姨娘就难以压制心中莫名的怒气,见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更是怒火中烧。 秦姨娘闻言与陈明真对视了一眼,陈明真道:“二殿下与陈侧妃等下也要过府,姨娘先回后院。” 秦姨娘心知拗不过便恨恨的回了后院。 陈琬琰嘴角扯出一抹冷嘲,一个姨娘也敢挑衅家中嫡女,说自己掌控府中中馈,当自己是正妻呢? “太子殿下。” 陈琬琰倏地回神四处看了看,心下疑惑不由看向李珩,用眼神无声的询问道:“太子殿下搁哪儿呢?” 李珩放下茶盏眯了她一眼,继续道:“明真兄最近可曾见过?” 陈琬琰,“……” 呵呵,这人说话不大喘气会死吗? 陈明真招呼下人拿了锦盒过来,递给李珩,“昨儿个殿下赏的。” 李珩了然的点点头,推了推手边的棋盘,“听闻明真兄棋艺不错,手谈一局如何。” “自当奉陪。” 陈琬琰算是看出来了谁跟她不对付,李大尾巴狼就跟谁热乎,看着无声下棋的两个人,明显是有悄悄话要说,当下也不在这里当那该死的电灯泡了。 从花厅出来,一路回了她娘生前所住的无忧阁。 无忧阁主屋右侧有一排红枫树,树下放了一张梨花木矮榻,榻上没有一片落叶,可见是日常都有人在认真洒扫。 她走过去随意歪在上面,小丫鬟奉了茶水果子摆在矮几上。 阳光透过枫树叶投下一片斑驳,陈琬琰喟叹出声,“可真舒服呀!” 她有点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陈琬琬,还是陈琬琰。 第10章 原主竟然是坏人姻缘的小三 这里的一切熟悉且惬意,可这分明就是她不曾有过的经历。 是原主还在吗? 如果在,那为什么不出来? 如果她回来了,自己又要去哪里呢? 是回家,还是成孤魂野鬼? 想着想着她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她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原主穿着那套大红色的喜服,冲着她勾勾手。 她踌躇的挪到她身边,原主飘忽不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要照顾好我的身体呀。” “为什么?”她木楞的问道。 “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呀。” “嘻嘻。” 她懵懂的看着笑嘻嘻的红衣少女,茫然的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呀!” 她猜不到,就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红衣少女朝她明媚一笑,甜甜蜜蜜的回应她,“若是有一天他爱上了我,我会回来的。” 她满脸焦急的看着红衣少女,额头手心急得满是汗,口中急切的问她,“李珩吗?那我呢,我能回家吗?” 只见那少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说:“你回不去了呢,你的身体没有了。” “如果你能替我报仇,我就把这具躯壳送给你。” “替我报仇!” “报仇!” “报仇!” “……” 陈琬琬被原主的怨念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感觉就像她醒来那天泡的那桶黏腻的血水,浓郁的血腥味儿钻入她的鼻腔,满目鲜红刺的她睁不开眼睛,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一颗颗的砸在梨花木上。 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轻轻的擦拭了她额头上的汗,温热的指尖放在她的太阳穴轻揉,然后用帕子小心翼翼的覆盖在了她的眼睛上。 熟悉的伽楠香味一点点的钻入她的鼻孔,就像那晚一样细细碎碎的进入她的身体里。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缓缓的睁开眼睛,取下覆在眼睛上的帕子细细的摩挲着。 偌大的院子空荡荡的,只她一人躺在梨花木矮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她失神的望着手中这方锦帕,将它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然后埋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伽楠香味。 “二小姐,二皇子过府了,在前厅和姑爷还有四少爷议事,姑爷吩咐奴婢通知您一声晚些回去。” 陈琬琰木着脑袋应道:“好。” “二小姐,奴婢瞧着您气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舒服?需要请府医来瞧瞧吗?”小丫鬟怯生生的问道。 “不用了,可能是方才做梦魇着了,休息一会儿便好了。”她起身打量了一下小丫鬟,笑着问道,“这里都是你打理的吗?辛苦你了。” 面前的小丫鬟咧嘴一笑傻兮兮的,双颊羞的通红,脆生生的说:“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刚才,”陈琬琰踌躇的捏了捏那方锦帕,缓声问道:“方才姑爷可有来过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又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意外她会这样问,怯生生的回她,“奴婢一直在门房处守着,不曾有人来过。” 陈琬琰‘嗯’了一声,轻声问她,“你能出府吗?” 小丫头傻愣愣的看着陈琬琰,呆呆的点了点头。 “你去帮我买点纸钱。”陈琬琰说完摸了一把腰间挂着的荷包,取下来丢给小丫鬟,柔声说,“莫要给人瞧见了,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小丫鬟不解的瞪大了双眼,惊疑不定的望着她,最后怯懦的点点头,什么都没问揣着荷包走了。 陈琬琰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怕了,她清楚的记得,她坐的那辆大巴车从盘山公路滚了下去,车厢里惨叫声不绝于耳,到处都是玻璃的碎渣和殷红的血。 她的肉身可能是真的不在了,就算在,已经过去三天,也可能火化了。 “真是个大怨种,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来吓我!” 她俩一个肉身不在,一个灵魂出窍,等头七那日给她俩烧点纸,超度一下自己的肉身,平息了原主怨气,让她早日投胎。 她低垂了眉眼把玩着手里的帕子,想起了她那素未谋面的亲爹陈青岩。 陈青岩率领镇西军常年驻扎在凉州边境,陈琬琰的母亲离世多年,一母同胞的哥哥嫡长子陈明玄时任虎贲中郎将,近身护卫天家,娶了定国公嫡长女张若华。 胞姐陈琬瑛给最受宠的二皇子赵锦锋做了侧妃。 也不知道陈琬琰是不是生前特别讨人嫌,三朝回门的日子,陈家嫡长子陈明玄,竟携妻子张氏去了五十里外的别庄避暑,陈府今日就一个她瞧不上眼的秦姨娘,和庶出四少爷陈明真等着她。 这会儿听说二皇子来了,想必她的胞姐也一同来了。 她将锦帕叠好藏在袖子,起身理了理衣裙。 “琬琰。”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她抬头望去,一个年约二十有三,身姿婀娜的女子,身着一袭端庄大气的明蓝色锦缎衣裙,莲步轻迈向自己走来。 “大姐姐。”陈琬琰看着她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小白牙。 “殿下和你夫君在前院,我来寻你说说话。”陈琬瑛娥眉轻蹙,担忧的问她,“小侯爷待你可好?” 陈琬琰无所谓的说:“那俩丫头肯定已经和大姐姐说过了,没你想的那么坏。” “听闻妹夫日日宿在周氏房里,你们……”陈琬瑛脸色泛红,手指胡乱的绞着帕子,欲言又止了半天才问道,“可曾圆房?” 陈琬琰口水呛在喉咙,止不住的咳了个惊天动地。陈琬瑛双颊红红,一双秋水剪瞳似娇似嗔的望着她。 “大姐姐……”陈琬琰低着头,脸烧的厉害。 “这话本不该我问,母亲不在长姐如母,新婚那日小侯爷抹了你的面儿,我心中实在放不下只好多此一问。”陈琬瑛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她神态娇羞,眉目间自有一番媚态心下了然便放下心来。 陈琬琰被她看的不自在,轻咳出声,“长姐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我好着呢,就是不放心你。”陈琬瑛目露忧愁,“这婚事实在是……” 陈琬琰不解的望着她,瞧她目露憔悴,伸手按在她眉心摩挲,安抚道:“长姐不用如此忧心,也要好好顾着自己的身子才好,你这身子太瘦了。” “这些日子苦夏,胃口不大好,不用操心则个。”陈琬瑛拉住她按在自己眉心的手,语气温柔的说:“此前父亲数次请人去宣平侯府游说做媒,那家也是个骨头硬的皆未松口,惹恼了父亲,这才将你拘在凉州。” “并不是父亲不疼爱你,你也不要因此恼恨了父亲。”陈琬瑛莞尔一笑,拍拍她的手背,“父亲最是疼你。” 陈琬琰怔怔的望着她,眼眶发酸的喃喃道:“这……我……我不知……” “我听殿下说,宣平侯府当时属意中书侍郎王大人的嫡长女,两家已有约定,只待李小侯爷过了十八岁生辰,便要迎王大小姐过门。”陈琬瑛顿了顿,继续说道,“若非京都流言传的太过……” 陈琬瑛没有说下去的话,陈琬琰自然是懂的。 她只感觉好大一只锅从天而降,合着自己还是坏人姻缘的小三吗? 第11章 莫名的愧疚 能进中书省的都是天子近臣,皇帝不可能每本奏疏都亲阅,中书令有答复皇帝询问,起草诏赦以及阅读大臣上奏的表彰之职责。 四品官升三品是个大坎,有一些人穷极一辈子也升不上去,全是因为四品升三品要经过吏部的举荐,中书省的考核,门下省复审,圣上拍板定案。 正二品的中书令是右相,中书侍郎是正三品的官儿,乃是中书省的二把手,位同副相。 若中书令职位空缺,侍郎便是中书省的长官。 宣平侯府与王家结亲,显然对宣平侯的仕途十分有助益。 文臣武将向来相互看不上,更何况她瞧着陈家人丁稀少,在朝中无人好似十分落魄,李珩娶了她,对宣平侯一家在仕途上毫无帮助。 陈琬瑛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焦虑的说道:“因为你的事王家恼了宣平侯府,只怕宣平侯府的主子埋怨你,因此会有所苛待。” 陈琬琰一阵无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气恼的问她:“既然如此,圣上为何下旨赐婚?” 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陈琬瑛摇摇头,“天家心思不敢琢磨。” 她撩了撩鬓边的碎发,柔声的说道,“你放心,我已同二殿下商议过了,让他劝说妹夫同你好好过日子。” “长姐今日来,殿下可有交代一二?”陈琬琰略一想,便觉得事情没有表面那么简单,皇帝不会明知宣平侯不愿这门亲,还非要做这一桩婚事。 “殿下未曾多言。” “哦,”陈琬琰若有所思的摸了把下巴,戏谑的望着陈琬瑛,“想来二殿下平日里对长姐不错。” “突然说我做什么?” “我是为长姐开心呀,”陈琬琰笑吟吟的说,“殿下定是喜欢长姐,才会与长姐知无不言呀,方才见姐姐愁容不展,还担心长姐在府中日子难过,看来是我想岔了。” 陈琬瑛目露春色,上挑的眼尾掩不住的喜色,芊芊素手点在她的眉心,娇嗔道:“巧言令色。” “殿下待我极好,妹妹且宽心罢。” 陈琬琰在心里暗自琢磨,这二皇子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虽不知二殿下安的什么坏心眼,和陈琬瑛碎嘴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她感觉陈婉瑛也不是什么真心担忧她,感觉就像是特意来给她心上插刀子的。 先是问她是否与夫君圆房,又特意提到了她新婚夫君的白月光,还刻意强调婚事是父亲数次强求,人家都不愿意,仿佛她多遭人嫌弃似的,最后炫耀自己过的滋润,有她夫君给李珩施压,她日后才能过的好。 就像是在隐晦提点她,要听她的话,要在她面前伏低做小似的。 怎么想怎么奇怪,俗话说的好,如果一个人让你感觉非常不适,那就说明她一定是有问题的。 陈琬琰淡笑着问道:“我成亲那日,怎么不见长姐来送嫁?” 陈琬瑛神色自若的回道:“那日晟儿突发疾病,实在经不起折腾,我只能在半道回了府。” 陈琬琰憨傻的点了点头,问道:“侄子身体可好了?” 陈琬瑛见她没咄咄逼人,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已经好了,劳妹妹挂心了。” 用过午饭二皇子就带着陈琬瑛先走了,回宣平侯府的路上,陈琬琰难得的没同李珩针锋相对,他倚靠在马车一侧,如松的身子绷得笔直,衣襟合的整整齐齐。 抛开芥蒂不谈,李珩这人长的真的很好,与太子的清冷矜贵不同,这人自带一身正气傲骨。 脸部线条有着青年男子的硬朗,侧颜又带着成竹在胸的柔和,此时他紧抿着薄唇,让她不禁看的有些出神。 她先前认为原主受了委屈,听了陈琬瑛的话竟对李珩升起了丝丝愧疚。 “今日,二殿下侧妃同你说了什么?” 陈琬琰倏地回神,惊慌的抬眸睨了他一眼,见他半阖着眼眸并没有看自己,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暗骂一句美色误人,“嘱咐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要我好生对你。” 李珩闻言一怔,半阖的眸子幽幽睁开,狭长的丹凤眼中蕴藏着怒气,薄唇轻牵嘲讽道:“粗鄙不堪。” 陈琬琰也不恼,笑嘻嘻的点点头,“我自小长在军营,确实不如王家小姐秀外慧中。” “闭嘴!”李珩握紧手心,凌厉的眼风似刀扫在她身上,“何故口出狂语,折辱别家姑娘清誉。” 陈琬琰不自在的曲起食指顶了顶鼻子,小声嘀咕,“我不过是夸赞一句罢了,你如此激动,莫不是你心中有鬼。” 李珩别开眼,再开口语气已不似方才锋利,“我既已娶你,日后自不会亏待了你,你莫要再作妖。” 陈琬琰闻言挑眉,嘿嘿一笑,问他:“小侯爷是怕我作践你表妹吗?” 见他沉默,陈琬琰面上笑意不减,俯身靠向他,双手撑在车壁将他牢牢困住。 感受到他如松的背蓦地紧绷,樱唇贴在他耳侧轻笑一声,“那便看你如何表现了。” 李珩喉头微动,别开脸,伸手就去推她。触手的柔软让他倏地收回手,向来镇定自持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掌心一片滚烫。 陈琬琰闷笑看着他泛红的耳朵,想起新婚之夜他的笨拙生涩,不知怎的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撑着身子的手臂抱住他的腰,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很流氓的埋头在他脖颈间猛地嗅了下他身上的味道。 湿热的呼吸就在他颈间,李珩呼吸渐重,手足无措的任她抱住,默默承受下她的重量。柔软的睫毛扫在他的耳侧,明明该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并加以训斥,不知怎么就喉咙发紧,手脚也失了力,盯着她耳垂挂着的珍珠耳坠愣了神。 陈琬琰神色莫名的松开抱着他的手,撑起身,将手探进他松散的衣襟。 李珩回神,捉住那只隔着中衣在他身上胡乱摸的手,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压着嗓子低喝,“你做什么?” 陈琬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帕子和衣裳还用两种熏香?” 李珩被她莫名其妙问的一怔,双颊的红晕还未退去,气息微喘的望着她,眸子似是不解,竟然无比乖顺的回道:“并不。” 他总是一丝不苟,喜好也很单一,并不喜欢复杂的味道,也不喜欢多种香味混在一起,是以表妹送的帕子也总是让熏衣裳的小丫鬟熏好了才会送到他手中。 陈琬琰闻言目露惊愕的看向他上下起伏的胸口,那总是合的整齐的衣襟凌乱的敞开,好看的锁骨若隐若现,裸露的肌肤一片白净。 不对!这不对啊! 有什么话脱口欲出被她狠狠咽下,掩去眸底的慌乱伸手替他收好散开的衣襟。 这他娘的小白脸! 陈琬琰想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伸进袖子的手一僵,强颜欢笑的说:“可否借夫……借手帕一用。” 许是她的表情太古怪,李珩奇怪的扫了她一眼。 “天……天有些热,”她止不住的颤抖,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上牙打着下牙,一双杏眼含着盈盈水意,“我忘了带帕子。” 李珩在胸口摸摸,叹了口气,对她招招手,扯了自己的袖子覆在她的额头。 陈琬琰僵硬的任他的衣袖擦在自己的额头,闻着他衣袖熏香的味道都快哭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喝了一大桶雪碧,透心的凉。 “怎的出了这么多汗?”李珩声音还有些哑,带了些莫名晦涩。 “太,太热了……” 看她结结巴巴,李珩忍不住低笑一声,随手替她打起来了扇子。 扇风带着书墨的香气一下一下袭来,细嗅还有一股淡淡的玉蕤香气。 李珩莫名觉得自己心情不错,连带看着没规矩的陈琬琰也顺眼几分,甚至开始认同二皇子说的话。 “大丈夫志在朝堂,夫贵妻贤,方才后宅无忧。” “夫妻二人不过是个相处,既然已经娶了妻,日后合该好好过。”二皇子如是说。 况且,也不是不能纳妾。 第12章 迟来的服软 入夜,洗漱妥当的陈琬琰懒懒的倚在软榻上若有所思,薄薄的中衣松垮垮的贴在身上,裤腿被她挽至膝盖。 “姑……姑爷?”丹云惊喜的声音刚一响起,珠帘碰撞间,李珩信步走来。 “夜里凉,怎还将裤腿挽这样高?”李珩眉头皱了皱,目光中透着不悦。 其实他很想说裤腿挽这么高成何体统,只是话到嘴边竟然没说出来。 陈琬琰神色尴尬的想去伸平裤腿就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罩住,小腿被一只大手握住,指腹上的薄茧摩挲上她的小腿扯下她挽起的裤腿。 陈琬琰忍不住抖了抖,细腻光滑的小腿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慌张起身一不小心撞在他的下颚又跌回软榻上。 李珩被她这一撞下巴疼的很厉害,看她狼狈的跌在软榻上。敞开的衣襟下不着寸缕,他早已通晓人事,原本清明的眼眸逐渐染上了一抹异样。 丹云和丹霞面带喜色退出,默默守在房门口。 “你……”陈琬琰努力想说点什么,小巧的舌头忍不住舔上干涩的唇,讪讪一笑,“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的妻,为夫不该来吗?”李珩声音暗哑。 “不……不是,”她慌乱无措的看着李珩,“就……就是觉得奇怪。” 李珩低低一笑,声音不似白日清亮,“夫人怎地这么紧张?” 李珩的双臂在她身侧撑着,模仿她下午在马车中的大胆,有趣的打量着她蜷缩在自己身下涨红的脸,也不知道是她慌乱的表情取悦了他还是他本就心情不错,平日里紧绷严肃的五官竟带了异样的柔和。 “休息。”语气也不似平日的生硬。 “啊,”陈琬琰呆呆愣愣的回神,皱眉想不通的问他,“你什么意思?” 李珩优雅的抬手关窗,“你是我的妻,我歇在你屋里有何不妥?” ?????不妥啊,很不妥!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妥堵他。 心思一顿,陈琬琰问:“今日二殿下可是说了什么?” 李珩点点头,夸奖道:“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二殿下所言不错。” 陈琬琰沉默的端起矮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瞧他,“所以你准备强忍着对我的厌恶,准备和我同房?” 李珩脸色微变,轻叹出声,“前日是我对不住你,你我既已奉旨成婚,日后我也会待你好。” 这一辈子这么长,即使不能琴瑟和鸣也该相敬如宾,绝不该剑拔弩张搅的后宅不宁。 陈琬琰闻言皱眉,“所以二殿下究竟为何劝你?你难道没有反骨吗?” 李珩扭头看她,目光幽深,“殿下所言甚好,我为何要生反骨?” 陈琬琰无语望天,一副很不解的样子蹙着眉心,“小侯爷都不挑嘴的吗?” 李珩气笑了,强忍住喷涌而出的怒气,冷冷道:“吵着要嫁给我的是你,你给我挑的机会了吗?”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将他仔细打量,点点头,说道:“先前是我错了,不该坏你姻缘,要休要合离我都可以。” “你究竟在闹什么?”李珩下颌冷硬的线条轮廓透着压抑的阴沉,紧抿的薄唇强压住心里的怒气。 陈琬琰很想说,我特么的和别人圆房了啊!可她怎么敢说!真的说了估计不用歹人来害她,她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我绝不和别人共享男人,如果你心里没我,我宁愿不要!”这个男人既然这么讨厌她,就让他这么讨厌下去好了。 李珩蹙了下眉,神色莫名的瞪了她半响,冷笑一声走了。 陈琬琰心有余悸的长出一口气,软了身子倚在软榻。 等气冲冲离去的李珩跨出院门,丹云和丹霞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担忧,而后一起进了内室。 “小姐……”丹云看着魂不守舍的小姐,急的不知所措,“姑爷来了,您怎么又将他气走了呢。” 陈琬琰心里烦躁的不行,一想到自己可能睡错了人心里就苦的很,这算什么事儿啊! “让他走,他心又没在这儿。”陈琬琰有气无力的敷衍道。 丹云还想说什么被丹霞一拽沉默无语的跟着她走了,她家主子向来是个脾气不好的,新婚之夜被下了面子,耍起脾气谁也劝不住。 本想和便宜夫君圆个房,没想到竟然睡错了人,一想到她对那人的纠缠脸就忍不住烧了起来,随即又觉得窝火的很。 她认错了人还能理解,那个男人明知不对怎么就敢从了她?简直不要脸透了! 禁不住又回想起那个夜晚,陈琬琰涨红的脸瞬间黑了。 没错了,人家分明推开她了好几次……是她抱住人家不放还可怜巴巴……求着人家…… 一掌拍在脑门,心中郁气鼓胀滚来滚去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去了院里。 她来这里已经三天了,这还是头一次独自站在这里观赏撩人的夜景,这里的夜空有很多星星,一颗颗像铺在深蓝色的幕布闪似银河,不像现代寥寥无几。 这里到处都是花花草草,时常可以闻到泥土混了花草的芬芳空气,不像现代车水马龙,高楼耸立,整日呼吸着汽车尾气和雾霾。 这里没有钢筋混凝土,也没有爱着她的父母。 这是她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这里不是天南地北的距离,不论离家多远,想家了就可以潇洒的买张机票,这个她不知道的朝代与她的家隔了整整一个时空。 久仰的脖子酸疼的厉害,眼睛酸涩的难忍,喉咙也越发的紧涩,陈琬琰终于熬不住蹲下身子,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 清冷的月辉笼罩着凡世间与这个孤独且无力的异世幽魂。 由于前一晚没有休息好第二日陈琬琰便有些精神不济,眼睛也水肿的厉害。 “小姐,你……”丹云望着陈琬琰水肿的眼皮,不知所措的求助丹霞。 丹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拿了冰块用帕子裹了覆在她的眼睛上,嘴上劝道:“小姐何必与姑爷闹脾气,苦的是小姐。” 陈琬琰摇头,低声道:“你不懂。” “奴婢知晓小姐心里不舒服,您心中属意姑爷,姑爷伤了您的心。”丹霞语气轻柔,“昨日姑爷来服了软,以后肯定是愿意和小姐好好过的。” 陈琬琰越听心中越是苦涩,昨日如果是原主她肯定会很开心没错,可她就是个冒牌货啊!她对小侯爷压根没有感情,如果非要强迫她挤出点感情,那便是羞愧。 她是个思想也并不保守的现代人,就算她不介意上错了人,李珩还能不介意吗? 况且她根本不可能爱上李珩,她接受的是新时代的教育怎么可能与人共侍一夫,一夫一妻是她钉在骨子里的原则,绝不可能妥协。 她不可能放弃自我,把自己圈在这个院子里与夫君的妾室争斗一辈子,她的思想既不属于这个时代,也无法被这个时代接受,更不可能被同化。 “将军最疼小姐,肯定也是盼着小姐与姑爷琴瑟和鸣的。”丹霞看她呆滞的坐着,只得搬出陈老将军温声劝着。 陈琬琰闻言一怔,牵了牵唇想说什么,终究化作一声叹息,喃喃道:“你不会懂的。” 这里永远不会有人懂她。 第13章 安国寺里遇太子 冰敷半天也不见消肿,陈琬琰眼睛冰凉的难受便叫丹霞收了帕子。 丹云急得团团转,“小姐眼睛肿成这样,肯定不能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她刚想说肯定又要惹侯夫人不快,就被丹霞一个眼神制止了,闷不吭声的站在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却听陈琬琰眯着水肿的眼睛轻轻一笑,“就说我吃了过敏的食物,帮我去老太太和婆母那里告个罪,这眼睛实在见不得人。” 侯府的规矩每隔三日晨昏定省,她原本要先去侯夫人院子请安,再同侯夫人一起去老夫人院子请安用朝食,她这会眼睛肿的只能睁开一条缝便只能作罢。 丹云和丹霞一起出了阆苑,约莫过了两刻钟,丹云就从老夫人院子回来了。 “少夫人,玲珑姐姐来了。” “老夫人听闻少夫人身子不适,遣奴婢来瞧瞧您。”玲珑面淡定的说完,指使小丫鬟将手中捧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陈琬琰听见小丫头低声抽了口气,想到她现在肯定特别像一只悲伤蛙,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收了笑,对屋内伺候的小丫鬟说道:“去给玲珑姑娘上盏茶。” “少夫人不用忙活,奴婢是代老夫人给您送首饰的。” 陈琬琰眼睛干涩肿胀睁不开,只能笑着闭着眼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手刚撑着软榻想起身就被玲珑扶住了。 玲珑道:“老夫人给少夫人打了两套新头面并两套环佩首饰。” 陈琬琰朝老夫人院子的方向作了个礼,告了一声罪,笑着道:“多谢祖母惦记,劳累玲珑姑娘跑一趟,等我眼睛肿消了,便亲自去祖母院子道谢。” 玲珑应了,又说道:“明日老夫人要去安国寺礼佛,让奴婢问问您想不想去。” 能出去玩陈琬琰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欢快的应下,“自然是要陪着祖母的。” “那奴婢这便回去告知老夫人。” 陈琬琰应了,指使丹云给玲珑封了个厚赏,又嘱咐她将人送出了院子。 “小姐,玲珑姐姐好严肃呀,刚才她一眼望过去,那小丫头吓得头都不敢抬了。”丹云拿了个熟鸡蛋,轻轻的在她眼睛上滚着。 “老太太院里的大丫鬟,比小门户里的嫡出小姐都体面着呢。” 丹云认同的点点头,“方才玲珑姐姐瞧见小姐的眼睛,一点也不觉得惊讶,面上表情都没变一下。” 陈琬琰笑笑,“现在知道你和玲珑姑娘的区别了,不过你可不要学她,你这样就挺好的。” 丹云嘿嘿一笑,“奴婢可学不来,丹霞姐姐倒是和玲珑姐姐有几分像。” “你个皮猴子,又在小姐面前说我什么呢。”丹霞进门就听到丹云笑嘻嘻的在说她,板了脸看着她。 丹云见她表情严肃,撅嘴无辜的看着她,委屈道:“小姐,您瞧奴婢方才说的对不对。” 陈琬琰噗嗤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现在可瞧不着。” 丹云尴尬的拿起熟鸡蛋在她眼皮上滚了一圈,见丹霞没再板着脸了,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大夫人可有不高兴?”陈琬琰问道。 丹霞将桌上老夫人赏的头面首饰收在妆台上,说道:“大夫人没说什么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陈琬琰根本不信,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的,丹云都回来两柱香了丹霞才回来,她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侯夫人肯定是为难了丹霞。 但也知道丹霞是不想叫她多想,就颔首没再说什么,分别赏了她们一对金丝拱珠镯,就让她俩歇着去了。 陈琬琰眼睛肿了一日,到了晚上才消了个七七八八。她心里打着盘算,借着明日陪老太太上香机会出去踩踩点。 她现在手里不缺钱,缺的是自由。 到这个地方四天了,她统共就出去过两回,来往都车接车送,真要让她跑出去,她压根分不清东西南北。 府里各处都逛了,墙又高又多她是没那个身手翻出去,真不知道那些穿越的兄弟姐妹都是怎么溜出府的。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梦周公去了。 翌日,没有艳阳高照,云遮半日的天气倒是夏日少有的凉爽。 一大清早侯府浩浩荡荡的车队就出发赶往安国寺,因为尊卑长幼有序,前面几辆马车坐的都是侯府长辈,陈琬琰就只能跟在最末。 “小姐,您在想姑爷吗?”丹云剥了个葡萄喂她。 “我想他作甚,我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去自个庄子铺子里逛逛。”陈琬琰就着丹云的手吃了葡萄,酸酸甜甜非常可口。 丹云又剥了几个葡萄喂陈琬琰,兴奋的说:“奴婢也想去。” 陈琬琰无语的看了一眼不停投喂她的丹云,“我不吃了,你吃。” 丹云把葡萄塞进嘴里擦了擦手,掀了帘子往外看,入目一片翠绿,陈琬琰不禁感叹,古代的绿化真好,就连空气都格外清新。 马车放慢了速度,驾车的小厮在外面朗声道:“少夫人,前头马车过不去,只能坐轿子或者徒步登阶。”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在了路边,丹云率先跳下车,等小厮放好了马凳才扶了她下车。 许是他们来的早,路边停靠的马车并不算多,她看了眼嵌在半山腰的安国寺,腿立马就软了。 李老夫人礼佛向来诚心从不坐轿上山,因此一行人都只得跟着她一步一阶的向上爬。 “祖母,孙媳妇儿扶您。”陈琬琰赶紧走到老太太跟前。 宣平侯夫人瞟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这身子板指不定谁扶谁呢,还是让玲珑姑娘扶着些。” 陈琬琰被她刺的一噎,见玲珑已经扶着老太太的手往前走了,她也不再啰嗦。 自从知道她搅乱了侯府与王侍郎家的婚事,她心里就泛起了点点愧疚,对阴阳怪气的婆婆虽有怨言,也不会再生恼意了。 气喘吁吁的爬完阶梯,到了安国寺门前,见宣平侯夫人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陈琬琰不自在的别开眼,那种轻蔑中带着不屑,让她很不舒服。 “母亲,咱们进去。”侯夫人顶替了玲珑的位置,扶着老夫人的胳膊迈步进了安国寺。 见侯府众女眷都不理会她,陈琬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沉默无语的跟在人群最后,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安国寺是皇家寺院,京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爱来这里上香,也有为了偶遇权贵的商户豪爽的捐香油钱,即便不是初一十五来这里的香客也是络绎不绝。 一跨进大门,她就被这里的肃穆清幽震惊了。 她前世也去过不少寺庙,却都比不得这里殿宇宏伟庄肃,令人望而生敬意。朱红色的院墙,青色的地砖,苍绿色的参天古木,沐浴在瑰丽的朝霞中。 寺中浮香缭绕,木鱼声声,梵音悠扬。钟声深沉而悠远,仿佛能净化灵魂,她的心也随着钟声愈加平静。 挺拔苍翠的菩提树下,身形颀长的富贵少年,与银须老和尚奇异的融合在一起,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参见太子殿下!”一群人齐刷刷的躬身行礼。 就她一个人背脊挺的笔直,呆呆的站着。 第14章 已非彼时人,故而非良配 赵瑾瑜状似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这人仿佛每次见他都呆头呆脑的不知礼数。 四目相对,陈琬琰毫不避讳的盯着他的脸看,他的眼神太过平静乖顺,辩不出喜怒,这样的眼神不该属于一个少年人。 “李老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免礼。”赵瑾瑜的声音清冷无波,如同冒着丝丝凉意的如朗月星辉。 “臣妇谢殿下!” “臣女谢过殿下!” 站在赵瑾瑜身侧的光头和尚念了句佛号,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慈善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老夫人看着赵瑾瑜眸光微动,也跟着念了句佛,问道:“慧能大师,今日可讲经吗?” 被称作慧能的老和尚耷拉着眼皮,看了眼身侧长身玉立的男人。 赵瑾瑜启口道:“大师无需管孤,孤会在寺中留宿一日。” 慧能大师点点头,道:“再过半个时辰,老衲在大雄宝殿讲经。” 李老夫人面露欣喜,她看到太子在就暗道可惜,一般皇家人来了寺中慧能大师几乎不讲经。 陈琬琰站在人群里偷偷的看赵瑾瑜,这人浑身透着孤寂又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周身环绕着禁欲的仙气,就像雾气拢着的虚无缥缈,无欲无求的仿佛不该立于尘世。 众人目送他和慧能大师离去,才随老太太去各个宝殿上香祈福。 “小姐,太子殿下比姑爷生的还好。”丹云小声嘀咕。 陈琬琰失笑他确实生得好,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感觉这个人浑身浴着金光,照的她心神荡漾,呆呆的看恼了人家。 “皇子十五就该娶正妃啦,太子殿下再过两个月就十六了还未婚配。”丹云花痴的看着赵瑾瑜消失的地方,无比羡慕的说道,“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姐能配得上这般仙人。” 陈琬琰抽了抽嘴角,看向脸颊红红的丹云,“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丹云咧嘴嘿嘿一笑,规规矩矩的燃了香递给陈琬琰。 昏昏欲睡的听慧能大师讲了经,乌沉沉的天气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半柱香不到竟然下起了瓢泼暴雨,一行人只得在寺中厢房歇息等雨歇。 “祖母,孙媳想去点一盏长明灯。” 李老夫人皱着眉头,似乎是因为雨天心情也受了影响,整个人厌厌的。 “去,别到处乱跑。” 陈琬琰带着丹云去了长生殿,由小和尚引着点了一盏长明灯,将丹云打发出去,才心情复杂的双手合十闭眼跪在蒲团上。 “我现在被困在李府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就先给你点一盏长明灯照照路。”顿了顿,陈琬琰继续说道,“日后我会替你尽孝,也会惩治害你的凶手,你不要再来吓我,早点入轮回转生去。” 她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又继续嘀嘀咕咕的念叨,“你这身子也不是我强占的,如果没有我,过两天你这身子也该入土过头七了。” 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抿抿唇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身子,你安心的去。” 语毕突然一阵冷风袭来,卷起了她的头发,脖子瞬间冰凉一片,陈琬琰惊疑不定的回头,就看到慧能大师慈悲的脸,身侧还站着那位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 “阿弥陀佛,这位小施主可需老衲为你卜一卦。”慧能大师双手合十朝她念了句佛,一点也没有偷听被发现的尴尬。 陈琬琰:“……”这俩人站在这里多久了? “老衲今日与施主有缘,”慧能大师对赵瑾瑜施了一礼,“请太子殿下也一道来。” 赵瑾瑜眸光幽幽的打量着陈琬琰,直将她看的心里发颤,刚要张嘴说话,就见他转身跟着慧能大师走了。 陈琬琰:“……” 她漫不经心的跟在他们身后,偷偷的打量赵瑾瑜。 他身量很高,玄色锦袍藏起了他的大长腿,不似那日在皇宫里的清冷,今日的他整个人冒着冰冷的寒气。 慧能大师带他们进了禅房,请他们在矮桌前坐下后,自己走到香案前取了卜卦用的龟甲。 “今日初见,老衲便看出施主前世攒了满身功德。”慧能大师眯缝着眼,目不斜视的盯着矮桌上的龟甲,笑的合不拢嘴。 “施主有想问的吗?”慧能大师好心的问道。 陈琬琰:“……”她前世攒了满身功德,还能年纪轻轻就挂了? “大师不问问我生辰八字?” 慧能大师白眉微挑,好似浑不在意。 陈琬琰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那便问问姻缘。” 慧能大师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已非彼时人,故而非良配。” 陈琬琰惊的绷紧了身子,没想到这老和尚还是个高人,连忙恭敬的问道:“敢问大师,晚辈还能否……”回去? 不待她说完,便被慧能大师打断道:“这里有人挂念施主,施主也同这里的人缘份未断。情缘了,尘缘了,当归。” 陈琬琰攥紧手中的裙摆,紧张的问道:“请问大师,是否同夫家缘断便可回去。” 慧能大师摇摇头,叹息道:“你的缘不在他的身上,至于你点的那盏长明灯,与他也是孽缘,迟早要还。” 陈婉琰心下骇然,强压下心底的冷意,她还想问问清楚,就见跪坐在对面的赵瑾瑜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松了被捏皱的裙摆,复又捏起。 她眼珠子一转,问慧能老和尚,“那我要是死了,能去想去的地方吗?” 慧能大师眼皮动了动,慈悲善念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缓慢而沉重的说道:“死了就是死了。” 陈琬琰怔愣一瞬,“什么意思?” 什么叫死了就是死了? 意思是她如果死了,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都没有她了吗? “机缘千载难逢,有一回已是不易,施主要珍惜才是。” 陈琬琰:“……” 这就是寻死也回不去了吗? 她情不自禁望了一眼对面端坐的赵瑾瑜,其实他的面部轮廓很柔和,神情却清清淡淡,一双美目澄澈明亮的回视着她,胜雪的肌肤净透无瑕,淡粉色的薄唇轻抿,墨发金冠,贵气逼人,好帅啊…… 要是能摸摸他的脸就满足了,陈琬琰想着想着不自觉的伸出手想去摸他的脸,却被赵瑾瑜一声轻咳惊醒。 “我……那个……”陈琬琰心脏突突的乱跳,尴尬的收回手,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放浪的行为。 长得帅的男明星她在电视上见的多了,从来没有对哪个犯过花痴,竟然鬼迷心窍的沉浸在这个人的盛世美颜下无法自拔! 李珩也相貌俊美,她对他就没有犯过花痴。 陈琬琰右眼皮突突乱跳,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她刚才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根本分不清刚才的失态是女主的意识主导,还是她自己? 慧能大师高深莫测的瞧着她迷蒙的双眸中带着几许惊慌,缓缓念道:“心由镜生,镜随心转,即得自在。命由心造,福自我召。心外无物,心生万物,万般由心。” 心? 这心是她控制的,还是原主控制的? 这心好像是……一心二魂共用啊? 有时是她,有时又好像不是她。 “一人一心,心清则明,施主好好休息上二日便能稳定心智。” 陈琬琰神情呆滞的瞧了眼面色淡然无波的赵瑾瑜,又紧张的侧目看向慧能大师,再过二日就是她和原主一起过头七啊! 这老和尚这么有能耐,她哆嗦着唇还想再问,就见他缓缓的摇了摇头,神神秘秘的说道:“不可问,不可说。” “施主面露郁色,心神不安,乃是梦魇折磨所致。”慧能大师转着手里的佛珠,安抚道:“施主功德厚重,安心即可。” 陈琬琰想起自己夜夜梦魇不断,强迫自己镇定,正想再问些什么,就听慧能大师,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句,“施主莫要问了,天机不可泄露。” 陈琬琰被他故弄玄虚搞的一肚子气,用手指沾了杯中的茶水,将自己上世的生辰写在桌上,问他:“这是我故友的生辰八字,大师可否给看看。” “此生辰福泽深厚,位列仙班,只应天上有。” 她嗤笑一声,不忿的问道:“既然福泽深厚,为何一生二十七载碌碌无为,更是个短命鬼。” 慧能大师耷拉的眼皮抖了抖,起身朝天拜了几拜,默念了句阿弥陀佛,佛祖勿怪,道:“慎言慎言。” 陈琬琰被他的动作逗的拍掌大笑,头上粉色的珠花一颤一颤的晃动,粉颊上的梨窝若隐若现。 赵瑾瑜好看的脸上始终面无表情,垂着长长的睫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琬琰白藕节般的手臂支着脑袋,头一歪,素白的食指规律的在脑袋上乱点,扬着嘴角笑盈盈的问赵瑾瑜,“我要是异世幽魂你怕不怕?” 第15章 有了心仪的女子 赵瑾瑜闻言抬眸,浓密的睫毛如蝴蝶振翅,装满星辉的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若无鬼,何惧?” 陈琬琰嘿嘿一笑,赞道:“殿下光明磊落,佩服佩服,可要远着我些,莫要被莫名的福泽拖累了。” 赵瑾瑜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对她笑了笑,那笑仿佛拨开了烟雾缭绕的仙气,蓦地开出一室莹白的铃兰。 陈琬琰怔了怔,别开眼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慧能大师,却见慧能大师从袖袋中取了一枚红线穿着的黄色纸符递给她,“施主大爱良善,这个且赠你罢。” 她大大方方的收下,又随便问了几句,对赵瑾瑜和慧能大师各行一礼便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远,赵瑾瑜才缓缓开口,问道:“堂祖父,方才是何意?” 刚才慧能大师特意引着他饶到长生殿,肯定不是偶然。 “侯府困不住那个女子。”慧能大师答非所问。 “与孤何干?” 慧能大师呵呵一笑,慈祥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哪里还能找到一丁点得得道高僧的样子,捋着胡须道:“人与人的缘分,妙不可言。” 赵瑾瑜绷紧下颚抿唇不语,任由他打量自己。 “唉,你这小子变化太大了些。”慧能大师顿了顿,遗憾的说道,“一点也不好玩。” 赵瑾瑜蹙了蹙眉,“堂祖父今日为何要引孤去见她。” 慧能大师眉毛一挑,“殿下先莫要生气。” 去年八月初九,他观星看出金犯轩辕大星,轩辕乃后宫之官,大星为后,金犯轩辕为失势,虚虚过了二月沈兰便被废了。 今年六月初九,他偶然观到轩辕大星身边突现一颗更亮的异星,而后轩辕大星变黯,异星归位轩辕大星,双星俱闪,随后便恢复了正常,自此再未亮起。 “前几日睡不着夜观星象,一时竟然看不明白,今日见了陈家姑娘犹如拨开云雾,顿悟了。” 赵瑾瑜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好心提醒,“她已嫁人,夫家是宣平侯李家。” 慧能大师‘嗯’了一声,垂着眼皮瞥了他一眼,心道:“缘不在一起,迟早是个散字。” “她刚才写那个生辰是何意?”他斟酌的问道。 慧能闭眼念了遍经,掐指算了算仿佛是有些不解,又掐算了一遍,“乖孙,快将你的生辰八字写清楚了给我瞧瞧。” 赵瑾瑜学着陈琬琰,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等桌上的水迹干了,慧能耷拉的眼皮才动了动,笑的满脸褶子,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俗言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她写那生辰占了十五,而赵瑾瑜生辰恰恰在十六,堪堪躲过十五,是逢凶化吉之兆。 赵瑾瑜还待再问,只见他飞快的打断他,道:“柳暗花明,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意如此。乖孙,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慧能掀掀眼皮,“你莫要听那丫头胡言乱语,她是有福之人,只是福泽太厚,她自个肉体凡胎受不住才命运多舛,旺人不旺已,再过三载你且看她必有福报。” 赵瑾瑜眸光闪了闪,将陈琬琰刚才说的话在心里反复的想,半晌才问了一句,“堂祖父,听母亲说,您曾替孤与那人合过八字,不知可否说给孤听听。” 慧能大师呵笑,之前他算出赵瑾瑜命中无红鸾,观到异象那日心血来潮给他卜了一卦,竟然红鸾星动了。 红鸾动,轮回启,命数变。 今日一见她,又结合她所言便全想通了。 异星降世,位归轩辕大星,轩辕大星由一变二重叠,一显一匿。 那藏起来异星的可不就是她吗,失去了太子妃的位置,错嫁宣平侯府,主星因此藏匿不显。 “那个与你八字不合,不说也罢。”慧能指了指陈琬琰方才写字的地方,用茶水将干涸的水渍抹去,捋着胡子,一脸深意的说:“这个旺你,此乃天作之合。” 上天给的姻缘,妙不可言。 桌上的香燃尽,二人静默的饮了一盏茶,临走前,赵瑾瑜淡淡道:“堂祖父六根不净,可见与佛祖无缘。” 慧能大师闻言气的吹胡子瞪眼,眼珠子一转,赵瑾瑜来安国寺从来都是躲开人群,鲜少与世家女眷碰面,想到他今日一反常态,打趣他,“你今日难道不是特意等在寺门口?” 说罢从袖袋掏了个红线穿着的黄纸符,扔在他身上,得意的说道:“拿去拿去。” 赵瑾瑜接过纸符贴身放好,朝他拱拱手,无言出了安国寺去了水月庵。 陈琬琰沉默的立在房檐下,静静的看着暴雨倾盆,任雨水打湿她裙摆,伸手去接雨水,瞬间湿了半截袖子。 丹云刚才回长生殿找不到她急的都快哭了,一路跑着回来搬救兵,就见自家小姐站在廊下发呆,她在一旁急的不行,却见她面容恬静,不敢贸然上前打扰。 许久陈琬琰突然开口说:“小时候有一次也下了这么大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路上积了很深的水。” 她幼时贪玩,和几个小伙伴拿了洗澡的大盆子坐在里面互相泼水玩,差点被一棵倾倒的大树砸中,水盆翻了,她掉在能淹没她头顶的洪水里,双手死死的扒拉着那棵树哭的撕心裂肺,是不会游泳的父亲将她救了回来。 父亲一言不发的背着她,趟在能没过他腰部的水里虚虚浮浮,明明走的不稳,她却觉得特别的安心,后来她看见父亲眼睛和她一样红。 丹云不解的望着自家小姐,默默的回想过去的十四年什么时候下过那么大的雨。 陈琬琰歪头一笑,眼里的光明明灭灭,父亲现在可能眼睛又红了。 此时在水月庵避雨的赵瑾瑜也在檐下负手而立,他出生那日也是下了这么大的雨,那雨连绵下了好几天,自己也因那场大雨出生就做了太子。 想着慧能大师方才说的话,他心里惊疑不定。是知道什么了吗?他和那人之间的交易除了他二人绝不可能还有其他人知道,也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瑾瑜。”温柔的女声从禅房传来。 赵瑾瑜应了声,便回到了室内。 禅房里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床一柜,他看向跪坐在蒲团上眉目祥和的母亲,撩起衣摆在她对面的蒲团坐下。 “母后,父皇已有意接您回去,只要儿臣做好父皇吩咐的差事,就找父皇求个恩典能接您回宫,您也要疼惜自己的身子。” 窗外疏风雨骤,禅房内也阴暗潮湿,沈兰点了灯放在桌中间,昏黄的烛火照在她的脸上一片祥和。 “瑜儿,以后叫我母亲。”她目露慈爱,转头看向门外如瀑的雨,“我在这里很好,你不要为了我惹恼你的父皇。” 她眉宇间聚着淡淡的哀愁,“你父皇要你做什么?” 赵瑾瑜恭敬的掏出一张纸,上面写了三个蝇楷小字,其中一个字上画了赤色的圈,沈兰轻瞥一眼,摇摇头,不赞同的说道:“不可。” 看着目露迷茫的儿子,沈兰目光柔和,轻声说:“这一步,太过急功近利。” “帝心难测,你势单力薄,此时若与兵将有了牵扯难保你父皇与那些人不忌惮你。”她说着伸手指了指其中一个字,“不如去抚慰灾民,惩治一二个贪官污吏,攒个好名声。” 赵瑾瑜心中微动,垂眸说道:“儿子初时也这般想,可这一去必是要耽搁些时日,儿子不放心。” 沈兰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柔声说:“瑜儿长大了,再过两个月你便十六了,也该娶妻了。” 她说到这里好像想起了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人和事,瞬间眉头紧锁。 赵瑾瑜不自在的抓了抓衣摆,板着脸说道:“母亲说这个做什么,儿子无心娶妻。” 沈兰笑眯眯的打量他,见他耳朵尖红红,打趣他,“我儿,可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第16章 挥动着天使翅膀的老板 赵瑾瑜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一瞬的晃神,神色淡然的躲避开沈兰探究的眼神,掩饰性的轻咳,“并未。” 知子莫若母,沈兰心下了然,取了手上的一串琥珀色琉璃佛珠递给他,温柔道:“这与你手上的是一对,是你外祖母给我的,若是日后遇到了心仪的姑娘……” “母亲,”赵瑾瑜耳朵根烧的厉害急忙打断她的话,连忙将琉璃珠串推回去,“日后若有机会母亲亲自送给她罢。” 说完一怔,望着母亲笑眯了的眼心沉了沉。 “看来我的瑜儿真的长大了,心里有人了。”沈兰将手边的琉璃佛串戴回手腕,道,“我且再多留些日子,也好瞧瞧能让我儿另眼相待的女子。” 赵瑾瑜低垂着眼,清冷的眉眼让沈兰忍不住抚上他的眉毛,“美色误人,上位者万不可沉迷美色,你父皇这点就做的很好。” 赵瑾瑜闻言身子一僵,乖顺的颔首,应道:“儿子知道。” “皇子年满十四宫里便会按惯例给你们安排人事宫女。”沈兰说到这里顿了顿,“母亲不在宫中,许贵妃定会给你安排貌美的宫人伺候,你初晓人事便是食髓知味亦不可沉沦。” 宫里的皇子大多十一二岁便有伺候的宫人引着开荤,她的儿子不近女色从未宠幸过东宫服侍的宫女,她为赵瑾瑜的身子考虑不愿过早给他安排人事宫女,如今她身在水月庵自是再管不到宫里去了。 她不是不信自己的儿子,她是信不过许氏。若是她教的儿子沉迷女色,受了她的人教唆,便是毁了他的一生,要了他的性命。 赵瑾瑜尴尬的握了拳头,食指抵在鼻尖,脸红如霞,“儿子,记下了。” 沈兰温情脉脉的望着自己的儿子,知晓他不好意思便也不再多言,只说道:“日后不必惦念我,更不要再来了。” “母亲……”赵瑾瑜慌乱的与她对视。 “我在这里很好,”她勾了勾唇掩去眉间的凄苦之色,“你在朝中孤立无援,若频繁来看我那许氏等人定会抓住不放唆使朝臣参你一本。” 她原还抱有几分希望,可那女子已经嫁了人,大局已定她也知道有些事再也无力回天了。 沈兰强忍住心底的留恋,仍是狠心道:“日后不必再来。” 赵瑾瑜脸白了白,张嘴想说什么,望向母亲慈爱的眼中,只喃喃的应道:“儿子记住了,母亲等我接您回宫便是。” 二人相顾无言,沈兰眉间是化不开的忧愁,消瘦的身子让她看起来盈盈欲坠,只是坐了这一会儿便累的险些撑不住。 赵瑾瑜眼中闪过一抹沉痛,短短一月未见母亲便已经瘦到脱相,他心里对那人又敬又恨却又束手无策。 他扶起沈兰走到床边,关心道:“母亲且放宽心,莫要忧思太盛伤了身子。” 沈兰见他神色忧郁,一身清冷之气,心底刺痛难忍,眼底也泛起了泪意。想起她那曾经活泼开朗如朝阳般的儿子,总是一脸笑意的叫自己母后,此时尽管他再强装也掩不去周身的寒意,她怎么能不心疼。 如果她能再多忍几个月,她的瑜儿便不会过得这般艰难,恼恨自己明知是那人温柔的陷阱还是中了他的计,两人夫妻三十载有余,少年的陪伴都化作流年悄然逝去,终不过是镜花水月,只她一人入了局。 暴雨稍歇,小雨淅淅沥沥,赵瑾瑜在入夜前离开水月庵回到了安国寺。路过南禅院远远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立在菩提树下,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一个人站在这里做什么?”他音色清冷的问道。 陈琬琰被他吓了一跳,手里的伞应声掉落,呆呆的看着他。 赵瑾瑜将自己的伞罩在她的头顶,四下望了望,不等她反应低声道:“跟孤来。” 他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陈琬琰走到略显偏僻的一处林子,苍老粗壮的树干遮住了他们的身形,赵瑾瑜淡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陈琬琰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莫名其妙的就捡起伞跟着他走了过来。天色渐暗看不太清他的面容,稍微朝他靠近了些,两人的雨伞尴尬的碰在一处抖了她一身水。 站的近了她才发现这个人真的很高,她只到他肩膀,跟他对视还要仰着头。 “这几日在侯府可有人为难你?”沉默了一会儿,赵瑾瑜主动开口询问。 陈琬琰被他问的愣住,这个冷冰冰的人是在关心她? 二人离的太近,他身上的香气若有似无的飘进她的鼻腔,陈琬琰不自在的后退小半步,脚下一滑险些没站住。 “殿下在关心我?”陈琬琰稳住身形皱眉问道,“你我二人并未有交集,敢问殿下为何关心我?” 赵瑾瑜放下自己伸了一半的手,薄唇轻启,冷淡的说道:“受人所托。” “啊?”她迷迷糊糊的望着赵瑾瑜回不过神,呆呆的问道,“受,受何人所托?” “无可奉告。” 陈琬琰:“……”那你说个屁! 陈琬琰被他冷硬的语气噎住,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告诉自己不气,这人长得帅不和他计较。 赵瑾瑜想了想,嘱咐道:“日后在侯府要小心谨慎,不要太相信侯府里的人。” “为什么?”陈琬琰自然是知道侯府有人要害她的事儿,只是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的,她搜寻了脑海里的记忆,原主与这人并没有交集,甚至素未谋面。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赵瑾瑜低声道:“孤不会害你。” 陈琬琰疑神疑鬼了好几天,今天被他这一闹压在心底的好奇便涌上心头,她收了手中的伞大大方方的站在他的伞下,很流氓的贴近他,像只狗一样嗅了嗅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赵瑾瑜:“……” “你对我有所图谋?” 赵瑾瑜僵硬的站着,握着伞的手默默收紧,将伞向她倾斜为她遮住雨,缓声道:“对所托之人有所求,并不图你什么。” 陈琬琰点点头,好奇的问:“我说我是幽魂你也不怕我,以后还会护着我?” 赵瑾瑜颔首,低头望着她秀丽的面庞,心中微动,“尽我所能。”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打量他有几分可信,她现在手残眼瞎,这感觉就像打团队副本,系统随机分配队友,副本开启后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她传送进去,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她孤身站在一堆小怪面前,好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无头苍蝇,没有技能就算了还一个队友也看不到。 正当她急的团团转的时候,突然天降一只闪着奢靡金光,挥动着天使翅膀的老板说,尽我所能保护你,怎么不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 陈琬琰一双染了水光的杏眼,扑闪扑闪的望着眼前的大腿。 赵瑾瑜不自在的撇开眼,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孤过几日会离开京都些日子,你自己多留心。” 陈琬琰:“……”所以刚到手的大腿,闪现一下就要跑路了? 第17章 裹着她贴身绢帕的羊脂白玉簪 她一脸委屈的望着赵瑾瑜,手不自觉的揪住他的衣襟,“殿下要去多久嘛?” 赵瑾瑜皱眉,想拍开她的手又觉得于理不合,忍了忍温声道:“可能需要两个月。” “这么久,你要去做什么?”陈琬琰不满。 “赈灾。”赵瑾瑜冷淡的吐出两个字。 话出口他微怔,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老实回答她的问话,见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轻叹了口气,“你小心二皇兄和李小侯爷便是,孤尽量早日回来。” 他话音刚落二人俱是一怔,一个是想不通自己突如其来的热心,一个是想不通自己为啥要防着自己的便宜姐夫和夫君。 “回去。”赵瑾瑜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 “等等!”陈琬琰慌忙扯住他的衣袖,“你都知道什么?” 赵瑾瑜摇摇头,坦白说道:“孤并不知道什么,这是所托之人的嘱咐,至于为什么他也并未告知。” “我们要不要交换信物?我有事怎么联系你?” 见她防备心还挺重,赵瑾瑜摸了摸腰间缠着四采穗子的玉契,那是代表他身份的凭证不能给她,沉思良久才从脖子上摘下一块暖玉平安扣,递给她,“收好,莫要丢了。” 玉佩还带着他的体温,暖呼呼的躺在她手心,陈琬琰顺手将吊坠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道:“劳烦殿下帮我戴上。” 陈琬琰说罢将吊坠递还给他,又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油纸伞。 赵瑾瑜僵着手,看着面前的人吃力的高举着油纸伞,不语。 陈琬琰眼神清澈,见他不动低声催促了一声,“快呀!” 赵瑾瑜叹了口气,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俯身将平安扣给她戴好,叮嘱了一句,“莫要给人看到了。” 陈琬琰点点头,这不废话么,这东西自然是不能给人看到,太子的贴身之物,她不想活了才给人看了去,实在是她不会弄那个绳子又不敢让丹云帮她戴。 她在自己身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啥值钱的东西,就摸出个黄纸符。尴尬的挠挠头,交换信物是她提出的,人家的东西已经戴在她脖子上了,她却拿不出东西,最后只能从头上卸了一只羊脂白玉簪,用帕子擦擦裹了递给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今儿个出来没带好东西,改日相见自当补上。” 陈琬琰说罢将东西塞给赵瑾瑜,就撑起伞脚底抹油跑了,气喘吁吁的回了南禅院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来来回回想了个遍,越想越感觉她先前猜测的不错,目前接触的人都有问题。 赵瑾瑜目送她进了南禅院的门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脱下背后湿透的衣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时想起母亲,一时想起陈琬琰,还有那只裹着她贴身绢帕的羊脂白玉簪。 簪定情,钗离别。 如何也猜想不出她这是何意? 翌日,赵瑾瑜回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奏请去江州赈灾,他跪在御书房,景睿帝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最后确认似的问道:“你要去江州?” “是,儿臣……” “糊涂!糊涂!”说着拿起一本奏章砸在他的额头,那奏章掉在地上展开,赵瑾瑜看也未看一眼。 “你这样软弱扶不起,朕怎么放心把江山交给你?”景睿帝铁青了脸,暴怒的瞪着赵瑾瑜。 “儿臣自知资质平庸,难当大任,故而请辞太子之位,求父皇成全。”他从怀中掏出一封请辞奏疏双手捧起,举过头顶。 “你是朕亲封的太子,自小由冯太师倾囊相授,怎可生出这种心思。”景睿帝坐回书桌后头,一脸痛心的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半晌才放软了语气问他,“你母后在水月庵可还好?” 赵瑾瑜微怔,艰涩回道:“母亲身体抱恙许久,一直未见好转。” 景睿帝听到母亲二字一愣,沉默良久才沉声道:“罢了,你要去江州便去罢。” “儿臣谢父皇恩典。”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御书房格外的响。 “你是这个国家的储君,肩上担的责任很重。”景睿帝缓和了语气,目光悠远绵长越过赵瑾瑜不知道看向何处,“父皇老了,不可能永远护着你,你自己好好想想。” 赵瑾瑜喉咙发紧,握紧手中的请辞奏疏,沉声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从御书房退出来他目光晦涩的看向宫门的方向,皇家历来先君臣后父子,这大半年他尝尽了天家无情,早看透了。 待他走远,景睿帝语气不明的问身后随侍的内侍常福,“你说他可看了地上那奏疏吗?” 常福弓着身子,一脸谄媚,“回陛下的话,老奴刚才瞧着太子殿下并未看那奏疏。” 景睿帝拿了本奏疏批了一排字,最后加盖了印玺,递给常福,“送户部去。” 赵瑾瑜慢悠悠的回了东宫,梁欢和沈括得了消息一早就在等着他,还未进门就听见梁欢气急败坏的在数落他。 “你且说说他怎么想的,主动请辞太子之位??”梁欢气的面色铁青。 沈括面无表情的扶额,劝道:“你别走来走去的了,看着心烦。” 赵瑾瑜立在大殿门口,逆着光看不清楚他此刻的表情,问道:“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梁欢小跑到他跟前,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何必去惹陛下不快。” 沈括也阔步走来,看到他额角一块红肿渗出了血丝,气闷的冲门外候着的小内侍道:“愣着干什么,快传御医过来。” 梁欢虎了一跳赶紧扶着他坐下,气闷的站在一旁,静谧的书房无人说话, 梁欢终于忍不住打破这份沉默,“殿下究竟是如何想的?” 他是真的看不懂赵瑾瑜,本就地位不稳他还主动去请辞,害怕自己被废的不够快? 沈括迟疑的开口,“殿下是以退为进?” 赵瑾瑜颔首,语带笑意,“正是。” 既然这个位置已然坐不稳,何必执着。他确实有意让他的好父皇对他生出一丝的愧疚,看在他这么识相递梯子主动让贤的份上,对他和他的母族宽容一些。 梁欢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示意沈括会说就再多说两句出来。 沈括沉着脸问道:“为何?” “父皇已生了接母后回来的心思,只是母后回来孤的身份便十分尴尬,孤主动让位大家都好过。”数月之前沈兰是皇后,他是嫡子,若他母亲回宫不能恢复后位还不如不回来,不如趁着父皇对他还存有最后一丝怜悯为母族讨点好处。 “殿下可有想过姑母知晓您如此,是否愿意回来?” 赵瑾瑜紧抿着唇,母后应当会怪他。 梁欢回过味,不可置信的问道:“殿下这是为了我们?” 语毕气急败坏的瞪着他,像是要把赵瑾瑜盯出个窟窿,一时又找不出合适的语言,只能憋闷的深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 沈括叹了口气,“殿下终究是心太软,可这宫里恰恰最不该有的便是心软。” 赵瑾瑜失笑,不心软又该如何,父皇容的下他在这个位置上吗?如果容得下又为何要亲手为他人装上羽翅,折断了他的手臂。 第18章 无中生有的幕后黑手 那故意甩在他头上的奏章,如果他敢瞟上一眼,他的好父皇还不知要怎样处置他,二人不过都是相互试探,全了父子最后的脸面罢了。 “殿下什么时候启程去江州?”沈括问道。 “就在这几日。”赵瑾瑜揉揉疲惫的眉心,昨夜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强撑到此时只觉得无比困倦。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沈括见他气色不好,关心的问道。 “无事。” “殿下脸怎么这么红?”梁欢道。 “御医呢?”沈括大步往外走,刚巧碰上疾步赶来的张御医。 给赵瑾瑜诊完脉,张御医嘱咐道:“殿下有些发热,待微臣开两副退热的药喝了便无事了。” “有劳张大人。”赵瑾瑜道。 梁欢叹气,生逢大变赵瑾瑜的性子也孤冷沉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仍旧是对何人都是谦和礼让,或许这优柔寡断的性子真的不适合这位置。 张御医回尚药局的路上也忍不住唏嘘,他是很喜欢这位和善的太子殿下,想起他今日仿佛罩了一身寒冰的清冷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亲自去熬了药。 送走了张御医,梁欢和沈括也告辞出宫了。 赵瑾瑜一个人侧躺在床榻上,手中握着那支手帕裹着的羊脂白玉簪,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陈琬琰难得睡了个好觉,神清气爽的跟老夫人一起拜见了慧能大师,又捐了大笔的香油钱才回了宣平侯府。 临行前慧能大师还特意对她说了句,“施主若得了空闲,也可去水月庵点一盏长明灯。” 没想到这古代还有帮拉香火的业务,她想到昨夜一夜好眠便爽快应下了。 回程的路上陈琬琰与老夫人共乘一辆马车,老夫人眉开眼笑的握着她的手说道:“昨日慧能大师说你与珩哥儿是金玉良缘,能得慧能大师这一句我这心也就放回肚子里了。” 陈琬琰眼皮跳了跳,在心里骂了句老秃驴坏得很,为了香油钱忒能瞎编,昨天他可不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她腹诽完羞涩的笑了笑,好奇的问道:“慧能大师很厉害吗?” 老夫人笑眯了眼,可见心情真的很好,也就多说了几句,“司天台也时常请慧能大师观星占卜解卦,他一卦难求,昨日难得肯为你和珩儿占一卦。” 陈琬琰的额角也跟着眼皮跳了跳,有点吃不透这个老和尚是什么意思,面上还保持着微笑,轻声说道:“临行前慧能大师说我若得了空,最好去水月庵点一盏长明灯。” 老夫人颔首,笑道:“京都的女眷都爱去那里求姻缘符,改日叫珩哥儿陪着你一起求一对。” 陈琬琰面含娇羞的应了,老夫人允的痛快,可见是十分信任慧能大师。她心里直打鼓,回想着慧能大师昨日说的话,她的有缘人到底是谁? 她孤身而来,要说认识的人不过就是陈将军一家,宣平侯一家,太子殿下姑且也算一个。 将每个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仍旧是没有得出结论,难道那个人还没出现?又或者是拜托太子殿下保护她的幕后之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不过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何不亲自来保护自己?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一路颠簸到了宣平侯府也没捋出个头绪,她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有一拨人要害她,至于是谁没有确切目标,有一拨人要护她,目前就现身一个太子殿下。 她感觉非常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这个太子。 她招来了丹云,问道:“你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人怎么样?” 丹云想也不想的说道:“太子殿下挺温和的,和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公子不一样,他都没有看不起奴婢。” 陈琬琰:“……”你好歹也思考一下,这样盲目的崇拜真的好吗? 丹云笑嘻嘻的说:“昨日奴婢找不到小姐急得都快哭了,还是太子殿下提醒奴婢回住处去寻小姐,奴婢一回去果然就看到小姐啦。” 陈琬琰:“……” 她凉凉的瞥了眼丹云,“那你觉得我大姐夫如何?” 丹云蹙着眉想了想,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有点害怕他。” 陈琬琰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为何?” 丹云摇摇头,低声道:“是大小姐身边伺候的入画姐姐说的,二皇子前些日子,使人打死了二皇子妃身边伺候的一个二等丫鬟。” 陈琬琰愣了愣,她就见过二皇子一回,印象中的二皇子是个如春风般和煦的人,看起来十分友善,“可能是那丫鬟犯了大错。” “入画姐姐说那人是替人顶祸的。”丹云压低了声音,说道,“是皇子妃身边的一个大丫鬟与二皇子有私情,二皇子舍不得那个大丫鬟,便把那个二等丫鬟拖出来打死了。” 陈琬琰:“……”这特么的不是草菅人命吗? “就当不知道,此事莫要再提了。”看来她那大姐夫并非良善之辈,也就看似友善了,栽赃了人将其打发出府便是了,却选择将无辜的人活活打死了。 一想到活生生的人被打死,她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沉思半晌才问道:“那你不觉得太子殿下冷冰冰的吗?” “没有啊,太子殿下虽然人瞧着清清冷冷的,心肠还是好的。”丹云抓了抓后脑勺,“太子殿下的生母被废,幽居在水月庵呢,陛下立了二皇子的生母为贵妃,奴婢猜想太子殿下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丹云还在说什么,陈琬琰完全没有听进去,她的新大腿现在应该自顾不暇了,以为是个光芒万丈的天使,没想到是个折翼的。 他真能保护她?她现在十分怀疑。 虽然她对政治不敏感,但也嗅出了一点不对,二皇子是她的大姐夫,那她和太子不应该是死对头吗??? 可是他却要自己小心二皇子和李珩,难道是来离间他们感情的?陈琬琰仔细想了想慧能大师说的话,越发确定心底的想法。 “太子和二皇子是死对头?”她问道。 丹云欲言又止的看着她,迟疑的点了点头,“如果太子被废,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 陈琬琰心思微动,难道太子真的是在挑拨离间?可如果是在挑拨为何会开诚布公的说对那人有所图? 他坦诚说是受人所托才保护自己的,还明确说了那人不会害自己,既然有利益牵扯他应该不会害她,那么问题来了,那个委托他之人是不是太子杜撰出来骗她的? 第19章 鬼斧神工的对佩 她嫁进了宣平侯府,宣平侯府就和二皇子绑定了,现在最不想她死的应该就是二皇子了。 那原主究竟是被谁害死在了新房中呢?陈琬琰烦躁的抓抓脑袋,怎么别人穿越都混的风生水起,干啥啥都行,反观她自己夜不能寐就算了,连个问题都想不通。 “小姐,你怎么想起来关心太子殿下了?”丹云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琬琰漫不经心的回道:“看他长的好看,就随口问问。” 丹云:“……” 陈琬琰沉思良久终于得出一个让她悔恨终身的结论,肯定是上辈子的自己太平庸,拖累了这辈子的自己。 想背个诗当个才女,发现自己肚子里的墨水惨水太多都快透明了。 这么一想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上辈子她是个学渣,父母为了让她能考上大学从小就送进各种才艺班培养学习,虽不说吹拉弹唱跳样样精通,那也是多才多艺啥都会,咋穿越了就这么废柴呢! 难道是选错了才艺?这么一想心里才好受了点,既然不是她的错,那肯定就是这个时代的错! “唉……”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上辈子她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家庭,虽然奶奶不喜欢她,但是也是在父母宠爱中长大的,小辈中只有她一个女孩,爷爷最喜欢的就是她,会接送她去幼儿园,周末还带她去公园玩,零花钱也从来没有短缺过。 只是爷爷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因心脏病去世了,一想起来便有无尽的伤感涌上心头。 丹云见她一会目露忧郁一会神色悲伤,被她吓的不轻,白着脸唤了声,“小姐……” 陈琬琰回神,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里竟然蓄了两泡眼泪,眼睛一眨就滚了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迹,道:“我没事,就是想父亲了,去给我端碗绿豆汤来。” 丹云担心的看了看她,行了礼便去了小厨房。 陈琬琰将那一盒子厚厚的银票和一摞田产地契取出,许是她想多了身陷阴谋中心里总是对旁人生了防备,这些东西都是陈青岩给原主的私产,她得自己谨慎藏好。 按照她打听来的物价,这钱就算她挥霍无度,一辈子也花不完。 有句话说的好,富不过三代,也不知道陈家这财富传到她这一代是第几代。 刚将东西藏好,丹霞便端了一碗绿豆汤不声不响的走了进来,吓了陈琬琰一跳。 “奴婢方才在小厨房遇见了丹云,她肚子不舒服,奴婢便替她端过来了。”丹霞将绿豆汤放在矮桌上,问道,“小姐在找什么吗?” 陈琬琰稳了稳心神,道:“想找个铭佩。” 丹霞了然,走向妆奁处抽出陈琬琰上次翻看过的妆匣,手不知道按在哪里,露出一个暗格,取出一块铭佩递给她,问道:“是这个吗?” 陈琬琰看的一身冷汗,平时让她感觉不苟言笑沉稳可靠的丹霞,此时竟然让她感觉有些莫名害怕。 丹霞几乎完全了解她手里的东西,这样的人一旦背叛后果不堪设想,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这里,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疑神疑鬼的惊弓之鸟,看谁都不是好人。 她记得那个红衣姑娘说过这个铭佩可以救命,她将东西攥紧,神态自然的夸了句,“倒是个好东西,不过不是这个。” 说罢便随手扔在了妆匣里。 丹霞皱着眉想了想,从妆奁边的红木箱子里取了一个她没见过的盒子,打开放在她面前,问道:“小姐是在找这个吗?” 巴掌大的盒子里面装了一对水头不错的椭圆形玉佩,一大一小,两块并在一起合成了一副栩栩如生的守望山水图。 陈琬琰仔细瞧了瞧,由衷的赞道:“鬼斧神工。” 丹霞见她拿起其中一块收在袖中,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陈琬琰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丹霞沉默了下,问道:“小姐要将这玉佩送给姑爷吗?” “我为何要送给他?”她莫名其妙的看了眼丹霞。 丹霞顿了顿,道:“这对玉佩是夫人的陪嫁,那只男佩将军从不离身,大姑娘都没从老爷手里讨来,给小姐做了陪嫁不是让您赠给姑爷的吗?” 陈婉琰闻言,古怪的看了眼躺在盒子里另一块小些的玉佩,问道:“这玉佩看起来除了工艺好一点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大姐姐为何要讨要这对玉佩?” 她爹给她塞了那么多银票,给她长姐的也必然不会少,这对玉佩再精美珍贵,在那么大一笔银钱的陪衬下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丹霞比她眼神更古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收了目光,只道:“奴婢也不知,这些都是小姐告知奴婢的。” 陈琬琰似是无所察,随手将盒子扣好递给丹霞,“收起来。” 丹霞若有所思的接过盒子,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陈琬琰喝着碗里的绿豆汤,心思微动,一个人太了解你绝对不是好事,即便这个人看起来人畜无害,十分可信。 就比如你的秘密被一个人知道了,那么这个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这院子漏的跟个筛子一样,一个没有隐私的人能安全才怪。 这感觉就像没拉窗帘在家里裸奔,难防窗户外有心的窥探。 “你出府去买点梅子,我这嘴馋的紧。”陈琬琰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擦了擦嘴,“再买点你和丹云喜欢的零嘴。” 她现在已经习惯性每天吃饭前喝一碗绿豆汤,一顿不喝就难受。 其实也不是多爱喝,就是想着绿豆解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毒,她自从穿越过来总感觉困乏,有时精神都不太能集中,总是跑神。 丹霞刚走一会儿,丹云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小姐,丹霞姐姐呢?” “出去买东西了。”陈琬琰随口回了一句。 丹云喘了口气,道:“奴婢方才在小厨房喝了碗羊乳,肚子疼的紧,便央了丹霞姐姐把绿豆汤给小姐送来了。” “肚子疼还活蹦乱跳的,且去歇着。”她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呆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并不太喜欢丫鬟时时刻刻的侍奉在身侧,毕竟前世没有被人这样伺候过,难免不习惯。 “嘿嘿,奴婢已经好啦,小姐中午想吃什么?”丹云小脸红扑扑的,许是一路小跑回来的,热的一头汗。 “清淡一点便好。”她有点苦夏,胃口不太好。 丹云闻言便要去小厨房,却被陈琬琰叫住,“丹云,你去将那个妆匣取来。” 她指了指那个不起眼有暗格的妆匣,丹云听话的将妆匣捧了过来,“是这个吗?” 陈琬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妆匣里有一块铭佩,你取出来给我。” 丹云将妆匣打开,翻找了半天,咕囔道:“小姐你是不是记错了,没有呀。” 第20章 这女人竟然妄想拿她当枪使 陈琬琰假意凑上去看了看,半响才恍悟道:“是我记错了,我今日取出来忘记放回去了。” 她说着将那枚雕刻山水的玉佩放在桌子上,丹云瞥了眼,惊讶的问道:“这雕刻的真好看,京都的东西果然精致。” 陈琬琰心沉了沉,随意的说道:“京都繁华,东西确实比凉州精致许多。” 丹云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欢喜道:“京都的腌梅子也好吃。” 陈琬琰轻笑,“你从小就贪嘴。” 丹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奴婢要不是小时候贪嘴,也不能跟着小姐这么好的主子。” “我好吗?”她摸摸自己的脸。 丹云点点头,“小姐很好呀,当年也是咱们在外头行侠仗义,瞧见丹霞姐姐奄奄一息的躺在外头,把她带回了将军府。” 陈琬琰没想到原主还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 丹云想了下,有点委屈的说道:“自从来了京都整日都憋闷在府中,还没和小姐出去好好逛逛京都。” 她本就是活泼的性子,在凉州时候又是在外头跑惯了的,一时被掬在府里还挺不习惯的。 “小姐以前最喜欢带着奴婢出去玩啦,您来了京都之后变了好多,成日里一个人呆着也不嫌闷的慌,在凉州您可从来不会这样,都是姑爷害的。”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芯子都换了能变化不大吗?她也想出去玩,可是实力不允许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呗。”她深深叹了口气,她和本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子,连大大咧咧的丹云都感受到了。 丹云表示非常赞同,侯府的规矩确实很多,她出了这个院子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生怕被揪住小辫子。 “你用了饭且去歇着,过两日带你出去逛逛。” “是!奴婢告退!”丹云行了礼,开心的走了。 丹云明显跟原主更久,关系也更为亲近,为什么原主却更信任丹霞?丹云都不知道的东西,丹霞是怎么知道的? 陈琬琰心里疑窦丛生,有点想见见那位太子殿下。 可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他呢,皇宫她进不去,那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她心里有点急,上次他说要去赈灾,一走就是两个月,等他回来自己早特么的凉透了。 “好想有个手机啊,什么时候想他了,打个电话就好啦!”陈琬琰坐在软榻上碎碎念。 “呸呸呸,什么叫想他了,呸呸呸呸呸呸!” 陈琬琰闲着无事索性找了账本出来看,篆书连蒙带猜看得她头晕脑胀,刚按了几下太阳穴就听到院子一阵嘈杂声一片,吵的她心里烦闷,疾步出去厉喝道:“吵什么?” 丹云气的双颊通红,正叉着腰不忿的看着一个衣着华贵,楚楚可人的年轻妇人。 陈琬琰一脸不耐的问道:“你是何人?” 丹云:“……” 周淑清:“……” “问你话呢?” 周淑清往地上一跪,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让陈琬琰皱了皱眉。 周淑清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疼的,瞬间流下了两行清泪,一边用帕子擦着眼角一边打量陈琬琰不说话。 陈琬琰见她哭的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便问道:“你给谁哭丧呢?” 周淑清怔了怔又继续嘤嘤嘤的低声啜泣。 小说里写了,大家族里弱柳扶风的女子百分之八十都憋着一肚子的坏水。 陈琬琰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冷笑道:“要哭就滚出去哭个够,少来我这里寻晦气。” 她转头问丹云,“这没规矩的丫鬟哪个院的?” 丹云呆头呆脑的望着她,小声提醒,“这是周姨娘。” 周淑清哭声一顿,随即哭的更大声了。 陈琬琰脸黑了黑,怒喝:“闭嘴。” 周淑清低低的哭着,陈琬琰也不理她,径自走到树下的矮榻上坐下,这矮榻还是她从将军府回来请人做的,让丹云上了一壶茶水,慢悠悠的倒了一杯细细的品尝。 前世曾经有一句很火的话,叫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乱动。 她可是从原主残存的记忆中了解到,新婚之夜周姨娘就使手段弄走了新郎官,这才导致刚来的自己睡错了人。 想到这里陈琬琰的脸又黑了一分。 周淑清跪了好半天也不见她叫自己起来,梨花带雨的脸也有些绷不住,柔柔的哭诉,“少夫人,小侯爷从外头领了两个女子回来,说是二皇子送他的妾室。” 陈琬琰晃了晃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的道:“小侯爷喜欢,纳便纳了。” 周淑清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哭道:“您不拦着?” “我为何要拦着?”陈琬琰好笑的望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笑话。 “夫人不是最爱小侯爷,您愿意他纳妾?” 将她的表情尽收在眼底,陈琬琰淡淡说:“我自是敬他、重他,小侯爷喜欢的我便也容得下。” 周淑清像看神经病一样的望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而后咬咬牙低声道:“您不怕旁人与夫人争宠吗?”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冷声道:“无宠何惧人争。” 她心情不错的看着周淑清的脸色从白到青,最后变成了五颜六色,轻笑,“你莫要当我是傻子,便是十个八个你这样的,我也容得。” 这女人竟然妄想拿她当枪使,自从她入了宣平侯府的门,周姨娘便从未主动来给她请安,她事儿做的不美想的倒是挺美。 一想到自己的青春要蹉跎在这个院子陈琬琰就不爽,还是早早的离开的好,不要牵扯过多。可是这婚是皇帝赐的,要怎么离呢?这又不像现代,俩人过不下去了民政局走一趟换个本就行了。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就听周淑清抽抽搭搭的喊了句,“表哥。” 那声音甜软缠绵,陈琬琰不由的抖了抖,不动声色的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起身对李珩行了个礼。 李珩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扶起周淑清不满的质问道:“因何让清儿跪在这儿?” “小侯爷可不能冤枉了好人。”陈琬琰正了正表情,伸出食指在二人之间晃了晃,严肃的说道:“可不是我让她跪的。” 李珩显然不信,冷着脸问道:“那还能是她自己想不开跪的?” 陈琬琰一噎,可不就是她看见自己二话不说跪的吗? 她一脸无语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郑重其事的颔首,道:“小侯爷心尖尖上的人,我怎敢让她跪呢,自然是她自己跪的。” 李珩垂首,柔声问依靠着自己才能站稳的周淑清,“是你自己跪的吗?” 第21章 无意中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周淑清柔若无骨的柔荑攀上男人的手臂,泪眼汪汪的与他对视,又若有似无的瞥了眼陈琬琰,半响才委曲求全咬着唇道:“不是夫人的错,侯爷不要怪夫人。” 丹云愤怒的瞪着周姨娘,气急败坏的说道:“分明是你自己跑来跪着,为何在姑爷面前颠倒是非?” 陈琬琰:“……”合着演了那么久刚才只是前菜,重头戏在这儿等着呢? 李珩闻言,带了厉色的双眸牢牢的盯着丹云,吓的丹云一抖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你先去小厨房。”陈琬琰见她不争气的腿都吓哆嗦了,便将气呼呼还挺可爱的丹云打发了。 陈琬琰冷淡的看着娇弱的周淑清摇晃了下身子,而后将整个身子都贴在了李珩身上,望着李珩越来越臭的脸,她忍不住为周淑清鼓了个掌。 “啪啪啪,周姨娘大才,演的太好了!”她这是发自真心的夸奖,比好多表演专业的学生演技还精湛。 她面带欣赏的多看了两眼,这么根正苗红的演员就因为生错了时代只能埋没了,实在是可惜。 李珩皱眉,责怪道:“谁家的主母像你一样不容人,你嫉妒心这么强,日后怎么能放心托付中馈于你。” 陈琬琰无语的望着天,她说了要帮他管家了吗? “祖母婆母俱在,自然是轮不到我管家,小侯爷若是有事便细细说了,若无事旁的事就赶紧将你的心肝宝贝带走。”她看了看天色,也该吃午饭了。 李珩如梦初醒般回头,指了指被他冷落许久的两个人,道:“这是二皇子送来的侍妾,你将她们安顿了。” 陈琬琰这才细细打量了二皇子送来的两个侍妾,一个娇媚,一个清雅,二人俱是美人,各有各的风情万种。 “原来这二位便是惹的周姨娘来我这里又哭又跪的姑娘呀,的确是世间难有的绝色。”她似笑非笑的盯着变了脸的周淑清,见她脸上的得意之色慢慢褪尽,才缓缓道:“小侯爷院子旁还有几处空着的院落,我也不知你们的喜好,便让周姨娘陪你们去转转,喜欢哪处自己挑。” 周淑清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什……什么?”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问李珩,“小侯爷可还有事?” 李珩呆滞一瞬,回神推开周淑清道:“你二人先跟周姨娘回去,我与夫人还有事要说。” 周淑清怨恨的瞪了陈琬琰一眼,不甘不愿的带人走了。 二人相对无言站了许久,陈琬琰感觉自己腿都僵直了,忍不住问道:“小侯爷还有何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无事便不能来了吗?” 陈琬琰怔了怔神,轻笑,“这里是小侯爷的家,自然是哪里您都去得。” “那我今日便留在你这里用饭。”说罢撩起衣摆上了软榻,自顾自倒了杯茶。 她弄不清楚这人打的什么算盘,狐疑的在他对面坐下,试探的问:“侯爷有心事?” 对面的人沉默的喝着茶,仿佛没有听见她的问话,陈琬琰也不觉得尴尬,就安静的坐在一旁看书。上辈子她除了玩游戏,最喜欢的就是看小说,这里没有手机电脑,她就只能看看书顺便认认字。 斑驳树影打在她的身上越发衬的她恬静,陈琬琰安安静静的坐着,偏着头,她厚实的耳垂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红润,红珊瑚耳坠贴在她白皙的脖颈,因着年岁尚小,李珩看过去还能看到她面上的绒毛,他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一时有点口干舌燥。 “你好像和传说的不太一样。”李珩收了心神,又饮了一杯茶水说道。 陈琬琰迷茫的抬眼看他,复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传记,轻声问道:“传说中的我是什么样?” “飞扬跋扈,蛮横不讲理。” 她失笑,大方承认,“那也是我,人都是多面的,小侯爷不也是吗?” 她又不是模版,也不可能老保持一个样子。 这种认知区分的只有爱和不爱你的区别,爱你的人你作天作地他也能包容,不爱你的人即使你什么都不做连呼吸都是错。 “也是。”李珩收回目光,拖过一边的棋盘,问她,“手谈一局?” 陈琬琰合起书,不好意思的拒绝,“我不会下棋。” 这个棋盘是她无聊和丹云玩五子棋用的,围棋她真是一窍不通。 “要不我教你玩五子棋,那个简单。”她提议道。 李珩颔首,“你且说说怎么玩。” 凭心而论李珩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不仅家世显赫还是个有学问上进心强的帅哥,只可惜她无意中给他戴了顶绿帽子。如果不是她睡错了人,或许她有一天也会和原主一样喜欢上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在上辈子,她平凡的人生里一辈子也接触不到。 也不是她多在意贞洁,毕竟在她生活的时代男女之事比这里开放许多。也许是长姐的话让她生出了愧疚心理,又或许是原主的话吓住了她,因此让他成了自己不会碰的男人。 如果有一天能顺利和离,或许还能成全了他和王家小姐的姻缘。 “你又输了。” 陈琬琰懊恼的看着棋盘,她竟然一局都没赢过,随手将棋子推乱,赌气道:“不玩了,一点也不好玩。” 李珩笑笑,耐心的将她揉乱的黑白棋子分开收拾进棋盒,“你玩的不专心,怎么会赢。” 她耍赖道:“那你也不知道让着我!” “下一局让你。” “哎哎,你都说出来了,我哪还好意思和你玩。”红珊瑚耳坠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 其实和她一起过也很不错,这个念头刚从心里闪过李珩就忙甩了下头,他怎么会这样想? “还是先用饭,学渣是赢不了学霸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陈琬琰无奈道。 那我这辈子便都让着你,话到嘴边转了一圈,李珩低笑出声,“过午凉快些了带你出去逛逛。” 陈琬琰眼前一亮,“真的?” 他笑着颔首,“自然是真的。” “那我们用了午饭便去,我还没好好逛过京都。”她真的快憋死了,整日蹲在这破院子里哪里也不能去。 “这么想出去?”李珩将棋盘挪开,拿起她之前看的书翻了翻,略一思索,道:“晌午养足精神,晚上带你去春风楼尝尝他们的招牌菜。” 看她笑弯了眼,李珩眸光也柔了下来,带了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与征服欲。 第22章 一个没有感情且完美的工具人 这个时代的人习惯跪坐,陈琬琰一边吃饭一边偷瞄对面的男人,他总是将背挺的笔直,加上身量高给人很可靠的感觉,翩翩君子斯文儒雅,说实话还挺养眼迷人的,也难怪这具身体的本尊能对他一见钟情,非卿不嫁。 在为数不多的相处中她能看出他受到过良好教育,涵养是骗不了人的,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也是装不来的。 不像那个太子殿下,浑身似是被清冷月辉泡过冷冷清清的,好像随时都能羽化登仙似的。 “好好吃饭,发什么呆?”李珩放下手中的箸。 “啊?”陈琬琰怔愣回神,她怎么总是想起那个人,她喝了口银耳莲子汤压惊,“能出去玩,太兴奋了。” “你这院子的下人怎么都不在跟前伺候,可是他们伺候的不用心?”这院子太安静了,静的仿佛只剩他们二人。 “我不太喜欢跟前伺候的人太多,这样刚刚好。”身边伺候的人太多总感觉自己时时刻刻被监视着一样,让她浑身不舒服,可能她没有那个富贵命。 李珩凝视着她,这个女人长得其实很水灵,虽然没有她长姐的端庄也比不上周淑清的娇柔,更没有二皇子送来的侍妾貌美,身材也娇娇小小的,但一双杏眼晶莹清澈,看起来天真娇憨,樱桃小嘴饱满莹润,沾了油亮嘟嘟的让人想咬上一口。 “一直盯着我的嘴干嘛?”陈琬琰说着顺手夹了一块红烧肉。 李珩回神盛了碗汤放在她手边,“慢点吃。” 陈琬琰不客气的喝了一口,满足的放下筷子,感叹道:“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安稳的做个米虫。” 这日子简直是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人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花不完的钱还有帅气有才的夫君,一朝梦实现,她却有点迷茫。 帅气的夫君,花不完的钱财,总感觉缺少了点什么,像梦一触就碎。 李珩起身带着她在游廊乱逛消食,感觉消化的差不多了,陈琬琰道:“小侯爷回去歇着,出去的时候遣人来叫我。” 李珩沉默的走在前头,带着她回了她的住处,“我就在你这里歇歇。” 陈琬琰:“……”她能拒绝吗? 她踌躇半响想拒绝又不敢,生怕他不带自己出去逛,想了想现在是白天,午休而已他应该不会发情,便勉强同意了。 二人宽衣午休,迷迷糊糊间陈琬琰感觉似乎有一双手搭在自己的腰上,人也越挨越近,她绷紧了身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离远些,热。”她不满道。 “我就抱抱你,什么都不做。” 陈琬琰:“……”渣男都特么这么说的,经典名言就是那句蹭蹭不进去。 李珩身上的玉蕤香气一点点的将她包围,她突然想起了那个让她安心的伽南香气,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想挣开他的手。 “别动。”李珩声音低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吓的陈琬琰身子一僵再不敢乱动了。 开玩笑他要是兽性大发,她大喊救命估计不仅没人来救她还会替她把门锁紧了,毕竟他俩是合法的。 要是那个被她睡了的男人,她喊一嗓子估计也没人敢来将他捆走。 “在想什么?”李珩轻声问道。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当然是在想给你戴绿帽子的人,可她不能说啊。 “在想丹霞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许是想买的东西太多,一会使人出去找找,在京都总归是丢不了的。”李珩声音低沉,带着浓浓的睡意。 陈琬琰应了声,听着他渐沉的呼吸也困意顿生,打了个呵欠便沉沉的睡了。 一觉梦醒丹霞还没回来,陈琬琰便有些急躁,毕竟京都丹霞也不熟。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兴许是迷路了,你先别急,我这就派人出去寻她。”她嫁到宣平侯府一共就带了三个人,李珩知道她看重丹霞和丹云,立马便遣了十几个护院小厮出去寻人,万一被拍花子的拐走就再难寻了。 丹云伺候李珩梳洗更衣,见姑爷这般看重小姐也跟着开心了不少。 “少夫人不用太担心,丹霞姐姐会一些拳脚功夫,要不然将军也不会留她在您身边伺候了。”丹云绞了帕子递给她擦脸。 陈琬琰对丹霞会武有些意外,丹霞是原主在大街上捡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卖身契在,等她有空得翻找翻找。 二人一起去了老夫人院子,喜的老夫人连连说了几个好字,陈琬琰看得出老夫人是真心疼她的,心里一时有些酸涩。 “你们夫妻二人过得好祖母便放心了,珩哥儿,琰儿是你的妻,你不要同外人一样带着偏见看待她,要看到她的好。” 李珩恭敬的说:“以前是孙儿眼界浅了,琰儿很好。” 陈琬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直到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她才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方才夸我,是不是在哄祖母开心?” 李珩停下步子等她跟上来,才认真的说道:“从前我对你有偏见自然认为你不好,这几日见你进退有度,并不是传言里的样子,自然看到了你的好。” 陈琬琰无语,这是因为她不爱他啊! 无论他带回来多少女人,睡在哪个院子,多久见不到他,她都不会在意。 她所有的无视都是建立在没有感情的基础上,不会吃醋也不会介怀,如果他不因为那些女人找她麻烦,她还会替他妥善安排好他后院的女人。 做一个没有感情且完美的工具人。 李珩说完还对她拱手作揖,她忍不住扶额,真特么的大傻子! 陈琬琰沉吟片刻,郑重的说道:“既然这样,日后你不要再为了你后院的女人来质问我,我不是容不下人的人。” 李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今天的事儿确实是他理亏,没问清楚就下了结论,颔首道:“今日对不住你,日后定然不会了。” 二人走到侯府侧门,马车已经在门外侯着了,陈琬琰刚准备上马车就看到丹霞一身狼狈,跟着两个侯府的护院从小巷走了出来。 丹霞脸颊红肿,嘴角还有一块血印子,走路一脚深一脚浅显然是腿上也有伤,陈琬琰一惊急忙朝她的方向跑了几步。 “怎么回事?”陈琬琰焦急的问道,“谁把你打伤的?” 丹霞语气平静的说:“有人偷了奴婢的荷包,奴婢去追那个人摔的,小姐不必担心奴婢。” 陈琬琰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也高了几分,“你是傻的吗?丢就丢了,你一个弱女子去追他做什么!人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分不清吗?” 她又急又气,想起自己先前对丹霞的怀疑还有点自责,一想到是自己故意把她支出去,她才受的伤就更加内疚了。 第23章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 陈琬琰见她伤的不轻又心疼又愧疚,转头对李珩说:“要不今儿个不去了,等你得空我们再去。” 李珩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丹云抢先道:“少夫人和姑爷去,奴婢回去照顾丹霞姐姐。” 丹霞也跟着说:“奴婢没事,少夫人不要因为奴婢坏了兴致。” 李珩见她俩还算有眼力见,吩咐其中一个护院,道:“回去请府里的医女给丹霞姑娘瞧瞧。” 那护院应了,又吩咐另外一个,“你且去将其他人找回来,晚点来春风楼来找我。” 见他都安排好了,陈琬琰还是不太放心的交代丹云,“你仔细点照顾,需要什么尽管去库房拿,没有的就差人去买。” 等丹云爽快的应了,她才跟李珩上了马车。 “你还挺关心你的婢女。” “人与人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虽是主仆,但在感情上她们与我的姐妹一般无二。”甚至比同父同母的姐妹还亲,她不该怀疑丹霞的。 “你且放宽心,晚会儿孙涪来了春风楼会将她的情况告知你。”李珩见她皱着一张脸,跟个橘子似的,好心劝慰道。 “真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如此便多谢小侯爷了。” “你为何总是叫我小侯爷,不叫我夫君。”李珩突然问道。 陈琬琰:“……” 她感到很蛋疼,她叫了,只是叫的是别人。可是她该咋说呢,总不能说我叫错了人,还把那个人当成了你,强上了人家,叫你夫君,我老想起他,觉得对不起人家! “我觉得叫小侯爷威风。”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李珩:“……” 因为是在内城马车行走的不快,她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到了街市附近人越来越多,马车实在过不去才停了下来。 李珩先下了车又好心的扶了她一把,等她站稳,接过小厮递过来的帏帽就要替她戴上,却被她一把挡住。 “我这相貌,还是省了。”陈琬琰原先以为自己长得娇俏可爱还算不错,今天见了他那俩侍妾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长的也就一般般,就比她前世的毫不起眼稍微好点,起码这辈子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李珩也不强求,随手将帏帽递还给小厮就带着她进了街市,他也不知道是无聊还是心情好,跟着她一家挨着一家的逛也不嫌烦,她买,他就结账。 让陈琬琰有一种嫁给他还是自己捡到宝的感觉。 在现代肯耐心陪女朋友逛街的男人也不多见,她更是没有遇见过。她只谈过一个男朋友,是她初中同桌,俩人一起上学放学,甚至一起去各种补习班。周末有时间也会一起去娱乐城玩各种游戏,或者去肯德基麦当劳找靠窗的位置一起写作业。 他打篮球,她就坐在一边傻兮兮的等着他,看他投中一球就乐呵呵的鼓掌,偶尔去投两下也总是投不进,倒不是准头不好而是力道不够,球总不能高过边框,那人便失去了教她的兴致。 他也好像从来没有像李珩这样耐心的陪自己逛完一整条街,他们穿过时间最久的情侣装就是校服,从初一到高三。 高三的毕业典礼结束,他们在空旷安静的礼堂,她坐在钢琴前,他站在她的身后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手臂与她的交叠,他用左手,她用右手,一起合奏了一首梦中的婚礼。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只是听说他大学谈了好几个女朋友,与谁都没有结果。 好像一直到她死,现实里都没再见过。 只偶尔在手机里看到过他的消息,他恋爱了,订婚了诸如此类。 “饿吗?”李珩失笑的看着她,她从街头逛到了街尾似乎都没感觉到累一样,他竟然也是。 陈琬琰回头看着两个小厮都抱了满手的东西,终究是有点不好意思,点点头说道:“辛苦二位,今天小侯爷请客不要和他客气。” 李珩挑眉,“你们去把东西放在马车上,然后来春风楼。” 小厮连忙应了,抱着东西逃也般的跑了。 “今天开心吗?”李珩问。 “开心啊,女人只要买买买的时候都是开心的。” “累不累,还有没有力气逛夜街?”李珩兴致不错的问道。 陈琬琰眼睛一亮,“可以晚回去吗?” “可以是可以,”李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不过你今日得让我歇在你院子里。” 陈琬琰:“……” 李珩摊摊手,“回去晚了,我也没地儿睡。” 睁着眼说瞎话啊这是!你特么院子比老子都大,忽悠谁呢? 当她傻吗? 陈琬琰鄙夷的望着他,“你扯谎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李珩尴尬一笑,让了一步道:“那这几日你等我用饭可好?” 陈琬琰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讨价还价道:“那你过些日子再带我出来玩。” “好。”李珩干脆的应了。 陈琬琰是第一次来古代的酒楼,这春风楼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布置的十分讲究。不过她可是进过皇宫的人,也就没有多惊讶,这春风楼雕梁画栋再精致也比不的皇宫大气庄严。 二人刚一进去,就有小二点头哈腰带着职业假笑将他们带去了三楼。 “小侯爷,二爷方才和几位大人去了听风阁。” “知道了。”李珩有些不悦的眉头微蹙。 “大姐夫也在?” “嗯,你在这等着不要乱走,想吃什么自己点。”李珩顿了顿,一本正经的说道,“这里的酱肘子不错。”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到门口的李珩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开怀也笑了笑。 她一个人坐在包厢哼着小曲四处观察,抬脚就往屏风后面走,却见屏风后面的窗户边立了个人,吓的差点尖叫出声,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才把那声尖叫憋了回去。 “你、太子殿下怎么在这里?”陈琬琰拍拍胸口问道。 “来见你。”那人高贵清冷,声音也是说不出的动听。 陈琬琰向他走近了几步,轻声问:“有事吗?” “二皇兄送了两个侍妾到你府上。” 陈琬琰一脸问号的看着他,老实的回答:“是呀。” “你若有事寻我可以去找静荷。” “静荷是谁?”陈琬琰迷惑的看着他,她是怎么知道自己想找他的? “侯府的侍妾进门,你都不过问吗?”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说:“侯府的主人我都没认全呢,哪还记得住一个侍妾呀。” 赵瑾瑜:“……” 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今天来的那两个侍妾,有一个是你的人?” 赵瑾瑜颔首,毫不吝啬的夸了句,“还不算太笨。” 卧槽! “送进去个人保护你。”他淡淡道。 他答应了那人要护她性命,放她一个人在侯府终归是不放心,这才借二皇兄的手将人送了进去。 “小侯爷也是你让人支走的?” “是。”赵瑾瑜也不遮掩,大方承认。 陈琬琰倒吸了一口凉气,冷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第24章 你只要信孤不会害你 他怎么能那样轻易就借了二皇子的手送自己人进侯府? 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春风楼的,特意在这里等着还顺带支走了小侯爷。 “你只要信孤不会害你就是,其他的不要多问。”赵瑾瑜声音清冷。 他娘的,你说不会害我就不会害我了吗?狗日的就会装逼!解释一下会死啊? “理由,给我一个能信服的理由。” “若是要害你,便不会让你知晓孤送人进侯府。” 陈琬琰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皱眉问道:“按道理来说,我长姐嫁给了二皇子,我和殿下好像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殿下却要保护我,这很不对劲,也是我想不通的事情。” 岂止是她想不通,赵瑾瑜也没想通,那人既然弃了自己,又为何信誓旦旦说要助他,不过想不通并不妨碍他保护她,那人帮他。 “想不通便不要再想,徒增烦恼。”赵瑾瑜语气莫名。 这话说的很有几分道理,陈琬琰十分认同。 “日后少喝点绿豆汤。” “为何?”陈琬琰不解。 赵瑾瑜平静如水的眸子在她身上扫视了一圈,道:“女孩子寒凉的东西少吃。” 陈琬琰:“……”她就说她那个院子漏的跟个筛子一样! “我也不是多爱喝,不过那东西喝了解药,也有解毒的功效。” “有人给你下毒?”赵瑾瑜眸光微沉,面色平静的如同无波无澜的湖面。 “好像是,我也不太确定。”原主都被毒死了,她没有证据也没查到任何线索,这话她也不好说的太肯定,毕竟她解释不了这玄学。 “过来。” 陈琬琰听话的走过去,赵瑾瑜一把抓住她的手,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表情逐渐凝重,似乎有什么事让他想不通。 就在她等不急要问他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店小二的敲门声。 赵瑾瑜放开她的手,示意她去开门。 “夫人,公子让小的来跟夫人说一声他有急事儿要先走,让您自己先用,等下府里会有人来接您。” 陈琬琰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不守信用,淡淡道:“知道了,若是我府中来人先不必带来寻我,且请他们去吃点酒。” 她掏了二两银子放在小二的托盘里,“辛苦小哥。” 小二看到那二两银子笑的合不拢嘴,一口应下,乐呵呵的走了。 赵瑾瑜不紧不慢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姿态优雅的在长案前落座。 “这也是殿下安排的?”陈琬琰气恼的问道。 赵瑾瑜不理她,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喂,问你话呢!” 陈琬琰饿的不行,瞪了他老半天,终究是熬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也开始大快朵颐,她中午才见识过李珩吃饭的优雅,没想到眼前这位更胜一筹。 她在现代父母也教过她餐桌礼仪,她以为自己够优秀了,结果和人家一比啥也不是! 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吃了一口酱肘子,李珩说的不错确实好吃。 “你这样吃东西,香吗?”陈琬琰忍不住问道。 他吃的很少,一盘菜不会夹超过三筷子,酱肘子更是一口都没吃。 目不斜视的赵瑾瑜终于赏了她一个眼神,然而并没有回答她。 “你一个大男人就吃这么点?”她追问。 “没你喜欢吃的吗?”她继续问。 “你喜欢吃什么?我给你叫!”陈琬琰不死心的问。 “吃完了吗?不是想去逛夜街?”赵瑾瑜声音冷冷清清,让陈琬琰怔愣了半天回不了神。 “你要陪我去?”她疑惑的问道。 “嗯。” 这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等她迷迷糊糊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跟他到了街上,并且脑袋上还被他扣了一顶帏帽。 “你会轻功啊?”陈琬琰一脸崇拜的望着他的侧脸。 赵瑾瑜与她并肩而行,没回答她的蠢问题。 许是晚上凉爽,夜街上人声鼎沸,陈琬琰生怕和他走散轻扯着他的袖子,见他没什么反应偷偷的瞄他,这个人即使在热闹的大街上也显的与这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怎么说呢,就是他看起来太不食人间烟火,让人望而生畏。 “好看吗?”赵瑾瑜淡声问道。 “好看!”陈琬琰不假思索的回答。 有不少人因他的容貌驻足观看,他也仿佛看不见,只专注的走自己的路。 那些人也只是敬畏的看着他,等他走近的时候给他让一条路出来。他的冷不是冰冷,是距离感太重,让人觉得他遥不可及,像镜花水月不敢触碰。 她想问一句你活的很累吗?可是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口。 “你有想要的吗?”赵瑾瑜问道。 她想要的好多好多,想要回到小时候,更想回家。 陈琬琰摇摇头,“我想要的得不到,所以我什么也不想要。” 说完她一怔,她虽回不到现代却实实在在回到了少年时候,她现在就想好好活着。 “你不是已经得偿所愿的嫁给李珩了吗?”赵瑾瑜语气莫名的问道。 陈琬琰:“……” 这话陈琬琰接不住,沉默的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她多看了一眼,手上就多了一串糖葫芦,路过卖梅子的摊子,她手上就又多了一包梅子。 她想,丹云说的好像也没错,这个人看着清清冷冷的,心肠倒是不坏。 陈琬琰掏出那枚山水佩递给他,“这个是我补给你的信物,你收着。” 赵瑾瑜低头看了眼躺在她手里的玉佩,眸光一闪,问道:“怎么给孤这个?” “你不喜欢?”陈琬琰仔细打量了一下,觉得挺好看的,尤其那雕工绝对能称得上一绝,“这东西可是我从嫁妆里千挑万选找出来的,你不喜欢吗?” “这个东西很贵重,你为何要给孤?”赵瑾瑜语气带了点几不可查的愉悦。 “殿下这身份什么贵重的东西没见过,这东西虽然做工不错,这在殿下眼里应该也没什么稀罕的。”陈琬琰拉起他的手,将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赵瑾瑜垂眼看着躺在他手中的玉佩,语气清幽的问她,“你父亲没告诉你这块玉的来历吗?” 陈琬琰确实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只是白天的时候听丹霞说了一句陈琬瑛也想要,诚实的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这是蜀国皇室的东西。” 陈琬琰:“……”啥玩意? 蜀国皇室的东西咋在她的手上,陈琬瑛要这个干啥? 赵瑾瑜将玉佩塞回她手上,说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应该是一对,传女不传男。” 陈琬琰挠挠头,看着躺在手上的玉佩,好奇的问道:“这玩意有什么用?我听说长姐也想要。” “借兵。” 陈琬琰吓的手一抖,差点把玉佩扔出去。 “你且收好了,莫要丢了。”赵瑾瑜声音轻柔,好像少了些清冷。 “那你接近我是为了这对玉佩吗?”陈琬琰认真的问道。 第25章 这只男佩是作为嫁妆赠予夫君的 赵瑾瑜摇摇头,“不是,是为了别的,之前也并不知晓陈将军将这对玉佩给了你。” 陈琬琰想了想还是把玉佩递给他,一脸纠结的说:“那你替我收着,我感觉这东西搁在我身上挺危险的。” 赵瑾瑜目光幽深的望了她一眼,半晌才说道:“也好。” “我那还有一块,改日给你送过来。” “你自己留着。” 陈琬琰好奇的问他,“这东西除了能借兵,还能干啥?” “定情。” 陈琬琰:“……”他是在说笑吗? 她疑惑的看着赵瑾瑜,仿佛想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找到答案。 “这是一对龙凤佩,可以调动蜀国你曾外祖传下来的一支私兵。当年你母亲和亲嫁给你父亲,带来了这对玉佩以及十万将士,在黑水峡击败了蒙军救了你父亲。” 赵瑾瑜语气缓慢,“这对山水守望是你曾外祖给你祖母的,这只男佩一直都是作为嫁妆赠予夫君的,孤曾经见你父亲佩戴过。” 陈琬琰感觉自己都快哭了,一半是被吓的,一半是被自己蠢的,难怪丹霞问自己是不是要送给李珩。 “如果我要是说……”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赵瑾瑜无情的打断,“晚了。” 陈琬琰:“……”行,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回去。 如果这东西真的可以借兵的话,一对都放在她那里确实不安全。既然是对佩肯定是要一起才有用,放他身上一块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况且就她那漏风的院子,指不定哪天这东西就不翼而飞了。 “如果一个人知道你所有事情,你会觉得害怕吗?”陈琬琰试探的问。 赵瑾瑜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会。” 如果有一个人知道他所有的秘密,那个人估计离死也不远了,不是被他杀了,就是被他的敌人杀了。 “很多人知道这对玉佩可以借兵吗?” “怎么?”赵瑾瑜神色微变,沉声问道,“有人知道这对玉佩在你手上?” 陈琬琰点点头,岂止是知道还能随手拿出来呢! “你的侍婢?”赵瑾瑜淡声问道。 “对呀,她今日还问我要不要把这个送给小侯爷。” “那你为何不送给他?” “我为何要送给他,我又不喜……”陈琬琰顿了顿,改口道,“这本来就是我要给你当信物的啊!” 赵瑾瑜轻笑,她怔怔的望着他出神,这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原来这男人笑起来还可以这么迷人,就像雾气笼罩的月亮突然露出了真容。 用一句简单的话形容就是,拨开云雾见月明! 她没有吃酒都感觉要醉在他的笑容里,隔着帷帽肆无忌惮的凝望着他朗月入怀般的笑颜。 “回去。”赵瑾瑜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点轻快的愉悦。 “这种宫闱密事知晓的人并不多,孤也是听母亲提过两句。”他声音压的很低,却安抚了她的心,“你无需担心。” 陈琬琰呆愣愣的跟着他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想古人诚不欺我,美色果真误人。 身边人突然快步上前转身挡住她的路,帷帽的帽沿刚好撞上他的胸口,听到他闷哼出声,陈琬琰心中一动伸手扯去帷帽,帽檐又打在了他光洁的下巴。 “疼吗?”她慌乱的伸手去摸赵瑾瑜的胸口和脸,却被他一把拂开。 意识到行为不妥,陈琬琰尴尬的轻咳一声,捏紧手中的帷帽,低声说道:“这不怪我,是你突然挡在我前面,我才撞到你。” “孤也没怪你。” 陈琬琰盯着他玄色锦袍上金丝织就的祥云纹,心跳如雷,双颊泛红,“其实,我一早便看到他们了,殿下不必……” 赵瑾瑜突然将一只檀木簪插在她的发间,身边人来人往,小贩叫卖声不绝,她却觉得周身静的出奇,他专注的看着她的发髻,陈琬琰仰头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眼前只有他一人,也只能看到他一人。 有人路过她身侧,擦过她的手臂也浑然不觉。 “想不想跟去看看?”赵瑾瑜声音略有点不自然。 “啊?”陈琬琰呆呆的回神,稚嫩的面庞染了红晕娇艳欲滴。 她探头去看已经走远的两个人,好奇的问:“那个就是王家姑娘?” 赵瑾瑜收了眼底的温情,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低低的‘嗯’了一声。 陈琬琰眼前一亮,激动的心潮澎湃,兴奋的抓住赵瑾瑜的手,催促道:“走走走,别跟丢了。” 赵瑾瑜僵硬的由她握住自己的手,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弧度,自信的说道:“跟不丢。” 陈琬琰疑惑的回头,眯起眼睛问道:“这该不会也是殿下安排的?” 说完又想起刚才他特意挡住自己的视线,应该是不想让她瞧见的。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孤没那么闲。” 说着便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七拐八拐的跟了上去,越走人越稀,二人远远的跟着李珩和王嫣然,目送他们携手进了深巷一处僻静的院落。 陈琬琰眸光一闪一闪的站在宅子前,惊讶的张大了嘴,半晌才压着嗓子小声嘟囔,“小侯爷平日瞧着挺道貌岸然的,竟然也会金屋藏娇,你们古人不是最注重声誉,怎么这么奔放?” 赵瑾瑜微惑,不解的问:“什么你们古人?” 陈琬琰一怔,转了转眼珠,连忙补救道:“你们京都人都这么奔放?” 赵瑾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坦然,道:“君子怀德,喻于义,去仁,君子之过也。” 陈琬琰一时没听懂,憋了句,“说通俗点。” 赵瑾瑜正色解释道:“君子应德行兼备,知晓大义,远离了仁义,是君子的过失。”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是说李珩私下勾搭人家良家小姐,德行有亏,不仁不义? 她一脸郁闷的说:“你怎么只数落小侯爷,这么维护王家姑娘,怎知不是王姑娘引诱了小侯爷!” 赵瑾瑜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撇开眼不再看她,冷声道:“走,孤送你回去。” 他走的快,陈琬琰小跑追上他,伸开双臂挡在他的面前,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问道:“你为什么生气?” 第26章 若她愿意,他会负责 赵瑾瑜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陈琬琰心生怯意,仍旧仰着头倔强的回视。 “若男子心志坚定行的端,便应当果断拒绝。两心有意便当光明正大娶之,而非藏匿。既然如此,女子何错之有?”赵瑾瑜神情难测,藏于袖下的手紧握,指节微微泛白。 陈琬琰一怔,像是也想到了什么默默的垂下手臂。 月光笼罩着幽静的深巷,蝉鸣声不断,十五六岁的少年如一块无瑕美玉,气度矜贵非凡,两道被月色拉长的身影纠缠在一起,陈琬琰垂了眼睫,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丝甜蜜的庆幸。 他这样好,她好像不亏还赚了。 陈琬琰恭恭敬敬的拱手行了个君子礼,“殿下仁德,此前多有不敬还请殿下勿怪。” “你认为孤好?”他常省自身,从未犯过大错却栽倒在她身上。 若她愿意,他会负责。 只是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对李珩爱的不能割舍,少年憋着心事不敢吐露,只能徐徐图之。 陈琬琰摸了摸头上多出来的檀木发簪,是她刚才在街上看了没买的,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因为是对簪不好只买一根,看了看便放下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 “殿下是有担当之人,这很好呀。” 赵瑾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根本就没多在意那两人,便带着她出了深巷,把她送回了春风楼就乘着夜色走了。 陈琬琰感觉好像做了一场梦,桌上只有她用过的一副碗筷,还有许多刚才在夜街上多看几眼没有买的东西,她顺手打开一只漆木盒子,里头躺了一副精致的鎏金花鸟纹银制碗筷。 平錾花纹,鎏金纹饰,通体鱼子纹,碗心及足底各有一朵云勾瓣宝相花,内腹壁饰阔叶折枝大花四株,流云做配华贵富丽。 她怔愣的坐在那儿发呆,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有小二来敲门,后面跟着宣平侯府的两个府卫,其中一个下午见过,叫孙涪。 孙涪进来先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又把身后捆了手脚的人往前推了推,道:“少夫人,就是他偷了丹霞姑娘的荷包。” 那人闻言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巴巴的哭诉道:“求夫人开恩,小的要是知道那姑娘那么凶,就是饿死也不敢动她的荷包!” 陈琬琰这才回过神去打量他,这是个瘦小的男人,约莫二十五六岁,一张脸脏兮兮的,青一片紫一片,鼻涕眼泪挂了满脸。 她嘴角抽了抽,问孙涪,“你打的啊?” 孙涪摇头,“属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那小贼往地上一跪,哭得声泪俱下,“是那姑娘打的。” 陈琬琰:“……” 孙涪:“……” 这比丹霞伤的还惨,陈琬琰不禁为他掬了一把辛酸泪,做贼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她示意孙涪给他松绑,问道:“为什么偷窃?” 那人正哭的起劲呢,闻言哭的更大声了,孙涪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不耐烦的说道:“我们少夫人问你话呢,大老爷们哭什么哭。” 小贼吃痛,捂着屁股哎呦哎呦叫了两声,对上孙涪凶狠的目光,头一缩,回道:“回贵人话,小人的父亲嗜赌,被债主打死了,留了一屁股债,小人的母亲病重,媳妇儿跟人跑了,留下一个九岁的孩子,实在是没办法了,小人才偷了那姑娘的荷包。” “你父亲欠了多少赌债?” “回夫人的话,一共欠了一百三十两,小人将家中宅子卖了两间,还了一百一十两,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去偷的,真的是第一次!” 陈琬琰不可思议的问道:“只一百三十两就要了你父亲的性命?” “回贵人的话,小人的父亲一开始只欠了六十两,后来利滚利滚到的一百三十两。” 陈琬琰沉默了许久,从荷包里掏出三十两银子,想了想又掏出二十两放在桌子上。 “我今日怜你,这钱你且拿去还债,剩下的钱替你母亲请个大夫,也给你自己瞧瞧伤,日后莫要再做偷鸡摸狗的营生。”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大丈夫行事须得光明磊落,正所谓君子坦荡荡,莫要因你再祸及子孙。你父亲因为嗜赌拖累了你,已无法避免,你日后也要思量自己行事,是否会影响自己的孩子。” 小贼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一时也忘了哭,只呆呆的跪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送他回去。” 孙涪示意另外个家丁送小贼回去,自己留下来护送陈琬琰回府,刚进侯府大门,孙涪憋不住问了句,“少夫人不怕他是骗子?” “你们既然能把他带到我的面前,自然不会叫他在我面前扯谎。”陈琬琰笑了笑,装逼的说了句,“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反正她现在不缺钱,就当积德行善了。只不过救急不救穷,那人日后如何就不是她该管的了。 孙涪低着头想了想干笑了两声,他生的硬朗板着脸的时候让人生畏,笑起来却有点憨憨的。 “卑职今日找到那个小贼的时候,看到他家徒四壁,老母亲吊着一口气躺在床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在水井旁洗床单。”那小贼也是鼻青脸肿的蹲在墙角垂头丧气的样子,一问才知道他还挺惨的。 本想着带他到少夫人这里求个情,没想到少夫人心肠这么好,从前京都一直传言少夫人蛮横跋扈,可见传言也并非事实,都是以讹传讹罢了。 丹云候在门房和守门的聂婆子唠嗑,远远的看见她,提着盏灯笼一路小跑着过来接她,一双眼睛亮亮的注视着她看起来十分高兴。 陈琬琰斜睨她一眼,问道:“丹霞怎么样了?” 丹云闻言瞬间拉下了脸,道:“丹霞姐姐身上很多大块的淤青,打她那贼人可恶的很。” 陈琬琰闻言一惊,又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小贼的脸,问孙涪,“那个小贼会拳脚功夫吗?” 孙涪一脸凝重,“那人身子很弱,并没有功夫。” 难道是丹霞怕自己担心说了谎?陈琬琰感觉自己可能得了分裂症,一边自责自己不信任丹霞,一边又止不住的疑心。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句话叫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不管那人做什么你都会觉得异常。 本来她看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也快变成了神经病,这让她一时有点忧伤,可能是她这阵子疑神疑鬼太过了,她得放平心态尽早适应这里的生活。 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盒下午买的活血祛瘀膏递给丹云,吩咐道:“你给丹霞送去,让她好好歇几天。” 等丹云接过,她又指了指孙涪手中的几个油纸包,“这是给你和丹霞买的零嘴,你拿去与她分了。” 孙涪是男子不能在内宅多停留,把东西交给丹云便出了内院。 丹云抱着一堆东西,好奇的看着陈琬琰手中的油纸包,“小姐,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27章 废柴穿越者的自我救赎 陈琬琰脚步一顿,心跳忽然跳快了两拍,吐了两字出来,“梅子。” 这是太子殿下给她买的梅子,她一直自己拿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是不想让人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毒把脑子毒坏了。 明天是她的肉身和原主灵魂的头七,上次回门让小丫头买了纸钱,明天得找个地方祭拜一下。 丹云见陈琬琰脸上一直挂着笑,笑嘻嘻的问道:“小姐今日出去玩的开心吗?” “开心呀,改明儿带你出去玩。” “姑爷怎么没和小姐一起回阆苑,是宿在前院了吗?”丹云没看到李珩疑惑的问道。 陈琬琰眸光闪了闪说道:“他与二殿下有事要忙。” 丹云闻言松了一口气,二人没有闹别扭了就好,“小姐,丹霞姐姐受伤了,今晚奴婢给你守夜。” “不用了,你今日也累了一日,晚上就安生睡。” 说起来也奇怪,前几天总是脑子困顿手脚软绵无力,自从去安国寺点了长明灯,她的睡眠质量就以坐了火箭的速度变好了,也许是睡眠好了身子也没那么乏力了。 慧能大师给她的黄纸符就放在她枕头下面。 “小姐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奴婢就歇在外间伺候您起夜。” “你且好生歇息,小姐我睡的好,一整夜都不醒的。” 这具身体还不满十五干干瘪瘪的,她还想把吹拉弹唱跳舞捡起来,睡前做做瑜伽劈劈叉柔软腰肢,屋子里多个人她也没法折腾。 丹云失落的说道:“奴婢睡眠浅,小姐要是需要奴婢伺候就喊奴婢。” “好。”陈琬琰还在为以后离开侯府做打算,除了游山玩水还得努力搞事业,让她那叠银票再厚点。 丹云伺候了她更衣沐浴,便带着东西回了后罩楼照顾丹霞去了。 陈琬琰躺在床上细数了一下自己的技能,吹,她会吹口琴。拉,她会拉小提琴,她倒是会弹琴,然而那是钢琴,都是她造不出来的玩意。 她倒是跳了二十多年舞,她学过民族、爵士,拉丁,肚皮舞和芭蕾,可是样样都不精。 唱歌倒是还可以,只是原主这货没有学过。 想背背诗,憋了半天都是残句。 陈琬琰:“……” 想了半天得出一个自己是废柴的认知,熬不住困意郁闷的睡了。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精神抖擞的去给老太太请安,顺便提了提去水月庵的事儿,李珩也对自己放她鸽子的事心里不美,便提议说吃了早饭亲自带她去一趟。 老太太听了倒是很高兴,顺带提了一嘴,“今儿个是十五,你们小夫妻去水月庵,可别忘了找纯净师太求一对姻缘符。” “是,孙儿记住了。”李珩恭敬的应下。 陈琬琰一连两日都见着李珩,感觉他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频率有点高,本能的感到抗拒,这种优秀的男人接触太多不好,怕抑制不住躁动的心,但看老夫人笑的一脸和煦便也跟着应了。 李珩可能是昨日没有休息好,上了马车便跪坐着闭目养神。她跪坐不习惯,靠着车厢曲着腿与他并肩坐着,俩人中间隔了个小矮桌,矮桌上摆了一壶水与几碟子糕点,她从丹霞给她做的斜挎包里掏出话本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昨夜……”李珩犹豫的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古代的拖拉机颠的陈琬琰五脏六腑都快搅在一起了,她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捏了颗梅子塞进口中,难受的说道:“我理解,不用解释。” 她今日出门留了丹云在家里照顾受伤的丹霞,顺便看着点她那到处漏风的院子,别的小丫鬟都是侯府的人,她用的不习惯也懒得带,否则她才不与李珩尴尬的同乘一辆马车。 “在看什么?”李珩闭着眼假寐,他声音有点沙哑,像没睡醒一样。 “昨日买的话本子。”漫不经心的回他。 “讲的什么?” “口蜜腹剑的穷酸秀才勾引脑子不灵光的官家小姐,升官发财过河拆桥的故事。”这本子其实写的不怎么好,那官家小姐太隐忍执着,一味的忍让委曲求全,这软弱的性子不合她的胃口。 李珩被她说的来了兴趣,问她:“若你是这官家小姐该如何?” 陈琬琰一怔,语气自然的说道:“自然是一拍两散,再不相见,各生欢喜。” 李珩睁开眼,见她毫无规矩的瘫靠着车厢,背后垫着软枕,左腿曲着,右腿伸的笔直。左手拿着书,曲着的左腿撑着左手肘,右手在身上的小包里摸了摸,捏了一颗梅子正往嘴里送。 这肆意的姿势看着是说不出的舒坦,他从小就最是守规矩,无论坐着站着都是背挺如松柏,看着她这样心里顿时生了无数莫名的情绪。 若按着他的性子自然是看不上她这样,可他竟然生出了羡慕之情,也并不想让她坐的规矩。 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陈琬琰把目光从话本子上移开,本能的坐直身子,想着可能是刚才说的话刺激到他了。 她咧嘴笑了笑,问道:“小侯爷看着我做什么?” 李珩展眉,“一拍两散,各生欢喜么?” “不然呢,”陈琬琰随手把书扔在一边,“这世上没有谁该为了谁蹉跎自己一辈子,爱侣成陌路,既已惹了厌弃不去离去,相互成全。” 李珩沉默的听着,板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倒是看的开。” 陈琬琰嘿嘿一笑,她在感情上向来看的开,她那个初恋上了大学就和别人在一起了,连个通知都没有。所有联系方式被拉黑,她也只是在夜晚偷偷的哭了几场,后来就沉迷游戏无法自拔了。 还在游戏里结了婚,拜了把子。 然后就换了企鹅、某信和电话,她其实也是一个冷情的人。 人若弃她再前,再爱也不回头。 “你若还想着王家姑娘,我们合离,你也可另娶。”她瞧着这会儿气氛不错,暗搓搓的试探。 李珩目光凌厉的瞪了她一眼,语气是压制不住的怒火,“胡闹。” 被他厉声呵斥,陈琬琰讪讪一笑,故作委屈的撅撅嘴,“我就随口说说,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以后莫要再提和离的话,圣上赐婚岂可儿戏。”李珩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可能是听她说合离,也或许是突然听她提起王嫣然。 “你昨晚上做什么去了?”陈琬琰眨巴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他,脸颊两侧多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第28章 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同二皇子吃酒。”李珩拾起被她扔在一边的话本子,神态自若的翻看起来。 “哦!”要不是昨夜无意中撞见他和王姑娘,她就信了,陈琬琰嘴角上扬,调笑道,“你书拿反了。” 李珩气恼的扔了书,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陈琬琰的目光紧紧的锁在他的脸上,见他脸色微微泛白,不似昨日的红润康健这才收了笑意。 “气什么?我同你说笑。”她说着倒了杯茶水双手端着递到他面前,告罪道,“小侯爷且先原谅则个。” 见她举手投足间带着不羁,李珩也觉得自己刚才那气来的莫名其妙,板着脸伸手去接她手里的杯子,怎料马车忽然一个颠簸,陈琬琰手一抖茶水洒了他一身。 陈琬琰尴尬的看着他铁青的一张脸,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摸到帕子,“我帕子不见了,你使自己的擦擦。” 李珩从怀里掏出一方叠的四四方方的帕子,上头绣了几支栩栩如生的翠竹,他将帕子递给她,语气不太好,“泼了我一身,就该你来擦。” 俩人这一来二去,陈琬琰觉得那水已经把他的衣裳从外到里沁透了,穿在身上定是不舒服,见他别扭着脸,顺从的接了帕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擦擦。 “你在干什么?”李珩语带几分羞恼的薄怒。 手腕忽然被李珩握住,陈琬琰这才看到他衣襟被自己弄的散开了个口子,她其实也不觉得有啥,毕竟在现代夏天多的是光着膀子的男人。 她心思飞转,大脑转的飞快,干笑一声,道:“这湿衣裳贴着身子不舒爽,散开干的快。。” 李珩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跟前,伸手就去挑她的衣襟,陈琬琰吓了一跳,伸手就去护自己的脖子。 车厢摇晃了下,赶车的小厮赶紧拉了缰绳放慢了车速。 “你干什么?”陈琬琰不着痕迹的隔着衣襟抚摸了一把脖子里的那块暖玉平安扣。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你说我干什么?” 陈琬琰恼羞成怒的瞪着他,冷声道:“别碰我。” 李珩抿着唇将她按在怀里,用自己的胸口遮住她眼,他一点也不喜欢她刚才的眼神。 见他没有别的动作,陈琬琰僵硬着身子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不敢再惹怒他,老老实实的让他按着自己脑袋默默数着他的心跳,等他心跳速度恢复正常才松了力气软在他怀里。 僵持太久她半个身子都麻了,不安的动了动,闷闷的说道:“我腿麻了。” 按着她脑袋的手移开,陈琬琰刚想往刚才的位置挪,就被李珩一把揽住,整个人都撞在了他怀里。 陈琬琰:“……”也就是打不过,要不然打死他个登徒浪子。 “你不喜欢我碰你?” 声音从头顶传来,陈琬琰僵了僵,废话,碰多了日久生情了怎么办,她迟早是要离开他的。 昨天夜里,他撇开自己去见了王家小姐,要不是太子殿下带她去逛夜街碰巧遇见,亲眼瞧见他们二人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她还真信了他在陪二皇子吃酒。 看他今日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还不知道是怎样一番颠鸾倒凤,昨夜肯定是累极了没睡好。 这古代的男人不可托付,一旦动心估计也离死不远了,她每天都不断的提醒自己要活的清醒,谈恋爱就不用想了,有钱有精力还是搞搞事业。 “为什么?”他声音微哑,“不是你非要嫁给我的吗?” 陈琬琰:“……”非要嫁给你的原主,人都死了,她就是个后来的。 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接,她选择沉默。 “我以后不会再念着她。”他昨夜已经和王嫣然说清,再不会见她。 “那是你的事。”陈琬琰想掰开禁锢在腰间的手,那手的主人却又加重了力气,她无力挣脱,没好气的问道,“你这两天态度变化这么大,是想干什么?” 突然示好非奸即盗,要说是突然发现她的好,她的脚后跟都不信。昨天他们下午才招摇撞市打街而过,没多久王家姑娘闻讯赶来找他。 演戏是为了安二皇子的心,还是为了刺激王家姑娘? “对你好也不行?”李珩丹凤眼微眯,不悦的问道。 陈琬琰粲然一笑,“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十分奇怪。” 她这具身体发育的还不如她在现代的身材好,身材干瘪还是个小短腿,脸还没长开,稚嫩水灵的面庞捎带几分娇艳还算看得过去,除此之外各方面也都不突出,就是因为太普通了她很有自知之明。 昨天她虽离的远,王家姑娘的样貌她是看到了的,那姑娘生就了一张好相貌,标致的瓜子脸,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身段玲珑有致还有一双大长腿,行为举止端庄大方,一身浓郁的书卷气,怎么看都是男人喜欢的标配。 珠玉在前她真的太普通了,容貌比起王家姑娘也稍逊色,行为举止也更和大家闺秀一点不沾边。 他肯定是有预谋的,就是不知道这人在憋什么大招。 “你有什么想不通的直接问便是。”李珩有些疲累的说道。 陈琬琰突然灵光一闪,难道他想要那块山水守望玉佩? “你是被迫娶我的?” 那对玉佩估计以女佩为主男佩为辅,肯定是有什么前提条件才可能借兵,单凭两块玉佩就能借兵的话,就她那随意摆放早就丢了。 这么重要的东西女主怎么会告诉丹霞,而丹云却不知道呢,李珩连个官职都没有的人他要兵做什么? 侯府已然十分显赫,难道他想起兵造反? 陈琬琰被自己吓了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李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讥讽的问道:“是不是被迫的你不知道?” 陈琬琰被他噎了一下,直截了当的问道:“难道不是你故意接近我,想从我这里得到某些东西?” 太子告诫她要小心二皇子和李珩,丹霞说过陈琬瑛想要这对玉佩!难道他们是为了帮二皇子夺取皇位才算计了原主,目的就是骗这对山水守望。 她感觉自己喝了几天绿豆汤,脑子都好使多了,好像不经意间接近了事实真相…… 李珩被她不分是非黑白气的险些爆炸,恼怒的瞪着她许久才恢复平静,“你是不是有臆症?” 分明是她非要嫁给他,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陈琬琰:“……” 第29章 因为你,为夫的手很湿粘 二皇子势力日渐鼎盛,贵妃是他亲妈,外祖父是吏部尚书,正妃是身份显赫的许家嫡女,侧妃夏家手握镇北军,娶了她长姐做侧妃就等于有了父亲的支持,应该到不了举兵造反的地步。 她感觉自己最近是越来越阴谋论了,脑子也越发转的快了。 “我就那么一问,不是就不是,你这么生气做什么!”陈琬琰梗着脖子说道。 她有点同情那位貌美的小太子,他的处境似乎比自己还要惨。二皇子有兵权在身,又有财政大权和官员调动权在握,那位太子就是翻出个牡丹花来也斗不过她大姐夫。 一想到这里她又有点惆怅,眼下她得还指望那位太子殿下扶她一把呢。 李珩审视的盯着她看,仿佛要将她看出个洞,半晌才语气莫名的问道:“你手里有什么东西?” 陈琬琰的脸色变来变去,活似一只变色龙,避开他犀利的目光抿唇道:“什么也没有。” 二人因为这不愉快的对话,默契的选择沉默。 陈琬琰半掀着车帘看着外面的翠绿,原主留给她的记忆很少很乱又很模糊,每次想窥探一下原主的记忆就头疼的厉害,那些零碎的记忆根本拼凑不起来。 她总结了一下就是原主认识的人她都能认出来,再有就是一些规矩礼仪,见什么人该行什么礼,其他的几近于无。 印象里她好像只有回门那天看到秦姨娘,控制不住情绪波动过,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就连看到李珩都没啥感觉,甚至还没看到秦姨娘的情绪起伏大呢。 “小侯爷,少夫人,水月庵到了。”车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李珩放开陈琬琰,冲外头的小厮说道:“拿些水来。” 陈琬琰整理了下被他弄乱的衣裳刚准备下车,就被他一把拉住,“夫人泼了为夫一身茶水,为夫手上粘腻的很,得劳烦娘子伺候我洗洗手。” 陈琬琰不明就里,看傻叉似的看了他一眼,心说这男人不但有洁癖还矫情的很,生怕李珩再扯她衣裳,没好气的说道:“下去洗不行吗?车上也没法儿洗。” “也好。”李珩轻笑一声,也不收拾散开的衣襟,当先下了马车。 陈琬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人不是最注重仪表吗,每天衣裳穿的严丝合缝,乱一点都要整整好,今儿个实在反常。 跟着他下了马车,小厮已经去后面的马车取了水,陈琬琰接过跟他走到路边,示意他伸出爪子,倾斜水壶倒了水在他的掌心,李珩闲适的将手指挨个搓洗,最后在中指上多搓了几下。 陈琬琰脸都绿了,她怀疑李珩竖着中指是在鄙视她,但她没有证据,不耐烦的问他,“你洗完了吗?” “我是因着谁才脏了手,夫人怎么这么没有耐心。”李珩仍旧慢条斯理的搓着右手的中指。 陈琬琰:“……” 无语的将壶中的水倒完,转身就往马车方向走,两个驾车的小厮与侯府的侍卫站在马车旁边想笑又不敢,憋的满脸通红。 她一头雾水的回头看了眼李珩,只见他擦了手又春风得意的理了理衣襟才跟了过来。 “莫名其妙。”陈琬琰咕哝了一句,将水壶扔在了马车沿上。 水月庵和安国寺一样都在半山腰,两个地方离得并不远,马车是不能直接到的,只能步行或者坐轿子,也可以骑马走小路,陈琬琰不会骑马也不愿意和李珩同乘,便选择了坐轿子。 因为是十五,香客成群的结伴而行,路上人声鼎沸。 陈琬琰撩起帘子,李珩骑马跟在一旁,见她撩了帘子还对她灿然一笑。 放下帘子陈琬琰越想越不对,又一把掀起,忍不住问道:“你刚才是不是使了什么坏心眼?” 李珩闻言脸上笑意更胜,狭长的丹凤眼也染了笑,不紧不慢的说:“自然是叫旁人知道我们在马车里做了什么事。” 他们在马车里斗嘴为什么要叫旁人知道?她想了想越发感觉李珩是个猜不透的大傻叉,白了他一眼就不再理他了。 乘轿子上山比上次步行爬阶梯快多了,因为这次没有皇家的人在,水月庵的纯净师太并不忙,待她说明来意,纯净师太便请人招待李珩去了禅室,亲自引着她去了后头的长生殿。 “慧能大师先前已经差人来说过,夫人的长明灯已经准备好了。”纯净师太声音很祥和,大抵是心无杂念的人都特别能安人心。 “多谢师太。”陈琬琰对她做了个礼,没想到慧能大师会提前来说,心中疑惑他是如何猜到她会来水月庵,莫不是合伙骗她香油钱的? “施主功德满身命有一劫,若他日应了劫,便得圆满。”纯净师太一脸慈悲相,说的话让陈琬琰一脸懵逼。 “师太可否说的明白些?” 纯净师太摇摇头,道:“世间之事过往云烟,万发缘生,皆系缘份。” 陈琬琰听的一头雾水,见她不肯再多说也就不问了,有些事刨根问底不过是恶心自己。 今日是她和原主的‘头七‘,她想送原主一程,顺便也给前世的自己超度一下。 二人到了长生殿,早有比丘尼捧了她的长明灯候在殿外,远远看去那人虽异常瘦弱,但却难掩通身气派。 眉目虽沾染了香火的安详之感,却并不能与这里的氛围相容,若是脱去这身灰扑扑的海清,绫罗绸缎加身,怕是比宣平侯夫人还要矜贵几分,并不像庵堂里苦修之人。 陈琬琰见她样貌有些眼熟,不由得问道:“那位女尼是何人?” “这位是禅心,在庵中带发修行。”纯净师太带着她行至禅心身边,三人相互行了礼。 陈琬琰打量了这盏长明灯,问道:“这灯为何不同。” “因施主功德已满,这灯是特意为施主做的。”陈琬琰是不知道上世她缺了半辈子的心眼有啥功德,只是听慧能大师和纯净师太都如此说,便先放下了疑虑。 亲手点了长明灯又上了三炷香,禅心同她并排跪在一起,纯净师太坐在一旁敲着木鱼诵经,念了三遍往生咒又唱诵了一遍地藏经,便留了陈琬琰和禅心走了。 “瑾瑜可还好吗?”禅心突然开口问道。 陈琬琰一怔,下意识的问了句,“金鱼是谁?” 第30章 这事儿太子殿下知道吗 禅心默了默,“太子,我的儿子。” 原来太子叫赵瑾瑜。 陈琬琰只知道太子大名叫赵景铄,哪里知道他小名叫啥,奇怪的是禅心怎么知道她认识赵瑾瑜? “你是皇后娘娘?”陈琬琰反应迟钝的问道。 禅心抬头望着那盏长明灯,“这里只有女尼禅心,没有皇后。” 陈琬琰恍惚的望着禅心,她竟然是太子的生母,难怪方才远远的瞧着她有些眼熟。 想起她方才询问赵瑾瑜的近况,心里估摸着他们母子应当许久未见过了,便好心说道:“殿下近日可能会离京办差,江州路远,要许久才能回来看望您。” 禅心闻言淡然一笑,褪下手腕上的琉璃珠串递给陈琬琰,念了句佛号,道:“今日与施主有缘,这手串便赠予施主。” 陈琬琰看了眼那串珠子,颗颗圆润通透,琥珀色的珠子晶莹无瑕,一看成色便知十分难得,太过贵重她不敢接。 见她犹豫,禅心道:“若姑娘愿意日后便帮我多照顾瑾瑜,身无长物唯有这珠串能作为谢礼。” “皇后娘娘何须如此,太子殿下当由您来看顾,谁也比不过您对他的真心。” 禅心微微一笑,语气带了点释然,“慧能大师说的不错,你是个好孩子,把瑾瑜交给你我很放心。今日我便要剃度入佛门,红尘之事如过往云烟,亦不会再见瑾瑜,往后余生都将守在此处替我儿祈福。” 陈琬琰:“……”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还依附着赵瑾瑜,她就算有心也没有那个实力,出神间禅心已经将琉璃珠串戴在了她的手腕。 “您不要殿下了吗?他一个人在宫里生存很难。”陈琬琰有点急,忙拉住要走的禅心,咬了咬牙道,“我,我不行,我已嫁入宣平侯府,怕是要辜负娘娘所托。” 禅心一怔,慈爱的摸摸她的脸,“我儿心中有你,你莫要负他。” 陈琬琰呆滞的望着禅心,她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怎么感觉又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呢? 这个时代的人不都看不起二婚的女人吗?女人无论是与夫家和离还是被休弃不都被人看不起吗? 禅心是太子的生母,竟然不介意? 陈琬琰有点迷糊,拉着禅心的衣袖不肯放,急切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娘娘还是再见见太子殿下,二,二皇子是我姐夫啊!” “我知道你是陈青岩的小女儿,你长姐给二皇子做了侧妃。”禅心淡淡一笑,“你母亲曾经有恩于我。” 陈琬琰闻言出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就听禅心继续道:“当年瑾瑜落水,是你母亲救了他一命,也因此查出瑾瑜中了慢性毒。当时你还在她腹中,我同她约定若是女孩便与瑾瑜定下娃娃亲。” 陈琬琰:“……”这么俗套的缘分,都是什么事儿啊! “后来你母亲跟你父亲回了凉州,时逢敌军犯我边境,你父亲带兵出征,将军府被蒙国一支藏在凉州的精锐暗卫偷袭,你母亲拼死生下了你。” 敌军偷袭将军府?将军府不应该守备森严吗,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宣平侯府在京都尚且守卫众多,要溜出府亦是不易,更何况远在边疆动荡之地的将军府,那里只会比宣平侯府更严防死守。 她还来不及细想,便听禅心继续说道:“瑾瑜还未满十五岁时你父亲已经许嫁,六礼已经走了四礼,只等他满十五岁便迎你进门。” 皇子十四岁一过便要选定正妃上报宗正寺,过了十五便要娶正妻。 去岁眼看着她儿子就要完婚了,却因为敌军犯境误了亲事,原以为事情还有回旋,苦等了这一年皇帝终究还是输给了那些人。 陈琬琰如遭雷击,脑子轰隆隆乱响,咽了口唾沫,才道:“这事儿太子殿下知道吗?” “他自小便知,因瑾瑜说你年纪小,不想那么早将你拘在宫里熬日子,便推说多等两年也无妨,十六再迎你过门。”禅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目光平添几丝柔和,“你跟你父亲回京,他还偷偷的去瞧过你一回,那会你才六岁,一晃都嫁人了。” 他的儿子恪守礼仪,乃至今日东宫仍未有侍妾,虽有婚约在身也不肯越距,只偷偷的瞧过一回自己日后要娶的女孩子。 陈琬琰感觉肠子紧紧绕住了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她闭了闭眼,“敢问皇后娘娘因何来这水月庵?” 禅心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因为陛下赐婚你与李珩,我儿心悦你,亦早与你指腹为婚,圣上明知此事却将你赐婚给了李珩,为二皇子拉拢了宣平侯,我怎能眼睁睁看我儿伤心。” 陈琬琰跌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半晌说不出话,双手撑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虽然禅心语气很平缓,但她仍旧听得心惊肉跳。 阴谋,这场婚姻是有人策划的阴谋。 陈琬琰未必就像传言中说的非李珩不嫁,是谁挖了坑给原主跳,她究竟是怎么认识李珩的,这些她都一无所知。 深吸一口气,她艰涩的问道:“娘娘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你我做了十四余载的婆媳,当称我一声母后或者母亲。” 陈琬琰不忍她失望,呐呐的唤了声,“母后。” 慧能大师特意引她来此,见到禅心肯定也不是偶然,她亦不会无缘无故的同自己说些莫须有的话,在后宫混过的女人哪有纯善的,禅心的目的是什么她脑子太乱,完全猜不到。 在禅心面前,她仿佛是个蝼蚁。 “你已经负了我儿一次,若我儿日后落难。”禅心捻了几下手里的佛珠,努力压制心底的怒意,平静道,“尽你所能护他性命。” “我,我怎么能护住……”陈琬琰抖着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禅心怜悯的望着她,看见她脖子里露出的平安扣,莞尔一笑,“我儿竟将这暖玉给了你。” 听她突然提起赵瑾瑜给她的平安扣,陈琬琰摸了摸脖子,倏地睁大了双眼,“山水守望!” 原来如此。 赵瑾瑜曾说,听她母后提起山水守望可以借蜀国十万兵马。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我为何要将瑾瑜托付给你了。”禅心蹲下身慈爱的摸摸她的头,笑的温婉柔和,“你脖子里戴的是我儿与你的订亲信物,这玉佩他从不离身,我儿既然给了你,你便莫要再负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禅心用拇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轻轻的笑了一声,笑声传进陈琬琰的耳朵如平地一声惊雷,震的她浑身止不住颤抖,“这是你欠我儿的,我儿心软,他不向你讨,便由我这个做母亲的代他向你讨一讨罢。” 说罢便扔下失魂落魄的陈琬琰,径自离了长生殿。 陈琬琰心乱如麻的坐在地上,心里愤恨难平,这些事与她何干?她不过是异世的一缕幽魂,莫名掺合进了这场纷乱。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赵瑾瑜的脸,心脏抽痛,疯狂的想去紧紧的抱住他,贪婪汲取他身上的味道,亦想问问他心中对她有无怨恨。 愤恨的用力捶了下地面,她只见过圣母,头一次见到活的圣父! 第31章 气炸了的宣平侯夫人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用衣袖狠狠抹干净脸上的泪痕,笔直的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她会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亦会回护他。 她步履坚定的回了前殿,纯净师太正在为禅心剃发,九个年纪略长的比丘尼将禅心围在中心,慈悲低诵禅经,执檀木犍稚的手轻轻击响木鱼。 小比丘尼跪了一地,手捻佛珠整齐的念着禅经,肃穆庄严。 纯净手上动作很轻,将一缕缕剃下来的乌发放在小比丘尼手中的乌木托盘,口中念念有词。 “籍相了性,由相入性。” “性相一如,如水与波。” “法如是故,非造作故。” “缘起自性,妄想自性,成自性。” 诵佛声,声声入耳,李珩负手立在菩提树下,神情肃穆的望着陈琬琰,她的眼睛似乎被雨水冲刷过澄澈明亮,红的像兔子。 李珩走近摸摸她的头顶,柔声道:“走,今日看来是无缘求符了,我们改日再来。” 陈琬琰仰起脸专注的看着李珩,深深的望向他的眼底。 他脸上的表情柔和,墨眸中却并没有一丝温情,与那个夜晚他冷着脸看王家姑娘的眼神并不相同,她看到过他眼中压抑的炙热深情,虽然相隔甚远她还是被震了一下。 “你若想娶王家姑娘,便娶了。”陈琬琰笑弯了眼,无比真诚的说道。 李珩瞳孔收缩,放在她头顶的手僵硬了一瞬,冷着脸问道:“你又想玩欲擒故纵?” 陈琬琰摇摇头,努力想让自己表达清楚,沉吟片刻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不过也无所谓,我愿意与你和离,成全你们。” 李珩嗤笑一声,似乎感觉她说了什么笑话,讽刺道:“你愿意和离?你以为你是谁,你当我宣平侯府是什么地方,你想嫁便嫁,想走便走吗?圣上赐婚岂是你愿意就能和离的?” 陈琬琰沉默,这件事也许是她太想当然了,见她不说话李珩冷声道:“你不用处心积虑的试探我,只要你不再耍花样,或许我还能容你在侯府安然度日。” 李珩薄唇紧抿,下颚紧绷,一双不带温度的眼眸凌厉的扫在她身上,显然是气急了。 陈琬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摊手,“你信我也好,不信也罢,我说愿意让你娶王姑娘是真心的,放手和离也是真心的,你若愿意,这承诺永远都有效。” 烈日当头,菩提树影斑驳,炙热的阳光笼罩在他们身上也暖不透横在二人之间的寒意。 李珩全身都好似被沸水煮过,恼怒的俯身便要去堵她的嘴,陈琬琰后仰躲过,唇擦过她的侧脸细腻冰凉。 李珩轻轻一笑,薄唇摩擦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轻声细语,“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二人感情甚好,也已有了夫妻之实,你离了我还想嫁谁?” “什么?”陈琬琰莫名其妙,雾水满头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有夫妻之实了?” 李珩突然含住她的耳唇,连同珥珰也含在口中。 “佛家净地,小侯爷怎可如此轻浮。”陈琬琰耳朵吃痛想推开他,李珩却是含着她的耳珠不放。 酥麻感传至全身,她踮起脚一把揪住李珩的衣襟,气息不稳的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旁边有路过的比丘尼,剃完度的禅心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路过,陈琬琰眼底泛起了气恼的泪花。 李珩低笑一声,耳垂初得自由让陈琬琰松了口气,松开他的衣襟迅速退到安全的位置。 李珩问道:“你知道今日剃度的是谁吗?” “你什么意思?不要顾左右而言它!”陈琬琰厉声道。 “那可是曾经高高在上的沈皇后,你与她的小儿子可是有过婚约的。”李珩声音低沉,如鬼魅敲在她的心上。 伪君子,这就是个面若冠玉的伪君子! “你说她看见你我这般亲密,心里恨不恨你?” 陈琬琰闻言一怔,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英气逼人的男子,“你是故意的?” 李珩摇摇头,专注的看着她泫然欲泣的脸,犹如一只愤怒的斗鸡,语气淡然,“临时起意罢了。” “你这几日都是在算计我?”陈琬琰闭了闭眼,将眼泪憋回去。 李珩垂眸不答,神色逐渐复杂。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他以为自己会很解恨,看她一脸正经的说愿意和离,他竟然压不住心底升起的怒气。 这很不对劲,李珩眸光深沉的看了眼呆立的女人,甩下她疾步出了水月庵,一路策马狂奔去了春风楼。 陈琬琰抹了把脸上不争气的辛酸泪,只觉得自己十分委屈,因不是她挑起的,却要她食恶果。 她一个五好青年,从不做坏事,难道就因为平庸,就要受这份欺辱,凭什么! 她才不当这个受气包! 陈琬琰在水月庵用过斋饭才回了宣平侯府,先去给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精神不太好也没多留她,派了身边的一等丫鬟玲珑送她。 “玲珑姑娘,祖母可是身子不爽?”陈琬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疑惑的问玲珑。 早上请安时瞧着还好好的,这才半日的功夫怎么就病奄奄的了。 玲珑本就性子稳重不是多言的人,闻言只道:“少夫人等会去了夫人的院子便知了。” 陈琬琰心中奇怪,见她不肯多说,便道:“祖母跟前不能少了人服侍,玲珑姑娘莫要再送,我自个儿过去瞧瞧。” 她独自去了宣平侯夫人周新月的院子,周淑清正坐在周新月身侧哭唧唧,跟前并排跪了两个衣着鲜丽的女人,以及满地瓷器碎片,屋子一片狼藉,根本无处下脚。 周新月见她站在门口不肯进来,心里火气更盛,道:“你立在门口修仙吗?” 陈琬琰:“……” 周淑清闻言哭声一顿,抬眼睨了她一眼又压着嗓子低低的哭去了。 “母亲为何发了这么大的火?”她小心翼翼的进了室内,看了眼垂首跪在地上的两女子,一时想不起这二人是谁,问道:“这是?” 陈琬琰刚说完脚下就开了一朵瓷花,瓷器触地即碎,碎片蹦在她的小腿上传来针刺的痛感,让她微微蹙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好意思来问我,还不是你干的好事?”周新月仍不解气,又扔了个软枕砸在她脸上。 陈琬琰也被砸出一身怒火,梗着脖子道:“还请婆母明言,儿媳做了何事让您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周新月见她态度强硬不肯认错,一掌拍在矮桌上,震得软榻都是一抖,气急败坏的说道:“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女子,既然你不清楚,我便给你说个清楚。” “这两名女子你可认识?”她抖着拍红的手,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第32章 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陈琬琰疑惑的看向跪在地上的两名女子,道:“你们二人且抬起头我瞧瞧。” 地上跪着的两个女人听话的抬起头,待看清二人的容貌陈琬琰哦了一声,说:“这是二皇子送给小侯爷的人,与我何干?” 周新月气恼,“你当什么人都入得了我侯府的门?这等贱婢不发卖出去,还安置在珩哥儿院里,你安的什么心?” 陈琬琰冷冷的瞥了眼周淑清,淡淡道:“人是小侯爷领回来的,哪里有我置喙的余地。” 周新月一怔,沉声道:“你是他正房夫人,此等事自该你拦着,如何还敢站在这里狡辩。” “从我进门那日起,小侯爷便日日宿在周姨娘院子里,儿媳不得小侯爷欢心自是不知该如何拦?”她缓了缓语气,凝视着哭个不停的周淑清,道,“周姨娘昨日在我院里哭一哭,小侯爷对我便是一顿斥责,周姨娘既然如此不愿侯爷纳妾,为何自己不劝?” 周淑清抖抖肩膀,眼角沾着晶莹的泪珠子,用帕子遮了半张梨花带雨的脸,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凄声道:“我一个妾室如何敢管爷院子里的事儿。” 陈琬琰哼笑一声,“周姨娘这是怨我占了正室的名头,挡了你的路吗?” 周淑清一怔,这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接,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水,哭着哀声唤了句:“姨母。” 周新月见陈琬琰理直气壮的回嘴,不但不听她的话还训斥周淑清顿时火上心头,横眉竖目的瞪视着她,怒声道:“好你个巧言令色的女子,我李家怎么会娶了你这样不敬婆母的忤逆之人。” 这个时代重孝,这罪名她陈琬琰可不敢担,闻言冷着一张脸,道:“敢问婆母,我自进了宣平侯府可有对长辈不敬?” 她本来还想说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了想,这句话在各种人口中出镜率太高,便冷着脸闭了嘴。 周新月闻言只跟着周淑清一起哭天抹泪,口中骂骂咧咧的说她不孝,要将她和那两名女子赶出府,地上跪着的两个女人恨不能将自己变成地上的碎瓷片,也好少承担些火力。 陈琬琰一身淡蓝色衣裙孤身傲立,裙摆上的寒梅遗世独立,冷眼瞧着一屋子戏精哭成一团,不走也不说话。 直到屋里颜色渐暗,外头挂起灯笼,周新月才憋不住咬牙切齿的吼了一句,“你给我滚出去。” 黑暗中陈琬琰笑了笑,恭敬的行礼,对地上跪着二人道:“你二人也不要在这里碍了婆母的眼,先回各自的院子,是去是留且等小侯爷安排。” 静荷和暖桃闻言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起身退了出去。 陈琬琰刚走到门口,一个铜香炉结结实实的砸在她的后脑勺上,她只觉眼前一黑,一个趔趄绊在门槛摔出了屋外。 香炉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滚才没了动静,一时间整个院子寂静的针落可闻。 陈琬琰熬过那几秒的失明晕眩,从地上爬起来疾步奔走到周淑清面前一把将她抓起,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厉声喝道:“周姨娘好生厉害啊,摸黑都能砸中我的脑袋。” “不是我……”周淑清反驳道。 “就是你!”不是你也得是你!陈琬琰揪着她不放,狂扇了她几个大嘴巴子,“你这事儿精,装什么白莲花!” 周淑清被她打的有点蒙,伸手去薅她头发,陈琬琰气急反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往矮桌上撞,口中阴恻恻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都做了什么,你若不想活了,便去死!” “你少胡说八道。”周淑清眼中闪过一抹得意。 陈琬琰使尽全力掐着周淑清的脖子,“少在我面前作妖,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淑清被她掐的直翻白眼,呼吸不顺让她脸憋的通红,抖着嗓子惊惧的喊道:“你……你放……放开我!” 陈琬琰脑子晕的站不住,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用了全力将她从软榻上拽起,狠狠甩在地上,往她身上使劲踹了几脚,碎瓷扎进周淑清的手掌,她强忍着痛不敢叫出声,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告诉你,你越是想我死,我便越会活的好好的。”借着院子里微弱的烛光,陈琬琰冷冷的扫了眼呆滞的周新月,垂眸轻蔑的看了眼趴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周淑清,恶从胆边生,“我若死了,你就得先去黄泉路上等着,给我陪葬。” 缓过神的周新月大声喊道:“疯了,你疯了不成!来人!快来人!杀人了!” 陈琬琰强忍住晕眩,摸了摸被鲜血濡湿的后脑勺,身子一软便昏倒在了周淑清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院子的,醒来时丹云坐在她床边的脚踏上哭的双目通红,见她醒来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小姐……呜呜呜呜,您醒了,呜呜……” 陈琬琰想说让她别哭了,张了张嘴口干的厉害。 丹霞端了水喂她,她想直起身只觉得脑子晕眩难受,根本坐不起来。 “呜呜,小姐快别动了,府医不让您乱动的,呜呜呜。”丹云哭的冒出了个鼻涕泡。 “您躺着就好,奴婢喂您。”丹霞用汤匙喂了陈琬琰喝水,陈琬琰觉得嗓子不再干的冒火,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快子时正刻了。”丹霞红着眼放下茶盏,拿了帕子给她擦嘴边的水渍。 陈琬琰眼神迷蒙,怔了怔,“我睡了多久?” “您都昏迷五个多时辰了,是谁把您伤成这样的?”丹云又冒了个鼻涕泡,随便拿帕子擦了擦,“以后您可别不带奴婢了,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辰,忍不住叹了口气,还好她及时醒来,再晚醒一会儿就赶不上她和原主的头七了。 她冲丹云笑了笑,安抚道:“别哭了,你们去歇着,你们在这里我也歇不好。”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谁砸了她这一下,她后脑勺又没长眼,她只知道这锅绝不能扣在侯夫人头上,那只能是周淑清。 她虽然对周淑清下了狠手却也撇清了宣平侯夫人,只希望经过今日的事宣平侯夫人不要再抓着从前不放。 ‘二位姐姐去休息,奴婢留在这里伺候少夫人。’ 一个妖娆娇媚的声音传来,陈琬琰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 “你叫什么?”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叫静荷。”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静荷一身玫红色长裙姿色艳丽,眼角眉梢媚态撩人。 “你下午受了罚想必也受了伤,不必伺候我去歇着。”她语气平缓,有气无力的轻喘几下,对丹云道,“你取些活血化瘀的药给静姨娘和……” 她还不知另外个姨娘的名字,有点为难的看着那个一身青衣,娴静的女子。 “奴婢叫暖桃。”暖桃音色清灵,与昨晚见过的王姑娘有几分相似,只是比王姑娘少了几分书卷气。 “你们今日受了罪,且先回去,是去是留且等小侯爷处置。”陈琬琰原先想着退一步,忍三分,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却让人觉得她是个无能之人,若不是她一味求清净周淑清怎么敢跳在她头上蹦跶。 她太安于现状,以为自己安静的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能安稳度日,可有人非要自寻晦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前头中毒的原因还没查到,周淑清这个最大嫌疑人就自己蹦出来了。 “少夫人因为奴婢才受了伤,奴婢有罪,求少夫人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静荷道。 陈琬琰疲累的抿抿唇,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惜字如金的暖桃,道:“我累了,你们都下去,若真有心明日再来伺候。” 第33章 被砸坏脑子的陈二小姐 丹云和丹霞等一众小丫鬟都住在后院,因为李珩曾经娶的不情不愿,他们二人的院子也相隔很远。 等人都走了陈琬琰才睁开眼,适应了黑暗摸黑下了床,从床底捞出一个包袱,里面装着表纸和蜡烛,抱着去了前院一处偏僻的角落。 有气无力的靠坐在树下,摸出火折子点了纸,静静的看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时不时的用树枝拨弄几下表纸,她头一次知道自己心底是这么狠的人,她今天是真的想掐死周淑清,在现代她从来都是乖顺文静,从来没有打过架。 要不是她眼冒金星,头晕脑胀失了力,周姨娘可能就真的被她掐死了。 “今儿个咱俩过头七,你若是有良心,就在天上保佑我能活到替你找出害你的凶手。” “最好再给我点提示,给我开个金手指。” 陈琬琰指了指头上缠着的纱布,“这都是替你丫挨的,一点提示都不给,你良心不会痛吗?” “那个李珩有什么好的,你非要嫁给他,你自己如愿了,却惹了这么多人恨你。”一想到那个人面兽心的禽兽,她就想吐槽,“太子殿下可比他好太多了,你真是眼瞎心盲,害人又害己。” “算了,你这么蠢还是早点去投胎。”陈琬琰拨了拨烧的差不多的表纸,苦口婆心道,“下辈子好好做个人,做个平凡人,不要瞎蹦跶,也别这么蠢了。” 赵瑾瑜躲在暗处静静的听着陈琬琰‘胡言乱语’,眉头紧蹙,眸色也深了几分,幸好他将静荷送了进来,他这才第一时间接到她受伤的消息。 陆机站在赵瑾瑜身后看着她脑袋上缠着的纱布,道:“陈二小姐莫不是脑子被砸坏了?” 大半夜的撑着病体在这里烧纸钱? 陈琬琰挖了坑将纸灰埋了又坐着看了会月亮,才低吟了句果然对月思故乡便感到体力不支,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去睡了。 过了子时正刻(半夜十二点),又是新的一天。 “殿下,该回了。”陆机见她进了屋,便开口催促赵瑾瑜离去。 思绪被打断的赵瑾瑜几不可闻的嗯了声,淡淡道:“你把这里收拾了就先回。” 陆机恭声应是,目送赵瑾瑜进了陈琬琰卧房,拿起手里的刀将陈琬琰刚才胡乱埋的坑处理好,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赵瑾瑜在陈琬琰身侧和衣躺下,见她睡梦中仍旧眉头紧锁,不知道是不是伤口疼,眼角还挂着晶莹,瘦弱的身子蜷缩着,就像那日在将军府红枫树下的矮榻上。 今日他也在水月庵,在吉香塔的三层观礼了母亲剃度出家,心里有些惆怅酸胀,却又为母亲感到轻松,或许沉静的水月庵比牢笼似的皇宫更能让她活的自在,当时他便想或许她弃他而去也是为了这份自在。 他亲眼目睹了他们二人举止亲密,不知为何又起了争执,李珩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一夜无梦,刚睡醒的陈琬琰还有点怔忪,她好像梦到了赵瑾瑜,梦到他坐在将军府枫树下的软榻上,轻拍她的背哄着被梦魇折磨的她。 她趴在床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直到一股若有似无的伽南香味入鼻才弯了弯唇角。 本以为今日的宣平侯府会掀起狂风暴雨,哪知竟是风平浪静,平静到只有宣平侯夫人遣了身边的大丫鬟锦瑟给她送了一堆补品。 “夫人嘱咐奴婢来瞧瞧少夫人,让您身子养好前不用去请安了。”锦瑟让身后的小丫鬟放下手中的补品,将自己捧着的一个红木妆匣放在陈琬琰手边的案几上。 陈琬琰坐在床上,神色淡然的辩不出喜怒,“还请锦瑟姑娘代我多谢婆母关心。” 锦瑟应了,打开手中的妆匣,道:“这是夫人在遗珠阁给少夫人打的一套红宝石头面。” 陈琬琰冷冷淡淡的说道:“待我身子好了,亲自去向婆母道谢。” 见她面色苍白,体力不济,锦瑟稍微点下了头便准备告辞离去,离开前低声说了一句,“周姨娘失手打伤了少夫人被侯夫人禁了足,禁足期间不准小侯爷再进她的院子。” 到底是姑侄,周淑清一句气急失了手,就哄好了差点背锅的宣平侯夫人。 陈琬琰轻笑,让丹云取了一对纹丝咬花的金镯子递给她,道:“辛苦锦瑟姑娘跑一趟。” 送走了锦瑟,丹云进来看到陈琬琰一脸笑意的靠在床头出神,便问道:“小姐,是因为周姨娘关了禁闭开心吗?” “这有什么开心的?”侯夫人这是想将她受伤的事轻轻揭过,让她白挨了一下子。 关禁闭不过是为了保护周淑清,让她躲在里面不出来,她自然也不能去主动找个妾室算账,真当她脑子被砸坏了吗? 她示意丹云将红宝石头面收好,知道这是侯夫人看她是个明白人,便想拿东西平息她的怒气。 收了东西若是她再不依不饶的闹就是不给婆母脸面,不愧是深宅大院里的主母,一个不值钱的破头面就想打发了她。 “这周姨娘也太可恨了,将小姐的头砸了那么大个窟窿,这要是在凉州将军非让人抽死她不可。”丹云气哼哼的说道。 被她这一提,陈琬琰瞬间觉得后脑勺又开始疼了,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这脑袋不管是谁给她砸开花的,那都是真开花了。 当时屋子里头黑,只有周淑清和侯夫人二人,没有人看见那个香炉到底是谁砸的,若不是她一口咬定是周淑清砸的,这会指不定宣平侯夫人就要哭天抹泪的来和她纠缠了。 一个孝字压下来,她就只能忍下这口恶气,连个不值钱的头面都得不到。 昨日侯夫人虽砸了她两次,却是将能伤人的瓷器砸在了她脚边,软枕砸在了她脸上,可见虽然生气还是存了理智的。 她估摸着那个铜香炉是周淑清砸的,想借此离间她和侯夫人的婆媳关系,万一自己不幸被砸死了,她也可推到侯夫人身上,毕竟她昨日刚进门就被侯夫人用软枕砸了脑袋。 就算没砸死,就原主那闹腾劲儿,且有的折腾。 她正想的出神,丹云道:“小姐,静姨娘来了。” 陈琬琰收回思绪,道:“给我披件衣裳,扶我去榻上。” 她后脑勺疼的很整个人也恹恹的,静荷进门就跪在她脚边磕了三个头。 “昨日多谢少夫人。”要不是陈琬琰让她们出去,指不定她们还要跪到什么时候,“只是叫少夫人受了伤,静荷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说着她递了一匣子东珠过来,陈琬琰瞟了一眼,只见珠子颗颗圆润饱满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 陈琬琰对丹云道:“你去小厨房拿些水果糕点,再端两盅燕窝。” 第34章 你没有办法选择你的出身,但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 静荷见她不动声色的将丹云支走,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道:“昨日是静荷连累了主子,求主子责罚。” “你起来,不用总是跪我。”陈琬琰斜了眼桌上的东珠,拿起一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他让你送来的?” 静荷沉默着没讲话。 “这珠子一颗都很难得。”更何况这一筐,她抓了几颗在手里摩挲,“他可有话说?” “主子什么也没说。” 陈琬琰闻言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挖了挖耳朵问道:“什么都没说?” 静荷想了想道:“主子向来话不多。” 陈琬琰闻言失笑,“你坐着,站着怪累的。” 静荷观察了一下四周,便半个屁股挨着榻坐了。 她好奇的问静荷,“来侯府你不怨他吗?” 静荷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反问她:“为何要怨主子?” “他让你来侯府伺候小侯爷,为何不怨?” “奴婢本就是扬州瘦马,是主子救了奴婢,让奴婢脱了贱籍攒了家业,能报答主子此生无怨。”静荷不卑不亢的坐着,眼角眉梢的媚态让她看起来好像一朵娇艳的红玫瑰。 陈琬琰对她生了怜惜之意,道:“若我日后能脱离侯府,便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这侯府一点也不好,你也莫要将心留在这里。” 静荷一愣,道:“奴婢此生没有想过嫁人。” 她曾是扬州有名的瘦马,恩客无数要嫁人谈何容易,况且她也有心上人。 “那我们俩就一起搞事业,以拯救千千万万女性为目标,干大事。” 静荷被她逗的笑出了声,“奴婢听主子的。” 陈琬琰看怔了一瞬,赞道:“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静荷不是没被人夸过,只是第一次被同性夸忍不住羞红了脸。她只在同性脸上看到过鄙夷,除了主子,头一回有女人对她曾经瘦马的身份没有多余的表情。 赵瑾瑜是第一个友好对她的男人。 初遇赵瑾瑜是去年三月,他随皇帝下江南,有人花高价收买瘦马勾引陷害太子,只是去了好多姐妹都无功而返,后来便轮到了她。 那时候赵瑾瑜如纯净的暖阳,一身蓬勃朝气,从容不迫的坐着。虽然身份显赫尊贵却并没有其他世家公子的高高在上,波澜不惊的看着她搔首弄姿,眼里没有情欲也没有鄙夷,就好像她是一个路人。 他支着头笑容温和如春风,问她:“你没有办法选择你的出身,但你可以选择你的未来。” 后来楼里放了她的身契,有个陌生男人给了她足够下半生生活的银钱,她便再没见过他。 再后来她听说皇后娘娘被废,她便卖了家产来了京都,守在水月庵小半月才见到他。 只是赵瑾瑜已经不记得她了,他变化很大不再是意气风发的爽朗少年,而是孤寂清冷月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清清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淡漠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她,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说:“前半生凄苦由不得你,后半生苦尽甘来好好过,不必再来寻孤。” 她自己卖身进了花楼刻意接近二皇子,二皇子果然给她赎了身,将她养在王府外头的一处宅子。她没想到赵瑾瑜会主动派人找她,告诉她二皇子不喜欢被人算计,提醒她尽早离开,她以自己贪恋富贵为由执意留下赵瑾瑜便也没再管她。 那日她在宅子见了李珩,只因李珩多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两眼,二皇子转手便将她和站在一起的暖桃打包送给了李小侯爷。 赵瑾瑜得到她要去宣平侯府的消息,特意来寻她,明说是他使了手段,目的便是将她送进宣平侯府,并且请她护着陈琬琰。 赵瑾瑜对她说:“李家虽不比王府富贵,但李珩的夫人陈氏为人大度,你也可以过得自在些,日后托你护着她。” 他提到陈氏周身的清冷好像淡了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她带着好奇来了宣平侯府,见到了他口中的陈氏,诚如他所言确实是个好相处大度之人,给她们安排了住处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在想什么?”陈琬琰见静荷神游天外,忍不住问道。 “奴婢在想,夫人说的干大事。”静荷回神,赫然的望着她。 陈琬琰摸了摸她并不存在的胡子,不好意思道:“此事我刚有规划,待我进行了实地考察评估之后再好好策划。” 说完她有些沮丧,垮了脸道:“就是我不好出府。” 侯府规矩大,出门要先请示夫人或者老太太,拿了牌子才给放行。 她不是没有想过学前辈们爬墙,可是这侯府的墙真不是一般高,并且到处都是巡逻的府卫和家丁,她也想过钻狗洞,可是她还没找到就被巡逻的府卫遣返了。 她真的好羡慕前辈们可以为所欲为,想做什么立马就能大刀阔斧的付诸行动。 静荷看着她苦恼的样子,噗嗤笑了出声,“夫人想知道什么问奴婢便是。”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眼前一亮,道:“若是我要开个青楼……” “噗!”静荷一个没忍住,差点将口中茶水尽数喷出。 陈琬琰见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没表达好,让她想岔了,一着急就手贱的想挠头,扯到头上的纱布疼的她呲牙咧嘴了好一阵,才慌忙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种。” 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尴尬的说:“总而言之就是卖艺不卖身,凭本事吃饭。” 见静荷脸色微变,她知道可能无意间戳到了她的痛处,想了想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伤心。” 陈琬琰一时有点手足无措,组织了下语言,道:“我是想给有才艺的人一个展示的舞台,要是能顺便改变一下青楼文化就更好了。” 既然没有能力将这些可怜的女子都解救出来,便想办法从根本上改变她们的生态环境嘛,不过想想也知道肯定很难,毕竟这里那些都是合法的,非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静荷一怔,没听懂她的意思,呆呆的问道:“怎么改变?” 她想了想后世的娱乐节目,就道:“开发多元化的娱乐项目,创造新颖的东西娱乐大众,里面的人也不用卖身,只签订表演契约就可以,可以把表演当成自己的事业经营。” 静荷的嘴角抽了抽,那不还是以色侍人吗? “主子说的是教坊司的歌舞艺妓?”静荷完全听不明白陈琬琰在讲什么,但按照她的形容就与掖庭局管的教坊司差不多。 陈琬琰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语言表达障碍,还有严重画大饼的嫌疑,并且扯的有点远,她俩目前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推心置腹,两个人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丹云端了点心水果回来了。 陈琬琰出了口气,内心无比感谢及时回来的丹云,只差抱住她狠狠亲上两口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突然有了那么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和静荷并不熟,只听她说曾做过瘦马一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姐,奴婢听院里的人听说姑爷昨夜没回府。”丹云放下托盘,担忧的说道。 第35章 老脸一红 想起李珩昨日在水月庵的所作所为,陈琬琰的脸一下就黑了。 “管他作甚,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丹云单纯的点点头,“小姐说的对。” 陈琬琰脸色好了点,提到李珩她就觉得脑瓜子嗡嗡的疼,想起他以身涩诱自己,给自己下了无数个套,脸又青了。 “少夫人可是头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差?”静荷担忧的望着她。 陈琬琰闻言娇躯一颤,摸了摸自己后脑勺,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肯定是得了脑震荡。” 她心思一转,想到李珩在水月庵轻薄她,当时的感觉就像触摸了低电流,又酥又麻。 再回想那夜她热的抓心挠肺,只想抱住大冰块降降温,明显的区别让她忍不住怀疑合卺酒里被人下了药。 丹云和静荷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她脸色变幻莫测也跟着揪心不已。 “小姐,你是不是头疼了?”丹云急切的问道。 静荷已二十有一,年长她几岁,虽然不懂脑震荡是什么意思,还是安慰道:“少夫人莫要劳累,多休息才好养伤。” 丹云十分认可静荷的话,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小姐,奴婢去给你端药,喝了药头就不疼了。” 说完她对着印象还不错的静荷道:“劳烦静姨娘帮我再照顾下小姐。” 静荷应下,丹云飞快的跑了。 等丹云跑了个没影,陈琬琰道:“日后不要同我有太多接触,我也有件事求你帮忙。” 静荷点头应下,道:“主子也是这般说的,少夫人有事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你我二人独处不用自称奴婢。”陈琬琰想了想,低声说道,“帮我查查周姨娘是谁的人。” 静荷开口便想说周姨娘不是侯夫人的外甥女吗? 陈琬琰对她摆了摆手,阴沉着脸说道:“她昨天用了大力,可是想砸死我的,她完全不顾侯夫人是她姨母也要拉侯夫人下水,许是背后有人。” 静荷瞥了眼她头上的纱布,昨日铜香炉砸在她脑袋上的声音确实很响,府医也不敢保证她能醒,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您怀疑她是哪位皇子的人?” 陈琬琰目色幽深的望了她一眼,慎重的点点头,尴尬的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之前的黑历史,就是闹得满京都都知道我寻死觅活非要嫁给李珩的事儿。” 静荷点点头,她进京城没多久就听说了这位的光荣历史,因为闹的满城风雨还得了圣上下旨赐婚。 “我长姐说李家是不愿意娶我进府的,后来陛下亲自赐婚才成就了这段姻缘。”陈琬琰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进府之前,李珩突然纳了她表妹,就是周姨娘。” 静荷同情的望了她一眼,道:“这可能是他们二人鹣鲽情深,恐主子进了府后不同意他纳了周氏?” 陈琬琰之前也这么想过,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个味。 “我新婚之夜,那个周氏就把李珩截走了。”盖头都没揭这事儿她没好意思说。 静荷闻言更加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表情一时有点耐人寻味,问道:“小侯爷还未在您房中歇过?” 陈琬琰脸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拿起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掩饰尴尬,“那天好像有人在我饮用的合卺酒里下了药。” 那天夜里在小巷中听了赵瑾瑜的话,她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劲,那般君子的人物怎么会因为她无章的?引就失控? 直到昨日李珩非礼她的耳珠子,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才忆起那晚赵瑾瑜并没有对她有太多的触碰,甚至在情浓之时也都不曾有过挑唞。 原先她还以为自己是个擒兽,方才才发觉自己那日很不对劲,她就算是个女色月丕,也不至于失控到非要得手不可的地步。 想到这里她老脸一红,要不是她非要同他喝合卺酒,估计他也不会中药被自己吃干抹净。 她有心问问赵瑾瑜,又想到他那日使帕子蒙了她的眼,为了避免尴尬便没好意思提,毕竟人家一直推开她,她臭不要脸的非要贴过去。 他没说,她也就当不知道别再提起了。 静荷一时有点呆怔,“在合卺酒里下药?” 新婚夫妻同床共枕,干喍烈火还需用药助兴? 陈琬琰点了点头,“那酒有些不对劲。” 昨天她仔细回味了下原主留给她当晚的记忆,周姨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新郎的行为十分耐人寻味,他俩好歹是圣上赐婚,新婚之夜都不同寝显然说不过去,就算是再不愿意娶她,李珩面子得做足了。 “周姨娘压根没打算让新郎留在新房,你说会是什么人在合卺酒里下药?”陈琬琰问道。 是因为什么她非要把李珩支开?要么不想让李珩和她有夫妻之实,要么就是另有安排,不想让李珩在新房里看着她被毒死,惹上人命官司。 昨天周淑清狗急跳墙那一砸,让她忽然茅塞顿开,周淑清是要让李珩和二皇子有隔阂,阻止不了他们成为姻亲就毁了呗! “想让新婚夫妻圆房的人或者是……”静荷顿了下继续说道,“想玷污主子清白的人。” 陈琬琰轻轻颔首,原主若是被污了清白肯定接受不了,毕竟原主对李小侯爷爱的死去活来,发现自己被野男人夺了贞洁,怕是会自我了断证清白。 若是被人在新房抓女干,给原主扣一个不守妇道的帽子,处死她或者赶出侯府,让宣平侯府和陈家结下仇怨。 以上两种情况都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炮灰了原主,宣平侯府只伤颜面不伤元气。 只是不知为何第二个假设没有出现,难道是赵瑾瑜劫了歹人,干预他们的计划? 这么一想,她好像还得感谢赵瑾瑜的献身救了她。 另一伙人肯定是想毒死原主,牵连宣平侯府,一箭双雕。 周姨娘既然已经被李珩收了房,也算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她才猜测下毒药的不是周姨娘,不正经的药才是她下的。 静荷皱眉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这药也可能不是周姨娘下的,是她为了争宠歪打正着了?” 第36章 莫名其妙就圆了房 陈琬琰被她气了个倒仰,用看猪队友的眼神看了一眼静荷,撑着下巴说:“那我要是说,那夜伺候我的丫头第二天就被发卖了几个呢。” 静荷被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左右开弓的思维模式弄的莫名其妙,道:“那和周姨娘有什么关系?” 陈琬琰:“……” 她想说那天晚上出人命了啊,原主死了她就是个借壳重生的冒牌货! 陈琬琰努力劝说自己冷静,她不能说这具身体死过一回了,就没敢提毒药的事,万一静荷问一句,你吃了毒药咋没死还活着,估计她就活不到下一秒,气都能给她气死。 而且最最最重要的是,那天还真让她强睡了赵瑾瑜,也猜出他可能是因为跟她喝了加料的合卺酒才被她得了手,可这话她实在说不出口,理智让她选择闭嘴! “只有府里的主子才有权利发卖丫鬟。”陈琬琰有气无力的说道,这府里没人看的起她,她连谁发买了府中丫鬟这种小事都查不到,简直太窝囊了。 下毒的要么是这几个丫鬟,要么就是周姨娘,她的第六感告诉她,她们和周淑清应该不是一伙的。 毒死原主的很可能就是那几个被发卖的丫鬟,那几个丫鬟连个影都找不见,估计已经被人灭口,找到的可能性不大。 现在就只能把下不正经药的事按在周姨娘头上,从她下手查了。 静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侯府的主子即便是不满意这门亲事,也不会明目张胆的毒杀主子的。” 陈琬琰见她终于懂了自己的意思,口干舌燥的说道:“总之,周姨娘绝对有问题,她背后的人肯定非常不愿意让我嫁入宣平侯府。” 赵瑾瑜还差两个月就满十六,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因为她成了笑柄就算了,还被她夺了童贞。 景睿帝没有为他重新选定太子妃,他就不能纳高品阶的妾室拉助力,只能做个势单力薄的纯情小太子,他难道就没有恼恨? 她的长姐给二皇子做了侧妃,他俩就注定是对立面的,她嫁进宣平侯府,宣平侯府也将成为二皇子的助力,也就成了他的对手。 他目前的困境都是她引起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之前对赵瑾瑜不信任的原因。 上天注定他俩有这一夜情缘,做了十多年的未婚夫妻,莫名其妙的就圆了房。 “就算我不嫁进侯府,以周姨娘的身份也当不了正妻,甚至我死了她都不一定当得上填房。”陈琬琰笃定的说道。 周淑清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李珩是宣平侯的嫡长子,她不能为李珩带来丝毫助力,否则也没王家姑娘什么事了。 静荷对此十分认同的道:“事实确实如此。” “我从进府便与小侯爷互不干涉,一直相安无事,周姨娘也过的十分滋润,直到二殿下送了你和暖桃进府才搅乱了这一池平静。” 如果时间过去久一点,李珩去她院子的次数锐减,那她为了争宠吵闹也无伤大雅,但她前日与昨日的行为,明显是非常急切的想把静荷和暖桃二人赶出府。 因此她不得不怀疑,周姨娘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静荷一脸心疼的望着她,就像母鸡看受伤的小鸡崽子,“主子因为奴婢受委屈了。” 陈琬琰闻言感觉自己鸡同鸭讲,默默翻了个白眼,故作沉痛的问道:“前日,小侯爷没有去你和暖桃的院子?” 静荷点点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又扯到这个,用眼神询问她。 “小侯爷都没有宠幸你们,单凭你们是二皇子的人她就开始上蹿下跳,急着想赶你们出府,你猜猜她是为了什么?她在担心什么?” 静荷脸色微变,似是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媚眼微眯,道:“怕二皇子的人在府中站稳脚跟。” 陈琬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昨天她砸我是下了狠手,也亏得我命大脑袋都开花了还活着。” 一说起这茬,她感觉自己脆弱的后脑勺又突突的疼了起来。 静荷想到昨日脸色也白了,那声响实在是太大了,明显是用了大力的。陈琬琰与李珩是圣上赐婚,不能轻易和离或休弃,那让她离开侯府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 静荷打了个冷颤,可能是她过了一年的安稳日子,把什么事都想的太简单了,这看似岁月静好的宣平侯府其实并不如表面简单。 “主子放心,奴婢会想办法查查周姨娘。” 见她终于上道了,陈琬琰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不是被禁足了吗,狗急了还会跳墙,这两天她肯定会往外传消息,你身边若有可用之人便盯上一盯,不用打草惊蛇,知道是谁的人就行了。” 静荷颔首,迟疑的问道:“主子与小侯爷已经和好,既然有此怀疑何不将此事告诉小侯爷?” 陈琬琰听她提起李珩就脑瓜子疼,黑着脸说道:“从我昏迷他就没来看过我,不过是表面好罢了。” 这几日李珩对她明显热情了不少,带她招摇过市,连她都差点掉进李珩设计好的温柔陷阱里,因此她猜测周姨娘背后之人可能是着急了。 静荷见她目露疲惫,便道:“主子可是累了,奴婢扶主子去床上歇着。” 陈琬琰也不强撑,由她搀着回床上趴着,算了算时间丹云也快回来了,便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 静荷被她刚才那波操作弄的晕头转向,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赵瑾瑜,低眉垂首道:“殿下已经启程了。” 陈琬琰一怔,脱口道:“这么快。” 静荷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问她:“主子可有话要带给殿下?” “没有,没有。”陈琬琰面色苍白,被褥上他的气息已经散尽,她摆摆手,“叫他多买点鸭子带去江州,回来做烤鸭吃。” 她盘算着让蝗虫养肥了鸭子,到时候刚好可以开个烤鸭店,给赵瑾瑜赚上一笔作为补偿。 静荷不明所以,只觉得陈琬琰这人捉摸不透,丹云端了药回来,静荷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人将陈琬琰方才说的话传给了赵瑾瑜。 赵瑾瑜看着陆机满脸问号,半晌才拧着眉问道:“多买鸭子?她想要孤给她做烤鸭吃?” 第37章 初见兄长陈明玄 陆机面瘫着一张脸抽了抽嘴角,心想这人怕是脑子被砸出了个坑,他家殿下在赈灾灭蝗虫的路上颠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想吃烤鸭不会让侯府的侍卫出去买?堂堂太子怎么可能亲手给她做烤鸭吃。 赵瑾瑜思量一二,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可会做烤鸭?” 陆机:“……” 赵瑾瑜也知道这个问题让他有些为难,挥了挥手道:“你且去寻个烤鸭做的好的师傅来。” 陆机刚毅的脸不可控制的抖了抖,抱拳退了出去。 陈琬琰自从被砸破了头,难受睡不好觉,整天都打不起精神。 听丹云说李珩有十几日没回侯府,昨夜回来就急不可耐的去了周姨娘的院子,她还当是他不想见她,也不说来装模作样的关心关心她,原来是十几日未归。 “小姐,大公子给您送了一只烤鸭。”丹云捧了一个凉了的油纸包放在矮桌上。 陈琬琰奇怪的看着桌上的烤鸭,问道:“谁送的?” “大公子呀!”丹云乐呵呵的说道,“大公子来了,在前厅呢。”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只烤鸭,她回门那日大哥不肯见她,带着大嫂躲去了别院,她受伤这么多日也没见他来给自己出头,今天的太阳莫不是从南西北三个方向出来的? “换身衣服,带我去见见大哥。”她倒是要看瞧瞧这陈明玄是来干什么的。 丹云嘿嘿一笑,道:“大公子在同侯爷和姑爷说话,让您在院里等他。” 陈琬琰‘嗯’了声,让丹云去给她拿了把刀,丹云惊恐的看着她坐在榻上片鸭子,嘴角抽抽个不停,心悬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时不时的提醒她刀子锋利,让她赶紧放下。 “小姐还是奴婢来,仔细伤着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片的差不多了,陈琬琰说道,“你去厨房拿个小炉子和炖汤的锅。” 她尝了口烤鸭感觉味道还不错,又意犹未尽的吃了几块,感觉有点腻就让丹霞去小厨房拿了薄饼,切了小葱丝和爽口的佛手,抹上酱卷了饼子吃。 丹云指挥着小丫鬟把炉子点了,锅子煮上水又按照陈琬琰的要求撒了几颗枸杞和红枣。 陈明玄和李珩进来就看到她坐在软榻上拿着刀在剃烤鸭,陈明玄板着的脸颤了颤,倒是李珩神色如常。 要不咋说他是面子工程建设的好呢,内心指不定怎么鄙夷看不起她,可脸上是一点也不显。 陈琬琰看到他俩咽了口里的烤鸭,又把鸭架子扔到汤锅里的炖上,才问道:“大哥怎么和小侯爷一起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陈明玄,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锦袍,头束白玉冠,脸部线条刚毅,身材魁梧挺拔,比李珩还高出小半个头,陈琬琰站在他面前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陈明玄皱了皱眉,问她,“你头上的伤可好点了?” 听他提起她的头,陈琬琰就感觉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想到李珩昨日回府就让侯夫人解了周姨娘的禁闭,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眶一红,飞扑过去抱住陈明玄的腰,哭诉道:“琰儿差点就没命见大哥了。” 说着在他身上蹭了蹭,不安好心的把嘴上的油都蹭在他的衣襟上,油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裳使劲的搓了几下。 陈明玄僵硬着手拍了拍她,似乎是不太喜欢她的亲昵,见她哭的伤心没忍心推开她,“要不要回将军府住些日子?” 陈琬琰闻言一喜,抬起头问道:“可以吗?” 要是能回将军府住,她就能出门闲逛,不用日日呆在院子里闷着了。 “大舅兄这是何意?”李珩见她双目泛光,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急忙阻拦,“琰儿既然嫁入我侯府,怎可随意住回娘家。” 陈明玄板着脸,质问道:“我好端端的妹子在你宣平侯府差点丢了性命,我为何不能带她回家?” 陈琬琰双眼冒星星,一脸崇拜的望着陈明玄。 “周姨娘已经受了责罚,大舅兄何必咬着此事不放?” 陈明玄冷哼,“妾室谋害主母,论罪当诛。” 陈琬琰松开环着陈明玄的手,十分认同的鼓了鼓掌,煽风点火的说道:“我大哥说的没错!” 李珩脸色微变,只道:“日后我定会好生教导清儿,亦不会再让琰儿在我侯府受伤,还请大舅兄看在陛下的面上饶过这一回。” 陈明玄冷着脸算是同意了,陈琬琰扁了扁嘴,她就知道靠人不如靠己。 这大哥这么多日不来见他,特意等李珩回府了才来,根本就没打算带她回将军府。 好在她能屈能伸,连忙给他二人递了个台阶又给自己搭了个梯子。 她好脾气的说道:“此事周姨娘已经受了罚就算了,不过我要向小侯爷讨个好处,不知小侯爷是否答应?” 李珩眸光微闪,问道:“你说。” “给我一个可以随时出府的牌子。”陈琬琰笑眯眯的说道。 李珩想起她在外如同脱缰的野马,见到喜欢的男子连她爹都管不住她,纠结了一会儿,拒绝道:“这个不行。” 陈琬琰收了笑,板起脸道:“那就把周姨娘赶出府,或者和离!” 李珩瞬间冷了脸,抿着唇半晌才取了身上的铭佩递给她,就气哄哄的走了。 临走前还随口说了句,“不可在外过夜。” 陈琬琰得意的把玩着手里的铭佩,一抬头就对上了陈明玄探究的目光,她随手将铭佩扔在软榻的矮桌上,问道:“大哥今日不是特意来为我讨公道的。” 陈明玄轻‘嗯’了一声,直白的说道:“有人托我给你送烤鸭。” 陈琬琰:“……” 合着,要不是有人托他来,他压根就没打算来管她死活? “谁呀?”谁会突然送烤鸭给她吃? 陈明玄看了眼一旁炉子里的鸭汤,只觉得本就炎热的天更热了。 打开折扇扇了几下,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问道:“你真愿意和离?” 第38章 织网的人是个蜘蛛精 陈琬琰没有得到他的答案有些不满,闻言认真的点点头,道:“怎么?” 陈明玄意外的看着她,他和陈琬琰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却没在一起长大,他父亲常年驻守凉州,他作为长子必然是要被留在京都皇帝眼皮子底下的。 家中兄弟姐妹都长在京都,当年因母亲丧命在蒙国人手中,陛下仁德念及父亲痛失爱妻,便让幼女留在身侧亲自教养,因此只有陈琬琰是在父亲身边长大的。 要让陈琬琰说,这都是因为性别歧视,她要是个男孩皇帝一定会把人带回京都看管着。 “你不是非他不嫁?”陈明玄感觉自己看不懂这个幼妹。 当时京都将她痴情李珩的事儿传的绘声绘色,他心里便对她十分不喜,他们二人说是亲兄妹,统共也没见过几回,只是这个幼妹每每跟随父亲回京十分粘他,总是喜欢往他怀里扑。 他也知道她在凉州喜欢除恶扬善,那会他还算喜欢这个幼妹,只是她为了嫁给李珩闹得满城风雨,他心中就不爽,丝毫不顾忌自己已有婚约在身,让他每每在宫中遇到太子殿下都抬不起头,也因此不愿见她。 今日竟然毫不犹豫说愿意和离,真是稀奇的了。 陈琬琰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是好不了了,抬头望了下天,高深莫测的问了他:“大哥就没想过,为什么我远在凉州,此事却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吗?” 陈明玄一怔,此事他确实没想过,当初京都将此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让他们陈家在京都成了笑柄,他夫人参加宴会被人指指点点,还因此流掉了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 见他脸色凝重,陈琬琰替他倒了杯茶,不经意的问道:“太子殿下在江州可好?” 陈明玄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既已嫁人就莫要再惦记不属于你的,你配不上太子殿下。” 陈琬琰讪讪一笑,瞥了眼炉子里炖的鸭汤没吭声。 “你方才说的事我会让人去查,你好好养伤。”陈明玄打破沉默。 “大哥今日陪我吃中饭,我有许多事想和大哥说说。”陈琬琰还挺喜欢陈明玄的,第一眼看到就感觉这个人忠实可靠。 陈明玄本打算东西送到喝杯茶就走,见她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也软了,叹了口气就应了。 陈琬琰问道:“长姐为何嫁给二皇子?” 陈明玄眉头蹙起,仿佛不太想提陈琬瑛,不悦道:“问她做什么?” 陈琬琰没想到他对陈琬瑛是这个态度,心里打了个嘀咕,难道回门那天大哥不是躲着自己,而是不想见陈琬瑛和二皇子? “我自从脑袋被砸了个窟窿,就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陈琬琰舔了舔嘴唇,眉眼弯弯的望着陈明玄,“今日大哥既然来了,便给琰儿解解惑可好?” 陈明玄从见到她就紧绷的脸松了松,挑挑眉示意她问。 “既然我同太子殿下已有婚约,大姐姐又为何会嫁给二皇子?” 一家二女嫁给两位皇子,这野心太大,他父亲手握重兵,他不会也不敢同时支持两位皇子。 烈火烹油,油必煎。 皇上也绝对不允许一个手握兵权的大臣,在两位皇子间左右摇摆,坐收渔翁之利,她前两日就在想,是不是皇帝一手策划了这件事。 陈明玄脸色凝重,迟疑半晌重重叹了口气,道:“这事儿说来不太光彩。” 陈琬琰眼神一亮,一股八卦的味道在她鼻端飘来飘去,勾魂夺魄。 “琬瑛当年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给她说了好多人家,她都不点头,后来肚子大了瞒不住,才坦白早与二皇子珠胎暗结。” 陈琬琰:“……” 她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就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的炮灰,外加背锅侠。 “既然长姐喜欢二皇子,为何不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你方才不说了吗,陛下不会允许一家二女分别嫁给两位皇子。况且你与太子的亲事在先,父亲一生磊落,他和琬瑛的事使我陈家蒙羞,父亲也不太喜欢二皇子,。”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帝最重视的儿子,嫁过去两个女儿坐享其成么。 炉子上的鸭汤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鸭汤的香味飘在院中。 陈琬琰腹诽,她就知道那个二皇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明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一会儿白,五彩斑斓活像个调色盘,陈琬琰支着头欣赏的津津有味。 “难道你嫁入侯府是有人早就策划好的?”陈明玄突然问了句。 说完他又感觉这句话太傻,锤了下桌子。 陈琬琰一直为此感到困惑,却始终找不到原因,原来是掉入人家早就张好的网里了。 “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陈明玄下颚紧绷,一双拳头握的指节泛白,“那日也是她将我支走,才叫你见着李珩。” 陈明玄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景,气的鼻子都歪了。 去年八月初父亲受诏回京述职,八月初九那日陈琬琰缠着他出去登山,半路上遇到上了二皇子的家眷。他自然不好和王府的女眷多接触,便听陈琬瑛的建议跟着二皇子走了,由她照顾陈琬琰。 后来据陈琬瑛口述,陈琬琰失足滚下山,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珩抱着她给她当了人肉垫子,才不至于受重伤。 现在想想李珩怎么会和二皇子府的女眷在一起,还那么顺便的救了陈琬琰。 简直疑点重重。 二人有了比较亲密的接触还是救命恩人,父亲也去李家送了谢礼,过完中秋节,八月十八日父亲就带陈琬琰回凉州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还是很正常的。 陈明玄喝了口茶,一脸无奈,道:“凉州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流言四起是在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一开始还是小范围传播,后来竟然传去了皇宫。 陛下也是在许德妃那里听闻了此事,直接下了圣旨赐婚。 陈琬琰咂舌,好密的一张网啊!织网的人是个蜘蛛精托生的。 突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她皱眉,“等等,许德妃,二皇子的生母?” 第39章 这江山便是给了太子,他也坐不稳 陈明玄轻轻颔首,那日是他当值,陛下确实是从德妃娘娘宫里出来没多久便下了赐婚的圣旨。 他是府里的姨娘和仆人带大,又是武将没有文人那么多弯弯道道的心眼,当时只觉得前有陈琬瑛不要名节,让将军府抬不起头,后有陈琬琰德行有亏,让他无颜见人,同僚见他都要调侃几句,哪里还会往跟深处想,此时细细想来确实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父亲曾来信,言明叫他在宫中一定要鼎力相助太子殿下。 后来皇后因赐婚的事与陛下数次争吵,十月里突然就被废了,二皇子的生母许德妃改封四妃之首的贵妃。 陈明玄眸色渐深,与陈琬琰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震惊。 陈琬琰感觉自己吞咽都有点困难,她能感受到原主是喜欢李珩的,究竟是什么让她非要闹着嫁给他,或许只有回一趟凉州她才能彻底想明白。 “大哥。”陈琬琰咽了口唾沫,指了指天,凑近了陈明玄,“这些事若真是二皇子一手策划的,日后他若……?” 陈明玄呆愣了好半天,他父亲曾来信让自己不要与二皇子来往过密,只效忠于当今圣上,隐晦的提醒他二皇子靠不住。 他讳莫如深的说了四个字,“卸磨杀驴。” 如果从一开始娶陈家长女做侧妃,现在又选了宣平侯家做连襟,这些都是二皇子一手策划的,那他就太可怕了。 局中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折了太子的羽翼,拖垮沈皇后。顺利掌握户部,牵制住镇西军军饷,威逼父亲不得不帮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圣上怎么会不知晓,难道局势已经严重到圣上都掌控不了吗? 既然选择用牵制的手段威胁,若日后事成必将第一个处置手握重兵的陈家,杀鸡儆猴,他那个做皇后梦的大妹妹只怕还想不明白,这种不择手段的男人许下的承诺怎么会兑现。 陈琬琰没他想的这么深,但也仍觉得心惊肉跳。 “那大哥说太子殿下能赢吗?” 陈明玄摇了摇头,二皇子二十有五,外族许家在朝中枝叶繁茂,外祖父时任吏部尚书,掌管官员调任,舅舅娶了镇南大将军甄远的女儿甄蕊,二皇子另外一位侧妃,是镇北将军夏侯修的孙女。 这些人早就在朝中拧在一起互为依仗,盘根错节轻易动不得了,陈明玄端起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羽翼已丰。” 若是皇长子赵锦琪活着还可与之一争。太子与他差了九岁,这已经不只是九年的差距了。 炎炎夏日,明明天热的出了一身汗,陈琬琰却觉得透心凉。 “那圣上……” “自顾不暇”陈明玄叹了口气,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感。 “下个月户部尚书调任,宣平侯便要升官了。” 二皇子的外家掌控吏部多年,朝中许多重要位置都已经是他们的人了,现在又捏住了朝廷的钱袋子,太子的外家都是闲职,这江山便是给了太子,他也坐不稳。 难道圣上给陈琬琰与李珩赐婚是在给太子留后路?圣心果然不是他这等粗人能揣测的。 炉子上的鸭汤已经熬的泛白,陈琬琰突然想起禅心,她早已预料到了赵瑾瑜的结局,作为母亲她那日该有多绝望。 陈琬琰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艰涩难忍,哽的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烤鸭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吗?”她忍住哽咽轻声问道。 陈明玄坐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怎么会这样。”她低着头,声音也很小。 陈明玄心中酸涩,他随了父亲的直性子,只道:“你们没缘分。” 陈琬琰伏在矮桌上,头枕在手臂上,眼泪一颗一颗的掉落,轻声呢喃,“怎么才能帮帮他。” 陈明玄叹了口气,闷声道:“若真到了那一日,陈家亦是自身难保。” 盛极必衰亦是这个道理。 “我们帮他就是在自救,大哥认为太子殿下为人如何?” 陈明玄一丝犹豫也无的说道:“光明磊落,宅心仁厚。” 他与太子殿下接触过许多次,他虽然年纪尚小,品行亦十分端正。 自从陈琬琰与太子亲事作罢,张家便想与之结亲将他与陈家的缘分续下,奈何沈皇后一直未曾松口,前两日他岳母定国公夫人还去了水月庵,再次提起太子的亲事,被沈皇后直接拒绝了。 陈琬琰婚后他也曾与太子提起他的岳家定国公府,但太子言说心有所属决意不肯另娶,思及此陈明玄看冷心薄情的陈琬琰越发的不顺眼。 “你今日说这么多,是不是因为李珩冷落了你,你后悔了才又打起了太子的主意?” “随便大哥怎么想。”陈琬琰忽然抬起头,冷笑一声,阴狠的说道:“只怕有人算计再多,终会镜花水月一场空。” 陈明玄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身冷汗,谨慎的四周看了看,见丫鬟都站在远远的才松了一口气。 他鼓着眼珠子,严厉的瞪了陈琬琰一眼,沉声道:“慎言。” “陛下正值壮年,他也不怕树大招风!”陈琬琰轻蔑的冷哼一声,只是最后无论结果怎样,陈家只怕都讨不到好。 二皇子的网撒的太大也撒的太久,只怕要不了多久赵瑾瑜便要让出东宫了。 这顿饭二人都吃的食之无味,陈明玄接受了太多信息,压在他心里像座大山,他迫切的想去查证陈琬琰所言之事,或许他需要亲自去趟凉州。 陈琬琰因为解开了她这几天总结的疑点,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通体舒畅,只是心里担忧自家前程和赵瑾瑜胃口不太好,兄妹二人各怀心事的吃完了饭便草草散了。 陈琬琰晚上都躺好准备睡了,李珩竟然来了。 “你屋里怎么没个伺候的人?” 陈琬琰看见他就来气,背对着他躺着,冷淡的回道:“我喜欢一个人睡。” 李珩也不恼自顾自脱了外衫在床上躺下,手环在她的腰上,放柔了声音问道:“还在生气?” “拿开你的手。”陈琬琰说着就去掰他的手,“你来干什么?” “高门的规矩,初一十五必须宿在正室房中。” 李珩突然将她按平欺身而上,用腿压住她乱踢的腿,好脾气的说:“不是你同母亲说自你我二人新婚,我便从未宿在你这里吗?今日十五月圆,你我也一起将这房圆了。” 第40章 办完正事儿,好生给你吹吹 陈琬琰快被他气吐血了,推了他一把没推动,扭过脸冷冷道:“我后脑勺疼的厉害,怕是不能陪小侯爷做剧烈运动。” 李珩嗤笑一声,虎口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掰正,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那我轻点便是了。” 要不是下巴被他卡的生疼,她就信了。 陈琬琰突然笑了笑,也不挣扎了,主动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人家后脑勺真的疼的很,小侯爷给人家吹吹。” 李珩目光幽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双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他,让他呼吸一滞,轻声哄她,“办完正事儿,好生给你吹吹。” “我不要,现在就要你给吹吹。”陈琬琰撅着嘴继续撒娇。 李珩轻轻一笑,将头埋在她脖颈不轻不重的啃了一口。 陈琬琰身子一僵,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使劲推了他一把。 “我还不满十五,你这个禽兽,小孩子都不放过!”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随后耳珠一热,含糊不清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现在知道自己是小孩子了?” 陈琬琰心里害怕,再也忍不住哭着求饶:“你快别动了,我头疼。” 李珩抬起头,沾了情欲的双眸紧紧锁着她的脸,低叹一声,伸手将她眼角的泪珠抹去,哑着嗓子问她:“很疼么?” 她眼里噙着泪,委屈控诉,“你一碰我,我就头疼。” 李珩左手垫在她的脑后,轻轻揉了揉,摸到一个鼓起的包,蹙眉问她:“还没好?” 陈琬琰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吹出了个脏兮兮的鼻涕泡,“我都被砸晕了,头一晃就疼,没有几个月怕是好不了了。” 李珩看着那个鼻涕泡在眼前炸开,忍不住笑了笑,语气也忍不住放柔几分,“这么严重么?” “对啊,你要真是想要就去找别人,我头太疼了。” 李珩收了脸上的笑意,板起脸问:“你让我去别人的屋子?”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没去过,说的好像多不情愿似的。 心里害怕他兽性大发,只能委委屈屈道:“我这不是怕小侯爷难受吗?”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好?”李珩哑着嗓子,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头埋在她的肩膀深吸几口气,低声道,“知道我难受就别乱动。” 陈琬琰见他没趴着不动了,偷偷松了口气。他的左手撑着她的后脑勺,右手紧紧搂住她的腰,隔着寝衣她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量,十分尴尬。 过了很久才敢开口问他,“好了么?” 李珩松开搂着她腰的手,翻身躺在一边,一双丹凤眼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清明,陈琬琰赶忙侧过身去,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她的脸枕在他的手上,细腻的触感让李珩微怔,无声的笑了笑,他感觉自己对她越来越心软了,也越来越容易被她激怒。 他也侧过身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这个姿势让他有些不舒服,他轻轻地吹了吹她后脑上的包,用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问道:“还疼吗?” 陈琬琰闷闷的应了声,“快疼死了。” “你是傻子吗,就不知道躲着点?”李珩用右手轻碰一下,听到她呲了一声,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我又不是武林高手,还能防着别人在背后偷袭我。”她自己还郁闷着呢,她也没扯谎,她是真的头疼,脑袋晃一下就疼,也不知道是不是脑震荡后遗症。 “你以后远着她些,也莫要叫她来你的院子。” “她一个妾室还要我一个正室躲着她,你还有没有良心?”陈琬琰不服。 “我是为你好,怎么就没良心了?” 陈琬琰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往床里挪了一寸,把头转移到枕头上不满的说道:“我看你是心疼你的爱妾,怕我好了找她的麻烦。” 李珩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不知道为什么心也跟着空了一下,好言哄她:“这不是你受伤我心疼吗?” 陈琬琰闭着眼没说话,有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可以策反李珩投靠太子呀。 “明日我给你多派几个护院。” 对他突然的示好,陈琬琰也没拒绝,她现在确实有点怕周姨娘对她放冷箭,就她那俩不靠谱队友,她们早晚得被周姨娘一窝端了。 “你在凉州长大,没有接触过京城的是是非非,有些事情并没有表面那样简单。” “什么?”她被他这句话弄的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这个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李珩的手随意的搭在她的腰间,语气很轻,“睡。” 陈琬琰被他一句话弄的翻来覆去睡不着,气恼他既然要说还不说个明明白白,这样不清不楚的抓痒人的心肝算个什么事儿啊! “君子明辨是非,与其举棋不定不若做个纯臣,忠君爱国。” 李珩呼吸平稳仿似睡了过去,并未再理会她。 “你睡着了吗?”她忍不住问。 “我们俩在一起好像是个错啊?”她继续嘀嘀咕咕。 感觉腰上的手紧了紧,陈琬琰低声问道:“当初是我自己失足跌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如果让她嫁入李家是二皇子的一步棋,那她必定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个推她下去的人李珩很可能看到了。 他到底是被设计进来的,还是他本就是参与设计的人? 陈琬琰又想起回门那日长姐说宣平侯府本就不愿这门婚事,难道他也是被设计的吗?因为出手救了她,就被拖入了二皇子早就设计好的局中?他娶了自己不但抢了太子的未婚妻,还被迫跟二皇子绑在一起。 可如果他是无辜的,明知道是陷阱还肯奋不顾身的救自己,那就说明他人其实并不坏。难道他救人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个假设非常有可能成立,毕竟原主没在京都长大,面生实属正常。 可若是他参与了二皇子的计划,那他心眼就大大地坏了。 如果要策反他转头投靠太子不知能不能行,她心里有想法又感觉不太靠谱,他这明目张胆的抢了太子的女人,她横在中间俩人怕是不好不计前嫌的合作,还是再观察观察,毕竟她现在明面上还是二皇子的小姨子,这事等合离之后再做决断。 她心里有了主意,便想着日后多和他接触,对他好点至少不和他对着干,没事就给他洗洗脑,兄长不是说了太子宅心仁厚么,潜移默化下让他发现太子的优点。 突然想起李珩的心上人,王家是跟谁一伙的? 第41章 太子殿下送的烤鸭 这古代的人好复杂啊,心眼子跟蜂窝煤一样,九曲十八弯的山路都没他们的心眼子弯多。 光靠想的又想不明白,没多久陈琬琰就被困意席卷气呼呼的睡着了。 李珩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忽然睁开眼,盯着她的后脑勺看了许久才合上眼。 他这几日刻意与陈琬琰亲密,便是想安二皇子的心,绝了他往他府中塞人的心思。 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几日对陈琬琰的另眼相待惹恼了周淑清背后的人,因此她才用香炉砸了陈琬琰准备嫁祸给他母亲。 她是在替她的主子提醒他,但这些事他没办法和陈琬琰说,便是周淑清也不到该拆穿撕破脸的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只要事情还在他能控制的范围,他便能护的住她和侯府。 只是他没想到陈琬琰拼着一口气将母亲摘了出去,如果说他从前对娶她很有怨言,经此一事他对她也心生了怜惜。 他并非不知陈琬琰受伤的事,也非不想回来瞧他,但他不能,若自己再对她表现出热络的关心只能害了她。 他冷着心肠在别院呆了十多日,仔细算着日子回的侯府,先去了周姨娘的院子解了她的禁足,又耐着性子好生劝慰她一番,枯等了一夜才敢来看陈琬琰。 她伤口周围的头发被剃了一圈,陈琬琰因为担心天气热,闷着伤口化脓,便让人给她拆了纱布,露出的伤口触目惊心,她当时应该很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刚才那样哭的梨花带雨,委屈巴巴的喊我的头好疼。 陈琬琰一晚上没睡好,一会儿梦见她被毒死,成了孤魂野鬼不能投胎。一会儿梦见赵瑾瑜差事没办好,江州的蝗灾愈发严重,隐隐有向周边几个州城扩散的趋势,还反被人诬陷贪没赈灾银。 她感觉自己大脑是醒着的,身体就是醒不过来,心里默念了几十遍阿弥陀佛才缓缓睁开眼,天还黑着,忽然对上李珩那对幽深的眼眸,吓的她惊呼出声。 “你大半夜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 “做噩梦了?”李珩嗓音低沉沙哑,显然是刚醒没多久。 “我吵醒你了?”她没说梦话? “嗯,你怎么睡个觉也不安生。”李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跟妈妈哄孩子似的,低声道,“睡,不怕,我在呢。”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额头,陈琬琰缩了缩脖子,耐不住困意很快便睡着了,睡着前她还迷迷糊糊的想,男朋友找大几岁的还是有好处的。 像她前任就比她小三个月,好像每次生气都是她哄他,迁就他,两个人连分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分手的原因也很扯淡,就因为高考之后的假期她不愿意和他一起做剧烈运动,俩人就一直冷战,上了大学他便毫不犹豫的开始了新的恋情,从头到尾都没对她说过分手,直到她忍不住了联系才发现所有联系方式都被拉黑了。 她好像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与他在一起的时光都好像是很远的事情了,毕竟隔了一个时空这辈子也再不会见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李珩早就不见了。 “小姐,姑爷一大早就给咱们派来了几个护院。”丹云高兴的说道。 自从陈琬琰被砸破了脑袋,她就感觉侯府非常的不安全,姑爷愿意为她们多派护院,说明心里还是在意小姐的。 陈琬琰起床梳洗过后,站在阆苑往外看,果然看到院子外多了几个护院,远处明显还多了几个巡逻的府卫,暗道李珩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 “周姨娘在做什么?”陈琬琰问道。 她不得李珩的欢心,二皇子送女人来侯府不是来帮她固宠,就是来帮她争宠,人前脚进府周姨娘后脚就来哭闹,就是想让自己大闹一场激怒李珩,捎带恨上二皇子。 最好闹的侯府鸡飞狗跳,惹得侯府主子们厌弃成为众矢之的,二皇子总不可能一直往李珩身边塞人,若二皇子一直干预李珩的后院,想必二人很快也会离心。 她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没算到她不是原主,对李珩也没有爱慕之情,压根不接受她的挑拨。 “周姨娘去了侯夫人的院子。”丹云道。 陈琬琰点了点头,问道:“暖桃呢?” 丹云有些不满的说道:“她自从回了桃居就没出来过,这种不知感恩的东西主子以后还是莫要管她的闲事了。” 陈琬琰闻言蹙了蹙眉,她有些弄不清楚这个暖桃的来意,难道二皇子只是随便送个妾室而已? “周姨娘没再去寻她们二人的麻烦?” “她砸晕了小姐哪里还敢出来作妖,若不是有侯夫人和小侯爷护着早就被官府抓走了。”丹云气呼呼的说道,“就算去找她们的事也与咱们无关,小姐自己的伤还没好,管她们那么多作甚。” 陈琬琰知晓她是为自己好,笑了笑说道:“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怎么这么大气性。” 暖桃自打从阆苑离开就没再来看望过她,可见并不是二皇子派来替她固宠的,周淑清应当也看出来了,所以没再闹幺蛾子了。 她已经不管李珩后院的事了,周淑清还不愿意她和李珩修好,已经不是简单的嫉妒了,她的身份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这也是香炉砸中她时,她毫不犹豫打了周姨娘的原因之一。 而且李珩似乎也有些忌惮她。 丹云涨红着脸小声嘀咕,“我就是为小姐不值。” 陈琬琰没听到她咕哝的这一句,思忖着静荷那边也不知道查没查到线索,她还有一件事想问问静荷。 太子殿下为何大老远的托她大哥送来一只烤鸭,她想了许久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止是她想不明白,陆机也想不明白。 第42章 皇太子蹲在厨房做烤鸭 “主子,江州太守宋育为又来了。”陆机抱着剑,一脸为难的看着正在炉前做烤鸭的赵瑾瑜。 “送去的烤鸭她吃了吗?”赵瑾瑜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尝了一口刚出炉的烤鸭,满意的轻勾了下唇。 陆机脸抖了抖,实在是不能理解自家主子用了千里马,给宣平侯的儿媳妇送烤鸭吃的行为。 他面无表情的回道:“吃了,吃完还把鸭架子炖了鸭汤喝,骨头都吃了。” 赵瑾瑜忍不住轻笑出声,心情不错的转过身净了手,道:“走,去见见他。” 既然二皇兄的人轻易动不了,不如给他送一份大礼,先把这江州搅乱。 陆机给他递上擦手巾,又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静荷姑娘送来的。” 赵瑾瑜拆了信粗略扫了两眼,一脸不悦的扔进烤鸭的炉灶里,亲眼看着烧成灰烬才对陆机说:“派两个暗卫去宣平侯府护着她,不必叫她知道。” 这宣平侯府也是有意思,连个孤女都深藏不露,当真是藏龙卧虎俱是人才。 “是!”陆机应下。 “广安伯一家现在还在西北荒原吗?” 陆机没想到他突然问起广安伯,怔了怔道:“周山已经不在了,在流放去荒原的路上就没了,其余能走到荒原的家眷只怕也不多。” 见赵瑾瑜没说话,陆机沉吟一番,继续说道:“当年广安伯一事,乃是二皇子亲自督办,从他府里搜出了大笔江北水患赈灾的官银,还有与众多官员收受贿赂的账本。” 当年此案牵连甚广引起朝中动荡,众多官员入狱,朝廷也因此大换血,致使朝中局势大变。 广安伯一家被褫夺了爵位,十岁以上的家眷皆流放西北荒原,只有一个九岁的幼女被宣平侯夫人接去了侯府。 八年过去了,那个幼女也有一十七岁了。 赵瑾瑜问道:“此案可有疑点?” “罪有应得,并未冤枉他。”陆机斟酌了一下,肯定的说道,“那回是二皇子初次离京办皇差,将赈灾银盯得很紧,因此得罪了好些人,险些跳进他们合力挖的陷阱,若非他舅舅一并来了,只怕……” 陆机没往下说,赵瑾瑜垂着眸子,俊美年轻的面庞印着火光看不出在想什么,良久才听他的嗤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周家姑娘还不死心的投靠了四皇兄,想要替广安伯翻案呢。” 陆机迷惑道:“广安伯家的庶女是三皇子的侍妾,她不投靠三皇子为何转投四皇子?” “许是求而不得呢。”赵瑾瑜淡声道。 他三皇兄惯会见机行事,又是个凉薄怕事的性子,广安伯家出事他只会冷漠旁观。 陆机看了眼烤鸭炉子里烧成灰烬的信纸,心下微惊,随即好笑的摇摇头,“此事是郭家给二殿下挖的坑,许家也发了狠,将周家与其有关的官员查了个底朝天,证据确凿绝无翻案的可能,那周家姑娘怕是受了蛊惑。” 二皇子当年侥幸躲过了一劫,许家斗赢了郭家,逼得郭家把好不容易占据的江南东道都交了出来。 “江州知府秦断章可是四皇兄的人?” 陆机沉吟片刻,颔首道:“秦断章正是四皇子的人。” “上次静荷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一字不落的跟孤说说。”赵瑾瑜突然问道。 “啊?属下愚钝,求殿下指点……”陆机迷茫的抱拳,俯身对赵瑾瑜半鞠了个躬。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看了眼桌上摆的烤鸭,好心的提示道:“烤鸭。” 陆机干咳一声,照着原话复述道:“多买点鸭子带去江州,回来做烤鸭吃。” 赵瑾瑜想起信上的内容忽然背过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看的陆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突然听到一声压抑的轻笑,接着便不断有笑声传入他耳中。 他看着赵瑾瑜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见他如此开怀,忍不住也跟着咧开了嘴,他家殿下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赵瑾瑜笑够了,转过身吩咐道:“你且去多多的买鸭子来。” 说完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本就相貌俊朗,脸上笑意尽达眼底,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暖意,仿佛还是从前那个阳光俊郎的少年。 “娘娘若是看到殿下这般,定会欢喜。”陆机眼眶酸酸的,虚抹了两下眼角,疑惑的问道,“殿下为何要那么多鸭子?。 赵瑾瑜也不知道陈琬琰怎么想的,竟然想用鸭子来吃蝗虫,蝗灾日渐严重,此等天灾他身为皇子除了用以往常用的除蝗法子,也无计可施,便道:“且去买了试试能否缓解蝗灾,若再蔓延下去周边州府也将要受影响。” 陆机感觉自己头上全是黑线,鸭子吃蝗虫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从未听说过鸭子能治蝗灾的,若鸭子真能除蝗灾他也跟殿下一起学做烤鸭。 他踌躇的喊了句,“殿下……” “你有良策?” 陆机沉默,他要是有好计策早就献出来立功了,决计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还藏着掖着。 宋育为在驿馆左等右等赵瑾瑜就是不出来,心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坑都挖好快半个月了,奈何人家就是不跳,好好一个皇太子整天蹲在厨房做烤鸭,那专注劲儿不知道还以为他是御厨呢! 不做烤鸭了就去田庄到处转,或者带人去粥棚施粥,粮仓放粮。 宋育为感觉自己都快得脑积水了,不止头大了一圈,嘴上也起了两个大火泡,今天他实在忍不住跑来驿馆堵人,没想到又被他晾了老半天。 在他耐心都快被耗尽的时候,终于看到赵瑾瑜带着他的小跟班陆机出了房门,他看到待宰的小肥羊都快感动哭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 宋育为赶紧起身,潇洒的撩起官袍跪地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瑾瑜今天心情好,亲自将他扶起,道:“宋大人快快请起。” 宋育为不敢真让他扶,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闻着赵瑾瑜身上的烤鸭味心里十分不爽,面上还是讨好的笑着,道:“微臣已在太守府为殿下收拾了住处,殿下何时移驾?” 赵瑾瑜知道他想把自己带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好监视自己一举一动,为难的说道:“孤近日沉迷做烤鸭,还是住在驿馆方便些。” 宋育为的山羊胡须抽了抽,感觉赵瑾瑜身上的烤鸭味都快传到他身上了,心里虽然嫌弃仍旧面不改色的笑着说道:“殿下若是喜欢,微臣便在太守府为您建造一个烤鸭炉子。” 陆机站在赵瑾瑜身边差点笑出声,脸上肌肉憋的一抖一抖的。 赵瑾瑜斜睨了宋育为一眼,心里知晓他今日来并非真心邀请自己去太守府,而是另有所图,果断的拒绝道:“宋大人的心意孤知晓了,孤与同来的几位大人一起住在驿馆亦可相互照应,便不与他们分开了。” 宋育为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等的就是他拒绝,赶紧说道:“既然如此微臣便不强求了,今日微臣在醉红楼宴请各位大人,还请殿下赏脸。” 方才已经拒绝了他的邀请,此时便不好再拒绝,刚好赵瑾瑜也想去看看这人耍的什么把戏,略一思考就顺势应下了。 宋育为得了他的许诺心满意足的走了,赵瑾瑜叫人抬了水沐浴。 陆机一边给他搓背一边问道:“殿下,我瞧着这个宋大人不安好心,您为何还要答应他?” 第43章 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瑾瑜刚想给宋育为送个大礼,还没想到好的由头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当然要抓住这个绝妙的机会。 “今日第二批赈灾粮便会到,你点一批人直接去官道上等着,进了城直接与押运官送往粮仓清点,入仓完毕锁了仓门方可离开。” “殿下是担心有人打这一批粮食的主意?” “不是担心,是他们本来就打了粮食的主意。” 灾情严重粮价飙升,有人打赈灾粮的主意一点也不奇怪。 赵瑾瑜的大脑飞速运转,盘算着怎么能让宋育为和秦断章两个人擦出点火花。 这两年二人同在江州看似和谐友爱,其实各司其主,江州灾情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想着发灾难财,也不怕被噎死了。 宋育为是二皇兄的人,二皇兄如日中天他的人轻易动不得,不能一击必中便只能眼巴巴的忍着,绝不能引火烧身,想来想去只能从秦断章下手。 秦断章这个人素日里十分谨慎,也不像宋育为这般总往自己跟前凑,生怕自己不往他挖好的陷阱里跳。 “秦断章……”赵瑾瑜思索了一会儿,实在是对秦断章这个人不太了解,“他四十多了?” “回殿下,四十有一。” “尚未婚配?” 陆机纳闷的看着自家殿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对秦断章的家事儿这么八卦,想了想道:“听闻秦大人的先夫人是他的青梅竹马,江北那年大水,他的父母妻儿还有岳家都遇难了,秦大人也未再娶。” 那年春闱秦断章中了进士,留在京都等朝廷派官,也因此躲过了洪灾,后来接受了四皇子一系的笼络,官途一直很顺遂。 “这痴情倒是少有的。”赵瑾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中掺杂了少许讽刺,“妾室也无?” 陆机眼珠子左右动了动,一脸肯定的说:“据属下所查秦断章并不近女色,府中亦无妾室通房。” 赵瑾瑜头疼的不行,这人老实的跟个铁桶似的,他闭着眼头靠在浴桶上边上,不知道怎么就看到了陈琬琰一张放大的脸,全身如同过电一般忽地睁开眼睛。 “他不喜欢女人,你去查查他可喜欢男人?” 陆机:“……” 赵瑾瑜红着脸捞起从陆机手中掉落的沐巾,擦了擦溅在脸上的水滴。 陆机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浴桶里的人,不知道他的主子为什么会有如此奇葩的想法,他手抖的跟筛糠一样根本停不下来。 赵国不好男风,但是隔壁某小国男风盛行他倒是略有耳闻。他只喜欢女人,实在想不出硬邦邦的男人有什么好摸的,伺候赵瑾瑜更完衣,他便飞快的退了出去。 赵瑾瑜莫名其妙的看着开着的门,搞不懂平时稳重的陆机为何毛毛躁躁的。 他从锦盒里拿出一块锦帕,剥开露出一根羊脂白玉簪,也不知道她脑袋怎么样了,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陈琬琰脑袋疼的厉害,听到静荷说赵瑾瑜为何给她送烤鸭就更疼了。 “所以?你跟他说我想吃他亲手做的烤鸭?????”陈琬琰一脸茫然。 “不是您告诉奴婢让殿下多买点鸭子,做烤鸭吃吗?”静荷一脸无辜的蹲在池塘边,手里拿着棍子戳着池子里的鸭子。 树木遮挡住她的身影,从远点的地方看就只能看到陈琬琰一个人独坐。 陈琬琰:“……” 她只觉得后脑勺的伤口突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脑补了赵瑾瑜做烤鸭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我让他买鸭子吃蝗虫……”陈琬琰详详细细的解释了一番,看着静荷呆滞的表情,她忍不住扶额。 “你快快递个信给他,让他赶紧去办,不要耽误了灾情,蝗虫繁育能力极强,以免灾情影响周边州府。” 静荷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的头还好吗?” 陈琬琰:“……” 想问她是不是大傻子就直说,还拐弯抹角的怀疑。 “我知道有点匪夷所思,不过这个真的有效。”她来这里之前,也有某个地区蝗灾严重,甚至差点影响多地,最后派出了鸭子大军成功剿灭了蝗虫。 不过,没有除蝗虫药物的配合,效果好不好她就不知道了。 静荷回过神,见她一脸严肃,意识到她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便应了。 “上次主子托奴婢查的事儿有眉目了,那个周姨娘果然不简单,她被禁足那几日还与四皇子府的人有过接触。” “可有传递书信?” 静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陈琬琰被她这反应弄迷糊了,问道:“这是有还是没有啊?” “有,但我没能拿到手。” 陈琬琰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安慰道:“没关系,知道她是谁的人就行了。” 周淑清竟然会和四皇子扯上关系,难道李珩其实是四皇子的人?可是听他说话的意思又感觉不像那么回事儿,他确实很宠着周姨娘,十几天不回侯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解了周姨娘的禁足。 可是他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身不由己又是什么意思? 他一个还没入朝的贵公子能有什么苦衷? “你觉得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陈琬琰问静荷。 她还记得嫁过来的第二天早上老夫人说李珩为人正直,她相信老夫人的眼光,因为当天老太太直言夸她是好孩子。 毕竟是她将事情闹的满城风言风语,还将李家捎带上了二皇子的贼船,全府上下对她都谈不上友好的情况下,老太太仍旧说了句非常中肯的话。 这说明老太太的眼光是非常毒辣的,那她对李珩的评价也有一定可信度的。 “奴婢通过这几日的观察,觉得小侯爷心思有点深,除了对周姨娘格外宽容外,瞧着也不像是浪荡公子。” 陈琬琰轻轻颔首,她此前怀疑过李珩的人品,可昨日从大哥口中得知是他救了自己,经过她仔细的分析对他的怀疑就少了,一个不愿与她们家结亲的人,应该不会主动与二皇子搅合在一起。 如果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选择出手救人,那他也是受害者。 不过宣平侯府是不是真的不愿结亲,她现在也不能断定,只能等以后接触多了才能证实,万一只是假意推脱呢? 如果他真的是受害者,那还真是一桩好消息,策反他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他不对二皇子死心塌地的忠诚。 可是周淑清是他的亲表妹,怎么会和八竿子打不着的四皇子扯上关系呢。 难道她爱慕的不是李珩,而是四皇子? 第44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风险自负 静荷欲言又止的看着神游天外的陈琬琰,一双勾人的媚眼在她身上乱瞟,犹豫的开口唤道:“主子……” “怎么了?” “您上次说的凭才艺吃饭,能再给奴婢说说吗?”她那日回去琢磨了一下,估摸着陈琬琰就是想弄个戏班子。 “噢,你感兴趣呀?”陈琬琰笑眯了眼。 其实她就是想搞一下娱乐事业,毕竟上辈子她就是靠唱跳吃饭的,虽然因为相貌平平逐梦艺术界失败,但仍旧对艺术十分热爱,只是这个时代把这些东西看的太低贱。 静荷点了点头,“奴婢想再听您讲讲。” 她回去想了很久,感觉如果是戏班子倒也不错,靠本事吃饭总比当瘦马强。 她自小就被卖给牙公当成瘦马养着,学习勾搭人的本事,歌舞琴棋样样精通,先被卖去淮南富商家中又被家中主母卖入了青楼。 她一生凄苦漂泊,直到遇到了赵瑾瑜才脱离苦海,这侯府她也不知道能呆多久,总得为自己和文结的将来考虑。 “就是搭建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原则上是,你不必去取悦他人,而是让他人仰望你。” 她想让她们学到的才艺不是用于取悦权贵,而是用心表演,收获喜悦,雅俗共赏。 不过这里王权富贵至上,万一被达官贵人瞧上了,她也没有把握做到保护好她们不受权贵欺辱,将人捧的太高,万一没能力护住她们,岂不是害了人家,所以她还在犹豫。 她最初有这个想法其实是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综上所述,另外就是想要建立一个情报网。 她现在处境太被动了,所有的事情全靠瞎猜,消息来源也具是依靠丹云和丹霞,如果她们对她有所隐瞒,她就只能干瞪眼了。 收集信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就是女人,有女人的地方就有说不完的八卦。 虽然命运馈赠她重活一世,但前世她并没有经历过这种虽然尊贵,但却危机四伏的日子,单凭一腔真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古代孤军奋战,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投胎是个技术活,风险自负。 “那您上次说不用卖身,只签合作契约也是真的吗?”静荷最在意的就是这个。 “自然是真的,契约只是约束彼此合作期间的合法权益,约束双方的行为,保障共同的利益,时间到了可以自行选择续约与否。” 静荷眼前一亮,一张脸上满是憧憬。 陈琬琰却垮了脸,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为难的说道:“但你也知道这很不好实现,毕竟……” 一旦被权贵看上她也没有把握能与之对抗,毕竟有很多事情她一个内宅女眷出面也不方便。 她没继续说下去,静荷也懂她的意思,只见她眼波流转间,一双如丝媚眼闪着耀眼的光芒。 “在奴婢看来,主子就是心太善,想的太多。”静荷用木棍在水里搅了几下,惊的水里的锦鲤一通乱窜,“如果真能过上主子所说的日子,都是我们这种人不敢想的福分,即便是过不上也不会比从前差。” 她十岁便被人牙子买走了,又做了将近十年的瘦马,其中的艰辛他人不知,她自是知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多少姐妹被玩弄至丧命,被随意打骂折辱,因年老色衰被丢弃,得了病被赶走的凄苦,她都见过。 静荷丢了手中的棍子,扑通一下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眼神悲戚到坚毅,“若主子真能救众姐妹于水火,静荷定当鼎力相助。” 陈琬琰看着她玫红色的衣裙铺了满地,一时有点骑虎难下,恼怪自己当时脑子一热夸下海口,自己给人家描绘了一个美好世界,再爽约又显得十分不厚道。 “你先起来,此事容我再想想。” 她这个人自小就责任心强,做事儿谨慎喜欢走一步看三步,说通俗点就是龟毛想太多,必要的时候需要有人推她一把,没有人推她,就算皇位摆在她面前,她也要思考思考坐不坐。 不过现在她身边没有得力的助手,这事也确实不太好办。 “是!”静荷起身,看向垂着眼睫思考的陈琬琰,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能看到她面庞上白色绒毛,似乎整个人都发着金光。 静荷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赵瑾瑜。 陈琬琰突然对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投入池子,刚才被静荷惊扰的一群锦鲤又摇头摆尾的聚了过来。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问静荷,“你要不要出府?” 静荷摇摇头,“奴婢不走。” “你在府外可有信得过的人?” 静荷迟疑的颔首,含糊不清的说道:“有。” 陈琬琰狐疑的看她一眼,“男人?” 静荷艰难的吞了下口水,话都说不利索了,神色很是悲伤,“是。” 陈琬琰捂着胸口,凶巴巴的说道:“可恶,赵……他太卑鄙了,他竟然将一对有情人拆散,把你送进侯府做妾!” 静荷被她吓了一跳,惊慌间就要跪她,见她脸色难看再也顾不得难过,赶忙解释道:“主子是不知道的,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勾引了二皇子,主子怜惜才将奴婢送到您身边。” “你,你……”陈琬琰脸气的涨红,后脑勺突突的疼,半晌才黯淡了眸子,吐了一句,“糊涂。” “若非主子救了奴婢,奴婢也不能将他从倌楼里赎出来,能与他做一年恩爱夫妻已是奢求。”静荷眼神倔强,身子跪的笔直。 她与文结一起被卖给牙公,又一起被卖进那种地方,二人相互扶持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两心相许也曾试图逃跑,换来的不过是在死亡边缘挣扎,所以她才那么迫切的想改变他们这些人的命运。 如果她们不再是玩物那该多好。 陈琬琰叹了口气,轻声呢喃,“咱们都是可怜人,谁也不比谁过的好。” 静荷还待说什么,就见周淑清带着几个丫鬟从侯夫人的院子方向走了过来。 第45章 盛气凌人的周淑清 她吁出一口气,还好解释清楚了,没得让陈琬琰因为这种小事误会了太子殿下,她在自己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波光流转的媚眼中顿时就蓄满了眼泪。 “这不是姐姐和静姨娘吗?”周淑清轻蔑的看了陈琬琰一眼,还当她是真大度,也不过是在李珩面前做戏罢了。 但见她丧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披散着头发,脑袋上缠了一圈白纱布,跟替父戴孝似的,忍不住得意的笑了出来。 “姐姐好大的火气呀,头还未好就该在屋子里歇着,怎么在这里欺负府中姨娘,也不怕气坏了脑子。”周淑清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静荷,抬脚把先前静荷搅水的木棍踢远了些,伸手就要去拉跪着的静荷。 “地上脏,静姨娘快些起来。”周淑清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笑,不过是个贱妾,男人玩腻了就能随意送人的玩意,也想跟她争李珩。 静荷避开周淑清的手,不为所动的跪着,耿直的说道:“妾就是奴婢,做错了事就该认错受罚,没有少夫人的允许,贱妾不敢起。” 周淑清伸着的手僵了僵,讥讽的看着陈琬琰,忽而娇笑一声,撩了撩鬓边的碎发,柔柔的说道:“姐姐这脾气可得好好改改,大家都是小侯爷的女人,就算是静姨娘做错了事让你心情不愉,你忍忍也就过去了,大动肝火气得还不是自己。” “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和你计较,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周淑清仿佛没听到陈琬琰的嘲讽,拿帕子掩唇轻轻一笑,“这里是京都,可不兴凉州的彪悍作风,姐姐若是不听劝,外头有的是人教姐姐学规矩。” 陈琬琰暗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周淑清,嗤笑一声,“想来周姨娘挨了我的巴掌,也没长记性。” 周淑清闻言黑了脸,想到陈琬琰扇她那几巴掌,左手就不自觉的摸上了自己的脸。 “那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她有姨母护着,又与李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陈琬琰不过是个外人,还能斗得过她? 陈琬琰挑挑眉,苍白干涸的嘴唇聚成一个圈,语调上扬的喔了一声,眯着眼睛露出八颗森然的小白牙,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不过送你去庄子住一二年的本事应当还是有的。” “你!”周淑清恨的牙痒痒,又怕她再出手甩她巴掌,将她两边脸蛋打个对称,紧咬银牙将嘴边贱人两个字咽了回去。 陈琬琰见她这副横眉竖目的怂样子,咯咯笑个不停。 她长发未束,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未佩戴环佩首饰,整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从亭子款步走出,路过周淑清身边还不忘朝她做了个呲牙咧嘴的表情。 “我这头啊,时不时的就会疼一疼,周姨娘还没体会过死而复生的滋味。”她伸出短胖的手指,轻柔的贴在太阳穴上,一副病娇相,侧目斜睨着周淑清,低低笑道,“我那日说的话,周姨娘可千万别忘了。” 她的声音明明很小,却带着无尽的寒意,气的周淑清止不住的颤抖。 陈琬琰见她被吓住,迈着欢快的步子扬长而去,周淑清好半天才敢恢复呼吸,左手恶狠狠的掐住静荷的手臂,抬起右手就要去打她。 “你这贱人,不过是个随时能被丢弃的贱妾,也敢暗讽我,你真当自己讨好了她,我就不能把你赶出府?” 静荷的手臂被她抓的生疼,努力将手臂从她手中救出,躲开她的巴掌,佯装受惊的擦了擦眼角的泪。 “贱妾自知身份低微,比不上周姐姐,可贱妾有什么法子呢,不过是想留在府中过上安稳日子,只要有口饭吃,就绝不会和姐姐分抢小侯爷的恩宠,这会儿日头大了,姐姐不若去妹妹那里坐坐?” 周淑清被她一口一个姐姐喊的面色铁青,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胸口不断上下起伏显然是气的不轻,狠狠推开静荷朝她伸来的手,厉喝道:“就凭你也配?” 说罢撞开静荷就迈着大步走了,刚走两步就踩到地上的树枝,一个趔趄趴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鹅卵石硌的膝盖生疼,她憋回眼底的酸涩,对呆愣在原地的小丫鬟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卖你出府吗?” 小丫鬟急忙将她扶起,却被她用力推搡了一下,脚一崴就跌进了池子。 “救……救命!”小丫鬟不会浮水,挥舞着手奋力的在水中扑腾,“姨、姨娘,救……救救奴婢……” 静荷见那丫鬟被水呛的喊不出声,佯装惊吓的跑开,一边跑一边声泪俱下的大声哭嚎,“杀人了,周姨娘杀人了。” 还未走远的陈琬琰听到喊声回头看了一眼,有丫鬟小厮往她刚才所在的亭子跑去,她勾了勾嘴角,这人可真够沉不住气的。 她高兴的回院子催人来给她换门头的牌匾,侯府的下人虽然办事墨迹但也不敢真晾着她,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便将簇新的牌匾给她换上了。 陈琬琰微扬着头望着匾额上的两个鎏金大字,阆苑。 她现在有钱有闲,以后必须快活似神仙。 远在江州的赵瑾瑜可没她这么悠闲,一直等到宋育为派人来接他去醉红楼赴鸿门宴,也没等到陆机回来。 赵瑾瑜身穿一袭玄色常服,红色衣襟上的流云纹流畅自然,他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室内的一众官员,众人见他进门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走到跪在首位的宋育为面前,淡淡的说道:“诸位大人免礼。” 宋育为摸了摸头上的汗,赶忙将他请去空着的主位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他的左下手第一个位置。 赵瑾瑜自落座便一言不发,仿佛老僧入定。 宋育为着急的冲对面的某位官员挤挤眼,那个人立马起身拱手对赵瑾瑜做了个礼,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来江州已有十多日,微臣斗胆问一句,为何迟迟不将赈灾银下拨?” 赵瑾瑜把玩着手里的酒盏,一脸茫然的问道:“拨去哪里?” 那人被他一噎,脸顿时红成一个熟柿子,梗着脖子道:“自然是交由江州太守府,由宋大人向粮商筹购赈灾粮。” “哦。”赵瑾瑜云淡风轻的应了声。 那人被他不咸不淡的回应噎了个半死,面子上挂不住,重重的坐了回去。 宋育为嘴角抽了抽,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看向另外一位官员,那人却别过眼去并不想理会他的示意。 宋育为清咳一声,那人才不甘愿的起身,问道:“江州今年颗粒无收,粮食价钱高居不下,殿下一直压着赈灾银,这是置江州百姓生死于不顾!” 赵瑾瑜清冷的看了他一眼,认同的颔首,问道:“朝廷已派发了大批赈灾粮,孤且问问为何粮价不降反涨?” 那人被问的一愣,想也不想的回道:“今年干旱,蝗灾严重,田中颗粒无收,粮少价高是正常。” “是粮少价高,还是有人恶意在操纵粮价?”赵瑾瑜轻抿薄唇,冷冷的扫了一眼厅里的人。 朝廷为了防灾,各州府的大仓中会储蓄足够抗灾的粮食,但凡遇天灾就会开仓放粮平粮价。 赵瑾瑜声音清冷洪亮,缓缓道:“江州人口十八万七千四百二十九人,其中实际受灾人口七万三千六百七十四人,因何报给户部一十二万?朝廷自蝗灾起,先后拨下四次赈灾银,统共三十六万两白银,粮食六十万石,减免了江州全部赋税。” 不算赈灾银,人均一石粮,竟还控制不住粮价上涨,可见江州官场有多腐败! 赵瑾瑜直勾勾的盯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官员,问道:“孤且问问这位大人,天灾是苦了百姓还是富了不要命的人?” 第46章 毛都没长齐的太子想女人了 赵瑾瑜说的这话字字诛心,一屋子的官员脸色变来变去,原本喧哗的室内瞬间鸦雀无声。 宋育为看向赵瑾瑜的目光变了变,他以为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太子殿下是个只会做烤鸭的草包,没想到竟是他看走眼了。 他偷瞄了赵瑾瑜几眼后起身朝他行了个礼,满脸沉痛的哀叹,“殿下息怒,这话着实诛心,实在是江州的灾情太过严重,百姓卯足了劲儿囤粮,粮仓压力大,这才难以控制住粮价飙升。” 赵瑾瑜端起酒杯又重重放下,杯中的酒水撒在桌面上,淡然的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江州的父母官,不若明日各位大人随孤出去走走,也为江州的蝗灾出出主意。” 一众官员在他这里碰了个一鼻子灰,不敢提赈灾银的事儿,面面相觑半晌集体看向宋育为。 宋育为无奈只能带头应下,让他交出赈灾银的事只能等回去了再议,“灭蝗本就是微臣等人分内之事,自当奉陪殿下。” 众人见宋育为应了也一起附和着同意,故意在赵瑾瑜面前高谈阔论起了灾情,好让赵瑾瑜知晓他们并非没有作为,而是灾情严峻,控灾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成效的。 秦断章从赵瑾瑜进门就没讲过话,冷眼旁观的看着一屋子戏精,借着喝酒悄悄的打量赵瑾瑜。 赵瑾瑜自然进门就注意到他了,见他一直不吭声也就没再看他,直到感受到他的注视才朝他投去一眼。 秦断章朝他行了个臣礼,举起手中的酒盏遥敬了他一杯。 赵瑾瑜冷漠的别开眼,厅中的舞姬翩翩起舞,有侍女贴身伺候他吃酒,他皱了皱眉,那侍女见他躲避笑盈盈的将他贴的更紧,丰腴柔软的月凶月甫故意他的手臂上蹭。 赵瑾瑜心里不喜,冷声道:“孤不用人伺候,你下去。” 他的东宫一向不用侍女伺候,除了照顾他长大的吉祥如意四位姑姑能近他的身,身边清一色的侍卫内侍。 那侍女非但不听反而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直往他胸前蹭,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也往他大腿上摸去。 赵瑾瑜不为所动睨了眼那侍女,语气平缓的问她:“宋太守家的姑娘都是如此吗?” 那姑娘朱唇微张,手上的动作顿住,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他,“殿……殿下是如何得知……” 赵瑾瑜默不作答,将酒杯放在她手中,隔着衣袖捏住她的手腕将酒盏送至她唇边,在她惊愕的眼神中一杯酒便滑下了肚。 “咳咳咳……”反应过来的宋三姑娘扔掉酒盏就去抠自己的喉咙,想把入喉的酒水吐出来,却被赵瑾瑜甩在了一边。 宋育为脸色灰白的看着自家狼狈的女儿,赶忙叫人将她拖下去,忙不迭的告罪求饶,“小女脾性顽劣无心冲撞殿下,只是听闻您今日会来赴约,便想瞻望殿下圣颜,是微臣管教无方,还请殿下原谅则个。” 赵瑾瑜对他的解释置之不理,只专注的看着厅中的歌舞,那酒他端起来就知道里面下了药,就像那日与陈琬琰喝的那杯合卺酒一样。 那次是他没见识,听她娇滴滴的叫自己一声夫君又要与他共饮合卺酒,心里慌乱草率了,这回却是不会再昏头。 “小女无意冒犯殿下,实乃仰慕殿下天姿……”宋育为还在奋力的替宋三姑娘描补,赵瑾瑜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一想到陈琬琰抱着自己他就浑身燥热的厉害,那是他头一次与女孩子那样亲密接触。 他从小就知道那人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好奇的偷偷看过她一回,从没对她起过旖旎心思,他本就对情爱之事不上心,母亲说过了十五岁便要娶她过门,他也只说她年岁尚小不想这么早掬她在宫中,多等两年也无妨。 可自那晚过后,他便会时不时的想起她,有时也会耐不住心思想见见她。 她与李珩进宫谢恩,他明知道她已嫁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别扭的守在他们必经的路上等着。 下着雨的安国寺,看到她站在树下,他便孟浪的约她去了偏僻的树林说话,见她收了伞生怕她淋了雨,便让自己湿透了背。 他本是一个冷情的人,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一样,让他的心一点一点燥了起来,甚至因她一句去那么久,便脱口回哄她一句会早些回来。 他还未离开,便已归心似箭。 回了驿馆赵瑾瑜命人抬了水沐浴,内侍取下头上的檀木簪放置在一旁,这是他带陈琬琰逛夜街那晚买的对簪,在京都时因着身份不能佩戴,离了京都却是日日都簪着。 月上中天,陆机才踏着夜色而归,他一身狼狈让赵瑾瑜蹙了眉。 “殿下,秦断章等在外头要见您。”陆机摘掉身上的草屑。 “交代你的事儿办妥了?”赵瑾瑜点了个内侍替他将半干的头发用檀木簪束好,便将房内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陆机颔首,道:“赈灾粮已经全部入仓。” “请他进来,你先去洗洗。”赵瑾瑜坐在软榻上,陆机走过来为他剪了灯芯,等屋子里比刚才亮了些才走出房门,请在门口等候多时的秦断章入内。 秦断章进门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赵瑾瑜起身走到窗边,夹着丝丝凉意的夜风迎面吹来,让他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 “秦大人为何而来?” 秦断章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道:“微臣敬仰殿下德行,愿意效忠殿下。” 赵瑾瑜合了窗户坐回软榻上,沉吟片刻,问道:“孤如何能信你?” 秦断章朗声道:“微臣为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希望殿下能满意。” 赵瑾瑜打量了他半晌,波澜不惊的说道:“起来。” 秦断章起身将一本册子递到赵瑾瑜面前,赵瑾瑜随手翻了翻递还给他。 “这东西你给了孤,还有命效忠孤?” 秦断章眼神微闪,道:“有了这个账本,就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赵瑾瑜失笑摇头,“那群人里,也包括你。” 秦断章低头不语,赵瑾瑜指了指矮桌上的灯,道:“就像这灯一样,若将它的芯子抽了,便再燃不起了,屋子黑了,眼也就看不清了。” 与其让他们换了新的芯子抓瞎,不若按兵不动,悄悄盯着他们。 第47章 扳倒了这一波还有下一群 秦断章心里一惊,他今日在宴席上听了太子殿下一席话心中澎湃。拿出这个账本投诚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为的就是借太子殿下的手将江州的贪官都拉下马,解救江州百姓于水火。 “微臣曾经历过江北的洪灾, 当年朝廷数次拨款赈灾,赈灾银粮被经手的官员层层拨扣,最后用到百姓手中所剩无几。”那年饿死了无数百姓,他的父母妻儿岳家都丧命在那场天灾,他这一生最恨贪百姓救命钱粮的贪官。 进了官场才知道清官难为,他虽手上也不干净,但却不会动朝廷拨发的赈灾银,“微臣势单力薄,只想为江州受灾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是豁出性命也愿意。” “用一个好官的命换那些蛀虫的命,这赔本的买卖孤可不会做。”赵瑾瑜道。 秦断章心里感动,他已年过四十,上无父母下无妻妾子女,孤身一人飘零在官场无牵无挂,并不畏惧生死。 赵瑾瑜短短一句话却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忍不住酸了眼眶,秦断章弯腰对赵瑾瑜深深的行了一礼。 赵瑾瑜请他坐下,缓声道:“大人还是先跟着四皇兄,眼下跟着孤什么也得不到。” 秦断章惊愕不已,怔怔的望着他,“殿下……” 赵瑾瑜嗤笑,“京都局势复杂,有些人动不得。” 便是动得也无用,动了手不过是反遭记恨罢了。 秦断章哑然失笑,他久在江州与这群人斡旋,竟然忘了二皇子的外祖父乃是吏部尚书,掌管官员调任,扳倒了这一波还有下一群,他的命并不值钱,被赵瑾瑜一语惊醒心中顿感羞愧难当。 他收拾好繁杂的情绪,心中感激赵瑾瑜的坦诚相待,对他的敬仰又深了几分,感动道:“臣感念殿下仁德,日后定当不负殿下今日真心回护。” “大人以诚相待,孤也不过是还以真心。” 秦断章注视着赵瑾瑜,他见过二皇子和四皇子,就事论事那二位除了年纪稍大些,心胸气度皆不如这位殿下,这位还不满十六,若他日继承大统必将开创盛世。 想起近日有关他的传言,秦断章心中也不免觉得难受,在心底哀叹,道:“微臣告退,还望殿下多保重。” 赵瑾瑜颔首让侍卫护送秦断章回去,洗干净的陆机进门凑近赵瑾瑜,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赵瑾瑜眸光渐深,“明天孤要带江州的这群父母官去见识见识民间疾苦,你且将人安排妥当。” 陆机点头应下,又将今日送粮入仓的所见详细说与赵瑾瑜听。 “粮仓是空的?”赵瑾瑜蹙眉。 陆机一脸凝重的点点头,“司仓曹的人不允许我们靠的太近,验收完粮食,等运粮官走了才开了粮仓的门,属下躲在草垛子后头看到的。” “派几个人盯紧粮仓,看看他们都把粮食运到何处了。” 陆机道:“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应当就会有回音。” “乌兰山是不是有一窝良匪?” “殿下是想……?”陆机眼底泛着精光,唇角也忍不住扬起。 “一起剿了。”赵瑾瑜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件小事。 既然他坐镇此处,怎么能单治理蝗虫不清蛀虫呢,官匪非要搅合在一起,他便给二皇兄送一份大礼。 刚才秦断章给他的账本,上面几乎都是二皇兄的人,余下不在账本上的官员十有八九是三皇兄和四皇兄的人,他方才粗粗算了下,这些年三皇兄和四皇兄的人怕是被二皇兄的人压制的狠了。 他曲了食指敲敲几案,闷响声在深夜格外的清晰。 陆机立在一侧,不解的问道:“殿下,属下实在不解,二皇子的人在江州已算一手遮天,您为何还要动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 赵瑾瑜一脸淡定的说道:“你都说二皇兄一手遮天了,孤能拼的过?” 陆机:“……”好,两位皇子加起来都搞不赢二皇子,他家殿下……咳咳,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赵瑾瑜淡淡扫了眼石化的陆机,道:“宋育为太闲总是操歪心,刚好给他找点事做。” 今日宋育为将女儿送来伺候他,他不但没将人收下,还毫不犹豫的将那杯下了药的酒喂了回去,被当场拆穿的宋育为接下来肯定贼心不死,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事儿陆机不知道他也没打算说,不若给宋育为找点事儿做转移了他的视线,顺便让他一次将三皇兄和四皇兄的人都得罪了,给他换个地方做官。 坐山观虎斗,他还能置身事外,想想就一身轻快。 陆机一怔,想着可能是宴会上出了让赵瑾瑜不愉快的事情,便没敢再深问。 “曹纲调查的怎么样了?”赵瑾瑜问道。 “曹纲好男风,但凡是他瞧上的男子就没有得不到的,这些年他手上的人命不下十条,失子的百姓敢怒不敢言。”陆机偷偷瞄了一眼赵瑾瑜,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便继续说道,“属下已经将明日殿下出行的路线,透露给这些人家了。” “嗯。” “经属下所查,乌兰山的那群匪徒和四皇子勾结已久,山上戒备森严他们很少下山,偶尔劫路过的富商也从未伤害山下百姓。” 赵瑾瑜摩挲了一把手腕上的琉璃珠串,忽然问道:“近日是否有大量粮食运往乌兰山?” 陆机颔首,踌躇的说道:“山中似乎养了一支精兵。” 赵瑾瑜瞬间便想通了,也难怪四皇兄铤而走险也要将贪没的赈灾粮送往乌兰山了,若是山中养了兵,粮食必然短缺,只是这事儿在宋育为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不知? “查实了那支精锐的藏身之处给宋育为送去,便叫人都撤回来。”昏黄的灯光在他面若冠玉的脸上起舞,陆机贴心的拨了拨几案上的灯芯,欲言又止的望着他。 赵瑾瑜扫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陆机抱拳单膝跪地,问道:“属下不知,殿下为何要将辛苦到手的功劳送给二皇子的人?” 赵瑾瑜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语气平淡的问道:“你可知何为俊杰?” 第48章 柔能克刚,何必争一时之强 陆机目露迷茫,一时有点犯糊涂。 “识时务者,为俊杰。”赵瑾瑜声音很轻,语中带有几许落寞的自嘲。 陆机心思微动,不禁抬起头仰望软榻上端坐的少年郎,一支简单的檀木簪与紫金束冠突兀的搭配在一起,如墨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更衬得他肤白细腻,身上的玄色衣衫印着烛火,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静。 “柔能克刚,何必争一时之强。” 陆机羞愧不已的低下头,他总是这样沉不住气,算起来他还年长殿下四岁。 “我们这次来是赈灾的,与赈灾无关的事就远着些。” 陆机应了声,想起田里的那群鸭子不由的又头疼起来,“殿下,属下已经将收来的鸭子都撒在一处蝗虫较轻的田庄了。” 赵瑾瑜勾了勾唇,这些日子他整天做烤鸭,一听到鸭子就想到那个人,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会因一句误传之言为她洗手做烤鸭。 “如何?” 陆机忽然咧嘴一笑,随后又挠挠头,道:“好像有点效果,属下想着要不再放点鸡仔?” 他已将城中的鸭子尽数购入,再想买只能去周边的州县了,来回也要耽搁一两日,蝗虫繁育过快再不去买只怕要耽误了灾情。 “去办。”赵瑾瑜郁结在心的一口气散了点,心中松快不少,这几日他看了多了百姓的疾苦,心中异常挂念。 身为一国储君,他自然与那些食俸禄的官员不同,他不是将这件事当作公务去解决,而是当做责任。他想让赵国的子民免受颠沛流离之苦,灾年也能安居乐业。 第二日,赵瑾瑜身着杏黄色五爪四龙纹公服,头戴九颗东珠镶嵌的紫金冠,革带金钩褵束腰,玄纹云袖,华贵无双。神情似昆仑山顶无暇的雪莲,眸中似盛满无根水神圣不染纤尘。 江州一众大小官员身着官服浩浩荡荡跟随在他身后,路边的百姓纷纷叩拜,他冷眼旁观,不免在心中腹诽,这些人手脚倒是快,一夜之间就将真的百姓掬在家中,换上了他们自己人,真以为做了一方主官就可以一手遮天了吗? 脚上的乌皮履沾了黄土,他步履坚定的走向目的地,人群中突然滚出来一名身穿深蓝色粗布衣裳的老妇人,她的发髻微乱整个人匍匐在地,突然将身上的衣衫扯开露出里头白色中衣,白色中衣上血迹斑斑。 陆机抢先一步挡在赵瑾瑜身前,板着脸喝道:“大胆刁民为何拦住太子殿下的去路,若有冤情自当去府衙报官。” 那妇人一听是太子殿下卯足了力气大喊,“民妇要状告江州通判曹纲强抢男子,草菅人命!害了我儿媳一尸两命!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 宋育为青黑着脸看向身后同样脸色青黑的曹纲,曹纲凌厉的目光看向路边愣神的官兵头目。 官兵头目回过神忙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人拖下去!” 那民妇闻言跪在地上的身子一抖,稳了稳心神抖着嗓子咬牙道:“民妇儿媳因击鼓鸣冤,被曹纲下了大狱,一失两命!民妇告无可告!求太子殿下为民妇做主!” 她说罢抖索着将身上的蓝色衣衫褪尽,背过身,鲜血书写的罪状染红了白色的里衣异常刺目,官兵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下手拖她。 赵瑾瑜推开陆机,沉着冷静的将状书从头看到尾,问道:“曹纲何在?” 秦断章身后的曹纲哆哆嗦嗦的走了出来,跪在赵瑾瑜跟前,朗声道:“下官是冤枉的!请殿下明察,还臣清白。” 那民妇见他还敢喊冤一口唾沫吐在他的官袍上,声泪俱下,哭喊道:“请太子殿下为受害的百姓做主,曹纲不止害了民妇一家,百花巷中还有欲状告这狗官的百姓,都被这狗官的人绑了!民妇侥幸逃脱,求殿下为民做主,惩治狗官!” 陆机闻言一怔,偷偷瞄了赵瑾瑜一眼,见他眉头微皱,暗道不好,冷声问道:“所言当真?” “民妇不敢欺骗太子殿下,若此言有假天打雷劈!” 宋育为站在赵瑾瑜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跪在地上不断冒汗的曹纲,此人是三皇子的爪牙,时不时与他作对,此时见他倒霉心里欢喜,站出来拱手道:“微臣这就遣人去瞧瞧。” 他吩咐完人去百花巷找人,才冷着脸对那民妇道:“若此言有虚,你可知诬陷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那民妇认识说话的人是江州太守,见他派了官兵进了百花巷,拍着胸脯道:“若民妇所言有假,便随大人依法处置!” 曹纲哆嗦着跪在地上,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往下淌,他偷偷瞟了眼百花巷的方向,幽深的窄巷仿若一个会食人血肉的大口,狠狠的啃噬着他。 “微臣是冤枉的,还请殿下为微臣做主。” 有曹纲一系的官员站出来说道:“殿下此行是来勘查蝗灾,此事是否可稍后再审。” 赵瑾瑜看着青黄色一望无际的田地,被蝗虫啃食的麦秆折在地里,到处都是飞舞的蝗虫,稀疏的麦地里乌泱泱的跑着大群鸭子,鸭子在朝阳下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欢快的追击着蝗虫。 他随手摘了一支麦穗,麦穗虽然长势喜人,只要细细看过就知道麦穗大部分的麦壳都是空的,剥了一颗还未成熟的麦粒放入口中咀嚼,生涩面甜的味道瞬间溢满口腔。 官兵很快就将百花巷的人带了出来,妇人口中的百姓被染了血的绳子五花大绑,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鼻青脸肿不说还有几名男子走路跛着脚。 赵瑾瑜将手中的麦穗收在袖中,等一行人走近,领头的官兵朗声道:“属下去时这些人都被绑在一起,并未见其他人。” 宋育为脸色不太好看,翘着山羊胡问那妇人,“这些人你可识得?” 那民妇看了一眼,伏地叩首,道:“回大人的话,民妇识得。” 宋育为心满意足的瞥了眼跪地磕头的曹纲,冷哼一声,问道:“你们也是状告曹通判的?” 第49章 太子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那群人被绑着跪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连称是。 赵瑾瑜清冷的眸光扫在他们身上,顿时心生怜意,对陆机道:“去给他们解了身上的绳子。” 不待陆机动作,一旁守着他们的官兵便用刀将他们身上的草绳割断,那些人忐忑不安的跪在地上,有一人高声呼喊:“草民叩谢太子殿下!” 赵瑾瑜看向他,只见那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着青色衣衫身材消瘦,衣摆上绣着读书人最爱的青竹,一身书卷气不似农户。 “你是读书人?”赵瑾瑜下意识的问了句。 “回殿下的话,草民刘士诚,是景瑞八年的举人。”那人跪的笔直,一只眼睛被人打的乌青,显得有些滑稽。 宋育为一惊,忙问道:“你可是那年江州的解元刘士诚?” 刘士诚不卑不亢的回道:“回禀大人,正是草民。” 宋育为是知道这人的,他出身农门,很小便中了秀才,他这些年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想将他收入麾下为二皇子做事,遍寻不到只以为他春闱落榜投靠了他人做了谋士,没想到人竟然就在江州。 “你既有功名在身,便起来。”赵瑾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刘士诚一对上他的目光立马就垂下了头,“既然中了解元,为何没有继续考取功名?” 刘士诚一愣,满布血丝的眼睛愤恨的瞪视着地上的曹纲,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道:“当年草民中了解元,曹大人在他府中设宴,宴请草民与众位学子,当夜草民饮多了酒……” 赵瑾瑜见他面露难堪,心中动容,打断他问道:“她身上的状子可是你写的?” 刘士诚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已经豁出去,可是也万万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那些不堪的过去,赶忙对赵瑾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回殿下的话,正是草民。” 宋育为正对曹纲孟浪韵事听的津津有味,猛然被赵瑾瑜打断站在他背后不满的蹙眉,道:“殿下,农田已经查看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先将人带回府衙,再仔细审问此事?” 赵瑾瑜巴不得他主动揽下此事,淡淡的道:“宋大人乃一州主官,孤便随你回府衙听听此案。” 宋育为一怔,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做个甩手掌柜,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暗道一句果然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没得让他担惊受怕了一夜。 二皇子早就想把江州通判换上自己人,只是三皇子那头将曹纲护的紧,几番较量都没顺利将他拉下马,没想到跟着太子殿下出来看看农田还能捡个空子,他若立下功劳,也可再往上走走,也正好借此机会将刘士诚收入麾下做谋士。 一想到这里,他满脸的喜色差点绷不住,得了赵瑾瑜的首肯当下就命人备车掉头回府衙,一点逃脱的机会也不留给曹纲。 “殿下请!”宋育为亲自扶了赵瑾瑜上马车,自己则坐了他后头的那辆。 回到府衙便直接开了堂,赵瑾瑜端坐在帘后,宋育为志得意满的坐在桌案后,因曹纲还有官职在身可不与民同跪,他满脸菜色的站在公堂左侧,刘士诚立在大堂右侧,身后跪了十几个大气都不敢出的懵逼群众。 刘士诚告知他们今日会有朝廷的大官路过百花巷,让他们有沉冤的抓住机会得雪。 江州官员官官相护,他们这些百姓无权无势,有冤情所告无门,今日他们刚到百花巷集合就被一群地痞捆在一起打了一顿,心中气恼刘士诚哄骗他们上了当,正吵的不可开交又有官兵将他们带了出去,还真见到了朝廷来的大人。 只是没想到,刘士诚口中的大人竟然是皇太子。 刘士诚也没想到送信人说的大人竟然是当今太子,他这些年被曹纲囚禁在百花巷深处的一处民房,受人看管,他一介手无缚鸡的书生,求生无门求死不能,时常受他凌辱。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能重获自由,没想到还有站在府衙里和曹纲对峙的一天。 宋育为坐在大堂中央的高位,惊堂木一拍,惊的他回了神。 “堂下何人,状告何事?速速报来。”宋育为例行问了一遍。 堂下一片寂静,刘士诚上前一步拱手行了个礼,仔细讲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下刘士诚,江州人士,状告江州通判曹纲……”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缓缓说道:“曹纲强迫草民与之行不耻之事,草民不愿,他便将草民囚禁在百花巷数年。” 说罢他撩起衣袖,露出小麦色的手臂,那手臂瘦的皮包骨,上面新伤旧痕叠在一起触目惊心,这些都是他不愿提及的痛,许是说出了口让他觉得羞耻蜡黄的脸涨的通红,袒露的手臂微微颤抖,他逆着光站在堂上感受着堂外围观百姓的目光,有鄙夷的,同情的。 从赵瑾瑜的角度看过去,刘士诚的脸颊削瘦无肉,颧骨高高立着,实在谈不上好看,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向来无波的黑眸沾染了怒气,也不过瞬间就隐了下去。 陆机抱剑的手臂紧了紧,脸部的线条紧绷,虽然他早知道刘士诚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但亲眼看到仍旧是无法淡定,小声骂道:“禽兽不如!” 刘士诚不禁看向帘子后头,影影绰绰间他感到那人淡淡的看了自己一眼,乌沉的眼眸平淡无波没有掺杂任何情绪。 仿佛只是感受到他的注视,随着投来的一眼。 帘子后那人突然道:“给刘举人拿玉簟和案几来。” 赵瑾瑜声音清冷,仿若上好的珠翠碰撞清澈干净,语气平常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衙差拿了案几和玉簟放置在刘士诚面前,他朝赵瑾瑜的方向深深鞠了一礼,面朝曹纲端正的跪坐在堂中。 “士诚!真的是你?”堂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宋育为蹙眉,惊堂木拍在桌上惊飞了刚飞入堂中的燕子,“堂外何人喧哗?” 刘士诚脸色渐变,慌乱的朝那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 那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梳了妇人的发髻泪流满面的望着他。 刘士诚怔忡的回望她,良久才不舍的闭上血红的双眸。 “士诚,士诚!”那女子见他不再看自己,不停的高呼。 赵瑾瑜让陆机将人带离府衙门口,继续听堂下百姓挨个对曹纲的控诉,手被袖中的麦穗扎的刺痛,他掏出那束青中泛黄的麦穗仔细端详,这束看似饱满实则空瘪的麦穗和这官场又有何不同。 这麦穗能饱腹,亦能扎人,更能唬人。 “曹大人,你可有想说的?”宋育为轻蔑的看着他。 曹纲做官多年,为人世故圆滑,岂能被这点小事唬住,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慌乱,胸有成竹的背手而立,他做事从不会留把柄,即便留有把柄,拖延了这么久手下的人也早已清理干净了。 论奸诈他曹纲在江州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他自信的微微一笑,说道:“空口无凭,没有证据也敢污蔑朝廷命官。” 堂中跪着的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 有些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尸体早已成白骨,更何况官官相护,见曹纲自信满满的负手而立,一时间堂中乱做一团。 “启禀大人,民妇有证据!” 第50章 命运弄人,流言害人 曹纲回首,见是刚才在百花巷头一个冲出来的蓝衣妇人,睁着铜铃般的大眼睛,面色不豫的瞪了她一眼。 民妇被他瞪的瑟缩了下脖子,随即便直起身毫不忌讳的在裤裆中摸了起来。 “天啊!这老婆子在做什么!”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此等不知廉耻之举!” 大堂内外因为妇人粗鄙的动作乱成一团,宋育为也被她惊了一下,皱眉看了眼端坐在帘后的赵瑾瑜,却见他半垂着头,无聊把玩着手里的麦穗,从始至终都没抬头看。 那妇人仿佛听不到那些鄙夷的话语,从裤裆中掏出一块绯色碎布高举过头顶,扬声道:“这就是证物!” 那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织锦,还有从五品官服的绣纹,无论这块布料从何而来也绝不是一个农妇能有的。 曹纲一怔,嗤笑一声道:“一块破了的布料而已,能证明什么?” 那妇人被他无耻的样子激怒,叫道:“这是你抢走我儿后,我儿媳寻到我儿的踪迹,我们去救人时刚巧撞见你,你让人打死了我儿子媳妇,我老婆子拼死从你身上扯下这块布,逃了出去,为的就是这一日替我儿子媳妇申冤。” “也许是本官在外头挂烂了衣摆,恰巧被你拾去了。” 妇人一噎,一双怒眼凶狠的瞪着曹纲诡异的笑了笑,喊道:“草菅人命的狗官,这东西你可认得?” 只见那妇人手从后腰伸进裤裆,摸出了一个银鱼袋。 宋育为嘴角抽了抽,赵瑾瑜轻轻弯了弯嘴角。 “这里头装着刻有你名讳的银鱼符,上头清清楚楚的刻着你在何处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体貌特征,你认或不认!” 曹纲心下大惊,古铜色的脸黑如锅底,颤抖着嘴唇瞪视着妇人手里的东西,鱼符是他身份的象征,此等贵重东西丢失须得及时上报朝廷重新申领,朝廷留有备案此事一查便知。 “好你个大胆贼人,原来是你偷了本官的鱼符。” 刘士诚冷笑一声,问道:“如此贵重之物谁敢窃之,窃取又有何用,没有官印与官府的文书便是想冒充大人也不可能。” 曹纲噎了个脸红脖子粗,那几日他因丢了鱼符脾气暴躁虐杀了几名男宠,此时那些人的家人皆在堂上。 他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为自己开脱,刘士诚见他心虚沉默就知道他又在打坏主意。 他的事已不是秘密,不如在曹纲想到应对之策前给他致命一击。 刘士诚起身朝上头一拜,坦然说道:“曹大人性情暴虐,曾在草民身上留下许多伤痕,其中便有牙印,草民恳求宋大人请仵作将草民身上的牙印与曹大人的牙齿做比对。” 每个人的牙齿排列都是不一样的,痕迹自然也不同。 “你!”曹纲脸色青黑的怒视着刘士诚,恨不能让人将他的嘴缝起来。 “请大人传仵作为刘举人鉴伤!”大堂内的受害人看到了希望,乱嗡嗡的吵成一片。 赵瑾瑜收了手中的麦穗,隔着帘子赞赏的看着刘士诚,此人能屈能伸日后也能有好的前途,此前还担心他解不开心结,如此便再与仕途无缘。 若他自己不再将此遭遇放在心上,日后面对别人恶言中伤便也不会入了魔障。 如果一个人把自己圈在怨天尤人的漩涡里,那他一定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 只有自己立起来,才能坦然接受敬仰。 “公堂之上不得大声喧哗,肃静!”宋育为拍响惊堂木,依言传了仵作。 大堂上失了爱子的百姓哭做一团,撕心裂肺的数落着曹纲的种种恶行, 宋育为不会放过扳倒曹纲的大好机会,让主簿将堂中百姓状告之事一一记录,立马派出衙役核实。 善恶终有报,事实摆在眼前曹纲已辩无可辩,在黑暗中沉积多年的案子即将落幕,赵瑾瑜带着陆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府衙,上了回驿馆的马车。 回到驿馆沐浴换了身宽松的常服,赵瑾瑜问陆机,“方才府衙门外那妇人是刘士诚的妻子?” 陆机抿唇摇头,叹息道:“他们二人从前有过婚约,刘士诚中解元后,受邀参加了曹纲以官府名义举办的鸿运宴,之后便被曹纲圈禁在百花巷的府宅中。刘家报官寻人多年无果,有流言传刘士诚被高官看中点做女婿,不愿娶那女子躲去了京都,两家便解除了婚约。” “这么说那女子是另嫁他人了?”赵瑾瑜语气涩然的问了一句。 陆机有些可惜的回道:“那女子也是个烈性的,一直不愿嫁人,直到去年腊月她父亲重病才嫁了人。” 命运弄人,二人终究是错过了。 赵瑾瑜怔了怔,好半天才说了句,“流言害人。” 陆机认同的点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欲言又止的挠了挠头。 “想说什么就说。” “说到流言害人,属下就想起了陈二姑娘。”陆机小心翼翼的看向赵瑾瑜,见他没有不悦之色,才接着说道,“当初也是因为京都传言太广,圣上才下旨赐婚。” “嗯。” “属下想会不会是有人设计?”陆机问道。 赵瑾瑜铺开宣纸示意陆机研墨,执笔写下几个字又涂掉,想了想拿了信封将麦穗装进去,亲手封了递给陆机,“给陈二姑娘送去。” 陆机嘴角抽了抽,虽然不懂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还是听话将信收在了怀中。 守在门外的侍卫敲门,高声道:“殿下,驿丞来报有个叫刘士诚的举人求见。 “殿下要见吗?”陆机问道。 赵瑾瑜颔首:“见。” 刘士诚已经清理了仪表,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衫,他身高中等只是人瘦的厉害,衣衫穿在身上不太合身,头发干枯面庞蜡黄暗沉,一只眼睛被人打的黑青,嘴唇也翻肿的老高,滑稽且狼狈。 刚一进门就恭敬的对赵瑾瑜行了二拜六叩的大礼。 “草民叩谢太子殿下大恩!”刘士诚声音哽咽,头磕在木地板上砰砰作响。 赵瑾瑜没有让他起来,随口问他,“今日之事让你当众说出,你怨不怨?” 刘士诚跪伏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一开始心中有怨,现在想通了便不怨了。” 赵瑾瑜没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背脊。 “草民多谢殿下今日堂中赐坐。” 今日他所言之事实在羞于启齿,本以为太子殿下在百花巷拦住他的话头,回了府衙会让宋育为闭门审理,没想到他真的只是旁听。 直到他忍着羞愤讲完,太子殿下为他赐了座,他才明白太子殿下的用心。 与其让人背后猜测嚼舌,不如自己堂堂正正的讲出来。 此事非他之过他亦是受害人,他有功名在身,可在衙堂中坐着状告命官,殿下亦是在告诉众人他无过。 “你该谢的人是宋太守,孤什么也没做。”赵瑾瑜淡淡道。 刘士诚一怔,他今日一见太子殿下,便能断定是他的人将他救出。 只是他为何却将此事推给宋太守? 第51章 为官不忘良善 陆机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和之前的自己一样想不明白,提醒道:“我家殿下今日是去田间巡视灾情,偶然路过百花巷,案子是宋大人审的,你要谢也该谢宋大人才是!” 刘士诚不知赵瑾瑜的处境,微微一思忖便明白了陆机话中的意思,点头道:“草民多谢大人提醒。” “你十年前既然能中解元,想必学问做的很好。”赵瑾瑜问道。 刘士诚赫然,“十年过去,草民于学识再无进展。” 他被曹纲囚禁,已经十年未好好读过书了。 “距离下次春闱还有两年,你可要努力将这十年拉下的课业都补回来。”赵瑾瑜难得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犹如雨后天晴让人心生向往。 “草民一定不负殿下期望。”刘士诚朗声道。 陆机亲自送了刘士诚下楼,将他带到一辆简朴不起眼的马车前,抱着剑骄傲的说道:“这里面有殿下给大人的礼物,若大人日后入仕为官一定要做个好官,莫要辜负了我家殿下的一片心意,否则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刘士诚对他谦和施了一礼,“草民定当谨记殿下与陆大人今日之言。” 陆机嘱咐车夫将人送回去,不等刘士诚上车就跨着大步走了。 刘士诚目送他回了驿馆才上了车,马车里放了一口红木箱子,里头放了一套新的文房四宝和满满一箱的珍贵书籍,放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启蒙的三字经,他打开书封翻至第一页,念了两句便哽咽的再不能出声。 人之初,性本善。 这是殿下怕他误走歧途,善意提点他为官不忘良善。 送刘士诚回家的侍卫很晚才回到驿馆,先去见了陆机,将当日见闻上报而后又出了驿馆。 “殿下所料不错,宋育为果然去了刘士诚家。”陆机眼神中满是崇拜。 “如果所料不错,下次见到刘士诚便该称他一声刘大人了。” 陆机抱着剑,嘿嘿一笑,道:“属下已经叫过了。” 赵瑾瑜睨他一眼,笑着问他,“你心情很好。” 陆机一愣,摸着下巴反问:“很明显?” “粮仓里的赈灾粮有消息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殿下,”陆机俯首,靠近赵瑾瑜低声说道,“殿下所料不错,赈灾粮确实送去了乌兰山,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了山里藏的那支精兵。” “那支精兵约莫有两万人左右,分开藏匿在好几处。”陆机摸出一张地图铺在几案上,指着画圈的地方给他看。 赵瑾瑜仔细看了看,手指在画圈的地方摩挲。 “今日的事可能会引起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猜疑,精兵的事属下不敢草率的透露给宋育为,实在是想不出好的法子引诱他上钩。”陆机挠头,恳求道,“请殿下指点一二。” 赵瑾瑜将地图卷起,随口问道:“那个宋三姑娘呢?” 陆机已经知道宋育为让他女儿给赵瑾瑜下药,被识破的事儿,他一本正经的抖了抖脸皮,“被宋育为送去别庄了。” “她就不想回太守府?” 陆机眼前一亮,对呀,他怎么没想到呢。 翌日一早,宋育为接到宋四公子带着宋三小姐卷了包袱从别庄逃跑的消息,胡子都要气歪了,连忙派了府兵去寻人,寻了三天两夜,最后在乌兰山脚捡到了一只绣花鞋。 宋育为怒不可遏的狠拍几案,震的茶盏里的水溅出了不少,“这俩作孽的混球!” 乌兰山连绵起伏,山峰一坐连一坐,正值夏日草木茂盛,误入山中只靠太守府的府兵如何寻人! 最重要的是乌兰山还有一群匪徒! 宋夫人哭天抹泪的坐在一侧,“老爷,您不是和乌兰山的那群匪徒有些联系,不如让他们帮着寻一寻。” 宋育为被她哭的一个头两个大,通判掌管粮运,水运,家田和诉讼,是个大肥差,他们早就想换成自己人,他这边刚处置完曹纲,上报给二皇子,才欢喜一晚上就被泼了一身冷水。 这几天他的心情也如那起起伏伏的乌兰山,没一刻消停的。 “闭嘴!你是想害死我吗?”宋育为被她气的吹胡子瞪眼,和山匪有染的事是能随口乱说的吗? 宋夫人被他吓的噤了声,只敢坐在一旁默默垂泪。 宋育为黑沉着脸不吭声,从前都是曹纲监督他们各种找茬,这回栽在了他手上断然不可能让他再翻身了,所以在处理曹纲的事情上他杀伐果断,打了曹纲那群人一个措手不及,不止查了百姓状告的旧案,还将他与粮商勾结贪没赈灾银粮的事查了个人赃俱获。 此刻账本就在他面前的几案上,被他刚才那一掌拍的沾了茶水。 原本他是打算让心腹去找那群匪徒帮着寻人的,可刚才被宋夫人一盆冷水泼下来,他涨热的头脑便冷了下来。 这会不会是曹纲那一派给他挖的坑? “来人,去府衙借人,务必要找到四公子!” 绝不能联系乌兰山那群匪徒! 陆机接到消息乐不可支的报告给赵瑾瑜,又详细描述了自己怎么引了宋四公子去接的宋三小姐。 “那宋三小姐时常介绍女子给宋四公子,宋三小姐几日不在,宋四公子就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一听说宋三小姐在别庄连夜就跑去了。” 赵瑾瑜:“……” 陆机憋着笑继续说道:“俩人一见面,宋三小姐就迫不及待收拾包裹跟宋四公子走了,属下让人在后头跟赶鸭子似的把他们赶上了乌兰山。” 陆机笑的不行,那俩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姐少爷以为行踪暴露,跟大傻子似的窜上了乌兰山。 提到鸭子赵瑾瑜抬了抬眼皮,问道:“田里的鸭子如何了?” 陆机面上喜悦不减,乐呵呵的说道:“陈二小姐真是神了,那鸭子吃胖了一圈不说,田里的蝗虫也少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田里的粮应该能保住一部分,不会绝收。” 赵瑾瑜颔首,有效果就行,只要能控制住蝗虫不再增长就是好消息。 宋育为的府兵进了山便和府衙的衙役兵分几路去寻人了,他们在山里转悠,时不时能看到树上做的记号,宋育为的府兵追着记号越走越深,竟然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几个人相互对望一眼,经过一番商议,一致认为他们发现了可以立功的大秘密,便悄无声息的下了乌兰山。 宋育为在太守府从早上等到下午,没有一点消息传回急得嘴上起了个大火泡,他正准备用晚饭时,管家来报府兵回来了,有急事上报。 “可是四公子找到了?”宋育为急得冒火。 第52章 太子又蹲在驿馆做烤鸭 管家如实说道:“他们并没有带四公子回来,老奴问他们,他们只说事关重大要见大人,不肯与老奴细说。” 宋育为一怔,神情严肃的说道:“将他们带去议事厅。” 等他到了议事厅,那一队府兵早就在厅里等着了,抓耳挠腮的比宋育为还急,见宋育为来了赶紧上前行礼。 “何事非要见本官?”宋育为不悦的问道。 府兵们相互对望一眼,最后落在一个人身上。 府兵小队长挺起胸膛,急声报告,道:“属下几人在乌兰山寻找四公子,无意中发现山中藏有一支军队。” 宋育为:“……” 这消息太劲爆了,他呆呆的坐着好半天才消化,喃喃的问道:“军队?是否认错了?” 府兵小队长挺着胸脯道:“属下只听到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是在练兵,生怕打草惊蛇,并未敢细看……” 宋育为:“……”他现在想骂娘。 更想骂他家那俩狗崽子,没事往乌兰山上跑什么,这回可是捅大娄子了。 是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练兵? 宋育为被吓出一身冷汗,乌兰山中真藏有军队也绝对不是二皇子的,他是江州太守,若是二皇子的私兵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思及此才松了一口气,看到面前这几个府兵还一脸求赏的兴奋着,压下心中的烦躁,说道:“每人先赏白银二十两,待本官查证后再为你们请功。” 宋育为朝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立马会意让手下的人将他们带下去看管起来,先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以免消息泄漏。 等人走了管家才小心的问道:“大人,是否要将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 宋育为心焦不已,也不知道派出去的其他人有没有发现山中异常? 乌兰山的那群匪徒是否在为深山里的军队打掩护? 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乌兰山的匪徒很安分,只打劫路过的富商和商队,从不伤害百姓,他曾多次与乌兰山的匪徒打交道,收取贿赂银,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占山为寇。 皇太子还在江州,若叫他晓得了山中藏有私兵,江州就要乱了。 “大人?”管家得不到回应,踌躇的叫了声。 宋育为深吸一口气,道:“先将人都叫回来,再将此事用八百里加急报给二殿下知晓。” 他得确认这私兵与二殿下无关,得了他的指令才能继续行事。 宋育为刚将人从乌兰山上撤出,赵瑾瑜便下令让他的人离开了乌兰山,还顺便将引路的记号抹去,不留功与名。 宋育为这厢急的团团转,赵瑾瑜又开始蹲在驿馆做烤鸭了,宋育为巴不得他不出门,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打扰他,只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生伺候着。 赵瑾瑜还和之前一样定时去田间转悠,有时候去民间施粥,对赈灾一事十分上心。 宋育为敢摸着良心说自从赵瑾瑜来了江州,江州的蝗灾确实轻了不少,眼看粮食能保住了,太子带来的赈灾银谁也没见到,甚至不知道他藏在了何处。 宋夫人听说了宋育为不再派人找孩子,整日里来找宋育为哭,“老爷,他们可是你的亲生骨肉,你不能不管他们死活啊!” “你当我不急吗?”宋育为烦的不行,这都好几天了他家那俩糟心的玩意还没找到呢,也不知道是饿死被野兽吃了还是苟活着,他现在不敢主动与乌兰山的匪徒联系,更不敢再派人上山。 那俩人当然没饿死,不仅没饿死还在乌兰寨里蹭吃蹭喝。 乌兰寨的人是在深山里发现乱窜的二个大傻子的,得知他们是宋太守家的三小姐和四公子,一时也不知道该拿他们怎么办,也不晓得他们发现没发现深山里的秘密。 乌兰寨的大当家不在,二当家当下做主留他们在山寨好吃好喝的呆了几天,探了探他们的口风才差人给太守府送了平安信。 宋育为得了信也知晓这人是暂时回不来了,好在性命无忧,当下便安抚了宋夫人,耐心的等待二皇子的回音。 陈琬琰收到赵瑾瑜的信一脸的莫名其妙,拿出那根麦穗正着看一遍,倒着看一遍,问静荷:“你家主子这是啥意思?” 静荷默了默,将军府养大的千金都看不懂,她一个没学问的瘦马能知道个屁! 她斟酌再三,试探的说道:“许是瞧这麦穗长得好?” 陈琬琰:“……” 她瞪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将麦穗放在窗台上暴晒,准备做个永生麦穗。 “我准备和二皇子合作,把咱们之前说的做起来。”陈琬琰突然道。 这件事做不好坑人害己,选择二皇子是她经过仔细分析,权衡利弊之后才做的决定。 静荷媚眼一挑,含了几分怒气,质问道:“您为何要和二皇子合作?” 陈琬琰劝她冷静,给她倒了杯凉茶,解释道:“我想了想,我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 静荷急忙打断她,“太子殿下不行吗?” “这事儿不能把太子殿下扯进来,万一二皇子知晓后和我们对着干,不是坑了殿下吗?” 她最开始也是想寻求赵瑾瑜的庇护,后来在多方考虑下才选择了稳妥的二皇子。 一个身陷囹圄自身难保的太子,正在被多少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她现在没有能力替他筹谋,至少不能拖他后腿。 大哥说二皇子羽翼已丰,母亲又是贵妃,也暗示过赵瑾瑜的太子之位很可能会不保,倘若选择了赵瑾瑜,他一旦失势这桩生意不但会黄还很有可能拖累他。 不能给其他皇子踩他的机会。 静荷狐疑的问道:“选二皇子就不坑殿下了吗?” 陈琬琰耐心的解释道:“若是选择依附二皇子,遇到同行眼红打压,我们可以请二皇子出面弹压。” 二皇子看到银子的份上一定会非常愿意为她摆平障碍,一个有野心的皇子一定非常非常的需要钱。 她已经想好了,要做一条龙垄断产业链,形成资本闭环。 大到优伶包装,小到服装首饰、化妆用品、酒水等等全部由她的店铺供应,这样她既不用担心销售渠道还会有非常可观的利润。 优伶展示了好看的商品,无形中也会形成一个带货产业链,这些都是活广告。无论如何,在这条产业链上她一定赚的比二皇子多,只要她把店做火爆,资金很快就能回拢。 “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大靠山,要不然怎么保证姐妹们不被欺辱?”她顺口提了一句静荷最在意的,试图说服她。 静荷纠结的问道:“非要二皇子不可?” 第53章 她可真是个厉害的小天使 陈琬琰幽幽的说道:“那倒也不是,最主要的是我不认识别的大人物……” 想做火就需要二皇子这种有实力的热门人物来坐镇,想上他的顺风车就多来捧场,她相信只要来过几次就会被她打造的青苹果乐园吸引。 只要店面开始进行盈利,资金回拢她就可以展开投资盈利低,能快速收拢人心的行业。 商业版图画的太大,她不能全盘托出,静荷虽然有点小聪明却大智慧不足,说出来她又要解释很久。 于是,陈琬琰说道:“二皇子是目前最好的人选,其他都是小树苗风一刮就折了。” “主子的意思是二皇子是棵大树?”静荷眉头皱的都快能夹死蚊子了,她怎么感觉哪里有点奇怪? 陈琬琰故作高深的目视远方,轻轻颔首。 “那您为他赚银子,岂不是要助他长成参天大树?这可不行!”她坚决拥护太子殿下,十分果断的拒绝。 陈琬琰嘿嘿一笑,双目闪着狡黠的光,笑的天真无邪,说道:“长大了好呀,树大招风呀。” 没听过一句话吗,秀木于林,风必摧。 她仔细给静荷分析了其中关键,并保证一定是为了赵瑾瑜好,她才不甘不愿的应了。 静荷护主心切,回了静园就给赵瑾瑜传了消息,听不懂,想不明白的问主子就对了。 陈琬琰定了计划便给她大姐递了拜贴,她必须亲自见二皇子一面,她看中了一块地想要便宜拿下,并且她要敲诈二皇子出一部分钱入股,还有官府审批的文书也需要二皇子一并解决。 陈琬琰捏着毛笔在宣纸上涂涂画画,她前世喜欢玩古风游戏,最喜欢在游戏里装扮洞天福地,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装修庭院。 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准备先画了轮廓,皱眉看着手中的毛笔,这玩意她实在用不好,要是有铅笔或者水彩笔就好了。 水彩笔?她眸光一亮,做不了钢笔和中性笔她可以做水彩笔自己用,还可以做眼线笔卖!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她可真是个厉害的小天使! 李珩在她身边站了许久也未见她抬头看自己一眼,直到她手中的笔墨滴在宣纸上开了朵墨花,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将她飞远的思绪打断,“在傻乐什么?” 陈琬琰唬了一跳,抬头笑盈盈的看着李珩,圆溜溜的杏睛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小侯爷来啦~”她盘着腿坐久了腿有点麻,看了眼李珩身后的小厮,问道,“送我的瑶筝?” 李珩让小厮将瑶筝放在几案,陈琬琰随手拨了下,音色饱满缠绵,满意的点点头,赞道:“好琴!” 前世她也有一架古筝,只不过她那时候她钢琴弹的更好,只因为可以跟她的初恋男友一起上钢琴课,所以学的十分用心。 上次她出门想买架琴,只可惜这里的琴大多是五弦和七弦琴,她都不会用,她只会二十一弦。 “你喜欢就好。”李珩拿起她画的图,皱眉,“你这是画的什么符?” 陈琬琰:“……”扎心了! 她灵机一动,问道:“小侯爷可会画画?” 李珩颔首,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有所通。” 陈琬琰笑眯了眼,兴奋的问道:“小侯爷今日可有空闲?” 李珩瞧她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上扬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喉头微动,“有。” “那你帮我画画好不好?”她指着桌上的颜料,贝齿咬了下饱满下嘴唇,委屈啦的戳了下几案上的毛笔,“这玩意委实太难用,我用不好。” “要画什么?”李珩在她对面坐好,又仔细看了一遍她画的符,实在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就放弃了。 陈琬琰一边讲一边比划,末了感觉不太尽兴,跳下软榻趿拉着鞋跑到石榴树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概,转头问道:“就按照我这个画!” 李珩看的怔愣,问道:“青苹果乐园?” 陈琬琰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将小桥流水放在室内,小侯爷觉得可好?” 进门两侧第一间屋子用于接待客人,迎宾替换休息所用,往里设有雅间,通往二层的楼梯在左右两侧走廊尽头,进正门往前走需下两道台阶,下了第一道十六层台阶中间有一个广台,分别通往两个方向,回廊环绕具是雅间。 再往下一个六层台阶是一道长长道桥廊,底下绿水环绕,桥身时宽时窄,宽的地方写了个演字,窄桥四通八达,可以通往水中的观赏台与最边上的雅间,左右两端的雅间处设计了楼梯写了个厕字,刚好与每层楼尽头的舞台隔开。 桥的尽头是一个非常大的舞台,舞台两端设计了很宽的楼梯,可以上到顶楼,每层之间都设有表演的舞台,站在舞台往下看,水中设有几处错落有致的独立观赏台,观赏台的背后以扇形屏风作为遮挡。 “这个屏风上面做一个环状的杆子,可以围上两层帘子,外面挂纱帐里面挂成竹帘,纱帐可以随意拉起合上。”她絮絮叨叨说的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李珩理解没有。 她想的很好,水中可以养点锦鲤弄点水生植物。 这个年代没有音响设备,什么杜比环绕立体声她也不想了,就只能尽量做到空旷,毕竟唱歌全靠吼。 陈琬琰弯着腰撅着屁股用树枝点着水中的看台,兴奋的回头望着李珩,鼻翼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被太阳照的闪闪发光。 她行为举止无状一点都不符合李珩对妻子的要求,可是看到她乐不可支的样子,他的心也跟着柔软舒适。 “很好。”李珩毫不吝啬的夸奖。 “那你要不要投资我?”陈琬琰像个蝴蝶一样跑到李珩身边,藕粉色的细绣纹纱罗随着她步伐飘扬。 第54章 小侯爷的态度转变有点大 李珩跪坐在软榻上,生怕她脚下不稳跌倒,待她跑至软榻前伸手抱住她的腰肢,嗔怪道:“走路就走路跑什么,脑袋不疼了?” 陈琬琰尴尬的撑着他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激动的小脸通红,“小侯爷快帮我画。” 这个设想是她在游戏里装扮过的一处酒楼,万万没想到竟然有实现梦想的一天。 这样一想,穿越时空带给她的失落感又淡了点。 “帮你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怎么谢我?”李珩松开抱着她的手,一脸笑意的拨动琴弦,“不若你弹曲子我作画?” 陈琬琰嘿嘿一笑,上大学之后她大多时间都是在玩游戏,沉迷在游戏里装扮各种样式的庭院楼阁,她好久没摸过古筝了,去学校的艺术楼也是摸钢琴最多,早在看到琴的时候就跃跃欲试想弹一曲了,怕手生就没好意思。 “我弹的不好,小侯爷莫怪。” 这琴是李珩重金为她寻来的,他宠溺的拍拍陈琬琰的脑袋瓜,让小厮将画纸颜料拿去石桌铺开,自己则下了软榻。 陈琬琰拨了拨琴弦,先与琴磨合,觉得差不多了便弹了一遍知否。 弹了一遍来了兴致,忍不住边弹边唱,愉悦感很快便充斥全身,仿佛带着她回到了现代,回到了她最爱的舞台。 她前世非常喜欢唱歌,唱歌比弹钢琴还让她快乐。 “一朝花开傍柳,寻香误觅亭侯。” 她音域广,声音清澈明亮,因为年纪不大可塑性还算不错,经过这段日子的练习,技巧虽还有不足却也不显生涩。 “纵饮朝霞半日辉,风雨着不透。” “一任宫长骁瘦,台高冰泪难流。锦书送罢蓦回首,无余岁可偷。” 听到这里李珩握笔的手一顿,抬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眸色深邃复杂。 误入侯府? 她心里是有太子吗? 李珩仿佛吃了没有熟的杏子,口腔咽喉都酸酸的,其实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能感觉得到,陈琬琰并非传言中那般非他不可。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一曲终了陈琬琰还意犹未尽的拨着琴弦,这琴弦拨弄起来余音绕梁,让她内心富足。 她自小就很喜欢唱歌跳舞,可能是她心太野又好见异思迁,学的种类繁多,除了唱歌和钢琴其他的都学的没有很精。 李珩画的很快,他画画技巧很好,对她所描述的理解很透。 陈琬琰看到那张恢弘大气的图纸,惊的半天合不拢嘴,雕梁画栋跃然纸上,甚至还在舞台上添了个弹琴的女子,舞台下方的桥廊上还有个专心欣赏音乐的看客,简直就和她脑海中想的一样。 陈琬琰对他崇拜又多了不少,拿起画纸由衷的赞叹道:“小侯爷,妙笔生花。” 这水平要是放到现代怎么也得是美院的高材生,难怪连皇帝都看好他,这样的人才配她这个学渣确实亏了。 前世的她普通又平凡,像他这样俊秀的男人可看不上她,她也只能远远观望,近不得人家的身,没想到重活一世捡了这么个英俊男人做夫君,她可惜的啧啧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样的才子只有才女佳人才配的起。 “你满意就好。”李珩将她的手从肩膀上拍掉,沉着脸问道,“听闻你对静荷非罚即骂?” 陈琬琰:“……” 陈琬琰被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时候对静荷非罚即骂了? 他这态度转变有点大啊?摸不清这人在抽什么风,只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抿唇不语。 李珩柔声说道:“你不喜静荷,我日后不去她那里便是,她是二皇子的人,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颜面。” 陈琬琰:“……”她什么时候不喜欢静荷了? 不过听他说不去静荷的院子,她倒是满意的,既然静荷心里有喜欢的人了,便不该让她委身李珩。 陈琬琰乖顺的点点头,放下手中的画,笑着仰头,“她长得养眼,我不过是叫她来伺候我罢了,小侯爷可要记住今日所言,不能去她院子给我添堵。” “吃醋了?”李珩脸色忽变,原本乌云蔽日忽然就万里晴空。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猪蹄子想的还挺多,不过能为静荷争取点福利还是可以的,她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反正你只要不和她睡,日后我就不让她跪着伺候我了。” 李珩被她直白的话噎的俊脸一红,不自在的别开脸,“我既应了你,自然会做到。” 陈琬琰看着他侧脸的红晕,也不再逗他,板着脸说道:“我这院子是不是漏洞太多了,谁人都能窥探一二。” 李珩笑了笑,“你现在才知道?” 陈琬琰气结,鼓着腮帮子使劲坐在了榻上,兀自生着闷气。 “上回你在池塘边说了什么,吓的周姨娘病到现在都下不了床?”李珩颇有兴味的问道。 “心疼啦?”陈琬琰忍不住笑出了声,站起身神秘兮兮的冲他勾勾手。 李珩身子微微前倾,侧头附耳。 陈琬琰脚尖轻点,微仰着头颅,手贴着他的耳廓,唇瓣若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耳垂,呼出的热气直往他耳朵眼儿里钻,李珩只觉得整只耳朵都烧的厉害。 “我跟她说,我要是死了……”她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一定提前让她去黄泉路上等我。” 她说完兀自笑个不停,李珩却被她吓了一跳,一把搂过她,将她的脑袋按在怀中,口中念叨,“童言无忌,随风散去。” 陈琬琰笑的正欢,被他这紧紧一揽,堵住鼻孔差点憋死,使劲踢了他一脚,闷声喊道:“快放开我,我要窒息了。” “小孩子,不要整天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李珩稍稍松开搂着她腰肢的手,另一只手还托在她的后脑,柔声问道,“头可还疼?” 陈琬琰本来都忘了这茬,被他一提醒感觉后脑勺又开始疼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都让你不要去招惹她了,怎么就是不听?” 陈琬琰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呐呐道:“我坐在亭子里喂鱼,是她先来招惹我的,是不是她找你告状,说我打罚静姨娘?” 第55章 感谢周姨娘十八辈祖宗 李珩没否认,只无奈的说:“我明日叫孙涪来你这里当差,你若要出阆苑就叫他寸步不离的跟着。” 陈琬琰这次是打从心眼里感谢周淑清十八辈祖宗的。 她使坏心眼想让自己误会静荷在李珩这里状告她,从而让自己对静荷更加记恨,变本加厉的对她责罚打骂,让二皇子的人内斗,让李珩厌恶她。 她这一招确实不错,只可惜她估摸错了她和静荷的关系。 “妾室不就是伺候主母的吗?我不能使唤的她们?”陈琬琰问道。 “按理说伺候你是应该的,但总有个特殊情况,你若缺伺候的丫鬟,尽管去管事娘子那里要就是。” 陈琬琰瘪了瘪嘴,“行,我知道了。” 静荷总是跪着让周淑清瞧见,不过是二人合起手来坑她的一场戏。 误打误撞得了李珩一个许诺倒是意外之喜,日后要见静荷不用有点风吹草动就跪着了。 说到静荷,陈琬琰就想起了暖桃。 自从上次她醒来见过暖桃一次,便再未见过了,她日常足不出户,整日里待在自己的院子不出来,比关禁闭还老实。 暖桃该不会是瞧见她与静荷做戏,吓的不敢出院子?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问道:“小侯爷最近都歇在暖桃院中?” 放在她后脑勺上的手一僵,李珩不自在的收回,握成拳放在鼻子下面轻咳一声,“嗯。” 陈琬琰了然的点点头,笑盈盈的说道:“难怪周姨娘按耐不住跑出来作妖了。” 李珩见她目色坦然并未有恼意心里一松,随即又生出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淡蓝色的天空与大团的火焰红交辉相印,西斜的日光挥洒着最后的余温,光和色相激相荡,余霞成绮。 地平线的另一端,再过不久也要挂起一轮新月。 陆机自从灵光一闪,闪到了陈琬琰对李珩的非卿不嫁很有可能是被人设计的,就放了只信鸽去了凉州,凉州的暗卫接了消息便传了话回来。 他得到的回信,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让人吃惊。 “殿下,凉州虽也有陈二小姐的传言,却并不像京都那样满城风雨。”陆机一脸严肃的抱着飞的快口吐白沫的信鸽,心疼不已。 “说来听听。”赵瑾瑜听的神色凝重。 “陈二小姐确实是对李小侯爷心有所属……”他偷瞄了一眼赵瑾瑜,结结巴巴的说道:“陈将军不同意……” 这些赵瑾瑜都是知道的,不明白陆机干巴巴的同他说这些干什么。 陆机赶忙说道:“怪就怪在她回凉州一开始很正常,后来突然就非要嫁给李小侯爷了,还要去京都找李小侯爷,陈将军这才大怒将她关在府中,不允许她出凉州。” “她开闹那日,她的丫鬟丹霞出过府,后面闹的几次丹霞也都出过府,凉州也是从那几日才开始有的传言。” 赵瑾瑜曲起手指,有规律的敲着几案,“传言是凉州先有的,还是京都?” “凉州。”陆机顿了顿,道:“但奇怪的是,凉州的传言并不像京都那般沸沸扬扬的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并没有起多大的水花,陈将军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赐婚的圣旨,可见他对京都的事并不知晓。” 赵瑾瑜沉了目光,心里明了这是有人做了局,做局的人保不齐就是二皇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当初父皇为她和李珩赐婚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定下婚约的时候他只是个奶娃娃,她与人世间也还隔了一层肚皮,他只是在七八岁的时候,从如姑姑口中知晓二人有婚约。 刚好她随陈将军奉召回京都述职,只心中好奇偷偷去瞧了她一眼。 两个人隔的很远,他也只看到了一个大红色的轮廓,连样貌都未看清。 二人这十多年从未说过一句话,除却婚约之事,他们二人与陌生人无异,他心中对她并未有情感,她爱慕谁,他并不在意,因此也没想过去查流言的真伪。 “殿下,这事……”陆机犹豫的开口。 赵瑾瑜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此前他心中无情爱,娶谁做他的太子妃都没有什么差别,纵使因她的缘故皇兄和皇姐们用故作怜悯的眼光瞧他,抑或是搬弄是非的嘲笑他都不甚在意。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因为她被赐婚李珩,母后与父皇数次争吵,毫无征兆的被废,使他在东宫如履薄冰,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这时候他才意识到陈家对他的重要性。 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新婚在即,陈将军会偷偷回到京都找到了他。 “唉……殿下,您要不要问问陈将军?”陆机问道。 “如何问呢?”赵瑾瑜怅然问道,问了又能如何? 边疆将领无召不得回京都,即便是她的婚礼父皇亦未下旨召陈青岩回京都,婚礼当日陈家大公子陈明玄亦未出席,当日出席的只有陈四公子与二皇兄侧妃陈琬瑛。 陈将军在他面前痛心疾首的将陈琬琰骂了个彻底,又求得他的谅解,并与他击掌为盟,承诺日后绝不会在他与二皇兄之间摇摆,只会帮他一人,请他在新婚之夜一定要去守着她,并且十分肯定是说那日有人要害她性命。 却未解释她是否是被陷害。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陈琬琰确实心属李珩。 “这……”陆机想不出好办法,只能不爽的闭了嘴。 “那日在喜房堂屋后窗抓到的贼人招了吗?”赵瑾瑜轻声问道。 她新婚那日,他一直都在暗处,自然看到了李珩未掀起她的盖头便出了喜房,后来喜房的人逐渐散去,她自己掀了盖头吃了饭菜,随后便去沐浴了。 因着男女有别,他便避开未敢再看,听到她出浴的声音,计算好时间等她穿了衣裳才继续盯着她,陈将军说的不错那日确实有人要害她。 “没有,还是老一套说辞,估计是有家人被人拿捏住了。”陆机烦躁的抓了抓发髻。 人是他抓走审问的,那男人鬼鬼祟祟的蹲在窗下,监视着陈琬琰的一举一动,那日要不是殿下让他先抓了人走,也不会让殿下对那个负心女上了心。 第56章 万蚁噬心的滋味 赵瑾瑜微微垂眸,“他如果还不招,就让他尝尝万蚁噬心的滋味。” 万蚁噬心就是在人的心口和脚底心抹上糖蜜,引了蚂蚁去啃食这两处的肌肤,虽然不是什么酷刑,却很难忍受。 陆机神色一凛,沉声应道:“是!” “那日你离去前,可有察觉她哪里有不妥?”赵瑾瑜皱眉问道。 陈琬琰那日问他是不是也是来要她命的,还道他来晚了,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人还好好的活着,怎么就来晚了? 陆机沉吟片刻,说道:“陈二小姐去沐浴前,属下并未发现异常。” 至于去沐浴后,他同殿下一样没敢看,再然后他就抓着登徒子走了。 “奇怪。”赵瑾瑜喃喃低语了一句。 他仔细回想了陈琬琰沐浴后的细节,她坐在几案前似乎是想吃点东西,手里筷子没拿稳掉在地上,许是心情不好未再吃就躺着去了。 见她蜷缩着身子,他竟然鬼使神差的走了进去,心虚的弄熄了龙凤烛,没想到她竟然摸黑跑到他的身边,问他龙凤烛哪根先灭,他惊慌失措下拿帕子捂了她的眼,哪里会去关心两只烛火。 他想离开,却被她一声夫君叫住,若不是她突然被赐婚给李珩,她会成为他的太子妃,唤他一声夫君。 怔神间,她说要喝合卺酒,他鬼使神差的就与她喝了那杯不属于他的酒。 本想坐在床边等她入睡,哪知她竟然缠上来要与他……还说了好几句莫名其妙的话,他身子热的厉害,是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 她弄散了他的衣襟,他也不想整理,肌肤接触到凉爽的空气让燥热舒缓了些。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羞愧难当,他也不是没有被美人引诱过,他自诩自制力极强从未被人得逞,却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赵瑾瑜:“……” 赵瑾瑜脸色忽红忽白,究竟是哪里不对? 陆机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小声唤道:“殿下……” 赵瑾瑜蓦然回神,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几番严刑拷打下去那贼人只招供合卺酒里被下了探春。 他只是收人钱财去辱陈琬琰的清白,那日他一直守在窗下便是等她喝了那杯酒,见她不喝,就想等她睡迷糊了亲自去喂她。 再拷问那贼人就说与他会面的是宣平侯府的小丫鬟,至于其他再不肯说了。 她新婚第二日宣平侯府确实发卖了分配给她的几个小丫鬟,其中有一个还给她打了洗澡水。只是等他的人找到,那几个小丫鬟皆已断气,让贼人去认,却没有害她的那一个。 那几个小丫鬟死的很蹊跷,他一直在查却没大的进展。 二皇兄得了利肯定不会害她,最有可能做这事的就是李家人,也不晓得那憨子听没听他的话。 “殿下,静荷姑娘传了信来。”陆机打断了赵瑾瑜的思绪,递了两封信给他。 一封是静荷送的,一封是他留在陈琬琰身边的暗卫陆久送的。 静荷信中所言之事让赵瑾瑜皱了皱眉,静荷不懂的他却是懂了,然而他并不想让她掺合其中,他是无可奈何,不想让她也陷进去。 陆机见赵瑾瑜放下书信,伸头看了一眼,问道:“她这是何意?” “她想将二皇兄当秀木高高捧起,让所有皇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若有一天他被废,让二皇兄的高光将他遮的严严实实,引开其他皇子对他的关注,给他留一条后路。 他心情复杂说不出的感觉,有惆怅有松快,还夹杂了些许欢喜。 赵瑾瑜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如果娶妻不是她,那他宁可不娶。 他惊了一跳,狼狈的去拆另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是陆久的风格。 只说陈二姑娘给李小侯爷唱了一首小曲,另附了词一首,一句废话也没有。 赵瑾瑜神色复杂的看完,低喃道:“纵饮朝霞半日辉,风雨着不透,误觅亭侯。” 她心里是有李珩的吗? 陈琬琰要是知道,赵瑾瑜和李珩心中所想估计能吐出半升血,她发誓就是随便唱唱,不带感情的那种。 赵瑾瑜将静荷的信点了,亲眼看着烧成灰烬,弹了弹陆久的信又琢磨了遍歌词,叹了口气,自己誊抄了一遍便扔在火里点了。 陆机忐忑的站在一旁,他自然看到赵瑾瑜的神色变化,呆立着装柱子。 “让人查查她身边那个丫鬟。”沉默良久,赵瑾瑜突然开口。 身在高位嫁娶之事都是家族联姻,以求结两姓之好,日后在官场守望相助,互相扶持。 宣平侯此前分明是看中了中书侍郎王林大人家的长女,王嫣然。李珩与王嫣然私下里也有了情意,听说只待他弱冠便要下聘了。 “李珩的生辰是何时?” “十一月初三。”陆机不假思索的回答。 赵瑾瑜侧目,耐人寻味的夸了句,“聪敏了。” 陆机摸摸鼻子,自从那日灵光一闪之后,他的脑子确实灵光了许多。 “七日了,二皇兄的回信宋大人还未收到么?” 近日宋育为一直在太守府与江州府衙两处来回,曹纲掌管江州粮运多年贪婪成瘾,收受巨额贿赂,银钱往来皆有实证,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也已查清。 此次蝗灾朝廷数次拨款放粮,他从中扣走赈灾粮二成,将贪没粮食以市价的七成供给江州最大的粮商李氏粮行,非法牟利数额巨大,江州粮价从一石六钱银子,仅月余翻倍长至一两六钱,皆因他起。 官商勾结,翻手云覆手雨,罔顾江州受灾百姓性命。 宋育为今日已将此事上报朝廷,不日便会有公正的决断。 “宋大人这几日都在审理曹纲的案子,并未再派人去乌兰山,宋三小姐和宋四公子也还在乌兰寨。” 陆机想不通宋育为此人功利心极重,为何竟能耐住性子,放着立大功的机会按兵不动。 他们已将路给他引了过去,他只要稍作查证便能证实乌兰山中的精兵与匪徒都是四皇子的人,如此便能将四皇子安置在江州插手过此事的人一一剔除。 “他不是个好官,倒是个好爹。”赵瑾瑜语气有几分怅然,天家无父子,他心中却有了羡慕之感。 第57章 满门只有他一人的秦大人 “殿下的意思是……乌兰寨扣住了宋三小姐和宋四公子,挟制宋大人?” 曹纲虽已下狱,李氏粮行却还在营业,显然并未引起宋育为的重视,亦或是宋育为收了好处准备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你派人去牢中将李氏粮行背靠四皇子所行之事告知曹纲,若他还有良知,便将这些年与李氏粮行交易的账本交出。” 李氏粮行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钱从曹纲手中收购的粮食,六成送往了乌兰山中,还有三成由李氏商会的镖局护送,皆被乌兰山匪劫走,府衙均有报案记录。 李氏无疑是在为四皇子做事,一个粮行的掌柜真是好大的能耐,能把江州二皇兄和三皇兄的人玩弄于股掌,斡旋这么多年都未被发现,也不知四皇兄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等妙人。 六十万石粮食曹纲利用职务之便窃取百分之二十,中饱私囊一十四万余两白银,十二万石粮食九成送往了乌兰山,仅一成流入市场。 赵瑾瑜揉揉太阳穴,这蛀虫一般的曹纲死不足惜。 这江州的官员又有哪一个手脚是干净的,六十万石粮食能有半数到百姓手中已是难上加难。 他要将与李氏粮行有牵扯的官员,借宋育为之手将之全部拔出,再将宋育为升调出江州,换个人做江州太守。 “殿下,此事是否需要知会秦大人?”陆机问道。 赵瑾瑜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不必。” 若秦断章一心为百姓做事,并未窃取赈灾钱物中饱私囊便不怕被查。 江州官场经过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只剩狼藉,需要一个有能力手腕过硬且清廉的长官为它恢复生机。 赈灾粮的事一旦公布于众,百姓必然生怒,若新太守优柔寡断不能安民心,保不齐会被有心人士煽动,顺势揭竿而起。 若是秦断章也动了赈灾粮便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见陆机欲言又止,赵瑾瑜摆摆手,只说:“让秦大人去给宋育为添把火。” 秦断章为四皇子办事多年,他既然有能力能将二皇兄一派的罪证拿到手,那他们自己人的罪证只怕更齐全。 只是不知秦断章会将谁的罪证送给宋育为。 宋育为不是不肯上乌兰山吗,曹纲的案子已结,他闲着无事也该忙碌起来了。 宋育为听到管家说秦断章找上门,胡子抖了三抖,本能的想拒绝。他向来不喜欢秦断章,此人难以琢磨,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又不近女色,一句话总结就是他满门就他一人,油盐不进,他这种妻妾成群儿女俱全的男人,同他玩不到一处。 兼之,他们立场不同也没有交好的必要,泛泛之交正好。 “这……”管家欲言又止,沉吟片刻道,“秦大人说,有东西要亲手交给您。” 宋育为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 “老奴也不知……他不肯说。”管家为难的皱眉,额头的抬头纹又多了一条。 宋育为这两天正在为处理了曹纲膨胀,又因为忧心儿女之事心塞,两种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秦断章又搞的如此神秘,挠的他心里痒痒,不住的犯嘀咕。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道:“去将秦大人请进来。”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便亲自去请秦断章了。 不多时他又疾步而回,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水珠子顺着鬓发流进脖颈,结结巴巴道:“大、大人,秦大人走了……” 宋育为:“……”这人是不是来耍他玩的? 秦断章这人虽然不讨喜,但却不是如此轻浮的人,转念一想他可能有急事,便大度的没与他计较。 果然刚入夜,秦断章又来了。 宋育为正在吃晚饭,听到秦断章又来了神色不悦,口中的饭也不香了。怕墨迹久了秦断章又一闪而没,匆忙扒了两口漱完嘴便急急去了会客厅。 秦断章一身风尘,衣裳下摆还沾着黄土。 宋育为见他如此狼狈模样,问道:“秦兄可是还未用晚饭?” 秦断章颔首,道:“秦某刚回城,便第一时间来寻宋大人了。” 宋育为脸上的肉抖了抖,对管家道:“去叫厨房备几个菜,再拿壶好酒来。” 秦断章也知道自己赶在了人家的饭点,只是事出突然他没有时间在等,见厅中只他二人绷着脸靠近宋育为。 宋育为被他吓了一跳,以为他要行刺,差点蹦起来,喝道:“秦大人有话直说便是,靠我这样近做甚?” 秦断章被他吼的一愣,随即尴尬的退后一步,对他拱手作了一礼赔了个不是,道:“隔墙有耳,此事甚是重要还是莫要给他人听到为妙。” 宋育为板着脸,脸色不太好,一半黑一半青,闻言主动靠近他,问道:“秦大人所言何事?” “下官敢问宋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李氏粮行?” 宋育为一听他来是为这事儿,心里便有些不悦,他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不在意的说道:“此事已经处罚了李氏粮行,他们已将所得钱款归还,并且多补交了三成利润。” 一想到府库中多出一大笔银子,被乌兰寨搞坏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秦断章一怔,随即捶着胸口痛心疾首的说道:“十二万石粮食啊,那得多少银钱啊!” “什么?”宋育为声音蓦地拔高,他意识到自己失态,唬着脸道:“秦大人莫要胡言,只有二万石。” 秦断章捶胸口的手顿住,不可置信的问道:“宋大人是否记错了?此事下官在孙大人处听说过,分明是十二万石。” 宋育为大热天的忽然感到一阵寒凉,天灵盖都冻住了,脸颊发麻手脚都不利索了,那李氏粮行分明说的就是二万,处罚的银钱也是按的二万石计算。 若是十二万石,这朝廷查下来……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这罪责他可担不起,搞不好满门抄斩,他可不如秦断章潇洒,满门只他一人。 宋育为突然有点羡慕秦断章,收住心思他忙问道:“秦大人可听清楚了,这可不是小事。” 秦断章微微颔首,“下官还不至于分不清十二万和二万。” 宋育为此时满脑门的白毛汗,幸好他今日见了秦断章,要不然拖延两日朝廷派执行官查验曹纲的罪证,追究起来他便是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秦断章粗糙的大手,真心的致谢,道:“今日多亏了秦大人,日后秦大人若有事宋某一定竭尽所能相帮。” 秦断章一脸沉痛的望着二人交叠的手,有点想吐,“秦某今日前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第58章 翻手为云覆手雨,动荡的江州官场 宋育为心中感激,听他有请求便放下了戒心,如果秦断章什么都不求便卖个好给他,他还不会信任他,若他有所求便不奇怪了。 “秦兄请讲,能帮宋某一定不推辞。” “秦某想投靠二殿下,不知宋大人可否为兄弟引荐?” 宋育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秦断章收回自己的手,朝他拱拱手,直言道:“秦大人在江州功绩卓然,若日后升迁,不知江州太守的位置可有人选?” 宋育为斜睨了他一眼,这人可真敢说,自己还在呢,就惦记上他的位置了,不过他升迁之事不说板上钉钉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或许他听了风声才特意来投诚的。 “这事还未有定论。” 秦断章朝他咧咧嘴,问道:“宋大人看下官如何?” 宋育为不语,什么如何?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四皇子的人? 秦断章知道他在想什么,递了一个账本给他,道:“秦某只想为江州百姓做些实事儿,可是有些官员实在是……” 宋育为接过账本,他是知道秦断章的为人的,要说江州还有几个好官秦断章肯定居首位,就说赈灾银粮,大家手上或多或少都有沾染只他一人分毫未沾。 宋育为知道他在江北的事,因此对他为官廉政还颇有几分佩服,虽然处不到一起也甚少与他为难。 他两袖清风,在这江州官场格格不入,以至于多年都未能升迁,虽然归属了四皇子一派,但与四皇子的人也未有过多的交集。 他已年过四十,比自己还年长几岁,若是自己升调,由他来当太守也算是江州百姓之福了。 宋育为收了账本,叹了口气,道:“我会将你举荐给二殿下,只是你也知道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左右的。” 秦断章颔首,道:“下官知晓,便是不成也不会让大人为难。” 二人一起吃了饭,对饮几杯,秦断章便告辞乘着夜色去了。 宋育为却是睡不着了,他心里一直惦念着李氏粮行的事,心中窝火。若是曹纲交给李氏粮行的赈灾粮是十二万石,那剩下的十万石去了哪里? 呆坐了良久,决定去大狱见见曹纲。 曹纲此时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是这大狱气味着实难闻,潮气又重,地上的草都湿湿的,他一贯会享受,一朝进了暗无天日的大狱心理落差太大。 二是今日有人来跟他说的那件事,若此前他还心存侥幸,现在他再也不敢存此心思了,如果那人所言非虚,不止他不能活着走出大狱,满门抄斩是逃不脱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氏粮行竟然将那么多粮食都送往了乌兰山。 曹纲闭了闭眼,喃喃自语,“一帮匪徒要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朝廷早晚会控制住江州的粮价,现在是贩卖高价粮的好时机,他为官多年又不是傻子,一想便知定是山中有幺蛾子,有十万石粮食不去敛财,除了养兵他再想不出还有旁的原因。 他是三皇子的人,从不曾听闻三皇子养兵在乌兰山,若是三皇子养的私兵绝不会舍近求远绕过他,毕竟他直接掌管着江州的粮运。 他这些年收了乌兰山匪徒的好处,数次为他们打掩护,他们也确实很安分从不伤百姓,只打劫路过的富商或是江州的几个商会,尤其是李氏商会。 李氏商会多次上报府衙皆被他以各种的借口推了,李氏商会也未多恼,他一直以为李氏商会是怕得罪自己日后不好合作,想到这里他猛地生出一身冷汗,污脏的囚衣粘在身上更难受了。 原来那些被山匪打劫的商队本就是给他们送物资钱粮的,他们这些官员都收了好处,便是有人来假意报官也是被敷衍了事,那些被劫的商人也来假意闹过,都被他们赶了出去,后来被打劫了也没再闹过了。 只因他们做的太逼真,从没有被怀疑过。 “以为自己是雄鹰,没想到却被麻雀啄了眼睛。”曹纲绝望的盯着某处。 他一直以为旁人是手中玩物,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是别人手里挡箭的盾。 他也曾端着酒盏笑问乌兰山的大当家,为何独独与李氏商会过不去,大当家抖抖长满大胡子的脸,不屑的道:“就是瞧不上他们富得流油,瞧不起人的样子。” 那时他只觉得好笑。 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他亲自将贪墨的十二万石粮食送到李氏商会手中,李氏商会又将十万粮食送去了乌兰山,流入到市场的不过二万。 山里的私兵是谁的?二皇子还是四皇子? 来告知他此事的人又是谁的人? 他仔细将这几日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仍旧是猜不出。 躺在干草上耳朵贴着地,听到有匆匆脚步声越来越近,心里也不安起来,是来灭口的吗? 他已经是笼中鸟,没人会来捞他了,索性坐起身安静等待来人。 宋育为走到牢门口见曹纲端坐在地,心里咯噔一跳,狱卒要上前去开门被他阻止了,将人挥退,他沉默的望着曹纲,他来的匆忙还未想好怎样开口。 “宋大人既然来了,为何沉默?”还是曹纲先了开口。 宋育为叹了口气,道:“你我二人在江州共事多年,此时见你,我心中也不好受。” 曹纲嗤笑一声,冷嘲道:“宋大人何必如此虚伪,你不是一刻都不肯耽误,直接给我定罪了吗?” 宋育为被他讽刺一句,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这牢中阴暗,他心里发怵也不愿多待,便收起了与他虚与委蛇的心思,板着脸问道:“本官问你,你交于李氏粮行的赈灾粮可是十二万石?” 曹纲一怔,原本以为他是来灭口的,听他这口气好像并不是,心里看他不爽也懒得理他,垂着眸子心思飞速运转。 宋育为见他这反应心里便知秦断章没有骗他,他确实被李氏粮行耍了,十万石粮食不是小数目,李氏粮行囤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他们二人隔着一道牢笼各自想着心事,昏暗潮湿的大牢一时静的针落可闻。 “你可知,李氏粮行将十万石粮食运往了何处?” 曹纲这会已经想明白其中关键,既然此事宋育为不知,那支私兵并非二皇子和三皇子,那么就一定是四皇子的,那下午来的是谁的人,他真的能像他所言保住他的家人吗? 第59章 小太子给二皇兄送份大礼 曹纲忽然心中一动,眸中精光闪过,是太子的人! 他心中惊疑不定,仔细思量太子来江州之后的所作所为,他有点想不通,他不是整日里呆在驿馆做烤鸭吗?偶尔出去也是去田间瞎转悠和施粥,自己在江州许多年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他又为何让人来要账本,他要账本的目的是什么? 他抬眸看了眼宋育为,下午那人说晚上会有人来,若他想明白了将账本交给那人便可。 他忽然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天牢分外突兀,吓了沉思中的宋育为一跳。 “他们将粮食送去了……”他突然生出了戏耍宋育为的心思,想到他同自己一样可笑,就忍不住笑出了眼泪。 “何处?”宋育为急忙问道,这破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呆,心里毛毛的,强忍着呆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限。 “乌、兰、山。”曹纲一字一顿的说道。 宋育为怔怔的望着他,仿佛在观察他说话时是否神志不清,他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惊变,他的府兵曾说在乌兰山深处似乎有人练兵,但却并未亲眼证实。 因他急于给曹纲定罪,将此事上报给二皇子之后,怕打草惊蛇便未多分心去查。 此时想来那府兵应该所言非虚,又联想他的一双儿女此时还在乌兰寨中就头疼。 他斟酌良久,问道:“乌兰山里的人是三皇子的?” 曹纲玩味的扯扯嘴角,“宋大人可莫要空口说白话。” 宋育为一怔,问道:“你与李氏粮行的往来可有账本?” 曹纲颔首,道:“有,但你想要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育为心中大喜,“你且说。” “保我一家人性命。”他已是没活路了,他犯下的错就算是牵连不到三皇子,也会让三皇子认为他早就与四皇子勾结在一处,绝不会放过他。 宋育为有些为难,这事情太大一定会牵连家眷,龙颜盛怒谁也不敢作保。 “我不会出这坐大牢,请宋大人看在往日同僚的情谊上,请二皇子在圣上面前替曹某家眷美言几句,其他便看命。” 宋育为忍不住叹息,他可能是老了,竟生出了狐死狗烹的悲凉感,良久才说了个,“好。” 曹纲起身拱手对他作了一礼,靠近牢门口轻声道:“账本就在我卧房左数第二根房梁上,对应第九块地砖的房梁有个暗格。” 宋育为暗骂一声老狐狸,比他还能藏,难怪他多次去他府中搜寻皆未找到。 宋育为不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抬手越过栏杆将他头上的干草摘掉,他们赵国人喜欢附庸风雅,他实在不忍瞧他这般狼狈。 宋育为替他整理好仪容,退后两步朝他拱拱手,道:“曹大人,一路走好。” 言语中已有了哽意。 曹纲还他一礼,道:“曹某家眷便请宋大人多费心了。” 宋育为颔首,没再多留便疾步走出了天牢。 出了天牢的大门,他忍不住往墙上锤了一拳,全身失力的靠在墙上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劫后余生之感蔓延了全身,半晌才缓过气,丢弃了手中的干草。 “大人,您不舒服吗?”宋府的管家本来在马车边守着,见他出来赶忙小跑着过来扶他。 宋育为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所有矛头都指向四皇子,他突然想起了秦断章,暗道一声老狐狸,心思转的倒是快,轻易就将自己从四皇子党羽中摘了出来,明天非得让他再多吐出点东西,自己也好省些力气。 宋育为走后曹纲低低的笑了半天,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突然明白太子想做什么了,太子要借着宋育为的手将三皇子、四皇子手下的贪官污吏全部拉下马。 再将宋育为等人弄出江州,换一批手脚干净的人好好治理江州。 “天之骄子啊!可惜……”年岁太小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转身朝着驿馆的方向深深作了个揖,这少年才不到十六岁,确实有帝王之才,他们几家在江州斗了这么多年勉力维系的平衡,轻易就被他打破了。 他将药瓶中的药吞下,跪下朝驿馆的方向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一愿他,夙愿得偿。 二愿他,江山锦绣。 三愿他,福寿天齐。 “罪臣,曹纲,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信他能护他家眷无恙,只是他走错了路未能跟随明主,有憾。 有谁天生会贪,他也不过是这官海中,一片为了前途高位随波逐流的病叶罢了。 曹纲在狱中自杀,伏罪状洋洋洒洒写了他在江州犯的所有罪过。 强抢民男,草菅百姓性命,尘封多年之事终于沉冤昭雪,罪状详细交代了他与李氏粮行勾结,贪墨朝廷赈灾银粮具体数目。 一时间朝中哗然,百姓愤慨,龙颜大怒。 遂派巡察御史许晖彻查此事,许晖问责江州监州监察不力,革职查办。 亲自带人查抄曹府,所抄钱财数额之巨令人咋舌,财产尽数充入国库,被他囚禁在别院的男子女子,发放抚恤银后遣散归家。 与此同时宋育为派人查抄李氏商行,搜出私账数本,详细记录了李氏粮行收购的赈灾粮去向,十万石粮食皆被送至乌兰山,只有不到两万石流入民间。 账本还详细记录了李氏商会数年间与江州官员银钱往来,牵连甚广。 许晖以雷霆之势将与李氏粮行有牵连的官员连根拔起,朝廷命江州都督出兵乌兰山剿灭匪徒,乌兰山中隐匿多年的军队也被一并查出,共三万二千八百余人。 朝廷劝降,遂归顺朝廷后充入离江州最近的镇南军中,收编甄远将军麾下。 此事牵连四皇子一党,江州四皇子的官员除秦断章外皆被拔除。 与此同时的京都,四皇子暂时幽禁皇子府,待事情水落石出再交由宗正寺做处置。 监察御史许晖与宋育为立此大功,升迁自不在话下。 “也不知道我送二皇兄这份大礼,他欢喜不欢喜。”赵瑾瑜站在驿馆的窗前,目光幽深的遥望着京都的方向,语气淡淡的说道。 第60章 人在京都坐,好事天上来 他此举不但拔除了二皇兄的死对头,让他派来的监察御史随意走一趟便捞了个大功绩,还顺便充盈了他母族连襟的军队。 这等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的好处,他此时应该很志得意满,也不知他怕不怕父皇忌惮。 三皇子赵锦锡见事态严重生怕受曹纲牵连,称病好几日未上朝,蛰伏在三皇子府。 他最会做的便是明哲保身,四皇子失势他不会做下一个出头鸟,直面与赵锦锋打擂台,朝堂之事瞬息万变,至此二皇子赵锦锋风光无两,一家独大。 “殿下,江州灾情已然控制住,中秋之前我们应该可以赶回京都。”陆机一脸喜色。 江州事已了,二皇子这次可谓是人在京都坐,好事天上来,顺利把江州收入囊中。 “宋育为可为秦大人做了引荐?”只待秦断章做了江州太守,江州的事便能尘埃落定了。 陆机道:“殿下所料不错,宋育为不仅为秦大人做了引荐,还引荐了刘士诚。” 赵瑾瑜一怔,此事他倒是没有料到,“也好。” “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陆机趁机递上两封家书,“这是今日咸阳王与沈国公府送来的家书。” 赵瑾瑜刮了封口处的火漆,将两封信一并掏出,信的内容一致,寥寥数句问候之语。 局已布好,人也该入座。 朝廷的调令下来的很快,宋育为调至京都宗正寺任宗正少卿,正四品,掌管皇家事务。 二皇子此番安置,等于将处置四皇子的事宜把控在自己人手中,四皇子大势已去再无翻身可能,除非他父皇亲自出面镇压。 秦断章卸任江州知府顺利上任江州太守,江州通判职位暂缺由秦断章代管。 江州知府、监州等空缺朝廷也已派人填坑,刘士诚亦被安置在司仓曹,任司仓参军事,从七品下,管理江州粮仓。 乱成一锅粥的江州,终于渐渐步入正途。 “你且去清点剩余赈灾粮,同账本一并交移司仓曹。”赵瑾瑜收了书信,像是想起什么,道:“别忘了,还有鸭子。” 陆机领了命,一想到再过几日就要启程离开乌烟瘴气的江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也不觉得那群嘎嘎叫的鸭子聒噪了,甚至还想烤一只尝尝。 京都政局的风云变幻,陈琬琰这种政治小白是不懂的,她只知道最近李珩心情很好,经常带她出去逛,还带她见了几次赵锦锋。 赵锦锋对她的提议颇为感兴趣,大方的说青苹果乐园由他出资建造,她只需要操心优伶的表演即可,看了李珩画的图纸后亲自给她挑了几块地让她选。 她选了最为冷清的复兴街,这地方因为位置离繁华的永定街太远,周围的商铺生意都不太好,她将空置的商铺低价买入,又从商铺掌柜手中购置了多数铺子,重新做了规划。 陈琬琰省了一笔钱自然没有不应的,又央求赵锦锋借她一处僻静的别庄暂时安置优伶,赵锦锋最近心情很好,但凡她提的要求都一一应允了。 她还狐疑的问了静荷,“我的点子有那么好?” 静荷不置可否,京都有好几家青楼楚馆都是二皇子开的,只道:“男人都是喜欢美人的,尤其是有权有势还有钱的男人。” 赵锦锋挑伶人的速度很快,陈琬琰受邀去了他的别庄教伶人唱歌, 她准备排练一场歌剧,她看不懂他们这里乐师写的谱子,乐师也看不懂她写的谱子,两方人马大眼瞪小眼的半天,她最终决定一句句的教。 赵锦锋悠闲的坐在一边与李珩下棋。 “我当初说的如何,我这妻妹确实活泼好动了些,但比之王家小姐也不差。”赵锦锋笑着瞥了眼那边的陈琬琰。 李珩也跟着他瞧了一眼,笑着摇头,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曲,有意思的紧。 “殿下所言甚是,琰儿生性善良,她很好。” 陈琬琰渴了就让伶人自己去练唱,她跑回二人身边,伸手就去端水喝,撞乱了二人的棋盘,本来局势绞着的二人,被她这一搅顿感无奈。 “在殿下面前怎么如此失礼,毛毛躁躁的。”李珩嗔了她一句,又向赵锦锋讨了句饶。 赵锦锋心情好,笑道:“你倒是对她爱护的紧,生怕我恼了罚她。” 李珩宠溺的笑着对赵锦锋拱拱手,“殿下可莫要打趣臣了。” 陈琬琰一听就不干了,嚷嚷道:“谁要他替我求饶,我大姐虽然不见我,但我大姐夫可舍不得罚我。” 说罢转头对赵锦锋咧嘴一笑,露了八颗小白牙,故作娇憨的问道:“大姐夫可舍得罚我?” 赵锦锋哈哈大笑,避开她提到陈婉瑛不理她这件事,无奈的摇头道:“我可不敢罚信然兄的心头好。” 陈琬琰撅着嘴,脸颊鼓鼓的咕囔:“大姐夫欺负我,我可不依。” “那你且说说,怎样才能哄好你。” 陈琬琰眼睛一亮,“我听闻大姐夫前些日子得了一匣子红宝石。” 赵锦锋脸一板,道:“你惦记我的宝石就算了,怎的还一匣子都惦记上了。” 陈琬琰眼睛眨呀眨,委屈道:“姐夫就借我玩玩,我玩够了就还给你。” “我可是那小气之人,送出去哪还有收回的道理。”赵锦锋佯怒的白了陈琬琰一眼,招来了贴身侍卫,“你回了府,就将那匣子红宝石送侯府去。” 李珩失笑,她犯错在先,还讹了二皇子一匣子红宝石。 将她拉到身边,轻声道:“你想要什么说与我便是了,怎的还打起了殿下的主意。” 陈琬琰挠挠头,憨憨一笑,“我最近迷上了打弹珠,你上回给我的一筐珍珠,我打没了,才惦记上姐夫的宝石。” 赵锦锋嘴角抽了抽,手握拳抵在眉心,叹了口气,道:“那我给你寻两筐便是了,你打我宝石的主意作甚。” 陈琬琰嘴一扁,“我这两日又迷上了另外一种玩法,珍珠太小了不趁手。” 赵锦锋冲李珩拱手,“我收回方才所言,这是个败家女子。” 李珩失笑回礼,陈琬琰不知道他们二人打什么哑谜,索性从荷包里倒出一把颜色各异打磨浑圆的宝石。 她捡了根树枝在赵锦锋的位置挖了个小洞,又退回李珩这边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横线。扔了树枝,站定将手中颜色不一的宝石一把抛出去。 然后蹲在离洞口最近的一处,捡起一颗蓝宝石,只见她中指、无名指和小指扣在手心,中指和食指一弹,蓝宝石便往那个小洞滚去。 打完又去捡离洞口第二近的黄宝石,与刚才的动作略有不同,用食指架着蓝宝石,拇指一顶,只不过没有往洞里打,准确无误的打在方才的那颗蓝宝石上。 如此玩了几下,蹲在地上转头对目瞪口呆的赵锦锋,道:“姐夫,好不好玩?” 第61章 周氏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陈琬琰脑袋两侧的蝶戏双花鎏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看起来就像个顽皮的小孩子一般。 赵锦锋失笑着问李珩,“她在侯府也如此玩?” 李珩眸中宠溺渐盛,“她府里做了个桌案,四面都封着,长的两端打了六个洞,洞下面使布兜着,球掉进去一摸就上来了,上头还铺了粗布防止珠子打滑,整日同府里的小丫鬟在桌子上打珠子玩。” 她玩开心了就把玩过的珍珠宝石随手赏了,小丫鬟们也喜欢围着她玩。 赵锦锋哭笑不得,道:“改日我去你府中瞧瞧,听着有趣的紧。” 陈琬琰听他俩说了半天,还打起了她台球桌的主意,赶忙道:“姐夫,那桌案又大又沉,抬不走的。” 赵瑾瑜让她老实呆着,她也想不通她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在侯府无聊的紧,她只能变着法的玩耍。 李珩简直没眼看她,刚诈了二皇子一盒子宝石,人家只想看看她的桌案就舍不得了。 “没得你这般小气,本殿下还能搬走你的桌案不成?” 陈琬琰狗腿的笑了笑,说道:“那您便去看,我今儿回去就叫人搬小侯爷院子去,你俩还能玩两把,那可比下棋有意思多了。” 其实她一开始是想开个风靡几十年,经久不衰的台球厅,她那个初恋男友特别喜欢打台球,每天放学回去的路上都要跟她一起去打两把。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注重风雅,让他们撅着屁股打台球怕是不行,她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们这里的人连凳子都不坐,便是上次在御书房她见皇帝,皇帝坐的也只是缩小版的豪华坐榻。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龙椅什么样,难道是用黄金做榻的? “姐夫,我……”陈琬琰边说边站起身,许是站的太猛眼前一黑,直直的朝赵锦锋扑了过去,尽管赵锦锋手疾眼快的托住了她,她还是一脑袋磕在他的大腿中间。 她整张脸趴在赵锦锋的大腿根上,头晕目眩,好半天没爬起来。 手中的柔软让赵锦锋呆愣了一瞬,一时不知该不该松手,陈琬琰的头埋在他的腿间,二人姿势诡异,他小腹莫名升起一股燥热。 “她这是怎么了?”赵锦锋蹙眉问道,陈琬琰跟没了骨头似的瘫软在他身上。 陈琬琰埋着头,在赵锦锋大腿上左右甩了几下,感觉有些不妥,想站起身又手脚无力。身子忽然被人托起来,她半睁开眼,恍惚间在重影里看到脸色青黑的李珩。 “琰儿乖,抬起头。”李珩环着她肩膀的手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另只手摸出帕子堵住她的鼻孔。 事发太快,伺候的丫鬟小厮还呆愣在原地,地上沾了土的宝石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灰暗的光。 陈琬琰耳鸣目眩的任他托着折腾,只觉得天旋地转,即看不清他的脸,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双目半阖眼神迷蒙,整个人也软如面条撑不住身子来回晃荡,心里将周淑清骂了个狗血淋头,她肯定是脑震荡后遗症了,搞不好血管神经都出问题了。 自从她上次被砸了脑袋,时不时就眼前一黑,头晕眼花,耳朵里也嗡嗡作响,持续几十秒才缓过劲。 赵锦锋僵着身子,盯着他袍子上未干的血迹,不动声色的收起衣摆上的鎏金步摇,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才对贴身侍卫道:“去请王御医。” 陈琬琰只觉得这次晕眩时间太长了点,李珩将她放在厢房的软榻上,赵锦锋立在一旁神色不明的看着他们二人。 李珩安置好她,一脸歉意的对赵锦锋拱手,深深鞠了一礼,刚好瞥见他袍子上的血迹,“内子无状,殿下莫要怪罪。” 赵锦锋恢复了神态,和煦道:“她这样多久了?可有叫大夫仔细瞧过?” “自上次头受了伤便时不时的晕眩,换了许多大夫,都说是脑袋里的淤血未散。”李珩如实说道。 赵锦锋从鼻腔里冷笑一声,道:“你府里的姨娘,被你纵的都敢明目张胆的对正室下手了,叫她莫要忘了自己是罪臣之后,若她再敢伤琰儿半分本殿下必不会再饶她。” 他转着手上扳指,周淑清,广安伯周家。 当年广安伯联手三皇弟的人与江北一众官员挖了坑给他跳,若不是舅父不放心他年幼追至江北,自己怕是要折在江北的洪灾里了,周家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次次的在他头上动土。 赵锦锋话头一转,冷厉道:“你也不必再为她求情。” 李珩神色一凛,跪在地上,道:“下官不敢,下官已经教训过周氏,她定然不会再对琰儿动手了。” “周家是不是还有个庶女在三皇弟府上?”赵锦锋忽然问道。 李珩垂着头,道:“回殿下,是还有个庶女在,只是不得三殿下的宠爱。” 周淑清,周家,三皇子,宣平侯府。 赵锦锋在心里念了念,半响才玩味一笑,“这周氏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他瞥了眼床榻上的陈琬琰,见她皱着眉头,睫毛颤动,睁开没有焦距的眸子,阖住再睁开,反复数次,像只濒危的蝴蝶,再次睁开,眼神情迷蒙无助。 “感觉怎么样了?”赵锦锋关切的问道。 陈琬琰眼前影憧憧就像她第一天穿越来的时候一样,她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重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使劲眨眨眼仍旧像蒙了一层雾,妈德她不会得白内障了。 她忍不住启唇,喃喃道:“我不是要瞎了。” 那高大的重影忽然向她走了几步,站在塌前,生硬的安抚,“老实躺着,御医一会就到。” 陈琬琰闻言心里感动的不得了,嗫嚅的喊了句,“谢谢,姐夫……” 赵锦锋被她那句姐夫喊的一怔,轻轻的嗯了一声,打发庄子里的婢女给她净面,他自去换了身干净衣裳。 李珩坐在床榻前,神色凝重的盯着阖目的陈琬琰,伸手轻抚她的脸。 陈琬琰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眼,朝他的方向望去,唇角上扬有气无力的说道:“我瞧不清你的脸,你可生气了?” “我气什么?”李珩语气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她。 “我给你惹了祸,你不恼我?” “若说我心疼你,你可信我?”李珩双目放空,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在看别的。 她想摇头,只是脑子晕的厉害,刚巧御医从外头匆匆赶来打断了两个人。 张御医掏出脉枕垫在陈琬琰手腕下,隔着帕子给她摸了脉,神情逐渐凝重。 赵锦锋进门瞧见来的不是王太医,眉心微蹙,转头低声朝那侍卫问道:“怎么回事?” 第62章 要不要看我的腿 那侍卫恭敬的回道:“王御医在给贵妃娘娘请脉,刚巧陛下与贵妃娘娘在一起,就派了张御医大人过来瞧瞧。” 赵锦锋皱皱眉,张御医一向只管父皇和太子的康健,没有父皇的准允谁也不敢请他出手诊治。挥手让侍卫退下,那侍卫临走前递上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几颗五颜六色的宝石。 赵锦锋接过,方才他瞧着她蹲在那儿玩的有趣味,打量那宝石成色并不好,只是打磨的浑圆光滑,想是她平日里玩玩便随手丢的。 张御医收了药枕,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和二皇子打的交道不多也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李珩见他把完了脉不支声,问道:“张御医,内子身子如何?” 张御医斟酌着问道:“敢问少夫人对吃食上可上心?” 陈琬琰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忙问道:“我可是中毒了?” 她因为头上的伤,这些日子一直没有喝绿豆汤,难道是又有人给她下了毒? 张御医摇摇头,道:“这毒有些日子了,少夫人是否经常目眩耳鸣,看不清物什,身体乏力嗜睡?” 陈琬琰轻声回道:“前些日子还好,隔几天晕一次,这两三日,每日都要晕上两三回。” “老夫医术不精,瞧不出少夫人吃了何种药物暂时压住了毒性,敢问少夫人可是许久未食那药了?” “我并不知自己中了毒,也未用解药。“陈琬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您可会解这毒?” 张御医叹了口气,道:“此毒无解,或是老夫学术不精也未可知。” 陈琬琰愣了愣,“那我可会看不见?” “少夫人吉人天相,此毒入口魂归,少夫人是唯一一位中毒两月还能醒着的,老夫也不敢轻易下定论。”张御医可惜的说完,又好奇她最近吃了什么缓解了毒性,问道:“不知少夫人近些日子可服用过何种药物。” 陈琬琰笑笑,道:“除了活血化瘀的药物,并未服用过其他。” 原主确实是被毒死的,若不是她来了这姑娘都死俩月了,想来前阵子没有毒发也是因为她坚持每顿饭前都喝一碗绿豆汤,才暂时抑制了体内的余毒。 这阵子她一直在吃治头疾的药,怕解药性便未再喝绿豆汤。 赵锦锋脸黑的彻底,怫然不悦,问道:“张御医,她所中何毒?” “回殿下,此毒名为血封咽。”张御医小心翼翼的瞧了眼赵锦锋。 赵锦锋闻言脸更黑了,血封咽是朝廷明令禁止使用的禁药。 十八年前皇长子赵锦琪便是中了此毒亡故,当年他父皇刚登基三月,不顾群臣阻拦册封王妃沈兰为后,不出一月又打算册封皇长子赵锦琪为太子,圣旨都已拟好,皇长子却突然中毒薨了。 当时他才七岁,因着跟着赵锦琪能见到父皇,他成日里除了读书便一刻不离的缠着他,也因此亲眼目睹了赵锦琪当时的惨状。 赵锦锋沉着脸凝视着无比淡定的陈琬琰,果然是不知者无畏,倘若她知晓了皇长兄当时的惨状,只怕要哭着喊着求救命了。 “怎……怎么了吗?”陈琬琰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弱弱的问道。 李珩不知血封咽是什么,但见张御医和二皇子表情凝重,也紧拧着眉头,温声安抚,“别怕,没事的。” 赵锦锋冷哼一声,那是他们不知血封咽的厉害。 皇长兄中毒那日,父皇考完他们二人的功课,有宫人送了桃花饼,赵锦琪只吃了一口嫌太甜便未再食,半柱香的时间不到血柱便从他的喉咙和鼻腔喷出,还未等御医赶到便没气了,从中毒到亡故不过弹指间。 待御医赶到,赵锦琪的皮肉全部裂开,黑血围着他流了一地,因为当时的场景太恐怖,他记了数年,在吃食上也是慎之又慎。 他已有十八年没有吃过桃花饼了。 这回忆并不美好,赵锦锋胸中憋闷,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最近除了脑袋,可还有哪里出过血?” 陈琬琰眸光黯淡,“没有。” 连大姨妈都没有。 “敢问殿下,这血封咽为何物?”李珩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事儿稍后再说。”这事儿牵扯到了皇长子,他和张御医自然都不敢随意提起,俩人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 皇长子被毒死后,全国彻查血封咽,但凡与此药相关人员全部处死,这么多年都没人再中过血封咽,都以为这药已经绝迹,她为何会中这毒? 赵锦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问张御医,“此毒已禁十八年,张御医是否需要再瞧瞧?” 他曾听宫人私下传血封咽会将人的心脏和血管化掉,血液无法流通便会撑开人的皮肉,他母妃也说连太医署都分辨不出皇长子是心脉衰竭而亡,还是被血堵住咽喉憋死的。 陈琬琰既然无事,或许是张御医误诊了。 此事事关到逝去的皇长子,赵锦锋一问,张御医也有点迟疑,便对陈琬琰道:“少夫人可否容许微臣再摸次脉?” 性命攸关,陈琬琰当即就把手伸了过去,大方的说道:“不用帕子了这样摸的准些。” 张御医四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感受她的脉搏跳动,表情逐渐凝重。 陈琬琰看不清他的表情变化,屋子里落针可闻的寂静,让她隐隐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安。 方才赵锦锋提到了此药禁了十八年,那十八年前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家明令禁止此药,给她下这毒的人又是什么目的? “少夫人可否让老夫瞧瞧您的手臂?”张御医有些迟疑的问道。 陈琬琰不以为意的将袖子高高撸起,“腿要看吗?” 李珩轻咳一声提醒她要矜持,即便是张御医年纪大的可以当她祖父了,她这般行为也很不妥。 张御医的胡子抖了抖,道:“无需这般。” 陈琬琰哦了一声,淡定的解释了自己的行为,“有病就要积极治疗,讳疾忌医可不好。” 赵锦锋原本是要回避的,听她这般说便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白皙的手臂瞧。 张御医用帕子覆在手上,拉着她的手臂仔细的检查。 陈琬琰淡定的躺着心思飞转,李珩对血封咽毫无所知,能让皇家忌惮定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皇室秘闻。 景睿帝刚好继位十八年,难道是有人用血封咽毒死了先皇,他才得以继位? 第63章 景睿帝毒死了先皇 她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若是有人毒死了皇帝肯定是自己上位,哪里能把皇位拱手让人。 难道是景睿帝毒死了先皇,现在有人要曝光他的罪行才让血封咽重出江湖? 可这也有些说不过去,若是他毒死了先皇,宗室必将讨伐他何须等到现在,难道是别的皇子毒死了先皇,他打着为父报仇的旗号才登上的皇位? 陈琬琰脑补了一出宫廷夺位大戏,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她自己在这里瞎想,赵锦锋和张御医却是门清。 当年景睿帝查不出凶手,便将那日伺候的宫人全部处死,并且不许人再议论皇长子。 这事已经过去十八年,知道的人寥寥,李珩才十八岁对此事一无所知实属正常。 一屋子人各怀心事,一旁伺候的丫鬟小厮大气都不敢出,他们方才瞧见二皇子的小姨子扑倒在殿下怀中已是惊恐万分,这会儿一个个缩在不起眼的位置,生怕入了主子的眼引来祸端。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御医仔细的检查了陈琬琰的两只手臂,并没有看到伤口,又重复摸了两次脉,才肯定的说道:“少夫人心脉与血管皆有损伤,基本可以断定是中了血封咽。” 赵锦锋的脸色无比的难看,心事重重的聚拢起眉峰,冷峻的面容就像白玉蒙了层石灰,灰白灰白的,他仔细衡量后认为陈琬琰中血封咽对他有百利而无一害,可以将此事上报父皇,请父皇彻查。 “此事干系重大,还请张御医与我一同进宫将此事禀报父皇。” 这是他衡量后做出的决定,此事极有可能牵扯出十八年前的案子,这会儿子功夫他的心思就动了好几番,将十八年前的凶手揪出既可以慰藉皇长兄的在天之灵,亦会让父皇认为他贤德仁义,还能除掉朝中与他作对的某股势力。 张御医也正有此意,他知晓当年的事情,因此嘱咐侍药童将治疗头症的药按方子抓了,便跟着赵锦锋走了。 赵锦锋行至门口,忽然回头看了眼床上呆兮兮的陈琬琰,温言安慰道:“你好生休息,莫要多想。” “多谢姐夫,您快去,我不怕的。”陈琬琰乖巧的说道。 其实她也没有想太多,原主已经被毒死了,她刚来的那几日也是乏力,后来喝了绿豆汤渐渐便恢复了正常,或许她继续喝绿豆汤就没事了。 李珩沉闷的送走了赵锦锋和张御医,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她中毒的事必有蹊跷,未来应当是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陈琬琰道:“小侯爷我们也回,总不好在姐夫这里用药。” 李珩对十八年前的事儿一无所知,也急着回府问个清楚,见她主动提出便嘱咐侍药童将抓好的药送至宣平侯府,大方的赏了他一把金瓜子便放他走了。 “你头可还难受的厉害?” 陈琬琰这会儿缓过了劲,眼睛没那么花了,只是身上还没力气。 “这会好多了,只是没什么力气,小侯爷扶我一扶。” 今天有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她鼻子喷血反流堵住气管,差点将她憋死,她现在只想回去喝上一大锅绿豆汤,这里的人似乎并不知道绿豆可以解药,只知晓绿豆性寒,夏日吃了可解暑。 “你先躺着,我让人去准备马车。”李珩道。 陈琬琰躺在床上,听着李珩吩咐人去准备马车,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人若是想杀她用什么毒药不可以,非要用禁药,明显就是有人做了局。 “小侯爷,马车准备好了。” 李珩将陈琬琰拦腰抱起,她急着回府也不跟他矫情,什么不能与他亲密接触,都挡不住她保命要紧。 车夫放好马凳打了帘子便要去接陈琬琰,李珩避开,将她放在了车上,自己也钻了进去,让陈琬琰枕在他腿上。 “怕死吗?”李珩干巴巴的问道。 “死有什么好怕的,生活不能自理才可怕。” 陈琬琰自然是没在怕的,就是有点烦躁,毕竟她是原主被毒死后才住进这具身体里的,总不能再毒死她一次,她现在就怕把她毒残了。 回想起来的那日口腔里的血腥味,还有洗澡水的粘腻感她就作呕,那一桶水也不知融了原主多少血,不过她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具身体的皮肤有皲裂,也着实奇怪。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给我下的毒,若是让我抓住,非把他碎尸万段了不可。”陈琬琰脑袋枕在李珩腿上碎碎念。 她还以为自己李代桃僵后那毒早就没了,喝绿豆汤也不过是为了防着再被人毒一回,现在查出她体内还有余毒,一时有些茫然,她既不想死也不想残。 要是在她原来的世界就好了,她可以去抽血化验,洗胃打针吃药,那毒一直留在她的体内不能代谢,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电解质,钠,钙,钾代谢紊乱了。 “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李珩意有所指的问道。 “我在京都都不认识几个人,哪里有仇人!” 李珩嗤笑,她甩了太子让皇室蒙羞,太子的脸都被她踩扁了,还天真的以为自己没有仇家? “你想说什么?”陈琬琰狐疑的问道。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会儿。”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她休息个锤子,她现在的症状很像心力衰竭引起的低钠血症,若是长久得不到缓解很可能伤了神经,也不知道这里的医生能不能治疗受伤的心脏,她得赶紧想法子自救才行。 可是她一个学渣该怎么自救?吃盐?喝糖水?自制葡萄糖? “唉……”陈琬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会做个锤子,她就会盐水泡糖。 “怕了?” “要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怕就怕有人见她没死,会继续给她下血封咽。 “别瞎想了,就算张御医没有法子,尚药局和太医署有那么多的医士呢,总有会医治的,莫怕。”李珩忽然捏了捏她的脸,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 “怕的是你,手抖这么厉害。”陈琬琰不客气的回嘴。 李珩轻咳掩饰尴尬,二皇子进了宫,皇上知晓此事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但从他能派张御医来给陈琬琰诊治,这个举动太过反常。 “你说陛下会下令彻查,揪出害我的凶手吗?”陈琬琰忽然问道。 第64章 十八年前的旧案 李珩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想起她看不到便道:“不知。” 方才赵锦锋提到十八年前,便隐隐觉得血封咽与皇长子有关。 他未曾听过皇长子是怎么薨逝的,他出生那会皇长子已经亡故,只听闻是个光风霁月般的人,学问做得好,深受陛下喜欢,原本是要封为皇太子的。 其实心里有了怀疑的对象,用血封咽毒死她,既可以报复她的无情,又能将十八年前的旧事重提,可以有效缓解他目前的窘境。 陈琬琰刚才脑补了一出荡气回肠的夺位大戏,此时马车里就他们二人,她忍不住问道:“你可知先皇是如何过世的?” 李珩一怔,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对她的瞎想又好气又好笑,晦涩道:“人老了,总会有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李珩一句话就推翻了她所有的脑补,陈琬琰萎靡的躺在马车里,“是不是血封咽毒死过陛下的爱妃?” 她细数了一下景睿帝的后宫,她知晓的宫妃都好好的活着,便将这些人都撇在了后头。又将皇子筛了个遍,除了太子赵瑾瑜未满十八其他皇子皆已成年,皇长子和皇六子皆已不在人间。 “皇家的事外人哪里会知晓。”李珩欲言又止的垂眸看她,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就没怀疑过……” “皇长子和六皇子的生母……” 李珩慌忙打断她的话道:“不可妄议皇家之事,沈皇后已经出家修行,莫要再替她招惹是非。” 陈琬琰一怔,皇长子和六皇子都是赵瑾瑜的兄长? 怎么死的都是沈皇后的儿子? 提起沈皇后,她忽然有点惆怅。 赵瑾瑜母子真是倒了十八辈子霉,才选了这么个能折腾的太子妃。 “你可知二位皇子是如何没的?”。 李珩见她压根没往太子身上怀疑,便伸手替她撩开额头的碎发,缓缓道:“大皇子故于十八年前,我并不知此事,六皇子之事倒是知晓一二……” “等等!”陈琬琰急忙打断他,焦急的想坐起身子,起的太急脑子如同浆糊晃的她眩晕不止,又重重的跌回了李珩的腿上。 李珩没防备,被他一砸低吸一口气,赶紧去看她是否受伤,轻声责备道:“好端端的乱动什么,仔细你的头。” 陈琬琰最擅长的就是脑补,她感觉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事实真相了,因为太激动暂时忘记了头晕。 “你说皇长子是不是中了血封咽丧命的?” “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妄议皇家之事。”这个设想和他不谋而合,李珩闭目不再与她对答。 陈琬琰忽然想起那日在春风楼,赵瑾瑜替她把脉时神色凝重,那日她还未来得及询问便被敲门的小厮打断,之后她沉醉在太子的绝世容颜里就将此事忘了,赵瑾瑜知晓她中的是什么毒吗? 马车悠悠的行驶在官道上,陈琬琰的思绪已经飘出了万里。 如果皇长子与她中的是同一种毒药,沈皇后会有线索吗?是否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下毒害她的凶手? 思及此,陈琬琰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去见沈皇后一面。 但她上次和李珩在水月庵行为举止轻浮,也不知沈皇后是否还愿意见她。 李珩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柔声安慰,“这毒或许并非无解,只是张御医不知如何解而已,既然毒性能被压制肯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陈琬琰语气幽幽的说道。 上次那个老秃驴还说她一身功德呢,对呀!大秃驴!老和尚!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既然能安排沈皇后见她一面,就能帮她见沈皇后一面。 一早就有小厮回来报信,他们二人回到宣平侯府,府医已经在阆苑等着了,老夫人知晓她是被李珩抱着进府的,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让人去她的库房挑了一堆补品便往阆苑去了。 “琰丫头,头可还难受?”老夫人见她眼神不能聚焦,就忍不住掉了泪。 这丫头自打进了侯府就祸事不断,她是真不知道要怎么和天家与陈将军交代。 “祖母我没事了,御医说我吃了药就好了,您别为我伤了身子。”陈琬琰说着就要给老太太行礼,却被玲珑扶住,未叫她下床。 “你这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还那么多礼数做什么,难道我老婆子将礼数看的比你还重要?”老太太叹了口气,用帕子抿着眼角的湿润,“我听珩哥儿说你喜欢宝石,祖母给你送过来一匣子,等你好了且拿着玩。” 陈琬琰闻言扑哧一声,笑的乱颤,“我这病一回还叫他替我讨了祖母一盒子宝石,赶明府里的哥儿和姐儿要觉得祖母偏心了。” “可不就是吗,老夫人听闻少夫人病了,命奴婢挑了珍贵的补品来瞧您,奴婢还没走出屋呢,老夫人就喊住奴婢,非要亲自来瞧瞧才放心。”玲珑难得说了几句俏皮话,使得老太太也宽心了不少。 “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了,小侯爷也疼我。”她知晓老夫人喜欢看她二人夫妻和睦,因此也不介意哄她开心。 “你们二人好我老人家也放心了。” 祖孙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玲珑就扶着老夫人走了。 陈琬琰叫丹云端来一大碗绿豆汤喝了,觉得不够又让她拿了糖和盐冲了一大碗,喝的肚子鼓胀才心满意足的睡了。 李珩等陈琬琰睡下,直接去了宣平侯的书房,将陈琬琰中血封咽之事讲了,宣平侯脸色极差半天没讲话。 “父亲?”李珩唤道。 宣平侯神情严肃,沉吟良久才说道:“此事还得从十八年前说起,与皇长子有关。” 宣平侯将皇长子中毒一事三言两语粗略说了一遍,那事最终也未查出凶手,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他宣平侯府用了禁药,下毒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会不会是太子给琰儿下的……”李珩踌躇的问道。 “别胡说!”宣平侯急声打断他的话,叹息道,“不会是他的,这事一旦事发他根本兜不住,除非他不想当太子了。” 李珩听父亲说了这许多,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与皇太子无关就好,他是真怕太子会报复陈婉琰。 “那给琰儿下毒的会不会是毒害皇长子的凶手?”李珩相信他父亲的判断。 第65章 选择二皇子才是对的 宣平侯摇了摇头,“不知。” 他其实有些怀疑是宫里那位,二皇子的势力已经威胁到了皇权,陈琬琰又让皇家的颜面尽失,皇帝不会无动于衷。 “此事事关重大恐会祸及侯府,当年皇长子被毒死在圣上面前,死状十分凄惨,最后却无疾而终,如今血封咽又现,圣上一定会彻查此事,或许很快便会旧案重审。”宣平侯目光投向窗外,他无意参与进二皇子的阵营,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搞不好这就是皇帝一手操控的,为的就是将皇长子当年被血封咽谋害之事重提,也将宣平侯府和二皇子的联系斩断。 李珩自是知晓轻重,神情略有些纠结的问道:“那琰儿……” 宣平侯沉声道:“陈将军都让她自生自灭了,你应当知晓该如何做,与二殿下的来往也应当少一些。” 李珩沉默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儿子知晓了。” “当年皇长子学问做的极好,人也谦和,从前的太子殿下倒是与他颇为相似。”宣平侯忍不住轻叹,娶了陈琬琰不仅仅得罪了皇帝和太子,他们侯府只怕再没安生日子过了。 “父亲可知当年之事线索断在哪里?”事情发生了总会留有痕迹,为何却成了无头案? 宣平侯摇摇头,“此事牵连甚广,不是没有线索,是有人逼的陛下不能往下查,皇家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父亲的意思是……?” “珩儿,连圣上都有无奈的事,你与王家那孩子无缘,日后再不要见她了。王大人的嫡女入了三皇子府,他们两家自是密不可分,你已和二皇子成了连襟,你们……唉!”宣平侯哀叹,“或许选择二皇子才是对的。” “父亲?”李珩目露迷茫,“父亲这是何意?” 从他记事起,他们府上就与三皇子一派的官员往来甚密,因为陈琬琰与二皇子搭上关系,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 “三皇子此人狡诈薄情,当年周家出事他当机立断的撇清了关系,周家那庶女身子已有六月,硬生生用落胎药将肚子坐了,若非她是个心机深的也苟活不到今日,祸不及出嫁女啊。” 李珩闻言愣了愣,宣平侯府家风清正,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和睦友爱,父亲纵然妾室众多也是相处和谐,顶多就是姨娘之间争宠吵闹,从无伤人性命之事。 此前他与王嫣然心意相通,后院只有两个老实的通房丫头,并未有任何污糟事,因此他并不清楚内宅的争斗并不亚于朝堂派系之争。 他新婚不过二月,周淑清就砸伤了陈琬琰,还让她中了要命的剧毒。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周姨娘若是再敢在府中作妖,你也莫要保她,我宣平侯府对周家已是仁至义尽。” “是,儿子记住了。”李珩呐呐的道。 他母亲也是周家人,当初周家出事父亲非但没有将母亲休弃,还将周淑清接入府中,吃穿用度与府中的嫡小姐并无不同。 父亲也因与周家的姻亲关系仕途一直不顺,李家与三皇子的往来逐渐变少,直到搭上二皇子才得以更进一步。 “听说王嫣然还缠着你?”宣平侯问道。 李珩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自那次见过之后,儿子并未再去见过她。” 当初他父亲同王家一起追随三皇子,他同王嫣然也是年少便相识,周家的事虽然多少牵连到宣平侯府,却也并未影响两家的来往。 若不是陈琬琰的横空出现,那日他婚礼上的新娘子应该是王嫣然才对。 想到陈琬琰李珩就有些走神。 宣平侯对此还算满意,道:“周淑清既然自愿为妾,便要遵守妾室的规矩,她日日痴缠着你一点规矩也没有,你母亲舍不得她受委屈,你可不能糊涂。” 李珩一直想着陈琬琰还有二皇子,根本没听到宣平侯在说什么。 “珩儿?”宣平侯见他魂不守舍,以为他是舍不得周淑清,沉着脸道,“你与周姨娘一起长大,心里看重她为父知道,但她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珩蓦然回神,问道:“父亲这是何意?” 宣平侯冷嗤一声,说道:“周家的事是二皇子外家亲自督办,她因此恼上了二殿下,她并不是一时气恼才砸伤的琰儿,她是想杀了琰儿,断了我们和二皇子的关系,更甚至……她还利用这事算计了你母亲。” “父亲怀疑周姨娘伤了琰儿是三皇子授意?”李珩问道。 他也有这样的猜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若真是三皇子的授意我也不会这般说她了,是四皇子!” “什么?”李珩大惊。 周淑清是怎么与四皇子联系上的? 宣平侯见他这样,仿佛看到了前几日知晓真相的自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江州一事四皇子被查出贪没朝廷的赈灾粮,还在乌兰山中养了三万精兵,此事牵连甚广,以致四皇子在江州的人被连根拔除,做这事之人手段干脆利落又狠绝,根本没想放四皇子一条生路。” 按照江州官场当时的情况来看,二皇子一派明显压制其他二家,却又能维持相对的平衡,案件查到曹纲贪没赈灾粮之事便该停止,即使知晓了四皇子养了私兵,二皇子也只会将此事当作把柄捏在手中,以待日后太子被废,再利用此事将四皇子扳倒才是最佳。 此时将四皇子一举扳倒太过急功近利,不仅处置的犯官太多,他的心腹立了大功肯定是要一起升调,重要位置空缺过多定然是来不及都安排上心腹之人。 李珩茫然的问道:“江州官场上的事与清儿何干?” 宣平侯沉声道:“现在的江州官场,虽然看似二皇子的人独占鳌头,实则鱼龙混杂,还不知道会被谁钻了空子。”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人未出京都,不但扳倒了四皇子,还将他豢养的私兵都收入自己囊中,手伸的那么长肯定会引起天家猜忌。 “江州的事保不齐是二皇子在为琰儿讨公道。”宣平侯分析道,若只是为了警告四皇子不要招惹他,应该不会想着铲除四皇子。 李珩呆滞在一旁,他今日接收了太多信息好半晌才回过神,联想到二皇子对陈琬琰的态度,心里纷乱复杂。 “儿子想不明白,清儿怎么会与四皇子扯上关系……” 第66章 李珩的心事 宣平侯见他失魂落魄,暗道一句幼稚鬼。再聪慧稳重也还是年少轻狂,到底是宣平侯府以后的继承人,便耐心为他解惑,道:“若是她想为周家翻案呢?” 李珩沉默良久才说:“那也该是三……” 说着他看到宣平侯眼里的凉意,随即反应过来,方才父亲说了三皇子为人冷漠薄情。 三皇子会因为父亲与周家为姻亲而疏远,又怎么会与二皇子针锋相对替周家翻案。 宣平侯继续道:“四皇子是逃不过了,二皇子已经将宋育为送进了宗正寺,如不出意外便是他审理此案了。” 当年二皇子外家处理周家之事还历历在目,他们经手之事绝对会查个底朝天,亦不会添油加醋,案子办的妥当,绝不会留有翻案的可能。 李珩消化完,喃喃道:“难怪今日二殿下对儿子说若周姨娘再伤害琰儿,绝不会放过她,也不允儿子求情。” 宣平侯自己被周家坑惨了,自然不愿意让嫡长子也重蹈自己的覆辙,他原本打算给周淑清找个门第相当的人家嫁了,只是他夫人舍不得,怕她罪臣之后的身份在别家受委屈,非要留她在宣平侯府。 对此他也妥协了,让她嫁给自己的庶子做妻,怎料到她竟然在李珩新婚前几日爬上了他的床。 “为父不会害你,周淑清心思不纯,若不是因为你母亲,我早就将她赶出去了。” 李珩现在整个人犹如置身于烹米椒油的热锅中,热辣的够呛,都快喷火了。 他想过周淑清是受了三皇子的胁迫在替他做事,绞尽脑汁他都想不到四皇子身上去。 他质问过周淑清,她伤害陈琬琰的时候是否想嫁祸给他母亲,她哭的撕心裂肺,跪在他脚边发誓说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她说,她心中爱他敬他。 李珩犹如霜打的茄子,喃喃道:“她说,母亲对她有养育之恩,宣平侯府对她有恩,她绝无害侯府的心思。” 可她若投靠了四皇子,难道不是恼了宣平侯府吗?就因为他娶了陈琬琰与二皇子成了连襟。 “你要学会判断一个想攀附权贵的女人,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若不图谋你什么,为什么不给你庶弟做正妻,非要给你做妾?”宣平侯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儿子……”李珩嗫嚅的开口。 他早就知道周淑清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娇弱,可是他能怎么办?他怎好意思说是她使了药自己才犯了错,他脸还要不要了。 那日他因为与陈琬琰婚期临近心情不佳,便在花园吃了两杯酒,周淑清不请自来还带了一碗醒酒汤。他喝了醒酒汤便要走,周淑清展开双臂拦住他,哭成了泪人,说不想嫁给他的庶弟,然后他便人事不知,再醒来就在周淑清的床上了。 那晚发生的事他都不记得了,他二人光溜溜的躺在一个被窝里,也不需要他记得过程了。 周淑清见他脸色不好,抱着他哭着倾诉她对他的爱慕,言语真挚动人,“清儿宁愿与表哥做妾也不愿去给旁人做妻,表哥若是不要清儿,清儿也不会强迫表哥的。” 他本也不是个冷心肠的人,被她甜言哄的消了气,醉酒与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虽然恼怒,但木已成舟便承诺会对她负责,后来她柔弱无骨的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便在意识清醒的时候与她有了第二次。 事后他越想越不对,他那日不过是吃了三两杯根本不至于喝到人事不省。 他十六便已经懂了人事,却从未有心猿意马的时候,周淑清的手只是在他身上随意游走,他便控制不住的冲动了。 后来他与周淑清在一起时留心过,再也未有那日的冲动。 他便猜测,她对自己用了药。 或许她早就与四皇子计划好了,难怪新婚那日她使了浑身解数将他从新房拉走,给陈琬琰一个下马威。 “父亲知晓你是被她骗了,这也没什么打紧的,日后你脑子清楚些便是了,莫要叫她毁了你的前程。”这话宣平侯早就想说了,之前见他被周淑清勾走了魂,也不愿因为一个女人伤了他们父子关系。 “我、我虽然与她一起长大,却对她并无男女之情,日后也不会再受她欺骗,父亲不用担心。” 他心里只有王嫣然,想娶的也只有王嫣然。 若非如此,新婚那夜他怎么会因为害怕周淑清提及王嫣然,就撇下陈琬琰。 拜堂之前,他在宣平侯府见到了王嫣然,她穿着宣平侯府下人的衣裳跟在周淑清身后,哀怨的眼神让他心疼不已。 王嫣然问他:“你会和她同房吗?” 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沉默。 王嫣然哭着对他说:“你不要与她同房,我等你娶我,我不会嫁给别人。” 那是他第一次见王嫣然哭,他心如刀绞,这个女人才是他爱了多年的姑娘,他与陈琬琰不过是一面之缘,他也只是瞧她面生多看了一眼,就见她被人推下山坡,出于本能救了她。 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她一厢情愿的要嫁给他,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他忍着心里的痛楚,对王嫣然说:“对不起,嫣然。” 王嫣然抹着眼泪,对他说:“我不管你日后如何对她,今日不行。信然,今日不行。我想到你们在一起,我会痛死的!你若心中怜我,今日便不要去她那里。” 新婚之夜,他不去新娘那里又能去哪里? “那我该去哪里?”他问王嫣然。 王嫣然咬着红润的下唇,垂着眼眸,说:“去周姨娘那里,她说她会帮我们。” 他苦笑,去周姨娘那里和去新娘那里有什么不同吗? 他不想她哭亦不愿她心痛,便应了。 其实现在想来,王嫣然是如何穿着宣平侯府丫鬟的衣裳,又是何时与周淑清那般熟稔的,怕都是周淑清算计好的。 他一直想找出她与三皇子勾结的证据,便是她砸伤陈琬琰也忍了,如今知晓她是在为四皇子做事,四皇子亦再无翻身的可能,那他也不用再去她那里逢场作戏了? 宣平侯见他久久不语,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珩儿,你顺风顺水的长到十八岁,未见过最险恶的人心,慢慢成长。” “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李珩轻声应下,他的人生阅历不足,有些事情确实思虑不足。 “你祖母所言不错,琰儿年少活泼却心事不坏,你性子沉稳,你们二人性格互补也不失为良配,她是你的妻,便是再不喜欢她,该有的体面你还是要给的。” 陈家虽不是大家族,但她父亲手握镇西军的兵权,若是太子与她婚期定下,不仅地位稳固,沈氏一族也该复起了。 这些年太子外家被几位皇子一起挤兑,日子还不如他过得舒坦,太子也因婚事落空而陷入风雨飘摇中。 “陈家也没你想的那么落魄,你只看到了陈家被圣上打压的后继无人,那你可曾想过,太子为何少了这门亲事就落入此等境地?” 第67章 帝王心事(一) 宣平侯负手走到床边,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才说道,“若太子与琰儿顺利成亲,他的地位应当无人能撼动了。” 先皇与圣上因陈青岩娶了蜀国的昭和长公主对他忌惮,景睿帝不到陈家与太子的亲事结下,不肯重用陈青岩的儿子,就是怕出现这样的意外。 只要陈家与太子紧紧绑在一起,圣上就不会再打压陈家和沈家,有了陈家当助力,也该为东宫配置署官了。 怪只怪,太子年岁太小。 而圣上,老了。 “既然如此,父亲当初为何不愿同陈家结亲?”李珩艰涩问道。 宣平侯在他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两下,无奈的叹气,“若非他家早与太子殿下指腹为婚,我怎会不愿呢?陈家向来只忠于皇上,自有他们的保身之法。” 比王家不知强了多少倍。 陈琬琰毕竟是帝后早就定下的太子妃,他若表现的非常愿意迎娶,皇帝和太子能容忍的了他们李家? 皇位之争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最终结局,他谁也不想得罪。 便是得罪了皇帝和太子,也不能将人得罪的死了。 ”琰儿得陈将军亲自教养,虽行事不拘小节,心地却不坏,这些日子你可见过她生事?” 李珩茫然的摇摇头,答道:“她并未主动生事,她院里的下人也都喜欢她。” “你需得知晓妻贤夫之福,得一贤内助,男子在外打拼也更轻松容易。”宣平侯语重心长的道,“陈侧妃没琰儿心眼儿正,她也远远比不上琰儿在陈将军心里的位置。” 李珩怅然,那日他对陈琬琰说这世上之事不是非黑即白。 她对答,做个纯臣,忠君、爱国。 陈将军确实将她教的很好,明是非,聪颖智慧。 “多谢父亲教导,儿子知晓了。” “好孩子,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便在府中少出去。”宣平侯看了看时辰,说道,“为父需得进宫一趟,你且去。” “儿子送父亲。” 李珩送走了宣平侯,有气无力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即便陈琬琰再好,他作为君子也不愿意与有婚约的女人纠缠,更何况她还曾是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 夺他人妻,实在有违君子之道。 周淑清见李珩回来,端着茶点便往他跟前凑,“表哥,清儿为你做了糕点。” 李珩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对身后跟着的小厮道:“送周姨娘回去,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放闲杂人等进来。” 周淑清听到那句闲杂人等,泫然欲泣的看着李珩,委屈的唤道:“表哥~清儿……” 李珩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越过她进了内室。 赵锦锋一路疾行至宫中,眼前总是晃过陈琬琰蹲在地上打弹珠的背影,她打完弹珠回头朝自己灿然一笑,珠钗晃动间,问道:“好不好玩?” 他年长她十岁,一直当她是个小孩子,虽因毁了她与太子的婚事有过些许内疚,但这与成就大业并不冲突,只要她不作妖,他会尽力补偿她。 他与张御医站在御前将事情启禀完,父皇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震怒,只呆坐在御案前一言不发,他瞧见父皇鬓角的一缕银丝,父皇是真的老了。 皇长子薨逝他最年长,父皇却立了刚出生的九皇子当太子,他怎能不嫉妒,若太子是皇长兄,他自当认命,可他在父皇心中竟然连个小婴孩都比不上! “你且将今日当值的御医都带去宣平侯府,给那孩子仔细瞧瞧。”景睿帝语气萧瑟,若是他的琪儿还在该有多好。 想到赵锦琪难免心中悲怆,那是他的长子,是他与沈兰的第一个孩子。 若是他还在,也二十有九了。 他这时应当已在朝堂站稳脚跟,他这个做父皇的也不至于畏手畏脚,逼的沈兰遁入空门,逼的瑾瑜数次请辞太子之位。 “父皇……不知陈琬琰中血封咽的事该如何处理?”赵锦锋问道。 “先交由大理寺处置。”景睿帝摆摆手,“你们都下去。” 景睿帝满身寂寥的坐在御案前,全然不复当年登基称帝时的志得意满,他还是皇子时并不得先帝宠爱,储君亦另有他人。 先皇太子为人生性残暴多疑,数次残害手足,他因生母身份低微早逝,养育他的宠妃又不喜他,而逃过一劫。 后来他与沈兰情投意合,沈家将她嫁给他不过三年,就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转折点。 太子逼宫被废,他亦成了储君的候选,也是那一年他为了巩固势力,先后纳了许氏、郭氏为侧妃,拉拢了许、郭二家。 后一年又纳了肖氏等人。 他在朝中势力渐盛,差事也办的妥帖,其他的皇子在朝中的声势皆不如他,他继位前亦未被立为太子,先皇直到弥留之际才下了传位给他的诏书。 他还记得先皇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靠他们走到今日,亦可知他们日后不会挟制于你,父皇时日无多,只要你不毁了这赵氏江山,这皇位你且拿去。” 当初他若能看到今日的局面,还会要这皇位吗? 他在朝堂要在各个势力斡旋,下了朝还要平衡后宫,在各处宫殿徘徊。 他要立沈兰为后,几方平日里相互斗狠的势力竟然联起手阻挠,狠狠打压沈家,沈兰是他的原配王妃,也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他爱她就要给她最好的。 那些大臣拗不过礼制,只能如了他的愿,他要立皇长子为太子,他们竟然也未多言。 如此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他是意气风发的帝王,可他的皇长子却惨死在他面前。 “十八年了,整整十八年了!”景睿帝眼眶微红,低声呢喃。 距离他长子薨逝已经过去十八年了。 那是他第一次感到无力,他虽贵为帝王也是一个平凡的父亲,他下令彻查凶手却遇到种种阻碍,最终也未能查到投毒之人。 后来一年的腊月,他与沈兰所出的皇六子因天花薨逝,沈兰当时已有二个月身孕,受此打击险些流产。 常福屏气凝神的站在一旁,见他神情恍惚,怕他一时想不开入了魔怔,小声宽慰道:“陛下,您要以龙体为重啊,娘娘与太子殿下还指望着您呢!” 他见证了皇长子的降生与离世,也见证了许多个夜晚景睿帝湿着眼眶从梦中惊醒。 “对……朕还要保护兰儿和太子。”景睿帝苦闷的望着堆满奏疏的御案。 赵瑾瑜是他称帝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他的到来沈兰也开朗了许多,他一出生,他就借着旱时降甘霖的祥瑞为借口,迫不及待的将他立为太子,他一定会保护好他,保护好他与沈兰得来不易的孩子。 “太子很像他的大哥,温和谦恭,礼让贤士。”他有时看到赵瑾瑜,便会想起他的长子,赵锦琪。 听闻景睿帝提起皇长子,常福抹了抹眼角的湿意,道:“大殿下与太子殿下都随皇后娘娘,性子温和良善。” 景睿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在这宫里,良善的人不好命。” 否则为什么每次受害的都是他和沈兰的孩子,甚至在赵瑾瑜一岁多的时候,那些人按耐不住将他扔进了冰冷的液池中,幸得当时昭和长公主随陈将军来京述职,救了在冷水中冻僵的赵瑾瑜。 “常福,你还记得吗,那一年的冬天冻死了上万的灾民。“一月底的寒风似剪刀啊,他听闻幼子被丢在液池里,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可他的小儿子福大命大,不但没死还让御医检查出他中了慢性毒药。 第68章 帝王心事(二) 他处死了一直为赵瑾瑜请平安脉的御医,换了为人清正的张御医,赵瑾瑜四岁时经张御医教导开始学习医理。 他很聪明,知道藏起锋芒保护自己,只是他年纪太小而他这个父皇太过无能,护不住他母亲,亦护不住他。 “陛下,那些都过去了,太子殿下最是孝顺,得知您因为他伤神肯定也会难过的,您就别因为过去的事伤心了。”常福劝道。 “哎……”景睿帝长叹出声,“朕,心里苦啊!” 他被前朝压制,一直未能替太子配置东宫属官,也是无奈之举。 太子是一个王朝的根基,一个被架空的太子能让前朝与后宫心安,减少他被害的频率,保护他的同时也能稳定前朝便于他收复政权。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帝王心术,也是为了留住天家父子情。 君臣父子,先君臣,后父子。 哪个优秀的太子不是皇帝的心头大患呢,储君既是皇帝的挡箭牌,又是皇帝潜在的威胁,他忧心赵瑾瑜羽翼丰满威胁到自己的皇权,同时又对他寄予厚望,希望由他来继承赵氏江山。 他爱这个皇位,也想把这个皇位交给他最爱的儿子,他很矛盾,既盼他勤勉能干,又盼他乖顺听话,可以一直依附于他,所以才有了一直压制他的私心。 他后悔没有三三两两的往东宫给他置属官,以至今日陷入两难的困境,想一次为他备齐东宫属官已是有心无力。 “陛下,您都是为了娘娘和殿下好,他们会理解您的。”常福小心翼翼的说道。 赵瑾瑜势弱,他和皇后受到朝堂和后宫的攻击就少,对景睿帝的威胁就不足为惧,他一出生就被立为储君既是为了保护他,也是为了扞卫帝王权威,虚置东宫是为平息朝堂和后宫的怨怼,皇帝看似至高无上,其实也并不能随心所欲。 “兰儿这次怕是不会原谅朕了。” 他也没料到将陈琬琰赐婚给李珩会引起沈兰那么大反应,她向来柔和温顺,她懂他的无奈,从来都是温言软语的安慰他。 那是沈兰第一次对他冷脸,冲进御书房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他软弱无能,赤红着双目对他大吼,“你身为帝王,护不住自己的儿子也就罢了,连儿子的未婚妻亦要让给他人。” 他被堵的说不出话,许诺要为赵瑾瑜从沈家选正妃,她皆是不愿,他安慰不住沈兰就只能气呼呼的拂袖而去,出了御书房才察觉自己无处可去。 她与他数次争吵,各势力言官联合司天台一起弹劾皇后言辞无状冲撞帝王,于帝星有碍,身为皇后无关雎之德却有鸠鹰之风,以祸及皇室为由数次请求废后。 他根本镇压不住,那时他们才察觉明显是有人早布好局,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沈兰被废去后位,罚至水月庵代发修行,洗去满身戾气。 她哪里有错,她不过是跟了一个懦弱的男人。 他想接她回宫,她却选择了入空门为尼,亦不愿再原谅他。 暮色渐沉,宫里开始掌灯。 景睿帝枯坐在空荡的宫殿,想到沈兰,想起他们新婚的日子,想起他们的长子降生,那美好的时光,过去已有三十多个年头了。 “陛下,该用膳了。”常福为他挑了灯芯,昏暗的宫殿瞬间就亮了许多。 景睿帝未应,只问道:“她过的可好?” 常福一怔,她?哪个她? 好在他反应快,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便知他问的是沈皇后,遂小心翼翼的答道:“娘娘她身子不好,这几日患了咳疾,已有二日未下床了。” 景睿帝愣了愣,半响才问道:“为何无人来报?” “这……”常福欲言又止,掀开眼皮看了眼几案上的烛台,道:“此事还是午后沈国公进宫奴才才知晓的,至于我们的人为何未报,奴才也不知啊……” 说罢便跪在地上,只差痛哭流涕了。 “求陛下饶命!”常福额头不多时便起了红印子。 “罢了,你起来,随朕出宫去水月庵。”景睿帝神情恹恹,似是被拔了牙,关在笼中的老虎,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常福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瞧了景睿帝一眼,跟着他去了一处无人的宫殿,用黑布巾蒙住眼,佝偻着身子跟在景睿帝身后进了出宫的密道,踏着夜色去了水月庵。 “咳咳,咳咳咳……” 夜里沈兰咳的愈发严重,她比之前更瘦了,肤色蜡黄,眼眶凹陷,唇上毫无血色。 她嗓子干痒的厉害,想倒杯茶润润喉,累了一身虚汗也未能起身。 她直挺挺的躺着,健康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可以慷慨赴死,病入膏肓才知晓她有太多舍不得,她舍不得她的儿子,舍不得沈家,甚至舍不得皇宫里那个软弱的男人。 门被人推开,她费力的转过头去看,有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她紧张的摸出枕头下的金镶珠宝圆花簪。 “咳,咳咳……是谁?”见来人没有恶意,沈兰有气无力的问道。 屋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她透过那人往外看去,今夜的月亮偷了懒,明日想必是个阴雨天。 “娘娘,陛下来看您了。”常福点了灯放在桌上,便去门外候着了。 沈兰被突如其来的亮光刺眯了眼,适应了半响才看清来人。 景睿帝见她瘦弱至此,眼中不觉便生了湿意,低低的唤了她一声,生怕声音高了吓坏床上的人。 “兰儿……” 沈兰从见到他便愣愣的出神,忘了守了几十年的规矩礼仪,他怎会如此憔悴,他的鬓角生了华发,一声兰儿让她眼眶里的泪珠不住滑落,她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喉咙酸涩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景睿帝行至她床边,伸手替她拍背,痛心的问道:“你怎么病成这样也不说。” “水……水……”沈兰艰难的说道。 景睿帝闻言赶忙倒了一杯水亲自喂至她嘴边,沈兰却是喝不进,水呛入气管又咳了老半天。 景睿帝手足无措的对外面的常福喊道:“快去宣张御医!” 却被沈兰拉住,她顺了口气,道:“陛下夜里出宫不宜兴师动众。” 她手腕瘦的皮包骨,景睿帝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你为何要出家,不等瑾瑜回来。” 若是等赵瑾瑜办妥了差事回来,他便有了接她回宫的由头。 沈兰摇头,“陛下知晓,臣妾若回宫只会让瑾瑜更难。” 景睿帝沉默不语,他又如何不知,太子即将成年,前朝各势力虎视眈眈的盯着东宫,但凡东宫有一点兴盛的苗头立马就会闹出幺蛾子,陈家女嫁不进东宫便是最好的证明。 那些人不想打破东宫凋敝的格局,便以此来敲打他,若他执意扶持东宫,那就要毁了赵瑾瑜,废后只是对他的小警告。 “是朕无能……护不住你!”景睿帝喉咙酸涩。 沈兰苦涩的笑了笑,道:“是臣妾给陛下惹麻烦了,求陛下无论如何都要保瑾瑜一命,臣妾不求他行至高位,只求我们的儿子能一生顺遂。” 可不走向高位又谈何保命? 景睿帝半晌才道:“兰儿你放心,朕定不会叫他们伤瑾瑜性命。” 沈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轻声道:“瑾瑜有了喜欢的女子,若他日后求娶也请陛下应允。” 景睿帝闻言一怔,道:“是哪家的小姐,他若愿意,朕等他从江州回来就给他赐婚。” 沈兰摇头不肯说,只道:“现在说还为时尚早,只望日后陛下莫要于此事为难瑾瑜便是。” 景睿帝心中疑惑,他自己的儿子自是有几分了解,赵瑾瑜洁身自好,接触过的女子屈指可数,便是与后宫的公主都从不亲近。 他何时有了心仪之人? 沈兰见他如此,苦笑一下,问道:“陛下今日所来何事?” 第69章 微时得恩遇,荣光不负妻 景睿帝目光骤然变沉,收起心中的疑惑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她中了血封咽竟然未死?”沈兰失神的喃喃。 景睿帝点点头,“是,她中了血封咽还好好的活着。” 他的长子就在他面前离世,他今日听到陈琬琰中此毒竟然未死,心里纷乱复杂,若是他的长子也有这样好的命数该多好。 沈兰蓦地一笑,慧能大师说的不错天命所归,她确实能给她的瑾瑜带来一线生机。 嫁过人又如何,只要能保住她儿子的命,这又算的了什么? 血封咽重现,十八年前的事也能重提,那背后之人亦该得到报应了。 都是命啊,血封咽带走了她的长子,当年未能找到凶手,竟因为她有了线索,终于能为她儿子讨回公道了吗? 沈兰笑的眼泪汪汪,紧紧抓住景睿帝的手道:“求陛下答应兰儿,若日后瑾瑜求娶那女子,陛下一定不要与他为难!” 景睿帝见沈兰又提起那女子,心中惊疑不定,问道:“究竟是哪家的女子?你不说,难道是出身太低,与瑾瑜身份相差太多吗?” 沈兰摇了摇头却不肯多说,只道:“是对瑾瑜有帮助的人家,出身足够与瑾瑜相配,并非寻常人家的女子。” 景睿帝见她目光炯炯,为了安她的心只能应了,“朕答应你,你也要好生养身子,朕明日让张御医来给你瞧瞧,朕……” 很快就接你回宫,这句话在景睿帝嘴边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没能说出口,改口说道:“朕得了空就来看你。” 沈兰温柔的抿唇一笑,顺从的回道:“臣妾谢陛下恩典。” 景睿帝见她还如从前一般温顺,心里也踏实了,又道:“血封咽害了我们的琪儿,如今又有了线索,这回朕定要彻查,待到水落石出那一日朕一定会将那些人碎尸万段,以慰我们琪儿在天之灵。” “琪儿的事已经过去十八年之久,要查清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陛下也要保重龙体。”沈兰欣慰的闭上眼,薄薄的眼皮微微颤动,热泪不断从眼角流出。 她与他夫妻三十余载,最是知晓如何哄他开心,怎样才能让他心生怜意与愧疚。 景睿帝轻轻搂住她,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朕打算借陈琬琰中毒的事为瑾瑜清扫障碍,组建东宫。” 他年岁渐长,便是重权势地位,也不能再囚着他的小儿子不叫他成长,他生能庇护他,若他哪日睁不开眼了,一个被架空的太子还能有性命吗? 他不能因为对皇权的执着,害了自己最珍爱的儿子。 不能一次将东宫属官置全,那他就一步一步慢慢来! “臣妾先替瑾瑜谢陛下隆恩!” 沈兰说了许多话,忆起长子又哭了几回,累的眼皮子打架,只苦苦撑着不肯睡去,哑声道:“陛下若是无力回护,不若将他远远的放出去。” 景睿帝怅然,封王放他去封地,可是又该将他放去哪里?若他突然有个三长两短,安置不好便是四面楚歌。 沈兰看出他心中所想,轻轻吐了两个字:“益州。” 景睿帝骇然,放去益州? 益州在剑南道,剑南道旁边就是陈青岩驻守的凉州,他不是不信任陈青岩,而是他已与赵锦锋联姻,将赵瑾瑜送去益州无异于羊入虎口。 沈兰为何会想送赵瑾瑜去益州…… 景睿帝忽然把目光投向沈兰,“你说那女子……莫不是……” 沈兰撑着不断打架的眼皮轻轻笑了笑,她已瘦至脱相这一笑实在谈不上好看,也许是因为念佛多日,气质柔和淡然,这一笑让景睿帝提着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那孩子是个痴情种,陛下且随了他的愿。” 景睿帝自己又何尝不是,选太子妃对赵瑾瑜的未来至关重要,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答应。 “除了她,陛下还有更好的人选吗?”沈兰强撑着身子跪在床榻上,对景睿帝行了个标准的叩拜大礼,“兰儿祝陛下万事胜意,福寿天齐。” 景睿帝不忍心看她如此,只得先应了,“好好,朕答应你,太子妃一定让他自己选。” 他伸手抱住沈兰消瘦的身子只感觉痛彻心扉,他一生都在孤寂中度过,唯有遇见沈兰才知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母妃身份低微又早早去了,留他一人在皇宫,好不容易苦熬至成年出宫开府,又婚姻不顺。 父皇漠视他,世家大族嫌他没前途不愿与他结亲,门第低的小姐小家子气太重,他身为皇子又瞧不上,如此高不成低不就的混到二十多岁,遇见沈兰。 “兰儿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见吗?”景睿帝柔声问道。 那年的春日宴,他对沈兰一见倾心,登门求娶的那一日,沈国公问他此生是否都会对她好,他毫不犹豫的回道:“微时得恩遇,荣光不负妻。” 沈国公痛快的允了婚,还警告他说:“若你负了我家姑娘,便是与皇家结亲,那也离得。” 他终究未能做到糟糠之妻不下堂,这亲果然是结得,也离得。 沈兰已经沉沉睡去,他的问话终究是没有得到回答。 景睿帝轻轻摩挲着沈兰消瘦的脸,想起陈琬琰又觉得头疼,他的儿子恪守礼仪,二人亦从未有过私相授受,赵瑾瑜究竟是何时对她情根深种的? 若他早些知晓此事,又怎会下旨赐婚。 沈兰已灯尽油枯,有些事再耽误不得,景睿帝回宫第二日便秘密召见了翰林院学士温恪。 “朕命你草拟的诏书可写好了?” 温恪将圣旨呈上给景睿帝过目,道:“微臣已经遵从陛下旨意,草拟好复立皇后的诏书。” 这是赵瑾瑜去江州前就开始准备的,待景睿帝确认了诏书的内容后,便在上面加盖了玺印,等赵瑾瑜归来便择吉日宣告。 令皇帝头疼的陈琬琰,正窝在房中把玩着手里的猫眼石,她已经好的差不多,除了视力下降身体乏力,基本已无大碍。 赵锦锋不但送了一匣子红宝石,还给她送来一盒打磨的浑圆的猫眼石,另有二十颗南珠。 “主子,宫里来给您诊病的御医和太医来了。”丹霞从外面走进来说道。 “知道了。”陈琬琰放下手里的珠子,整理好了仪容才说道,“将人请进来。” 皇帝比她想的还要重视此事,昨日大理寺卿刘峘亲自来找她问话,殿中省尚药局的御医和太医署的太医流水似的来给她把脉,得到的结论如出一辙,心脉受损严重。 她预估原主是血堵住气管,心脏骤停而亡,而她的到来又让这颗本已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迎来生机,身体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因为心脏曾经骤停过,心脏衰竭引起了严重的低钾血症才会视物模糊。 陈琬琰看了看正在为她把脉的张御医,低声问道:“张御医,我这身体可有恢复?” 张御医皱着眉,点了点头,道:“少夫人体内的毒素确实压制住了,心脉也比前一日有力许多。” 陈琬琰自己是有感觉的,听到张御医的话还是忍不住出了一口浊气,她再会猜测也没有医生一句话安心。 “敢问少夫人吃了什么?”张御医收回手,抖了抖手中的针袋。 第70章 吃啥补啥 还能吃啥,啥能补钾吃啥呗,补钾补钙,补维生素呗。 陈琬琰指了指摆的满当当的几案,说道:“就吃了那些。” 张御医随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胡子抖了抖,一桌子的水果小零嘴,心中暗道一句心大的女子。 “就吃了那些?”张御医狐疑的问道。 “还喝了海带骨头汤,紫菜蛋花汤,裙带菜炖豆腐。”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还晒了太阳,补了补钙。” 张御医被她说的忍俊不禁,虽然不知道她说的钙是什么,但见她没因为中毒愁眉苦脸,就说道:“心态好才是正理。” 陈琬琰对他这句话深以为然,心情舒畅有病也先好三分,她头不晕有力气玩了心情自然舒畅。 “那我头里的血块可散尽了?”她实在不想一天喝几遍黑黢黢的苦中药,喝了这么些日子,都快喝吐了。 张御医摇摇头,怜惜的说道:“还未散尽,还需要继续用活血化瘀的汤药。” 陈琬琰闻言哀嚎一声,可事关她的头,她不敢大意只能老老实实的遵医嘱,张御医为她扎了几针,便带着侍药童告辞离去了。 张御医走后不久,静荷竟然也给她带了一匣子宝石。 陈琬琰哭笑不得的合上装宝石的匣子,让丹霞收好,“我这一病可不得了,净收宝石了。” 这匣子里装的宝石可比那几匣子加起来还多。 “奴婢听说少夫人喜欢宝石,便将平日里积攒的都收拾出来,给夫人拿着玩。”静荷立在一旁,给陈琬琰剥了个桂圆。 “你倒是个好的。”陈琬琰因病发了一笔横财,也大方的很,在软榻上随手摸了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她,“前日小侯爷给了我袋金瓜子,你拿着玩。” 静荷接过,那荷包装的满当当的,分量着实不轻,她跪在地上磕头谢了她的赏。 陈琬琰让丹霞去小厨房端来两碗豆浆,还有一些点心果子,便让丹霞去歇着,换静荷在身边伺候。 “前日的事儿不是不叫你告诉他吗?怎的他会送来这么多宝石。”陈琬琰问道。 静荷支支吾吾的小声说道:“不是奴婢报的信儿。” “你说什么?” 静荷咬了下唇,确实不是她报的信,是殿下另外安排了人在侯府保护她,没赵瑾瑜的允许她又不敢说,只好生硬的换了话题,“殿下中秋前便能赶回京都,便是奴婢不说他亦会知晓。” 陈琬琰眼前一亮,开心的问道:“江州的事儿处理妥当了?” 静荷眉眼之间都带着喜意,道:“主子的法子确实好使,江州蝗灾已了。” 说完她神秘兮兮的道:“主子可知四皇子的事?” 陈琬琰一怔,愣愣的问她:“四皇子什么事?” 静荷也是才知晓四皇子被软禁在了皇子府,一得到消息就急急忙忙的赶来跟她分享了。 “四皇子的人在江州养了私兵,被二皇子的人查了出来,昨日就被囚禁在皇子府了,咱们院里那位的靠山倒了。” 陈琬琰细细咀嚼了一下,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哪里奇怪又说不上来,好在静荷说赵瑾瑜人虽在江州却未趟这趟浑水,她这才放了心。 难怪二皇子和李珩最近心情都很好,还随她瞎折腾。 李珩整日宿在暖桃的院子,也未再去看周姨娘。 “周姨娘没再去寻你麻烦?” “主子不必担心,周姨娘最近没空去寻奴婢的麻烦。”不但没去寻她的麻烦,连受宠的暖桃她都没敢去招惹。 二人又随便聊了会儿侯府的八卦,静荷便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进了内室连忙打开装着金瓜子的荷包,把金瓜子倒在几案上,将里头夹着的字条捡出,递给在此等候多时的陆久。 陆久一言未发的接过纸条,身形一闪便不见踪迹了。 送走了静荷,陈琬琰不禁有点惆怅,她的消息来源实在太少了,有些事情发生很久才知道。 四皇子的事若静荷不说,她根本就无处得知,她院里的丫鬟也没私下议论过,难道她们一点都不知晓外头的事儿吗? “小姐,你吃葡萄吗?”丹云端了一盘刚洗好的葡萄放在她面前,乐呵呵的说道,“这是庄子今日才送来的,甜着呢。” “我不吃,你吃。”陈琬琰笑着说道。 丹云一贯是个傻白甜,眼里除了吃,便是同她在一处玩耍,丹霞为人稳重又时常外出替她置办物什,竟然也不知道四皇子的事? “丹云,你一会儿去给我收拾几身换洗的衣裳,我明日要去安国寺礼佛。” 丹云闻言放下手中的葡萄,起身说道:“奴婢这就去。”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说道:“不急,你吃。” 她弄清血封咽与皇长子有关后,便想着去见见慧能大师和沈皇后,看看能否得到些许有用的线索把害她之人揪出来。 那人跟条毒蛇一样藏在阴暗角落,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出来咬她一口,她必须主动出击。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就去禀明了宣平侯夫人,说想去安国寺祭拜吃斋二日。 宣平侯夫人经她脑袋开花一事虽然对她还不热络,但也没有再针锋相对,听闻她要去寺里吃斋,不但爽快的允了她,还贴心的叫李珩送她。 陈琬琰:“……” 她要去见慧能大师和沈皇后,连丹云和丹霞都不打算带,并不想让李珩跟着,可又不能驳了宣平侯夫人的好意,怕引她多心便故作娇羞的应了。 翌日天刚亮,陈琬琰就坐上了去安国寺的马车,李珩一路上都很规矩,将她送到安国寺便要走。 “我还有些急事要处理,晚点再来陪你。” 陈琬琰巴不得他不跟着,催促道:“你去,我就呆在寺中哪里也不去。” 李珩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好。” 目送李珩离去,陈琬琰随便在寺里找了个小和尚带她去见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本在讲经,听闻她来了便让人都散了,将她带去了那日的禅房,一进门就去拿龟甲摊在几案,卜了一卦。 “大师,我今日来不是找您占卜的。”陈琬琰出言打断他,“我是想问问皇长子的事,您可知晓一些内幕?” 第71章 一物尽才有一物生 慧能大师抖抖眼皮子,他当然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他昨日夜观星象,今早一起床便为自己卜了一卦。 慧能大师吹胡子瞪眼睛的睨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说道:“此卦甚好,蔽日乌云去,柳暗花明时。” “你可别云呀花呀柳的故作玄虚了,我压根听不懂,就想问问血封咽是不是真的无解?”陈琬琰打断他的故弄玄虚。 “无解,人的心脏若是坏了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陈琬琰目色凝重,问道:“那为何我没事?” 慧能大师白须垂在胸前,松垮垮的眼皮下耷,表情莫测高深,缓缓道:“极渊尽,轮回生,天道自然正心守神,周流六虚轮回不绝,一物尽才有一物生。” “什么意思?”陈琬琰听得一头雾水,迷蒙着双眼问道。 慧能大师叹了口气,忽然目光凌厉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也锋利无比的说道:“你既是往生之人,如何还来问老衲?” 陈琬琰吓得一哆嗦,虽然上次慧能大师便隐隐透露他看出自己是异世之人,这番听他真真切切说出来还是吓了一跳。 见她目露骇然,慧能收了眼刀恢复了正常,一脸悲悯的念了句慈悲为怀,道:“有事之人既已去,你自然无事。” 陈琬琰动动嘴,话到唇边也不知该如何说。 慧能大师看出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必去见她,她也不会再见你,便是瑾瑜在此,她也未必会见。” “……”陈琬琰不知所措的蜷了蜷脚趾,咬着下唇不吭声。 “我已泄露天机,你还有想问的便问。”慧能大师好整以暇的拨了拨手中的佛珠。 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问道:“当年之事,您可有线索?” 慧能大师摇了摇大光头,诚实的说道:“此事老衲确实没有线索,你可以问些关于你的。” 陈琬琰摇摇头,迷茫道:“关于我的我一时不知道问什么。” 慧能大师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那你便将你那世的事儿说与老衲听听?” 陈琬琰呆愣一瞬,她那里的事?她那里与这里全无相同,她也不知从何说起。 慧能大师瞧她为难,便道:“说说你自己。” “那我可太平凡了! ”陈琬琰顿时便悟了,可能是她在现代太平凡了,所以老天才把她送到古代彰显一下她的与众不同。 “我在我们那里活到二十七岁,毫无建树。”她说罢似是有些怀念,“我只是个平凡的小老百姓,从没接触过王公贵族。” “你在那里可有牵挂之人?”慧能大师问道。 “当然了!”陈琬琰眸子灰暗无光,她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失独的父母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她压根不敢想,一想就想掉泪。 “你在那里成婚了?”不该啊,他那日算了她是命中孤寡。 陈琬琰闻言收起失落的情绪,睨了他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是个大龄未婚女青年。” 慧能大师颔首,说了句:“有人为你终身未娶,合该你补偿他未嫁才对。” 陈琬琰的伤感情绪被他一句话冲散,没忍住笑了一声,“正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说的如此玄乎,莫不是打算告诉我,我在这里还能展开一段旷世奇缘?” 慧能抖了抖胡子,睨了她一眼不语。 她与赵瑾瑜的八字在一起和了个好,二人是命定的缘分。 但他亦不能与她说破,以免干扰她行事,只待日后看二人的造化。 见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陈琬琰觉得好笑,便问:“他是谁?” 慧能大师高深莫测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老衲早已透露过那人是谁,施主自己想想。” “千年修得同船渡,你若好好待他,此生能风雨兼备,圆满顺遂。”慧能大师忍不住又点了一句。 “风雨兼备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意思吗?” 慧能大师淡笑不语,这话他不接。 陈琬琰见他不理人,认真想了想也没想出他何时提示过,便摸了摸下巴看了眼坐在一边端着个架子的大光头,认真的说了句:“只要不让我同别的女人共享夫君,我感觉我这一生就挺顺遂的。” 慧能大师咧嘴一笑,“这世上男子虽多妻妾,一生一人也并非不可能。” 陈琬琰却嗤笑一声,并未作答,想了想她问道:“我上世是家中独女,不知我父母可还好?” 慧能大师叫她写了她父母的生辰八字,看了一眼掐指算了算,叹了口气道:“我等凡人掐算不出,想必你的父母功德甚高是极有福气之人,你不必记挂。” 他连她来自异世都知,却算不出她的父母? 听他如此说陈琬琰也不再纠结,反正纠结也没用,佛家诸事都讲究个缘法,强求不得。 慧能大师与她说了许多,天色将暗见她还赖着不走,便一挥手无情的将她赶走了。 他一个人盘腿坐在禅房,拿出龟甲又卜了一卦,半晌才叫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智善交代了几句,将一个盒子交与他便闭门打坐去了。 他并非算不出她写的一双生辰八字,而是惊鸿天威,只窥探一眼便够了。 他前些日子夜观星象,看到轩辕大星黯淡,月犯轩辕大星,女主忧。 今日观天象,日有蚀之,闻丧。 法杖轻捶地面,门外的智善听到此声跪在他门外久久未起。 李珩赶在关闭寺门前才一身风尘的归来,他今日不似前几日的开颜,沉闷的坐着发呆。 陈琬琰奇道:“你有心事?” 难道因为一日不见暖桃便想的很? 李珩回神,目神色不明的望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你头可还疼?” 陈琬琰见他兴致缺缺,收了跟他抬杠的心思,乖顺的颔首,道:“好多了,你怎么啦?” 二人正在说话间,安国寺一阵喧哗声起,已过了就寝的时辰竟然敲起了钟。 二人对视一眼顿感不妙,厢房外的小和尚早已没了踪迹,远处传来整齐庄严的诵经声。 李珩牵着她的手疾步前行,陈琬琰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慧能大师为何要与她说那么多? 她跟着李珩出了南厢房,蓦然回头看了眼水月庵的方向,一看之下惊骇莫名,失声喊道:“火,火,水月庵失火了!” 李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水月庵与安国寺在同一座山脉的两座山峰,两座庙宇遥遥相望,此时对面的山峰正燃着熊熊大火,那火光来势汹汹亮的仿佛要冲破天际。 寺门一入夜就关了,他们出不去安国寺,便是出去了也难赶去救火。 “快,快去叫人救火!”她拉着李珩要跑,只见李珩一动不动的站着,紧抿着嘴唇望着水月庵的方向。 “来不及了。”李珩声音不大,冲天的火光印着他的脸,陈琬琰却因他这四个字心里疼痛难忍。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对面的山峰除了火光,就是木材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根本没有呼救与吵闹声。 从安国寺到水月庵虽看着近,其实并不然,他们要先下到山底走另外通往水月庵方向的阶梯,一来一去水月庵只怕烧无可烧了。 “琰儿莫怕,不哭。”李珩替她揩去脸上的泪水。 “你今日午后去了哪里?”见李珩神态自若并未慌乱,陈琬琰忽然问道。 第72章 水月庵的大火因何而起 李珩垂眸看了她一眼,不语。 “你说啊!你去了哪里?”陈琬琰双目赤红的揪着他的衣襟,心中凄惶不安,眼泪不断从她眼中飙出,大声吼道,“你去了哪里!!” 李珩别开眼,看了眼水月庵的方向,“别问了,我不能说。” 陈琬琰闻言松开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推开,“你混蛋!” 李珩被她推的踉跄两步差点跌坐在地上,眼看着陈琬琰如旋风般冲了出去,许久李珩才跪下朝水月庵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泪水滴在青灰色的地砖转眼便渗透地砖不见了。 下午他去见了王嫣然,并且在王嫣然那里见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与王嫣然极力留他在城中,最后拗不过他一定要走,王嫣然只说了句让他今夜不要回安国寺。 陈琬琰用尽全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当年在学校跑八百米她都没跑这么快过,越靠近慧能大师的禅房诵经声就越大,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被门槛绊倒再爬起来,这段路长到她跑不到尽头。 她胸腔似乎被水填满,上气不接下气的跌在地上,手掌在青石砖的地面上擦出了血,膝盖的血染红了她的白色绸裤。 “火……救火!”她的胸口极速起伏,声音憋在嗓子眼,只有她一个人听得到。 她从来没感到这么绝望过,慧能大师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坐了一院子的和尚,有些年纪小的都在院子外跪着。 并没有人关心水月庵的火,这群人仿佛老僧入定一个个神情肃穆的闭着眼,双手合十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 陈琬琰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爬到离她最近的小沙弥身边,颤抖着嘴唇问他,“你们在做什么?” 小沙弥诵经被她打断,语气不善的说道:“女施主请速速离去,我寺住持圆寂,施主莫要打扰弟子诵经。” 陈琬琰脑子轰隆一声巨响差点昏厥过去,慧能大师圆寂了! 怎么可能,今日他们还见过,相谈甚久,入了夜才分开。 水月庵的火刻不容缓,容不得她再想更多,她吞咽下口水艰涩的说道:“水,水月庵走水了,可否……” 她喉咙酸涩再也说不下去,小沙弥闻言眺望水月庵的方向,脸色忽然大变,起身跑到了一位青年和尚身边。 那青年和尚诵经被打断脸色青白,闻言亦是一惊,忙去汇报智善大师,智善对着水月庵的方向不悲不喜的念了句佛,便让他带上弟子赶去水月庵救火。 陈琬琰坐在地上默默的流泪,她想嚎啕大哭又唯恐惊扰了寺中弟子为慧能大师诵经,手指无意识的扣在青砖地上,指甲断裂也感不到疼。 血从她的指尖溢出,她只觉得满心痛楚,赵瑾瑜若是回来知道他母亲葬身火海又该怎样的悲恸。 是她负了他,才让他身处于水火,若非她嫁入宣平侯府,沈皇后也不会被废,不入了水月庵便也不会葬身火海。 “都是我,都是我来晚了……”她狼狈的跪在地上,仰头望着深蓝色的天空,眼泪飙出眼眶,肆意的滴落。 僧人双手合十,闭目诵念着她听不懂的经文,没有人留意她的失魂落魄,虔诚的诵经声不断涌入她耳中,普度众生,她只觉得无助绝望,这些事虽然都不是她做的,但却因她这具身子而起。 而她好像也对赵瑾瑜动了心。 这该怎么办? 陈琬琰是被李珩拖走的,待走的远了她才恨恨的问了句,“我再问你一次,你下午去了哪里?” 李珩目光凄然,良久才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与我无关。” 他是去见了王嫣然,他也很意外会在王嫣然那儿见到三皇子,三皇子劝说他娶王嫣然为平妻,他义正严辞的拒绝了。 三皇子走后,王嫣然哭着骂他负心汉,还说他会为他今日的决定后悔。 他闭了闭眼,他该如何和她说呢? “琰儿你信我,此事我真的不知。” 陈琬琰头摇的似拨浪鼓,眼泪随着她头的摆动飞出眼眶,落在李珩的手背,烫在他的心里。 今日之事虽与他无关,但他亦说不清。 “你究竟是我大姐夫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陈琬琰恨声质问。 李珩不可置信的看向她,她到底知道什么? “你同王家小姐的事,我说过你若愿意娶,我绝不会拦着,可你为何……要如此?”她刚才看到他后领的口脂印子,便猜测到他可能去见了王嫣然。 陈琬琰颤抖着手轻轻掸了下那个印子,噙着眼泪冷笑道:“无媒苟合,王家小姐也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她梳理了人际关系,知晓王家与三皇子有姻亲,也知晓宣平侯曾与三皇子走的十分亲近。 今日见他魂不守舍,还以为他一日都舍不得与王嫣然有几分相似的暖桃。 李珩面色苍白的扶着她,哑声道:“我同她并没有什么。” 陈琬琰心乱如麻的站着,根本无心听他和王嫣然的事情,这火来的莫名其妙,火光冲天而起,像一条火龙,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并不像简单的走水。 如果是人为的,那会是谁放的火,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抑或是其他皇子? 李珩又是否参与其中? “皇后娘娘已遁入空门,为何还不肯放过她?” 陈琬琰浑浑噩噩的望着水月庵的方向,那里的火仍旧烧的很旺,亦有向山中蔓延的趋势,她满脸清泪迷惘的望向天空,只盼望能降一场大雨浇熄了这火舌。 “琰儿,你先冷静下好不好,或许这只是普通的走水。”李珩急的满头是汗。 “都是我,都是我害死了皇后娘娘!”陈琬琰嚎啕大哭。 李珩替她擦了擦不断滚落的泪珠,“不是你,不是你的错。” 天空忽然亮起了一道状若凰鸟的耀眼电光,其光灼灼把福宁殿照的通亮,随即雷声轰鸣又一道闪电舞于长空经久不灭,如同利刃在天空划破了个大口子,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陛下,陛下不好了!” 常福一路小跑进了福宁殿,见景睿帝穿着中衣呆坐在榻边,常福跪伏在地上,老泪横流悲怆道:“陛下,水月庵起了大火,皇后娘娘薨了!” 景睿帝身子晃了晃,半晌才哑着嗓子,茫然的问道:“什么?” 刚才他被炸雷惊醒,出了一身的汗。 常福见他如此,哽咽复述道:“皇后娘娘葬身火海了!” “怎……怎会如此?”景睿帝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他前几日才去瞧过她。 他还告诉她会替他们的长子报仇。 为何? “陛下节哀……”常福怯懦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道,“安国寺的慧能大师……圆寂了。” 景睿帝撑着软榻的手抖的厉害,浑身失力差点坐不住,狂风将窗户刮开,湿冷的风吹在他的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水月庵的大火因何而起?”景睿帝冷着脸问。 第73章 大理寺发现了什么线索 小内侍赶紧合上窗户,常福又命人取了袍子给景睿帝披上,惶恐的说道:“是安国寺的小和尚来报的信,具体情况还不得知。” 景睿帝仿佛老了十几岁,素来挺拔的背脊也有些佝偻,呆坐着好半天才喃喃唤了句,“兰儿……”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滴泪滑落在他大腿上,沁透了明黄色的中裤。 他双目通红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狠厉道:“叫大理寺卿和宗正寺卿滚来见朕,给朕查,这大火因何而起!” 他不过就去见了她一面,他不过就想找出毒杀他长子的凶手! 那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动了手,是在警告他吗? 瑾瑜,他的小儿子,现在是否安全? 他心如刀割,碎裂成一片一片,寝殿外的空地被闪电照的通亮。 他一定不会叫那些人如愿。 空中电闪雷鸣不绝,京都城内许多人都被震天响的雷声惊醒再也睡不着,皇宫多半的宫殿都亮起了灯,有人惴惴不安,有人幸灾乐祸。 雨势迅猛虽然阻止了火势向山林蔓延,然而这雨终究是下的太晚了。 陈琬琰浑身湿透的站在回廊,李珩仍旧在哄她,“琰儿你身子不好,先回厢房。” 陈琬琰痴痴的望着水月庵方向,那里的火光一点点变小,“这雨落的太晚了……” 李珩强拖着她进了厢房,用干巾子胡乱替她擦了擦,拿薄被将她裹了,见她仍旧是失魂落魄之态,思考良久叹了口气,索性捡能说的说了。 “琰儿,我今日是见了嫣然,但我并不是三皇子的人。”他深呼一口气,拿了手巾给她绞头发,“你不是说了吗?与其摇摆不定不如做个纯臣,忠君、爱国。” 陈琬琰一怔,瞪圆了眼睛去瞧他,似乎在考量他所言真假。但见他面色苍白,全身水洗似的,向来戴的周正的发冠微斜,发髻松乱衣裳还淌着水,狼狈不堪。 她忽然将李珩抱住,拍拍他的背,豆大的泪水滴在他的肩膀上,抽噎道:“我刚才不该冲你发脾气,你若真的喜欢她便娶了,当平妻也不算委屈她。” 李珩被她抱住呆愣了一瞬,拿着手巾的手也僵硬的不知如何放。 “我不会娶她。”李珩语气坚决,今日她竟然带了三皇子去见他,央求他替三皇子做事。 他怎么可能为三皇子做事!父亲已经说过三皇子生性凉薄并非有担当之人,他既然已经娶了陈琬琰,也接受了和二皇子成为连襟,又怎么可能再去为三皇子做事。 他只是忽然有点看不懂王嫣然。 他认识的王嫣然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今日的她似乎与他认知里的那个人并不相同。 “琰儿,你听我说……”他尽量让声音变的平静,道:“今日水月庵的大火也许只是普通的走水,等天一亮便会有人上报朝廷,朝廷也会派人查明真相,你不要乱想。” 陈琬琰也知道自己过于激动了,只是事发突然又太过于巧合,她也是见李珩今日回来一直心神不宁才对他心生怀疑。 此时冷静下来,听他承认见的是王嫣然,心中疑云散了大半,虽然没有完全信任却没再咄咄逼人。 她已经形成了反射弧,只要有不好的事情首先便去质疑他。 “我……我不该质疑你的人品,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她面无血色,忽然转变了态度。 既然已经决定和他好好相处,顺便策反他,就不该如此冒失行事,她性子骄纵冲动,不够隐忍这点很不好。 今日是李珩,他日若是旁人,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口不择言被人灭口。不要说是心里起疑,便是证据确凿有些话也不该轻易脱口而出。 若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口无遮拦,必将祸从口出。 想到这里,陈琬琰只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她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虽然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信任他,但是每到关键时刻总是第一个怀疑他,感觉他做任何事情都别有用心。 好在她这人能屈能伸,会审时度势,亦会自我检讨。 李珩隔着手巾揉揉她的头,眼神温柔,“今日之事也怨不得你,是我自身不正。” “我,你知道我……”她想说她曾经和赵瑾瑜有过婚约,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我都知道,你不用说。”她曾与太子殿下有过婚约,又亲眼见沈皇后可能会葬身于火海,要是她还能漠然面对他才会认为她冷血可怕。 “这火来的太不寻常了,陛下刚下令彻查血封咽之事,也不过数日,怎会如此巧合。”陈琬琰还是认为不是普通的走水。 李珩同她的想法一样,方才说那话不过是安慰她,血封咽的案子是大理寺承办,他亦不知道大理寺查到什么程度了,也不确定这火是否与三皇子有关。 按理说,如果同三皇子有关,他不会给他这么明显的提示。 “或许是大理寺发现了什么线索。”李珩如是说道。 陈琬琰却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大理寺卿只来见过她一次,二人并没有说太多。 “明日我们早些回府,我有要事要禀明父亲。” 她在二皇子别院犯病那日,回到侯府李珩把她安置好便匆匆离去,她并未见到宣平侯也未再见到李珩。 第二日大理寺卿来的时候她还在呼呼大睡,亦没时间见侯爷,也未单独同他说上话。 因此她并未对大理寺卿说太多。 “什么事?” 第74章 黑檀木佛珠 陈琬琰斟酌再三,把声音压的极低,谨慎的说道:“我知道,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李珩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记得她那日明明对大理寺卿说的是不知何时。 陈琬琰将他的头冠拆掉,拿了干手巾为他绞发,让他先将湿衣裳脱下,才道:“就是你我二人新婚那日。” “什么?”李珩失声惊呼。 陈琬琰自己也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又拿了床干净的被子给他盖,以免他感冒。 “就是你我大婚那日,有人在饭菜里下了毒。”她缓了口气,回想了一下,继续道,“那日我吃了几口饭菜便去沐浴,后来吐血昏了过去,等水凉透了才醒过来。” “为何你从来没说过?”李珩问。 陈琬琰含糊道:“从前你我二人针锋相对,我忽然中毒,一开始以为是……” 后来她仔细想过,不会是宣平侯府的人下的毒。 皇帝赐婚,她若新婚之日便死在侯府,侯府必定难辞其咎。宣平侯府要她人不知鬼不觉的死,多得是阴损手段,不会明目张胆做的蠢事。 下毒的会是任何人,但绝对不会是李家的人。 只有一点她想不明白,分到她院里的那些丫鬟都去了哪里? 她没往下说,李珩也听明白了,“可还有别的线索?” 陈琬琰凑近他,低声耳语,“那晚在我院里伺候的丫鬟,第二日都不见了。” 李珩微微惊讶的启了下唇却没说话,难怪她一直瞒着,头一日刚中毒,第二日院里伺候的小丫鬟便被发卖了,太过巧合不怪她会多想。 这事儿要发生在他身上,他也不会往外说。 陈琬琰见他会意,继续说道:“我怕这事牵连侯府便没敢说实话,那几个丫鬟现下去了哪里,是谁发卖的,我皆不知。” 李珩顿感手脚发凉,也不知是因为淋雨冻着了,还是因为她的话。 幸好她没说实话,若非如此,恐怕侯府便说不清了。 “先歇会,明日还有的忙,这事儿明日见着父亲了再细说。” 李珩将她的湿被子挑开,用干净的新被子将她与自己裹在一起,他手脚慢慢回暖,二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堪堪睡着。 天刚蒙蒙亮李珩便起了,陈琬琰睡的双眼惺忪跟着他起了床,她不会挽发髻,弯腰将头发一甩扎了个马尾,又缠了个团子。 李珩也不大会挽发,还想要她替自己梳个发髻,见她三两下便挽了个不甚好看的发髻,便自己随意挽了,让陈琬琰替他戴了发冠,二人留了一大笔香火钱便打算告辞。 安国寺已经恢复了正常,扫地僧已经在洒扫,武僧打着虎虎生威的拳法。 她忽然回头看向水月庵的方向,那里一片狼藉,断壁残垣在一片绿油油中黑的格外显眼。 下过雨的地面潮湿,泥土混着焚香让人心旷神怡。 空气中似乎还有木头烧过的焦味,陈琬琰随意拉了一个扫地僧问道:“水月庵如何了?” 那扫地僧念了句佛号,充满怜悯的说道:“火势太猛,都烧没了。” 陈琬琰失望的敛了敛眸,问道:“就没人跑出来?” 扫地僧微微摇头,念了句佛便继续洒扫去了。 陈琬琰呆呆的看了眼逐渐泛白的天色,与李珩对视一眼,这太不寻常了,即便是不呼救也不该无一生还。 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便没再多问,回去打听也是一样。 刚行至大雄宝殿就见智善大师等在门口,见她二人便主动迎了过来。 “阿弥陀佛,昨夜我寺住持慧能大师坐化,怠慢之处还望施主谅解。”慧能大师的光头在天光破云之下泛着智慧的光。 陈琬琰双手合十对他行了个礼,面露悲伤。 “施主毋需悲伤,即舍去有漏杂染之境,归入无漏寂静涅盘界之谓。全静妙之乐,穷至极之果德,贤圣命终即入于涅盘。” 智善大师所言,陈琬琰就听懂了头一句跟最后俩字,不过她猜测应该是说慧能大师功德圆满,去了极乐净土往生。 她心里装满了事,一脸的郁色,智善大师见她愁眉不展便递了一个黑檀木佛珠手串给她。 陈琬琰双手接过仔细打量了一下,每颗珠子上头都密密麻麻刻了梵文,手串上还打了一对小指大小的金黄色流苏。 “这?”这年代黄色是极为贵重的东西,只有皇家才能用,她不明白智善大师为什么要给她一串打了金黄色流苏的手串。 这个金黄色流苏还是新的,明显是刚加上的,那手串倒是眼熟得很。 “这是师父坐化前交代贫僧赠予施主的。” 智善大师恭敬的对那串佛珠行了个半礼,解释道:“此乃皇家之物,寺中已无皇家之人本应供奉在佛塔中,既然师父慈悲喜舍,施主便妥善保管。” 陈琬琰:“……” 她也不是皇室之人啊!听完智善大师一席话,顿时觉得这东西像个刚出锅的山芋。 陈琬琰捧着那手串觉得有点烫手,正待还回去,只听智善大师,道:“黑檀木可解百毒。” 她手一顿,思量着回了府就让人多寻些黑檀木。 茫然的收了手串又捐了一笔香油钱,才与李珩一起下了山。 马车已经等在山脚,车夫见他们出来赶紧迎了过来,李珩扶着她上了马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手腕上的黑檀木手串出神。 陈琬琰不知他在想什么,就自己沉下心思考,马车行至半路,静谧的山道上忽然响起纷乱的马蹄声,声音急促沉重,伴随着马鞭抽在马臀的声音,以及数道扬声喝马的男声。 李珩出声让车夫靠边行驶以免发生冲撞,她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一行十几个衣着华贵之人打马而过,领头的是一个身着紫衣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因昨夜大雨土地泥泞不好走,侯府的马车行的并不快,陈琬琰看着那行人转入去水月庵的岔路才放下帘子,好奇的问道:“刚才的是什么人?” 第75章 桃花美目梁公子 “沈国公和沈家的公子。” 二人说话间,又是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她不禁又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去。 领头的是个年轻公子,十八九岁的年纪,月白色长衫衬的他气度非凡,一张脸姿容俊美,面若桃花。 若非他此时面色严峻,眼底乌青昭示着他一夜未眠,眸中血丝交结,闪着骇人戾气,怎么着也该是个俊俏美少年。 陈琬琰正待放下帘子,那少年却忽然勒住缰绳驻足在她面前。 一双桃花美目直勾勾的盯着她,陈琬琰掀帘子的手登时僵住,这才发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小侯爷,咸阳郡王家的三公子让人挡住了山道。”车夫道。 李珩闻言眉头轻皱,掀开车帘瞧了眼外头,对陈琬琰说道:“在车上等着。” 说完跳下马车,对梁欢道:“梁三公子这是何意?” 那月白色锦衣少年高坐在马上,并未看他一眼,对陈琬琰道:“你便是李小侯爷新过门的媳妇儿陈二小姐?” 陈琬琰被他问的一怔,他这话说的可够长的,但见他满目讥讽,她语气也冷了几分,“是又如何?” 梁欢嗤笑一声,道:“我当是何等美人,姿色如此平庸也敢戏耍太子殿下!” 陈琬琰自然知道自己容貌也就有个六七分颜色,虽然她不自夸,但也不许一个美少年贬低自己。 更何况还说她戏耍赵瑾瑜。 陈琬琰沉了脸,一双杏眼圆瞪,乌溜溜的眼珠子戏虐的盯着他的脸,道:“我自是比不得公子貌美,太子殿下天人之资,我虽姿色尚可亦不敢当公子那句戏耍之言。” “哼,恬不知耻。”梁欢冷哼一声,问李珩,“李小侯爷昨日可是在安国寺过夜?” 李珩对他傲慢的态度有些不满,但他有要事在身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如实说道:“昨日确实宿在安国寺。” “你二人感情倒是好。”梁欢冷着脸嘲讽了一句,随即蹙眉,看着刚破晓不久的天色,问道,“那你二人,为何这么早下山?” 匆忙下山,定有蹊跷! 他审问的意味太明显,陈琬琰翻了个白眼,问道:“敢问这位梁公子,您是来查案的吗?我们还有事在身请您行个方便。” 梁欢掏出一个牌子,拿在手里亮了下,道:“本公子就是接了圣上旨意来查案的,你有何不满。” 陈琬琰噎了噎,无奈摊手道:“您有公务在身为何还在此耽搁?” “本公子看你……”梁欢话语一顿,恼怒的瞪着她,差点被她带偏了,当即又问了一遍,“你二人为何这么早下山?” 李珩走过去拉下车帘,将陈琬琰的脸遮在帘子后头,道:“安国寺的慧能大师昨日夜里圆寂,寺中事务繁多,我二人便提前下山了。” 梁欢眉头蹙的更深了,转头看向安国寺的方向良久才回过神,对拦路的人道:“走。” 陈琬琰透过帘子缝隙见他策马离去,松了口气,李珩上了马车见她还在盯着梁欢等人瞧,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一直到人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见李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略微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小声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李珩笑了笑,道:“早就知晓夫人伶牙俐齿,没想到如此厉害。” 陈琬琰:“……” “是他先惹我的……”她不过回他一句。 李珩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我家琰儿好看着呢。” 陈琬琰脸红了红,她有几分姿色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相貌既不清新脱俗,也不艳丽夺目。 只是年纪尚小,脸颊圆润饱满五官端正,看着也能称得上个娇俏可人。 “你怎么总是拿我当小孩子哄……”她不满道。 李珩失笑,上次是谁说他欺负小孩子来着。 二人因为方才的插曲紧赶慢赶回到侯府,宣平侯早已上朝去了,因怀疑府中还有细作不敢轻举妄动,便各回各房睡了个回笼觉,一切等宣平侯回府在做定夺。 这一等就到了晚上,宣平侯仍未归来。 陈琬琰有点坐不住了,枯等了一天眼看便要宵禁,水月庵失火和慧能大师的事压在她心里,她心中烦闷难以纾解,弹珠也不玩了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丹云在一旁吃的双颊圆鼓,眨巴着眼睛看丹霞。 丹霞道:“更深露重,奴婢伺候小姐洗漱歇息。” “白日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你们困了就先去歇了。”陈琬琰心底压着事儿,白日喧嚣时还好,夜深人静根本睡不着。 她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牙,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举家团圆的日子,她一个人孤身在异世界中,体中剧毒,身陷险境,此时尤为思念远在他乡的父母,还有远在江州的赵瑾瑜。 “少夫人,大舅爷来了,小侯爷请您去前院。”来人是李珩的贴身小厮杨浦。 陈琬琰一怔,陈明玄上月中领命押运军饷去凉州这么快回来了? 她带着丹云和丹霞一起去了前院,果然见陈明玄一身风尘,全然不似那日见到的干净利落。 “你可还好?”陈明玄一见到她便焦急的询问。 陈琬琰讪讪的挠挠头,“大哥,我没事了,忘了给兄长捎话。” 她就惦记赵瑾瑜了,唯恐他烦忧,便忘了陈明玄。 陈明玄拉过她仔细瞧了瞧,才放下心。 “你这么大的人了,有事为何不说?”陈明玄一脸严厉,吓得陈琬琰不自觉的抖了抖。 “大舅兄莫要再呵斥琰儿,她也吓坏了。”李珩出言制止。 陈琬琰对他报以感激一笑,怯怯道:“我前些日子脑子不好忘东忘西的,有时话到嘴边就忘了。” 陈明玄白了她一眼,他去了趟凉州见到父亲,亦了解事情的大抵经过,愈发觉得京都流言传的蹊跷,刚回京都就听闻陈琬琰中了血封咽,脚不沾地的就来了侯府。 陈琬琰见他一身疲惫,便道:“已快宵禁,大哥今日不如歇在侯府。” 陈明玄看了看天色点头应了,他有许多话要问陈琬琰,他不过离开京都一月,京都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将这些人事串联在一起,心中疑云重重。 陈琬琰前脚被发现中了血封咽,后脚水月庵便起了大火,十八年前他已有六七岁,隐约记得皇长子赵锦琪亦是中此毒身亡。 陈琬琰命人收拾院子烧热水,李珩点了个手脚麻利的小丫头伺候陈明玄洗漱,又让丹霞亲自去厨房盯着烧了几样菜。 等陈明玄洗漱完毕,坐在几案前吃了一顿饱饭,李珩挥退了一屋子丫鬟仆从。 陈明玄嘱咐他的贴身小厮守好房门不得让人靠近,等了片刻,动了动耳朵确认周围无人,才一脸严峻的开口问陈琬琰,“你中血封咽此事可真?” 李珩和陈琬琰对视一眼,回道:“自然是真。” 陈明玄脸色变了变,刚毅的脸下颚紧绷,“可知是何时中的毒?” 李珩也跟着变了脸色,下意识的看向陈琬琰。 陈琬琰转转眼珠,诚实说道:“新婚那日。” 陈明玄镇定颔首,并没有陈琬琰想象中的吃惊,她略微有些疑惑,这反应不对。 陈明玄早知李珩新婚那夜并没有宿在新房,而是宿在了周姨娘的院子,如若他没去周姨娘那里俩人便有可能一起殒命。 他肃着脸问李珩,“妹夫那日为何未留在新房?” 第76章 周淑清下的血封咽 李珩脸色黑了黑,这其中缘由他怎好意思说,难道说我是为了王嫣然才去了周姨娘处。 陈明玄见他不语,问道:“若那日妹夫歇在新房,会如何?” 李珩脸又白了白,若是歇在新房他恐怕也中了血封咽,今日还能不能坐在这里还难说。 陈琬琰一怔,随即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难道她想错了? 是周淑清下的血封咽,怕毒死李珩,才将他叫走的? 可是也不对呀,第二日她在花园里见到二人,周姨娘看到她并没有惊骇,只有得意。 陈琬琰忙脱口道:“他那日是被周姨娘叫走的。” 李珩却脸色越来越差,坐在一侧一言不发,他那日会跟周姨娘走,完全是因为王嫣然。 难道是三皇子为了阻止他与二皇子成为连襟,才要下毒杀害陈琬琰? “周姨娘?周家……广安伯!”陈明玄忽然道,“三皇子?” 李珩被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陈琬琰却道:“据我所知周姨娘是四皇子的人。” 陈明玄拧眉,似乎有些不明白,正待问她,却见李珩神不守舍的坐在一旁,他皱了皱眉。 李珩有事瞒着他! 陈琬琰也发现了李珩的不对劲,垂眸想了想,肯定的说道:“血封咽不是周姨娘下的。” “你如何肯定?”陈明玄目露不悦。 陈琬琰解释道:“第二日我在花园中见过她,她除了得意并无骇然之色,若是她要毒死我,见我还活着岂有不怕之理。” 那些伺候她的丫鬟都消失不见,应该也正是确认她食用了含有血封咽的那道菜,汇报给幕后操纵之人,被他发卖出府后藏了起来,卖小丫鬟出府的人才最可疑。 李珩实在想不出王嫣然那日叫他去周姨娘那里,是有心还是无意,想不通索性先不想,打算改日亲自去问问。 李珩道:“且等明日父亲回来,问问那几个丫鬟被发卖是经谁手再做定夺。” 陈明玄一怔,问道:“什么丫鬟?” “新婚那日在我院里伺候的丫鬟,第二日都被发卖了,此事不好声张,恐惊了幕后之人。”陈琬琰道。 陈明玄沉了脸,他知晓陈琬琰在侯府日子不好过,没想到竟然这么惨。 随即便有些自责,胞妹受了委屈他之前竟因嫌她丢人不闻不问,任她受此欺辱,他枉为兄长。 想到这里他羞愧的抿了下唇,正色道:“日后受了委屈便与我说,父亲不在京都兄长定会为你做主。” 陈琬琰笑嘻嘻的跑到他身边,撒娇道:“谢谢大哥。” 陈明玄宠溺的看着她,佯怒道:“都嫁人了,还没一点规矩。” 他此番去凉州,父亲与他说了很多,他也知有许多事情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因此得知陈琬琰身中剧毒既心疼又自责。 三人也知事情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有定论的,天色已晚,陈琬琰心疼陈明玄旅途奔波劳碌,便让他先休息等明日再说。 三人心中都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各怀心事的散了。 出了陈明玄的院子,李珩突然问她:“你怎知周姨娘是四皇子的人?” 陈琬琰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若是有人要害你,你查不查她为何要害你?” 李珩沉默不语,自然是要查个彻彻底底。 因为天色已晚,李珩便宿在了陈琬琰的阆苑,陈琬琰也并未拒绝,这几日发生了太多事大家都情绪低落,他也不会做什么。 一夜无话,第二日巳时中(早十点)宣平侯才一身疲惫的回了侯府,令人意外的是景睿帝的贴身内侍常福也来了,还带来了皇帝口谕。 “奉陛下口谕,特召李陈氏进宫为皇后守灵祈福,特赐斩榱一套,孝球一对。”常福命小内侍将一个漆木托盘奉上。 陈琬琰跪在地上茫然不知道斩榱是个啥玩意,抬头看到托盘中的粗布麻服迟疑不敢接过。 粗布麻服是男子及未嫁女为父母、儿媳妇对公婆、重孙对祖父母、妻对夫等至亲去世时穿戴的,圣上这是何意? 宣平侯府众人脸色各异,宣平侯脸色灰白,宣平侯夫人更是脸色铁青。 她还活着呢,她的儿媳妇披麻戴孝成何体统,这不是咒她死吗? 圣上也太欺负人了! 她敢怒不敢言,还是老夫人虎着脸问了句,“这……这装束是否于礼制不合?” 常福可不管那么多,他今日来是奉了皇命,于礼制合不合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只对陈琬琰说道:“还请少夫人将斩榱换上,随老奴进宫,莫要耽误了时辰。” 陈琬琰求助的看向宣平侯,只见他面色晦暗难懂,接到她的目光几不可见的朝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接过托盘,由丹霞替她褪去素色华裳,卸去银钗素簪首饰环佩,换上麻布孝服,戴上孝球跟着常福进了宫。 常福领着她进了灵雎宫,景睿帝站在沈皇后的棺椁前背对着她,本该由皇子公主守着的宫殿只有景睿帝一人。 陈琬琰跪在地上磕头问安,景睿帝似是没听到只将她晾在一边。 灵雎宫自从沈皇后被废宫人就被全部遣散,虽然一直有人打扫,但也缺了几分烟火气。 大理石地砖坚硬无比,陈琬琰膝盖都快跪肿了才听景睿帝问道:“你可知朕为何要单独叫你来?” 她知道个屁!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还是很乖的回道:“臣妇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景睿帝似是有些怀念又有些遗憾,而后语气悲怆的说道:“朕与皇后育有三子却没有一个儿媳。” 这与叫她进宫守灵有关系吗? 她也不是……儿媳……曾经算是?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他亲自把原主赐婚给李珩了吗?? “你做了太子那么多年未过门的妻,如今太子远在江州未归,你便代替他守着。” 啥? 啥玩意? 守灵还有代替的? 陈琬琰一脸茫然,果然帝心难测,皇帝的想法就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她态度恭敬的说道:“琬琰前些日子才得过皇后娘娘恩赏,心中感怀,谢陛下恩典允许琬琰为娘娘守灵。” 景睿帝仔细端详了她半天,忽然问了句,“你与李珩过得如何?” 第77章 灵前起誓(一) 陈琬琰搞不懂景睿帝是什么意思,生怕说错了话惹他不快。 皇后新丧,她说夫妻和美这种昧良心的话也不合适。要是说过得不好,又是他亲赐的婚姻,下了他的面子。 她斟酌再三,答道:“臣妇读书少,说不好,大概就是相敬如宾。” 景睿帝目光骤然降温,冰冷的眼刀子刮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的肉刮片个干净,就像那日她片烤鸭一样。 陈琬琰被他吓得半死,冷汗直流,仔细琢磨她刚才说的话,实在想不出是哪句话惹他动了怒。 景睿帝向她走近两步,陈琬琰看到他龙袍衣摆下的麻布孝服一怔,僵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景睿帝冷哼一声,语气莫名的说了句,“兰儿既然认可了你,你便得敬她为母后,诚心替皇后守孝,莫要辜负了兰儿对你的嘱托。” 说罢扔了个玄铁打造的牌子在她面前,径自离开了灵雎宫。 等景睿帝走远,陈琬琰才哆嗦着手捡起那个玄铁牌子。 仔细打量了半天,勉强认出了自己的名字,铁牌上面的字以黄金填了朱砂描边,她不知这是何物,只觉得皇帝给的东西想必十分贵重,赶紧小心收了起来。 她茫然的跪坐在沈皇后的灵前,想不明白景睿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赏她这个牌子, “这牌子有什么用?”她忍不住小声的咕哝。 难道是被她的孝心感动,给她立的牌坊? 景睿帝不知她脑补这么多,他心里气恼陈琬琰招惹了赵瑾瑜,又闹着嫁给李珩。 不过想起沈兰临终前的交代,才一怒之下叫她以儿媳妇之礼来给沈兰守孝。 他自然知晓自己此番行径不妥,姑且算她立了个大功,借此赏她一块丹青铁券日后做保命之用。 要不怎么说帝心难测呢,这弯弯道道陈琬琰再活二十七年,再想破俩脑子,再活两辈子也想不出。 她与沈皇后仅有一面之缘,忆起那日在水月庵的长生殿沈皇后对她说的话,微微抬起头看向她的灵位,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庄敬。 陈琬琰将右手贴在心口的位置,郑重的起誓,“请您在天上保佑瑾瑜,您那日所言我都记在心间,此生定不负您所托,尽我所能护他周全。” 然后肃然的跪在沈皇后的棺椁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请母后放心!”她声音很低,无风的正殿,几案上静静燃烧的白烛,火苗剧烈的左右摇动了几下就恢复了正常。 赵瑾瑜收到陆久从宣平侯府递来的字条,清冷的脸上阴霾密布,条子是陈琬琰亲自写的。 言明她身中血封咽,询问他是否知晓十八年前皇长兄被害一事。 难怪他那日替她把脉,她脉象飘忽不定跳动无力,分明是心脉严重受损,然而她人却生龙活虎的很,面色也红润健康。 那日他想不通,今日看到她亲笔书信,一颗心仿佛被她揪住。 他对十八年前之事所知甚少,那会儿他连个卵都不是,等他懂事后,只知道他入口之物母后都十分谨慎。 待他四岁入住东宫,父皇赐了厨厩管理他的膳食,也不许他吃没有验过毒的饭食点心。 后来还是从如姑姑那里知晓皇长兄中毒的事,虽然事态很严重,最后却无疾而终。 赵瑾瑜揉揉眉心一脸疲惫,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自从到了江州他便谋划许多,日日忙碌,接到她的信,心仿佛被烫穿一个洞,归心似箭。 如她所言,他必须要亲自见她一面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恙,血封咽之事忽然被揭出,难保背后之人不会再次灭口。 “与司仓曹交接的如何了?”他问陆机。 陆机心里纳闷,往日殿下收到陈二姑娘的消息都会轻快几分,今日却面色晦暗难懂。 “已经交接大半,最快后日便可启程。” 赵瑾瑜恢复了镇定,食指尖轻击桌面,沉思片刻道:“派两个会武的丫头去她院里伺候。” 陆机一惊,陆久一直在宣平侯府守着陈琬琰,如果出了事,陆久不可能不知道。 他虽不明白为何,却不敢怠慢,忙应了。 只是心中疑惑,问道:“殿下,可是宣平侯府出事了?” 赵瑾瑜轻嗯了一声,声音淡然的说道:“她中了血封咽。” 陆机手中的剑差点掉在地上,只感觉双膝酸软,险些站不住。 是什么人能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毒害陈琬琰?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脑袋懵懵的,一张脸吓的惨白。 赵瑾瑜淡淡瞥了他一眼,好心安抚道:“那毒比陆久去的早。” 陆机闻言长出一口气,随即一颗心又吊了起来,声音也跟着轻颤,“可……可血封咽不是毒发瞬间毙命,无解吗?” 陈二小姐为何无事? 赵瑾瑜摇摇头,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她那日脉象分明是油尽灯枯。 忽然想起那日在安国寺,她支着脑袋,食指有节奏的点着脑袋,笑的明媚皓齿,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他:“我要是异世幽魂你怕不怕?” 赵瑾瑜心思微动,等回了京都便去往安国寺,寻慧能大师问问。 心中无鬼,异世幽魂又有何惧? 可想起他那素未谋面的兄长,他阴郁的心情一时半刻难以平复。 十八年前的事虎头蛇尾,此时烽烟再起,他心有牵挂进退两难。 陆机见他眉心紧锁,犹疑的说道:“血封咽重现,说不定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一桩。” 赵瑾瑜垂眸不语,若是复查十八年前之事,必会将她推至风口浪尖,让她陷入危险。 可若不彻查,他有何颜面面对母后与兄长。 前几日他便收到陆久的消息,知晓她在二皇子别院晕倒,随后大理寺卿亲自去了宣平侯府,之后侯府戒严,他的人不敢打草惊蛇,因此并不知晓其中缘由。 若是查明是血封咽,二皇兄定然会第一时间告知父皇,陈琬琰亲自将消息传至他这里,只怕此事已经在京都传开。 “速将交接之事处理妥当,尽快启程回京都。” “是!属下这就去督促他们!” 如此忐忑不安的过了二日,赵瑾瑜每日询问陆机一回进程,只是账务繁多,再急也只能干等着。 这日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赵瑾瑜猛然睁开眼,他心鼓如雷,剧烈的跳动起来。 “殿……殿下,陛下派人来召您先行回京。”陆机面无血色的深吸口气,艰难的说道,“皇后娘娘……薨了!” 第78章 灵前起誓(二) 赵瑾瑜顿觉头皮发麻,耳中轰鸣声不断,唇上血色尽失,忍着万箭穿心之痛,恍惚的问道:“什……什么?” “大前天夜里,水月庵大火,皇后娘娘未能脱身……”陆机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了赵瑾瑜一把,“殿下节哀,江州的事已安排妥当,属下先护送您回京。” 赵瑾瑜挣脱陆机的手,不想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强自镇定的吩咐道:“去安排快马,连夜回京都。” 陆机不放心的瞧了他一眼,赵瑾瑜摆摆手,“不用管孤,你自去安排。” 内侍伺候赵瑾瑜换了身衣裳,召来圣上指派与他一起来江州赈灾的官员,嘱托他代管江州收尾事宜,又留了心腹与他一同理事。 那些人本也受了皇命,当下便应了,沉声道了句,“殿下节哀。” 赵瑾瑜冲他摆摆手,“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此番就劳烦大人们了。” 赵瑾瑜一行人日夜兼程,原本快马也要行五日的路程,硬是缩短至了两日半,终于在沈皇后头七前一天赶回了京都。 赵瑾瑜回了东宫沐浴更衣,才去拜见了景睿帝。 “你江州之事办的很好,且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再去灵雎宫为你母后守孝。” “谢父皇恩典,儿臣不累,想去母亲灵前尽孝。”赵瑾瑜跪在地上,心里凄苦。 景睿帝打心底里心疼他,明日沈兰便要下葬,叹了口气道:“你去。” 赵瑾瑜出了福宁宫,疾行至灵雎宫,到了灵雎宫门外又踌躇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入。 十个月前母妃还在这里对他说:“母后的瑜儿长大了,马上就能娶太子妃了。” 他还有几日就十六了,未婚妻嫁给他人为妇,母亲葬身火海,兄长大仇未报,他亦如同坠入深渊。 灵雎宫的宫人跪了一地,见他站在宫门口久久不肯入内,有胆子大的偷偷打量他,只觉得他形单影只,可怜的紧。 过了许久,赵瑾瑜才先迈了左脚踏进灵雎宫的门槛,步伐坚定的朝灵雎宫的主殿走去,进了大殿,他看到棺椁前跪着的背影呆愣在原地。 正在烧纸的陈琬琰听到有人走进来,也是一怔,茫然的回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她的眼泪就差点流出来。 赵瑾瑜瘦了,周身散发出毫无生气的寂寥萧瑟,虽然仍旧风华绝代,可她心却疼的厉害。 他之前虽气质清冷高不可攀,却是鲜活的。 “瑾……”陈琬琰呆呆的喊了句,察觉不对,改口说道,“殿下节哀,也请保重身体,娘娘也定不愿看到您这样子。” 赵瑾瑜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一言未发,跪在她身侧的蒲团上,有宫人奉了铜盆纸钱和香烛过来。 陈琬琰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踌躇一瞬,犹豫的看向赵瑾瑜,赵瑾瑜一言未发的对她们摆摆手,她们便放下东西离开了。 陈琬琰合了殿门,跪回他身边,在蜡烛上点了纸钱放在铜盆里,站起身想退出去,留给他与沈皇后独处的空间,手忽然被他拉住。 赵瑾瑜声音有细微的哽咽,“别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提这样的要求,只是在这里看到她,他才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她曾是与他亲密结合过的人。 他没有兄弟姐妹,母后一去,他就只剩父皇一个至亲了。 母后生前未能见他娶妻,他说过会带心仪的女子去见母后,可是如今那人就同他在一起,母后却再不能看他们一眼。 陈琬琰眼眶里噙的泪,没忍住洒在二人交握的手上。 “我不走,我在这里和你一起陪着母后。” 赵瑾瑜也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不对,陈琬琰跪在他身边,待盆中的纸钱燃尽,二人交握的手也未放开。 “你为何在宫中?”良久赵瑾瑜才敛去眼底的湿润,恢复了平静,语气仍旧是淡淡的。 “是陛下接我来……代替殿下给母后守灵。” 赵瑾瑜怔愣一瞬,这才仔细看了她的穿着。 “你怎的穿成这样?” 陈琬琰诚实的说道:“是陛下赐的,陛下说他与娘娘没有儿媳妇儿……就让我来尽孝……” 这话当着他的面说实在有些不要脸,她纵使脸皮再厚,也有点说不下去,惴惴不安的看着他。 赵瑾瑜心情很复杂,一言难尽的回望着她,一时也搞不懂父皇是个什么意思,拿她当儿媳妇? 他本就寡言,心情不畅话便更少了,二人沉默的跪在一处,陈琬琰在身上摸出一串黑檀木手串递给赵瑾瑜。 “慧能大师圆寂了,这是他给我的,你带在身上,智善大师说黑檀木解百毒。”自从知晓他兄长被毒死,皇后娘娘又在她眼前葬身火海,她心里总是放不下他。 陈琬琰将手串戴在他手腕上,看到他腕上的琥珀色琉璃珠串一怔。 又掀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问道:“这可是一对?” 赵瑾瑜看到她手腕上的琉璃珠也是一怔,喃喃低语,“母后给你的?” 陈琬琰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将他冰凉的手捂在手心暖着。 她挺直了脊梁,表情肃敬的对着沈皇后的棺椁,在心里认真的发誓:“此生必不再负他,亦会护他周全。” 她紧紧握着赵瑾瑜的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赵瑾瑜见她神情肃穆庄重,知晓她可能是答应过母后的嘱托,反握住她的手,与她一起磕了三个头。 “母后,儿臣回来晚了。”赵瑾瑜悲痛欲绝的伏在地上半天没直起身。 他会将所有事情都调查清楚,不会叫真相蒙尘,凶手逍遥法外。 他一定要为母后与大哥报仇。 不论日后有多难,他定会让他们的期望落空。 景睿帝以高于皇后的礼仪规格将沈兰葬入皇陵,礼官宣读了沈皇后生前便已拟好的复位诏书,昭告天下复其皇后之位,谥号元贞,曰其敏慧恭和。 “元贞皇后朕之发妻,与朕相识于微末,朕伤怀于斯人,特辍朝二十七日,皇室宗亲及驸马服齐衰三年,朝见及受百官启见着青服。凡遇时节及忌日,东宫、皇子、亲王祭几筳殿,诣陵拜祭。” “文武百官着素服行奉慰礼三日,服斩衰二十七日,除斩衰后需着素服百日,军民皆着素服三日。” “自闻讣日起京都禁屠宰四十九日,停礼乐祭祀百日,文武百官停嫁娶百日,军民一月。” 命礼部侍郎在其生前所住宫殿置衣冠冢,由宣平侯与朝中权臣扶灵,衣冠冢里装满了珍宝古玩,可苦了一众享乐惯了的勋贵苦不堪言,不敢叫苦只能在心里憋屈。 景睿帝亲自率领皇子及其王妃、公主及驸马、诸公侯,文武百官,千余人浩浩荡荡将沈皇后棺椁送至皇陵,一路上哀泣声遍天。 陈琬琰跟在赵瑾瑜身侧,走在景睿帝之后,她的身份不该出现在送葬队伍里,但也无人敢置喙帝王的决定。 棺椁行走在京都的主街道,街道两旁店铺紧闭,门头悬挂着白绸,街边跪了一地送葬的百姓。 百姓自是不知陈琬琰是宣平侯府的儿媳妇,只当她是太子妃嫔。 随行官员却是知晓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给扶灵的宣平侯掬了一把同情泪,与宣平侯一起扶灵的权臣,憋屈的心也宽慰了不少。 青苹果乐园的建设也因沈皇后的殒命暂时搁置。 自那日之后,宣平侯夫人又开始对她横眉竖目起来。 陈琬琰心里苦还没地方说,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问面色不善的侯夫人,“母亲为何要在新婚第二日,发卖我院里的丫鬟?” 第79章 被发卖的丫鬟 查发卖丫鬟的事因为她进宫守灵搁置了几日,她从回侯府就没见过李珩与宣平侯,只得寻了老夫人请她查了发卖记录。 宣平侯夫人看见陈琬琰就一阵憋闷,宣平侯和李珩已经就此事质问过她,她亦知晓自己做了蠢事,听到她又来问此事给她添堵,没来由的生气了闷气。 “有你这样和婆母说话的吗?”宣平侯夫人板着脸,没好气的低吼。 陈琬琰进宫前就在惦念这件事,在宫里战战兢兢的过了好几日,一回府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从老夫人那里得到确切消息,就来找宣平侯夫人了。 她委实累的很了,眼底是藏不住的疲惫,见宣平侯夫人不仅不配合还打算摆婆婆的谱,心里烦闷口气也差了几分。 “父亲与小侯爷应该已经同母亲说过了,若不是我替您瞒着,您这会就应该在大理寺了。” 宣平侯夫人虽然对她的态度不满,但也知道她所言非虚,却又不想这么轻易配合她,左右为难之际,就听陈琬琰问道:“母亲是在包庇谁?” 周新月心头一跳,她连宣平侯和珩儿都瞒住了,怎么被她察觉了? 她定了定神,严肃的瞪着陈琬琰,厉声呵斥,“你不要以为给先皇后守灵几日就可以目无尊长,这天底下有盘问婆母的儿媳吗?” 陈琬琰揉了揉困到酸涩的眼,不想再与她虚以委蛇,直言问道:“是周姨娘吗?” 周新月撇开眼睛不语,确实是周淑清说那几个丫头不好好做事,叫她发卖了去。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因此惹上这等官司。 陈琬琰得到了答案,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安抚她道:“母亲不必害怕,此事我没打算声张,否则也不会瞒着了。” 宣平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刚想说什么就被陈琬琰打断了。 “今日是儿媳多有得罪,还望母亲大人不要与我计较。”她说罢站起身,冲她行了个标准的家礼。 宣平侯夫人冷哼一声,瞧见她一身素缟丧服就觉得刺眼,对她摆摆手,“你去歇着。” 陈琬琰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也不愿意多留,行了礼便回了阆苑。 李珩最近很忙,赵瑾瑜最近很忙,赵锦锋最近也很忙,就连陈明玄最近也很忙。 只有她很闲,她与丹云一众小丫鬟大眼瞪小眼的围在一起。 陈琬琰:“……” 自从她从宫里回来,除了她院里的丫鬟还有老太太,府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微妙。 就好像她给李珩戴了绿帽子,大家都知道了一样。 这一切全拜皇帝所赐。 让她混在送葬的队伍里就算了,还与皇家的人站在一起。虽然她也愿意以赵瑾瑜媳妇儿的名义去送皇后娘娘,可那也太明目张胆了,她都臊的不好意思在侯府走动了。 “小姐……”丹云瘪瘪嘴,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怎么啦?”陈琬琰有气无力的问道。 水月庵起火那日,她便确定自己喜欢上了那个在她眼中会发光的翩翩美少年。 “今日是八月十五……” 陈琬琰轻轻的哦了一声,“今日给你们放一天的假,都低调点。” 过了今夜她就能脱掉这身斩榱,换上素缟衣裙。 “谢主子恩典!”刚才还和她大眼瞪小眼的小丫头们,一个个低调的领了赏,低调的回去与家人团圆了。 偌大的阆苑就剩她和丹云、丹霞,主仆三人一起用了晚饭,她又分别给了二人一对素色梅花银簪,几样瓜果点心,便叫二人歇着去了。 丹云走了约有一刻钟,又悄悄的跑了回来。 陈琬琰惊讶的问她:“怎么回来了?” 丹云小脸涨的通红,憋了好久才吞吞吐吐的说:“就……就是孙侍卫……他问我要不要同他一起看月亮……” 陈琬琰:“……” 啥情况?这段时间发生了啥? 丹云见她目光炯炯,双手搅在一起,烧红着脸忐忑的望着陈琬琰。 陈琬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问道:“丹云啊……这都啥时候的事儿啊?” 丹云呆头呆脑的回道:“就……就刚才啊小姐……” 陈琬琰一噎,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仰天长叹,“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呀……” 丹云跺了下脚,脸颊鲜红欲滴,“就前些日子,小姐总出去那阵子。那日奴婢掉进池塘里,是孙侍卫救了奴婢。” “掉池塘里?”陈琬琰脸色一变,正色的问道,“你怎么没说过?” 丹云可怜兮兮的说道:“奴婢怕小姐担心……” 陈琬琰剥了个石榴,石榴籽红润饱满,入口酸甜可口。 顺手递给丹云一个,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么掉池塘里去的?” 丹云接过她的石榴,一不留神就说了实话,“奴婢是被暖桃姨娘的丫鬟红鸳撞了一下,没稳住身子掉下去的,小姐这石榴真甜。” “嗯,”陈琬琰又吃了一颗石榴籽,赞同的说道,“确实甜。” “她为何撞你呀?”陈琬琰接着问。 “我看她在我们院子外面鬼鬼祟祟的,跟着她被她发现了……”丹云脸一白,怯怯的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抠着石榴籽。 石榴汁染红了她的手指,陈琬琰严厉斥责道:“你忘了我说的话吗?” 丹云嗫嚅半天才说道:“奴婢记得,小姐说就算瞧见有问题也不要靠过去,不听不理不看,保护好自己。” “你既然记得为何又要以身犯险?”她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丹云,“侯府人多复杂,不比将军府清净,你又手无缚鸡,以后你不要单独出阆苑。” 想了想又补了句,“如果非要出去就叫孙涪跟着你。” 丹云低声应了,她自己那日也吓得够呛,她不会凫水,要不是孙涪刚好在附近,她就做水鬼去了。 “你喜欢孙涪吗?”陈琬琰问道。 丹云想了想,迟疑的点点头。 陈琬琰有点头疼,皇后娘娘新丧,陛下有令官户停嫁娶百日,军民停一月,他们侯府必定是要守满百日的。 若是早些说,她早就将他们二人的婚事定下将她送出府,如今是急也没办法了。 “你去和孙涪看月亮,别走远了啊,你记住了,日后但凡要出阆苑,让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想了想她又交代道,“孙涪若不在,谁让你出去都不准去,丹霞也不行。” 丹云热泪盈眶的望着陈琬琰,知晓她是担心她安全,感激之情冲刷掉了她心底的恐惧。 “谢谢小姐,奴婢记住了!” “你去,明日叫孙涪来见我,我有话交代他。”陈琬琰将她赶走拴紧了门窗。 丹云究竟看到什么了竟让她不惜痛下杀手,丹云留在侯府还会不会有危险,要不先把她送回将军府? 可是她在将军府也没有信得过熟人,一个没主子的小丫鬟被人欺辱了怎么办? 那几个男人忙的人影都不见,有许多事想打听也无门路,不由得有些烦躁。 陈琬琰泡在浴桶里,想着那个闭门不出的暖桃,这么久了她就见过暖桃一次,李珩现在冷落了周姨娘,一月里除了初一十五来阆苑,其余日子几乎都歇在暖桃的院子里。 这个暖桃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躲她,从不出院子。 她的丫鬟来阆苑附近转悠什么? 第80章 可疑的暖桃 暖桃难道也是别人借二皇子的手,安插在侯府的棋子? 她大姐夫是不是个傻狗啊? 这人咋憨憨的呢? 今日十五李珩竟然没有来阆苑,想必还因为前日皇后出殡的事记恨她呢。 陈琬琰倒是不在意,李珩不来她才省心。 她沐浴完便坐在软榻上练习毛笔字,歪歪扭扭写了两个简笔的瑾瑜。 “这俩字笔画也太多了。”她小声的嘟囔完又写了个景铄,写完皱了皱眉,“这俩字笔画也不少。” 要是放在现代去考试,他名字还没写完,人家王一都蒙完好几题了。 陈琬琰想到这里,不禁笑出了声。 贴在房顶的陆久无语的听着她自个儿呆在屋里窃喜,看向后院的方向若有所思。 陈琬琰来了兴致,准备写首诗留个纪念,斟酌了半天竟然发现自己背不全一首,忍不住腹诽学霸都留在现代推动社会主义发展进步,让她这个学渣穿越到古代受虐,寻找存在感。 好不容易背出一首水调歌头,字太多一张纸又写不下,无奈写了半首西江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月明多被云妨,中秋谁与共孤光。” 写完感觉配上她这座空落落的宅院有点凄凉,顿时败了兴致,将纸团做一团扔出去,躺床上睡大觉去了。 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股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陈琬琰摸了摸眼睛上的帕子,欢喜的叫了声:“夫君?” 赵瑾瑜熄了烛火,无声的躺在她身侧,陈琬琰像只猫咪一样在他身上嗅嗅,又伸爪子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确定是赵瑾瑜才老实的在他身边躺好。 心里臭美的想着,难道赵瑾瑜为了来见她,故意将李珩支走的? “夫君,你累不累?要不要我替你按摩?” 赵瑾瑜不知疲倦的忙了天,精神亢奋睡不好,不知为何躺在她身侧便有了困意,陈琬琰得不到他的回应,将手放入他的手中,慢慢的与他十指紧扣。 感觉手被他握的有点紧,她赶忙侧过身想去看他,空着的手顺着他的身子往他脸上摸去。 赵瑾瑜身子压抑的颤抖,陈琬琰的手触到他的下巴,一点点摸上他的脸颊,刚触到他眼角的湿润手便被他捉住了。 忽然失母,他心里也不知如何痛苦。 陈琬琰愁肠百结,俯身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轻声哼着摇篮曲,轻拍他的手臂,低声哄着,“乖宝儿,有我在呢,安心睡一觉好吗?” 听着赵瑾瑜逐渐平稳的呼吸声,陈琬琰揪着的心才慢慢落下,想到他回来一直为沈皇后的事忙碌,肯定也未能好好休息。 那日在灵雎宫他虽伏在地上许久,终归是未瞧见他落泪,如今摸到他眼角的湿润她才真正放了心。 哭出来发泄了情绪就好,伤悲堵在心里总有承受不住的一日。 “好好睡一觉,未来就算有再多的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她几不可闻的低声许诺。 她睡不着,又不敢翻身怕扰了睡梦中的赵瑾瑜,不由的想起了丹云,那丫头是个没心眼的,估计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是因为看到什么才引来了杀身之祸。 她院里二等以下的丫鬟都不是家生子,是谁和暖桃暗地里偷偷的接触,意图又是什么? 按理说暖桃是大姐夫送来的人,理应同她亲近才是,她却冷淡的有些不寻常。 她自己懒散惯了,平日里不喜欢早起,也不要求妾室每日来问安伺候。 暖桃和周淑清二人从来不主动给她请安,周淑清是四皇子的人,对自己有不轨之心可以说得通。 暖桃明里是二皇兄的人,她非但不与她亲近,还整日躲着不见她,现在又让人来她院子附近溜达是什么意思? 陈琬琰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反而打了个大哈欠,没多久就抱着赵瑾瑜的手臂睡着了。 赵瑾瑜这一觉睡的很沉,难得一夜无梦,寅时二刻听到石子打在窗棂才缓缓睁开眼。 “殿下,该走了。”陆机潜进室内,站在床帐外小声提醒。 赵瑾瑜眼底还有浓浓的睡意,眨巴了几下干涩的眼睛,侧头看了眼流着哈喇子抱着他手臂睡的香甜的陈琬琰,轻轻应了一声。 “知道了。” 陆机得到他的回应便不再打扰,麻溜的退了出去。 赵瑾瑜黝黑的眸子盯着熟睡的陈琬琰,但见她半趴在床上,一条腿横在他的腰上,一只脚勾着他的小腿,小半个身子压在他的手臂上,被她压住的手臂发麻。 他轻轻动了动被她压住的手臂,不小心触到她的大腿根,惊的他猛然一缩。 陈琬琰唧着嘴翻了个身,趴里面睡去了。 赵瑾瑜:“……”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这种难受的姿势他竟然一夜好眠,太匪夷所思了。 他睡觉习惯一整晚都维持一个姿势,实在是很难想象她能睡成这样。 活动了下麻木的手臂,肩头被她的口水印湿一片,无奈的取了她眼上蒙着的帕子,替她擦了唇边的口水才起身整理衣衫出去了。 陆机和陆久等在外面,三个人一起出了宣平侯府,去了沈兰留给赵瑾瑜的一处宅子。 “殿下,属下看到陈二小姐的婢女丹霞,近日和桃姨娘的丫鬟私下有过几次接触。”陆久道。 “桃姨娘?” “是与静荷一起送进侯府的姨娘,那女子从未出过桃居,李小侯爷除了在前院的日子,几乎都宿在她那里。” 赵瑾瑜沉默片刻,问道:“可调查过她的来历了?” 陆久颔首,道:“她身世并不复杂,家中只有一个寡母,两个多月前去世了,卖身进了二皇子府,因为与王大人家的小姐有几分像才被送到宣平侯府。” 赵瑾瑜抿嘴,最简单的身世,却是最为复杂,“她生父是何人?” 第81章 丹云的亲事 陆久道:“并未查出,那对母女是从萍乡来的,属下叫人去查过,只是那妇人并未婚配过。” “外室?” 陆久摇摇头,“她与她父母亲一直都住在萍乡,直到她父母亲都不在,受不了兄嫂的搓磨才带着暖桃来了京都。” 所以才说简单即为复杂。 简单的问题也最容易被忽略。 “去查查人是怎么死的。”赵瑾瑜吩咐道。 两个月前陈琬琰刚进宣平侯府,这对母女跟着就来了京都,来的时间难免太过于巧合了。 赵瑾瑜问道:“那妇人是哪日亡故的?” “六月十一。”陆久回道。 陈琬琰是六月初九嫁入的宣平侯府,与六月十一中间就隔了一日。 因为昨夜休息的好,赵瑾瑜脑子转的特别快,直觉认定这个暖桃有问题。 陈琬琰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暖桃是因为陈琬琰中毒未死才进的侯府,还是她进了府陈琬琰才中的毒? “你先回去,让人盯好那个丹霞。”赵瑾瑜看了眼天色,天将破晓再过不多时便将云蒸霞蔚。 待陆久走了,陆机才道:“殿下,上次您让属下查丹霞姑娘,属下有个小发现。” “说。” “就是您在春风楼见陈二姑娘那日晌午,丹霞姑娘受了内伤。” 赵瑾瑜负手而立,脸上表情难测,问道:“何处受得伤?” “她对外说是追偷了她钱袋的小毛贼才受得伤,可是昨日属下偶遇宣平侯府的侍卫孙涪,尾随他去了那小贼家中,询问了那小毛贼,他却说自己并未伤到丹霞,反被她打的鼻青脸肿。”陆机一脸纠结的说。 “他可曾说谎?” 陆机拧眉,“他说孙涪能为他作证,陈二小姐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叫他还赌债,还劝他日后不要做偷鸡摸狗的事儿。” 赵瑾瑜点点头,“琬琬,既然肯给他银子,他便没说谎。” 陆机一怔,殿下叫陈二小姐琬琬? 琬琬? 赵瑾瑜仿若未觉,吩咐道:“你叫人去查查丹霞那日都去过哪里,见过何人。” 赵瑾瑜也只在陈琬琰新婚那夜见过她的两个丫鬟,一个呆头呆脑,一个严谨周到。 那个谨慎的丫头脚步轻盈,习武之人一看便知她会武功。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去见她一见。 自从陈琬琰头被砸了个窟窿,老太太就免了她的三日问安,她日日睡到三竿。 昨夜她睡的极好,赵瑾瑜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丹霞伺候她梳洗穿衣,丹云已经将饭食摆好了。 按照习惯,她先饮了一杯盐糖水,又活动了下胳膊腿才坐下准备吃饭。 见丹霞离开,她问丹云道:“孙涪今日可当值?” 丹云害羞的回道:“孙侍卫今日不当值,不过昨日奴婢将小姐说的话对他讲了,他一早就在外院等着了。” 侍卫不当值是不能进内院的,便是当值也是成群,不能单独在内院巡视。 陈琬琰惦记着丹云的安危,草草用了饭便领着丹云去了前院寻孙涪去了。 孙涪见她行了一礼,忐忑的在离她三四米远的距离站定,见她坐下之后就一言不发,心中更是难安。 丹云立在陈琬琰身后双手绞着帕子,局促的唤了句,“小姐……” 陈琬琰眉毛一挑,险些绷不住笑出来,清咳一声对孙涪道:“听丹云说前些日子你救了她。” 孙涪应道:“那日巡逻路过,见丹云姑娘在水中挣扎,未敢多想,毁了丹云姑娘清誉,我……我愿意负责!” 那日与他一起巡逻的侍卫,都看到他将全身湿透的丹云从水中捞出,事出紧急,又按压了她的胸口,引导她将呛入胸口的水吐出,这般亲密接触她再嫁不得旁人了。 陈琬琰揉揉鼻子,云淡风轻的问道:“只是负责?” 孙涪扑通一声原地跪下,严容朗声道:“我喜欢丹云姑娘,想娶她为妻,求夫人成全。” 陈琬琰板着脸,不说不应,也不说答应,反而问道:“丹云是个丫鬟,你家中可愿意?” 孙涪见她如此说心里松了口气,爽朗的回道:“我家中只有父亲与继母,只要我愿意,他们不会为难与我。” 陈琬琰闻言心里还算满意,转头对丹云说:“那是不是暖桃姨娘的丫鬟?你去将她叫过来。” 孙涪皱着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那人脸色黑了几分,那日他在阆苑附近巡逻,自然是看到了丹云如何落水的。 丹云不疑有他,俯身行礼朝那个丫鬟走了过去。 陈琬琰见她走远了,才对孙涪道:“丹云自小同我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亦情同姐妹,既然你们二人相互钦慕,我自然是愿意成全你们,只是皇后娘娘新丧,你们二人之事还要耽搁些日子。” 这话便是允了婚,孙涪脸上也露出了喜色。 她见孙涪脸色好看了许多,接着道:“你该知道她落水不是意外,日后但凡她要出阆苑你便寸步不离的跟着她,莫要再让人害了她去。” 孙涪点头,赶忙立誓,“我一定会保护好丹云,不会再让人有机会害她。” 陈琬琰叫他起身,“等你二人的亲事定下,我便将丹云的身契消了放她出府。” 孙涪满心欢喜的给她磕了个头, “多谢少夫人成全,我日后定会好好对丹云姑娘,不负少夫人信任。” 陈琬琰笑眯眯的看着跟丹云过来的小丫鬟,对孙涪道:“一会儿你先送丹云回阆苑。” 说话间,丹云与那丫鬟就到了眼前。 她对丹云道:“你先回阆苑,我妆奁上放了个红木匣子,你且去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喜欢就收好,不喜欢我再给你挑个。” 她昨日在嫁妆里找出一对天青釉描金莲花盏,杯盏工艺精湛,触手温润细腻。她自己婚姻不幸,自然是希望丹云能和孙涪有情人终成眷属,和和美美一辈子。 丹云不敢留陈琬琰一个人在外面,踌躇着不肯走,陈琬琰挥挥手,“你且去。” 丹云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孙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孙涪见她如此,安抚道:“我送你回阆苑就回来找少夫人。” 丹云闻言也不墨迹了,脚底抹油大步离去,若不是侯府不允许奔跑,她就要像一阵风那样刮回阆苑了。 孙涪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你不问问少夫人答应把你嫁给我了没?” 丹云剜了他一眼,一脸喜色,得意的说道:“小姐最疼我,只要我喜欢的,自然没有不应的。” 孙涪宠溺的看着她,她催促道:“快别墨迹了,那丫头居心叵测,别让她伤了小姐。” 陈琬琰见他们二人走了,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小丫头,问道:“你叫什么?” 第82章 找上门的皇太子 那小丫头垂着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答道:“奴婢叫红鸳。” “你是桃姨娘从府外带来的?”陈琬琰问道。 那丫头不知她打得什么主意,乖巧的应道:“奴婢从前在老家伺候过桃姨娘,桃姨娘用不惯旁人,小侯爷就把奴婢接进了府。” 陈琬琰支着下巴,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看,冷声质问:“你拿小侯爷压我?” 红鸳一派镇定,毫不掩饰她的得意洋洋,她早已打听清楚这个所谓的少夫人就是个摆设,小侯爷日日歇在桃居,桃姨娘从不去向她问安,也没见她来找茬。 “奴婢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陈琬琰挑眉,肃容道:“你打量我动不了你吗?” “奴婢并不是侯府的下人,身契也不在侯府。”陈琬琰确实奈何她不得。 她点点头,皮笑肉不笑的缓声道:“你说我要赶走你和桃姨娘,小侯爷拦不拦的住?” 红鸳忽然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淡定的说道:“恐怕少夫人不能如愿了,桃姨娘有了小侯爷的骨肉。” 陈琬琰嗤笑了一声,面容淡定浑似毫不在意,手在袖子里摸了把琉璃珠串。 “少夫人,太子殿下带着沈大公子和梁三公子来了。”李珩的贴身小厮杨浦跑的满头大汗,看到她与桃姨娘的丫鬟红鸳在一起,脸色微变。 陈琬琰皱了皱眉,问道:“来就来了,你去寻小侯爷,找我作甚。” 杨浦抹了把头上的汗,道:“太子殿下要见您。” 陈琬琰一怔,难以置信的问道:“殿下要见我?” 她心思百转,赵瑾瑜突然上门肯定有急事,顾不上理会没规矩的红鸳,匆忙带着杨浦就要去前厅。 行至红鸳身边,忽然停住脚步,高声道:“代我恭喜你家主子,她既然有孕在身,便好好养着,莫要日日霸占着小侯爷不放。” 周淑清听闻太子来了,想悄悄打听他们所来为何,带着丫鬟行至此处,刚好听到了陈琬琰的话,脸色一变便转头向她们走来。 陈琬琰勾唇一笑,看也未看周姨娘便越过她走了。 红鸳愤恨的转身想说什么,看到周姨娘站在她背后吓了一跳,一颗心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砰砰直跳。 周淑清瞪圆了眼问道:“她方才所言可真?” 红鸳不敢说是,只紧闭着唇不应答。 她刚才也是得意糊涂了,没看周围是否还有别人就将桃暖怀孕的事随口爆了出来。 陈琬琰从不管小侯爷后院的事儿,可是眼前这位却不一样,她是小侯爷的表妹,感情自是不一样。 虽然暂时失了宠,可也不代表小侯爷就想不起她。 “问你话呢!聋了?”周淑清不耐烦的吼道。 “奴婢不知道周姨娘说什么,周姨娘若是想知道就去问少夫人。” 周淑清脸色铁青,愤愤的瞪着她,抬手就是一巴掌,“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 周淑清的丫鬟粉画见她动了怒,生怕受到牵连,如履薄冰的垂首立在她身后大气不敢出。 许久周淑清才冷笑一声,睥睨着捂着脸敢怒不敢言的红鸢,道:“走,传府医去桃苑。” 粉画想提醒她还要打听太子殿下来的目的,但见她气昏了头,终是没敢多言。 红鸳愤恨的瞪着周淑清的背影,眼底时眸中闪过一抹算计。 陈琬琰到了前厅,见一屋子仆从奴婢伺候着一屋子大爷,眉头皱了皱。 看到主座上的赵瑾瑜,微微愣了愣神,他今日穿了一袭素白的外衫,衣襟上金丝祥云绣文庄肃大气,肩膀上龙纹栩栩如生,内里套了粗布麻衣。 热孝未过他仍用熟布束发,穿外衫也是因为要来侯府避忌讳。 陈琬琰见他气色不错,才松了口气,上前对他行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赵瑾瑜见她这身装扮一怔,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免礼,坐。” 陈琬琰在李珩身侧坐下,梁欢本想嘲讽她几句,但见她亦是一身缟素白裳,未挽发髻,一头乌亮的青丝披散在脑后,只用熟布将两侧的发丝束在一起绑了个蝴蝶结。 想起圣上让她为姨母披麻戴孝,勉强算是替赵瑾瑜出了口气,便忍了回去。 厅中无人说话,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陈琬琰宁愿梁欢呛她两声,也不愿这么别扭的坐着。 赵瑾瑜似是心有所感,开口道:“孤在孝中本不该来府中叨扰,但听闻水月庵走水那日你们曾留宿在安国寺中,便想来问问当日的一些事情。” 李珩道:“但凡我们二人知晓的,定会知无不言。” 整个勋贵圈都知晓他夫人去给皇后娘娘守灵送葬,看到太子殿下他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太子都这么坦然的找上门了,他还尴尬个屁。 李珩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能微微一笑,从容面对。 梁欢绷着脸问道:“你们那日为何去的安国寺,又为何提早下山?” 李珩回道:“我夫人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想去安国寺吃斋祈福,遇上慧能大师圆寂,便提早回了。” 赵瑾瑜明知故问道:“可是因为血封咽?” 他昨夜已经替陈琬琰把了脉,脉象仍旧与之前一样。 李珩脸色微变,颔首道:“回殿下,正是因为此事。” 他昨日去见了王嫣然,什么也没问出,不仅如此他刚到没多久三皇子便也跟着去了。 陈琬琰垂着眸子,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见杨浦神色凝重疾步走到李珩身边,附耳嘀咕了几句,她勾了勾嘴角,周姨娘果然没叫她失望。 她抬头,语气不阴不阳的对李珩小声说道:“恭喜小侯爷了。” 李珩脸色铁青,听见她的声音蹙了蹙眉,厅中人多他也并未多言,只是心不在焉的坐着。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对赵瑾瑜道:“殿下有事问我即可,那日水月庵失火也是我先发觉的,小侯爷诸事繁多,还请殿下允他先行离去。” 赵瑾瑜不置可否,梁欢却嗤笑一声,道:“只你家小侯爷事忙,我等便闲了吗?” 沈括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手在几案下拉了梁欢一把。 赵瑾瑜淡淡道:“李小侯爷有事,便先去忙。” 梁欢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赵瑾瑜,又转头去看沈括,沈括朝他微微颔首,他才未做声。 李珩想对陈琬琰说什么,只见她眉头轻挑,脸上虽然笑着,却笑不达眼底,他心一沉,对赵瑾瑜拱手行礼,道:“微臣失礼,改日定当亲自去向殿下赔罪。” 李珩一走,陈琬琰便肆无忌惮的对梁欢说道:“时间不多,梁三公子有话就请直说。” 梁欢也不拐弯抹角,问道:“那日你可曾发现水月庵有何异常?” 第83章 差点被烧死 “若说有异常,那便是火势又大又猛,却无人察觉。” 陈琬琰想起那夜的熊熊燃烧的火焰,说道:“那夜慧能大师圆寂,寺中师父都聚在慧能大师房前诵经,我与小侯爷听到敲钟声察觉有异出去查看,才发现水月庵失火。” 那火烧的很大,安国寺的和尚却没有一人察觉,只有一个可能那火是突然烧起来的,并不是蔓延变大的,很有可能刚一烧起便被她发现了。 “是我去寻了人去救火的。” 等她说完,梁欢和宋括一起看向赵瑾瑜。 他们在水月庵发现了少量的火油,数量并不足以燃尽整个水月庵,因此判断是庵中燃灯所用。 梁欢道:“我对比过水月庵的图纸,放火油的那处是库房,也仔细确认过墙根,并未有火油浇过的痕迹。” 陈琬琰一怔,她也想过是有人在水月庵浇了油,这个想法忽然被推翻,她眸色微沉。 想起在现代吃过的酒精锅,指了个小丫鬟,说道:“你去拿一坛子侯爷藏的好酒来。” 那小丫鬟领命而去,梁欢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是来查案的,可不是来你侯府吃酒的。” 陈琬琰摇摇头,“我也没打算请梁三公子孝中吃酒。” 梁欢吹鼻子瞪眼的看着她,沈括看向赵瑾瑜,赵瑾瑜面无表情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小丫鬟拿了酒,陈琬琰叫一屋子下人都出去,自己倒了一杯酒,问道:“有火吗?” 沈括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她,陈琬琰接过,心里有点害怕,默念了一句怕个锤子,强装镇定的拿火折子对着酒点去。 火苗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她躲闪不及,火舌燎了她的手指,疼的手一缩,慌乱中打翻了几案上的酒坛,酒水浇湿了她的裙摆,火折子也跟着掉在她的裙子上。 厅中三人都是一惊,赵瑾瑜猛的窜到她身边,拿起桌上的水壶,对着她燃起的裙子浇了下去,火势迅速蔓延,他一把撕开还在燃烧的裙摆,脱了外袍将她裹了起来。 此时他外袍一脱,内里的斩衰便没了遮挡。 “胡闹什么?有话直说便是,自己瞎动什么手!”赵瑾瑜心中惊骇莫名,沉着脸冷声呵斥。 这人真是人笨又胆大。 他不敢想若是自己再慢一点,火舌就将她衣服和人都一起燃了。 杯中的酒还在燃,沈括与梁欢对视一眼,神色复杂的看向气急败坏揽着陈琬琰的赵瑾瑜。 “我、我就、就想试试……”陈琬琰吓的脸色惨白,结结巴巴的说道。 她就想试试这酒能不能燃起来,万一她说了酒燃不起来,那不是丢人吗? 一想到刚才她差点玩火自焚,委屈的扑他怀里求安慰,幸好赵瑾瑜反应迅速救了她一命。 二人离得很近,她能闻到赵瑾瑜身上的伽南香气,心下稍安,指着还在燃烧的酒,道:“酒的度数若是高了,接触到明火、高热,便会引起燃烧爆炸。” 赵瑾瑜见她无事,便松开揽着她的手,朝方才起火的酒坛看去。 陈琬琰舔了舔下唇,拿盖子灭了正在燎桌子的小火苗,道:“不止火油会助燃。” 梁欢回神,手一拍,懊恼的说道:“水月庵确实有许多烧炸的坛子碎片,起初我还想不明白,原来如此。” 沈括目色幽深,怀疑的问道:“你如何得知?” 陈琬琰一愣,她方才只顾着试验是否能将酒点燃,此时被怀疑只能苦笑,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赵瑾瑜想看看她的手,只是厅中人太多,他不得不压下心思,替她解围道:“陈二姑娘聪慧,今日多谢你了。” 陈琬琰心里一松,这才感觉被火燎过的手指烧痛,她低声道:“殿下今日若是方便,可否单独一见。” 赵瑾瑜沉吟片刻,对她说道:“既然是你想出的法子,我们今日还要去水月庵,不如你换身衣服与我们同去。” 陈琬琰愣了下,她没想到赵瑾瑜会光明正大的邀她一同前往,她原本是想单独见他一面问问血封咽之事。 短暂想了想便应了,道:“殿下与二位公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陈琬琰一走,梁欢就忍不住问道:“殿下,你……” 沈括拦了他一把,打住他的话头,低声道:“这里是宣平侯府,慎言。” 梁欢脸色不太好,黑着脸闭了嘴。 陈琬琰回阆苑让小丫鬟去给宣平侯夫人禀报她要出府,使丹霞伺候着换了身缟素白衣,又让丹云将赵瑾瑜脏了的外袍熨烫一遍,等收拾完毕也没让人跟着,自己捧了外袍去了前厅。 去时厅中已无人,赵瑾瑜留了话,说是在侯府侧门等她。 陈琬琰出府便瞧见宣平侯府的马车停在侧门,车前站着一个陌生的车夫,还有一辆稍大的马车停在前头。 赵瑾瑜掀开车帘,对她说道:“上车。” 赵瑾瑜三人共乘一辆马车走在前头,因为山路难行马车行的并不快,到了无人的地方他们三人弃了马车,打马而行。 陈琬琰时不时的撩起帘子去瞧赵瑾瑜,却只瞧见一个挺拔的背影和浑圆的马屁股。 这里是京都最负盛名的高山,相连的两座山峰分别坐落了皇家的寺庙和庵堂。 安国寺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寺内苍松翠柏,菩提参天。 水月庵明柱素洁,一派幽静,庵内绿树环抱,花草簇拥。 年长的妇人大多去安国寺祈福,年纪轻的女子多去水月庵求姻缘符。 她忽然想起沈皇后剃度那日,临出门前老夫人特意交代她与李珩求一对姻缘符,一场大火让水月庵的姻缘符成了绝版。 “芳树无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鸟空啼。”陈琬琰喃喃自语。 这条路上常年香客云集,因为水月庵大火封了山,山上没有车马行人,雀鸟落在树梢歇脚,叽叽喳喳的乱叫,她莫名生出了几分寂寥之感,放下帘子不再往外看。 行至山脚,马车不上去,山脚又没有等着拉客的轿夫,她不会骑马便犯了难。 “我不会骑马……” “你不是在凉州长大,怎么连马都不会骑?”梁欢嘲笑道。 陈琬琰站在山脚抬头眺望寺门紧闭安国寺,肃穆安静的犹如深山古刹,无端让她心生敬畏。 本想反回句嘴的,因为这点敬畏生生的咽了回去。 赵瑾瑜对她伸出手,淡淡道:“来。” 陈琬琰:“……”共乘一骑? 她脸红了红,“殿下先行,我自己上去。” 赵瑾瑜沉着眸子,道:“也好。” 陈琬琰让车夫卸了马车,想让他替自己牵着马去水月庵。 陆机接过车夫手里的缰绳,对她说道:“圣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得进山,殿下让属下带二小姐上去。” 陈琬琰知道他是赵瑾瑜的贴身侍卫,未推辞便上了马。 陆机牵着马,带着她走了不多时,就见赵瑾瑜独自等在小道上,枣红宝马甩着尾巴在路边吃草,不见梁欢与沈括的人影。 陈琬琰一想便知他是特意等在那里,陆机扶她下马后四处看了看,对赵瑾瑜点点头,便原地等马吃草。 “你……为何如此?”赵瑾瑜沉着眸子打量着她一身素净。 “陛下,命我以太子妃……”陈琬琰局促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无表情,赶忙解释道,“我自己也想为皇后娘娘服丧三年,我不是以太子妃自居,我……” 她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五五六六。 “便是以太子妃自居又有何不可?”赵瑾瑜墨眸深沉不见底,见她讶然的嘴唇微张,转了话题兀自前行,问道,“今日为何要见我?” 第84章 山中独处 赵瑾瑜走在前面,陈琬琰跟在她身后,沉吟片刻问道:“殿下可知晓十八年前之事?” 赵瑾瑜脚步顿了顿,沉默良久才说道:“那时我还未出生,并不知。” 陈琬琰有些失望,“那还有人知晓这件事吗?” “你说呢?”赵瑾瑜反问道。 陈琬琰:“……”她好像问了一个蠢问题! “你手可还疼?”赵瑾瑜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蓝色瓷瓶递给她,嘱咐道,“一日涂抹三回。” 被他一提醒,陈琬琰顿时觉得手指疼了起来,也不跟他扭捏,伸手就去接药瓶。 赵瑾瑜躲了下,扭开药瓶剜了药在指腹上,道:“伸出手来。” 陈琬琰听话的伸出手,红彤彤的手指上鼓起一个偌大的水泡,赵瑾瑜轻轻的将药涂抹在烧伤处,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不由的吸了口气。 “疼?”赵瑾瑜问。 陈琬琰可怜兮兮的嗯了一声,谁知他不但不安慰,还幸灾乐祸的说了句,“让你逞能。” 陈琬琰不满的收回手,鼓着腮帮子道:“你也欺负我!” “我怎会舍得欺负你,心……”赵瑾瑜脱口道。 心疼还来不及…… 赵瑾瑜愣了愣,将药瓶塞在她手中转身就走。 陈琬琰将药瓶放在挎包里,追上他,堵着他的去路,戏虐的问道:“你跑什么?” 赵瑾瑜淡淡扫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慢慢往前走,脸颊微红。 陈琬琰也不为难他,驻足扯了根狗尾巴草,问道:“殿下曾经为我把过脉,我脉象如何?” 赵瑾瑜回头定定的看着她,眸子灰暗,诚实道:“不大好。” 陈琬琰伸出手腕,掀开袖子道:“殿下可否再瞧瞧?” 赵瑾瑜垂眸看着她雪白的皓腕,撇开眼,淡淡道:“无需再看。” 陈琬琰不依不饶的抓住他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殿下还是再瞧瞧,我心脉可有好一些?” 她这几天感觉有力气多了,偶尔头晕一次,眼睛视物也清楚了。 赵瑾瑜昨日夜里已经偷偷替她摸了脉,对她的情况知晓几分,此时他的手被她抓着,皓腕也被塞在他的手中,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无奈收了手,转开话题问道:“你见我想说什么?” 陈琬琰看了眼远处的陆机,压低声音说道:“我知晓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并未对大理寺卿说实话。” 看到赵瑾瑜目露惊愕,赶忙道:“此事事出有因,别人我不放心,此事只有小侯爷知晓。” “你很信任他?”赵瑾瑜语气莫名的冷淡下来。 陈琬琰摇摇头,思考一下说道:“我是觉得事有蹊跷,又没有查的方向,想着他可能有线索才讲的。” “新婚那日他被周姨娘叫走,一开始我以为是周姨娘下的毒,后来仔细分析之后发现并非如此。”她顿了顿,见赵瑾瑜面无表情,继续说道,“周姨娘确实下了药,却是在酒中。” 为避免尴尬,便未说明是什么药。 赵瑾瑜袖中的手蓦地握紧,问道:“你的意思是,新婚那夜中的血封咽?” 陈琬琰慎重的点点头,肯定的说道:“对,毒下在菜里,我也不知是哪道,就把食用过的菜用冰镇在坛子里,藏在了阆苑的小冰室,想等在京都熟了找个郎中瞧瞧。” 她一开始把菜装在带冰的坛子藏在床底,第二天夜里偷偷埋在了花园。 因为太紧张有两个坛子落在地上,菜撒在草上,那片草地种啥啥不行,还秃了一块。 她怕人发现又嫌每日换冰麻烦,便把坛子挖出来直接藏在了冰室里。 赵瑾瑜郁闷的心情无法平复,他道:“你那日便中了毒,为何安然无恙?” 他受她父亲所托守了她一夜,除了她沐浴更衣未亲眼盯着,剩下的时间…… 他脸色一变,难道是她沐浴的时候出了事? 陈琬琰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沐浴的时候吐血昏死过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瑾瑜沉思良久说道:“你继续说,说的详细些。” “当时房间太昏暗,我脑子也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那桶水掺了血,血腥味还有点重。” “除了血腥味还有别的味道吗?” “没有别的味道。”陈琬琰抿了下唇继续说道,“我第二日醒来那桶水已经被处理了,处理那桶血水的丫鬟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我前几日询问了宣平侯夫人,才知道是周淑清让她将人赶出府的。” 而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是周淑清让宣平侯夫人把人赶出府的。 赵瑾瑜语气淡然,道:“那些丫鬟都死了。” 陈琬琰一怔,忙问道:“你找到她们了?” 赵瑾瑜颔首,“你之前托静荷查的事她都告知我了,我的侍卫在侯府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带他去认了那些被人灭口的丫鬟,他都不认识。” “那我分析的便没错,这几个丫鬟是下血封咽的凶手,那个可疑的人应该是周姨娘安排的。”陈琬琰认真的分析道,“是两拨人。” 赵瑾瑜道:“不错。” 他已经将周淑清和她大丫鬟的画像给那人看了,他也指认了。 但是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闭环,周淑清下药找人玷污她,支开李珩的理由看似很充分。 但是事情隐隐透着奇怪,周淑清明目张胆的把人从新房拉走,她若中了血封咽死亡,周淑清也脱不了嫌疑。 既然想下药毁她清白,她就不会再下血封咽。 “周淑清为什么要让侯夫人发卖那几个丫鬟?”难道另一伙人要将李珩和她一起毒死,却被周姨娘无意中打乱了? 可是下毒的人,为什么要把她和李珩一起毒死? 毒死她可以拆了二皇子与宣平侯府的姻亲关系,嫁祸给李家,可是连李珩一起毒死,就是把两家一起得罪了。 “唉,我想不通!”陈琬琰泄气的说道。 赵瑾瑜没解答她的疑问,淡声说道:“宣平侯府根基深厚,族人在朝中虽然官职并不高,但胜在人数众多。既然二皇兄都想拉拢,没道理别的皇子不想拉拢。” 陈琬琰愣了愣,如果李珩死了,宣平侯在短时间内肯定会全心全意依附二皇子,就算不与二皇子续姻亲关系,事情查清之前也不会再投靠其他势力。 如果仅仅是想断了两家联姻才投毒,绝对不会伤害李珩,甚至还会把他撇出去,想办法与他联姻。 “王嫣然!”陈琬琰灵光一闪道。 “你叫他小侯爷?”赵瑾瑜问道。 二人同时说道。 说完二人俱是一愣。 第85章 你好,我便不会有事 陈琬琰下意识的反问:“叫小侯爷有什么不对?” “他是你的夫君,你叫他小侯爷?”赵瑾瑜反问。 陈琬琰拿狗尾巴草放在鼻端下扫了扫,尴尬的说道:“成了亲,也不代表我认同他是我的夫君。” 她可没把李珩当夫君,夫君二字也就叫过赵瑾瑜。 赵瑾瑜眨着好看的桃花眸子斜瞄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声。 陈琬琰不自觉的扯着他的袖子,靠近他低声问道:“王家?” 曲径通幽的山间小路,参天古树枝繁叶茂,野花点缀其间,鸟雀啁啾枝头,间或有野生动物乱跑,看到他们二人惊慌失措逃窜进林中。 山中空气清新,赵瑾瑜外袍上残留着她身上的香气,又浓郁了几分。 赵瑾瑜收住心猿意马,沉吟道:“王家是三皇兄的人。” 陈琬琰眸色渐深,想起那日在安国寺李珩魂不守舍,后来说他去见了王嫣然。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难道那日水月庵大火与三皇子有关,李珩也是提前知晓的? 他骗了她? 赵瑾瑜见她神色不对,不禁关心的问道:“怎么了?” 陈琬琰目光闪烁,思考良久问道:“宣平侯府与三皇子关系如何?” “宣平侯府与周家一直支持三皇兄。”赵瑾瑜缓步前行,语气淡然,“后来周家出事,宣平侯不肯休妻,三皇兄便与他生疏了。” 陈琬琰没想到宣平侯还是个有情有义的真汉子,岳父家出事也未选择与之切割,“倒是有担当。” 赵瑾瑜不置可否,有些事点到即止,无需多做解释。 他希望她看到的都是美好,而非奸恶,尽管那很难。 “既然如此,那王家与宣平侯府的亲事,三皇子一定不愿意。”陈琬琰问道。 难道她从一开始就分析错了? 制造流言的不是二皇子,而是想阻拦宣平侯与王家亲事的三皇子? 赵瑾瑜摇了摇头,“三皇兄并不反对两家结亲。” 不然也不能容许两家一直密切往来,他三皇兄心思诡谲,未必是他舍了宣平侯,而是宣平侯看清了他的为人,主动与他疏离。 因此他才默许王家与宣平侯府继续往来,甚至有可能非常愿意促成这门亲事,借此缓和与宣平侯府的交情。 任谁都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一个与他有婚约的陈琬琰。 还是他父皇下旨赐婚。 陈琬琰眉头轻蹙,“那就是说三皇子有足够的作案动机毒死我,保住李珩与王家联姻。” 可是这些都是猜测,她没有能立住脚的证据。 她无助的看向赵瑾瑜,她想的赵瑾瑜也都想到了,无奈的说道:“没有证据。” 陈琬琰瞬间颓废,没有证据的推论即使是事实,也都是毫无意义的,说出来甚至会被反咬一口。 “不过既然有了这条线索可寻,顺藤摸瓜应该会有收获。”赵瑾瑜见她垂头丧气的,赶忙安抚道。 陈琬琰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问道:“王家会不会是个突破口?” 赵瑾瑜颔首,“极有可能。” 陈琬琰眼前一亮,肯定的说道:“侯府一定还有下毒的人没有出去,因为我还活着,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赵瑾瑜神色一凛,嘱咐道:“入口的东西一定要注意,躲得过血封咽一次,未必能躲过第二次。” “自从那日之后,我入口的东西都很小心。” 陈琬琰忽然拉住赵瑾瑜的衣袖,关心的说道:“比起我来,殿下的处境更危险,千万不可乱食,便是有人尝过也要小心,若是中了血封咽绝无生还的可能,千万不能存侥幸心理。” 她是往世之人,她很清楚原主死了。 中了这个毒便不可能生还,除非他因机缘际会重生。但这样的几率太渺茫了,若是死了可能就真的死了,就像皇长子那样。 赵瑾瑜目视前方,语调柔软舒适,“你好,我便不会有事。” 陈琬琰愣愣的看着赵瑾瑜,这个男人表面冷冷清清,相处久了就能感觉到这个人脾气很好,似春风拂面般的温柔。 他的心很细,有很多时候她都未想到的事情,他已经悄悄办妥了,比如刚才的药膏。 与这样的人过日子,不知道该有多舒心。 只是有一点她很奇怪,既然她与赵瑾瑜有婚约在身,赵瑾瑜也并不差,甚至在她看来还十分优秀,她父亲为什么要托人去宣平侯府说亲? 她不禁侧头看了眼姿容俊美的赵瑾瑜,他今日未用玉带金冠,少了高不可攀的贵气,空灵隽永似兰芷,质朴清淡如松竹,自带了飘逸出尘的滤镜。 怎么看怎么满意。 也不是说李珩不出众,只是赵瑾瑜珠玉在前,李珩那个花心大萝卜终究还是差点。 赵瑾瑜见她皱着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脸,别扭的问道:“怎么?” 陈琬琰想也不想脱口道:“你们之前就没偷偷见过吗?” 赵瑾瑜愣了下神,什么叫你们?难道不该是我们?一时弄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不自在的摇摇头。 他从前只远远的望过她一眼,至于她如何,自是不知晓。 父皇一直不肯为他组建东宫,若他与陈家走的太近,难免会让父皇猜忌他结党营私。 况且,他从前对她并无过多的好奇。 陈琬琰可惜的说道:“如果从前见过,指不定就没李小侯爷什么事啦。” 女主不嫁给李珩,也不会中毒身亡,他们二人就能在一起。沈皇后不会因此被废,也就不会葬身火海。那自然也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她也不会穿越时空遇见他。 想到这里她又有点纠结,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她一个阿飘又该去哪里? 赵瑾瑜不禁失笑,叹道:“这世上之事,哪有如果可言。” 陈琬琰莞尔一笑,枉她活了二十七年,竟然还没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通透,难道这就是贵族与平民的差距? 她用老阿姨看小朋友的表情注视着他,爱怜的捏捏他的脸颊,说道:“受教了。” 赵瑾瑜僵硬了一瞬,话在嘴边打了个旋,又咽了回去。 “殿下可知我父亲数次托人去宣平侯府说亲?”她始终对她长姐的话持有怀疑态度。 “你父亲远在凉州,京都之事都是府里的秦姨娘在操持。” 陈琬琰危险的眯了眯眼,想起她那日莫名对秦姨娘的敌意,“那个秦姨娘很不对劲儿。” 第86章 太子发现了陈琬琰的秘密 “我兄长已娶妻,偌大一个将军府,怎么会轮到她一个姨娘做主呢?”况且她那日险些压不住原主的怒火,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愤怒? “陈家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你兄长和长姐都和秦氏处的很好。” 二人各怀心事,沉默的往前走,水月庵近在眼前,陈琬琰忽然问道:“你从前有喜欢的人吗?” 赵瑾瑜茫然的反问:“从前是多久前?” “六月初九之前。” 赵瑾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摇摇头,“并未。” 他并不喜女色,甚至还有些抗拒。 他见多了父皇后宫的嫔妃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宠,实在对那些满脑子都是争宠的女人提不起兴趣。 他离京之前,许贵妃如母后所言又给他安排了八个人事宫女。 皇家的规矩,皇子年满十五才会正式安排人事宫女,被宠幸过的人事宫女也会记录在册,他的皇兄们还未到年纪便有胆大的宫女无视宫规,勾引其失去童贞。 只是他不喜宫女近身,母后也从未安排过人事宫女给他。 后来母后离宫,许贵妃也曾多次往东宫送宫女,皆被他挡在宫外。 那日他从安国寺回宫便病了,次日他正躺在床上休息,许贵妃身旁的花嬷嬷领了八名宫人来东宫,还未等他起身就扔下宫人匆匆走了。 他唤来人将这几名宫人带下去,那八名只着薄如蝉翼纱罗的宫人却径自来到他的床榻前,对他搔首弄姿,纱罗下的身材忽隐忽现。 他脸色铁青的命侍卫把那八名宫人拖下去,可她们却大胆的很,不但不走,还扑倒在他的床榻上,有三名宫女豪放的扯去衣衫,露出玫红色的亵衣亵裤。 那亵裤竟然是开裆的,他呆愣在一旁,那宫女在(脑洞)来回探,还有四名宫人在一旁相互嬉戏,靡靡之声在他耳边荡漾。 他哪里见过如此活色生香的香艳场面,一时竟吓的不知所措。 剩下的三个宫人见他呆滞的坐着,伸出纤纤玉手把他推到在床榻上若有似无的挑乧,直到那双无骨的柔荑滑向他的贞节牌坊,他才如触电般反应过来,一脚把床榻边的宫女踹了出去。 他冷峻的面庞铁青,冷冷的命令道:“滚出去。” 那是他第一次冲宫人发那么大的火,宫里的人都知晓他脾气好,鲜少惩罚下人,因此才敢听花嬷嬷的话,无所顾忌的勾引他。 她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也不用做伺候人的活计,谁也没料到太子殿下会发那么大的火。 一个个吓的抖如筛糠,跪伏在地上磕头不止,“求殿下恕罪,求殿下恕罪!” 他火冒三丈的让人将她们的头发绞了,送到了宫外苦修的庵堂。 陈琬琰是他第一个女人,也是除了母后他唯一不排斥的女人,就算是外家相处融洽的表姐妹,也不曾近过他的身。 他那日竟然由着她缠上来,他心里清楚并非全然是中了药的缘故。 他心中若无邪念便该离她远些,只要他出了屋子,她如何能得逞。 听她一声声柔软的唤他夫君,听她一句句的诉衷肠,听她说只想和他在一起,他鬼使神差的就着了她的道,入了她的魔,将她放心上,再也未放下。 陈琬琰见他面色微妙,疑惑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赵瑾瑜回神,一双桃花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 想到那日她对自己的挑逗,不禁沉了眼眸,凉凉的说道:“你已如愿嫁给李珩,还管我做什么?” 陈琬琰看了看近在眼前的水月庵废墟,转了转眼珠子,问道:“你怎知嫁他我便是如愿,说不定我的愿是那碰不到的天上月。” 那眼前人可是你的心上人? 这话赵瑾瑜却只敢在心里想想,并不敢问出口。 “现下我同你说不清楚,你日后总会知道的。”陈琬琰道。 赵瑾瑜也不勉强,很多事情现下说破了两个人相处起来难免尴尬。 等日后二人都卸了枷锁,可以坦诚相待,再论也不迟。 “噢!对了!”陈琬琰从包包里掏出一块铁牌子,递给赵瑾瑜,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赵瑾瑜并没接过,只是瞥了一眼,问道:“父皇给你的?” “你怎么知道?”这人是神仙吗?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说:“这是丹青铁券。” 她身为将门之后,为什么会不认识丹青铁券?如果他没记错,陈将军家里就有一块一等的丹青铁券,她这块是最末等的,只比巴掌大点。 父皇给她这个做什么? 赵瑾瑜不禁困惑的看着她,难道那日在安国寺她所言非虚? 他又将堂祖父那日所言细致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结合她的言行举止,得出一个大胆的结论。 她也许可能真的不是那个与他有婚约的人。 难道那日‘她’中了血封咽便死了,面前的她真的是异世幽魂? 堂祖父故意将他引去见陈琬琰,他以为堂祖父是知晓二人有过婚约,为了戏耍他才将他们引做一处。 堂祖父向来喜欢逗他,听他俩打哑谜,也只当堂祖父在故弄玄虚。 可堂祖父却从不妄言,现在想来堂祖父是特意引她说话给他听的,想让他消除心里对眼前人的芥蒂。 “已非彼时人。” “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那个与你八字不合。” “这个旺你,此乃天作之合。” 堂祖父说待过三载,三载刚好他脱孝,难道堂祖父早就算到了他与母亲的生死,才将她带到他的面前? 有什么呼之欲出,他突然顿住脚步,急切的问陈琬琰,“慧能大师圆寂前与你说了什么?” 陈琬琰没想到他有此一问,呆愣愣的说道:“他算了一卦,说什么蔽日乌云去,柳暗花明时,还说自己泄漏了天机。” “啊!对了,他还说有个人同我有缘,我好好对他便可此生顺遂,我问他是谁,他却说早已告知我了,可我根本不知道是谁。” 她回去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他究竟何时透露过那人是谁。 赵瑾瑜将她的话咀嚼了一遍,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对她展颜一笑。 那日在禅房,堂祖父确实说了。 慧能大师说:“这里有人挂念施主,施主也同这里的人缘份未断。” 堂祖父说的这里,不是赵国。 是禅房,是眼前,是他。 他那日并未在意这句话,结合她今日之语细细想来,竟然暗透玄机。 那个八字也不是她的旧友,是她的。 “你……你干嘛突然对我笑!”陈琬琰一头问号的问他。 赵瑾瑜语气轻柔的问陈琬琰,“母后与你说什么了?” 慧能大师一定与母后说了什么,说服母后认可了她,才将琉璃珠串给了她。 这对琥珀琉璃串是外祖母留给母亲的,母亲曾说要送给他心爱的姑娘。 陈琬琰被他魅惑众生的笑容迷的神魂颠倒,不禁顺着他的话说道:“母后让我代她好好照顾你,此生不再负你。” 听她口中自然而然的叫母后,赵瑾瑜心中柔软舒适,眼神也暖了几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陈琬琰不解的问。 第87章 太子吃醋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水月庵。 沈括和梁欢已经将废墟查看的差不多,见他二人一起上来并未说什么,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殿下,这些碎片确实是酒坛子。”梁欢道。 沈括的目光不经意在陈琬琰身上走了一圈,在她注意到之前赶紧挪开,说道:“我们已经命人去查哪家近日买了大量的酒。” 陈琬琰走进废墟,蹲下身捡起一块焦了的木头闻了闻。 事发已有几日,大火的蒸发加上雨水的冲刷酒味已经散去,隐隐有股酸味。 “你们知道酒是怎么酿的吗?”她忽然问道。 酒精浓度太低不易着火,这个时代的酒没有经过蒸馏度数都不高,就算是她这种酒量不好的,一整坛喝下肚也顶多喝个微醺。 “酒精浓度要超过百分之三十五才容易点燃,纯粮食酒燃烧过后会有一股酸味。那日水月庵火势凶猛,但这里的碎酒坛却并不算多。”她觉得有些不对。 梁欢一头雾水的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宣平侯府那坛酒是二皇子送来的宫廷御酒,只有五坛,宣平侯一直珍藏着舍不得喝,若不是今日来的人身份贵重,小丫鬟也不能从管家的手里拿出来。 “她的意思是说,或许那些酒寻常的酒肆并不一定能买到。”沈括解释道。 陈琬琰点点头,“寻常的酒点不着。” 梁欢与赵瑾瑜相貌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桃花眼,此时他眯着那双眼望着陈琬琰,问道:“你如何得知?” “我在小倌楼里喝过他们最好的酒,味道很一般。”陈琬琰漫不经心的说道。 赵瑾瑜却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小倌楼?” 陈琬琰身子一僵,嘴角抖了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去体察民情……” 沈括:“……” 梁欢:“……” 倌楼里体察民情?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问道:“有什么收获?” 陈琬琰迫于他的威压,硬着头皮诚实的说道:“收……收获了几个小倌……” 她没说谎,她确实收获了几个小倌,现在还养在她大姐夫的庄子上练习才艺呢。 “你好大的胆子!”睡了他还不够,还敢养小倌? “这……”陈琬琰磕磕巴巴的说道,“你听我解释……” 赵瑾瑜冷着脸,傲娇的说:“我不听。” 沈括:“……” 梁欢:“……”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好像两口子闹别扭? 沈括轻咳一声,说道:“若这些酒都是府里私酿的,却是不好查。” 赵瑾瑜寒着脸说道:“应该也有御酒坊中流出的。” 他方才观察了地上的酒坛碎片,并不是出自同一个窑的瓷器,有绝大部分甚至烧制的非常粗糙,明显是换过了酒坛。 又回想了今日陈琬琰点的酒,确实不是普通酒肆能卖的。 不过,御酒坊酿造的佳酿一年也出不了多少。 “或许可以从瓷器下手。”陈琬琰道。 梁欢眼睛一亮,道:“可以查是何人购置了这批瓷器!” 既然有了线索赵瑾瑜等人又仔细的在废墟中寻找了一圈,没再看出其他异常便准备先回程。 三人也没骑马,陪着陈琬琰走官道下山。 梁欢走在后头,时不时的看向赵瑾瑜和陈琬琰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皆被沈括制止了。 “有话回去再说。”沈括小声说道。 他也看出了赵瑾瑜和陈琬琰之间的不寻常,赵瑾瑜非常不喜欢和异性接触,却并不排斥陈琬琰。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从未听他提起过陈琬琰这个未婚妻,甚至圣上下旨把陈琬琰指配给李珩,也未见他有过忧伤情绪。 他父亲在陈琬琰与李珩被赐婚时,曾提过把嫡妹嫁给赵瑾瑜亲上加亲,还被他严词拒绝了。 父亲说赵瑾瑜的心思很难测,他现在也是越来越捉磨不透他了。 赵瑾瑜走在最前面,陈琬琰追在他身后,嘴里不停的念叨,“哎,哎,你听我解释呀。” 赵瑾瑜并不搭理她,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只是步子迈的小了些。 “那小倌楼我就去过一回。”陈琬琰委屈的说道。 赵瑾瑜忽然站定,淡淡问道:“怎么,很遗憾?你还想多去几回?” “哎呀,不是不是,我去是有原因的!”陈琬琰手舞足蹈的解释,“再说我也不是自己去的,我是和小侯爷一起去的!” “噗!”梁欢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瑾瑜回头清冷的扫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走了。 陈琬琰剜了梁欢一眼,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梁欢觉得她有趣,问道:“真是李珩带你去的?” 陈琬琰摇摇头,郑重其事的纠正他,“非也非也,是我带他去的。” 沈括:“……” “不过我是去办事儿的。”她一本正经的说。 梁欢嗤笑,“谁去不是办事儿的啊?” 陈琬琰一噎,气恼的冲他叫嚷,“你一张嘴除了吃饭,就会胡说八道!” 梁欢被她呛声,瞪大了桃花美目看向沈括,“她刚才是在凶我?” 沈括神色复杂的看着小跑着去追赵瑾瑜的陈婉琰,只见她扯了赵瑾瑜袖子。 赵瑾瑜也并未躲开,而是任由着她拉扯。 “瑾瑜,我真的是去办正事的,不信你问小侯爷!” 赵瑾瑜勾了勾唇,低声道:“放手,成何体统。” “你不生气啦!” “我生不生气与你何干,你去哪里与我何干?” 陈琬琰:“……” 这话没毛病…… 她撒开手,沉默的跟在赵瑾瑜身后。 “怎么安静了?”赵瑾瑜紧张的问道。 第88章 放下芥蒂 陈琬琰闭着嘴,眨巴着大眼睛低头不看他。 赵瑾瑜微微侧头,看到她脑后的蝴蝶结一怔,放柔了语气解释道:“我没生气。” 陈琬琰抬头,目光炯炯的回望他,忽然冲他嘿嘿一笑,“你真好。” 赵瑾瑜无奈的叮嘱,“你可看着点脚下,没得崴了脚。” 陈琬琰一本正经的冲他拱手,道:“多谢殿下关心。” 几人到了山脚便散了,陈琬琰坐马车回了侯府,赵瑾瑜三人一起回了沈国公府。 梁欢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道:“谦玉表哥你莫要再拦我,我实在是憋不住了。殿下,你和那臭丫头怎么回事,她怎敢直呼殿下名讳?” 已经回到国公府,沈括没打算再拦梁欢,他自己也好奇心作祟,堂堂太子竟然允许一个抛弃他的女人直呼他的名讳。 赵瑾瑜皱皱眉,“什么臭丫头?” “就那个李珩的夫人,陈家二小姐。”梁欢道。 “这事现在还不能说,你们也不要妄议今日之事,让她在侯府难做。”赵瑾瑜顿了顿,接着道,“前些日子因着母后的事,她在侯府的日子想必也不太好过。” 他所言之事已经成了勋贵人家茶余饭后消遣的谈资,分明是宣平侯的儿媳妇,却以太子妃之仪为沈皇后送葬,都当皇帝恼了陈琬琰抛弃太子,才故意羞辱她和宣平侯府。 各府现在都在议论陈琬琰嫁给了李珩还惦记着太子,只是因皇后新丧只敢私下传播,不敢大肆声张。 陈琬琰在京都的名声不好,名门闺秀都不愿意与她交往,自然不知道外头将她给沈皇后守灵送葬的事传播了多个版本。 沈括颔首,“事关殿下清誉,我们不会乱说的。” 他才不管陈琬琰在李家好不好过,他只关心会不会妨碍到赵瑾瑜。 赵瑾瑜说道:“你们先对她放下芥蒂,她身上现在有血封咽的线索,今日带她出来也是有事相商。” 梁欢狐疑的蹙眉,“她可信?” 沈括关心的问道:“今日她可有说什么?” 赵瑾瑜颔首,“她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她是在新婚当日中的毒。” 梁欢眉头刚舒展又蹙了起来,怀疑的说道:“我翻阅过大理寺卿的记录,她说并不知晓中毒时间,她在玩什么把戏?” “她不信任大理寺的人?”沈括问道。 赵瑾瑜反问:“大理寺的人可信吗?” 梁欢与沈括一起摇头,大理寺的人并不可信。 里面的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稍微有点权势的人便可翻阅卷宗,若是说了不该说的,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陆机,派人去查王嫣然六月初九的行踪。”赵瑾瑜道。 沈括问:“殿下怀疑……” 赵瑾瑜轻轻颔首,“只是有所怀疑。” “此事大理寺毫无进展,不知陛下决定派谁协查?”梁欢问道。 沈括道:“不如让父亲向圣上请命亲自去查!” 梁欢摇头,“今日出门前,父王说二皇子已向圣上奏请与大理寺同理此案,我们已接了水月庵的案子,两件事一起插手,是否风头太盛?” 沈括看向赵瑾瑜,“殿下认为呢?” 赵瑾瑜清肃的俊脸面无表情,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他想查,就让他查,不必插手。” 沈国公听闻他们三人从水月庵回来,便来寻他们商议水月庵之事,刚进门就听到赵瑾瑜说了这么一句。 “殿下所言极是,宣平侯府的少夫人乃是二皇子的小姨子,此事交由他处理,再妥当不过。”沈国公朗声道。 “父亲。”沈括喊道。 “舅舅。”赵瑾瑜与梁欢一齐起身唤了声。 沈国公朝赵瑾瑜拱手,道:“殿下想必已有安排。” “不错,血封咽涉及到皇长兄,水月庵走水恐怕也与此事脱不了干系。”赵瑾瑜道。 他与陈琬琰的想法一致,三皇兄有极大的嫌疑。 如果两件案子一起接手,他们没有那么大的实力面对阻力,如果二皇兄接下血封咽的案子,他们只需把二皇兄的注意力往三皇兄身上引即可。 他会在暗中调查,适时的推二皇兄一把。 “殿下心中有成算便好。”沈国公想到长姐与大外甥心中也不免有些悲伤。 若是大外甥还活着,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如此被动。 自从当年大皇子与六皇子,相继离世,他们沈家便日渐没落。 他怜爱的看向赵瑾瑜,太子足智多谋,只是年岁太小,圣上虽将他捧上太子之位,却并未按照礼制为他配置东宫属官,整个东宫只一个冯太师对他颇为上心,其余都是挂个官职罢了。 “父皇近日是否去过水月庵?”赵瑾瑜忽然问道。 沈国公道:“知晓陈氏中血封咽那日夜里去过。” 赵瑾瑜闻言眸光逐渐变深,母后与父皇说了什么,父皇才会让她以儿媳的身份去为母后守灵? “是否有人知晓圣上去了水月庵,怕圣上将姨母接回宫中,才下此毒手?”沈括分析道。 “若是姨母回宫,对谁威胁最大,谁就有可能是凶手。”梁欢接着说。 厅中的四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许贵妃。 若是沈兰回宫,景睿帝恢复了她皇后之位,许贵妃就只能是贵妃,二皇兄就只能是年纪最大的皇子,而非嫡子。 许家枝繁叶茂,想要弄点宫廷贡酒并不是难事。 沈括却道:“水月庵的尸体中,还有两名成年男子的。若是他们要烧毁水月庵,这两名男子又是谁派来的?” 第89章 沈皇后的清白 沈括掏出水月庵的建造图样,指着其中一间屋子,说道:“这里是姨母所居住的禅房,房门口处发现了两名成年男子的尸骨,上身朝外,由此判断当日大火突窜,二人在屋内始料未及,才未能逃出。” 梁欢蹙眉,想了想说道:“也就是说,他们与放火之人可能不是一伙的。” 沈括颔首继续道:“二人腿骨健硕,应该是习武之人。既然已经派人刺杀姨母,又怎会将自己人一起烧死,便是要灭口也不该是在水月庵。” “两拨人阴错阳差之下,留下了证据。”沈括从袖袋中取出两块烧黑的玉佩,分别递给赵瑾瑜和沈国公,继续说道,“这是大火那日清晨,我同父亲一起去水月庵拾到的。” 沈国公瞪了他一眼,喝道:“怎么不早说?” 沈括瑟缩了一下,正色道:“儿子唯恐有人污姨母声誉,因此才将那二人尸骨悄悄处理了,也未敢多言。” 沈国公脸色渐黑,肃声道:“此事休要再提,皇后娘娘必是清白的。” 沈括亦知此事重要,否则也不敢偷偷瞒下,若非今日提到许贵妃,他只会埋在腹中一生。 赵瑾瑜的脸色却不大好看,那块玉佩虽然被火熏黑,却依然能辨认出上面的纹饰是许氏族徽。 沈国公见赵瑾瑜垂眸不语,又狠狠瞪了眼沈括,不会说话就别说! 沈括也知自己不该当着赵瑾瑜面将此事托出,可是心底也不愿意瞒他,毕竟那些人害了姨母,是他的杀母仇人。 沈国公道:“娘娘是自尽的,她心脏处有融了的金子,还有许多贵重宝石珍珠。如果无意外,娘娘应该是为保清白,用那支金镶珠宝圆花簪刺入胸口自尽的。” 自尽之后是否被人猥亵,谁也不知道,毕竟人烧的只剩骨头了。 赵瑾瑜知道那支金镶珠宝圆花簪,是父皇求亲时赠予母后的,那是母后心爱之物,母后出宫亦带在身侧。 梁欢安抚的说道:“那些人本就是来害姨母的,姨母若是自尽,他们任务完成,也不会有旁的举动。” 沉默良久的赵瑾瑜,阴沉着脸说了句,“其心可诛。” 既然是习武之人,要逃出禅房轻而易举,只能是他们二人从内拴死了房门,慌乱之中未能将房门打开,才因此丧命。 或许许贵妃并没有打算杀了母后,只想污了她的清誉。 父皇以皇后礼制将他母后下葬乃是国丧,三月之内断无可能再立新后,三年不会换储君。 若是母后只是没了清誉,使皇室蒙羞,众臣上奏请立新后换储君,父皇为了皇室颜面亦无可推托。 赵瑾瑜喉头发紧,母后是为了他才自尽的! 一国储君,怎能有一个德行有亏的母亲。 母后为了他做至此,他却不能就此惩治许贵妃。若是此时沉不住气揭发她的罪行,便是枉费母后一番良苦用心。 室内气氛压抑,梁欢愤恨道:“这许家太阴损了,绝不能放过他们!” 赵瑾瑜垂眸不语,母后用生命为他争取到三年的时间,夺妻之恨,杀母之仇,他早晚会报的。 沈国公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许家之事莫要再提,先将纵火之人揪出。” 沈括点头,“此事只有我们四人和许家的人知晓,他们怕引火烧身定然不敢胡言。” 梁欢却还愤恨难平,重重锤了下桌案,桌案上的天青釉茶盏应声跌落在地,落了个碎尸的下场。 赵瑾瑜强忍住喉中酸涩,问道:“舅舅可知,陈将军是否主动与宣平侯府议亲?” 沈国公没防到他有此一问,怔忡了下,气恼道:“休要再提此人,从前与我要好的时候都忘了,亏他还是个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教个姑娘的本事都没有。” 老沈国公当年很欣赏陈青岩,有意与之结亲,因此他二人虽然年纪相差几岁,却十分要好。 后来沈兰嫁给了景睿帝,蜀国的昭和长公主来赵国和亲,指定要嫁给陈青岩,先皇便下旨为他二人赐了婚。 “殿下,您从前可从未提过陈二姑娘,便是我撺掇你去见她,你都未曾去过。柏言斗胆问一句,殿下今日为何如此关心她?”梁欢实在是想不明白,心直口快的问道。 沈国公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望向沈括。 沈括板着脸,问道:“我也多嘴问一句,殿下心里可是有她?” 沈国公大惊,训斥道:“胡说什么!” 赵瑾瑜却未反驳,只说道:“当初京都流言四起,她人在凉州,京都的人是怎么知晓她非李珩不嫁的?” 沈国公黑着脸将赵瑾瑜打量个遍,莫非他真如沈括所言,对那女子有了情意? 赵瑾瑜却神色自若,任由他打量,脸上的表情都未变一分。 沈国公叹了口气,道:“此事确实蹊跷,我曾去信质问过青岩兄,他回信说并未遣人去与宣平侯府说亲,也不会请人去说和。” 当时陈青岩回函说他已负沈家一回,不会再次相负,定会管教好自己的闺女叫他放心。 他是放心了,后来却传出陈府多次请人与李家说亲,皆被宣平侯拒绝的传言。 没几日,圣上便下了圣旨赐婚。 当时他气陈青岩骗他,因此收到他从凉州寄来的信件便直接烧毁,再未看过。 沈括眉头紧锁,问道:“父亲可知陈家请了何人前去说亲?” 沈国公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是何人,二皇子的舅母,甄氏。” 梁欢道:“若陈将军并未说谎,那定是陈府的人瞒着他做下的!” “难道是二皇兄侧妃,陈氏。”沈括说道。 沈国公否定道:“她一个出嫁女,怎么能代表将军府。” 梁欢气馁,像个搅屎棍一般,说道:“陈将军家里又无续弦,谁能做的了主!那肯定是陈将军说了谎。” “陈四公子的生母,秦姨娘。”赵瑾瑜不紧不慢说道。 沈国公恍然大悟,“是了,陈侧妃入了二皇子府后陈四公子就在为二皇子做事,一直到前些日子二皇子才将他安排进吏部。” 陈明真是庶出不能继承将军府,因为皇帝对陈家的打压陈四公子没能入朝,也去不了军中,此事只有他受益最大。 但这只是猜测,还有待查证。 梁欢道:“这事简单,问问舅母便知。” “父亲,母亲叫女儿请你们移步去用饭。”沈玥被陆机拦在门外,不满的瞪视着他。 沈国公一拍额头,“已经到了晌午,咱们先去用饭。” 一行人起身前往饭厅,梁欢落后几步与沈玥并肩而行,低声问道:“表妹今日可有做糕点?” 沈玥侧首剜了他一眼,嘀咕一句,“没个正形。” 梁欢挑眉看她,见她点头,才咧嘴笑了笑。 他与沈玥已经过了四礼,因着沈皇后的事,婚事也就此搁置。 沈国公与赵瑾瑜走在前头重重咳了一声,沈玥红着脸快走两步与沈括走在一起,落后他半步。 梁欢脸皮厚,追过来与她并行不语,只拿小拇指勾了她的手。 男女不同席,沈玥没留下来用饭,国公夫人是长辈却没那么多规矩,因沈国公留她有话要问,便留下与他们一起用了饭。 按惯例赵瑾瑜的吃食需要有专人尝过才能用,陆机正要先尝过,却被他拦住,“不用。” 陆机为难道:“殿下,这不符规矩。” 赵瑾瑜淡然说道:“无事,在舅舅家可以随意些,你也去用饭。” 陆机应声退下,赵瑾瑜将每个盘子的素菜肴都用了些。 饭桌上无人讲话,用过午膳众人净了手面,四个人八只眼睛目光炯炯的一起看向沈国公夫人。 沈国公夫人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疑惑的问道:“都瞧着我做什么?” 沈国公轻咳一声,问道:“夫人可知,是谁请了甄氏去宣平侯府说亲?” 第90章 陈青岩对沈皇后的用心 “嗨,我还道是什么事儿呢,这你们可问对人了。” 高门大户的家眷平日里聚在一起就喜欢说些家长里短,不喜欢说自家之事却喜欢议论别家的私密。 因为陈家与太子的关系也算与她沈家沾亲带故,还认真的听了几耳朵。 沈国公夫人随意的说道:“是陈府的秦姨娘,也不知道陈将军是如何想的,让一个妾室管家,陈大公子已经娶妻,那秦氏还不肯交出管家权呢。” 四个男人却不说话了,室内一片寂静。 沈国公率先开口问道:“此事可当真?” 沈国公夫人得意的说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后院的事儿你却也不知。陈将军家的女儿没一个省心的,大女儿与二皇子珠胎暗结,二女儿也……” 沈国公咳了两声,打断她,“夫人去玥儿那瞧瞧她可有做桃花饼,有人嘴馋的很。” 梁欢忍不住勾唇,对沈国公拱手道:“多谢舅舅体恤外甥。” 沈国公板着脸,瞪了他一眼,“油嘴滑舌!” 沈国公夫人多聪明一人,被沈国公打了个岔立马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 既然沈国公找了由头支走她,她也不多留,脚底生风急匆匆的走了。 赵瑾瑜道:“此事若与陈将军无关,舅舅也不必再恼陈将军。” 沈国公显然对陈青岩还是很尊敬的,此时知晓可能是自己误解了他,也有点讪讪的。 他道:“此事若为真,我自会修书一封向他请罪,以求两家重修旧好。” 陈家到底手里有兵权,宜交好不宜交恶,他家的女儿嫁不进东宫,刚好给沈家的姑娘挪位置。 赵瑾瑜却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沈国公不知他在想什么,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我们如今自顾不暇,军中的事我们帮不了陈将军,亦不能给他添麻烦。将此事解释清楚就是,其他的如现在这般便好。”赵瑾瑜解释道。 沈国公也想到前些日子朝廷压了凉州军饷的事,他不禁喟叹,“也许正是因为陈将军不愿与宣平侯府结亲,二皇子一系才压了凉州的军饷,连发放给凉州的棉衣都是最薄的。” 棉衣的事陈青岩一直从上年十月闹到今年六月,不停的弹劾兵部贪墨军需,兵部又推托给户部,几方人闹的不可开交,贬黜了不少官员。 时间正好是他长姐与圣上发生冲突,被朝中言官弹劾废去水月庵后,他当时怒急攻心,并未分心细想凉州之事。 陈青岩一直闹到陈琬琰嫁进李家,朝廷才将压了许久的军饷便如数下拨,甚至还提前拨付了下个季度的军饷,由陈大公子亲自押送至凉州。 “他他、他该不会是为了皇后娘娘……才闹这么久的?”梁欢结结巴巴的问道。 克扣粮饷的事户部与兵部没少做,边境的将领都闹过,陈青岩也没少闹,只是从来没闹这么凶过。 “胡说八道,肯定是他不想幼女嫁进宣平侯府才闹的。”沈国公瞪了梁欢一眼。 这种话要让人听去,是要害死赵瑾瑜! “父亲说的是!”沈括小心翼翼的瞄了眼不吭声的赵瑾瑜。 赵瑾瑜如今也想明白陈青岩为何会直接找上他,一定是舅舅不愿与之往来,他别无他法,又不愿两家就此断了联系,才以身犯险来京都见他。 难怪陈将军信誓旦旦的说他会助他,叫自己一定信他。 原来如此。 陈琬琰回了宣平侯府,还没到阆苑就被一个眼生的小丫鬟拦住了去路。 “少夫人,您快去桃苑看看,桃姨娘流产了。”那小丫鬟跪在她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 陈琬琰冷冷的问道:“小侯爷呢?” “小侯爷在桃苑陪着桃姨娘。”小丫鬟如是说道。 “小侯爷让你请我去的?” “是……”小丫鬟咬咬牙,说道,“是红鸳姐姐叫奴婢在此等少夫人的。” 陈琬琰冷笑一声,“她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也敢指派我?” 那个红鸳莫名其妙告诉她暖桃有孕,还故意出言挑衅,此番又叫人请自己去桃苑,要是没挖坑给她跳,她自己吃血封咽毒死自己。 “求少夫人体恤,若奴婢请不到少夫人,奴婢便要被红鸳姐姐打死了!”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琬琰随意的问道:“你是侯府的家生子?” 那小丫头哭的泪流满面,道:“奴婢是侯府几个月前从牙公那里买来的。” 陈琬琰气的肝疼,冷声道:“既然是我侯府买来的丫鬟,为何怕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奴婢,你们桃苑由着个奴婢做主?” 这特么都是什么事儿啊? 一个姨娘从来不给自己请安,她出事自己还得受她丫鬟的威胁去看她? 见那丫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琬琰一时也有些心软,道:“你且先回去,我回去收拾一番,稍后便来。” 那丫头兀自抽嗒个没完,闻言道:“奴婢在此等候少夫人。” 陈琬琰冷哼一声,她好心替她解围,这丫鬟还怕自己骗她,迈步越过她气势汹汹的进了阆苑。 丹云谨记她说不叫自己乱跑的事,留守在门房等她,见她进了阆苑,抛下一直夸孙涪的聂婆子,小跑着迎了上去。 “小姐,那丫头奴婢瞧着眼生得很。” 陈琬琰挑眉,“新买来的,可不是眼生么。” 自从她上回出事,李珩便加派了府卫在她院子五十米外转圈巡防,亦不允许陌生的丫鬟随意靠近阆苑五十米,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有什么能耐,躲过了阆苑附近的府卫。 看来桃苑的人已经将阆苑附近府卫巡逻的时间,路线都摸清楚了。 她们了解她做什么? 除了害她,她想不出别的。 毕竟不熟。 陈琬琰见她喜气洋洋的,忍不住打趣她,“就这么喜欢孙涪?” 丹云脸颊绯红,害羞的说道:“奴婢高兴可不关他的事,是聂婆子夸奴婢跟着小姐有福气。” 聂婆子知晓她和孙涪的事情在主子跟前过了明路,一个劲儿的夸她和孙涪登对,夸她有眼光有福气,直将她夸的嘴角咧的收不回去。 陈琬琰笑着没说话,年少时的感情最是热烈纯真,孙涪是丹云的初恋,又是刚在一起,正是感情炽烈甜蜜的时候。 二人进了内室,丹云伺候陈琬琰换了身衣裳,咕哝道:“丹霞姐姐今日出去,到现在还未回来。” “嗯?”陈琬琰问道,“丹霞出去作甚?” 第91章 暖桃的计中计 “说是出去给小姐买梅子。”丹云嘀咕。 陈琬琰笑了笑,说道:“还是丹霞惦记我,不像你个小吃货,不听话。” 丹云已经知错了,闻言吐吐舌头,求饶道:“奴婢已经知错了,小姐的礼物奴婢很喜欢,谢谢小姐!” 陈琬琰笑道:“喜欢就好,你若能过的好,我也开心。” 丹云闻言害羞的红了脸,陈琬琰将檀木簪仔细收好,单独收在锦盒里。 取了支梅花白玉簪递给丹云,道:“换这个。” 丹云替陈琬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别好了簪子,夸赞道:“我家小姐真好看。” 是女人就喜欢被夸,陈琬琰也不例外。 她捏了捏丹云的脸,叮嘱道:“一会儿咱们去桃苑,你让信得过的小丫头等一炷香的时间去告知老夫人和候夫人,别的不用多说。” 她倒要去看看暖桃玩的是什么把戏,她在阆苑喝了一盏茶,才带着丹云一起去了桃苑。 刚进桃苑的大门,就见周淑清满脸泪痕的站在院子中央,她的大丫鬟粉画跪在她脚边,见她进来愤恨的瞪着她。 陈琬琰不明所以的往内室走,电光火石间,周淑清就朝她扑了过来。 “¥&!” 周淑清一把将陈琬琰按倒在地上,大声吼道:“都是你这个贱人陷害我!若不是你说桃姨娘怀孕,我也不会来看她,就不会被诬陷我害她流产,表哥也不会怪我!都是你这个贱人!” 说着大巴掌狠狠的抽在陈琬琰脸上,一下比一下响。 陈琬琰比她小两三岁,身高力量皆不及她,被她制住生生受了她这几巴掌,一时眼晕目眩差点昏厥过去。 周淑清用了十分的力道,陈琬琰的脸登时红肿了起来。 周淑清红着眼,像只发了疯的野兽,一手扯住陈琬琰的头发,将她的头使劲往地上磕,“你这贱人!都是你这贱人害我!” 她正准备继续抽陈琬琰巴掌,就被丹云拿银簪戳在背上,“你再敢动我家小姐,我杀了你!” 周淑清怨恨的瞪了丹云一眼,仍旧不肯撒手放开被打懵逼的陈琬琰,“粉画给我按住她!” 丹云吓得腿都软了,弯腰奋力的去推她,却被发狂的周淑清撞坐在地上,脚却丝毫未移地半分。 “你找死!”丹云见周淑清对陈琬琰下了死手也是发了狠,举着银簪就要往周淑清的脖子上扎。 粉画一把按住丹云替周淑清挡了这一下,双丹云手搂住粉画的脖子,张嘴狠狠咬在粉画的脸上,拿脚使劲往周淑清身上踹。 粉画吃痛嗷的一嗓子,吓得内室里的人具是一抖。 李珩不悦的蹙眉,安抚了一下苦着脸靠在他怀里哭泣的暖桃,对贴身小厮杨浦道:“去瞧瞧外面吵什么?” 杨浦刚领了命还未动步子,躲在暗处的陆久就拿石子打在周淑清的脖颈,将她打晕了。 杨浦出来就看到周淑清双腿骑在陈琬琰腰上,软泥一样瘫在她身上,陈琬琰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丹云被粉画压在身下,她双手勾着粉画的脖子,嘴还亲在粉画脸上。 他纵是见多识广,也被眼前诡异的景象惊的半天回不了神。 “看什么看,救人啊!”丹云气的怒吼,“我家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去京兆府敲登闻鼓告御状!” 李珩叫了杨浦两声没得到回应,黑着脸推开暖桃,打算亲自出去看看。 暖桃不愿意的拉着他的袖子,哀怨的祈求,“爷,桃儿害怕,您别走。” 李珩眉头皱了皱,温言劝道:“我去去就回。” 红鸳对暖桃眨了下眼,她这才柔顺的放开李珩的袖子,有气无力的说道:“那您快点回来,桃儿一个人害怕。” 李珩没理她,径直出了内室,出内室门就看到大门前呆站着的杨浦。 他眉头不悦的蹙起,正准备问话,就听杨浦高声喊了句,“少夫人,您没事!” 他心头一跳,陈琬琰怎么来了? 李珩快步走出去,就见周淑清昏死在地上,杨浦正在扶衣衫不整躺在地上的陈琬琰。 她发髻散开,一头乌发披散在肩上,她后脑伤口处新长出的头发还有些短,蓬乱的竖直在脑后,形象非常滑稽。 地上躺着一支断了个梅花白玉簪。 “你怎么来了?”李珩走到她身边,伸手扶过她,却见她两边脸颊红肿,巴掌印清晰可见。 陈琬琰活到二十七岁,第二次这么狼狈,都是拜周淑清所赐。 要不是周淑清莫名其妙在她身上昏死过去,她这条命估计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她连挨了那么几下,整个人都是懵的,想甩开李珩却使不上力气,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愿意来挨打?你好妾室的丫鬟,跪在我阆苑的门口哭求我来看看,我不来,她不走。” 李珩质疑的问道:“我曾有令不允许姨娘及她们的丫鬟靠近阆苑,并且加派了府卫巡视,府卫见她们靠近定会驱逐,是谁这么大能耐敢去阆苑哭?” 陈琬琰眯了眸子,危险的问道:“你在怀疑我?” 李珩木着脸对杨浦道:“你去将桃苑的丫鬟都叫过来,叫少夫人指认。” 陈琬琰推开李珩还扶在她胳膊的手,“别碰我!” 丹云过来扶住陈琬琰,担心的问道:“小姐你没事?” 她的唇上还有血迹,陈琬琰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牙被打掉了?别的地方可有伤到?” 丹云眼中噙泪,慌乱的摇头道:“奴婢没事,是粉画被奴婢咬伤了脸!” 陈琬琰看了眼捂着脸坐在地上的粉画,冷笑一声,对丹云道:“你倒是比我厉害,我技不如人,却是吃了个大亏。” 她明知道暖桃将她叫来有诈,还是太过自负轻敌了,冷着脸弯腰捡起地上断了的梅花白玉簪。 扫了眼院子,那个丫鬟刚才与她们一起来的桃苑,刚才她被周淑清扑倒却未留意那个丫头去向。 丹云却连连道:“都怪奴婢没用,没保护好小姐。” 陈琬琰拿帕子帮她擦拭嘴边的血迹,柔声道:“不是你的错,是我明知道这里有人要算计我,还带着你来受虐。” 李珩一言不发的站着,表情晦涩难以捉摸。 不多时杨浦就把桃苑的丫鬟都带来了,那个跪在阆苑门口的丫鬟赫然在列。 陈琬琰顶着一张通红的猪头脸,突然诡异的笑了笑,对那个丫鬟温和的说道:“你出来。” 那丫鬟抖个不停,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亦步亦趋的挪了出来,刚出人群就扑倒在地,抖如筛糠。 “你说,是不是你跪在阆苑门口叫我来的。”她语气轻缓。 那丫鬟矢口否认,“奴婢不知道少夫人在说什么。” 陈琬琰却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走到她面前,手里拿了一块玉佩,在她面前左右摇晃。 “想要吗?” 那丫鬟愕然抬头,茫然的瞧了那个玉佩一眼,瞬间又低下了头。 第92章 偏心的李珩 陈琬琰收了山水守望,云淡风轻的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你绕开巡逻的府卫吗?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有遇到吗?” 那丫鬟呆呆的问道:“为什么?” 陈琬琰笑了笑,她呲牙咧嘴的望着她,怜悯的说道:“因为,你不想叫人看到你呀。” 那丫鬟忽然抬起头,眼神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奴婢不懂少夫人的意思。” “哦~”尾音上扬,她打了个响指,好心的为她解惑,“你们主仆三人从早上就开始演戏,先是红鸳来挑衅我,假装不经意透露暖桃怀孕,想引我来桃苑。” 皇后丧期,公侯人家哪敢这个时间孕育子嗣,暖桃的孩子早晚都是要保不住的。 她之前猜想过,她们是想陷害她弄掉了暖桃的孩子,可又觉得哪里有些说不通。 “可是太子殿下突然造访要见我,我走后,周姨娘却气冲冲的闯到了桃苑,暖桃已经提前喝了堕胎药,此时刚好发作,周姨娘只能背下这口黑锅。”陈琬琰声音平静,仿佛在讲故事。 “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丫头也冲她笑了笑,反驳道:“桃姨娘并未喝过落子药,府医已经查验过了。” 陈琬琰挑眉,“那便是她剧烈运动做多了,胎息不稳自己落的,是也不是小侯爷?” 李珩脸色铁青,想起清晨与暖桃床笫间的缠绵,脸青中带红,哼了一声并未作答。 陈琬琰浑不在意的继续道:“你们已经有了周姨娘这个背锅侠,却还不满意,执意要让我来此走一遭,我便不能不多留个心眼,琢磨你们此举的动机。” 她设想过如果是有预谋的陷害,她有可能根本找不出这个丫鬟。若是找到了这个丫鬟,她为了激怒自己,也一定会矢口否认。 所以,面对这种情况她并不意外,反而出奇的冷静。 “前段日子红鸳在我阆苑周围徘徊,摸清了府卫巡逻的时辰,所以你今日才能顺利的躲过府卫,在阆苑等我,是也不是?” 红鸳道:“少夫人有证据奴婢在阆苑徘徊吗?” 丹云气鼓鼓的说道:“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 红鸳嗤笑,“少夫人可得好好管管你这个奴婢,她与府中的侍卫勾三搭四也不是三两天了,我不过是瞧见了她的好事,她就要攀污我。” 丹云被她倒打一耙,气红了眼,“你……你无耻!分明是你推我下水,孙侍卫救了我。” 陈琬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转头看向红鸳道:“你一个奴婢,对谁我我我的自称呢。” 红鸳不自然的看了眼沉着脸的李珩,讪讪的闭了嘴。 她的目的就快达成了,千万要沉住气。 陈琬琰见她如此,更确信自己心中所想,假装站立不稳,晃了晃身子,对李珩说道:“暖桃与静荷一起进府,丹云又受了伤不能伺候我,先将静荷叫来服侍我。” 她一定要让静荷把话传给赵瑾瑜,她舍身抓住了一条大鱼,绝不能让大鱼溜了。 李珩沉着脸对杨浦道:“你去将静姨娘请来,顺便将府里的医女也请来。” “奴才这就去!”杨浦领命,逃也般的跑走了。 陈琬琰却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一定要等到赵瑾瑜。 静荷听闻桃苑出事,小侯爷让她去伺候陈琬琰,直觉不妙,不敢耽搁带着四五个丫鬟就往桃苑去了。 陈琬琰听到门口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静荷才松了一口气,手背在后面打了个手势。 静荷一怔,在一个小丫鬟胳膊上戳了三下后,哭天喊地的扑倒在陈琬琰面前,“少夫人是谁对您下此毒手,将您脸都打肿了。” 陈琬琰闻言嘴唇抖了抖,喝道:“闭嘴。” 静荷瞬间安静下来,抛了个媚眼给李珩,李珩无心搭理她,忧心的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内室,指派了两个二等丫鬟进去服侍暖桃。 陈琬琰等他指挥完,才开口问道:“小侯爷,红鸳说她不是府中丫鬟,此事您可知晓?” 李珩颔首,“她是我带回来的,身契确实不在府中。” “那她企图杀害我的丫鬟丹云,小侯爷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陈琬琰问道。 “你可有证据?” 陈琬琰正色道:“只需叫孙涪与那日一起巡逻的府卫叫来问问便知,若是有此事,小侯爷打算如何处置?” “若此事当真,侯府断然不会留她,若你的丫鬟污蔑她又该如何?” 陈琬琰没想到他那么护着暖桃的丫鬟,只是怔愣了一下就自信的说道:“我的丫鬟不会说谎。” 李珩对一个丫鬟说:“你去告诉杨浦,让他将孙涪和那日与他一起巡逻的府卫请到前院。” 府卫不好进内宅,内宅妾室与丫鬟也不能随意进前院。 陈琬琰打得就是把红鸢与李珩一起带出桃苑的主意,让暖桃不能干预此事。 她不知道桃苑是否还有其他的耳报神,为了杜绝后患带去前院最稳当。 算着时间,老太太的人与侯夫人的人也快来了。 她要把暖桃的心腹都带走,让暖桃独自面对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大丫鬟,并且让老夫人和侯夫人的大丫鬟绊住暖桃。 陈琬琰对在阆苑哭的小丫鬟道:“你的事儿还没完呢,也跟着来。” 那小丫鬟眼皮子一跳,只觉得有些不对,伏在地上不停的磕头求饶,“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说谎骗小侯爷,奴婢今日确实去了阆苑外头哭。是奴婢护主心切,一时糊涂冤枉了少夫人,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 陈琬琰颇为遗憾的说道:“有些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求少夫人饶命!”那丫鬟哭的楚楚可怜,一双眼就像泉眼,仿佛有流不完的泪。 陈琬琰不理会她,嘿嘿笑了几声,在紧张窒息的环境中有些渗人。 她莫名其妙的问静荷:“你说,她会畏罪自杀吗?” 静荷媚眼如丝的乱瞟几下,接到陆久的消息,才娇滴滴的说道:“哎呀,人哪有不怕死的~怎么会自杀呢。” 陈琬琰深以为然,点点头对静荷道:“那你去将她绑了。” 静荷软绵绵的靠近李珩,对一言不发的李珩说道:“爷,人家手无缚鸡之力,您帮帮人家嘛。” 暖桃不顾身子虚弱,被小丫鬟搀扶着疾步走了出来,倚靠着李珩,虚弱的说道:“爷,桃儿害怕,您别走。” 第93章 拖延时间 陈琬琰是打定主意要撇她自己面对暴风雨,怎么可能让她得逞,关心道:“桃姨娘还是莫要吹了风,落了病根。” 暖桃不理她,只是软骨病一样的靠着李珩。 刚才去寻杨浦的小丫鬟刚好带着府医赶到桃苑,贾医女见她面无血色的站在外面,劝慰道:“姨娘还是赶紧回屋去,没了孩子是要坐小月子的,若是养不好日后受罪的还是您自个儿。” 暖桃还待再拉扯李珩,却听他严厉的说道:“回去。” 李珩命人将那丫鬟捆了,一起带到的前院。 他们刚走不久,老夫人的大丫鬟玲珑姑娘,与侯夫人的大丫鬟锦瑟便前后脚到了。 周淑清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粉画脸上被丹云咬了个血窟窿,血可怖的凝在她脸上,坐在周淑清身边哭的撕心裂肺,。 玲珑进门就是一怔,对号啕大哭的粉画问道:“怎么回事?” 粉画只哭个不停,玲珑见她爱搭不理,皱了皱眉,便也不再管她主仆二人,径直进了暖桃在的卧房。 陈琬琰一行人到了前院李珩的院子,孙涪等人已经在等着了,几人恭敬的对李珩和陈琬琰行了礼,瞥见陈琬琰脸颊红肿,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先开口。 李珩想了想问道:“你们可有人看到红鸳害丹云?” 孙涪上前一步,道:“属下亲眼见到红鸳姑娘将丹云姑娘推下了阆苑外头的池子里。” 李珩看了他一眼,问另外几个人,道:“可还有人看到?” 另外几个人一起摇摇头,“我们并未看到。” 孙涪难以置信的回头,着急的问道:“那日我们一起在阆苑附近巡逻,分明大家都看到了,还是你先喊的。” 孙涪指了一个侍卫,那侍卫目瞪口呆的回望孙涪,“孙侍卫是记错了,是你与丹云姑娘暗通款曲,被红鸳姑娘发现,红鸳姑娘好心为你遮掩,你却倒打一耙!” “你胡说,孙侍卫不是那样的人!”丹云急的满脸通红。 陈琬琰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别急。” 陈琬琰问剩下的三个人,“你们怎么说?” “张侍卫说的没错,我们都看到丹云姑娘站在红鸳姑娘背后,伸手去推红鸳姑娘,被红鸳姑娘躲开了,她自己掉下去的。也多次看到孙侍卫与丹云姑娘私会,丹云姑娘还赠了帕子给孙侍卫。”其中一个侍卫道。 她问另外两个,“你们可还有补充的?” 那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没有了。” 陈琬琰挑眉,“那便轮到我说了。” 陈琬琰问丹云,“你是如何推的红鸳?” 丹云急道:“小姐,我没有……我……” 陈琬琰冲她眨眨眼,丹云呆了下,沮丧的说:“我用右手推的。” “你现在站在当时的位置,去推红鸳姑娘一次。”她对红鸳道,“红鸳姑娘可别忘了躲哈。” 丹云听话的站到红鸳背后,伸出右手推了红鸳一把,红鸳躲闪不及被她推的踉跄两步差点摔倒,丹云却稳稳地站在原地。 陈琬琰拍手笑道:“我都提醒你躲了,你怎么还躲不开呢?莫不是那日你后脑勺长了眼睛?” 她又对丹云道:“你站在红鸳姑娘面前,推她试试。” 丹云清脆的应了声,站到红鸳面前,红着眼笑眯眯的提醒道:“我准备推了啊!” 说完她快速出手虚晃一推,红鸳躲过她第一下,却没躲过她第二下、第三下。 丹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掌一掌推在她身上,最后用力一推,红鸳站不住就坐在了地上,丹云的脚却在地上一分未移。 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她狼狈的样子,脸颊火辣辣的疼,她止了笑,问道:“红鸳姑娘是瞎了还是聋了,怎么躲不开了?” “我与丹云在凉州每日必做的便是扎马步,丹云到了侯府也一日未落。” 扎马步的事还是丹云见她日日睡到三竿,天天在她耳边唠叨,临行前她爹交代她们一日也不可懈怠。 原主与丹云别的不行,行侠仗义最在行,在凉州时每次因为行侠仗义惹了祸,陈将军就罚二人扎马步。 陈琬琰不是原主,自然没有继承她的衣钵,这身体又总是受伤,虚弱的风都能吹走,但丹云不同。 李珩道:“就算她没有推红鸳,与孙涪之事又如何说?”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扁扁嘴道:“是我看孙侍卫老实本分,把丹云许配给他的呀。我还送了他们一对天青釉莲花盏,待百日一过他们二人就会完婚。” 孙涪今日确实收到了一只丹云送来的天青釉莲花盏,勾了勾唇,知道少夫人这是先给他们二人过了明路,日后也无需遮遮掩掩相见了。 因此十分上道的说道:“其中一只莲花盏就在属下家里,小侯爷若是不信,可以命人去属下家中取来。” 李珩道:“既然是夫人允的婚,便无需如此。” 陈琬琰笑眯眯的看着李珩,“这几个侍卫想必收了红鸳姑娘不少打点,钱记当铺的老板应该还没忘了张侍卫。” 她之前出门,偶然见过那个张侍卫从钱记当铺出来,因此诈了他们一下,只见那几个人吓得面色如土,她便知她所猜不错。 “红鸳和这几个侍卫沆瀣一气,险些害了丹云性命,又在此诬陷同僚,谁知日后会不会被人收买陷害侯府?”陈琬琰漠然的扫过那几个侍卫,她不惹事不代表她怕事,不想让她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李珩让人将几个府卫带下去等候发落,又命人将红鸳绑了,打发人去问暖桃要红鸳的身契。 静荷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揉了揉眉心,娇媚的对李珩说道:“小侯爷,少夫人的脸还肿着,要不要先上药呀~” 李珩冷哼一声,“随便。” 静荷尴尬的道:“人家没有带药膏……” 李珩让杨浦去他房中取了药交给静荷。 静荷小心的涂在陈琬琰脸上,一脸同情的安慰她,说道:“少夫人忍忍呀,涂了药就不疼了。” 陈琬琰脸一黑,只觉得被她上过药的脸更疼了,推开她的手,冷淡的说道:“笨手笨脚的,起开。” 静荷委屈的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的看向李珩。 李珩愁眉不展,烦闷道:“她也是为你好,你又耍什么性子。” 陈琬琰摊手,呛声道:“我本来就是阴晴不定的性子,我以为小侯爷早就知晓的。” 李珩坐在一边寒着脸,沉默不语。 陈琬琰走到哭成狗的小丫鬟旁边,问道:“你叫什么?” 小丫鬟哭的眼泪都快干了,乖巧的回道:“奴婢叫被看。” 陈琬琰想笑,但脸疼的厉害,心里把周淑清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了个遍,仍不解恨。 “你这会儿倒老实了”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少夫人大人有大量,饶过奴婢这一回。”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乖巧,从你对我的玉佩不感兴趣开始,我就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陈琬琰淡淡道。 刚才她接到了静荷的暗号,暗自心惊赵瑾瑜的办事速度。 既然赵瑾瑜已经准备好,她也就不再打算拐弯抹角的耗时间,抓人的事最好速战速决,以免横生枝节。 被看闻言一惊,停止了抽噎,呆呆的问道:“我打的什么主意?” 第94章 二皇子突然造访 陈琬琰忍着脸疼,微微一笑,“你想叫我把你卖出宣平侯府。” 被看呆滞无神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你就说是不是?” “我若说是,少夫人可愿放我出府?”被看傻傻的问道。 “我这人心软,你若好好求我,应该会应。若是我心情好了不但不会卖了你,还会还了你的身契。”陈琬琰撇撇嘴,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被看不停的磕头谢罪,道:“求少夫人放奴婢出府,奴婢不想死在侯府,奴婢的未婚夫还在等奴婢回去成亲。” 陈琬琰啧啧两声,怜惜道:“你若早如此诚实,我不就如了你的愿么,也能少受点罪。” 被看额头抵在地上,眸中精光一闪,心里暗骂一句傻狍子,嘴上仍旧是不住哭诉,“奴婢多谢少夫人开恩,奴婢以后会日日为少夫人祈福,求佛祖保佑少夫人平安健康。” 陈琬琰嗤笑道:“这府中少一个害我之人,我便能多平安健康一日,不用你为我祈祷,你日后不诅咒我,我就要谢你八辈祖宗了。” 被看哭着保证,“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陈琬琰眉头上挑,对静荷道:“叫你的丫头跑一趟,拿了她的身契来,多少钱买的,我给补上。” 红鸳安静的装粽子,脸上甚至还带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喜色。 她进府的目的就是将被看送出府,如今目的终于实现,她也能松一口气了。 “小侯爷,红鸳要怎么处置呀?”她问李珩。 李珩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她的身契在暖桃手上。” 陈琬琰也不纠缠,她急着把被看送到赵瑾瑜手上,生怕迟了生变,对静荷道:“让你的丫鬟送她出府。” 静荷也在担心这个,赶紧指了两个人去押送被看。两个人还未碰到被看,就听到二皇子的声音传来。 “今日什么事这么热闹?” 陈琬琰一怔,心道:“完了!” 被看也是一怔,只差一点她就出宣平侯府了,她现在无比渴望,身边那两个丫鬟赶紧把她架走。 李珩松了眉头,起身行礼,道:“不知二殿下上门,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赵锦锋不甚在意的说道:“我也是突然造访,顺便来瞧瞧琰儿。” 他转头去看陈琬琰,被她高肿的脸吓了一跳,不高兴的问道:“你脸怎么肿了。”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还能怎么肿的,被人打肿的呗。” 她急着把人给送走,不愿多说,只抿着唇望向李珩。 李珩恍若置身世外,并不打算接收她的目光,她气急败坏的说道:“小侯爷的表妹打的。” 赵锦锋面色一沉,冷声问道:“周淑清?” 陈琬琰闻言瞬间红了眼圈,自己打不过人家吃了亏,一看到有人能替自己做主,委屈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跟个迷路找到妈妈的小鸡仔似的,掉着眼泪扑进赵锦锋怀里,抱着他的腰嗷呜嗷呜的哭了起来。 “呜呜呜,早知道这里的人这么狠毒,我就不来了,还不如让血封咽把我毒死算了!” 她是真的伤心了,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才智不足就算了,还拖着个破烂身子。 身逢险境,事事都要依靠他人,身子的亲爹远在凉州,身子的亲娘上在天堂,亲哥靠不住,亲姐算计她,还被孤立在宣平侯府。 唯一的傻白甜丫鬟差点被害死,喜欢的人还是个刚失去亲娘的折翼天使,简直哪哪都不顺。 老天不给她开个金手指就算了,这都什么事儿啊,比她上辈子平淡的人生还不如。 她现在终于悟了一句话,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我什么都没做,刚回府就被人带到府里姨娘的院子打了一顿,呜呜呜。”她越说越伤心,活了二十七年,连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都斗不过,两次栽在周淑清手里,说不憋屈是假的。 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真的不合适她这个战五的渣。 “我刚才差点死了,呜呜呜呜……” 赵锦锋僵着身子,任由她环着他的腰,轻言安慰,“受了委屈便欺负回去,我给你撑腰。” 男女七岁不同席,除了他的妻妾和楼里的姑娘,便是他的亲胞妹也从未与他如此亲密过,听陈琬琰在自己怀里嘤嘤哭个不停,心里不自觉生出点疼惜。 陈琬琰听了他这话,哭的更凶了,眼泪一个劲儿的往外冒,哭的呜呜咽咽,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我脸好疼……” “多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快别哭了,一会儿侯府都叫你淹了。”赵锦锋抬手轻拍她的背。 陈琬琰没忍住一笑,冒了个鼻涕泡在他胸口。 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抬起头,一双眼泪洗过的眸子红的跟得了红眼病一样,脸在地上蹭了土,跟眼泪混在一起跟个脏兮兮的调色盘一样。 赵锦锋拿了帕子给她擦了脸,柔声宽慰:“你且去梳洗更衣,剩下的事儿交给我。” 陈琬琰却不肯走,嘟囔道:“我火还没发完呢。” 赵锦锋板了脸,他一向唯我独尊惯了,他府里小到丫鬟侍妾,大到正妃许氏,从无一人敢忤逆他。 陈琬琰低声,弱弱唤了句,“姐夫……” 赵锦锋软了态度,道:“听话,你这样子成何体统,一会儿再来便是。” 李珩让静荷伺候她回阆苑梳洗,静荷赶紧拉她一起走了。 回阆苑的路上,静荷小声说道:“殿下派来接被看的人好像是二皇子……” 陈琬琰:“……”静荷说啥? 静荷沉吟片刻,肯定的说道:“我接到的信息是这样的。” 陈琬琰感觉这个世界太托马的玄幻了,赵瑾瑜是脑子锈逗了吗? “他能使唤动我大姐夫?”她不信,他一个快跌落凡尘的天使,有这个能耐吗?? 第95章 太子请来的救兵 静荷心里也没底,只好说道:“一会儿回了阆苑,主子亲自问问。” 陈琬琰奇道:“赵瑾瑜来啦?” 静荷警惕的四周观察了一下,低声说道:“主子怎可直呼殿下名讳!若是叫人听见可如何是好。” 陈琬琰摇摇头,低声说:“我知道附近有他的人。” 要不然她今天可能就被打成木乃伊了,肯定是赵瑾瑜的人打昏了周淑清。 静荷扶着陈琬琰回了阆苑,丹霞还没回来,丹云由孙涪陪着去了医楼诊治。 陈琬琰让小丫头打了水,静荷亲自伺候她梳洗干净,清退了人,屋里忽然闪进来一个身着劲装的男人。 陈琬琰吓了一跳,见静荷毫无反应,便知他的赵瑾瑜的人。 “属下陆久,奉殿下之命在此保护主子。”陆久半跪在地上抱拳。 他五官周正,肤色暗黄粗糙,应该是经常风吹日晒的缘故。普通身高,身型较瘦,身材比例很好。 陈琬琰将他上下都打量完毕,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普通。非常的普通,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到的普通。 比她还普通。 各项都不出挑,但也不丑,平凡二字足以形容。 没有极致的美,也没有极致的丑,中庸的没有特点。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陈琬琰好奇的问道。 “殿下命属下来保护主子,属下一直都在,今日之事是属下没保护好主子。” 陈琬琰不在意的摆摆手,“事发突然,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不怪你。”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她奇道。 “属下是殿下的暗卫,比静荷姑娘晚来几日。” 陈琬琰双目发光,暗卫!她只在小说里看到过,没想到赵瑾瑜这么贴心。 “你来保护我了,谁保护赵瑾瑜啊?你还是回去保护他,我已经抓到下毒之人了。”她内心纠结的说道。 她基本上可以断定,被看和下血封咽之人是一伙的。 她中血封咽之事忽被爆出,金吾卫加派了勋贵街的巡防兵,京兆尹亦派了侍卫围着宣平侯府日夜巡逻,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侯府半步。 侯府内戒严,除了各院主母的一等丫鬟被允许七天出府一次采买,其他时间皆禁止丫鬟小厮出府,就是为了逼出藏在侯府幕后黑手。 被看在这个时候急于出府,实乃心虚不合常理,因此她怀疑,被看就是留在侯府伺机再次下毒之人。 自从她穿越来,在吃食上一向十分小心,唯恐再被人毒害,入口之物都要经丹云和丹霞的手。 又因周淑清闹事,阆苑附近整日都有巡查的府卫,所以被看才没能再次下手。 “殿下身边有陆机在,主子无需担心。”陆久道。 陈琬琰哦了一声,说道:“我找到了下毒的凶手,你主子不来带她走吗?” “是谁?”静荷激动的问道。 “被看。” 红鸳查探阆苑的巡防府卫应该是被看指使的,被看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末等丫鬟,相貌平平又无功夫在身,否则也不会藏匿在侯府这么久,也未有人察觉。 一定是侯府戒严,幕后指使与被看失去了联系,被看方寸大乱,幕后黑手亦怕被看被抓住招供,因此才让暖桃联络被看助她出府。 暖桃无权处置侯府的丫鬟,陈琬琰是李珩院里的主母,发卖一个企图诬陷主母的丫鬟再简单不过。 还得再次感谢周淑清这根搅屎棍,无意中搅乱了她们的计划。 被看只要出了侯府,一定会被灭口! 所以她才要把被看交给赵瑾瑜审问,在她还没交代幕后主使前还不死,只有交给赵瑾瑜她才最为放心。 “被看是桃苑的丫鬟,暖桃不是二殿下的人吗?”静荷疑惑的问道,“可是二殿下为何要毒杀主子?” 陈琬琰也还没理清头绪,对陆久说道:“把被看送出侯府我应该就没危险了,你还是回去保护殿下安全。” 赵瑾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她虽无用却也不愿拖他后腿。 “主子不用担忧殿下的安危,现在还没有实证能证明被看是毒害您的凶手,万不可大意。”陆久顿了顿说,“殿下让您把人交给二皇子。”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问道:“真是他派二皇子来接人的?” 赵瑾瑜是猴子吗? 陆久道:“是二皇子自己来的,殿下只说把人交给二皇子,其他并未多说。” 静荷莫名其妙的问道:“可暖桃她们是二皇子的人啊,把人交给二皇子不是给他机会灭口吗?” 陈琬琰也是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把人交给我大姐夫?” 她以为的安排好,是他派人把被看在府外悄悄接走。 赵瑾瑜在想什么? “属下不知。”陆久诚实的说道,他只负责执行命令,殿下的决定不是他能问的。 “不对!”陈琬琰忽然惊呼出声。 第96章 暖桃的计谋得逞 人不能给赵瑾瑜! 暖桃她们既然已经设了局,那幕后下毒之人一定在府外安排妥当了。若是让赵瑾瑜去接人,非但不能保证被看性命,还有可能坑了赵瑾瑜! 想清楚这一点,她不禁冷汗直流,她的思维太简单了。 血封咽是赵锦锋上报圣上,二皇子势力大又是侯府的连襟,如果是由他光明正大的把被看带走,那人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她想明白其中关键,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幸好赵瑾瑜聪明。 “嘶……”红肿的脸颊忽然一凉,打断了她的思绪,陈琬琰不满的看了眼正在往她脸上涂药的静荷,“别碰,疼的不要不要的。” 静荷忧心的说道:“殿下让陆久大人送来的药,主子忍着些,要不明日脸肿的更高了。” 陈琬琰忍着疼,等静荷上完了药,才说道:“我得赶紧去把暖桃几人都交给大姐夫,省的她们再出幺蛾子。” 静荷也知道李珩极宠暖桃,生怕他保了暖桃一伙人。 “既然是殿下吩咐的,肯定是有他的道理,把人交给二皇子就是了。”静荷说道。 陈琬琰突然问陆久,“你可知我院里的丹霞姑娘,近日都与谁接触了?” 陆久颔首,“属下知道。” 陈琬琰说道:“晚上你来见我。” 说罢就带着静荷急匆匆的赶去了前院,一进门她就懵了。 被看和红鸳都不见了! 赵锦锋正在与李珩说话,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沉着脸问道:“跑这么急干什么?” “姐夫!人呢?”陈琬琰急忙问道。 “什么人?”赵锦锋迷茫的反问。 “刚才我捆的那两个丫鬟呢?” “我叫人送她们出府了。”李珩道。 “什么?”陈琬琰失声尖叫。 她一把抓住赵锦锋的手,焦急的声音都变的尖锐,“快快,大姐夫拦住她们,她们就是下毒之人,不能让她们离开侯府!” 赵锦锋猛的被她握住手,心脏蓦地少跳了一拍,他低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目光逐渐深邃,对贴身侍卫道:“你去将人拦下,带回来!” 陈琬琰却还不放心,满目的焦急之色,见他一派镇定,显然是并不信任自己。 她急得团团转,另一只手也抓住赵锦锋的手,晃着说:“姐夫,我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我瞧那丫鬟面生,便问了一句她何时入的府,她才入府没多久。” 李珩见她毫不避嫌的对赵锦锋又是投怀,又是拉手,反而对自己这个正牌夫君熟视无睹,顿时一脸绿色。 寒声问道:“此事无凭无据,怎可妄言!” 刚才李珩便数次怀疑自己,陈琬琰对他也没好脸色,只道:“是与不是,大姐夫自会查明。” “丫鬟小厮进府前皆会调查三代,送人的牙翁做侯府的生意也有十余年,亦不只做侯府一家生意,怎会让贼人混进来!”李珩生硬的说道。 “若是混不进来,血封咽我是如何中的?”陈琬琰没好气的反驳。 “红鸳打探我阆苑的府卫巡视情况,被我的丫鬟丹云瞧见,企图杀人灭口,是丹云命不该绝被孙涪所救。侯府戒严等闲人不能出府,被看若是心中没鬼,又为何急于在此时出府?” 她冷静了下来,头脑清晰的分析道:“今日我不过是在前院见了孙涪,询问事情经过,红鸳便跟来诱我去桃苑,刚巧太子殿下过府,她未能如愿陷害于我,反而陷害了来打探消息的周姨娘。” “一计落空,便让被看躲开阆苑附近巡逻的府卫,躲在阆苑前头的花圃中,见我归府,便哭求我去桃苑。若是小侯爷不信,让人去阆苑门前的花圃去寻,她一只珥珰还在花圃里躺着呢。” 陈琬琰目光凉凉的看向李珩,“后面的事情小侯爷都知晓,她是如何矢口否认诬陷我,又是多么想出侯府的大门,不必我多说了。” 李珩猛然听到她提到太子,想起他们一起出了府就怒火攻心,厉声呵斥道:“所以你仅凭自己的猜想就给人定了罪?” 前几日圣上让她入宫为沈皇后守丧,还让她以太子妃之姿站在赵瑾瑜身后送灵,他心里酸痛,她明明是他的妻! 今日太子殿下过府点名要见她,他避不过只好请她出来一见。谁知他不过是暂离一会儿,她竟然不声不响的跟太子殿下出了侯府,一点也不知道避嫌! 他像喝了一坛子醋,浑身都冒着酸臭味。 “难道我猜的不对?暖桃今日不是想借周姨娘的手杀了我?”陈琬琰指着自己的脸,“我差点被打死了,你就只看到我冤枉暖桃了吗?” “别吵了,都冷静冷静!” 赵锦锋喝止了二人言语交锋,他也是知道陈琬琰随赵瑾瑜出侯府去了水月庵,线人来报她回了侯府,才急匆匆赶来的。 才来便赶上一出好戏,险些忘了正事。 “太子殿下今日过了侯府?”他装作不经意问道。 李珩收敛了情绪,颔首说道:“水月庵失火那日,我与琰儿在安国寺目睹了那场大火。第二日一早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咸阳王家的三公子,他们今日也是来询问水月庵大火之事。” 这事儿赵锦锋是知晓的,他明知故问道:“你们可有什么线索?” 李珩摇头叹息:“那日安国寺住持圆寂,无暇顾及水月庵,发现时火已烧起来了,因此也未能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 赵锦锋目露悲伤,“母后为人贤淑,从未苛待过父皇的子嗣嫔妃,却落得这么个下场,实在让人难过。”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也顾不得跟李珩争执,惋惜的说道:“我今日随太子殿下与沈、梁二位大人去了水月庵,好好的庵堂被焚烧毁尽,满目疮痍。” 赵锦锋叹了口气,“听闻那日火势极大,后半夜电闪雷鸣,若暴雨能早些降下,或许还有生还的希望。” 陈琬琰眸子暗淡,“确实如此,也因那场暴雨冲刷了证据,那几位办案的大人也无头绪,正在头疼呢,所以才请我与他们走了一趟。” 赵锦锋眼神一亮,眉头紧皱,“就没有一点线索吗?” 陈琬琰摇头,遗憾的说:“整个水月庵都烧成灰了,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骨,唉……” 赵锦锋闻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得知水月庵大火,第二日便去拜见了母妃,却见母妃心神不宁的呆坐着,连他行礼都未察觉。 他以为是母妃放火烧了水月庵,当下便斥道:“母妃为何如此沉不住气,沈皇后病入膏肓已无多少时日,为何要放火烧人?如今父皇感怀沈皇后不能善终,复其后位,丧礼百日内,再无可能立新后。” 皇室祖制废后一年内不立新后,皇后新丧百日内不立新后,守丧三年间不易储君。 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一个月,难道又要因此再多等三个月吗? 可是即便母妃当上了皇后,他若想成为太子仍需等上三年。 皇室旧制为皇上守孝须出百日,为皇后守孝须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过七日便可夫妻同房。 但亦明令皇子、公主丧期三年,宗室、驸马丧期一年内不得婚嫁、娶纳、孝中孕子。 虽三年丧期只需守二十七个月,但朝廷之事危机四伏,瞬息万变,二十七个月太久了。 二十七个月,太子的翅膀都要长出来了。 他三年无所出,赵瑾瑜却能在这三年间偷偷许给朝臣家的女儿妾室之位,三年丧期一过择妻婚配,有了助力他很快就能在朝堂上立稳脚跟。 那他还有什么优势? 到底是哪个大傻逼放的火! 损人不利己的蠢东西! 第97章 每个人的私心 二十七个月,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是沈皇后寿终正寝,父皇未必会闹出如此大的阵仗。以至于迁怒陈琬琰,刻意羞辱她,让其为沈皇后披麻戴孝。 以目前父皇的态度,便是过了百日也难再立后。 外祖已在活动立新后事宜,或许父皇想过接回沈后,可沈后已经剃度出家,要回宫须还俗。 若父皇提出接沈后回宫定会遭遇群臣抵制,外祖一派便可顺势奏请立许贵妃为新后,父皇骑虎难下为安群臣,便只能立母妃为后。 只要母妃当上皇后,过不了多久便要着手废太子,重立。 赵锦锋无比后悔接了血封咽的案子,本来是打算破了这个案子,为母妃和自己增加前进一步的筹码,结果现在水月庵一把火,把这个案子烧成了手中的烫手山芋。 服丧期间不易储,赵瑾瑜的位置稳如磐石,追着陈琬琰的案子查势必会扯到皇长兄的案子。 要追十八年前的案子必定会打破现有的平衡,牵扯出某一派系,有功也得不到他想要的赏,搞不好还要为太子做嫁衣。 破不了陈琬琰中毒的案子,父皇就会认为他无能,对他的好感也会不增反降,简直进退维谷。 他们部署的一切都被这场突发的大火打乱了。 许贵妃听他分析这么多,只呆滞的回他,“暗卫来报,说你父皇去水月庵探望了沈后,我担心你父皇不顾群臣反对也要将她接回,便派了两名暗卫去污她清白,并未放火。” 立后易储之事还未定下,她怎么可能会杀沈兰。 既然不是母妃,那便是老三和老四。 他们应该是最不想他当太子的,比起他的羽翼丰满,还未开始经营东宫的赵瑾瑜在太子之位,对他们更有利。 赵锦锋急躁的走来走去,只闻许贵妃说道:“只是那两名暗卫不知因何事耽搁,此时还未回信。” 他心中大惊,莫不是同沈皇后一起葬身火海了?许家的暗卫身上都带有许氏代表身份的铭佩,若是被烧死在水月庵中,就是摆不脱的证据。 如此忐忑不安的过了两日,未听到任何与许家有关的不利消息,他才稍稍放了心。 但那两名暗卫确确实实是找不到了,一点痕迹也没有,应该是火海丧生无疑了。 水月庵大火之后,父皇下令沈国公与咸阳王世子一起查此案,闲杂人等一律不得上山,水月庵也被沈、梁两府的护卫日夜把守。他有心去查,却上不得山,又不敢贸然去探,生怕引起怀疑。 今日听闻陈琬琰竟然被带去水月庵,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询问。 此时听她说水月庵烧的尸骨无存,成了灰烬,悬浮多日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 这场大火来的蹊跷,一定是有人想阻拦母妃封后,才恶意烧死沈皇后,企图拖延时间。 那么这三个月,他们一定会小动作频繁,只需要留意便能排查出纵火犯,他也会尽全力助沈、梁二府早日结案,以免怀疑到母妃,伤了许氏根基。 他因为陈琬琰的话心里的石头放下,看她也越来越顺眼,因此看她的目光也柔软了许多。 温声问道:“你刚才说被看是何人?” 陈琬琰被他一提醒,登时急了,一拍脑袋,“人呢,人怎么还没带回来?” 该不会已经送出府了? 李珩道:“应该还未出府。” 宣平侯府占地很广,若是按他们出去的时间来算,除非一路奔跑,否则不可能行至侯府偏门。 而侯府有规矩,非十万火急,不得奔跑。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被看的?”李珩问。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李珩和二皇子都是心思深沉的人,她一定不能露出破绽。 定了定心神,她道:“回阆苑的路上,路过桃苑,遇上了祖母跟前的玲珑姑娘,玲珑姑娘说,桃姨娘询问她被看是否已出府。” “就这?”李珩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就凭一句问话,她就怀疑被看是凶手。 赵锦锋耐心的说道:“你仔细说说。” “我当时便觉得不太对劲,我从未在府中见过被看,桃姨娘不关心她的大丫鬟红鸳,反而只关心被看是否出府,太过奇怪。” 李珩垂眸,他经常在桃苑出入,对被看一点印象也没有,从没见过她在暖桃跟前服侍过。 陈琬琰歪着头,红肿的脸颊烧疼,忍不住拿手背在脸上降温,“回了阆苑我苦思冥想,被看是如何躲过我阆苑的巡查的府卫,问了院里的丫鬟也都眼生被看,却眼熟总皂阆苑外晃悠的红鸢,那就只能是红鸳帮她的。” “结合今日之事,我便猜测,她们主仆三人串通演戏,借我的手送被看出府。” “就此定论她是下毒之人,却有些牵强。”李珩皱眉。 “红鸳打探我阆苑巡视情况,肯定是居心不良!难保不是为了帮被看再次下毒,将她们二人带回来好好问问便是。”陈琬琰冷静的说道。 赵锦锋认同的说道:“你分析的有一定道理。” “对了,我让人把桃姨娘院子里的奴仆分开关起来了,又将她的院子围了,另外找了两个丫鬟在照顾她,小侯爷不会生气?”她笑嘻嘻的问。 李珩目光犀利的投向她,冷声道:“她才没了孩子,你这样是否不妥?” “她算计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不妥?”陈琬琰顶着那张滑稽的脸,冷哼一声说道,“妥不妥,待那两个丫鬟带回来一问便知。” 今日赵瑾瑜已经将暖桃的来历尽数告知她,让她小心暖桃,她才敢有如此大胆的猜测。 暖桃是王嫣然同父异母的妹妹,难怪她第一次见暖桃,就觉得她与王嫣然有五六分的相似。 李珩倾慕王嫣然,自然也会心仪与她相似的暖桃。 今日就算暖桃不来算计她,她也会找理由去会会暖桃,万万没想到,收获了被看这条大鱼。 简直是神来之笔。 “殿下!”赵锦锋的贴身侍卫,匆忙赶回,道:“属下刚才去追人,发现押送那两个丫鬟出府的人昏倒在路上!那两个丫鬟不见了。” 赵锦锋眉头一皱,满脸不悦,“她们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不成?” 李珩心头一震,难道陈琬琰分析的是对的? 她究竟知道什么? 难道她知晓了暖桃的身份? 第98章 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李珩狐疑的看向陈琬琰,陈琬琰却一脸玩味的说道:“大姐夫,不妨叫人去大理寺多请些人手来,最好叫人在侯府周围走几圈。” 赵锦锋却是一笑,只把陈琬琰当成他的小福星,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供起来。 若刚才她分析无误,外面定然有接应的人,一个网兜的鱼就这样送到了他手中。 父皇已同意他与大理寺共查此案,既然退不得就只能尽力去查,若真能捉拿到贼人,他也能讨好父皇。 至于十八年前的事,当年父皇都查不清,继续拖着便是。 赵锦锋伸手爱怜的揉揉她的发顶,柔声问道:“人在哪里?” 陈琬琰呲牙,“让我猜猜侯府哪里最安全又好混进去,难道是我的阆苑?” 她们知晓如何避开阆苑的巡逻府卫,藏在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还可以趁人不备放手一搏,杀了她。 可惜,她早就料到了,并安排了孙涪将丹云送到医楼,就回来守在阆苑等她们自投罗网。 李珩看着他们的互动却脸色不大好,他是男人,自然看得出赵锦锋眼底藏着的宠溺。 他这两三月与赵锦锋接触甚密,知晓他高傲的性子,说一不二,他府中姬妾、仆人对他都是十分尊敬,从不敢有忤逆逾越之举。 他今日对陈琬琰的行为举止皆有纵容之意,这种纵容不是大人宠溺孩子,而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宠爱。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的一呆,顿时感觉这个想法十分可笑。 二皇子向来喜欢端庄貌美的女子,陈琬琰既不端庄也非绝色,不过是中人偏上之姿,除了自己还能有谁喜欢? 李珩一怔,他喜欢她? 不对,他喜欢的是王嫣然! “小侯爷,走啊!”陈琬琰回头,一双眼睛狡黠晶亮,见他还呆在原地,冲他招招手。 她的一张脸红肿的就像一颗熟透了的柿子,他今日跟她对着干,也不过是气恼她不带自己,独自跟赵瑾瑜出门。 杨浦在前面领路,二皇子带着他的侍卫走在前头。 李珩快步走到陈琬琰身边,收起锋芒,关切的问她,“脸还疼吗?” 陈琬琰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回答,“疼。” “怎么受伤的总是你?”她一遇上周淑清,似乎总是受伤。 陈琬琰:“……” 你特么的会不会说话? 陈琬琰闷声道:“因为,我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赵锦锋冷着脸负手走在前头,袖中的手紧握。 “我跟你说,如果今日查证我所言非虚,我可得找人赔我的梅花白玉簪。”她恶狠狠的说道。 打了她就算了,还摔断了她的簪子。 李珩牵过她的手,温声道:“晚些带你去我的私库,随你挑。” “这还差不多。”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总不能白挨了一顿毒打还损失了钱。 “若被看与血封咽有关,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有,都给你。”赵锦锋说道。 陈琬琰一怔,她前世认为最浪漫的话就是这句。 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倾尽所能,给你所有。 她幻想过这句话从她的爱人口中说出,唯独没有想过历经两世,第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人,会是赵锦锋。 虽然他说这句话是有附加条件的,那她也有七八分感动了。 “姐夫,你真好~”陈琬琰嗲声嗲气的说道。 其实有点变态的想,如果没有赵锦锋促成原主和李珩的姻缘,她也不能遇到赵瑾瑜。 要是再圣母点想,若是没有周淑清对她的脑袋下黑手,李珩也不会让府卫在阆苑外巡防,说不定她又被毒死一回。 所以,她现在对赵锦锋和周淑清的感情很复杂。 这俩杀千刀的都特么的要害她,她竟然莫名其妙对那俩人生出了一丝感恩戴德的心思,这都什么事儿啊! “需不需要我派几个侍卫来保护你?”赵锦锋轻轻扬了扬唇角。 “不用了姐夫,小侯爷已经派人保护我了。” 赵锦锋语气凉薄的说道:“他若真能保护好你,你也不会又被周氏伤成这样。” “都是下官的错,下官回去就教训周氏,一定会让琰儿出了这口气。” 李珩还未正式进入官场,就在赵锦锋关照下挂职了个流外官。 陈琬琰暂时还不想让他们起冲突,就大方的说道:“这事过后再说。” 李珩这个种马,也够倒霉催的了。 他爱的人算计他,不算计他的人不爱他。正牌的夫人还未谋面,就被她这个冒牌货代替了,冒牌的正室夫人又被他表妹算计,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李珩诧异的看着她,没想到她就这么轻易饶了周淑清。 “她两次故意伤我,我是不会放过她的。”陈琬琰凉凉的说道。 她这个冒牌货也够惨的了,不是脑袋开花,就是脸被打肿。 刚顶着太子未婚妻的身份,从非李小侯爷不嫁的风口浪尖上下去,就被皇帝大呲呲的拧出来,以太子妃的身份为皇后守孝送灵,不知道给长舌妇们添了多少谈资。 紧接着皇帝又命常福传秘旨于宣平侯,斩衰三年内不允许她走正门,行中正,孕育子嗣。 现在她在宣平侯府的地位很微妙,圣上以恨透了她的姿态,打算跟她硬杠到底。 如果因为她连累到李珩与李家人的仕途,她就成了李家的大罪人,现在侯府的下人对她已经不够尊重了。 “我也没打算替她求情。”李珩道。 陈琬琰轻嗤,“你方才那般说,不是替她求情?” 先将惩罚定下,难道不是怕她求二皇子处死周淑清? 李珩哑声道:“如果可以,还是请你留她一条性命,你与母亲关系刚有缓和,不要因为她再闹僵了。” 他母亲有多在乎周淑清他是知道的,如果陈琬琰真的要了她的命,他怕母亲会接受不了,恨透了陈琬琰。 “她自己找死,母亲能拦着?”陈琬琰轻蔑的说了句。 皇帝对宣平侯府允诺只待二十七日一过,就册封李珩为世子,就算是宣平侯府未来的家主了。 宣平侯夫人一直悬着心终于吞下肚子,此前她求宣平侯上奏为李珩请封世子皆被驳回,这次因祸得福终于脚踏实地了,看她也顺眼了不少。 日子久了,侯府的主子对她尴尬的身份已经产生免疫,连讨厌她宣平侯夫人看到她都是一脸同情了,也不觉得宣平侯府因为她丢面子了。 她确实不想再和侯夫人起冲突,毕竟她还要在侯府呆些日子。 “你心里清楚只因为这点事杀了她对你没有好处,你如果想过的舒心就不要做伤害到母亲的事,否则你作为小辈讨不到好处。” 李珩这话说的中肯,虽然也带了私心,但陈琬琰觉得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李珩掰扯,歪着脑袋冲李珩咧咧嘴,笑的一脸天真无邪,清脆的嗓音如同黄莺鸣唱,说出的话却让李珩瞬间掉入冰河, “小侯爷,暖桃姑娘的身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珩眯了下眼,寒声反问:“什么身份?” 第99章 审问红鸢和红袖 “王林大人的私生女,王语嫣同父异母的妹妹呀~”一双杏眼晶亮晶亮,眨巴眨巴的望着他。 赵锦锋脚步一顿,半转身子,危险的扫了李珩一眼,一言未发的继续朝阆苑的方向走去。 人是他送的,也是他手下的人没有调查清楚,可是李珩早就知道为何不说? “桃姨娘生父并非王林大人,她父亲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一直同她母亲生活在萍乡。”李珩坦然的说完,耐人寻味的看了她一眼,问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从哪里听的风言风语?” 陈琬琰态度认真的听完,对李珩拱手道:“我自从脑子受过伤就特别爱联想,又总能歪打正着,就比如被看之事,就是我连蒙带骗吓她的,一会儿小侯爷可莫要拆穿我。” 李珩还她一礼,顺势牵起她的手,体贴温柔的说道:“都依你。” 陈琬琰:“……” 这人比她还能演,进入角色太快了! 陈琬琰狐疑的斜视他,却见他脸上并无笑意,收到她的目光,才对她回以微笑。 几人行至阆苑,红鸳与被看已经让孙涪背靠背将她俩捆在了一起。 她挣脱李珩的手,蹦蹦跳跳的越过赵锦锋,在她二人中间站定,拍手笑问:“惊喜吗?” 赵锦锋对她的没规矩已经习惯,虽然对她越过自己前行的行为稍微有些不悦,但也只是皱了皱眉。 赵锦锋坐在她日常坐的软榻上,对她说:“你来问。” 陈琬琰灵活的眼珠子乱动,问道:“审案是不是要有人行书记录?” 赵锦锋颔首,“不错。” “那便由我来当一回书办,代为执笔。”李珩主动请缨。 陈琬琰郑重的点了下头,让静荷端了茶水,顺便取来墨宝,她自己坐在台球桌上甩着小短腿,等小丫鬟研墨。 小丫鬟磨好了墨,退至李珩身后。 陈琬琰问道:“被看,你想活还是想死?” 被看当然想活,可是不离开侯府她就得死。 见她目露凶光,陈琬琰笑着说:“你想活,而我在救你,你却怨恨我。” 被看一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少胡说八道了,你抓了我们,就是要找借口要了我们的命,事到如今一个鳖犊子还装好人。”红鸳突然开口骂道。 “你被红鸳骗了,她们在侯府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呢,只要你出了侯府的门,就没命了。”陈琬琰可怜的看着她。 “不可能,她们是为了救我出去!”被看气恼。 “是救你还是灭口,你一会儿就知道了。”陈琬琰云淡风轻的说,“不过,我可事先提醒你,你的姐妹们可都死了。” “什么?”被看一惊,红着眼嚷道,“你说谎,她们被侯夫人卖出府,就被东家接走了。” “你天真的样子真可爱。”陈琬琰歪着头夸赞她。 红鸳顿时警觉起来,生怕被看口不择言,忙岔开话题,“小侯爷,少夫人新婚之夜与人通奸,您不管吗?” 李珩握笔的手一顿,朝她看了过来。 陈琬琰笑道:“周姨娘告诉你的吗?” “周姨娘在合卺酒里下了见不得人的药,还派了贼人来玷污我。”陈琬琰嬉皮笑脸的看着红鸢。 红鸢吐了口唾沫,“你失了贞还说这么大声,当真是小地方出来的,没皮没脸。” “你少胡咧咧,我们小姐的清誉也是你这个低贱货能诋毁的!”丹云从门口进来就听到红鸢空口白牙的乱喷,气的飞奔过来朝她脸上踹了一脚。 “咦,周姨娘难道没有告诉你吗?那贼人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成没成事儿,她也不知道。” 陈琬琰示意丹云去取盛合卺酒的酒盏,“证物我还留着呢。” 红鸢气结,“你说没有就没有吗?你敢不敢让人验身?” “掌嘴。”赵锦锋实在听不下去了,陈琬琰就是个挨了揍只会哭的渣滓,连个奴才都治不了! 验身? 就算她是完璧,验完身她还有名声吗? 赵锦锋的侍卫上前就给红鸢了几个大嘴巴,直扇的她吐了几口血沫子。 “你就别想耍心眼扯开话题了,没用。”陈琬琰淡漠的看着红鸢挨打,转头问被看,“她这么生硬的转移话题,用意是什么,你该想明白了?” 被看抿唇不语,惊疑不定的目光乱闪。 丹云回来将合卺酒的酒盏递给她,陈琬琰低声在丹云耳边说了几句,丹云对她行了个礼便去了冰室,不多时便端了一个冰桶出来,正中放了几个冒着凉气的小坛子。 她接过丹云递过来的碟筷,将坛子一一打开,从里头夹了几样菜放在碟中。 跳下台球桌,走至被看面前蹲下身,问道:“想不想尝尝血封咽的味道?” 被看惊恐地瞪大双眼,脸部肌肉抖个不停,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陈琬琰粲然一笑,“我也不知道哪道菜里有血封咽,不如你一样一样的试?” 她夹了一块莲藕递至她唇边,哄道:“乖,张嘴~这菜啊,我一直放在冰窖里冰着呢,没坏。” 被看看魔鬼似的看着她,紧闭着唇,生怕她用力把莲藕戳进她嘴里。 “不喜欢这个?”陈琬琰把莲藕放回碟中,又换了块虾仁,放在她鼻子下面,“你喜欢吃虾仁吗?” 被看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真心求饶道:“求少夫人放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的。”陈琬琰放下碟筷,问赵锦锋,“姐夫,是否要请御医前来验证?” 赵锦锋目光幽深的看着她,忽而笑道:“还是琰儿想的周到。” 他遣人去宫里禀明情况,请了张御医与王御医一同前来查验,而后便目不转睛的看着陈琬琰。 他心情很好。 被看稳了稳慌乱的情绪,不解的问道:“那日你分明食用了有血封咽的菜食,为何会没事?” “因为啊,老天念我好事做多,命我给枉死之人讨回公道呀~”陈琬琰笑呵呵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如鬼魅魍魉般瘆人。 被看惊惧莫名,不信的摇头,“你那日分明流了很多血,浴桶里的水都是红的,十分黏稠,就算未伤心脉,你也活不了的。” 陈琬琰哼笑一声,“那又如何,我心脉俱损,可老天就是不收我,你和你主子能奈我何?” “你少故弄玄虚!”被看失声尖叫。 陈琬琰神色诡异的看着被看,“把你的心脏挖出来,放进我的胸腔里,借我用用可好?” 第100章 红袖口中的真相 “啊!”被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旁边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红鸳也被她吓得不轻,缩着身子抖个不停,忍不住干呕。 奋笔疾书的李珩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的她一身森然寒气,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骇人,黑的发乌的瞳仁如漩涡般吸人心神,如鬼魅罗刹,他握笔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陈琬琰忽然将目标转向发抖的红鸳,贴心的问了句,“饿不饿?” 红鸳上牙打着下牙,险些将舌尖咬出血来。 陈琬琰让丹云和静荷去小厨房端出准备好的饭菜,有小丫鬟搬了几案摆在红鸳面前。红鸳见那几道菜与坛子中夹的一般无二,继续干呕起来。 “先喂她吃。”陈琬琰指着红鸢说道。 静荷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菜靠近红鸢,夹起一大筷子就往她嘴里塞。 “你不是问那贼人吗?”陈琬琰高高的坐着,百无聊赖的晃悠着小短腿,“那贼人死的可惨了,我哄他先去沐浴,又在浴桶边上亲自喂他吃了这道清炒虾仁,他在浴桶里吐了好多血,全身的肌肤都裂开了。”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那贼人就死在浴桶里,眼睛瞪的老大了。” 红鸳激烈的抖动了几下,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 陈琬琰扁扁嘴,咕哝道:“这么没用?” “喂她吃。”她对手足无措的静荷说道。 被看看到那道清炒虾仁就全身冒冷汗,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嘴巴被掰开,眼睁睁的看着虾仁塞入自己口中。 静荷的筷子几乎要捣入她嗓子眼,她强忍住干呕,想把虾仁吐出,静荷用筷子压着她的舌头,强迫她将虾仁咽下,两方僵持下她口腔中口水越积多,淌了她一身。 “血封咽呢?”陈琬琰轻声问道。 被看吓的涕沫横流,呜呜的说不出话。 陈琬琰让静荷先退下,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剩下的血封咽呢?” 被看吐了虾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嘲讽的说道:“你找不到的,哈哈哈。” 陈琬琰露出八颗小白牙,歪着头,“我脸皮薄害羞,自然是不好意思找,可不是人人都如我一般害羞。左右不过是藏在你身上,你真以为我搜不出来?” “你……你什么都知道?”被看颓败的问道。 陈琬琰点头,“你是自己说,还是等大理寺的大人们来了再说?” “若我说了你可能保我家人性命?”被看自知她若招供定然活不了,但却不想连累家人。 若是真如她所言,大理寺的大人们一旦将她带出侯府,她的家人便可能丧命。 “那得看你说的够不够,你的主子只等你出府,就准备将你全家一起灭口的。” 被看咬咬牙,问道:“她们真的都死了?”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我在乱葬岗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都死了有些时候了。”陈琬琰道。 被看闭了闭眼,羞耻的说道:“在下面。”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以为她藏在肛门内,准备了带着泻药的菜食喂她。没想到她更狠,耐人寻味的往她裙子上看了眼。 被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潮红,难堪的闭上眼。 “是谁指使你的?”陈琬琰恢复了平静,严肃认真的问她。 被看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原本在王大人府上做事,弄丢了大小姐的一只珥珰被她卖出了府。” 陈琬琰喟叹,“一只珥珰就随意发卖,真是可笑。” 被看不由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被牙公领走几日,因宣平侯府要办喜事,就在牙公手里买了八个粗使丫鬟。” 李珩停笔蹙眉,忍不住打量了陈琬琰一眼。 “我们进府的前一日,有个蒙着脸的男人,拿着我们家人的贴身之物威胁我们,若分在新夫人的院中伺候,就在你喜欢的那道清炒虾仁里下药。”被看眼睛发涩,声音越来越低,“他让我们互相认了面孔,给了我们两瓶药,其中一瓶就在我手中。” “进了侯府,其他的姐妹都被分到了新夫人的院子里帮忙,只有我被分去打扫没人住的偏院。”被看说到这里,身边一阵风起,身子忽然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罩住,她禁不住抬头看去。 李珩青黑着脸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冷声问道:“那人叫你藏药嫁祸给我侯府?” 被看沉默半晌,犹豫的点了点头。 李珩浑身僵硬的站着。 这是要把新娘的死,以及十八年之事一起嫁祸给宣平侯府。 “不,不对!”陈琬琰打断被看。 被看前面所言都对准了她的猜测,可是为什么要嫁祸给宣平侯府? 三皇子不是支持王、李两家结亲吗,为什么要嫁祸给宣平侯府? 难道那夜他们支开李珩不是为了保他的命,而是用他的生换整个宣平侯府的死? “到底是哪里不对?”陈琬琰总觉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李珩是若与她一起死了,只能是被认定他杀,那就与宣平侯府无关。 可如果只有她一人死了,李珩不在婚房的事根本就说不清,他不在婚房是为了毒死陈琬琰制造不在场证据,还是对圣上指婚不满?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而来,那么宣平侯府很可能就此灭门,杀害大将军之女如果可以逃脱死罪,那对皇帝不满,私藏禁药,毒杀皇长子呢? 那么极力促成这门婚事的赵锦锋,还能独善其身吗? 赵锦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危险的眯着狭长的眼眸,“有人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她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和皇长子中一样的毒,难道下毒的人就不怕东窗事发,牵出十八年前的事吗? 原来幕后黑手已经安排好了退路。 只是她的突然复活,打乱了那些人的计划! 赵锦锋下颚线条紧绷,如雕刻般骨骼轮廓清晰,棱角分明的脸上阴霾密布,狭长的双眸尽是寒霜,显然动了怒。 烦躁的用折扇敲击着自己的手掌,喃喃低语,“难道是太子?” 第101章 红鸢的算计 陈琬琰没听到他的低语,拉了一把呆立在一旁的李珩,肃着脸压低嗓子问他,“新婚那日,你还见了谁?” 李珩神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恨铁不成钢的压着声音低吼,“你还不说?是那人重要,还是你侯府上百条性命重要?” 李珩干涩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她隐隐猜到了那个人是谁。 思绪如海浪翻涌,千回百转间,她忽然冷静下来。 “是不是三皇子威胁侯爷让你娶王嫣然,被他拒绝了,你才退而求其次纳的周淑清?” 李珩艰难的颔首,算是承认了。 他不愿纳了周淑清,就被……下了药。 得不到就毁掉。 三皇子未免太可怕了。 那王嫣然又打着爱的名义,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 明明正晌午,烈日当头,他却冷汗直流,腹中饥饿也没有一点胃口。 赵锦锋思忖良久,觉得太子下毒的可能性不大,从软榻上下来,踱步到被看跟前,冷着脸问道:“你在王家看到了什么?” 他毕竟一直活在皇权争斗中,能游刃有余的拔得头筹,纵然有强势的外祖家支持,他自己也有一定的实力,因此很快想明白了事情关键。 这个被看并不是弄丢了珥珰才被卖出府的,而是,她听到不该听的和不该看的隐私了。 被看咬着唇,垂着头犹豫不决,心中还在想着保全自己与家人的法子。 赵锦锋可没陈琬琰那么好的性子惯着她,用玉骨扇托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不说?” 扇骨上雕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夔牛,他的拇指在夔牛的身上摩挲,忽然他的手按在夔牛的眼珠子上,扇骨尖一闪,伸出一柄短刃。 精巧的短刃薄小精悍,锋利无比,瞬间划破了被看的皮肉,血顺着被看的锁骨往下流,顿时将她吓的面无血色。 “你……你杀了我,就什么都查不到了!” 赵锦锋冷言道:“你说与不说,本殿下都能查出来,多的是比死还难熬的法子。” 赵锦锋阴测测的用玉骨扇分开她的腿,粗布裙摆应声而裂,讥诮道:“你不是喜欢往那处塞东西吗?蛇你喜不喜欢?” 被看脑海里不自觉浮现无数条扭动的蛇,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疯狂的扭动着身躯。红鸳与她绑在一起,被她剧烈的动作晃醒,一脸迷茫的抬头看了看天。 “就算你不怕死,难道你家人的生死也不顾了?”李珩冷声质问。 “不要!不要伤害奴婢的家人,求您赐奴婢一个痛快!奴婢……奴婢都说。”被看双目赤红,恐惧占据了她全部思维,眉毛拧成一个倒八字,嘴唇干裂脱皮。 心里无比后悔,刚才还不如两眼一闭,吃了陈琬琰喂到她嘴边的毒虾仁。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剧烈的颤抖着,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那日……听……听到……” 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嗓子眼干的冒火,“王……王大人,跟,跟王小姐说,宣平侯不愿娶王小姐过府,当、当平妻,惹、惹恼了那位……” “那位是谁?”陈琬琰急忙问道。 答案呼之欲出,众人屏息凝神纷纷将目光聚焦在被看身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被看深吸一口气,认命的说道:“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是王小姐身边的三等丫鬟,等闲出不得主子的院子,他们也没说出那位是谁。” 没得到被看亲自指认,三个人都有点遗憾,相互对视一眼。 陈琬琰奇怪道:“既然你是三等丫鬟,怎么弄丢的王家小姐的珥铛?” 三等丫鬟不用近身伺候,也不能进主屋内室,碰不到妆奁,怎么弄丢的东西。 被看脖子不再流血,干涸的血迹蜿蜒狰狞的攀附在她的脖子上,透着诡异。 她木楞的回道:“听到那话之后,奴婢心中忐忑,尽量躲着王家父女。过了几日见他们并无所察觉,才放松了警惕。后来王小姐打发了个一等丫鬟,提了奴婢做二等丫鬟。” “那日王小姐的珥珰缠了头发,就取了耳铛叫奴婢收着,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了一只。” 陈琬琰本也不是冷硬心肠的人,如此听来她也算是个可怜人,心里便对她起了怜惜之情。 忍不住放柔了声音,问道:“那个蒙面人可有什么特征?” 被看仔细想了想,说道:“那人很谨慎,全身都包的严实,只露了两只眼睛,连根眉毛都没漏出来。” 陈琬琰:“……” 她被这死胡同堵的一口气憋在心里,答案就在眼前,没有确凿的证据,便不能对质。 红鸳回过神,嗤笑一声,“任凭你们如何能耐,滴水不漏之事看你们如何查。” 她确实是来宣平侯府找被看要血封咽,杀陈琬琰的。 宣平侯府喜事第二日,宣平侯夫人果然受挑唆发卖了与被看一起进府的丫鬟。 丫鬟一出侯府就被接走了,确定了陈琬琰吃下有血封咽的饭菜,还从她房间抬出一桶血水,便当谋划的事成了。 然而宣平侯府第二日却并没有传来丧事,非但如此,主子还亲眼见她乘着侯府的马车去了皇宫,那位就知道失手了。 只能改变计划,让她进府想办法销毁被看手中的血封咽,并且制造意外杀了陈琬琰,尽快让王嫣然入府做填房。 “她说的没错,主子确实将那几个欺主的刁奴处死,扔在了乱葬岗。”红鸢怨毒的瞪着陈琬琰,语气悠悠的对被看说道,“你以为自己任务失败还能活吗?” 被看浑身僵硬,沉寂了十八年的血封咽重现圣上震怒,宣平侯府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她与红鸢谈条件,请她帮忙逃出宣平侯府,还承诺只要安全出了侯府就把血封咽给她。 “你答应我会带我出府。” 红鸢轻蔑的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进府找血封咽,你害了我,还想我帮你逃出去?” 被看抿唇不语,是她太想当然了,即便是她出了侯府也不一定能被牙公卖到别的府上,藏起来安稳度日。 红鸢恐吓道:“你还是想想你的家人!” 就因为联络不上被看,主子才想方设法把暖桃带到了二皇子面前,后面的事进行的都很顺利。 只是被看藏的极好,她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找到她,可她找到了被看却没找到血封咽,又因陈琬琰很小心,一直没机会对她下手。 直到陈琬琰忽然被查出中了血封咽,她们才急了。 她原计划是与被看一起被逐出侯府,被看出府一定会随身携带血封咽,没想到被看如此奸诈,她与桃姨娘搜遍了被看全身也没找到血封咽,只能通知主子的人在府外守株待兔。 桃姨娘按计划爽快的给了李小侯爷身契,没想到人没送出去,自己也折在侯府。 她给主子制造出这么大的麻烦,她还以为她和她的家人有活路? 红鸢轻蔑的看向陈琬琰,“你们当我们主子会让她知道多少,别以为你们今日侥幸赢了一局就能破局了,没有痕迹的事,你们真没那个能耐!” 陈琬琰冷笑:“那你也当知雁过留痕,只要发生过,遮掩的再仔细,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殿下,大理寺卿刘大人来了。”赵锦锋的贴身侍卫许仁从外面走了进来。 “事情办得如何?”赵锦锋问。 第102章 尘埃落定 “一条不漏。” 赵锦锋勾了下唇角,森寒的睨了眼红鸳,不屑的说道:“你当本殿下为何耐着性子与你说这么多,你算个什么东西!” 红鸳一怔,随即脸色大变,骂道:“好你个奸诈小人,你不得好死!” 陈琬琰拿了李珩写的供词,丹云捧了红泥,给被看签字画押。 陈琬琰轻声对被看说道:“你也是个可怜人,二殿下仁慈宽厚,若你所言非虚,念你还未犯下大错,罪有可恕,我亦会尽力为你求情,替你博条生路。你若还有要补充的,便在这里都说完。” 被看一愣,眼泪不值钱的往下掉,她家中穷苦,很小便卖身为奴,辗转过许多富贵人家,见惯了主子们的冷眼,喜怒无常的发难打骂。 便是人赞贤良淑德的王大小姐也没把奴婢当人看,陪伴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大丫鬟还不是说送人就送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把她的生死记挂在心间。 “奴婢谢谢少夫人垂怜!”被看抽抽嗒嗒的说道,“奴婢从未想过要毒害您。” 否则,她也不会躲藏起来了。 赵锦锋不悦的看着陈琬琰,她就这么自作主张替他做了决定?若是他不同意放过被看,岂不是自打脸否认自己仁慈宽厚,承认自己小肚鸡肠? 陈琬琰冲他软糯一笑,她的脸火辣辣的疼,好像更肿了一点。 赵锦锋喟叹一声,肃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看你有没有那个造化。” 这话便是允了陈琬琰的自作主张。 李珩心中似火烧,陈琬琰敛去身上的森寒之气,软绵的似一只无害的猫崽子,仿佛刚才如鬼魅似罗刹的人不是她一样。 “去将她二人分开绑了,一起交给刘大人。”赵锦锋吩咐道。 “还有桃姨娘。”陈琬琰补充。 李珩恍若未闻,仿佛桃姨娘并不是他的妾室,也不是他极宠爱的女人。 陈琬琰眨了眨眼,男人薄情起来真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她试探地问道:“你不拦着?” 李珩很快便恢复了从容淡定,莫名的看了她一眼,道:“她若安生呆在府里,自然有好日子过,自己作死,我为何要拦着?” 陈琬琰怔了怔,问道:“你一直都是清醒的?你没爱过她?” 李珩恍然,“她是我的妾室,若是安分守己,我便有责任让她一生无忧,至于其他的东西我给不了。” 他只有一颗心,也只能给一个人。 陈琬琰微愣,在这个三妻四妾的世界,李珩并没有错。她不能用现代人的眼光衡量他,能说出这种话亦算是有担当。 是她一个异类闯入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改变不了她的想法,她也无权干涉这个世界的规则。 赵锦锋见她傻不愣登的站着,一张脸肿的像猪头,便道:“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不用操心了,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陈琬琰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血封咽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自然有大理寺的大人们处理,她一个内宅妇人不便再插手更多。 赵锦锋很满意她的进退有度,和李珩带着一众人离开了阆苑,刚才还热闹的院子突然空寂了下来。 她独自站在院中若有所思,这个世界上的男人三妻四妾,那赵瑾瑜呢? 自从昨夜摸到他的眼泪,她的心如刀绞。 今日多想牵他的手,抱他的腰,吻他的唇,只有她自己知晓。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她的心跳都恨不得与他的频率一致,她多想扑在他的怀里,汲取他身上的味道。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活了两辈子,他是她唯一的男人的缘故? “小姐,您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做。”丹云怯怯的站在陈琬琰身后,她差点就给小姐惹祸了。 “我不饿,你伤势严重吗?” 丹云自责的摇了摇头,“奴婢还好,就是没保护好小姐,让您受了伤。” “我没事,你今日也受了惊吓,跟孙涪出去逛逛压压惊。”陈琬琰从腰间取了个荷包递给丹云,“看上什么随便买,这是对你忠心的嘉奖。” 丹云红着脸躲避她的视线,细声细气的说:“奴婢护着小姐是应该的,丹霞姐姐还没回来,奴婢若出去了,您身边就没人伺候了。” 陈琬琰就说今天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是丹霞还没有回来。 “我乏了去歇会儿,你不用担心我,你今日也受了委屈,且去散散郁气。” 丹云送她回了卧房歇下,才恋恋不舍的跟孙涪走了。 陈琬琰静静躺了一刻钟,倏地睁开眼,轻喊了一声,“陆久?” 陆久闪现在她床前,“属下在。” 陈琬琰:“……” 她直起身,撩开纱帐问道:“府中的暗卫不止你一个。” 陆久犹豫了一下,颔首,“有五个。” “殿下为何没说过?”赵瑾瑜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别人都恨不得雁过拔毛,他却默默守护。 “属下只知道殿下关心主子,至于为何,属下不知。”陆久诚实的说道。 “那你知道丹霞今日去了哪里?” “她去了二皇子府。” 陈琬琰垂眸,看来她猜的没错,丹霞果然有问题。 陆久道:“主子若想知晓丹霞姑娘的事,不如问问殿下。” 她傻愣愣的问道:“什么意思?” “殿下不让属下多嘴,主子既然已经有所觉,不如亲自去问问殿下。” “我怎么联系他?”陈琬琰问道。 “殿下交代过,若是您找他,属下可以带主子去。” 陈琬琰垂眸沉思,赵瑾瑜最近应该很忙,她这个不算大事,现在就先不去打扰他。 陆久见她沉默,就道:“殿下选了两个会武的丫鬟给主子,因为侯府戒严人暂时送不进来,就先送去了将军府,过两日会知会陈小将军将人送来。” “不必知会我兄长,过两日回将军府,我亲自带进来。”赵瑾瑜随手就能将人塞进府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刚好她也想见见陈明玄,查流言的事陈明玄一直没给她答复,上次见的比较匆忙,又有李珩在场,许多事情不好询问。 第二日还未来得及见面她就被皇上召进了宫中,这么多天下来她竟然没得空见陈明玄。 他与父亲见过,对凉州的事应该了解的比较清楚了。 只是她该以什么借口询问凉州之事? 第103章 满腹疑问 中毒失忆,脑子不好使? 她还想见见那个秦姨娘,上次她差点压不住原主,正好去看看还能不能刺激原主与她沟通交流一下。 “侯府差不多安稳了,殿下处境危险,留一两个人给我便好,不用把暗卫都浪费在我这里。”陈琬琰道。 她有点奇怪,为什么她嫁进宣平侯府,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当陪嫁? “陆久,你觉不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啊?”她迷茫的问道。 陆久神色一凛,问道:“主子所言何事?” “你觉不觉得我的陪嫁丫鬟有点少?”她好歹是大将军的女儿,从凉州远嫁而来,只有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小说里不都陪嫁陪一群吗? 没有暗卫,最起码也得几个护卫? 陆久蹙眉,“这内宅之事……属下不懂。” 陈琬琰也觉得有点为难他,就挥挥手道:“我久在凉州,对京都之事知之甚少,你可知京都将军府的事?” “知晓一些。” “你且说我听听。”她总感觉那个秦姨娘不对劲,但原主一点提示都没给她。 “京都将军府一直都是秦氏管家,陈小将军娶了定国公长女张氏,陈将军便让秦氏交出管家权。” “这么说将军府管家的是我长嫂了?” “张氏管过一些日子,不知是何缘故,管家权又回到了秦氏手中。直到去年八月陈将军回京述职,秦氏才主动将管家权交给了张氏。”陆久难得说了这么多话,感觉十分不习惯。 去年回京述职?怎么事情这么巧都聚在同一时间? “现在将军府是我大嫂嫂管家?”陈琬琰眉头紧锁,三日回门那日,秦氏分明洋洋得意的说将军府是她管家。 难道中间出了什么事,秦氏又把管家权要了回去? “你继续说。” “还是秦氏管家。”陆久挑眉,看了她一眼,斟酌再三还是觉得不说为好,“剩下的属下就不知道了,您可以去问殿下。” 陈琬琰:“……” 陆久不往下说,陈琬琰也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问他,“新婚那夜你在吗?” 陆久不知她是何意,犹豫的点了下头。 “你知道李小侯爷那天都见过谁吗?”她还是想确定一下,李珩那日是不是见过王嫣然。 一听她是问这个,陆久莫名松了一口气。 “属下一直守在阆苑,并不知李小侯爷都见了何人。” “我有个线索,可否请你帮忙查一查王嫣然。”王嫣然这个人出现频率太高了。 水月庵失火那日,李珩亲口承认见了王嫣然。 被看曾经是她的丫鬟,新婚之夜李珩肯定也见了她,怎么哪哪儿都有她呢? 如果新婚之夜她见了李珩,那把李珩支走的人是不是她? 她是想救李珩还是想谋害侯府? 周姨娘难道是给王嫣然背锅的? “周淑清到底是四皇子的人还是三皇子的人?”难道她还是个高级的双面间谍? 血封咽的事她到底知道多少,她难道想让侯府灭门? 可是宣平侯夫人是她的亲姑母,也从未苛待过她,她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狠心? “是四皇子的人,不过她与王家小姐多年交情,关系也挺好的。”陆久道。 “一群奇葩!”陈琬琰想到周淑清她又恨又怕,两次在她手上受伤,怎么想怎么窝囊,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 周淑清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宣平侯府给炸了。 等她脸不肿了,她有必要去找周淑清盘问个清楚,探探她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血封咽的事已有了眉目,争取再找出点线索,早日为无辜枉死的皇长子报仇,也算为被她强夺了初次,无辜的赵瑾瑜做的补偿。 周淑清与李珩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真的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她不过是与赵瑾瑜睡了一次就情感深陷,他们相处多年怎么会没有一点情分呢? 想到赵瑾瑜,她心情莫名有点烦躁,问陆久,“你主子没来?” 陆久抽了抽嘴角,提醒道:“殿下早上才来过。” 陈琬琰愣了愣,她才与他分开没多久,怎么就又渴望见他了? 她对赵瑾瑜的感情有点复杂,她也分不清是喜欢还是仰慕。 见到他总是忍不住把目光黏在他身上,他就像一块吸铁石吸着她靠近,恨不能将自己挂在他身上,时时刻刻与他亲近。 可能是他真的太完美了,从外貌到气质都让她神往。 她初恋男友和她一样相貌平平,她从来没有主动粘着他亲亲抱抱过,甚至还不太喜欢他的亲密接触。 难道她是只颜狗? 可是特么得,她实际比赵瑾瑜大了十一二岁,想想都要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家殿下还不到十六……”陈琬琰语气幽幽的问道。 陆久面无表情的回答,“还差两个月十六。” “唉……”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以为他势单力薄,可今日的事让她忽然意识到赵瑾瑜这个人心思极重,仿佛事事都尽在他的掌控,便是出他所料,他也很快就能想通其中关键,做出最妥当的反应。 他为她做烤鸭,还有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对他的感情就像单向箭头,他堂堂太子自然不会喜欢一个有夫之妇,难道他在玩暧昧游戏? 她的智商与颜值都不够优秀,唯一能吸引他的就是原主远在凉州的亲爹。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据她了解,原主的亲爹现在还得依仗她二姐夫才能军饷无忧。 “赵瑾瑜……”虽然知道他暂时不会害她,但她却根本看不透他的心。 “主子,”陆久看她脸上表情变来变去,忽然听到她喊太子殿下的名讳,忍不住纠正她,“主子不可随意喊殿下名讳,实乃大不敬。” 陈琬琰根本没意识到她喊了赵瑾瑜的名字,无害的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看着陆久,问道:“我同小侯爷睡在一起的时候,你也看着吗?” 第104章 头等大事 陆久不自在的别开头,他才十七八岁还未娶妻生子,这羞耻的问话他无法回答。 除了她与殿下睡在一起他不敢看着,只要是他当值,她与谁睡在一起他都得看着,必要时候还要人为干涉。 这话要他怎么说? 陈琬琰也觉得有点尴尬,但她想分析赵瑾瑜到底是不是在玩暧昧,只能硬着头皮,最后问了句,“这事儿,赵……殿下知道吗?” 陆久不知道她是何意,模棱两可的回了句,“大事需要向殿下汇报。” 这种事是阆苑的头等大事,当然要禀报殿下知道。 陈琬琰对他的回答不满,那她与李珩睡在一起,到底是算大事儿还是小事儿啊? 她知道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就叫陆久自己找地儿猫着去了。 陆久人影一闪就不见了,也不知道藏哪去了。 知道有人护着她,陈琬琰放心大胆的睡了一觉,醒来天都黑透了。 丹云在外厅听到内室的动静,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打了帘子去伺候她梳洗。 “小姐这一觉睡的可够久的。”她都回来一个时辰了。 “丹霞回来了吗?”陈琬琰问道。 丹云笑嘻嘻的说道:“奴婢和丹霞姐姐一起回来的。” “你们在外头碰到的?”她奇道。 丹云道:“今儿个孙大哥带我去了谢大哥家,我在那儿见着丹霞姐姐的。” “谢大哥是谁?” “就是之前偷了丹霞姐姐荷包的谢二,小姐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经过丹云的提醒陈琬琰才想起来,这事儿过去有一阵子了,她都忘了。 她奇怪的问道:“丹霞把人家打的鼻青脸肿的,怎么还跑人家里去了?” 孙涪这个人古道热肠,不当值的日子时常会去那个小毛贼家帮忙,要不然她也不会轻易就同意把丹云嫁给他。 毕竟丹云年纪还小,再留两年也才十七岁。 “丹霞姐姐从孙大哥那里知晓了谢大哥家的事,心里过意不去,每次出府便会抽空去他家里帮忙。” “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母亲病好了吗?”陈琬琰关心的问了句。 她还记得那人说他家中有个病重的寡母和一个半大孩子,家中无妇人操持,要他一个人大男人里外操持确实挺难的。 “谢大哥母亲病已经好了,他自己也挺厉害的,会酿酒和做卤肉,只是遇上国丧影响了生意。” 陈琬琰替他感到惋惜,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国丧期间禁酒二十七日,京都禁屠宰四十九日,禁音乐百日,刚好都让他赶上了。 陈琬琰有心帮他一把,就说道:“等二十七日过了,你替我去找他买几坛子酒回来尝尝。若是真的好,我就在侯爷跟前说说叫他日后往侯府送,也不用担心销路。” “这您可说晚喽,有贵人预定了谢大哥一年的酒呢,那主家多少都要。”丹云笑嘻嘻道。 陈琬琰一愣,“看来他酒酿的确实不错。” 不过这时代粮食珍贵,对酿酒有严格的规定,每户每月只能出固定数量的酒。 “谢大哥说他刚酿好,还未去酒肆兜卖,那人闻着味儿就找来了。”丹云骄傲的小脸微微扬起,仿佛是她自己得到的认可。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早晚会发光。”陈琬琰笑道。 丹云嘿嘿一笑,说懂啊:“谢大哥一直想向小姐当面致谢,还您的银子呢。” “他这么快就赚够了五十两?”陈琬琰惊讶。 几十两听着不多,可京都普通的百姓一年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的收入,这才不过两三个月他便能攒下一份家业,实属难得。 看来这人确实有点儿本事,之前被他的赌鬼父亲耽误了。 “谢大哥说,有贵人喜欢他的酒,预先支付了酒钱叫他多酿些。” “酿的多了能拿到官府发的酒引?” 丹云解释道:“这酒不在酒肆兜售,也不用上报官府拿酒引,不过孙大哥与大娘就两个人也出不了多少酒,今日孙大哥还同谢大哥装了一车,给贵人送家去了。” 陈琬琰感叹,“他运气倒是挺好,那贵人也是个大方的,可见他酿的酒是真不错。” 丹云点点头,兴奋的说道:“谢大哥不止酒酿的好,卤肉也做的好吃。” 她失笑的看着化身小馋猫的丹云,难怪她一直谢大哥谢大哥的喊,原来是吃了人家的卤肉。 “你下回见着他,跟他说不用惦念我,他把自己的日子过红火就算没辜负我。”陈琬琰受皇帝旨意为沈皇后守孝三年,她亦不好去他家中做客,也不好请他入侯府。 丹云应了,继续说道:“那日送灵出城,他瞧见小姐了,还以为您是太子妃吓坏了。” 陈琬琰:“……” 他难道不知道孙涪是宣平侯府的侍卫吗? 真是猪脑子,刚才都白夸他了!这脑子是怎么赚到钱的? 陈琬琰斜了眼丹云,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吩咐道:“去给我端碗白粥,绿豆汤和盐糖水。” 皇帝命她以太子妃之仪替沈皇后守孝,二十七日后才可用荤食,二十七日内一日三餐只可食用白粥和水煮青菜。 她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 今日是她吃白粥的第八天,沈皇后薨逝的第十一天。 京都从今日起应该也再无安宁,只要被看、红鸳和暖桃出宣平侯府入了大理寺,过不了多久朝堂也该开始轻微动荡了。 丹云端了她要的饭食,伺候她用过晚饭漱了口,才踌躇的问道:“主子,您中毒的事咱们不管了吗?” 陈琬琰饮了口茶水,道:“我一个内宅妇人也无权干涉官府查案,自有男人们去操心,” 血封咽的事已过去三个月,重要人证已死,想要查清楚也非一日之功,她在后院操碎了心也无用。 她只需要留意动向并且发现问题,分析给男人们听就是了。 饱睡一夜,第二日精神大好,送走来替她诊脉的张御医,坐在院中的软榻上若有所思。 想了想,唤来丹霞,“你带几个人,去将周姨娘绑来。” 第105章 审问周淑清 昨天周姨娘一言不合就动手,未免太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丹云一听她要收拾周淑清,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小姐早就该收拾那个周姨娘了!” 陈琬琰哭笑不得,“你当我想这么窝囊?” 从她嫁进候府就矮人一头,根本没机会立威,若不是她太过包子,一个妾室怎么敢三番两次对她下死手。 等了不多时,丹霞就带着五花大绑的周淑清来了阆苑。 周淑清怒气冲冲的瞪视着她,不断的挣扎,口里唔唔的叫着。 陈琬琰见她如一只频死的傻鱼,不断的扭动身子,忽而笑了一声,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上次的事没和你计较,看来你胆子渐肥啊,都敢对我用血封咽了?” 周淑清嘴巴被堵着,惊恐的瞪大双眼,唔唔唔叫唤个不停。陈琬琰冷笑,示意丹霞将她嘴里的布撤了。 周淑清腮帮子酸的厉害,喘了几口粗气,她以为陈琬琰是要同她算昨日的帐,没想到她张嘴就是污蔑她下了血封咽! 这个恶毒的女人,怎么敢给她扣这么一大顶帽子! “我只是在合卺酒里下了探春,真的没有下血封咽!” 陈琬琰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质疑的问道:“昨日被看都招供了,你在清炒虾仁里下了血封咽,又特意把小侯爷拉出新房,就是因为想救他一命。” “血口喷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血封咽,我要和她当面对质!”周淑清瞪圆了眼睛怒吼。 “她昨日已经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想必很快就轮到你了。” “我根本不知道血封咽的事,我是被诬陷的!”周淑清大声吼叫,“是,我是不想你嫁进侯府,但我真的只是在合卺酒里下了媚药。” 她恨二皇子害了她全家,虽然也看不惯三皇子在周家之事上的冷漠,但她宁愿表哥娶王嫣然,也不愿意表哥娶陈琬琰,与二皇子当连襟。 她从小与表哥一起长大,自然是喜欢他的,若是周家未出事,她亦可能嫁给他做正室。她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的身份配不上他,他娶谁都不是她能干涉的。 是四皇子主动派人联系到她,说只要她给表哥做妾,破坏了表哥与陈琬琰的亲事,就为她父亲平反。 她与四皇子目的相同,合作对她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她心里有表哥,有姑母为她撑腰,即便是做妾室也受不了委屈,更何况如果周家平反,陈琬琰离开李家,她被扶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我要见表哥!我要见姑母!”周淑清咬牙切齿的怒瞪陈琬琰,“你休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丹霞抬手给了她两巴掌,“你冲谁叫嚷呢?” “呸!”周淑清冲她啐了一口,“你个奴才敢对我动手,我要让我姑母将你发卖出府。”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声问道:“你都在这里多久了,报信的人都跑一个来回了,你的表哥与姑母为何还没到呢?” 叫嚣的周淑清一噎,沉了眸子不吭声了。 陈琬琰打断她的思绪,淡漠的继续道:“你不承认也没用,你被利用了,被看手中还有一瓶血封咽,只待我死了,她就会把血封咽交出,嫁祸给宣平侯府。到时候宣平侯府是个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周淑清惊骇,心里波涛翻滚,狠了狠心说道:“我只是想让人玷污你,赶你出府,我绝对没有害表哥和侯府的心思!” “是吗?”陈琬琰神情专注的盯着她,忽而对她笑了笑,“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周淑清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诈她,一时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讲。 媚药是她从四皇子那里求来的,先用在李珩身上,与他成了好事,虽然事后对她有些气恼,但木已成舟他也未再多言。 她没想过害死李珩,更没想过害了宣平侯府! “那些被夫人卖出府的小丫鬟都死了,是被人灭口的。”陈琬琰半垂着眼,饮了口糖水。 “什么?”周淑清迷茫的问她,“她们只是被发卖出府怎么会被灭口?” “她们下了血封咽,你觉得背后主谋还会允许她们还活着吗?” 周淑清探究的望着陈琬琰,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她只是坦然的坐着任她打量。 “人是你撺掇夫人送出府的,你还敢说血封咽之事你不知道?” “不……不是我,是王嫣然!”周淑清狰狞可怖的瞪大充满血丝的双眸,气的面目狰狞,“她竟敢敢算计我!” 她咬了咬牙,恨声道:“是王嫣然指使我把那几个丫鬟送出府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琬琰嗤笑,“死到临头了,还敢胡乱攀咬。” “真的是王嫣然!是她让我把表哥带出新房的!”周淑清急的直掉泪,“表哥能证明,是她让我带走表哥的。” 陈琬琰怜悯的看着她,可惜的说道:“可是你的表哥并不想为你证明呀,他不肯说出见过王嫣然,只想让你替她背锅呢。” “不!这不可能,是王嫣然求我在表哥新婚那日,带她去见表哥一面。还给了我一包探春,让我下在合卺酒里!探春比我准备的药性烈,我就把自己准备的换掉了。” 她说完怕陈琬琰不信,急忙说道:“我准备的药还留着,你让人去我屋里找找便是。” 陈琬琰随手指了两个小丫鬟,“你俩去找。” “是!”小丫鬟对她行了礼,领命而去。 “药是你亲自下的,还是别人替你下的?”陈琬琰问道。 第106章 周淑清坦白 果然不出她所料,所有事情都与王嫣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别……别人替我下的,就是那几个发卖的丫鬟。”周淑清脸色灰白,她也是听了王嫣然的教唆,让那丫鬟帮她下了药,再把人打发出了府,这样就没人能证明是她动的手脚了。 “那就是说,没人能证明你没有下血封咽呀,那血封咽还是你下的哦~”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 如果不用血封咽吓唬周姨娘,恐怕她还不会这么爽快供出王嫣然。 周淑清颓然无语的瘫倒在地,若是她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怎会被王嫣然抓住把柄一次次的威胁。 “你上次想砸死我,是不是要嫁祸给侯夫人?” 周淑清一怔,没想到她突然扯开话题,心如死灰点点头,说道:“是,即使砸不死只要你受重伤,需要用药,就醒不过来了。”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我即受了伤也用了药,不也还是好好的。” 周淑清懊恼的说道:“你的丫鬟太谨慎了,从拿药到煎药从不假借别人之手,我没有机会换掉你的汤药。” 陈琬琰了然的颔首,她自从中过毒,对入口的东西都管的很严格,但凡入口之物都是丹云亲自动手做的。 “夫人是你亲姑母,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 “是有人指使我的,我喜欢表哥,不想离开他,只能嫁祸给姑母。而且,我也没打算一下把你砸死,姑母也不会有事的。” 她盘算的很好,毒死陈琬琰,既不会害了姑母也不会害了自己,要怪就怪陈琬琰命不好。 “王嫣然?”陈琬琰试探的问道。 周淑清摇摇头,“我不能说,说了我也活不了。” 陈琬琰点点头,淡淡道:“不愿说,我也不逼你。” 周淑清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不问了,忍不住在心里打鼓。 “若不是你砸破了我的脑袋,我也不会毒发,这件事被爆出还有你的功劳。”陈琬琰喟叹,“你父亲的事儿不是冤案,你被人利用了。” “你……”周淑清抖着嗓子,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你问问你姑母便知,你若真的喜欢你表哥,以后就不要再做害他的事了。”陈琬琰示意丹霞给她松绑,好心说道,“此前的帐一笔勾销,以后你和我井水不犯河水。” “你根本没证据,今天是来套我话的?”周淑清生气的眯起眼。 陈琬琰微微一笑,淡然道:“我刚才说的有九分真,只有被看供出你是假。” 周淑清半信半疑的瞪视着她,仿佛想确定什么,半晌儿才颓废的瘫软在地上,不甘的问道:“你一直在调查我?” 陈琬琰挑眉不答,劝她道:“你一个内宅妇人,斗不过在朝堂上摸爬滚打的男人。” 周淑清何尝不知道,如果陈琬琰刚才所言都是真的,她恐怕已经洗不清了。 “求少夫人救救我。”周淑清跪在地上,瑟缩成一团,哭的楚楚可怜,再也没有往日趾高气昂的模样。 “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内宅妇人如何救得了你?”陈琬琰面无表情的喝了口茶水。 今日是个大晴天,已近午时,气温也越来越高了,她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的在鼻端,心情是说不出的烦闷。 “求少夫人指点。”周淑清将头磕的砰砰响。 陈琬琰淡声说道:“过几日大理寺会传你去问话,你只管实话实说。” “可……”周淑清犹豫不决,没有人能为她证明清白。 周淑清猛然抬头,惊惧不已的望着陈琬琰,额头上沾了沙土的血印子狰狞可怖。 她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个男人在你手上?” 只有那个去毁陈琬琰清白的男人可以证明她下的是探春,而不是血封咽。 所以,下药的事她早就知道了? “很意外吗?” 周淑清摇摇头,她虽然沾沾自喜两次都占了上风,打伤陈琬琰后在府里耀武扬威,可经过今天,她才知道自己到底是棋差一招,愿赌服输。 她不止斗不过外头的男人,她也斗不过内宅的女人。 这个女人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她不是斗不过自己,而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果然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哈哈哈哈!” 周淑清疯笑几声,想说什么又没说,不过她也不差就是了。 她兀自起身,怕泄露眸中的情绪不敢与陈琬琰对视,只能高仰着头颅望着天,虽然脸上笑着,眼底是说不出的寒意。 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她未必就棋差一招。 “放肆!”丹霞抬脚就踹在了周淑清的肚子上,“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周淑清瘫倒在地上,状似疯魔,笑的眼泪都溢出来了。 中了探春若不与人交媾,她早就体爆而亡了,就算她抓了那人又如何,她肯定已非完璧,只要告诉表哥一试便知,到那时他还能容忍陈琬琰吗? 陈琬琰皱了皱眉,对丹霞摆了摆手,“拖出去。” 解决完周淑清她突然闲了下来,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只是过了十来日她的脸还未消肿,回将军府接人的事儿也就此搁置了。 期间赵锦锋让人给她送来了一大箱子钗环首饰,翡翠珍珠应有尽有,还有几匹素净淡雅的暗花绸缎。 她猜想,应该是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也不知道水月庵的事赵瑾瑜查的如何,是否有了新的进展。 “小姐,用早饭了!”丹云端了白粥放在矮桌上,见陈琬琰还在扎马步就绞了湿巾子,等着替她擦手。 自从那日挨打毫无还手之力,陈琬琰就开始每日扎小半个时辰马步,丹霞又教她几招简单的拳法,每日认真的扎马步和练拳,一日也不敢懈怠。 夜夜练舞从不间断,身子骨也越发的柔软轻盈,整个人精气神十足,根本看不出有心脉损伤之态。 陈琬琰原地活动了一下腿脚,问道:“小侯爷还没回府?” “姑爷早上才回来,这几日还有他忙的呢。”丹云捂嘴笑了道。 她家小姐一出手,就将府里两个最能作妖的姨娘送进了大理寺,她家姑爷已经好些日子没回来了,府里的丫鬟婆子最近见了她都是恭敬有加。 陈琬琰笑着撇了撇嘴,她婆母因为周淑清都急眼了,李珩自然是闲不下来了。 她刚用过早饭,丹霞就带着张御医来给她诊脉施针了。 张御医见她面前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绿豆汤,还有一碗清水,好心嘱咐道:“入了秋,少夫人还是少食寒凉之物,女子本就体寒,食多了恐对身子不好。” 陈琬琰当然知道物极必反,她日日两三顿的喝绿豆汤,不说喝的腻不腻,心里也怕引起宫寒痛经。 按理说原主再过两个月便有十五周岁,例假也该来二三年了,但她来这里三个月了,大姨妈一次都没光顾过,一开始她还担心是不是一击就怀孕了。 “多谢张御医提醒,我日后会注意的,我这心脉一点都没恢复吗?” 第107章 对症用药 一想到上次眼睛差点失明,她就心有余悸,哪里敢贸然断了绿豆汤。 张御医替她把了脉,直白的说道:“心动缓缓,脉象无力,并无改善。” “可我最近感觉好了很多。”难道盐糖水根本没有效果? 张御医对她的好气色也感到非常奇怪,他和王御医每日轮流来替她把脉,心脉也确实没有恢复的迹象。 不过她中了血封咽也未死,还有什么事儿是不能接受的呢。 “我脑中的血瘀还要吃多久的药?”实在是中药太难吃了,这两三个月她都快吃吐了,无比想念天朝的点滴和药片。 “还需月余。”张御医拔了针,又掏出一瓶消肿的药膏给她,郁闷的说道,“按理说少夫人的脸颊也该消肿了,这是最好的消肿膏,少夫人试试。” 陈琬琰也为她的脸发愁,肿了十多天,每天三四遍的涂抹药膏,就是不见好转。 难道周淑清一巴掌就把她的皮肤组织打坏了? “我这脸一直不消肿,会不会与血封咽有关系?” 张御医也这样想过,当初皇长子就是血管破裂,浑身皮肤没有一处完整的,只不过没有论证。 陈琬琰拿了个空茶盏,狠心在左手中指上划了一道,将血滴在茶盏里,疼的她呲牙咧嘴。 血液粘稠流速并不快,她撇开眼强忍住心里的不适,估摸差不多了就抖着手拿帕子捂住伤口,好半天没止住血。 “您看看我的血是不是不正常。”陈琬琰在心里打鼓,她很可能是血脂稠,血液流通不畅,万一动脉硬化血管堵了,依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她就完犊子了。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张御医赶紧拿了止血药洒在她的伤口上,又取了纱布给她缠了伤口,这才细细的观察了茶盏中的血液,肯定的说道:“和皇长子流出的血是一样的,比正常的粘稠。” 血液粘稠也可能引起阵发性的视力模糊,下蹲起身由于器官缺血还会导致呼吸困难。上辈子她爷爷就是三高和血脂稠,形成血栓后引起的脑梗和心梗。 可是如果是血脂稠,她就不能吃高盐高糖的食物了,那盐糖水她还要喝吗? 难道她这几日身子轻快是因为只吃白粥的缘故? 血脂稠饮食不能高盐,可不食盐她电解质紊乱怎么办,得低钾血症又该怎么解决? 娘的,这毒药太托马的变态了。 “您看什么呢?” 她在这里两难,张御医却对她那一盏血情有独钟,拿银针沾了对着太阳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你的血比蜂蜜还浓稠,老夫好奇。” 陈琬琰:“……” 要是在天朝,她就去医院打几瓶银杏叶或者丹参注射液,扩张下血管,促进血液循环,再吃点阿司匹林预防血栓。 忽然她灵光一闪,丹参!降香! 别的她弄不来,丹参和降香这里总有!哈哈哈,天不亡她,她有钱! 陈琬琰双手合十,对着东方拜了拜,低声念叨:“谢谢爷爷!谢谢爷爷!” 她爷爷每年都要固定去医院打针,她又喜欢缠着爷爷,护士小姐姐每次打针之前,都要拿着药瓶子惯例询问注射液的名字,她那时候性子皮爱表现,还会跟着爷爷一起回答,久而久之就记住了。 “张御医,我之前吃的药里有丹参吗?”她激动的问道。 张御医见她一脸喜色,黑葡萄似的眼珠灵动可爱,像极了他家中养的兔子。 虽然不知她为何突然如此开怀,也跟着呵呵一笑,答道:“并非是丹参,而是贵重的人参,人参养心。” 陈琬琰道:“不若换成丹参,再加一味降香试试?养心先养血,血液不畅供养不住心,心自然也养不好,只养心不养血治标不治本。” 张御医一怔,犹豫不决,“这……” 陈琬琰斜端着茶盏给他看,分析道:“您看这血液粘稠,流速缓慢,想必在血管中也如此。” 张御医面色凝重,认为她说的很有几分道理,且见解独到,审视的看了她一眼,踌躇的问道:“少夫人师从何人?” 陈琬琰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师从何人?” “教您医术的是何人?少夫人为何不让高人来试试解毒?” 她愣愣的说道:“我并未习过医术,也没有师父,这都是我自己瞎想的。” 张御医:“……” 罢了,她不愿说,他便不问了。 难怪她能中了血封咽不死还压制了毒性,原是有高人相帮。 陈琬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信,她又无法解释她的理论都是哪里来的,只讪讪的不敢再乱说话。 “这茶盏老夫能否带回宫与王御医一起研究?顺便探讨改药方之事。”张御医今日已经在她这里耽误了许久,便打算告辞回宫。 陈琬琰道:“您带走,今日也多谢您了。” 她亲自将人送出府,顺便去前院找李珩,想让他出门帮她捎带一支丹参泡水喝,没想到又扑了个空。 回阆苑的路上碰到宣平侯夫人,她作为晚辈主动迎过去行礼,“见过母亲。” 宣平侯夫人现在看到她心情很复杂,又讨厌,又感恩。 讨厌是因为她不是自己挑选的儿媳妇。 感谢是因为知道宣平侯府差点万劫不复,却因为她中了血封咽还活着,逃过一劫。 那日宣平侯与她讲,她还不服气的说:“若是没她嫁入侯府,也不会有人用血封咽陷害侯府。” 宣平侯脸色阴沉的扫了她一眼,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若没有她,侯府更逃不过这一劫。莫要再撺掇珩儿去见王大姑娘,你日后也不要因为她给沈皇后服丧摆谱,好好对她。” 她撇嘴问道:“你不是也喜欢王家那孩子?” “朝堂之事你不懂,圣上叫她给沈皇后服丧三年,肯定是有用意的。圣上为此赐了她一块丹青铁券,日后指不定还要靠她救我侯府。” 周新月虽不懂朝堂之事,却知道丹青铁券,当下便闭了嘴。若是她周家有丹青铁券,父亲与兄长如何会死在流放的路上! 宣平侯是一根老油条,心中有了猜疑却不敢说破,只能压在心底。 第108章 宣平侯对侯夫人的敲打 圣上就是再气恼陈琬琰,就算不顾及他侯府面子,也断然不会不顾及远在凉州手握重兵的陈青岩。 而陈青岩也不知是不是出于什么心理并未上疏,等于是认可了圣上的行为。 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传闻,沈家中意陈青岩,欲与之结亲,最后却是当今圣上娶了沈皇后,陈青岩由先皇赐婚娶了蜀国的公主。 也是沈后主动为太子与陈琬琰定下的娃娃亲,终究是陈、沈两家没缘分。 那日他一夜未归,便是同圣上在御书房秉烛夜谈。所有人都同情他的时候,只有他心里清楚,陈琬琰给他李家带来了新的生机。 他家娶了陈琬琰不亏,日后不管是太子继位,还是二皇子继位,于他侯府都不是坏事。 若是太子继位,因着陈琬琰给沈皇后服丧三年,太子仁慈也会网开一面。 若是二皇子继位,他儿子与二皇子是连襟,他李家有从龙之功,自然也会仕途顺畅,宣平侯府未来几十年前途光明。 他想到三皇子脸色阴郁,他只不过是拒绝了让珩哥儿娶王嫣然,他就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害他侯府,这种不择手段的人上位之日,就是他侯府灭门之时。 “话我今日都同你说清楚,日后若是周姨娘再蛊惑你,企图插手侯府的事,别怪我心狠。” 周新月一想起宣平侯阴狠的口气,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已经知道周淑清撺掇她发卖的丫鬟,就是下血封咽的凶手。 心里虽然恼她,可是周淑清毕竟是在她跟前长大的,她一哭诉自己冤枉,她的心就软了。 周新月收回思绪,看到陈琬琰脸红肿,努力让自己语气温和,“脸怎么还没好?” 陈琬琰也在为这个烦恼,听她温言关怀情绪就更低落了,这个脸不消肿,打乱了她回将军府的计划,她总不能顶着一个猪头出去丢人。 “御医也不知为何消肿这么慢,今日又给换了药。”她呐呐道。 周新月见她一副不甚开怀的样子,眼中泛起了泪花,故作怜爱的说道:“我可怜的孩子,你这段日子受苦了,人也瘦了。” 陈琬琰呆了呆,宣平侯夫人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本来因为她后脑勺开花,婆媳关系有所缓和,又因为给沈皇后送葬守丧,关系比之前更差了。 她这个人最受不住别人关心她,又泪点低,闻言便噙了两泡子泪。 “多谢母亲关心,叫母亲担忧,是儿媳的不是。” “好孩子,回去歇着,缺什么跟母亲说,母亲叫人给你送去。”周新月拍着她的手关怀的说。 她需要丹参! 于是她顺杆子爬起,说:“母亲,我想要一支丹参。” 周新月:“……” 她就随便一说,这人可真会赶鸭子上架。 “我回去便叫人去库房里找了,给你送去。” “多谢母亲。”陈琬琰欢喜的俯身行礼。 周新月虽然心底因为宣平侯的话,对她有了一点怜意,但看到她那素缟白裳,那一丢微不足道的怜惜,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剩同情了。 所以她也没吝啬,丹参远不如人参珍贵,回去就让丫鬟去库房挑了两支上好的丹参给她送了过去。 陈琬琰是不懂这些东西的价格,拿到丹参她就先泡了一杯茶,又让丹云给她炖了一锅丹参鸡汤。 喝完丹参茶,心里那股子激动劲儿也过了。 左右她这身子一时也好不了,她现在算是彻底体会到那些狂买保健品的老年人,吃一两回就不再吃的心态了。 正所谓是病急乱投医,满心期盼吃了药就能脱离病海,从此性命无忧。 然而过了那股子头脑发热的兴奋劲儿,吃不吃都一个样。 丹霞帮她的脸上了药,担忧的说:“小姐的脸怎么一直不见好呢?” 是呀,怎么就一直不见好呢。 别是周淑清给她的脸下毒了。 陈琬琰将头发别在耳后,拿了铜镜仔细检查她那张猪头脸。 “你看这里,是不是被有被利物划伤的痕迹?”她食指指腹轻轻按摩面部,一路滑至下颌缘,因为视线限制看不太清楚。 她将下巴高高抬起,好叫丹霞看的更仔细一些。 丹霞凑近一看,果然有道一寸长的划痕,所幸伤口不算深。平时不刻意抬高头颅,根本看不到。 陈琬琰摸了摸,奇怪的说:“这什么时候划的,我都没感觉到疼。” 她其实挺怕疼的,但这个伤口看起来并未愈合,血痂还糊在上头。 真是奇了怪了,她日日沐浴碰到水没感觉到疼就算了,血痂怎么会洗不掉。 她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每一颗指甲盖都未超过指头肚。 她不喜欢留长指甲,她指甲较硬,习惯剪过之后个个都磨平整。 这肯定不是她自己划出来的。 谁动了她的下颌缘? 打发了丹霞出去,她轻声唤了句,“陆久。” 隔了一会儿,陆久从屋后的窗户翻了进来。 她问道:“最近我睡着的时候有人来吗?” 陆久刚才已经听到她与丹霞的对话,仔细想过近几日她接触过的人,并没有人有机会接触到她的下颌。 “没有。”陆久肯定的回答。 陈琬琰情不自禁的伸手在伤口上摸了摸,不痛不痒没什么感觉,她把血痂抠下来,又用手轻轻的按上去还是没有感觉。 “殿下在宫里吗?” “您要见殿下?”她终于想起来见他主子了吗? 她就想找个会医术的人看看她下颌的伤口,并不是想见赵瑾瑜! 食指上沾了血,她用拇指与食指打圈搓了搓,“许久未听到水月庵的消息,不知可有进展?” “殿下近日都未出宫,水月庵之事都是沈国公与梁、沈二位公子在查,目前并无太大进展。” “查不到酒坛的来历吗?”陈琬琰蹙眉。 第109章 酒的出处 “那些瓷器并不是一个陶瓷窑出的,鉴定出了七八家,每家卖出的数量与水月庵拼出的碎片数量都对不上,还在排查。” 拼碎片可是个大工程啊,谁想的点子啊,这么没脑子! 这么查下去再过三两个月也查不清。 “方向不对。”她无语的说。 酒坛子是七八家陶瓷窑出品,就能说明这是有人一早就谋划好的。 那人心思缜密,做事谨慎小心,也早就料到他们会去查陶瓷窑,所以才用了那么多陶瓷窑出的酒坛。 那人既然能算到这么多,定然不怕查,因为他根本没有在陶瓷窑这种地方购置酒坛,或许就是在耍着他们玩呢! 她忽然想到那日丹云说的话,酒还没出去卖,就被闻着味儿的人买走了。 或许酿酒高手在民间呢? “御酒是不是也没有问题?”她问道。 “主子英明!” 陈琬琰:“……”她英明个鬼!那人藏那么深,当然懂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像谢二这样既不是酒肆也不是酿酒作坊的散户,谁会想到去查他们,直接从百姓手中购置未在官府登记过的酒,就算想查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酿的酒既未在市面流通,也没形成酿酒规模,出酒不多对酒坛没有那么多讲究,自然不会去陶瓷窑统一订购酒坛,也不可能每家都用同样的酒坛盛酒,会有七八家陶瓷窑出的酒坛一点也不奇怪。 或者她再脑补多一点,买酒之人不经意的多嘴提一句不用思虑酒坛精致与否,只需把酒酿好。 他们还会发自内心的感激贵人,赞美一句贵人至善。 就像洗牌一样,目的就是把所有的牌都打乱。 “放火的人极有可能是分批、少量从百姓手中购买了酒。”陈琬琰说道。 那些人家也定是要出酒了才去集市买酒坛,那便能解释为何一家的酒,也可能用多个陶瓷窑的酒坛。 这样既查不出大量购酒坛,也难查出从哪里大批购置了酒,因为根本没有所谓的大肆购入,而是徐徐购之。 酒水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装酒的酒坛子杂就可以了。 “百姓酿的酒水燃不起来。”陆久道。 “燃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有人能酿出可以点燃的酒就好了嘛!” 好酒自有人会酿,比如会酿御酒的人。 酿御酒的人会不会有问题? 她陷入沉思飞快的分析,时不时眼睛微眯,只觉得做局那人心思十分缜密。 陆久听到脚步声,闪身出了内室。 丹云端了碗冒着热气的丹参鸡汤走了进来,碗底还沉了几块鸡肉。 她不喜欢吃太烫的食物,就让丹云先放在一边晾着,等鸡汤凉了她才想起皇上让她二十七日内都不许食肉。 她吸了口肉味儿,依依不舍得对丹云道:“端下去。” 丹云:“……” 她熬了老半天,小姐就闻了闻? 好在丹云从来都是唯陈琬琰是尊,听话的把鸡汤撤了。 刚走到门口,陈琬琰把她喊住,“丹云。” 丹云不解的回头问道:“您要喝吗?” 陈琬琰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孙涪休沐,你也休息一天,跟他出去玩。” 丹云有些不好意思,自从她和孙涪过了明路,小姐没少给她放水,隔几日便放她与孙大哥出去玩,美名其曰,约会培养感情。 “孙大哥去了谢大哥家里,奴婢还是留下伺候小姐。”丹云红着脸说道。 陈琬琰轻笑一声,“那刚好,你也去,顺便让谢二给我匀一坛子酒水。” 丹云不解问道:“小姐要酒做什么?” 陈琬琰道:“我前些日子打翻了侯爷一坛子御酒,寻了好些日子也未寻到好的,谢二不是酿的好么,你给我弄一坛回来。” 丹云嘿嘿一笑,点头道:“孙大哥说谢大哥的酒,比他吃过的都好。” 陈琬琰莞尔一笑,说道:“那你便去替我讨一壶。” 陈琬琰给了她车马牌子,叫她乘马车去。 丹云走后一炷香的功夫, 陆久闪身进内室,对她说道:“殿下让属下接主子过去。” 陈琬琰一怔,问道:“进宫?” 见她想的有点多,陆久面无表情的解释,“殿下让属下带您去宫外的落脚点。” 陈琬琰:“……” 不是进宫就行,她实在是对那座巍峨庄严的宫殿没有好感。 陈琬琰叫小丫鬟去通知车夫等在东侧门,丹霞替她收拾妥当,取了面纱遮面。 她状似无意的说道:“丹云今日去了谢二家,我不在府里,你若无聊也去他那里玩。” 丹霞忙道:“奴婢还是在家守着,家中无人看守,奴婢心里总是不安。” 陈琬琰颔首,“也好。” 她从东侧门出了府,先去了春风楼,在春风楼换了陆久准备的马车。 马车外观很低调,陆久亲自驾车。 她不禁问道:“春风楼是太子殿下的?” “是咸阳王家的。”陆久解释。 她心下了然,难怪那日赵瑾瑜能让人绊住宣平侯府的人,带她悠闲的逛夜街。 马车行的很慢,绕着京都主城乱跑,时不时的停下买些东西,半个时辰之后才停下。 陈琬琰戴了陆久给她的幂篱,幂篱的皂砂长垂至地,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面。 她左右观察了下,曲幽深巷青瓦矮墙,青灰色的大门钉了六排木钉,门头低调内敛端秀,并未悬挂匾额。 她猜测,他们应该处在富商云集的青雀大街。 这个时代阶级固化,非王侯将相一律不得用朱漆铜钉大门,非官户府邸一律不得用黑漆铁钉门。 陆久轻叩门环,很快门就从里面开了。 一个年约三十四五岁的中年汉子探出个脑袋,四下看了看,陆机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他,那人才放他们入府。 入门是一块青石铺就的空地,走了约五六十步绕过照壁入了二道门,才算进去了宅邸。 踏入二道门入目便是奇草仙藤苍翠,牵藤引蔓穿石绕檐,奇香入鼻陈琬琰只觉得自己好似置身于上古仙境,不自觉的就朝庭院中央走去。 “小心!”陆久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了她一把。 第110章 去见太子 陈琬琰身子一歪,右脚的鞋子湿了个透。 陈琬琰:“……” 她根本看不出脚下的青砖小路是个水塘! 她惊得一头冷汗,要不是陆机拉了她一把,她就踩空摔水里了! 这般设计想必水中另有乾坤,她不敢再乱走,闪身到陆久身后,踩着他的脚印穿过了花园。 穿过了前院进了内宅的花园,内园精致玲珑,亭台水廊清幽秀丽,陈琬琰也不敢再分心打量。 陆久把她带到抄手游廊,驻足道:“没有经过殿下的允许,属下不能入内,主子走右侧的游廊过去。” 陈琬琰犹豫一瞬,想到刚才踩空那一脚还心有余悸。 陆久见她怂成一团,无语的说道:“殿下都叫人撤了,主子放心。” 陈琬琰:“……” 陆久说完就出了院子,守在拱门口当雕塑。 陈琬琰一脚湿一脚干的走到敞着门的主屋,室内并没有人,她摘了幂篱,脱下湿鞋袜爬上了软榻,拿几案上的水壶冲洗了一下脚,擦干后盘腿而坐。 赵瑾瑜来的时候就见她蜷缩在软榻上,背对着他呼呼大睡,一只肉乎乎的小脚露在外面,小腿肚因为薄纱的遮盖,若隐若现的裸露在空气中。 地上的水渍未干,湿鞋袜随意扔在一边,还有一方濡湿的桃粉色锦帕丢在脚踏上。 他已非童子,忆起那晚的缠绵,心底难免起了些旖旎。 “咳咳。” 赵瑾瑜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虽然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光洁的小腿。 陈琬琰睡眼惺忪的翻了个身,躺平在软榻上。 扭头看到他站在塌边,语气自然的问了句,“你回来啦?” 那感觉就像新婚妻子等待晚归的丈夫,不小心睡着了一样。 赵瑾瑜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淡淡的‘嗯’了一声。 陈琬琰揉揉眼睛,坐起身看了眼外头的天,出来时还艳阳高照,此时竟然不见日头。 “我睡了很久?”天都快睡黑了。 “小半个时辰。” “啊?”她忍不住又看了眼外头,这才发现天空阴云密布,起了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喜欢雨天,雨天可以让她感受到那年父亲背着她的安全感。 她轻声呢喃了一句,“要落雨了吗?” “嗯。” 赵瑾瑜今日穿了藏青色的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庄肃神秘,陈琬琰看的有些呆。 以为知道了他心思深后会怕他,可是见到他后才意识到,她非但不怕他,甚至还想去一亲芳泽。 羞耻的坐直身子,她想喝口茶缓解干燥的口舌,拧起水壶,她才想起她刚才用这壶水冲了脚…… “渇了?”赵瑾瑜见她踌躇,柔声问她。 听到他的声音,陈琬琰执壶的手一抖,这该死的诱惑,吞了下口水,她勉强扯了个问题转移注意力。 “殿下知道丹霞是二皇子的人?” “知道。” “她最近经常去哪里,殿下知道吗?” “知道。” 陈琬琰:“……”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不对,既然知道,他怎么会查不出酒坛的事呢? 她审视的看着肃着脸的赵瑾瑜,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没道理他想不出。 “你很聪明。”赵瑾瑜淡声评价。 “什么意思?” 赵瑾瑜轻笑一声,说道:“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陈琬琰舔了舔下唇,“是你让人引丹霞去的,你想借大姐夫的手破案?” “你和二皇兄很亲?”赵瑾瑜淡淡的问道。 陈琬琰没回答,她现在只觉得浑身难受,赵瑾瑜这人太难琢磨了。 “那日在水月庵,你是故意顺着我的话,将查案目标从酒肆转到陶瓷窑的?” 京都酒肆甚多,如果大肆去查一定会引起恐慌,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更会引起商户的不满。 所以他明知道她分析的有问题,还刻意引导她说下去。 “你说呢?”赵瑾瑜颇有兴味的反问。 “陶瓷窑都建在城外,殿下把目标锁定在八家,看似在浪费时间,事实是想借别人的手查出凶手。” 而他既不出头得罪人,又能让凶手以为他无能,威胁不足,转移对他的忌惮,专心致志的对付赵锦锋。 她突然想起景睿帝说的那句,太子从没得过太傅一句夸赞。 她那时以为太子只有姿容俊美,是个学识浅薄的花架子。 现在想来是林太傅看走了眼。 “你说的很对。”赵瑾瑜语气莫名。 如果没有这场大火,再过不久许贵妃就会荣登后位,废了他这个不出色的太子,立赵锦锋为储君。 “水、水月庵的大火,是谁放的,你……”陈琬琰磕磕巴巴了半天也没将腹中的话问出来。 那人宁愿冒险放火烧死沈皇后,让赵瑾瑜再稳坐三年太子之位,也不愿赵锦锋当太子,不止是因为他母族式微,而是他表现出的平庸。 他把所有人都骗了! 赵瑾瑜就像一口普通的水井,你以为它最深只有十米,当你掉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它竟然连着河。 当你游的筋疲力尽,终于看到一点点曙光的时候,却发现这条河通向的是无边无际的大海。 而她只是一个置身海中会游泳的普通人,她不知道岸有多远,能活与否,全看大海拍打她的海浪想将她推向哪个方向。 岸边,或是更深的海域。 如果有一天,他要对付她,她躲得过吗? “你怕我?”赵瑾瑜沉着脸问道。 “我为什么怕你?”陈琬琰强做镇定,硬着嘴反驳。 赵瑾瑜乌眸沉不见底,一下不眨的凝视着她,陈琬琰心虚的撇开眼。 “怕知道太多秘密,我会杀了你?”赵瑾瑜走近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中指挠小猫儿似的在她下颚缘的伤口上来回揉。 第111章 太子的敲打 赵瑾瑜揉了会儿,松开她的下巴,直起身,郑重的说道:“孤说过不会害你。” 赵瑾瑜很少在她面前自称过孤,陈琬琰抬眼小心打量他,他站的笔直,神情淡漠清冷,宛若遗世独立的谪仙清越脱俗,只一双桃花眼闪着动人心魄的光辉。 这是生气了? 她下意识去摸下颚缘的伤口,触手光滑细腻,他刚才是在给她上药? 她忽然起身站在软榻,居高临下的看着赵瑾瑜,捧着他脸,对准他的唇亲了上去。 让你超凡脱俗,她偏要拉他下凡! 赵瑾瑜没料到她会如此,一时没站稳,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陈琬琰的身子也不稳前倾,只能靠腰部力量撑住身子不往下落。 赵瑾瑜愣愣的站着,双手僵直的垂在两侧,也不知道扶她一把。 “张嘴,闭眼。”陈琬琰在他唇上吸了几下,不满的咕哝了一句。 赵瑾瑜呆呆的闭眼启唇,迎了她的舌头进去。 她的吻火辣热情,赵瑾瑜从起初的生涩承受,到最后的攻城掠夺。 二人不知何时倒在塌上,陈琬琰被他压在身下,双手交叠环着他脖子。 她呼吸渐渐粗重,忽然一道电光闪过,紧接着响起震天雷声,雨水倾盆泼地,砸进水池中泛起层层涟漪。 赵瑾瑜猛然清醒,压着她的身子紧绷僵硬,从她身上翻下来时碰到软榻上的几案,上头的茶盏水壶碰在一起,叮当作响。 陈琬琰舔了舔嘴唇,她刚才脑子发昏都做了什么! 赵瑾瑜还在孝中,她差点引他酿成不孝大过! 她喘着粗气偷瞄躺在身侧的赵瑾瑜,他的胸膛极速起伏,头歪在一侧,留给她一只娇艳欲滴的粉红色耳朵。 这该不会是他的初吻? “那个,我……”陈琬琰眼珠子一转,为了缓解尴尬,一本正经的编瞎话,“我刚才渴的眼花,把你当成水壶了。” 赵瑾瑜:“……” 他是水壶? “还渴吗?”他哑着嗓子问道。 “不……不渴了……”陈琬琰结结巴巴的说。 “你和二皇兄处得不错?”赵瑾瑜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最近赵锦锋没少给她送东西,陆久应该都告诉他了,没什么隐瞒的,她也隐瞒不了。 “我长姐没空见我,我就只能找我大姐夫了。”自从在将军府见过陈琬瑛后,她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任凭陈琬琰给她递帖子,她就是不肯回应。 她帖子发的多了,她就以孩子病了为由不接见她。 倒是时常邀人过府,或是出去参加赏花宴。 沈皇后的丧事办完,陈琬瑛让人递话给她,说她身上有孝,让她不要想着出门交际,以免让人家觉得晦气! “往后在他面前要注意分寸,莫要惹恼了他。” 他二皇兄虽然看起来如春风和煦,却十分在意尊卑,她屡次触他逆鳞,他竟然都忍了,但难保他下回不发作。 他没有立场正大光明的保护她,而李珩保护不了她。 “我很注意了啊,我有时情不自禁。”她有自己的习惯和情感,忽然要矮别人一头,一时还转变不过来。 赵瑾瑜平稳了呼吸,意味不明的说:“你已嫁人,在李珩面前随意搂抱别的男子,不怕他恼了你。” “哦,”陈琬琰看着屋顶,闷闷的的解释,“我那天挨了打,一肚子委屈,看到大姐夫,把他当成我爸……我爹了。” 赵瑾瑜:“……” “那天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会扑过去哭一场。”她活的太憋屈了,动不动就受伤,没有一点自由就算了,精心策划的青苹果乐园,还被一场大火烧没了。 她豪爽的买了一条街的商铺,大笔的银钱都投进去了。 乐园的建造却停工了。 现在所有进度都停滞不前,开张之日至少要延期三个月,即便是顺利开张了,皇子守孝三年,大姐夫为了名声肯定不会替她坐镇捧场了,她的乐园还能火爆吗? 简直是前途未卜。 杀千刀的纵火犯! “你一个姑娘家,日后莫要乱抱旁的男子。”赵瑾瑜淡声提醒。 思绪被打断,陈琬琰不满的动动鼻子,“我现在是妇女,不是姑娘。” 赵瑾瑜:“……” 知道她抱了二皇兄,他十几日未出宫见她,可这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授受不亲? 即便是对着他也不该拉拉扯扯,又亲又抱的。 他没忍住摸了摸唇,仿佛柔软的触感还在。 “你日后若是见了外男,要记得与之保持三……五步距离,也不可与其有肢体接触。”赵瑾瑜想了想,又道,“像方才那般,万不可对旁的男子做了。” “那我见了殿下也要离五步远?”陈琬琰扁着嘴,星眸闪着无辜的光。 在她的世界里拥抱是很正常的事,她经常在演出完和伙伴们相互拥抱,鼓励对方。 闺蜜之间还会亲吻对方的脸颊,这些对她来讲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她的动作快于她的脑子。 那日抱过赵锦锋之后,她也觉得自己行事欠缺,可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有尊卑意识,也还没改掉自己的习惯。 “你是傻子吗?”赵瑾瑜躲开她的目光,忍不住吐槽。 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我不傻!”她气呼呼的说道。 忽然她眼珠子骨碌一转,“你渴不渴?” 赵瑾瑜冷冷的嗯了一声,水都被她吸干了,他能不渴吗? 陈琬琰直起身子,给他倒了杯水,喂到他嘴边,“喝。” 赵瑾瑜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问道:“你确定要我喝你的洗脚水?” 陈琬琰:“……” 端水的手抖了抖,她尴尬的说道:“我又没在水壶里洗……” 赵瑾瑜轻笑一声,准备就着她的手喝。 陈琬琰得逞的嘿嘿憨笑,“殿下快喝。” 赵瑾瑜忽然淡淡的说了句,“可别后悔。” “喝喝!”又不是她喝,她为什么后悔? 第112章 心机太子 赵瑾瑜直起身子喝了一小口,桃花眼微微上挑,手掌扣住她的后脑,贴上了她的唇。 陈琬琰:“……” 赵瑾瑜,我敲里大爷! 赵瑾瑜虽好相处却不是吃亏的性子,怕吻的太深像刚才那样失了分寸,喂她喝了水便将人放开了。 陈琬琰竟然有点舍不得,狗日的,他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见她舔嘴唇,赵瑾瑜脸上不自觉带了笑,心情愉悦的调侃,“怎么,不过瘾?” 陈琬琰:“……” 这还是那个清肃出尘的太子殿下吗? 赵瑾瑜目光悠远绵长的望着窗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仿佛回到了母后被废前的日子。 那时虽也过的艰难,却也能开怀的笑,轻松的生活。 “怎么了?”陈琬琰疑惑的看着他。 赵瑾瑜回神,和她在一起时既安心又轻松,仿佛找回了在母后身边的时光,愉悦又放松。 他会不自觉的宠溺她,亲近她,甚至讨好她。 陈琬琰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摸了摸脖子上的伤,问道:“你刚才给我涂了什么?” “拔毒膏。”赵瑾瑜从袖袋摸出一个小瓷瓶,放在几案上,“你脖子上的伤有毒,不清毒是不会愈合的。” 陈琬琰眼中希望一闪,问道:“毒清了,脸会好吗?” 赵瑾瑜颔首,“伤口好了,脸应该也会好。” “御医都治不好的脸,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御医没看到你的伤口,你脉象虚弱无力,这毒又附在皮肉,摸不出。” “这个伤口不痛不痒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受得伤。”陈琬琰郁闷的说道,“这会竟然感觉有点疼。” “有疼痛感说明这药有效。”赵瑾瑜舒了一口气,“若是没有感觉,说明毒已经沁入肌肤,这伤口会越来越大,伤在脖子很难处理。” “这是什么毒?” “碗大个疤。” “噗哈哈哈哈。”陈琬琰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瑾瑜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顾名思义就是,如果毒完全渗透进皮肉,很快就会发展成碗口那么大的疤,无法愈合。” “什、什么?”陈琬琰震惊的瞪大眼,伤口就伤在她下颌缘,一旦溃烂到大动脉,她还有命在吗? 这伤口没知没觉的,又伤在不容易发现的地方,碗口那么大,她的颈动脉不得爆了吗。 幸亏赵瑾瑜见了她。 “现在知道怕了?”赵瑾瑜忍不住教育她,“自不量力的以身犯险,蠢不可及。” “我……” 一定是周淑清干的! 最近能接触到她脖子的只有周淑清,她以为那日在桃苑她算计好了见招拆招,却没想到,人家也是一环扣一环,做了多手准备。 果然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她们串通好的?” “你现在才知晓?”他已经告诉她暖桃是王家的人了,她这脑袋瓜怎么就是不灵光呢。 陈琬琰无语凝结,她就这么蠢,主动把自己送上去给人家害? “是王家要害我?” “还不算太笨。” “我死了对王家有什么好处?”她气闷的说说道,“我和王家又没仇!” 难道王家还不死心,想和宣平侯府结亲? 赵瑾瑜淡然的瞥了她一眼,轻笑道:“若是能攀上宣平侯府,他家还能再撑些日子,若是不能,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谋害皇子,满门抄斩亦不为过。 血封咽未能成功嫁祸给宣平侯府,他三皇兄铁了心要推王家出来做挡箭牌,过不了多久所有证据都会指向被舍弃的王家。 王家正是如此才急于与宣平侯府结亲,意图转投二皇兄,多苟延残喘些时日,为族人谋生路。 “血封咽是王家人给我下的?” 赵瑾瑜却摇摇头,断定道:“不是。” 陈琬琰眼睛眯了眯,试探的问道:“你知道是谁?” 赵瑾瑜也不隐瞒,只说了句,“没有证据。” 她在赵瑾瑜手心划了几笔,良久才听他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陈琬琰犹豫了下,低声问道:“那水月庵……” 赵瑾瑜垂着眸子呆愣片刻,情绪低落的点了点头。 陈琬琰抱紧他单薄的身子,轻抚他的背,心疼又自责,“别伤心,我会帮你的。” 凭心而论他从未伤害过她,甚至还派了暗卫保护她,她明明在沈皇后的棺椁前发誓不再负他,却又因为自己的胆怯用疑心伤害他。 “你不是看不透我,害怕吗?”赵瑾瑜自嘲一笑,缓声说道,“我若谋算少一分,早就和我两位兄长一起投胎了。” “你……”她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安慰,那些人连出个家的废后都不放过,怎么可能放过他。 见他眼底闪过一抹受伤,陈琬琰弱弱的表示,“我没有害怕你……” 赵瑾瑜双目放空,声音极轻的问了句,“是吗?” “是呀!”她想清楚之后确实害怕了,她连一个周淑清都算计不过,赵瑾瑜要对付她简直易如反掌。 怀疑过他故意贡献了童真迷惑她,但一见他,就又被他释放出的魅力吸引了,沈皇后说的不错,她欠他的,得还。 赵瑾瑜几不可见的勾了下唇角,可怜巴巴的说道:“我不会害你,你相信我。” “好,我信你!” 初秋的暴雨来的急也走得快,一会儿就雨过天晴,还出了一道瑰丽的彩虹桥。 见过赵瑾瑜后,陈琬琰每天龟缩在阆苑养伤,除了侯夫人与府里的小姐会时不时的找找茬,她过得还算舒心。 静荷每日传点外面的消息给她,替她挡挡后宅飞来的刀子。 “小侯爷还在忙周淑清的事?”她问静荷。 她好像快两个月没见李珩了,她先前还想着慢慢策反他,现在看来是没什么戏了。 静荷道:“到底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妹,也不是说不管就能不管的。” 陈琬琰嗤笑,“人也不是那么好捞的,就让她好好在大理寺养养性子。” 侯夫人几次旁敲侧击的让她去找二皇子说好话,先将周淑清从大理寺捞出来,她不愿意,周新月没少给她甩脸子,家里那几个小姐也没少给她下绊子。 丹云噔噔噔的从外面跑回来,一脸的不忿,“大厨房也欺人太甚了!” “又怎么了?”陈琬琰好笑的问她。 “送菜的婆子不给我们院子送菜,让奴婢去大厨房拿,大厨房的人不给奴婢!” 静荷给她倒了杯茶水,说道:“丹云姑娘先喝杯茶水消消火。” 丹云接过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气恼的说道:“这府里的奴仆简直太没规矩了!” 陈琬琰轻笑,“不过是群看眼色办事的狗奴才罢了,有什么可气的。” 侯夫人越是这般给她穿小鞋,她就越不让大理寺放周淑清出来。 丹霞端了碗牛乳从外面进来,对气呼呼的丹云说道:“你快别拿这点小事烦小姐了,王婶子刚才让人送了新鲜的菜蔬和牛乳,还能饿着咱们小姐不成?” “那自是不能!”丹云红着脸说道,“我就是气不忿!咱们在凉州时哪里受过这种气!” 静荷也跟着说道:“出了门总不比在家做姑娘时畅快,侯府有老夫人压着还算好的。” 可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总有管不到的事。 “你且先去消消气,等会儿随我去侯夫人跟前走一遭。” 第113章 静荷的劝解 陈琬琰喝了牛乳,将空碗递给丹霞,“你带她出去散散心。” 她现在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蚊香盘中心,围着她的是一环又一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行事,尽可能的不给自己招惹麻烦。 可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也是不会忍的。 静荷等她们二人都出去了,才悄声说道:“主子莫要逞一时之快,这府里只怕还有不少暗桩,想挑拨你与侯府的主子闹不和。” 陈琬琰问道:“你院里的份例也削减了不少?” 静荷轻轻颔首,从前她一日三餐都是四个菜,自从周淑清进了大理寺,大厨房就只给两个素菜和一碗只有几颗米粒的稀粥。 更别提份例的布料首饰等物了,也亏的她手头宽裕,才一直忍着没闹腾。 “主子还是先忍忍,您若是与侯夫人起了冲突,就中了他人的奸计。” “什么奸计?” “百善孝为先,现在是侯夫人有求于您,若您沉不住气去找她闹,情况可就反过来了。” “什么意思?”陈琬琰不解的问道。 “儿媳妇顶撞婆母是不敬不孝,侯夫人借着这由头就能给主子立规矩,后宅锉磨人的法子多了,几个回合下来就能逼的您主动接周姨娘出大理寺。” 陈琬琰没有与婆婆相处的经历,听了静荷的话倒是觉得有几分新奇。 “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折腾我?” 嫁进侯府的这几个月她一直在养病,也甚少同侯夫人接触,虽是侯府的儿媳,却更像是借住在侯府的客人。 以她对周新月的了解,若她能折磨自己肯定不会忍着,现在这些小动作除了让府里的仆从轻视她,也起不到别的效果。 静荷清了清嗓子说道:“给小侯爷纳妾。” 陈琬琰:“……” 纳就纳呗,她还一心想着和离跑路呢。 要不是她来时俩人已经成亲,她早就逃婚了。 “小侯爷院里伺候的那几个丫鬟都开脸做了通房,等国丧过后,许是要给小侯爷纳几房姨娘。” 没抬妾的通房比丫鬟也强不了多少,却能继续住在男主子的院里,方便伺候男主子,男主子俩月不进后院,若是别家的夫人早就受不了低头了。 陈琬琰这没心没肺的,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逼急了侯夫人,她在小官员家里挑几位美娇娘纳进来,陈琬琰就没得痛快日子过了。 “纳就纳,小侯爷不来我还乐的清净。”陈琬琰根本就不在乎,俩人便是年年无相见她也是乐意的。 她就说怎么俩月不见李珩进后院,原来是沉醉在前院的温柔乡。 李珩刚进门就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心里无端生起一股子怨气,他俩月不来见她,她就一点不舒服都没有? “看来我不在的日子,你倒是过的舒爽。” 陈琬琰闻声朝门口看去,就见李珩领着侯夫人的大丫鬟锦瑟从外面走了进来,一张脸沉的堪比黑炭。 “你怎么来了?” 李珩黑沉着脸说道:“母亲将锦瑟给了我,你去安排下。” “让府里的管事婆子按照规矩办就是了,我的大丫鬟又不懂这个。” 李珩被她气的差点暴毙,不爽的撂下一句,“你看着办!” 就快步出了阆院,只怕走的慢了会风度全无。 陈琬琰快无语死了,问锦瑟,“他吃火药了?” 她都没生气,他一个受益者凭什么生气? 锦瑟回道:“爷最近忙的脚不沾地,许是外头的事让他心情不快,少夫人虽然身体抱恙,却也不该将爷忽略至此,爷是少夫人这辈子的依仗,您也该多为他考虑才是。” 静荷看向精心打扮过的锦瑟,一袭淡粉色长裙,银镶玛瑙的头面做配,更衬的人娇美可人,到底是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脸面给的很足。 只可惜奴仆做不了良妾。 “那你且说说小侯爷遇上了什么烦心事?”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侯夫人的传声筒。 “因着周姨娘的事二殿下时常与爷为难,周姨娘虽然行事莽撞了些,但到底没酿成大过,大理寺那里若是审问清楚了,也应当将人领回来处置,一直关在大理寺不是让人看侯府的笑话吗?” 锦瑟说完见她目色平静,继续动之以情的说道:“因为皇后娘娘的事已经让爷在京都抬不起头了,周姨娘的事也不知让爷被同窗,还有共事的大人们如何嘲笑呢。” 这话说来说去都是让陈琬琰去劝说二皇子释放周淑清。 陈琬琰闷声道:“妾室谋害主母就该接受律法的制裁,你当我是放羊的?她回回害我,我回回将她放过?” 静荷轻笑,“那自是不能够,没得养出一群轻狂的货色,若是上回就将她送去庄子上‘养病’,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来。” 侯夫人舍不得周淑清,一心想要给她体面,将陈琬琰的脸放在地上踩,让府里的下人对她一丝尊敬也无。 锦瑟争辩道:“静姨娘这话说的不对,下药的事出在前,便是周姨娘去了庄子也已经发生了。” 丹云从门外大步流星的冲进来,脱了鞋就往锦瑟身上抽,“你这小贱蹄子说的什么混账话,难道这天下是谁狂谁有理了不成?她逼我家小姐去死!让她坐牢怎么了,她就该去死,去给我家小姐偿命!” 丹云如同魔障了般,不停的拍打锦瑟,四五个小丫鬟都没能将她拉住,“你还敢来我家主子跟前叫嚣,没这个道理!” 锦瑟被她打的无处躲,只能向陈琬琰求救,“奴婢好歹是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又给爷做了妾,也不是谁都能打骂的,少夫人还是管管您的奴婢。” 陈琬琰从怔愣中回过神,就听丹云哭骂道:“我们主子再怎么也是将军府嫡出的小姐,凭什么受你们的窝囊气!” 陈家不止有兵权还有个郡王爵,在凉州谁敢惹陈家人? 第114章 作威作福的大丫鬟锦瑟 她家主子便是连太子妃都做得,一个落魄侯府的丫鬟贱妾都敢仗势欺到她们头上了! “你少在我们主子面前作威作福,再敢来招惹,就等着被发卖出府!”丹云气的双目通红,她家主子心软性柔,却不是谁都能欺辱的。 丹霞听说丹云与锦瑟起了冲突,领着守门的聂婆子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的水都没来的及擦干,见丹云还在捶打抱住陈琬琰腿的锦瑟,跟锦瑟来的小丫鬟与阆院的撕扯在一起。 静荷挡在陈琬琰面前,下裳被扯烂了好几个口子。 她心中一凛,忙对聂婆子说道:“快将她们拉开,别伤了少夫人。” 聂婆子力气大,直接将撕扯丹云的小丫鬟撞开,将丹云拉起护在身后。 丹霞趁机一脚踢在锦瑟肩膀上,厉声呵斥,“还不松开你的手,伤了少夫人惟你是问!” 陈琬琰被丹云那句偿命吓住,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这才没拦着她继续骂锦瑟。 她指着锦瑟带来的那几个丫鬟,冷声道:“将那几个来闹事的捆了,一人打二十大板!” 这些人都是侯夫人院里的,在她面前还敢这么嚣张,全然没将她看在眼里。 聂婆子手劲儿大,一手一个将人押了带出去,丹霞也带着阆院的丫鬟将其余人都推了出去,一时间阆院哭喊哀嚎声连绵起伏。 锦瑟阴沉着脸跪在地上,那些都是侯夫人拨给她的丫鬟,打她们就是再灭她的威风。 “她们都是侯夫人院里的奴婢,少夫人无权处置她们。” 丹云冷哼,“再金贵也是奴婢,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这府里你比我熟,想住哪个院子自己去挑,伺候的丫鬟你自去找管事婆子要,如果没别的事你就下去。”陈琬琰压根不理会锦瑟的不满,该教训的也教训过了,过犹不及。 锦瑟傲然说道:“大夫人说让奴婢先去前头伺候小侯爷,等爷忙完了再回后院住。” 这话就是告诉陈琬琰周姨娘的事儿解决不了,李珩就会一直住在前院。 “知道了,你下去。”陈琬琰冲她摆摆手。 锦瑟被陈琬琰这无所谓的态度给整蒙圈了,这反应根本就不在她的预想范围内,侯夫人将自己给了小侯爷就是为了刺激她,她这么平静怎么行? “奴婢是家生子,不是外头买来的贱妾,是要办纳妾礼的。” 陈琬琰瞧着她那副明显要和自己打擂台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国丧期间我就是想给你风光大办也没那个胆子,圣上怪罪下来侯府也要受连累,锦瑟姑娘想必也能理解。” 锦瑟明显噎了一下,半晌才说了句,“奴婢晓得,但纳妾是要摆席面的。” “管中馈的是婆母,国丧期间能不能摆喜桌挂粉绸自当由她考量,锦瑟姑娘这粉色锦衣还是早些脱下的好。” 静荷清了清嗓子,对锦瑟道:“侯夫人既然已经将锦瑟姑娘安排妥当,你就先回,府中诸事少夫人也做不得主,你在这里说有什么用。” 陈琬琰垂眸端起了茶盏,摆明了是要送客。 锦瑟事情办砸,还让陈琬琰下了侯夫人的脸面,见她做了甩手掌柜心里窝了一团怒火,还想再辩驳几句就被怒气冲天的丹云推出了屋子。 刚踏出屋门,就撞上了赶来看热闹的李佳柳。 李佳柳见她盛装打扮,面上还妆点了艳色浓妆,蹙眉问道:“你怎么打扮成这样,不知道国丧要穿素服,轻颜色,少簪钗吗?” 锦瑟对她盈盈拜下,解释道:“侯夫人将奴婢给了大爷做妾,所以才做此打扮来拜见少夫人。” 李佳柳轻嗤,“看你这样子是被打了?” 她那好大嫂让李家人成了京都笑柄,连带着她出门赴宴也总是被人指指点点,她倒是不含糊,一出手就将她大哥的两个爱妾送进了大理寺,连母亲赐的妾室也敢打,这般善妒活该受冷落。 锦瑟委屈的说道:“是奴婢惹恼了少夫人,只是她将夫人院里的丫鬟打了,奴婢不知如何同夫人交代。” 李佳柳一听就动了气,打她母亲的丫鬟不就是打她母亲的脸吗? 她听着阆院里的哭嚎声,探着头往里看去,果然见那些挨打的都是熟面孔,刚想冲进去就被她的丫鬟拉住了。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老夫人昨儿个才说过不许人来打扰少夫人养伤,您忘了么?” 李佳柳被她一拦也冷静了下来,看了眼狼狈的锦瑟,道:“走,去找母亲。” 陈琬琰等院子的声音渐止,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倒是不想惹事,但人家不愿意让她清净。 静荷沉静的站在一旁,丹云嗫嚅的问道:“小姐,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陈琬琰摇了摇头,“没有,你做的很对,就是因为我太好说话,她们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静荷却道:“不是少夫人好说话她们才这般,而是没人给您撑腰。” 高门大户的夫人哪里是好做的,她这次受伤将军府的人不出面为她撑腰,就连陈侧妃都不愿意见她,府里的人精难道心里没数吗? 便是陈侧妃也日常同贵夫人走动的,陈明玄的妻子张若华出自定国公府,往来的贵夫人也有不少,难道就没人探她们口风? 陈琬琰来京都这么久,连个宴会都没出席过,朋友更是一个没结交,人家就是将她欺辱死,又有谁知道呢。 她那烂名声,没有熟人引见,还有人从中作梗,哪家的夫人都不会主动给她下请帖,她就只能如同孤木困死在内宅。 “百日国丧也快过了,各家夫人们也该筹办宴会了,主子还是先和长嫂将关系缓和一下,去定国公府办的宴会上结交几个朋友。”静荷真心实意的说道。 朋友介绍朋友,她的交际圈才能打开。 陈琬琰茫然无措的说道:“我并不知自己哪里惹了她,我去将军府她躲着我,给她写拜帖也没回应,是她不肯见我。” “您就再去趟将军府,顺便将殿下给您的两个丫鬟带回来,难道您就没发现大公子也不来找您了吗?” 经过静荷的提醒,陈琬琰这时才想到她兄长也快俩月没出现了。 第115章 婆媳交锋 静荷见她沉思不语,就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听进去了,太子殿下特意将两个会武的丫鬟送进将军府,提出让陈大公子给她送丫鬟,不就是想让她和陈家人多接触吗? 陈琬琰点了点头,道:“我脸好了就去将军府。” 静荷闻言松了口气,她能想明白便好,就怕她性子傲低不下那个头。 锦瑟添油加醋的在宣平侯夫人面前告了陈琬琰一状,气的周新月捂着胸口不停咒骂。 “少夫人说奴婢就是个贱的,就算是您跟前的大丫鬟也不配伺候爷,不止让她的大丫鬟丹云打了奴婢,还将您给奴婢的丫鬟也打了二十板子,这哪里是看不上奴婢,分明是不敬您啊!”锦瑟哭哭啼啼的说道。 “简直岂有此理!”周新月气的直翻白眼。 “她不愿意奴婢给爷做妾,还说要让周姨娘给她偿命!奴婢命贱也就罢了,可周姨娘是夫人您的亲侄女啊!她怎么能如此……” “实在是太恶毒了!清儿也是被人蒙蔽了,她又没有损伤,竟然还不肯放过清儿!” 李佳柳挑了下眉,说道:“大嫂对母亲不敬,母亲不如请了家法治她。” 周新月瞪了她一眼,陈琬琰跟头倔驴似的,没得再让她惊动了老夫人和侯爷。 “你个姑娘家,管你兄长房里的事儿作甚,还不回你自己的院子去,没得让老夫人再教训你!” 李佳柳撇了撇嘴,老夫人最是护着陈琬琰,她不过是跟她吵了两句嘴就被老夫人罚抄了五遍女戒,知道她母亲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再火上浇油,行了礼就带着丫鬟走了。 “你今日就去珩哥儿院里伺候,等国丧过了再给你摆两桌席面。”周新月疲累的冲锦瑟摆摆手,“下去。” 锦瑟面上一喜,生怕她反悔,赶紧跪地叩谢退出去了。 周新月也是有苦难言,陈琬琰就是个混不吝的直肠子,周淑清做的事危害到了侯府,她压根不敢让老夫人和侯爷知晓她央着儿子捞周淑清。 二皇子这回是真动怒了,说什么都不肯放人,她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给陈琬琰下软钉子。 没想到她这么能沉得住气,硬是不肯松口。 吴嬷嬷见她气的不轻,安慰道:“夫人别气坏了身子,她动了怒不正如了咱们的愿吗?等她闹上门来就能处置她了,表小姐还等着您救呢,因为不懂事的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周新月闻言脸色也好了点,老夫人不许她主动招惹陈琬琰,但她要是自己送上门来闹,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却没想直到入夜也没等到陈琬琰,气的她一整晚没睡好,第二日身体便有些不适。 听说陈琬琰一大早就巴巴的跑来给她请安,气的她在床上翻了身,恶狠狠的说了句,“让她在外头等着!” 吴嬷嬷出了内室,对等在外头的陈琬琰说道:“少夫人今日来的早了,夫人还未起身,少夫人先在这里等着。” 她是周新月的陪房,跟着周新月来侯府也有二十多年了,锦瑟是她的女儿,借着这次机会,她费尽了口舌才说服周新月让锦瑟给李珩做妾,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就有享不完的富贵。 她心里也不愿意周淑清回来,比起陈琬琰那才是个惹不起的祸头子。 陈琬琰颔首,乖巧的应了,“好” 她昨日原本是要来问大厨房的事的,但又不想跟周新月再起冲突,就勉强忍了一夜,早就料到今日不会那么容易见到人。 自从进入了十一月,天气也越来越冷了,利刃似的寒风刮在裸露的皮肤上又冷又疼。 在院子里站了两刻钟,陈琬琰脚都冻的没知觉了。 丹云也冷的不停搓手,小声抱怨道:“侯夫人这是起不来了吗?” 丹云一边吐槽一边将刮在陈琬琰身上的枯叶拂去,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个洒扫的小丫鬟都没有,她在心里正吐槽着,正屋就走出来一个小丫鬟。 陈琬琰喊住她,问道:“夫人还没起来吗? “候夫人病了,少夫人还是再等等。” “我去偏房里等,你去给我手炉添些炭火。” 小丫鬟只是看了她一眼,并不接她递来的手炉,回道:“奴婢急着去给夫人请府医,少夫人还是先在这里等着,让别的丫鬟替您添炭火” 丹云瞪视着那丫鬟扬长而去的背影,说道:“小姐先去偏房等着,奴婢去给您添炭火。” 陈琬琰却摇了摇头,“不用,咱俩不能分开。” 丹云昨日打了锦瑟,今日在人家的地盘,吴嬷嬷要想教训她由头多的是,她不能让丹云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陈琬琰走到左厢房,房门紧闭竟然还挂着锁。 丹云又小跑到右厢房看了看,回来说道:“右厢房也锁着。” 陈琬琰无语的将手炉递给丹云,“你穿的单薄,先拿着暖暖手。” 丹云摆手道:“奴婢不冷,您别冻着就成。” 小丫鬟过了三刻钟才将府医请来,见陈琬琰还站在那里,轻蔑的勾了下唇就带着贾医女进了主屋。 “那个小丫鬟叫华年,是锦瑟的妹妹,吴嬷嬷的小女儿,应当是刚提上来的二等丫鬟。”丹云道。 府里的医楼到这里最多两刻钟不到,她墨迹了这么久才回来,肯定是故意拖延时间。 陈琬琰笑了笑没吭声,左右不过是受点冻罢了,吴嬷嬷今日这般对她,她就能让锦瑟好过了吗? 又站了两刻钟,吴嬷嬷送贾医女出来,故作惊讶的看着陈琬琰说道:“少夫人怎么不先去厢房等着,站在这里怪冷的。”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天再冷,也没有恶仆的心肠冷。” 吴嬷嬷忽然一拍脑袋,满是懊恼的说道:“都是老奴的错,因为夫人病的急,老奴一时糊涂,忘了交代新来的丫鬟开厢房的门。” 丹云没好气的刺了句,“院里一个勤快的丫鬟婆子都没有,你们伺候的这般不上心,难怪侯夫人会生病。” 这般做派分明就是故意刁难她家小姐。 吴嬷嬷的脸上布满委屈,晃着身子说道:“嗨,丹云姑娘可是冤枉咱们了,也是昨日咱们院子里的小丫鬟都伤着了,大丫头锦瑟又去了前院伺候,还没来得及教新来的小丫鬟规矩,还请少夫人原谅则个。” 陈琬琰抿了下唇,这还怨她自作自受了? 第116章 不走寻常路 贾医女神色莫名的看了眼陈琬琰,见她面色泛着潮红,好心说了一句,“少夫人吹不得冷风,赶紧进屋暖暖。” 吴嬷嬷却板着脸对她说道:“贾医女还是先回去,侯夫人院里的事还轮不到你做主。” 贾医女闻言抿了下唇,就背着药箱走了。 吴嬷嬷见她识相翘了翘唇角,将笑挂在脸上,对陈琬琰说道:“咱们夫人身子不舒服,见不得寒凉,少夫人今日就先回去。“ 陈琬琰眸光平静的看着吴嬷嬷,“还请吴嬷嬷转告婆母,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周姨娘还等着她去救呢。” 吴嬷嬷目送陈琬琰离开,朝地上呸了一口,“算个什么东西!” 原以为她等了这么久没见到人,肯定要大大闹一场,没想到竟然这么平静的就离开了,果然是个怂货。 陈琬琰回到阆苑就开始称病不出,府里渐渐有传言说陈琬琰把侯夫人气病了,没两日就开始传侯夫人让陈琬琰在冷风里站了一个时辰,将她又搓磨病了。 王婶子往府里送菜蔬也被拦在了门外,在府外急得团团转,因为担忧陈琬琰的安全,直接以将军府的名义给老夫人递了帖子。 自从不管中馈后,老夫人鲜少理后宅的事,接到了王婶子的拜贴有些不解的问道:“她不是琰丫头的陪房吗?” 便是出去替主子管庄子,要进府禀事也不需这么兴师动众。 直接让门房给她主子通传等召见就是了。 “想是门口进不来?”管事嬷嬷小心翼翼的说道。 老夫人一听就皱起了眉,“你有话就说,欲言又止的做给谁看,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越发的不长进了!” 管事嬷嬷讨好的笑了笑,“老奴这不是不想做那嚼舌根的刁奴,伤了主子们的和睦么。” 老夫人不悦的斜了她一眼,管事嬷嬷不敢再瞒,将这些日子府里传的风言风语言简意赅的说了。 老夫人气恼的问道:“这事儿可当真?” 管事嬷嬷哪里知道是真是假,陈琬琰安安静静的,实在不像她那性子会做的事,犹豫的说道:“老奴就是不知道真假,才不敢说出来污老夫人的耳朵。”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对玲珑说道:“你给阆苑送些补品过去。” 管事嬷嬷晓得她这是要让玲珑过去探口风,就问道:“可要老奴去见见王婶子?” 老夫人颔首,她到底是侯府的老夫人,还不至于亲自去见个奴才。 玲珑倒也是个心思巧的,在阆苑问明了情况,又派人悄悄的跟着丹云往大厨房走了一遭,才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晾着侯夫人,又派玲珑去看过陈琬琰几次,府里的风言风语就逐渐平息了,锦瑟也不知为何没被李珩收房,又将她送回了侯夫人院里。 “要说厉害,还得是老夫人。”陈琬琰笑道,不过是给她送了几回东西,连风浪都没掀起,就让周新月老实了。 “老夫人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只要主子顾着侯夫人的脸面,她就是向着您的。” 陈琬琰颔首,之前老夫人都是两边平衡,这回倒是一边倒了。 “主子也太不将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了。”静荷非常不认同陈琬琰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陈琬琰也是真受了凉,她那日穿的单薄,又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这破败的身躯根本就受不住。 “那我能如何,难不成告到老夫人跟前去?”状告过去若是能解决问题便也罢了,只怕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换来周新月更深的嫉恨,回数多了老夫人也要厌烦。 静荷低叹道:“大宅院里的日子看着光鲜,也是不好过。” 陈琬琰抿了下唇说道:“我看她们就是太闲了,非要证明自己有多废,你看我的脸还肿吗?” 诚如赵瑾瑜所言,她下颌缘的伤口完全愈合之后,脸颊就在慢慢消肿了。 静荷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道:“好像还有些肿。” 距沈皇后过世已有一百一十日,各位达官显贵府上都是喜气一片,沉寂三月的京都也活泛了起来。 憋了一百来天的权贵人家婚嫁娶纳不断,京都的媒婆赚了个钵满盆满,迎来送往都面带喜色。 被阴霾笼罩的宣平侯府也终于迎来了第一桩喜事,宣平侯为李珩请封世子的文书,朝廷给了同意的批复。 “阿弥陀佛,佛主保佑!”周新月虔诚的给菩萨上了三炷香。 “恭喜夫人,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吴嬷嬷道。 周新月喟叹,“我这心悬了十多年,终是落了地。” 她的兄长犯罪流放,虽不祸及出嫁女,但宣平侯一日不肯为她儿请封世子,她便一日不得安心。 若是她有朝一日不在了,宣平侯娶了续弦生了儿子,她的珩哥儿又该如何? 现在朝廷的批文已下,她的儿子就是宣平侯府下一任继承人。 吴嬷嬷却面带愁色的说道:“只可惜老奴的女儿虽思慕世子爷,却没能入爷的眼,辜负了夫人的心意,也是她自己没福分。” 周新月眸光闪了闪,说道:“锦瑟是个能干的,有好的姻缘等着呢。” 吴嬷嬷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不会再管了,除非锦瑟自己能入了李珩的眼。 陈琬琰下颌的伤口一个多月才完全愈合,等她脸完全消肿找去将军府,陈明玄又奉命去凉州送军资,已经走了月余了。 她扑了个空,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吞不下吐不出。 张若华不肯见她,她只能先去找赵瑾瑜给她的两个丫鬟,彤云和彤霞。 领着人去往秦姨娘的院子,却在那里撞上了她的大嫂张若华。 张若华上下打量着陈琬琰,冷笑一声,道:“你还有脸来见我?” 陈琬琰:“?” 第117章 张若华的怨恨 “你害死了我的孩儿,还有什么脸面来将军府?”张若华说着便开始捂面哭泣。 陈琬琰一脸迷茫,她在原主留下的幻灯片里努力搜寻对张若华的记忆,俩人不过二面之缘,压根不熟。 “长嫂说的我怎么听不懂,我何时害过你的孩子?” “若不是你闹出的丑事,我怎会被人嘲笑,没了腹中的孩子?”张若华一双眼气的赤红,可是她的教养不容许她失了端庄,说话的音调也只是稍稍高了一分。 她与陈明玄成亲七八载,始终不能有孕,去年九月终于迎来了喜讯,秦氏主动还给了她管家权,简直是双喜临门。 可是她的孩子在她腹中还不足三月,就因为陈琬琰不要脸面的作风,连累她也成了京都勋贵圈的笑柄,忧思郁结失了孩子。 也因为小产身子虚弱,到手的管家权又又又又交还了给了秦姨娘。 她看到陈琬琰就一肚子怒火,如果有可能,她再不想看到这个间接杀害她孩子的凶手。 陈琬琰:“……” 她竟无言以对! 这也能怪她? 她第一次感到无比的冤屈。 即使是在宣平侯府遭人陷害,挨打、中毒、受伤,她也没觉得憋屈,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做人好难。 陈琬琰一直以为周淑清是个背锅侠,没想到她才是那个大怨种。 别人穿越可能生而贫困,为了赚钱实现人生理想而奔波劳碌。 她开局就有花不完的票子,睡到手的美男,她还以为自己终于要脱离平凡,当上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然而现实却给她挖了个天坑,她穿越来除了替原主挨打还要承受众人的谴责。 原主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明明是大嫂自己没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为何要怪罪到我的头上?”这锅她不背! “大嫂端庄典雅,便是此时气恼也未大声吵闹,若是你真的心胸宽广,又为何会受谗言影响。” 说到底还是张若华自己小肚鸡肠,心思太重。 陈琬琰做的事儿与她何干,难道自己腹中的孩子,还不如流言蜚语重要吗? 张若华一怔,停止了哭泣,不忿的说道:“分明是你做事不检点,怎还有脸推到我的头上?” 陈琬琰气结,这些人位高权重,从小就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圈子中熏陶,一个个花花肠子黑心肝。 她自诩有的几分小聪明,可在他们的眼中,难道自己就是个背锅的小丑? 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她身上泼? “我做事检不检点与大嫂何干,人家戳的是我的脊梁骨,难道指着你骂了吗?” 原以为老天送她一场富贵是天降馅饼,没想到竟然是个大陷阱。 张若华被她气的一噎,确实没有人骂她,都是笑讽着调侃陈琬琰的光荣事迹。 “你不顾皇家与太子的颜面,这让夫君与我娘家如何在朝堂立足,怎样同太子相处?” 陈琬琰问道:“陛下可曾卸了父亲兵权,不许兄长回宫当值,定国公府可有被陛下冷落罢黜?” 张若华迟疑一瞬,摇头道:“不曾。” “那太子殿下可曾斥责你们?” “也不曾……”太子还同从前一般,和他们不亲不疏。 秦姨娘见张若华被她牵着鼻子走,笑着在旁边打圆场,“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的,你还年轻,养好了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陈琬琰冷冷瞧她一眼,问道:“我今日来便是要问问你,府中既然已有当家主母,你为何还敢把持中馈不放?” 秦姨娘讪讪的说道:“大公子媳妇身子不好,我暂且先替她管着。” “好个刁奴,主子面前也敢称我?我陈家何时轮到一个奴才管家了,你现在就去将账本都拿出来。”陈琬琰阴沉着脸,她今日看到秦姨娘并无情绪波动,看来原主可能不在了。 “你已经如愿嫁入宣平侯府,为何到我将军府为虎作伥?”张若华不满的看着她。 陈琬琰见她行事糊涂,冷着脸问道:“长嫂见过哪个府上是姨娘管家?” 张若华细声细气的说:“有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让姨娘管家。” 秦姨娘刚才还因为张若华的维护而沾沾自喜,没想到下一秒她的巴掌就打了过来。 陈琬琰正色道:“你既然已经嫁给大哥,也该学着掌管家事,以后这将军府偌大的家业都是兄长的,大嫂性子敦厚固然是好,可你自己立不起来,身出名门又如何,难道终身都叫个奴才压你一头?” “我管不好。”张若华嗫嚅道。 秦姨娘听到这里差点没笑出声,她还以为软绵的张若华变了性子呢。 陈琬琰无语凝噎,转头看到秦姨娘还端架子坐着不动,厉声喝道:“还不去拿?” 秦姨娘神情自若的说道:“大少夫人都说自己没能力管好了,二小姐何必咄咄逼人呢。” 张若华呆滞的坐着,她是国公府最尊贵的嫡长女,从没人敢苛待她。 母亲从小教她操持家事,教育她贤良淑德,她亦对妹妹们谦逊礼让,妹妹们但凡受了委屈都喜欢找她倾诉,她也会尽力维护。 后来嫁入将军府,她才感受到她有多无能。 公公无妻室,她嫁进来本应为夫君操劳持家。 可她却一心伤怀自己不能孕育子嗣,最初秦姨娘总是来开导她,她本也无心料理家事,再加上秦氏和善,她便将到手的管家权交给了秦氏。 哪知后来便再要不回来了。 有时秦姨娘因着公公的命令将账本给了她,家里账房的管事,外头店铺的掌柜也都对她敷衍了事,还嫌她做事慢,对不好账本,句句言言都是要她把管家权还给秦姨娘。 陈琬琰哼笑一声,对丹霞说道:“秦姨娘腚上扎了钉子,你且去扶她一扶。” 丹霞架着秦姨娘走了,陈琬琰见她呆坐在一旁,淡淡道:“大嫂,我今日说话不好听,您也别往心里去。说句僭越的话,您不为自个儿考虑,也该为我大哥想想。” 张若华回神,她心里最敬重的就是陈明玄,“我如何没为夫君想了?” 陈琬琰直言说道:“大嫂口口声声说为大哥哥着想,又为何让秦姨娘掌管家业?” 她话已经说的这样明白了,希望张若华能听的懂。 第118章 和谈 嫡长子继承家业本是理所应当,家中产业让一个生养了庶子的姨娘把持,她难道就不怕秦姨娘把家业掏空,给大哥哥留下一堆烂账和空壳子吗? 与其让张若华伤春悲秋的怨恨她,不如给她找点事做。 “我……账房管事,和外头铺子的掌柜都不愿听我的。”张若华臊红了脸,若不是她无能,那些人怎敢轻看她。 “不听你的,换个听你吩咐的便是。”陈琬琰淡淡道。 这些在她看来并不是难事,不过就是秦姨娘联合刁奴欺主罢了。 张若华性子温吞软弱,那些人看她好欺负才敢蹬鼻子上脸。 张若华一怔,懦弱垂下眸子,怯怯的说道:“我没有人换……” 她在将军府这么多年,除了她带来的陪嫁丫鬟,与谁都不熟。 陈琬琰:“……” 她真是小看她这个嫂子了……真是个妙人啊! 她以为她活的够窝囊了,没想到强中更有强中手。 陈琬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再不多吸几口空气,她怕被这一口浊气憋死。 难道她就光顾着自怨自怜和恨她,脑子里再没装别的了吗? “嫂嫂为何不问大哥要几个人?你们夫妻一体,你若是开口大哥岂有不应?” “夫君公务繁忙,我不想让他为家事烦忧,这才没好意思开口。”张若华羞红了脸。 彤云和彤霞站在陈琬琰身后,一起抬头看了眼张若华,复又低下了头。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道:“长嫂既然与大哥心意相通,便该提前为日后打算,及时止损。” 张若华表情一滞,苦笑道:“我子嗣难怀,夫君不肯纳妾,我还有何指望。我现下只盼望着秦姨娘别因今日恼了我,不将四弟的孩子过继给我。” 陈琬琰神色一凛,冷言问道:“过继子嗣?” “我身子不好,府中医女说我日后可能难再有子嗣了。”张若华双目噙泪,整个人都陷入痛苦。 “可请外头的大夫看过?” “秦姨娘也为我请过几位妇科圣手来诊脉,结果都是一样的。”张若华说着眼泪啪啪的往下掉,心如蚁嗜般疼痛,每每想起这事就悲恸不已。 难怪她心里怨愤,若是真的再不能怀子嗣,她虽然没有直接责任,可也算间接害了她。谁叫她惹出这么大的笑话,让整个将军府都跟着丢人。 想来张若华这朵出身高贵的娇花,从来没那么丢人过。 这要搁现代都不算个事儿。 陈琬琰心中感怀社会主义好,无奈的问道:“长嫂没叫兄长请御医来给你瞧瞧?” 张若华擦了擦眼泪,瞪了她一眼,讥诮道:“御医只给圣上诊病,便是我父亲都不一定能请得动尚药局里的御医,便是太医署的太医令都不容易请。” 尚药局隶属殿中省,尚药局的医官只为帝王一个人诊疗,张御医是正五品下的奉御,尚药局品阶最高的医官,没圣上的准许谁也请不来。 便是功臣和德高望重的权臣病重,圣上彰显隆恩,也只会派从六品下的侍御医为其诊病。 “就是请正八品下的司医、正九品下的医佐也得奏请皇帝,待圣上同意后才能替王公大臣看诊,你当谁都有你那好福气?”张若华酸酸的控诉。 这还是她家有公爵位才有资格奏请圣上,律法有明确规定王公以下不得辄奏请尚药局医官诊病。 公侯人家日常问诊只能请的动太医署的太医令、丞,混的再差点就只能请太医署的普通医师、医正和医工问诊。 陈琬琰:“……”她都快被毒死了好吗?这算什么好福气? 再说电视剧不是这么演的啊! 她还以为王侯贵族都能请御医诊病呢。 “就是后妃想请尚药局的司医和司佐诊治,都要先请内廷尚食局的司药司先诊治,再由司药请奏圣上,你当谁都有那个殊荣让御医诊病?” 陈琬琰竟然无言以对,合着她还沾了血封咽的光,变相蹭了点皇室的荣耀。 张若华吐槽完,见她不说话,酸溜溜的问道:“你今日就是来消遣我的?” 陈琬琰忙道:“不是,我是来找秦氏要账本的。” 今日王御医给她带了话,往后他与张御医每隔七日轮流来给她摸次脉,若她哪里不舒服,便须得他不当值才能来。 明日是张御医去侯府为她诊脉,她刚才听张若华说不能怀孕,就想着让张御医给她瞧瞧。 但听张若华所言,人家只为皇帝诊病,她话到了嘴边就咽了下去。 张若华闻言有些气馁,没好气的说道:“那账本很难看懂。” “我先看了再说。”她心不在焉的回道。 张御医他们这三个多月没少为她的病情操心,他们平时不止要在御前侍奉,还要去太医署传道授业,考核医学生。 她今日遣人去两位御医府上送了厚礼,听了张若华的话顿感自己礼备的有些薄了。 既然御医这么难请,私下还肯给她几分薄面,她得好好维护关系才是。 “你身子如何了?”张若华问道。 “好多了。” “御医可还日日去你府上问诊?” 陈琬琰点了点头,问道:“长嫂跟我去侯府小住两日?” 她明日就厚着脸皮求张御医顺便给张若华瞧瞧,也省得她跟陈明玄一起嫉恨她。 “这、这不合规矩……” 陈琬琰一看张若华那表情就知道她动心了,说道:“我住在将军府倒不是不可以,但人家御医还要去宫里当值,怕路上耽误人家。” 侯府在朱雀街,将军府在监兵街,两府距离有点远,太早她爬不起来,又也不好让人家御医再跑到将军府来,错过了明日就得再等七天。 “那、那……”张若华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陈琬琰也懒得多说,只道:“大嫂明日早些到我府上,我拜托张御医给你瞧瞧。” 只希望这次过后,能打消她对自己的怨恨。 张若华纵然再双耳不闻窗外事,也听说她中了血封咽,知道两位御医在给她诊治,虽然心里有想让御医治病的想法,却硬撑着不肯去看她,也真的是够固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没主动请御医给张若华诊治,才又惹的陈明玄故意冷落了她。 “可是,人家大人未必会愿意……”张若华却还是有点犹豫,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哀愁。 她也放下过对陈琬瑛的芥蒂,央求她向二皇子提一提找御医为她诊治的事,却是没能办成。 听她说是御医以不合规矩为由,婉拒了二皇子。 第119章 问秦姨娘要账本 陈琬琰不知道内情,随意的摆摆手,“那是我的事,明天大嫂只管早些来便是了。” 张若华本就是心思柔软的人,定下了去看诊的事,心里的怨怼消了些,对陈琬琰也热络了几分。 俩人正说着话,丹霞就带着人抱了好摞账本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情愿的秦姨娘。 陈琬琰问道:“都拿来了?” 丹霞将账本放在她面前的几案上,说道:“秦姨娘就给了这些。” 陈琬琰随手翻了翻,不禁皱起了眉头,这记的都是个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难怪张若华说难懂。 “这些账本我要带走核对,明日大嫂若无事,同我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 “明日不是……” 陈琬琰飞快的打断她,说道:“明日我不去庄子了,咱们去街上转转。” 张若华一愣,她虽然没什么心机,心眼却还是有的,只道了句,“好。” 陈琬琰将剩下的账本翻了一遍,蹙眉问道:“秦姨娘不会还私藏了?” 秦姨娘身子一抖,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心里就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她哼笑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不拿出来,我若查出来了,你可别后悔。” 秦姨娘笑呵呵的说:“奴婢哪敢欺瞒二姑娘,真的都在这里了。” 陈琬琰挑挑眉,意有所指的问了句,“秦姨娘知道我这身衣服,哪里来的吗?” 秦姨娘幸灾乐祸的摇摇头,语气轻快的回答:“奴婢不知。” 她确实不知,但她却看到了她里头穿的麻布里衣。 陈琬琰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手中的账本,讥讽道:“姨娘就是姨娘,就是没见识。” 秦姨娘僵着脸没吭声。 张若华这才细细的打量陈琬琰的穿着,没有花纹绣样的藏青色锦缎长裙,腰间宽松无束腰,亦无禁步压裙。 “这、这是……”她面色有些发白。 “这是孝衣。”陈琬琰轻弹衣袖,庄肃的说道,“宫里赏赐下来的。” 这是过了百日国丧景睿帝赐下来的守孝衣裳,给她出门穿的,她要随赵瑾瑜一起三年内里衣不能着丝绸,只能穿白色粗布。 秦姨娘脸上的笑僵住,她不过是丫鬟出身,并未见过皇家守孝的衣裳。 张若华却是一眼就认出那样式是国丧百日后,太子妃见客时所穿的常服,朝见还有正式的朝服。 难道皇帝是认可她当太子妃的? 只怪她刚才太生气,没仔细打量。 张若华叹了口气,怜爱的说道:“若不是看见你穿这身衣裳,心里对你又恨又怜,我早就撇开你走了,妹妹这些日子受苦了。” “不过是身孝衣罢了,有什么值得显摆的。”秦姨娘小声嘀咕。 陈琬琰从袖袋掏出一张纸展开,“秦姨娘别忙着想别的,还是好好想想是不是忘拿了账本。” 这单子是陈青岩给她的,罗列了将军府在京都的产业,还另外派了八个护卫,以及十二个丫鬟,两房管事。 她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为何现在才送人给她,难道是因为原主非要嫁给李珩,生气才不给她陪嫁丫鬟的? 可既然生气,为什么还要给她那么多银钱和私产? “将军府有多少产业,我心里清楚的很,秦姨娘要不再回去找找?”她父亲既然给了她那么多产业,没道理将军府的账本比她的还少,一看就是秦姨娘手脚不干净私吞的银钱。 秦姨娘的眼睛在那张纸上乱瞟,半晌之后才脸色青白的走了。 陈琬琰将单子烧了,这上头写的太详细,留着落在有心人手里肯定是不好的,她已经背下来了。 “这是?”张若华疑惑的问道。 “我是出嫁女,按理说将军府的事儿不该我插手,但也不能让个姨娘管家让人觉得咱们将军府里没规矩,等我将账目理清就交还给大嫂。” 静荷劝她没几天陈青岩就来信说,知晓她在宣平侯府屡次受伤,叫她与兄嫂好好相处,在京都也互相有个照应。 还附上了这张单子,让她帮着兄嫂好好打理家业,不要多管不该管的事儿。 她自然知道不该管的是什么事,比如血封咽和水月庵。 这些事关朝堂权谋,皇位之争,她应该像赵瑾瑜一样收起锋芒,低调做事就对了。 张若华听闻她还会将账本还回来,迟疑的问道:“那府里近日的开销用度怎么解决,不如还是把账本还给秦姨娘算了。” “这些我都会处理好的,大嫂不用担心,陪我在府里转转可好?”陈琬琰起身,对丹霞说道,“你和彤云彤霞在这里等秦姨娘,拿到账本再来找我。” 这些事情是迟早要做的,正好她闲着找点事做也挺好的。 张若华性子柔,耳根子没主见,见她这般说,就道:“那就交给妹妹了。” 俩人在将军府闲逛,陈琬琰见她还未走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忍不住提醒道:“大嫂平日里也多走动走动,宽宽心,身心愉悦才好怀子嗣。” “妹妹说的是,我母亲也是这般说的。”她母亲也常让她放宽心,还多次提出让她在族中给陈明玄挑个妾,长子就抱在她自己身边养。 可陈明玄死活不愿意,俩人还为此拌过几回嘴,还是秦姨娘说陈明玄而立无子,就把四公子的孩子过继给他们,她才宽了心。 但她本身就不是活泼爱动的性子,能坐着就不站着。 陈琬琰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直白的说道:“大嫂,你身子养不好,真怀了孩子也不是好事。” 这年代医疗条件太差,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她身子孱弱病态,没准生产时就小命不保了。 真怀孕了,还不如不怀。 张若华被她戳了心窝子,差点又哭出来,“妹妹,为何又说这些戳人肺管子的话!” 第120章 与张若华合不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琬琰没想到张若华这么敏感,耐着性子解释,“大嫂嫂每日喝一两碗豆浆,有助怀孕。” 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她有个同事也是怀不上孩子,后来她在医生的建议下每日喝两杯豆浆。 不过她还没等到那个同事怀孕就穿越了,因此也不知道是否有效。 但喝豆浆肯定是有一定好处的,大豆蛋白质高,还有异黄酮。 “大嫂喜欢吃什么,我赶明儿叫人送来。” 张若华心不在焉的听她唠叨,她与陈琬琰其实并不熟,也知道她与自己说这么多话是有心修复关系。 虽然刚才戳到了她的伤口,但看在她让张御医为自己诊治的份上,还是勉强的附和着。 但也没有多热络,毕竟陈琬琰以后还要指望她撑腰,才能在侯府立足。 “我喜欢清淡口,家里什么都不缺,妹妹不用费心了。” 陈琬琰带着她到了无忧阁,院子站了三四十个人,看到她们过来赶紧行了礼,整齐的站了两排。 “这些都是父亲从凉州送来的人,两房管事并八个侍卫,十二个丫鬟,你我各一半。”陈琬琰的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对张若华说道,“嫂嫂先挑。” 张若华一惊,赶忙拒绝,“父亲给你的人,我怎好收!” 若是陈琬琰将府里的账目理清后,真的会还给她,她也确实需要人手,但是府外买的不放心,回定国公府要人,又唯恐秦姨娘和陈琬瑛以为是自己撺掇了陈琬琰。 “大嫂尽管挑就是了。” 陈琬琰不太喜欢院子里人太多,毕竟赵瑾瑜初一十五会偷摸进她院子,蒙上她的眼,默不作声的与她躺在一起,盖着被子纯睡觉。 张若华见她态度强硬,便不大情愿的挑了几个合眼缘的。 陈琬琰找出他们的身契递给张若华,又对他们训戒道:“你们以后跟着大公子和夫人,他们就是你们的主子,也是这将军府的主子,莫要让旁的人欺负了去。” “是!”众人齐声应道。 “也莫要仗势欺人,做好自己该做的。” 张若华让贴身侍女带他们下去安顿,心里涩涩的,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陈琬琰与她之间没什么说的,今日来也不过是奉了父亲的命,又与她话不投机,正事办完两两相顾无言,气氛十分尴尬。 俩人正无话可说的空档,丹霞带着人抱着好几摞账本找来了。 “小姐,秦氏给的账本都在这里了。” 陈琬琰挑了下眉,秦氏果然在给她耍心机,虽然不知道这些账本够不够数量,但也不像刚才少的那么离谱了。 她对张若华说道:“大嫂,我今日就先回去了,你明日记得早些来侯府。” 张若华也没打算留她,便道:“嗯,我身子不舒服,就不送你了。” 陈琬琰只觉得心累,也没再多说,就带着一群人告辞了。 她现在想讨好的人就只有赵瑾瑜,别的人能处就处,实在不能处就算了。 她本身就是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的性子,若是张若华不领她的情,那她也做不来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 出了将军府,陈琬琰叫了彤霞与她同乘,丹霞以为她们是陈青岩送来的人也就没多问,带着彤云去了后面的马车。 “奴婢拜见主子!”一上车彤霞就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跪礼。 “起来。”陈琬琰不太习惯别人跪她、 彤霞直起身子,跪坐在马车边缘,垂着头不敢直视陈琬琰。 “你家主子让你们来我这里,你们心里可有不愿?” 她和赵瑾瑜相处的越久,就越能发现他的好,她想吃烤鸭,他就亲自动手做了请她去春风楼吃。 她喜欢酸甜口的零嘴,就借着王婶子的手给她往府里送,但凡是她想要的,不需要她开口就能送到她的手里。 赵锦锋给她送些小玩意,赵瑾瑜跟着就送比他的多的礼物。 跟着这样温柔大方的主子,可比跟着她有前途。 “奴婢是自愿来服侍主子的。”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打量了她半晌,彤云和彤霞都是中上之姿,算不上绝色,不过二人都是体型完美的大长腿。 “你们主子喜欢什么?” 彤霞愣了下,回道:“奴婢没在主子跟前侍奉过,不知主子的喜好。” 陈琬琰挑了下眉,跟着她能接触到赵瑾瑜的机会可比从前要多,难怪能自愿来她身边。 她实在弄不明白赵瑾瑜怎么对她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只要看到他就想粘上去,她就跟有病似的。 但自从那次占了他的便宜,赵瑾瑜就再没让她亲到过。 第二日张若华来时张御医还没到,陈琬琰也刚从床上爬起来。 “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张若华不好意思的问道,这是她第一次来宣平侯府,好奇的四处打量。 “张御医替陛下和太子殿下请过平安脉,处理完公事就来,大嫂别急。” 张御医要赶在朝会前进宫点卯,等景睿帝上朝再出宫来替她诊治。 张若华点了点头,“万事都得以天家为主。” 俩人坐着说了会话,陈琬琰叫丹云捧了几个账本出来。 “大嫂这账本你看的懂吗?” 陈琬琰昨天看的头晕脑涨,前头的账做的确实很简单清晰,后头的简直就是一本糊涂账。 一甲品卖出七十二件,进价一两六钱,出价三两二钱,共计二百三十两四钱,除成本,一百一十五两二钱,盈利一百一十五两二钱。 二甲品比一甲品少出二十一件,进价低于一甲品六钱,出价比一甲品少二钱,成本低于一甲品七十七两四钱,盈利低于一甲品七十三两二钱。 诸如此类。 记账本的人不是蠢材,就特么的是个人才。 第121章 账本果然有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一百只青蛙一百张嘴,二百只眼睛,四百条腿,这样写够分明了。 他偏偏要写成一只青蛙一张嘴,眼睛比嘴巴多一只,腿比嘴巴眼睛加起来多一条,请问五十四只青蛙加四十六只青蛙,一共有多少张嘴巴、眼睛和腿? 她要不是上过学,熟悉各种计算公式,能被这绕来绕去的账本气的脑出血。 “看不太懂……”张若华说完就臊红了脸。 她自小跟着母亲学理帐,虽不敢说十分精通,但是七八分通晓还是有的,未出嫁前就自己打理了几家铺子,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奇葩的账本,看一会就头晕想吐。 “难怪大嫂不愿意看这账本,做的简直就是一本烂账。”陈琬琰昨天回来看的头昏脑胀不说,这里面记载的数目还总是对不上。 张若华心里很是委屈,细若蚊声的说道:“这账本真的很难理清楚。” 就是这些账本一点点捣毁了她的自信心。 她第一次管家一个账本就理了七天,管事催了又催,她实在没办法才带着账本去找了秦姨娘。 最后还是秦姨娘主动说帮她理账,当时她正为子嗣之事烦忧就没再要回来。 “这上面记的七弯八绕,我怀疑这就是个阴阳账本。” “什么是阴阳账本?” “就是糊弄人的假账本,秦氏手里应该还有个真账本。”陈琬琰笃定的说道。 张若华大惊失色,白着脸低声惊呼,“这怎么可能!” “长嫂不用惊慌,这只是我的猜测。” 陈琬琰让丹云端了豆浆和清粥小菜,与张若华一起用了早饭,叫了会写字的丫鬟誊抄账本,安排完便拖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张若华本就是话不多的人,陈琬琰一直在想账本的事也没怎么开口,二人沉默的在院子绕圈子。 阆苑院伺候的人不多,小丫鬟都在奋笔疾书,就显得这院子太静了。 “你为什么不愿意嫁给太子殿下?”张若华忽然问道。 “我没有不愿意。” 张若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的问她,“那你为何非要嫁给李世子?” 陈琬琰收回思绪,舔了下唇说道:“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父亲很欣赏太子殿下。”张若华很小声的说了一句。 陈琬琰一怔,“是我父亲,还是定国公?” “二位父亲都欣赏殿下。” 父亲想尽办法将她嫁去将军府,最大的原因就是陈家与太子殿下有婚约,可以通过陈家将家里的姑娘送进东宫,日后太子继了位张家的荣耀也能更进一步。 “殿下很好,是我配不上他。”陈琬琰苦涩一笑,很多事不是她能改变的。 “父亲说太子殿下因为沈皇后的事变化很大。”她曾在宫宴上见过几次太子,印象里那个少年斯文有礼像暖阳。 “是人都会变的。”陈琬琰淡声回了句。 她头一次见赵瑾瑜就是清肃高冷的孤傲模样,实在描绘不出他曾经的肆意张扬。 他甚至都很少发自内心的大笑,听到她说了有趣的话,也只是轻轻一笑。 “小姐,张御医来了。” 丹云带着张御医进了阆苑,手里还拿了一个梨花木匣子。 “张大人,早上好呀~”陈琬琰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 张御医笑道:“一早醒来笑欢颜,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同老夫说说,也叫老夫开心开心。” “昨儿个,我收到一幅字画,可我没什么品味,要不一会儿您老帮我瞧瞧?” 张御医笑眯了眼,“好说好说,先将正事办了。” 他最喜欢书法字画,不过他更尽忠职守。 张御医掏出脉枕,细心为她把了脉,写好脉案,才对她说道:“还是老样子。” 陈琬琰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感觉,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事儿,她想东想西也治不好。 之前她为自己的小命担忧,不停的瞎折腾,三个月过去了她还能生龙活虎就很开心了,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就像很多人有个头疼脑热,就在网上各种搜搜搜,被网上不负责任的留言吓的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到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屁事没有。 她可不想没被毒死,却被自己吓死。 她还要去大理寺吓唬周淑清呢。 陈琬琰收回手,憨笑着对张御医说:“大人稍等我去取画,您要是实在闲着无聊,就帮我大嫂把把脉。” 张御医瞪了她一眼,想着太子殿下的嘱托认命的掏出脉枕,对张若华道:“请夫人将手放在脉枕上,” 昨日太子刚走,陈琬琰便以送谢礼的名义亲自登门,提了帮张若华诊脉的事。 自他给陈琬琰诊病起,就未见过陈明玄夫妻来关心过她的病情,作为嫡亲的兄嫂这是极其不应该的,因此对张若华的印象也不太好,从进门就没看过她一眼。 若非太子殿下亲自开口了,他压根不会破例替她诊治。 “多谢张大人!”张若华欢喜的伸出胳膊,屏息凝神等着张御医替她把脉。 张御医在她手腕上覆了一方锦帕,手指搭在她的脉上,眉头逐渐皱成一个结,面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张若华随着他表情变化也跟着垮了脸,眼底也涌上了潮湿,泫然欲泣的问道:“张大人,我可是不能有孕了?” 陈琬琰拿了画出来,就见张御医绷着脸不说话,纳闷的问道:“怎么了?” 难道张若华日后真的不能生养了? “夫人可是喜食茄花或是凤仙花梗?” “正是,我每月总有几日牙疼的厉害,听闻茄花治牙疼便喜食。” “牙疼就咬了花椒在患处,少食辛甜之物,再吃些清火的汤药便可缓解,这两样东西陈少夫人日后莫要再贪嘴多食了。”张御医收了脉枕正色道。 这两样东西陈琬琰都没吃过,也没听过,因此好奇的问道:“这两样东西怎么了?” 张御医是个老头子,对着她两个女娃娃也不好说的太明白,看着陈琬琰的面子,才隐晦的多说了一句。 “若是以后还想要孩子,便不要再吃了。” 陈琬琰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连忙问道:“我大嫂一直不能有孕,是因为吃了这两样东西?” 张御医点了点头,他今日未带医女,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清楚。 张若华的脸色惨白的呆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琬琰欢喜的问道:“那我大嫂身子怎么样,可还能生育?” 如果张若华能怀孕,她就不用当背锅侠了! 第122章 秦姨娘的手段 “陈少夫人身上并无病灶,就是心思太重,无力出虚汗也是因为身子伤过未调理好,平日里多宽宽心,吃药调理好了自然可以心想事成。” 张御医写了脉案留档,又随手写了个方子交给张若华。 张若华咬着唇,娇弱的犹如一支迎风飘摇的娇花,细声确认道:“张大人,您要不要再看看,我真的还能再有孩子?” 她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她又有了盼望。 陈琬琰拍拍张若华的肩膀,“张大人都这般说了,大嫂便放宽心好好将养着。” 张御医瞪了她一眼,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心大呢,张若华若真是心大,能这么久不搭理她? 若非太子说想帮她修复与陈明玄夫妻的关系,真以为他愿意多管闲事啊! 竟然还敢质疑他! “陈少夫人且放宽心,老朽虽然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但还不至于连个脉都摸不准。” 张若华听他语气冷硬,也觉得自己方才说错了话,不安的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太高兴了,还望张大人见谅!” 陈琬琰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将取来的画双手托着递给张御医。 “今日多谢张大人,我是个粗人不懂欣赏,这画搁我这里也是浪费,您若喜欢便拿回去赏玩。” 张御医接过画卷随手打开,瞬间乐开了花,“你这画哪来的?” “一位友人送的,若是您喜欢,我日后得了都给您送去。”陈琬琰大方的说道。 张御医哼了一声,“你可莫要哄我,这一幅都难得,你还想着再有?” 陈琬琰苦着脸喊了声丹云,丹云吃力的环抱着一个大肚子青花瓷坛,从正屋走了出来。 她指着里头的画说道:“这里头都是同一个画师的画作,您自己看,有喜欢的随便挑。” 张御医眼前一亮随即又虎了脸,默念几句无功不受禄,幽怨的说道:“我当你时忘年交,你怎可拿东西诱惑老夫!”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对他拱手说道:“大人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有事相求么。” 张御医摆摆手,“我保证能治好你大嫂,旁的我可管不了。” 他这话便是应了替张若华继续诊治。 “大人医者仁心,我先在此多谢大人了。”陈琬琰笑眯了眼,又从里头抽了一卷,毕恭毕敬的躬身双手呈上。 这两幅字画是赵瑾瑜昨日送来的,说是什么大师的名作,让她今日送给张御医。她不认识什么大师,也看不懂那龙飞凤舞写的啥,只感觉那个山水画的大气磅礴,烟波浩渺间山高水长。 看久了就仿佛置身其中,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内心一片宁静。 张御医与她相处久了,也知道她是个洒脱不羁的性子,躬身双手接过她的画卷,爱惜的摸了摸。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张御医欣赏完将画卷好,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这两幅画他垂涎许久,太子都没舍得割爱,为了她竟然都拿出来了。 “大人喜欢就好~” 张御医满意的收好了画,对她说道:“老夫今日就先告辞了,少夫人若是哪里不舒服就让人去寻老夫。” 皇帝只说了不用日日来侯府,但她若是突感不适,还是要来问诊的。 陈琬琰也看出他是在张若华面前给自己长脸,心里十分感动,对他也更加尊敬,“是,多谢您这些日子的照顾!” 张御医等侍药童收拾好药箱,便要回宫。 陈琬琰赶忙对丹霞说道:“你在这里陪着长嫂,我去送送张御医。” 待出了阆苑,陈琬琰将跟随的丫鬟挥退,才问出心中的疑问。 “大人是如何看出我长嫂喜食茄花和凤仙花梗。” 不能受孕的原因有很多,张御医给张若华诊脉后,未曾问过她的饮食喜好和生活习惯,甚至连平时用药都没有问过,就直接就说了原因,她不觉得张御医有这么神。 张御医不动声色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然是闻着味儿了。” “长嫂早上食用了茄花和凤仙花梗?” 张御医颔首,“她身上的熏香并无不妥,也非药物原因致其不孕,身上又无病灶,虽然心思很重,但受孕却是没问题的。”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琢磨着张御医的话,不是熏香和药物的原因,那就说明张若华似乎对将军府很不放心,在所用之物和吃食上都非常注意。 她大嫂好像对秦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不设防,她还真以为她们关系融洽,互相信任呢。 到底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子,演技都是与生俱来的。 送走了张御医,陈琬琰一肚子心事的回了阆苑,张若华正呆呆的坐着垂泪。 陈琬琰对丹霞道:“你去将府里的医女请过来。” 彤云和彤霞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张若华垂泪,陈琬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若华,还好医女来的很快。 “奴婢见过少夫人!”贾医女行完礼,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低头抹泪的张若华。 “你知道茄花和凤仙花梗的作用吗?” 贾医女怔愣了一瞬,回道:“这两样都是活血之物,平时食用倒是没什么,但若癸水刚过,连续食用数日有避孕的效果。” 张若华闻言哭的更厉害了,直接伏在了几案上,身子哭的一抖一抖的。 “茄花可以避一个月,凤仙花梗可避三月。”贾医女见她哭的伤心,又面无表情的补充了一句。 这话如同刀子直直的扎在了张若华的胸口,让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陈琬琰的白眼简直要翻上天了,保不齐张若华流产都是这俩玩意吃出来的。 她白背了几个月的黑锅。 陈琬琰让人送走了贾医女,见张若华还在那掉眼泪,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烦闷的问道:“你从前在家里,婶婶没提醒过你吗?” 定国公夫人好歹有过生育经验,备孕的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总该有所交代? 张若华闻言直起身,稳了稳情绪喃喃道:“我在家中从未吃过这些。” 陈琬琰纳闷的问道:“那你为何去了将军府,就改变了口味?” 按理说防范心很重的人,都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口味。 第123章 断子绝孙 “我嫁进将军府后总是牙疼,秦姨娘说茄花治牙疼,我试了一次确实有效果,每次牙疼就吃这个。” 张若华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凤仙花梗是我在她房里吃到的,她和四弟妹经常邀与我一起进食,秦姨娘喜食腌制的凤仙花梗,说能保持身段护肠胃,回回饭桌上都有。” 她为了小心起见,每道菜都是秦姨娘和四弟妹吃过后她才吃的,就是喝粥吃干饭都是亲眼看着丫鬟从同一个容器里盛出来才吃的。 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定国公府让府里的医女诊脉,她的身体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房中的熏香等物她的奶娘都很注意,贴身的香囊都是日日检查,药渣也请人验辩过,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她才对秦姨娘少了防备之心。 陈琬琰:“……” 所以她防了那么多,却和一个不需要生育的女人共食避孕之物,真是活该她数年无孕! 一个以主母自居的妾室能安什么好心,果然秦姨娘甩来的黑锅让她这个大怨种背了。 “那她该不会每回你葵水过后,都叫你去她那里用饭?”陈琬琰无语的问道。 “也不是回回,我牙疼的日子胃口不好,她叫我我便都推脱了,她也从不强求。”张若华恼恨不已,若是秦姨娘太过强迫,她早就发现不对了。 就是因为太过随意,她才失去了防备。 陈琬琰既同情张若华,可又觉得她傻的可笑,问道:“大嫂准备怎么办?” 秦姨娘这人也委实精明,双管齐下,真是一点怀孕的机会都不给张若华。 她这么随意,谁能想到她安了坏心思呢。 当真是随意中就掌控了一切。 张若华沾了沾眼角,瑟缩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我害怕秦姨娘……” “你是八月有的身孕吗?” “是八月有的,十月没的。” 陈琬琰掰掰手指,一脸兴味的说道:“那就是了,八月父亲刚好回京都述职,她也不敢在府里造次。” 一切起因都在去年八月,去年八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了八月就出事,究竟是谁在操控八月? “大嫂可以回忆下,那两三个月是不是都没有食用过茄花和凤仙花梗。” 张若华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确实不曾食用过。” 七月她没吃茄花,陈青岩回京都后她也没去秦姨娘屋里用过饭,刚好给了她怀孕的契机。 “二妹妹,你说我该怎么办……”张若华魂不守舍的问道。 “你就先装作不知这事儿。”陈琬琰看她脸色不好,就说道,“反正大哥不在府中,你要真的害怕就在我这里住些日子。” 张若华知道她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不想再给她添麻烦,心中感激她今日所做,真心的向她道了歉。 “好妹妹,从前是大嫂误会了你,今日的事谢谢你,来日大嫂定会与你大哥一起登门致谢。” “咱们一家人同气连枝,从前是我做了错事,让大哥与大嫂蒙羞,前尘往事过眼云烟,此事既已说开,大嫂也不必这般生分。” 张若华却觉得羞臊,“都是我这个做嫂子的心胸狭隘,在你兄长面前说了不少不该说的话,要不然你大哥也不会连你拜堂礼都不来,让你一个人在侯府难做。” 陈琬琰微微一笑,“老夫人处处维护我,我也没什么难做的、” 她昨日回府,张若华非但不派人迎她还躲去了姨娘院子,跟将军府的丫鬟一打听才知晓,她整日和秦姨娘混在一起。 当时就觉得她这人脑子不好使,是个拧不清的主,心里对她也没了好感。这会儿听她坦诚认错,才觉得自己的付出没白费。 “即便是老夫人好,我们做兄嫂的也该多照拂你,你在京都人生地不熟,没得让人欺负了去。” 陈琬琰直到这会儿才觉得,她这个大嫂嫂心不坏,就是没有主心骨。若她有意阻挠,昨日她一个出嫁女也不能把账本带回侯府。 俩人因为误会解除,张若华对她又亲近了几分。 张若华叹道:“我未出嫁前,家中妹妹和奴仆都是哄着我过日子,却不知晓人心险恶。” 她是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嫡长女,哪里知道伏低做小的人,其实是在拿好话哄骗她。 她也被养成了心软容易被人左右的性子,别人说三两句好话就轻信。 “嫁到了将军府,秦姨娘和四弟四弟妹也是事事都以我为先,有好东西都是紧着我和夫君先选。” 陈琬琰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笑出来,人家只怕是先将好东西都藏起来,然后再让她从垃圾堆里第一个挑捡罢了。 不过张若华能对她说出这番话可见她也不傻,相反还有几分聪慧,除了像墙头草之外,也没别的缺点了。 “今日的事谢谢妹妹,等我回去就传信给你兄长,等我有了身孕,一定会好好感谢你的。”张若华热泪盈眶的握着陈琬琰的手不放。 “大嫂不必如此,张御医的药你且喝着,他过半个月还会来府,到时让他再给你瞧瞧。” 陈琬琰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不要让不相干的人知晓,尤其是秦姨娘。” 张若华知晓了不能有孕的真相,稍微一做联想就知道秦姨娘打得是什么主意,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发寒。 秦姨娘是想让她与陈明玄断子绝孙,再将四公子的孩子过继给她,企图吞了将军府万贯家财。 她被蒙在鼓里,还对她感恩戴德,实在是可笑。 难怪她请来的大夫都口径一致,想必和府里的医女一样被收买了。 她略微有点忧愁,犹豫的说道:“秦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夫君好像很信任她。” 陈琬琰:“……” 难怪秦姨娘主持中馈大哥不闻不问,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第124章 用错心机 陈琬琰思考了片刻,说道:“等大哥回来同他好好说说便是,秦姨娘再重要,还能重要过大嫂和孩子吗?” 她大哥又不傻,三言两语一点就通,只是他当局者迷能点通却看不破。 又太疼爱张若华,以至于被她的枕边风蒙蔽了心。 只要张若华能醒悟过来,跟他说清楚,根本不用担心他继续犯浑。 “妹妹此言有理。” “将军府中内鬼猖狂实乃祸患无穷,如今我们二人有了往来,想必已经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范。” 陈琬琰轻轻拍了拍账本,或许张若华流产,不仅仅是秦姨娘不想让大哥有子嗣,而是秦姨娘做的局,故意挑拨她和张若华的关系,从而让陈明玄疏远她。 原主与张若华并不熟,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挑拨的? “那可如何是好,她会不会来害我?”张若华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的问道。 之前秦姨娘虽然不肯还给她管家权,但对她也是非常恭敬柔顺,虽然在吃穿用度上如同傀儡一般被秦氏支配,但却性命无忧。 她因为陈琬琰失去孩子,对她避而不见后,秦氏更是对她百般好。 “她敢要你的命,还能让你活到现在吗?” 张若华抿了下唇,说道:“秦姨娘似乎一直不太喜欢妹妹。” 现在陈琬琰突然要和她修复关系,还不知道秦氏会做什么小动作。 陈琬琰一愣,“她对我有意见?” 原主似乎也很讨厌秦姨娘,难道她们之间有过结?。 “妹妹,就没发现大姑娘不愿意搭理你吗?” 陈琬琰轻嗤一声,问道:“长姐与秦姨娘关系很好?” 张若华眼神飘忽,轻声说道:“说起来,大姑娘能嫁给二殿下,跟秦姨娘还有些关系。” 陈琬琰竖着耳朵,等她细细说,谁知道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不由问道:“大嫂怎么不说了?” 张若华难为情的说道:“此事有点龌龊……” “大嫂只管说,我心里有数。” 张若华见她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轻叹了一声说道:“那日四公子请二殿下过府,我和秦姨娘与大姑娘在前院对账,对完离开的时候,大姑娘头晕脚下不稳,掉进了水塘里……刚好二殿下经过,救了她……” 陈琬琰黑着脸脑补了一出二人在水中肌肤相贴,湿衣包裹住女子玲珑有致的身段,两人相互凝望看对眼桥段。 “不过事后,两人明面上并无来往……我以为这事儿就此揭过了,父亲托了我母亲给大姑娘说媒,说了许多人家大姑娘都不松口,直到后来肚子瞒不住……” 这事陈琬琰听陈明玄简单说过一嘴,不过这事儿与秦姨娘有什么关系? 她疑惑的看向张若华,张若华羞臊的拿帕子捂了嘴,低声说道:“他们是在秦姨娘的院子……” 陈琬琰:“……” 这意思是秦姨娘为他们偷情打了掩护? “大哥知道吗?”她感觉这事儿有点蹊跷,若是她那要面子的大哥知晓,定然不会饶了秦姨娘。 怎么会跟她关系好! 张若华眸光闪了闪,说道:“夫君自是不知,我也是偶然听到,以为是秦姨娘与人……后来我进了秦姨娘的屋子,见她坐在软榻上,才打消了疑虑。” “这事大嫂为何不对大哥说呀!”这人真的是,该吹的风不吹,不该吹的风瞎特么的吹。 “大姑娘未出嫁之前,一直都是她和秦姨娘一起打理府中事务,事情做的井井有条,夫君很信任她。”张若华脸色不太好看,她也感觉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那日她算是见证人,事发后还在夫君面前为陈琬瑛说了不少开脱的好话,证明她确实是失足落水。 “落水那日,是大姑娘第一次叫我去前院盘账,后来她就不太管府中的事物,就把府里的庶务都交给了我和秦姨娘一起打理。” 因为那些账本她变得很忙,就很少见到陈琬瑛。 还是她去秦姨娘那里换账本,隐约听到了靡靡之音。她最初以为是秦姨娘在府中偷汉子,刚要走过去,就被秦姨娘院里的嬷嬷拉去了主屋。 秦姨娘就坐在软榻上。 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陈琬瑛的肚子瞒不住,她才想清楚其中关键。 张若华继续说道:“我质问过秦姨娘,秦姨娘只是抹着眼泪哭诉,说她一个姨娘不敢惹怒二殿下,受了威胁才不得不替他们二人遮掩。” 直到陈琬瑛嫁给了二皇子做侧妃,她因为那些账本太难理清,整日烦闷不已,又一直不能怀孕,便少理府中事务。 慢慢秦姨娘便开始独自主持中馈,她听了母亲的规劝,有心想接过管家之事,奈何府中管事与庄头还有铺子的掌柜都不配合,只能不了了之。 陈琬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问道:“大嫂与长姐还有来往吗?” 陈琬瑛很排斥她,她是能感觉出来的,如果不是她嫁给了二皇子,或许原主就和赵瑾瑜在一起了。 陈琬瑛和赵锦锋究竟是谁先算计了谁? 或者是他们一起算计了她和赵瑾瑜。 “你大哥对她有些微词,所以我们与她的往来也不多,都是她回将军府或者出去赴宴,撞见了就一起说说话,到底是一家人总不好让外人知道内里不和。” 因为不能怀孕,她曾数次拐弯抹角的在陈琬瑛面前透露出,想找她帮忙请御医替她看诊,但陈明玄不不对她低头,她就只当听不懂。 后来还是她劝陈明玄曾摒弃前嫌去求了陈琬瑛,结果也没能请到御医。 后来偶然从二殿下那里得知,她并没有帮忙请御医后,陈琬瑛不回将军府,她也再没往二皇子府递过帖子。 张若华小心翼翼的审视了她的脸色,她已经将自己和陈琬瑛来往也不多的事透露,希望陈琬琰能听明白自己不单单只针对她。 “一家人?”陈琬琰心里有些气闷,果然她们才是团结的一家人! 秦姨娘使计谋让张若华与她产生嫌隙,促使陈明玄也对她爱答不理,结果就是她被整个将军府孤立。 如果不出她所料不错,京都的上流圈应该都知道她被娘家孤立了。 不管张若华中计是有心还是无心,都让她感到十分不爽。 “就因为你们是一家人,所以就一起冷眼看着我被妾室欺负?”陈琬琰语气生硬的问道。 第125章 去找茬 张若华心虚的说道:“这事儿是我和你大兄长做的不对,日后不会再让侯府的妾室欺负你了。” 陈琬琰深吸了一口气,冷淡的说道:“你继续说秦姨娘和长姐的事。” “秦姨娘对府里的公子小姐都很好,可能妹妹不是秦姨娘看顾大的,她对你没有多少感情,偏心大姑娘也是常理,毕竟父亲对妹妹也十分偏袒。” “手心手背都是肉,父亲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大嫂这样说有失公允。” 张若华窘迫的笑了下,不置可否的说道:“是我失言了,但父亲在你和大姑娘之间,确实选择了妹妹。” 如若不然,陈琬瑛给二皇子做侧妃后,陈琬琰就不可能继续做太子的未婚妻。 就因为她没在京都扎稳脚跟,陈青岩不愿意帮张家女进东宫做妾,只怕她受京都贵女的欺负。 连皇后都没打算给太子选妾室,这么好的命数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却非要自己来宣平侯府受罪。 陈琬琰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嫉妒和埋怨,呵呵了两声,孤傲的说道:“连陛下和皇后娘娘都选了我,父亲选我有什么错吗?” 张若华的话她听懂了,但总感觉漏了些东西。 彤霞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善,怕小肚鸡肠的张若华再对她生出不满,便上前一步说道:“小姐,快午时了,您想吃些什么?” “让小厨房做些清淡的,大嫂不喜欢重口。” 陈琬琰被她打了个岔也冷静了不少,不再和张若华谈论秦姨娘和陈琬瑛,和她随便聊了会儿家常,一起吃了晌午饭气氛也融洽了些,又午休一个时辰,就携手出门去了自家的首饰铺子。 这家首饰铺子的账目是最奇葩的,东一笔西一笔完全没有章法,那个账本奇葩之处就在于,她正着算是正数,倒着算是负数,重新再算,又是一个新的数。 昨日她算了好几遍,次次算出来的数字都不一样,气的差点掀桌。 “二位夫人想买点什么,小的给您推荐。”店小二一见她二人进来,就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 陈琬琰摘了帏帽,问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我们掌柜的在忙,夫人要不先挑首饰,小的去为您通传?”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瞥了眼托盘里的首饰,道:“这首饰我都不喜欢,去捡些好的来。” 店小二瞧着她眼生,便多了打量了几眼,见她穿着暗纹无绣饰的藏青色锦缎长袍,只头上佩戴了一只简单的白玉簪,仔细观了簪子成色,估算了一下价钱,心里就有些瞧不上她。 倒是旁边那位戴着帏帽的夫人衣着华贵,是现下最时兴的款式,藕粉色的裙摆绣的团簇牡丹富贵堂皇,花边以金银丝线点缀,腰间挂着羊脂白玉雕刻的镂空牡丹禁步做工精致,瞧着就是家里有钱有权的主。 看出是只肥羊,店小二高兴的说了句,“请您二位稍等,小的这就去里间拿刚送来的新品。” 这些日子王公贵族们都憋坏了,店里生意十分火爆,穿着华贵的顾客络绎不绝。 陈琬琰在大厅转着看,时不时的问问价钱,有店小二见她穿着一般,只问不买,也不再搭理她,专心去接待出手大方的顾客了。 “这店里的好东西都在二楼。”张若华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陈琬琰价钱问的差不多了,就看到那个小二端了一个托盘,里头装了一套的红珊瑚头面,两对步摇,两支青玉对簪,两支白玉对簪,一只桃花鎏金簪,两对耳饰,并几个玉镯出来。 她挨个问了问价钱,觉得十分满意,夸道:“你倒是个机灵的。” 这店小二挑的东西,比她头上戴的白玉簪只高出一到三成的价钱,那几个玉镯的水头比她头上的簪子还要好一些。 “谢谢夫人夸奖,这里可有您喜欢的?”那小二笑盈盈的问道,面上没有一点不耐之色。 陈琬琰挑了一只金簪和一只镯子,拨到一边,“除了这两个,都要了。” 丹云和孙涪定下了婚期,明年二月丹云生日一过,三月里孙涪便会娶她过门。 她的首饰都是按照侯府的规制打造的,丹云不能用,小二挑的这些朴素大方,刚好给丹云当嫁妆。 那小二一愣,没想到她会出手这么大方,见她留下的都是双数想是要给人办嫁妆,讨个好事成双的吉利。 他想拉客户,忙欢喜的问道:“好勒!不知东西要替您送到哪家府上?” 彤云示意他将托盘放下,点了银票递给他,淡声道:“宣平侯府。” 小二愣了愣,感觉手中的银票有些烫手,好半天才壮着胆子问了句,“敢问您是府上哪位夫人?” 陈琬琰笑着反问道:“你说呢?” 小二一拍脑门,高声唤道:“您是二小姐!” 厅里一时安静异常,有聪明的赶紧上楼去通知王掌柜。 “你家掌柜的这会儿可是忙完了?” “不知二小姐前来,多有怠慢,请您多多包涵!”王掌柜挺着个大肚子,从二楼跑了下来,踏的楼梯哐哐响。 看到目瞪口呆的小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陈琬琰虎着脸,问道:“这店里的账是谁做的,做的很好,叫他来见我。” 王掌柜吓得一脑门子汗,陪着笑脸说道:“账房先生是小人侄子,他今日轮休。” “既然如此,你便叫他在家多休些日子。” “不知二小姐这是何意?”王掌柜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 陈琬琰一脸嫌弃的瞥了眼他肥头大耳的油腻相,冷冰冰的反问:“你说呢?” “这……这小人实在不知,还请二小姐明示。” “你去将这两日的账目明细取来。”陈琬琰说完,转向刚才的店小二,“你前头带路。” 店小二偷眼看向青黑着脸的王掌柜,忙躬着身子请她们去了二楼。 进屋落了座,张若华才取下了帏帽。 店小二见过她几回自然是认识,忙上前行了礼,又殷勤的端了茶水瓜子,就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等问话。 “你叫什么?”张若华问道。 第126章 要真账本,换掌柜 “小的叫钱一串。”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你这名字倒是有趣。” 钱一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大方方的说道:“小人的父亲叫钱最多,小人兄长叫钱一锭、钱一两和钱一贯,轮到小人没钱了,只能叫一串了。” 张若华也被他逗乐了,笑道:“一串好,把一锭,一两,一贯都串起来,可不就钱最多吗,串连起一家子,兄弟和睦,其利断金,妙也。” “嗨呀,小人本还纠结这名取不好,叫夫人一说,只觉得这名顶顶的好。” 陈琬琰见张若华高兴,心里也跟着开心,问道:“你在这里做多久了?” “回二小姐,小的在这里做了快四年了。”钱一串回道。 “你可识字?” 她今日出门特意挑了一只普通的白玉簪,就为了在这个店里寻摸一个新掌柜。刚才她只问不买,也是在挑合适的人选。 “识得,小的父亲曾送小的上过学堂,就是小的学的不好,童生也未考上。” “那你可会写字?”张若华问。 钱一串点点头,他心里猜测自己可能走好运要升职了,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喜色。 “那你且去写几个瞧瞧。” 钱一串赶紧走到桌案前认真的写了几个字,虽然没有什么风骨,倒也算周正。 “你去催催王掌柜,拿个账本磨磨唧唧的。”陈琬琰不耐烦的说道。 等钱一串出去,她才问张若华,“大嫂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张若华点头称赞道:“有几分机灵,也不知能不能管好这铺子。” “哪有谁一开始就会呢,他不会没关系,大嫂多指点提拔,叫他对你心悦诚服,他若是心怀感激,日后也能忠心的跟着你做事。” 张若华有些迟疑,她未出阁之前管的铺子,从大掌柜到小伙计都是母亲选好给她的,她没有培养掌柜的经验。 她还在思忖着如何应对,就听陈琬琰说道:“若是大嫂觉得合适,你就先提拔他做个代掌柜,观察个把月,能胜任就扶正,不行就换人。” 张若华闻言吃了一惊,问道:“妹妹不打算再管这铺子的事了吗?” 陈琬琰摇了下头,“这是将军府的铺子,我就不多插手了。” 张若华细细想了她的话,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不想霸占将军府的产业,就先带着疑惑应了。 陈琬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王掌柜两手空空的进来,不悦的蹙眉,肃声问道:“账本呢?” “这……小人刚才去找,并未找到,想是小人侄子带回家中了。”王掌柜一脸心虚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冷哼一声,厉声呵斥,“你打量我是傻子?” “小人不敢……”王掌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胖胖的身子趴成一个球。 “你最好不要耍花招,乖乖将账本交出来,不然我可是要送你去见官的。” 王掌柜身上的肥肉抖了抖,竟被吓出一身冷汗,汗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双下巴。 “小人真的不知,账……账本去了哪里,求二小姐饶命。” “我这里倒是有一本,上个月的账本。”陈琬琰半举着手,彤霞将账本递到她手中。 陈琬琰扔至王掌柜面前,冷冷说道:“看看这是不是你送将军府的账本。” 王掌柜抖着手翻阅了几下,颤颤巍巍道:“是……是的。” “交出来。” “什么?”王掌柜瞪着铜铃大眼,浑浊的眼珠子直直的盯着陈琬琰。 陈琬琰嗤笑一声,好心提醒道:“真的账本。” 钱一串跟在王掌柜屁股后面进来的,听陈琬琰这么问,就知道王掌柜这回肯定要栽了。 “小人不知道二小姐在说什么,真的就这一个账本呀!”王掌柜试图狡辩,他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能怕一个十四五岁的黄毛丫头不成。 一想到京都曾经传她没脑子的笑料,他抖如筛糠的腿,就抖的慢了些。 这丫头好好的太子妃不做,非要嫁去宣平侯府,简直是脑子不够用。 “嗯,看来你不止嘴硬,还不知好歹。”陈琬琰语气平缓,无波无澜。 王掌柜定了定心神,腿却止不住的颤抖,“小人不敢欺瞒二小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会怕区区一个姨娘?” 王掌柜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汗凝固在脸上,他吃惊的半抬起头,复又低下。 她怎么知道他去搬了救兵? 陈琬琰似有所感,玩味的问道:“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王掌柜沉默不语的伏在地上,他确实好奇,但他不敢问。 陈琬琰却是无比的善良,好心说道:“你以为没有我的允许,你的人能走出这间铺子吗?” “你猜秦姨娘会不会来救你?” 王掌柜心里还真的没底,秦姨娘虽然强势但到底是个姨娘,他敢和秦姨娘沆瀣一气,就是因为陈少夫人被秦姨娘压制的死死的。 从前铺子的事儿都是陈大姑娘管着的,自从陈大姑娘嫁去了二皇子府,便全权交给了秦姨娘。 他是得了陈大姑娘的默许,才敢这般大胆行事。 几个月前陈二姑娘嫁到宣平侯府,他也忐忑不安过几日,后来打听到大公子连她成亲那日都未出面,三朝回门还带着少夫人躲去了庄子,他才放下心。 左右一个出嫁的姑娘,也不会来管娘家的生意。 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王掌柜心思百转的在地上跪了一炷香的功夫,直跪的他膝盖生疼,逐渐撑不住他胖成球的身子。 “叩叩叩。” 沉闷的叩门声传来,他的目光追随着彤霞的脚步往门口看去,来人正是他派出去的心腹。 他的心刚放下去,就看到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将军府的侍卫。 “小姐,人带到了!”彤霞让开门口,那侍卫提着身穿蓝布衣衫的男子就进了室内。 男子被他甩在地上,抖抖嗖嗖的不敢说话。 陈琬琰笑了笑,问道:“秦姨娘没来?” 第127章 押送官府 “小……小人并没有见秦姨娘。” “是没有见到秦姨娘。”陈琬琰语气凉薄,刻意加重了‘见到’两个字。 蓝衣男子忽然抬头直视着陈琬琰,眸中并不见惧色,“小人不知二小姐是什么意思。” 陈琬琰懒得同他废话,对侍卫说道:“将这叔侄二人交给何衙役。” 张若华怔忡的坐在一边,她和陈琬琰一起出的宣平侯府,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安排了衙役? 彤霞就守在门口,打开门对外面的人说道:“何衙役,我们少夫人请您进去。” 外面进来一个身着衙役服的魁梧壮汉,进来冲陈琬琰行了一礼。 “今日劳烦何衙役跑一趟,这二人就交给你了。”陈琬琰缓和了语气,温和的说道。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何衙役因血封咽的事曾被临时调去宣平侯府外巡逻,因机缘巧合与陈琬琰有过一面之缘,他也没想到昨日陈琬琰会派人来请他帮忙。 陈琬琰示意张若华戴上帏帽,她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最在乎这些,因此才没让外面的衙役一起进来。 张若华却拒绝了丫鬟递过来的帏帽,“不必。” 陈琬琰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对何衙役说道:“带走。” 何衙役冲外面喊了一声,又进来了两个衙役,拿着绳索将他们叔侄二人捆了,推这人就往门外走。 王掌柜没想到陈琬琰根本不按常理处置,突然后悔的喊道:“我知道账本在哪儿,求二小姐饶命!” 他绝对不能进官府,只要进去了他就活不成了! 秦氏和陈侧妃不会让他活着乱说话的! 陈琬琰嗤笑一声,冷冷道:“晚了,我不想要了。” “小人!小人有话要说!”蓝衣男子失去了方才的冷静,也跟着高声喊道。 他已经派人去往二皇子府报信,陈侧妃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眼前的难题! 他只要拖延时间就能保命! 陈琬琰摆摆手,那两名衙役就押着脸色灰白,不断求饶的叔侄二人出了屋子。 “有话衙门里说去!”其中一名衙役踢了蓝衣男子一脚。 “早做什么去了,再叫爷打断你的腿!”另一名衙役从腰间掏出汗巾堵住了他的嘴,好不容易有机会给权贵人家办事,可不能办砸了! 彤霞跟着何衙役一起出了屋子,低声道:“何大哥,我家二小姐在春风楼设了酒席,请您与二位小哥吃酒。” 彤霞说着从腰间掏出一只荷包,还有一只褐色竹吊牌递给他。 “这是小人份内的事儿,不敢叫少……二小姐破费。”他想说少夫人,听彤霞一直叫陈琬琰小姐赶忙改口。 彤霞却将荷包与吊牌一起塞入他手中,说道:“我们家小姐不便出面,请你好生招待这二位小哥儿,日后还有麻烦几位的时候,何大哥不要再推辞,拂了我家小姐的好意。” 何衙役虽然从没去过春风楼,却也知道那是达官权贵们的销金窟,一顿饭下来顶他二年的俸禄了,他们这种市井小民进去,肯定会被看不起,因此还有些犹豫。 彤霞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道:“何大哥进去将牌子递上,自然会有人领你们过去。” 何衙役推拒不过,恭敬的说道:“劳烦姑娘替小人向二小姐道个谢,以后但凡有用上小人的地方,小人定当竭尽所能。” 何徭役也是个门清,他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百姓,根本没机会认识权贵。 虽然陈琬琰是个女子,但因她中毒,京兆府和金吾卫是何等重视,甚至还惊动了大理寺,她交代的事儿办好了,于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一定会将何大哥的话转达给二小姐的。” 彤霞等他们带人走了才回了屋子,陈琬琰沉默的坐在一边,张若华正在同钱一串问话。 钱一串知无不言一一作答,言行间既没有抱怨王掌柜在店中横行专断,也没有像一开始当她们是顾客的奉承讨好。 虽然对管店之事还懵懂生疏,但张若华还是听了陈琬琰的建议,点了他先做一月代掌柜。 出了首饰铺,二人在街上乱转,路过将军府的铺子,她也不进。 想到前日赵锦锋带话说青苹果乐园这几日便要继续动工,让她有空去看看是否合心意,便与张若华乘马车往复兴街去了。 去往青苹果乐园的路上,张若华几次欲言又止。 陈琬琰便开口问道:“大嫂可是想问,为何我又不要账本了?” 张若华颔首,好奇的问道:“我们此行不就是找真账本的吗?” “时间那么珍贵,府上铺子、田庄那么多,哪有空一家一家去找呢。”陈琬琰心情不错,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往外头看。 与他们说的多了就是自降身份,她要做的就是挑个底气足的敲山震虎,她今日让衙役大张旗鼓的把人带走,就是让其他还在观望的掌柜主动将账本送过来。 一下就把所有的掌柜的都换掉,张若华忙不过来,就不能好好养的身子了。 她这么一说张若华就明白了,不禁又打量起她来,她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却行事老成干练,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做出糊涂事的性子。 陈琬琰知道她在打量自己,放下帘子,对她笑了笑,“今日叫大嫂跟着我受累了。” 张若华轻轻摇摇头,今日虽然身体上受了累,心里却满足的很。 “妹妹,似乎与我想的不一样。”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罢了,谣言止于智者。” 可并非人人都能做智者。 二人都有意修复关系,虽然没再深谈,但都能感觉到彼此在努力压制心中对以往的芥蒂,无形之中关系就亲密了一分。 马车刚转入复兴街,就快到青苹果乐园的时候,侍卫在马车外说道:“少夫人,大夫人请您回府。” 陈琬琰一怔,宣平侯夫人很少见她,尤其是老夫人出手后还以她身子有恙,免了她三日一次的晨昏定省。 她本就没打算一直留在宣平侯府,不去见她求之不得。 “可知是何事?”她问道。 “这……”那侍卫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128章 再起波澜 陈琬琰不悦的蹙眉,“有什么不能说的?” 侍卫怕她发火不敢再瞒,结结巴巴的说道:“世子爷从外头带回了个女子……” 陈琬琰还当什么大事儿呢,不过是个小妾,她已经习惯了。 “带就带了,随他安置了便是。” 张若华怔忡的看着她,忧心的唤了声,“二妹妹……” 陈琬琰无奈的说道:“倒是叫大嫂瞧了笑话,婆母既然发了话便回去瞧瞧,怕是要怠慢大嫂了。” “我同二妹妹一起回去。”张若华考虑了下说道。 陈琬琰摇头,“这是宣平侯府的家事,大嫂也不好过问,左右不过一房妾室,也没什么。” 她对外面说了句回府,马车就调转了方向,往朱雀街行驶。 “这……世家大族都是这般,像你兄长这样的上百人里也难挑出一个。”张若华喟叹。 陈琬琰对她这话十分认可,想起她说害怕秦姨娘,就说道:“我送大嫂回国公府住几日,晚些时候等府里的事解决了,就使人去见大嫂。” 张若华耳根子软,账务的事情没有处理清楚前,她不打算再给秦姨娘往张若华跟前求饶的机会。 张若华与她相处了一日,也看出她是个主意正的,正好她也想回一趟娘家,将天大的好事与母亲分享,没再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陈琬琰把张若华送到定国公府,马车都没下便走了。 定国公夫人听闻张若华忽然回来唬了一跳,以为女儿在将军府受了委屈,赶紧放下手中的事物,带着丫鬟便去门口迎她。 待见到她一脸忧色,心里咯噔一下,忙去拉她的手,关心的问道:“乖女儿,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张若华瞧见母亲便生了泪意,紧紧的抱住母亲哽咽道:“母亲,我……我还能有子嗣。” “什么?”定国公夫人怔了怔,以为自己没听清,赶忙问道:“乖女儿,你说什么?” “今日,小姑子邀请我去她府上,请了御医替我摸脉,御医说我只要养好了身子就能养育孩子。” 张若华止不住的掉眼泪,一直压在心底的喜悦和委屈,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终于憋不住,全部涌入喉头。 “二皇子侧妃?”定国公夫人皱着眉头问道,“她不是不肯相帮?” 她对那个女子印象并不好,那女子虽然看着端庄大方可给她的感觉一直怪怪的,不说别的,就她与皇子私相授受这一条她就不喜欢她。 她一向恪守妇道,对那种不要脸的轻佻作风很是瞧不上眼。 陈家在京都一点根基都没有,若非与太子殿下有婚约,他家又没有当家主母,她也不可能同意张若华嫁过去。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做母亲的最是了解,生怕她在婆母手上吃了亏,万万没想到却被一个姨娘忽悠的死死的。 她是有心帮自家女儿,奈何陈将军远在凉州,她无法直接管人家的妾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受气,提到陈家就憋一肚子气。 张若华放开母亲,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不是大姐儿,是二妹妹。” 定国公夫人听到陈二小姐,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也是个能作妖的,不仅作黄了与太子殿下的婚事,还将自己作进了宣平侯府。 张若华抚平母亲的眉头,带了几分在家中做女儿时的俏皮,说道:“母亲先别恼,今日女儿累的很,母亲快叫女儿歇歇脚。” 定国公夫人瞧她面带憔悴,原本总带着郁色的眉眼,竟是难得的舒展。 她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到底是自己闺女心中疼爱的紧,虽然心中疑惑未解,但还是先压住,带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若华除了鞋袜,上了软榻自己揉捏酸胀的小腿肚,“女儿,今儿个可是没少走路。” “你不好好歇着,走那么多路作甚。”定国公夫人心疼她,想叫小丫鬟来她跟前伺候,却被她制止住。 “母亲且叫人都下去,女儿有体己话同母亲说。” 定国公夫人闻到点不寻常,屏退众人,又叫心腹嬷嬷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才作罢。 “乖女儿,你快说说,你怎么和陈二小姐玩一处去了?”定国公夫人还处在她女儿能生养的喜悦中。 “母亲别急,”张若华替她斟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满杯,急急的喝了,才为她解惑,“昨日二妹妹去了府上,有心同我交好,便请我去她府上,让张御医替女儿瞧了脉。” 定国公夫人眉头紧锁,不解的说道:“我国公府都请不来御医,她一个侯府的少夫人如何能请得动御医为你诊治,况且还是张御医。” 张御医与旁的御医不同,他可是得了皇帝盛眷,只为皇上与太子诊脉的御医,皇子公主都没资格请他诊脉。 张若华摇头道:“这个女儿也不知,不过张御医已经答应二妹妹,替女儿调养身体。”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药方,“这是张御医给女儿开的方子,母亲找人看看有无不妥,半个月后张御医还会去宣平侯府,她已同女儿说好,那日再请女儿过府。” “可怜了我的儿,终于有望了!”定国公夫人双眸湿润的接过药方,她也为张若华请过大夫,都说她身子孱弱,于子嗣之事只能看缘分。 “乖女儿,这次回来多住几日。” 张若华颔首,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二妹妹也是如此说。” 定国公夫人见她一口一个二妹妹的叫得亲热,知道她又犯了心软的毛病,忍不住教育她道:“你怎地还不长心眼子,人家对你好一分,你就将人挂在心上。” 张若华愣了一下,随即掩唇笑道:“改日女儿请她来府中,母亲替女儿观察看看,她是否可靠。” 第129章 定国公夫人的猜忌 定国公夫人一点也不想见陈家那对道德败坏的姐妹花,虽然陈琬琰也算为她女儿做了件好事,可她仍旧看不上她,大不了多送点谢礼过去便是了。 “见她就算了,她害的你没了孩子,我同她也没甚好说的。” “母亲,此事都是女儿自己的过错。”张若华抿唇,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是女儿中了秦姨娘的算计。” 定国公夫人一怔,问道:“这话怎么说?” 张若华将茄花与凤仙花梗的事细细说了,还将陈琬琰的交代她不能声张的事,也一并说了。 定国公夫人惊出一身鸡皮疙瘩,难怪女儿要将人都赶出去。 只是她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知晓是秦姨娘动的手脚,为何不直接拿下她?” “秦姨娘是亡故婆婆的丫鬟,把持着府中中馈,家中管事和外头铺子的掌柜都只听她的话,真的账本又不知藏在何处,二妹妹打算将账目都清算了,一起处置她。” 定国公夫人眉头皱成橘子,抓住她话中重点,难道这个陈二小姐准备过手将军府的生意? “你莫不是被她骗了?”定国公夫人思忖片刻,问道,“难道她一个出嫁女还想接手将军府的生意?” 张若华担心她多想,忙将今日的事的事说了,说完指着自己的腿,道:“女儿从未走过那么多路,腿都要抬不起了。” “按你这么说,她是在为你掌家铺路?”定国公夫人疑虑重重,这与她对陈琬琰的认知有点不一样,“别是她想依靠着你打入圈子交际,我可听说她在陈侧妃那里吃了不少闭门羹。” 这贵妇的圈子没人带着,可不是那么好融入的,更何况她名声还那么差。 “母亲,女儿看她并不像传言说的那样。”经过今日的相处,她能感受到陈琬琰是个很强势的人,但却并不糊涂。 定国公夫人也是惊疑不定,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那秦氏难缠,既然她要插手将军府的事,你就看着她和秦氏斗,不要跟着瞎掺合。” 张若华褪了面上的喜色,忧愁爬上她的眉梢,苦着脸说道“女儿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那秦氏和陈侧妃都没出来和她起正面冲突,只怕不会放过女儿。” 定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她们还有用得上我们定国公府的时候,不敢真的对你怎么样,你只要袖手旁观就行,这两日你请陈琬琰过府来玩,母亲探探她的底。” “她怕是抽不出时间,今日我二人在外忙碌,宣平侯夫人因为世子带回来一个女子,将她叫了回去。” 定国公夫人愣了愣,她成亲不过五个多月,夫君就开始纳妾了? 公侯禁嫁娶百日刚过,就将人领回家,不是打她的脸吗? 她不禁唏嘘道:“都说宣平侯世子为人刚正天骄,没想到竟是沽名钓誉之辈。” 不过陈琬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将人家的两个爱妾送进了大理寺,到现在还没放出来。 听说还有一个是李世子表妹。 夫妻俩互相打脸,也是有意思的很。 张若华没见过李珩,思及陈琬琰说的话,对母亲道:“流言蜚语害人,智者背后不言他人过。” 定国公夫人闻言呆滞一瞬,妇人家聚在一处,就喜欢言他人短长消磨时间,她亦如是。 听女儿如此说,这才认真的打量她的女儿,慈爱的替她将头发往耳后别起,温声道:“乖女儿同以前不一样了,你这样很好。” 张若华笑道:“这话是二妹妹说的。” 定国公夫人闻言撇了下嘴,说道:“你能对她放下成见也好,陈将军不愿意帮你四妹妹进东宫,既然她有心与你交好,你便让她在陈将军那里劝说一二。” 只要能互惠互利,化干戈为玉帛也是早晚的事,陈琬琰想在京都权贵圈子立足,还需要她们定国公府帮忙,有她看顾,也不怕她算计张若华。 “夫君答应我这次去凉州会去求父亲的,二妹妹的性子女儿还没摸透,不敢多言。” 定国公夫人嗤笑道:“不是我看不起你夫君,到底是没在陈将军跟前长大,他说十句都抵不上陈琬琰说一句。” 她是不知道陈青岩有什么本事,能让皇后不松口为太子纳妾,便是两厢亲事黄了,她都不愿意另外给太子选妃,连沈家的姑娘都入不得她的青眼。 当真是邪门的很。 见张若华眉眼拧巴在一处,知她又犯了小心眼,赶忙补救了一句,“不过明玄倒是对你的话言听计从,这就比大多数男人强了。” 张若华闻言这才舒展了眉头,母女俩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说到入夜都没出屋。 却说陈琬琰回到宣平侯府,早有步辇等在东侧门,她翻了个白眼,“这么等不急?” 彤霞扶她上了步辇,四个小厮健步如飞的抬着她往内院走,愣是将她颠的差点吐出来。 “你们身上装了催命符不成,走慢些,没得将主子颠出个好歹来!”彤云不满的叫嚷。 “少夫人还请原谅则个,实在是出了大事,奴才也不敢耽误。”抬步辇的小斯道。 小厮不能进内院,把她送至内院大门前就落了辇,等她下辇进了内院,才抬着步辇走了。 陈琬琰站在宣平侯夫人的院子门口,犹豫了一下,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新长出的头发已经很长,不会扎手了。 彤霞低声说道:“奴婢和彤云会保护主子的。” 宣平侯夫人的大丫鬟锦瑟焦急的等在门口,见她现在院门口游弋不肯入内,赶紧出来将她请了进去。 “世子夫人快进去,咱们夫人等你许久了。”锦瑟语气里透着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 陈琬琰没理会她,慢悠悠的走进正厅,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她,站在宣平侯夫人面前。 她狐疑的看了一眼,难道这是暖桃二号,李珩好这口? 她没忍住看了眼与之并肩而立的李珩,他背脊如他衣摆上的翠青琅玕锦绣挺直,秀逸风韵,傲骨铮铮。 宣平侯夫人头疼的看着李珩,看到陈琬琰进门顺便便又有些幸灾乐祸,“琰儿回来了!”, 陈琬琰被宣平侯夫人亲昵的称呼,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疑惑的上前对宣平侯夫人行了礼,“儿媳见过母亲。” 她忍不住侧头看过去,她身量不高,视线被李珩挡住,因此什么也没看到。 “母亲如此着急找儿媳所为何事?” 难道这人又是二皇子送来的? 第130章 李珩要娶平妻 “这……既然你是大哥儿的妻,此事便由你二人处理。”周新月指了指那朱青色衣衫女子,话语含糊的说道。 陈琬琰一头雾水,不就外头领回来一个妾,有什么可商量的。 难道是有了孩子? 她眼珠子转了转,不以为意的说道:“左右不过一个妾罢了,小侯爷喜欢便安置了。” 宣平侯夫人见她并没有嫉妒之态,反而十分从容,心里咯噔一跳,刚想说什么,就听李珩铿锵有力的说道:“我要娶嫣然为平妻,并不是做妾。” 陈琬琰愣了愣,她今日走了许多路,着实累的不轻,李珩的话就像一道惊天巨雷劈在她耳边,轰轰隆隆的作响,让她险些站立不住。 她就说那身影看着十分眼熟,原来是本尊并不是替身。 她忍不住冷笑,说不会再见她的人是他,说要娶王嫣然当平妻的人还是他,这种言而无信的男人,策反就算了。 “世子爷不如给我一封和离书,娶她当正妻。”他想作死就去作,别牵连到她。 李珩听她张嘴就要合离,一脸怒气的瞪视着她,见她似笑非笑的回望,心脏跟被针扎了一样。 暖桃小产那日,她也是用这个表情同他说,先恭喜小侯爷了,然后就大摇大摆的跟着太子殿下走了。 “做梦!” 陈琬琰挑衅的看着他们二人,冷漠的起身说道:“但凡我还活着,你也不要做娶平妻的春秋大梦,和离还是杀了我,你自己考虑。” 李珩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的脚步,说道:“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陈琬琰冷笑着去掰他的手,“我是容不下她吗?我是不能让你打我陈家的脸,纳妾可以,平妻不行。” “嫣然绝不能为妾!” “那你就养在外面,不要带回来碍我的眼。” “你个妒妇,怎能如此羞辱嫣然!”李珩气的丹凤眼大睁,怒火中烧的握紧她的手腕,力气大的似是要将她的手腕折断。 “从前不就养在外面,那时怎么不觉得她委屈呢?”陈琬琰轻轻的吐了个地址,李珩惊愕的头皮发麻。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要么进府当妾,要么就继续当外室,你自己考虑。”陈琬琰没心思跟他争论,搞个平妻来打她和陈家的脸! 简直是做梦! “我不用考虑,我心意已定,由不得你置喙。” “那你便娶,只要侯爷同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宣平侯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做这么荒唐的举动! 如果他能同意,李珩也不会把王嫣然带到她面前,让她先点头! “此事与父亲何干,你是我的妻,为何要推给父亲?”李珩稳了心神,语气冷硬的问道。 陈琬琰掰开他的手,无语的说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不同意,若是母亲与侯爷都没意见,那我便听他们的。” 她打定主意不接他的球,踢还给了看戏的宣平侯夫人。 被点到名的宣平侯夫人心头一跳,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捂着头说道:“哎呦,我许是头症又犯了,你们二人回去商量。” 陈琬琰:“……” 她感觉自己的后脑勺也在隐隐作痛。 一抽一抽的痛。 一行人被宣平侯夫人的心腹吴嬷嬷赶了出去,陈琬琰抬脚刚要走就被李珩拉住。 “你干什么?”她不耐烦的皱眉。 “你别恼了,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但是嫣然真的不能为妾。”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是你宣平侯府。” 她想尽办法想把他从三皇子的泥泞里拉出来,可他就是要往里陷。她是不小心给他戴了绿帽子,可她也尽力包容了他想维护的人。 即便是被周淑清数次伤害,心中有火无处发,她也都因为这点内疚忍了,可他自己上赶着去送死,她能怎么办? 陈琬琰气的脸颊泛红鼓起,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母亲不知其中关键,你也不知吗?你愿意烂好心,不要连累我跟你一起死!” 李珩将她的左手腕握的生疼,冷着脸不说话。 “你给我放手。”她疼的眼睛晶亮湿润,伸出右手使劲捶打李珩,“放手!放手!放手!” “我不会放手的,你费尽心机嫁给我,就别想着合离。” “我根本不想嫁给你,你放开我。”陈琬琰气的不行,手腕被他抓的泛白,疼痛难忍。 “不想嫁我?”李珩脸色冷硬青白,生硬的问道,“那你想嫁给谁,太子吗?” 陈琬琰眼底藏泪,仰头怒目瞪着他。 李珩见她不反驳,气的失了冷静,冷硬的说道:“你配吗?” 陈琬琰清楚自己配不上赵瑾瑜,但她知道是一回事儿,从听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的心仿佛被人割了一刀,眼泪无声的滴在地上。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淑清要给我下药?”陈琬琰语气平静的问道。 李珩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回答是,她便再不会原谅他。若回答否,他也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陈琬琰冷笑一声,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怎知他不是将计就计的跟周淑清出了新房。 深吸一口气,倏地轻笑出声,她低声问道:“周姨娘说我不清白,你就信了?” 李珩身子一僵,他确实是问过周淑清,她也承认新婚之夜她知道陈琬琰必会失了贞洁,怕他误了事,又舍不得他受到牵扯,才使了手段把他留在了自己院子。 那药要解就必须男女交媾,如若不然必会爆体而亡。 若不是因为失了贞洁心虚,她又怎会数次拒绝与他亲密? 可即便是如此,他竟然也不想放她走。 “你可以自证清白。”李珩软了语气。 他不想承认对她动了心,更是为此躲了她两个月。 陈琬琰用袖子抹了泪,破罐子破摔道:“我为什么要自证,我就是不清白,你们满意了吗?” 第131章 两难 李珩见她伤心落泪心中不忍,有心想说点什么,还未张口,就听一直沉默的王嫣然惊呼一声。 “这事要传出去,可是要浸猪笼的!” 陈琬琰见她迫不及待就要给自己定罪,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药是你给周姨娘的吗?” 她早就从陆久口中确定,合卺酒里的药是王嫣然给的周淑清,因着她有意无意的多此一举,把李珩叫出新房,才让他躲过一劫。 既然她不要脸,陈琬琰也不打算替她瞒着。 她因为愧疚,不忍心再伤害李珩,不代表她不恨王嫣然。 她以前因为王嫣然是李珩的白月光,不愿让他知道王嫣然有多恶毒。可是她不想王嫣然变成他的心头刺,王嫣然却一次次想她死。 “你以为你安了什么坏心思我不知道?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是吗?”陈琬琰高高扬起脖子,伸出食指从下巴摸到锁骨,食指有意无意路过下颌缘,又拐回大动脉,“你以为曲曲碗大个疤能毒破我的血管吗?” “血封咽都毒不死我,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少血口喷人,你自己不洁,少来抹黑我!”王嫣然一派淡定,丝毫未见心虚慌乱。 “说话是要负责的,莫要口出狂言。”李珩听的心惊肉跳,赶紧制止她。 陈琬琰哼笑一声,去他娘的愧疚,他自己都不在意宣平侯府的颠覆,她还多管什么闲事。王嫣然要害死他,管她什么事儿! 她就是要在李珩心上种一根刺,那根刺用他的心头血滋养,慢慢长大。 “你想娶就娶,都随你。”她平静的说完,瞪着蓄满泪水的杏眼,歪头问李珩,“我能走了吗?” 陈琬琰强忍着眼泪回了阆苑,把人都关在门外,从里面锁了,伏在被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李珩是真的伤到她了,她喜欢赵瑾瑜,她可以自己欺骗自己,可是谁都知道她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穿越千年遇见了喜欢的少年,可她来晚了。 感情已经错位,她能怎么办? 就算她没来晚又怎么样,她能为了他与人共侍一夫吗? “小姐,小姐,你开开门,让女婢进去好不好!”丹云在门外急的团团转,丹霞静静的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彤云和彤霞闷不吭声的站在一起,用眉目交流。 陈琬琰一会儿想到爱而不得啼哭不止,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活了两世,两世都一事无成。上辈子是个平民百姓就算了,这辈子终于以小富婆的身份混进了上流圈,竟然混的这么惨,越想越心酸。 又想到自己来了五六个月,做啥啥不行,受伤第一名。拉低了穿越水平,给强大的穿越人士丢了大脸,更是哭的泪流不止。 “呜呜呜……呜呜呜!” 丹云趴在门缝听到陈琬琰连绵起伏的哭声,也跟着红了眼眶,“小姐,你别哭了,你告诉奴婢谁欺负你了,奴婢替你去讨回公道。” 她气冲冲的就要走,丹霞拉住她,低声劝道:“你别冲动。” “那你说怎么办,就这么让人欺负我们主子?”丹云气恼的瞪着丹霞,余光瞥见呆站着彤霞和彤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和陈琬琰一起长大,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可自从她俩来了,她就失宠了! 小姐做什么她俩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今日出去竟然还不带她! “你们今日和小姐一起出去,怎么没保护她好呢?”丹云臭着脸,叉着腰,气呼呼的问道,“让谁欺负小姐了?” 彤霞和彤云对看一眼,闭嘴不言。 她们与丹云相处了两个多月,知道她是个单纯没心眼的性子,生怕她耐不住脾气去找王嫣然,再吃了闷亏。 丹云见她俩不说话,红着眼跑去扒着窗棂往里看,奈何里头帘子挡着,啥也看不见。 “小姐,你要不要吃完饭再哭?”眼看天一点点的暗了,丹云急的抓耳挠腮,冲里面喊道,“奴婢去给你炖燕窝和绿豆汤,还有你喜欢的清炒虾仁,再给你做只烤鸭好不好?” 陈琬琰哭声一顿,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丹云听着里头哭声减小,跺了跺脚,对丹霞说道:“你去给小姐打盆清水洗脸,我去煮两个白水蛋,等会给小姐敷眼睛,别又跟上次一样眼睛肿成一条缝!” 彤霞和彤云一起抬头望了望天,只希望她们的太子殿下赶紧来救场。 陆久已经将事儿报给了赵瑾瑜,赵瑾瑜一言不发的抿着唇,听到她哭成泪人,周身散发着难以名状的寒意,恨不能现在就去哄她开心。 但他今日受诏要去和父皇一起用膳,不能擅自离宫。 “她哭是因为李珩执意要娶王嫣然做平妻?” 陆久轻轻颔首,“好像是的。” 赵瑾瑜沉着脸摸了摸手上的琉璃珠串,她不是不在乎李珩吗? “主子不愿意王氏做平妻,闹着要和离……”陆久补了一句。 赵瑾瑜挑了下眉,“做妾她也不愿?” “做妾她愿意的……” 陆机看到赵瑾瑜面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晦涩的说道:“殿下,王林留着还有用。” 赵瑾瑜对他摆摆手,“孤知晓。” 给陈琬琰下血封咽之事,果然不出他所料,条条线索都慢慢指向王林。 他有心再深查十八年前之事,可是因为阻力却不得不放慢脚步。 他已经有了实证证明水月庵的大火是四皇兄一党所为,原本打算先处理水月庵之事,架着王林慢慢烤,直到他供出幕后主使。 但四皇兄养了私兵,父皇也只是将他幽禁在皇子府, 陆机见他沉思不语,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四皇子豢养私兵的案子是宋育为主审,却一直以证据不足为由压着未判,只斩首了一批贪污赈灾粮饷的贪官,应当是二皇子从中求情了。” 赵瑾瑜望着窗外的月色,身影寂寥冷清,淡淡的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只是不愿孤做那个得利的渔翁罢了。” 如果二皇兄执意要处死四皇兄,父皇定会认为他为了争储手段凶残,二皇兄揣摩准了圣意,才故意放过他,等着自己与四皇兄对上。 他直到如今才明白,他的父皇并不是冰冰冷冷的帝王,他心里还是有父子亲情的。 父皇会为了母后,依法处置了自己的儿子吗? 第132章 赵瑾瑜的为难 “恕属下直言,二皇子肯定不会尽心去办血封咽的案子。” 接连除掉两位皇子,对二皇子来说太过急功近利,他最大的可能就是拖着,不断的扔出线索逼太子殿下去查。 王林即便要入狱,也不该他们动手。 “母后故去,父皇是孤唯一的至亲了。”赵瑾瑜惆怅的轻叹。 他想为母为兄报仇,可又不忍心伤害父皇,十分担忧他父皇承受不住真相的打击。 如今东宫未设属官,他在朝堂毫无根基,一旦父皇出事,他即便顺利继位也无人可用,难稳朝纲。 他不过是皇位争夺战中,在前面挡刀的活靶子,运气好能顺利继位,然而能继承大统的皇太子少之又少,史书上大多数的皇太子下场都不好。 天已入冬白日渐短,树叶凋零的庭院让巍峨的宫殿也慢慢有了萧条的味道。他眸光沉沉的望着窗边独自怒放的鲜红色月丹,剪了一支碗口大小的递给陆久。 “给她送去。” 陆久小心翼翼的接过花,开口问道:“殿下可有话要传给二小姐吗?” 赵瑾瑜想了想,缓声说道:“将王家的事告诉她。” 让她出口恶气也好。 “殿下是准备提前动手?”陆久犹豫的问道。 赵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淡淡道:“去办。” “可……”陆机站在他身后急的不行,想拦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皇帝的眼线时时盯着他们,若是殿下出手对付两位皇子,就中了二皇子的计,会引起陛下对他不满。 “去。”赵瑾瑜对陆久挥了挥手。 陆久看了眼陆机,见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才领命而去。 赵瑾瑜倚在窗前,忽然勾了勾唇,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做个明君,原来他竟然还有做昏君的潜质。 原本不该让王家这么快伏诛,王嫣然不过是叫她哭了哭,他竟然打了提前动手的主意。 “殿下,您……” “无妨,孤心里有数。” 是他一念之差,让她受了委屈,如果自己能坚持原则不碰她,还能给人羞辱她的机会吗? 可若不碰她,她还能幸运的活着吗? 陆久回到宣平侯府,丹云正拿了鸡蛋给陈琬琰滚眼睛。 “小姐呀,下次您出门还是带上奴婢,她们都太不靠谱了。”丹云哭的眼睛鼻子都是红红的。 陈琬琰哭的又累又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要不是丹云在门外哭的惊天动地,惊醒了她,估计这会儿她都睡熟了。 “丹云,你可别哭了,不然孙涪该以为你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又要心疼了。”她伸手剥了橘子喂进丹云口中。 “小姐还打趣奴婢,您哭奴婢就不心疼了吗?”丹云哭的一抽一抽的,一边吃陈琬琰喂到嘴边的橘子,一边给她拿水煮蛋滚眼睛。 丹霞推了她一把,无奈的说道:“你快去一边吃,胆子肥了让小姐喂你。” 丹云撇撇嘴,将手中的水煮蛋递给丹霞,接了陈琬琰手里的橘子往旁边挪了一步,“小姐,你别怕,奴婢就是死都会保护你的。” 陈琬琰心里一暖,忙拉住她说道:“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 彤云去小厨房给陈琬琰端了热饭食,往陆久藏身的地方看了一眼,陆久冲她晃了晃手里的月丹。 彤云瞧见他手里的月丹一怔,断头花? 月丹的别名叫断头花,因为这花开到最绚烂的时候,会像被人突然斩断脑袋一样,整只花朵从枝丫处一起落下来,因此而得名。 还有传言说,门前种月丹意味着断子绝孙。 彤云脸皮一紧,陆久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没有保护好陈二小姐,她要被砍头了? 陆久见她表情变了变,翻了个白眼,这丫头瞎想什么呢,他朝主屋努了努嘴。 彤云瞪了他一眼,就端着饭菜回去伺候陈琬琰去了。 陈琬琰哄好了丹云,对丹霞道:“你和丹云回去用晚饭。” 丹云扭捏着不肯走,“小姐,让奴婢留下来伺候你用晚饭嘛。” “我今日给你添置的嫁妆,让你丹霞姐姐陪你回屋看看,有不喜欢的咱们明日出府去换。” 丹云被她说的脸红心跳,“小姐挑的奴婢都喜欢。” 陈琬琰乐不可支的打趣道:“那你赶紧去,说不定你丹霞姐姐沾了你的喜气,也能遇见个好人家呢。” “小姐,你说她就是了,怎么还带上奴婢!”丹霞难得失了冷静,双颊染上两抹绯红。 陈琬琰不正经的盯着她的脸瞧,坏笑一声,道:“难道我们丹霞也有了心上人?快说来听听,我也好替你把把关。” 丹霞愣了愣,急忙摆手道:“奴婢可没想过嫁人,奴婢打算在小姐身边伺候一辈子的。” 陈琬琰见她愣神,心里一惊,这样子铁定是心里有人了。 她心思转动起来,丹霞好像也没有与哪个男人接触过多,要说有,那就是谢二。 难道她看上谢二了? 这不能够! 谢二孩子都八九岁了。 她憨憨一笑,赶紧说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等你什么时候有了中意的人,一定要早点告诉我,我也好提前给你准备嫁妆。” 丹霞心事重重的跟丹云去了她的住处,丹云将锦盒一个个打开,捧着红珊瑚头面开心的不得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这套首饰,她身为丫鬟不能用正红色,她也从来没有戴过红色的首饰,她欢喜的摸了又摸,絮絮叨叨的同丹霞说话,丹霞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丹霞姐姐,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丹云放下首饰,扣上锦盒,拉过她的手问道。 丹霞回神,摇头叹道:“我没事,就是担心小姐。” 丹云闻言,胯下身子愤愤不已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们都不靠谱,要说伺候的好,还是我们最厉害。” 不光丹云有了失宠的感觉,丹霞最近也有了不受重视之感。 她有些疑心陈琬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让陈将军送了彤云和彤霞过来。 第133章 太子送花表心迹 丹云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好半天才下定决心般说道:“要不,我也不嫁人了,咱俩还一起伺候小姐。” 丹霞:“……” 丹霞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多大个人了,想一出是一出的,赶紧收拾好了去用饭。” 丹云被她教训惯了也不往心里去,吐了吐舌头,将盒子都扣住放好,跟丹霞一起出去吃饭了。 丹云和丹霞走了没多久,陆久就进来了,递给陈琬琰一朵花。 陈琬琰问道:“啥意思啊?” 赵瑾瑜跟她表白吗? 她好像记得,山茶花(别名月丹)的花语是,你是我的理想伴侣。 他们这里难道也有花语一说? “殿下让属下告诉主子,王家蹦跶不了几天了,您不必将王大小姐放在心上。”陆久道。 陈琬琰看着陆机手中娇艳欲滴的山茶花,伸手去接,还没碰到花枝,那花朵忽然整个从花枝上掉落坠在地上。 陈琬琰:“……” 陆久举着光秃秃的花枝,有点不知所措。 陈琬琰尴尬的接过花枝,打量了一番,将它放在几案上。 彤云迷茫的问道:“这花有个别名叫断头,殿下送小姐这个做什么?” 懵圈的彤霞也跟着说了句,“相传月丹种在门口有断子绝孙之意,这花太不吉利了。” 陈琬琰:“……” 陆久板着的脸一点点龟裂,嘴角抽了抽,努力补救道:“属下猜想殿下送这支花,想传达的意思应该是,王家就像这花一样。” 陈琬琰愣了下,她自打从青雀街回到侯府,便再未过问血封咽与水月庵之事,也不知道事态发展如何,左右外面有聪明人在操心,轮不到她指手画脚。 “他怎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彤云猜测道:“殿下肯定是知晓王小姐让您心里不痛快,特意让陆久告知您,好叫您好宽宽心。” “啊,我……”陈琬琰别扭的扯了扯衣摆,小声问道,“他……殿下都知道啦?” 这么快就知道她哭鼻子了? 陆久摸了摸鼻子,隐身遁了。 彤云伺候她用了晚饭,陈琬琰忽然一拍脑门,问道:“给定国公府去信儿了吗?” 彤霞颔首:“奴婢差人送过了。” 陈琬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夸道:“机灵。” 陈琬琰累了一天,早早的洗洗睡了。 第二日李珩要娶王嫣然当平妻的事儿,就传遍了宣平侯府。 老太太让玲珑将陈琬琰请到了春晖院,发愁的看着屋里的这一群人,她老了,对家里的事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她从前对周新月还是有七八分满意的,自从她娘家犯事落败,她就像变了个人,温良贤淑不在,一个劲的想着补贴周淑清,完全不顾宣平侯府的利益。 “少夫人里面请!”守门的小丫鬟替她掀开挡风的厚帘子。 陈琬琰还未进正厅大门,就看到侯府的人全到了,听见门口的动静神色各异的朝她看来。 幸灾乐祸有之,看好戏、鄙夷不屑的有之。 老夫人敦肃着脸坐在上首,她迈过门槛简单巡视了一圈,只见李珩却不见王嫣然,不由的愣了愣,李珩气色不太好,眼底有淡淡的青黑,想是昨晚没睡好。 陈琬琰目露讥讽的越过他,他当然睡不好了,多年的白月光终于变成怀中娇,可不得激动的一夜云雨,辛苦耕田嘛! “琰儿,你先坐。”老夫人对她慈爱的说道。 陈琬琰对老夫人行了礼,就一言不发的在李珩旁边的空位坐下,她没什么特别想说的,也不想管他们家的事,就算整个宣平侯府都倾覆了,她也有办法保命。 “你满意了?”李珩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深紫色的衣衫衬的他气色更加不好,少了昨日青玉色华服的春风得意,透着浓浓的萎靡之态。 陈琬琰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先把财产都转移走,以免他们被抄家的时候殃及自己的私产充公,被他没来由的话问的怔住,反问道:“我满意什么?” 老太太板着脸,拍着胸口说道:“大哥儿,我们宣平侯府也算是家风正派,你从来为人正直,学问又做得好,为何在感情之事上如此糊涂啊?” 陈琬琰认同的在心中腹诽,娶谁不好,非要娶王嫣然那个心都坏透的女人。 老太太喘了口气,痛心疾首道:“你未成亲便先纳了贵妾,成亲之后又纳了两房妾室,闹的家宅不宁,这才刚出百日,又要娶平妻,你就当真一点都不顾忌自己媳妇儿?” 陈琬琰听到老太太提到她,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瓶,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祖母不必忧心我,您自个儿的身子重要,是我坏了世子爷与王小姐的姻缘,他想娶便娶,我没有意见。” 她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异样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 陈琬琰的背脊挺得笔直,虽然嫁到宣平侯府五个多月,却与他们都不常见。 府里的公子她得避嫌,因为她狼藉的名声在外,家里的姐儿也都被各自的娘亲管着,不叫同她多接触,她在宣平侯府就是一座孤岛。 没人把她当作家人。 她不止在宣平侯府是座孤岛,她在整个勋贵圈都找不出一个朋友。 除了赵瑾瑜,没有一个人愿意正眼看她。 李二夫人,不自在的揉了揉鼻子,说道:“你这话可当真?” 陈琬琰颔首,“当真,我已经想好了,明日我就去安国寺为皇后娘娘诵经守孝,临走之前希望世子爷给我一封和离书。” 李珩神色复杂侧头看她,昨日她说的话仿佛烙在他心上,折磨了他一整晚。 她除了血封咽,还中了其他的毒吗? 为什么没听她说过? “胡闹,我不同意!” 第134章 丧心病狂的王嫣然 宣平侯首先从震惊中回过神,一口否决,失态的吼道,“别说是平妻,就是个妾,我也绝对不允许她进我侯府的大门。” 他想摔个茶盏消消火,也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事先安排好的,竟然没有差人准备茶水点心,几案上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掀桌子的动静太大,他还想保留最后的风度。 桌子不能掀,茶盏没得摔,一腔怒火烧在胸口,烧的他是脸红脖子粗。 “珩儿,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呀,为何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宣平侯夫人痛心的问道。 她昨日听宣平侯说了王家的事,心惊肉跳之余,生怕王嫣然耽误了她儿子的锦绣前程。 她自己作为罪臣家属,知道宣平侯曾经因为她在官场如履薄冰,她又怎会让王嫣然再坑害她儿子。 陈琬琰有点看不懂宣平侯夫人又在耍什么花样,昨天她那个态度分明就是想叫王嫣然进府的,一脸幸灾乐祸的当着甩手掌柜,怎么过了一晚上就转变了态度? 莫不是也准备做一颗随风摇摆的墙头草? 李三夫人轻咳一声,说道:“琰丫头,你和珩哥儿是圣上赐婚,便是要和离也须得圣上同意,以后和离这种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了,以免惹了圣怒连累侯府。” 陈琬琰舔了下唇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把错推给侯府。” 李二夫人笑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是你嚷着非要嫁给大哥儿,现在又要和离,外头只会说我们侯府欺负了你。” “和离的事休要再提,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让王大姑娘进府的!”宣平侯掷地有声的说道。 他是昨晚上与许家人吃酒,才知晓二皇子似乎查到了血封咽的事,与王林有关的实证。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是断然不会让儿子迎王嫣然过府的。 先不说下血封咽之人企图谋害他整个宣平侯府,就是他自己吃过的苦,都不会再叫他儿子吃一遍。 李珩态度却非常坚决的说道:“父亲,儿子已经负了嫣然一次,这回一定要娶她做平妻。” “你!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当上了世子,这宣平侯府就能让你为所欲为了?”宣平侯恨铁不成钢的质问,“为父从前跟你说的,你都当做耳旁风了不成?” 老夫人气的直拍胸口,气氛一时间降到冰点。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扫了李珩一眼,轻笑一声,打破了厅中的寂静,“我就说,你即使让我同意了也没用,关键得父亲母亲同意。” 天做孽犹可怨,人作死不可活。 李珩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刺的难受,撇开眼不去理她。 “大哥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太太捂着胸口,痛心疾首的问道。 “祖母,孙儿是真的想娶嫣然,只要娶了她,再不会纳妾。” 陈琬琰嗤笑一声,小声嘀咕道:“自取灭亡。” 娶了王嫣然你也得有命纳妾。 一个心思阴毒的女人,睡在床侧,不知何时就会被她咬上一口。 周淑清录完口供后,就被收押在了大理寺,陈琬琰去见了她一次,明确告诉周淑清,王嫣然的目的不是想污她清白,而是想用此计利用周姨娘叫走李珩,用血封咽毒死她,从而嫁祸给宣平侯府。 王嫣然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是她却忘了安排玷污她的人,只给她下药有什么用呢,没安排人来破她的身子就是最大的破绽。 她承诺只要周淑清全部交代,结了案就接她回侯府,从此前仇旧怨一笔勾销。 周姨娘想明白关键,恨王嫣然心思歹毒,利用她害宣平侯府,就把什么都招了。 “世子爷是不是许久没去见你的好表妹了?” 李珩微微一怔,二皇子现在已经不允许他再去见周淑清了。 “你想说什么?” “贵圈真乱。” 赵瑾瑜已经查到被替换掉的药,是周淑清从四皇子手中求来的,她恨二皇子,不愿宣平侯府与二皇子成连襟,四皇子与她不谋而合,便给她提供了药。 周淑清先用药拿下了李珩,又准备用这药害她。 目的与她一开始想的一样,玷污她的清白,无论她受辱自杀或者被休,她都乐见其成,只要能达到破坏二皇子,与宣平侯府联姻的目的就可以。 但她没有死,也没有曝出丑事,王嫣然就拿住了她下药的把柄,威胁周淑清替她做事。 周淑清手段没她厉害,又在李珩那儿失了宠,只能一次次的听她摆布。 “你到底想说什么?“李珩眉头微蹙,不满她的神神叨叨。 “我只是想劝你别作死。” 周淑清告诉她暖桃小产那日,她突然跳出来打她,也是王嫣然指使她把自己打晕,然后在她脖子上划个口子。 她不知道王嫣然给的是什么药,王嫣然只交代她藏在指甲上,那药只要不接触到伤口就没事。 陈琬琰推测,王嫣然的目的有二,一是把她打晕,借此把被看困在侯府,二是借周姨娘的手除掉她。 李珩被她弄的心烦气燥,听着众人对他的批评和劝说,更是有苦说不出。 “我没想过伤害你,我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你就帮我这次。” 陈琬琰垂头低语,“我帮不了你。” 王嫣然不仅先把血封咽留在宣平侯府,还要害她性命,她如何敢将这么丧心病狂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她把被看困在侯府,再用碗大个疤杀了她,她一死,陈家必会上告朝堂,等事情闹大她就会让暖桃指认被看毒杀陈琬琰,然后搜查侯府找血封咽,宣平侯府在劫难逃。 王嫣然这么做,就是为了把王家从血封咽的事情中摘出来。 可是她没想到暖桃和她并不一心。 “暖桃对你还有几分真心,王嫣然真的不行。” 王家杀了暖桃的母亲嫁祸给权贵,暖桃为了替母报仇才甘愿被人安排进二皇子府,又被转赠给李珩入了侯府。 因为对李珩有了盼望,才会拼着流产也要送被看出府。 陈琬琰是同情暖桃的,在这件事情上她也是可怜之人,如果她能痛改前非,在大理寺服完刑罚,她倒是可以帮她重新回到李珩身边。 “你在说什么胡话?”李珩闷声问道,“她先前算计的,你都忘了?” 第135章 各怀心思 陈琬琰鼓了下腮帮子,“没忘。” 但她接受了律法的制裁,她就不会再计较了。 李珩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对老夫人和宣平侯说道:“我要娶嫣然,婚期可以延后,但请祖母与父亲允许先为她开宗祠,上族谱。” “你想都不要想,她绝不可能入我李氏族谱!”宣平侯气的黑胡须一抖一抖的,看李珩的目光透着浓浓的失望。 他催这么急就是为了保王嫣然一命? “这是你自己想做的,还是王嫣然求你的?”陈琬琰好奇的问道。 “都有。”李珩冷淡的吐了两个字。 “为了保她一命,不惜搭上自己的前途,值吗?”陈琬琰慢悠悠的问道。 “你什么意思?”李珩语气不善的问。 陈琬琰愣了下,下意识问了句,“你不知道?” 她垂眸凝神,难道不是已经定案? 可是昨天陆久很肯定的说王家蹦跶不了几天了,她不禁抬眸望向宣平侯,正好对上宣平侯探究的目光。 陈琬琰眉头轻皱,手在袖中松松握拳,食指不自觉在拇指的指甲盖上画圈圈。她和李珩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他们和宣平侯坐的很近,看样子他应当是听到俩人的对话了。 她一直以为宣平侯知道王家即将大难临头,才不同意娶王嫣然过门,难道她想错了? 这一屋子人难道只有她知道王家倒霉就在这几天了? “琰儿,你知道什么无须藏着掖着,且说说。”宣平侯温声问道。 陈琬琰心思转了一圈,最后决定什么都不说。 “被看都招了什么世子爷心里都清楚,既然他不介意,我没有要说的。” 她目光扫过李珩,到底不忍心他被王嫣然算计,沉声道:“好心提醒世子爷一句,上家谱可以,族谱还是别上了。” 提到族谱,老太太猛然想起一件事,突然说道:“确实要开一次宗祠,添个族谱。” 宣平侯将探究的目光从陈琬琰身上移开,看向老太太,见她眼神炯炯发亮的看着陈琬琰,怔忡片刻,很快就想明白她的意思。 赶紧笑着附和道:“还是母亲考虑的周全,确实该如此。” 陈琬琰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想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就转变了态度,愿意为王嫣然开宗祠上族谱了。 她惦记着转移财产的事儿,心不在焉的听他们一大家子人议论了大半天,又哄又吓也没瓦解李珩要娶平妻的执拗。 最后敲定了明日先请族长与李氏族亲来府中,商议开宗祠上族谱的事儿。 临近饭点,老太太早就让大厨房做好了席面,几房人一起在老太太这里用饭。 陈琬琰吃的心不在焉,倒不是饭菜不好吃,只是她心里压着事儿没多大胃口,看在有心人眼里脑补的就多了。 “大哥儿媳妇,就算大哥儿娶了平妻,她也越不过你去,心态还是要放正才是,哪有爷们守着一个女人过的道理。” 陈琬琰闻言放下筷子,笑了笑,说道:“二婶平日里忙的很,我的事儿就不劳二婶操心了。” 李二爷小妾众多,前两日又新纳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娇娘,对那房妾室正热乎,李二夫人自己过的不痛快就来戳她的心窝子。 李二夫人讨了个没趣儿,撇撇嘴埋头吃饭去了。 用了午饭,陈琬琰又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见她露了疲态就起身告辞了。 李珩等在院子里,见她出来问道:“你昨日那话是什么意思?” 她昨日说了许多话,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哪句,茫然的问道:“小侯爷说的是哪句?” 李珩不答,神色凝重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仔细盯着她的脖颈看,果然看到下颌缘有道一寸长的疤。 “怎么弄的?” 陈琬琰拂开他的手,淡淡道:“昨日不是说过了吗?” “嫣然说不是她。” “嗯,她说不是就不是。”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小侯爷还有事吗?” “你对嫣然有误会,她不是那样的人。”李珩认真的说道。 “她是怎样的人,与我有关系吗?”陈琬琰不耐烦的说道,“小侯爷应该很久没见过暖桃了,不如想办法去见见。” “我和你说嫣然,你提她做什么?”李珩皱眉。 “我是觉得她可怜,芳心错付。”陈琬琰长叹一口气,缓声说道,“小侯爷若能去瞧瞧她,她应该会高兴的。” “她犯的事儿太大,关在大理寺狱中,我并不能进去。” 李珩不愿供出王嫣然,新婚之夜未饮合卺酒便离开婚房动机不纯,因此他的嫌疑并没有洗清。 虽然周淑清供出,她受王嫣然指使在合卺酒里下春药,也是因为受王嫣然蛊惑,为了争宠才把李珩带出新房,却因提供不出证据,又与李珩说词不一,被反扣了个栽赃陷害的罪名。 她教唆宣平侯夫人发卖下毒的婢女,也成了最大嫌疑人,被关押在大理寺等待候审。 暖桃因为和被看等人的关系密切,也没有洗清嫌疑。 为防串供,但凡与血封咽有关的人都不能相见。 陈琬琰摊了下手,说道:“那我想想办法。” 陈琬琰回了阆苑先去找地契,这才发现她竟然在青雀街也有两处房产,她收拾东西寻着地址找过去,竟然在赵瑾瑜的隔壁。 她乐得合不拢嘴,当下就决定把贵重物品都搬过去。 “快快,把我藏的私产还有殿下送的珍珠宝石都搬过来。” 挨着他特别的好,最主要是安全。 陆久说想要进门就要给对牌子,每日的进门牌子都不一样,且每块牌子只能用一次,进门前就会收走,看门的人并不会因为他是陆久就通融他进门。 她那日也并没有在赵瑾瑜那里见到第三个人,但她隐隐有感觉,那个宅子里有很多人。 第136章 连笑都是诱惑 “是!”彤云和彤霞笑着应了,替她去收拾箱笼了。 解决了最发愁的财产安全,她兴高采烈的进了宅子,宅子没有人看守,打扫的倒是很干净,应当是有人固定来收拾。 她进了主院就开始敲敲打打,试图找找有没有密室可以藏放东西,毕竟她这院子和赵瑾瑜的不同,这是真的没人。 “这里怎么没有机关啊,连个暗格都没有!” 陆久看不下去了,对她说道:“主子不如问问殿下?” 陈琬琰:“……” 什么都要问赵瑾瑜,她还有没有尊严了? 她翻了个白眼,问道:“殿下在哪呢?” 陆久简明扼要的说了俩字:“隔壁。” 陈琬琰:“……” 她简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俊朗非凡的少年,她都不知道她今日会来这里,不过是临时起意,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赵瑾瑜冲她友好的笑了笑,那一瞬间仿佛世间万物皆庸俗,喧嚣浮躁俱寂,唯独他一人伫立于俗世,岿然不动,未染纤尘。 这人又特么的对她施展美男计? “发什么呆?”他轻柔的声音,仿佛鸿毛落在她心上,搔的她全身刺挠酥麻。 “你……你……别诱惑我……”陈琬琰呆呆的把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她可经不起诱惑,指不定兽性大发,就把他按倒在地吃干抹净了。 赵瑾瑜轻笑一声,缓声问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以为我诱惑了你?” 你托吗什么都不用做,笑一笑就是诱惑。 可是她不好意思说,怕唐突了美人,治她一个大不敬。 “哎呀总之就是你别笑了。”在心中暗骂自己老阿姨了还这么不争气,混的失败都是有原因的。 赵瑾瑜似乎心情很不错,收敛了笑意,问道:“听闻明日李家要为你开祠堂?” 陈琬琰垮了脸,揶揄道:“殿下的情报也有失误的时候呀?” “难道不是?”赵瑾瑜目光晦涩难懂,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他们是为王嫣然开的呀,要给她上族谱。” 赵瑾瑜闻言目光陡然变亮,轻飘飘的问了句,“你就没意见?” “也不是我家的族谱,我可管不着。” “你倒是豁达,需不需要我教教你,怎么让她上不了族谱?” 陈琬琰眼睛一亮,忙问道:“殿下有办法?” 赵瑾瑜不悦的瞥了她一眼,既然在乎,刚才干嘛还装出一副不在意的嘴脸? “我又不想说了。” 陈琬琰:“……” 你特么的小崽子耍着她玩呢? 陈琬琰拦在他前面,挡住他的脚步,撅着嘴不满道:“殿下怎样才肯说?” “我渴了。” 渴了就喝水呀,跟她说有什么用? 陈琬琰一拍脑门,这是想让她伺候他喝茶! “多大点事儿,早说呀!” 她拉住赵瑾瑜的手就把他往屋里带,将他按坐在软榻上,自己去拿几案上的水壶为他斟茶。 “水壶怎么是空的?”她无语的打开壶盖,里面还有未干的水渍,奇怪的是水壶好像还是温的。 赵瑾瑜扫了眼几案上没用过的干水杯,嘴角微微上扬,睁着水汪汪的桃花眼,一言不发的望着她。 “我去添水……” “别去了,今日府内无人。”赵瑾瑜接过她手中的水壶,放在几案上。 陈琬琰点点头,她不知道哪里有水,也怕踩到陷阱,听闻他说不用去了,松了口气。可是他还渴着呢,他不教自己了怎么办? 她有点为难的看向赵瑾瑜,虽然嘴巴上说不管李珩,可是心里还是不想他着了王嫣然的道。 赵瑾瑜舔了舔下唇,知道她从宣平侯府出来,他就匆忙出宫想来见她,连口茶水都没有来得及喝,他确实是口干了。 陈琬琰见他舔嘴唇的动作,咽了下口水,心脏突突的跳起来,竟然也感到莫名的口干舌燥。 “那……那个,我……”她结结巴巴,不知想说什么。 “嗯?”赵瑾瑜声音很轻,带着迷人的慵懒。 “你……你可别怪我啊!”她可说过了让他别诱惑她,是他非不听! 陈琬琰一点点的靠近他,手搭在他肩上,慢慢凑近他的唇,蜻蜓点水般吻了吻,见他呆愣愣的没有推拒,大胆的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口。 弯腰的姿势实在是不舒服,她曲腿跪在软榻,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呢喃:“乖乖听话,我给殿下润润喉。” 赵瑾瑜刚唔了一声,就被她堵住了唇,话都被噎在嗓子眼。 赵瑾瑜有了上次接吻的经验不再生疏,俩人吻做一处怕她滑下去手松松环着她的腰,陈琬琰将手探进他的衣襟,手掌搭在他的肩上,烫的他一个激灵身子僵了僵。 他能感受到自己起的变化,而那个人还不怕死的坐在上面,尽情挑逗。 “你……”他理智让他放手,胳膊却舍不得。 陈琬琰吃着他的下巴,闷声问道:“殿下还渴不渴?” “嗯……”他嗓音暗哑,带着浓浓的诱惑。 被她索取过的唇更加干燥缺水。 陈琬琰将他的衣襟散开,啃嗜他的锁骨,“想不想要?” 赵瑾瑜蓦地箍紧她腰,让她小腹紧贴在他身上,哑着嗓子道:“不行。” “不行还是不想?”她轻咬他的喉结,感受他喉结在她舌尖下滚动。 “不行。”不是不想,是不行。 她还是李家的人,他已经占有过她一次,怎么能让她没名没分的与自己这般纠缠,对她如此不负责实非君子所为。 陈琬琰轻笑打趣他:“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她把赵瑾瑜按在软榻趴在他身上,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尽情的啃咬,“真不要?” 赵瑾瑜按住她不让她再动,胸口微微起伏,他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想与她唇齿相依,更不该为了逗弄她坑了自己。 他一向自持,面对女色坐怀不乱,偏偏对她总是毫无自制力。 “你老实点。”他无力的警告。 陈琬琰闻言老实的趴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自己的渐渐重合,他明明是有了反应也想要的竟然压抑着不肯就范。 “嫌我是有夫之妇?”她问道。 “不是。” 第137章 不算李家人 她算什么有夫之妇,除了有道赐婚的圣旨,李家既未为她祭祖开宗祠也未请人上族谱,两家甚至未换婚书。 李珩甚至连迎书都未给她,三书六礼不全申领不了官府的婚契,官府亦无他们成亲的备案。 若非知晓李家如此糟践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李珩又一直阻挠给她上族谱,他未必会因她可怜被蛊惑与她有这……许多次的亲密。 这人到底打哪儿来的,怎么什么都懂? 唇齿交融已经够大胆了,竟然不在乎名节身子也要给他,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是?”陈琬琰迷茫着转了转眼珠子,“那你为何……?” 赵瑾瑜感觉身子不再燥热,一点点恢复原状,长舒一口气,“你是不是真心不想留在宣平侯府?” 陈琬琰嗯了声,她留在宣平侯府不是灾就是难,李珩女人太多了她无意去分一杯羹。 而且慧能大师也说了是孽缘迟早要散,宣平侯府留不住她。 “从我来的第一天,就没想过留在宣平侯府。” 只是她太无能跑不掉,即便是跑了,依着宣平侯府的势力被抓回去也是迟早的事,她没必要冒那个风险。万一被抓回去想出门就难了。 她那么多金银珠宝和古玩字画,带不走她心疼。 她必须真正的脱离侯府,才有可能自由。 赵瑾瑜目光沉了沉,她果然不是陈琬琰,那她究竟是谁? 他很确定那日陈琬琰没有从新房走出来,她如果只是占了陈琬琰身子的异世幽魂,那她会消失吗? 赵瑾瑜不自觉的抱紧她,他非但不怕她是一缕魂魄,竟然还怕她会消失不见。 如果她不见了,他该去哪里寻她? “你离开想去哪儿?”他闷闷的问道。 “天大地大,有钱哪里不能去,只要不和那些女人争宠,共侍一夫,哪里都去得。” 赵瑾瑜愣了愣,“你想离开就是因为不想和人共侍一夫?” “这是主要原因,次要原因是,我放荡不羁爱自由。” 赵瑾瑜沉默半晌,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真心想离开侯府,明日无论老太太和宣平侯怎么劝说你,你都要拒绝。” “劝我?我不会拦着他们给王嫣然上族谱的,用不着他们劝。” “不是王嫣然。”赵瑾瑜复杂的看着她的头顶,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坐在春晖院脑子放空了? “你也不能让王嫣然成为平妻上族谱。”赵瑾瑜叹了口气,如果王嫣然在族谱上是平妻,那她一个未上族谱的算什么,以后少不了被压着欺负。 毕竟是皇帝赐婚,想离开宣平侯府还需下些功夫,而他也要为她仔细筹谋。 即便是父皇允了,她现在也不能离开还平侯府,她行事不拘小节,得让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万一她脱离掌控,对别的男子也如此亲昵,他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这我说了也不算啊?”陈琬琰苦恼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她的发梢无意识的扫在他袒露的胸膛,痒痒的引起他一阵颤栗。 “她要当平妻,绝对不能让她上族谱,如果她愿意当贵妾,同意也无妨。”赵瑾瑜合拢衣襟,淡淡道,“不过,你可能说不过她。” 赵瑾瑜倒是不担心她上族谱的事,就她那坏名声,李家宗亲明日一定会联合起来拒绝她入族谱,可是对王嫣然就不一定了。 陈琬琰闻言哼了一声,“瞧不起谁呢?” 只要不吵起来,让她诡辩讲讲道理可以,不过遇上王嫣然,她还真的不一定说的过。 因为她与王嫣然为数不多的对话里,让她隐隐闻到了一股绿茶的清香。 饶是她再能说会道,面对绿茶就像拳头打在棉花,根本起不了作用。 能把李珩迷的神魂颠倒,家族和前途都不顾,王嫣然不说舌灿莲花,肯定也巧言善辩。 突然没了底气,她弱弱的问道:“万一我要说不过怎么办……” “用王家的事吓她。”赵瑾瑜语气轻柔在她头顶说道,“你不是最擅长唬人了吗?” 陈琬琰不满的在赵瑾瑜胸口抬起头,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胸口画圈圈,“我这都是跟官府学的,我本人还是很善良的。” 赵瑾瑜不置可否,她那手段确实和审案衙门作风相似。 善良也是真善良。 次次受伤也未见她打回去。 也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傻。 不过敢这般无所顾忌的撩拨男人,大概就是傻。 赵瑾瑜哀叹一声,暗骂自己一句非君子真小人,抓住她乱动的手,“想去密室?” 陈琬琰眼前一亮,“真有密室?” 赵瑾瑜眸子暗了暗,有些不舍的推开她,“起来。” 陈琬琰利落的翻身爬起来,跟着他进了内室。 “诶!诶!殿下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陈琬琰窘迫的说道,“我要进的是隔壁院子的密室……” 不是你家的密室! 赵瑾瑜语气淡然的问道:“有区别吗?” 陈琬琰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小声咕哝,“怎么没区别了?” 她是要把钱藏在她自己的密室,而不是藏在他家里呀! 赵瑾瑜打开衣柜,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柜里横板下面摸去,木板平滑的连个突起都没有。 一直伸到尽头,陈琬琰也没摸到机关。 她不解的回头,“摸什……” 赵瑾瑜的身子只离她一个脚掌的距离,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她这一回头,唇擦着他的下巴而过。 赵瑾瑜无奈的叹口气,他感觉自己十五六年的清心寡欲都已化成灰烬,自从遇上她都快变成贪图女色的登徒子了。 若她是他的妻,他怕是要日日宣淫,再顾不上其他了。 真真是应了他母后那句,美色误人。 赵瑾瑜怕压着她,低声催促道:“再往里一点。” 第138章 解密 陈琬琰胳膊短,横板在她肋骨的位置,实在摸不到最里面,她只好半蹲下身子微微侧身。 赵瑾瑜站在她背后,只觉得无限折磨,哑着嗓子说道:“你别乱动了!” 按着她的手触到靠墙的位置,往里使劲一按,那块木板也只是凹陷了一下便瞬间弹回。 陈琬琰吓了一跳,身子惯性往前倾,幸好她早有准备,侧身的时候另一只手揽在了赵瑾瑜的腰上。 赵瑾瑜被她拉的前倾几分,俩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哐当一声闷响,床榻边的空地上忽然露出一个能容一人上下的地洞。 赵瑾瑜猛然回神,面红耳赤的将她拉起来,就往地洞边走去。 “这是地牢吗?”陈琬琰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心里发怵,黑洞口仿佛一个血盆大口,随时都能将她吞噬。 “是密室,不是地牢。” 陈琬琰看着洞口,突然想起她小时候去外公家的一段悲催往事。 那会她七八岁,还是活泼好动的年纪。 外公家在农村,那会家家都有贮存作物的地窖。她看到地上铺了薄膜就跑过去踩,谁知那薄膜覆盖着地窖口,她一脚踩空,直直的掉了下去。 湿漉漉的泥土块洒了她一头,地窖边缘压着薄膜的石块掉落,砸在她的肩膀。 她疼的哭喊救命,可是外公家太大,地窖又离主屋太远,并没有人听见她的呼喊。直到妈妈和外祖母做好午饭,出来喊她吃饭,才发现站在地窖里望天的她。 那时已经离她掉下去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她力气太小爬不出地窖,只能仰头看着窖口小小的一片天空,窖口出现的人脸也成了她一生的阴影。 她前世多灾多难,能活到长大真是太不容易了。 赵瑾瑜见她脸上血色全无,牵起她冰凉的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陈琬琰感受到手上的热度回神,深吸一口气,抖着嗓子说道:“我……我怕黑洞。” “有我在,别怕。”赵瑾瑜柔声安慰。 放开她的手,赵瑾瑜先下了台阶,将地下室的烛台点亮,才走回入口对她伸出手,“来。” 陈琬琰看到地洞漏出的光定了定心神,将手放在他的手心,跟着他一起往下走,过了窄小的楼梯,底下豁然开朗。 赵瑾瑜松开她的手,扭了墙上的烛台,地洞缓缓合上,她这才开始打量这间密室。 墙上挂了许多字画,多宝架上摆满了青铜和玉摆件,地上放了十几个红木箱子,但因屋子很大,显得十分空旷。 “这是……?” 赵瑾瑜带她走到一副人物画像前,画上男子约莫二十来岁,身着黑色战甲,肩系红飘带,手持一把红缨枪,骑在枣红马上,雄姿英发,气吞万里如猛虎。 她仔细辨认着画上的男人,踌躇的说道:“这是……父亲?” 赵瑾瑜目色幽深,乌沉无光的眸子微微眯起,她不是异世幽魂吗,为何能认出陈将军? 他特意带她来看这幅画,就是想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但他现在又有些质疑。 难道真的是他想左了? 他也曾认为自己的想法荒诞,可一次次的接触下来,他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她不是陈琬琰了。 怎么会这样? 陈琬琰蹙眉,不解的问道:“你家中挂我父亲的画像辟邪吗?” 赵瑾瑜失笑,淡淡道:“这里是你家代表你父亲给母后下的聘礼。” 陈琬琰:“……” 啥玩意? “只不过当年他们二人皆心有所属,才没有成就一段姻缘。” 陈家与沈家是世交,也欲结两性之好,当时陈家老大人已经给沈家下了聘礼,但沈兰选择了景睿帝,蜀国的昭和长公主亲自点名要嫁给陈青岩,这才没有结成姻亲。 “你母亲是蜀国唯一一位和亲的公主,听说还是她主动求来的。” “没想到,我母亲还是个有本事的醋坛子。”陈琬琰笑问,“既然陈沈两家关系如此亲密,为何没有旁的男女结亲?” “因为,你父亲是独子。” “难怪。”陈琬琰打量着画像上的陈青岩,不在意的回了句。 赵瑾瑜打量着她,心里一时感觉非常奇怪,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又似乎只晓得皮毛。 陈琬琰突然想到什么,问道:“那为何是我们两个有婚约?” 按理说她未出生,上面还有一个嫡长姐,就算是母亲曾经救过赵瑾瑜,定婚约也轮不到她身上。 “你大哥还未出生时,两家也曾提过若是女儿便许给我皇兄。” 陈琬琰:“……”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指腹为婚也太不靠谱了。” 指完腹,一开奖是个带把的。 也不知道她大哥与皇长子相处起来心里别扭不? 笑完她又疑惑的问道:“那为何我长姐不曾与你皇兄许过婚约。” 他们都能给肚子里的娃娃牵线搭桥了,没道理越过她长姐。 再说她长姐的年纪与皇长子和六皇子都很合适。 “母后也曾提过,但你母亲不知为何没同意。” 赵瑾瑜也不太清楚,他也只是在陈琬瑛嫁给二皇兄为侧妃的时候,听母亲不屑的说了一句,幸好当年昭和长公主没有同意。 具体情况他也不知。 陈琬琰嫁给李珩前,母后还与他抱怨,不该如此执着与陈家结亲。 “你说,若是我母亲没有救过你,我们还会有婚约吗?” “会。”赵瑾瑜斩钉截铁的说道,“母后说她早与你母亲定过誓约,若下一胎是姑娘会定下婚约。” 只不过婚约不是与他定的,而是他六皇兄。 昭和长公主拒绝了让嫡长女陈琬瑛与他六皇兄订亲,但允了下一胎是女孩,便与他六皇兄订婚。 但他六皇兄在大皇兄过世不久,便染了天花早殇。 “父皇登基初期几家势力相互争锋,朝堂动荡难安,你母亲也因此与你父亲分隔两地,迟迟未再有孕。” 他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因为年岁尚小,闹的昏天暗地的几家势力逐渐偃旗息鼓,父皇稳定了局势,放昭和长公主去凉州与陈将军团聚。 昭和长公主救了他后,御医诊出她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这才与他早早订了婚约。 若他六皇兄还在,未必是他俩有婚约。 赵瑾瑜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不是他的,终究是强求不来。 陈琬琰听后,开玩笑的说道:“我长姐,该不会不是母亲亲生的,哈哈哈哈哈。” 第139章 旖旎心思 放着现成的女孩不结亲,却给一个未成形的胎儿指婚,实在是让人理解不了这个脑回路。 赵瑾瑜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是真没想过。见她一脸混不在意的笑,仿佛是随意的信口胡诌,却让他忍不住多想了几分。 是啊,为何独独越过她长姐呢。 便是与他六皇兄订亲,也该是她长姐才对,为什么昭和长公主不愿意呢。 她曾说陈琬瑛向陈将军讨要过那对山水守望,可是陈将军还是将玉佩给了她。 陈琬琰见他若有所思的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围着他打转,“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父亲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愣了愣,她父亲说没说过特别的话只有原主知道,她确实不知道。 “我不记得了。”她诚实的说道。 赵瑾瑜也不为难她,走到多宝架前,从暗格摸出一块圆形玄铁,放在地上踩了上去。 地上被踩出一个圆形的凹洞,墙壁缓缓向两边移开,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 陈琬琰惊讶的张着嘴,崇拜的看向赵瑾瑜,“这古……奇门遁甲也太厉害了。” 通道内的墙两侧摆着数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并不是算太黑。 赵瑾瑜缓步走在前面,她赶紧小跑着跟上,听他说道:“这院子也是聘礼,两座宅邸的密道是连着的。” “这密室不会被人发现吗?”她扯着赵瑾瑜的衣袖,仰着脑袋好奇的问道。 “你忘了吗?” “什么?” 赵瑾瑜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见她脸上除了新奇并没有别的表情,解释道,“这里每日打开方式都不一样,开错了就会触动暗器机关。” “妙啊。”陈琬琰由衷的赞叹,赞完突然补了句,“要是在这里偷情,肯定没人能发现。” 赵瑾瑜被她的豪言壮语噎住,醉人的桃花美目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 陈琬琰嘿嘿笑了下,调戏的问道:“想不想试试?” 赵瑾瑜被她问的耳朵发烫,干咳一声,说道:“别闹了。” “你不是嫌我口无遮拦,给我堵住呗。”看着赵瑾瑜加快了步伐,陈琬琰在他背后嘻嘻笑个不停。 小跑着追上他,围着他叽叽喳喳的调戏,“又不是没堵过,你亲不亲?” 赵瑾瑜终于忍无可忍。俯身堵住她的嘴,温软的薄唇轻轻相碰便各自分离。 “以后不准同旁人这般口无遮拦,记住了?” “啊……”陈琬琰呆呆的看着他,结结巴巴半天,说道,“只……只调戏你。” 赵瑾瑜:“……” 他堂堂一国储君,谁见了他不是规规矩矩的,怎就任她言语戏弄,行为轻挑的搂搂抱抱! 他不拒绝就算了……竟还欢欢喜喜的接受了。 “有旁人在的时候,你规矩些。”他顿了顿,解释道,“于你名声不好。” 他是男子,自然不畏惧流言蜚语,但她到底不同。 陈琬琰灿然一笑,尾音微微上扬,“殿下的意思是,没人的时候就任我处置?” 赵瑾瑜扶额,他这是挖了坑给自己跳吗? “随你怎么想,你以后不要与其他男人这般亲密便是。” 陈琬琰小声嘟囔:“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就对你一人情不自禁,真是奇怪的很。” 她自己也很奇怪,为什么总是不自觉的被赵瑾瑜吸引,只要单独和他在一起,总想与他亲密无间。 她一开始以为是她开过荤的原因,后来她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 李珩碰她,她根本就生不出旖旎心思。 她抱过赵锦锋,也没有别的想法。 唯独碰上赵瑾瑜,就恨不得把他揉进身体里。 “你们女子的名节很重要,你要时时记住男女大防,不可单独与旁的男子私会。” “和你也不行吗?” 赵瑾瑜被她噎了一下,冷飕飕的瞪了她一眼,“猪脑子!” 当然是除了他! 他会对她负责,别的男人会对她负责吗? 陈琬琰揉了揉鼻子,打量通道两侧,问道:“这只有一条路?” “墙后面还有许多屋子,今日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下次再带你来看。” 在陈琬琰不停的找茬中,俩人走到了密道尽头。 赵瑾瑜扭了墙上的烛台,墙壁从中间缓缓打开,俩人一起进了密室。 这间密室与方才那间并无不同,只是要更空一些。 除了一张锦缎搭着的几案,几乎什么都没有,多宝架空空如也。 “这该不会是……我父亲和你母亲……准备好逃婚用的……” 赵瑾瑜被她的脑洞逗笑了,无奈的解释道:“你祖上同先祖皇帝打江山,很擅长打以少胜多的战役,因此在军中很有威望。” 功高震主,并非好事。 “你先祖母家族擅长奇门遁甲,你先祖父病故后,她为你曾祖父准备了这条密道。” “可以出城吗?”陈琬琰在心里盘算,密道应当不止一条, 估计是先祖皇帝忌惮先祖父还有曾祖父,先祖母才在先祖父故去之后为曾祖父留的退路。 “你说呢?” 这地方本来因为两家婚事告吹便要退还给陈家,只是陈青岩不肯收回,要给他母后做添妆,也算是给她和沈家留的退路。 所以他母后才那么执着与陈家结两姓之好。 方才那里的十几口红木箱子,是母后给陈琬琰准备的一小部分聘礼,总有一日他会让那些东西物归原主。 俩人说着上了步梯,到了地面陈琬琰却犯起了难。这上下一次太麻烦了,她那么点东西,根本犯不着千辛万苦的折腾。 赵瑾瑜似是心有所感,带她到床榻上。 “你准备从了我了?”陈琬琰腆着脸问道。 赵瑾瑜无语的上床拨开里面的帐子,露出后面的墙,床与墙上有大概有十几公分的距离,被紫檀木衔接在一起。 赵瑾瑜在骏马图案上摸索了一番,最后在浑圆的马屁股上按了下,木板突然翘起,露出里面铁桦木制成的暗格,对她伸出手,“钥匙。” 陈琬琰迷茫的看着他,“什么钥匙?” 赵瑾瑜忽然凑近她,双手环住她的脖子。 第140章 订亲信物 陈琬琰呆愣愣的看着兽性大发的赵瑾瑜,他身上的香气萦绕在鼻,她竟然升起了一丝丝的期待。 不由自主的伸手环住赵瑾瑜的腰,主动贴近他。 赵瑾瑜僵硬着身子,从她脖子上取下在安国寺留给她的信物,耳尖泛红的说道:“还不松手?” 她手搂的太紧,赵瑾瑜往后仰着身子,竟然没挣脱她的手臂。 陈琬琰:“……” 她这会儿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太托吗的丢人了! 见她双手捂着脸,赵瑾瑜没忍住低低笑了起来,他已经忘了自己多久没有这么愉悦过了。 他不禁也想孟浪一回,低声问道:“这么喜欢与我亲近?” 陈琬琰尴尬的放开手,懊恼于她的身体反应迅速,大脑反应迟钝。 “我……我没有,别瞎说。” 赵瑾瑜也不为难她,把平安扣往中间的暗格边上的锁眼里按了按,弹出来一个暗格。 “这里有七个格子,其他都可以用带有陈氏族徽的铭佩打开,但这个只能用这个平安扣打开。” 陈琬琰纳闷的接过赵瑾瑜递过来的盒子,“这都是木头做的,放把火不就烧没了?” 再不济拿斧子也能劈开。 “这是铁桦木。”比铁坚硬不说还防火,城墙和宫门就是铁桦木制成的。 况且这盒子最外层渡了玄铁,内壁还有一层耐热的寒玉。 陈琬琰按照赵瑾瑜的提示打开盒子,才知道自己有多肤浅,她将头伸过去,摸了摸放盒子的暗格,果然里面也做了玄铁护壁。 “这也太棒了,防火防劈啊!”陈琬琰把随身携带的银票和地契装进盒子,又把盒子塞回暗格,好奇的问道,“你的东西,怎么能打开这里的暗格?”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这是我们的订亲信物。” 陈琬琰气道:“既然是订婚信物,你为何要还给我!” “那日去礼佛,身上未带其他东西。” 这还差不多! “那你还是收着。” 赵瑾瑜却摇摇头,将平安扣戴回她颈间,“这东西我从未离身过,既然它回到你手中,说明与你有缘。” 既然她已经不是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他便也不想再收着了。 况且,她亲手把山水守望给了他。 他只想要她亲手送的。 陈琬琰想了想,说道:“那也行,我好像还有一块差不多的,改日给你送来。” 赵瑾瑜却又问道:“我母后送你的信物,你为何不曾戴过?” 陈琬琰露出手腕给他看,“我一直戴着呢。” 赵瑾瑜摇头,“不是这个,是订下婚约时给你的信物。” 陈琬琰不知道沈皇后给的信物是什么,生怕他要看,不知道怎么搪塞,支支吾吾半天才低声说道:“信物贵重了,我粗心大意惯了,随身带着怕弄丢了。” 赵瑾瑜见她局促不安,心里猜测到了原因,不忍她为难,柔声说道:“凤佩确实贵重,你我婚事未成,往后也不要佩戴。” 他们的订亲信物是对龙凤佩,龙佩在他手中,凤佩给了她。 陈琬琰不知他是故意提醒,只以为他是提醒自己,她已嫁入侯府,现在的身份不能佩戴刻有凤凰的饰品,见他并无要回之意,在心里偷偷出一口浊气。 她就是个冒牌货,根本不知道订亲信物长什么样,也没在嫁妆里见过凤佩。 天色渐晚,二人未再多留,各自离去。 陈琬琰回到侯府就开始翻箱倒柜,所有东西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赵瑾瑜说的凤佩。 “难道是在骗我?” 可赵瑾瑜也不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她拿出刚才找到的平安扣,透过铜镜看她脖子里的那个,仔细对比之下发现,确实与她脖子里的是一样的。 那凤佩难道是丢了? 她把平安扣装在锦盒里,递给陆久,“给殿下送去。” 第二日陈琬琰还赖在床上不想起,老太太的大丫鬟玲珑便来传话,请她去前院。 简单的梳洗更衣,她便带着丹云和彤云一起去了前院。 虽然早有准备知道今日是商议开祠堂的事,但也并没有料到会来这么多人。 前院的待客厅坐了一屋子李氏族亲,老太太和一个白胡子长者坐在上首,看到她进门,冲她招招手,“好孩子,到祖母这里来。” 李氏族亲看到她神色各异,总之都不太好看。反正都是陌生人,陈琬琰也并不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径直走向老太太跟前站定,朝厅中的长辈一一见礼。 “从琰儿进门,我李家便未开宗祠为她上族谱,今日请族长与各位来也是为了解决此事。”老太太说道。 陈琬琰愣了愣,什么意思? 她根本就不算李家的人? 这意思就是她只和李信然摆了酒,没领证,没上他家户口本? 那她也不算给李珩戴绿帽子? 赵瑾瑜昨日那样问她,难道他早就知道? “琰儿性子柔和谦让,她受了委屈自己不说,我这个老婆子,今日便问一句,这宗祠何时开得?” “祖母……”她其实并不想上李家的族谱,可是她该怎么委婉的说。 “这……她以太子妃之礼为沈后送灵的事人尽皆知,如何做我李家媳妇儿?”有个年纪稍长的男人说道。 陈琬琰闻言,对他微微一笑,她从来没有对排斥她的人这么感激过。 如果不入李家族谱,那她是不是随时都能离开宣平侯府? 那男人被她笑的一愣,抚摸胡须的手也顿了顿。 “琰儿也是遵从圣意,此事有关皇家威仪,莫要再提了。”宣平侯道。 陈琬琰诧异的看向他,她以为最该恼的就是宣平侯,为沈皇后送灵让他颜面尽失,谁知道他却是第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 这是哪家的和尚,撞的什么钟? 她怎么看不懂? “可此事已经发生,若是此时为她开宗祠添族谱,难免会使李家蒙羞。”一个身材略胖的男人说道。 厅中之人分做两派,争得面红耳赤,好不热闹。她这个当事人却听的津津有味,心花怒放。 同意她入族谱的只有以老太太为首,宣平侯为辅,宣平侯夫人压轴的三个人,为她据理力争。 被以白胡子老头为首,带领剩下李氏族人的反对派,以明显的人数优势将其强势碾压。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的松了口气。 “可这毕竟是圣上赐婚,若是圣上怪罪可如何是好?”宣平侯夫人为难的说道。 陈琬琰侧目,搞不明白她是抽的哪门子风,从昨日起,就对自己越来越客气不说,竟然还支持她入族谱? “她与珩哥儿已经拜堂,只要没人出去乱说,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入不入族谱又如何。”精瘦男子说道。 陈琬琰:“……” 她爹好歹是大将军,这人说这种话就不怕被打吗? 想蒙混此事,也不问问她愿不愿意配合? “可若有了李氏血脉,这孩子又该怎么说?”宣平侯夫人问道。 堂中的辩论一时进入白热化的阶段,陈琬琰听的津津有味,暗道这个辩手说得好,那个辩手讲的妙。 忽然有个人年轻的女声从外面传来,“那便等她生了孩子再开宗祠,与孩子一起入族谱。” 第141章 王嫣然的挑衅 陈琬琰迎着光向门口看去,那人的脸逆着光,黑黢黢的一时没看清楚是谁。 “我李家的事儿,何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了?”老太太不悦的说道,“把她给我赶出去。” “这位是……?”她已经看清楚来人了,正是刚才站在外面的王嫣然,故作不知的问了句。 场中唯一未发言的中立派人士李珩忽然起身,挥开拉扯王嫣然的家丁,语带祈求的说道:“嫣然,你先出去,我会解决好的。” “信然,我不想让你为了我独自面对困难。”王嫣然大义凛然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娇躯一颤,他俩这是要双剑合璧,共同战斗了? 她不禁默默打量了我方队友,感觉有点儿玄。老太太坚毅,宣平侯果决,周新月只会左摇右摆和稀泥。 可她莫名觉得王嫣然这三点都占全了。 “祖母,父亲,母亲,我要娶嫣然为平妻。”李珩走到王嫣然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一个如松竹坚劲果敢,一个如傲雪寒梅刚柔并存,站在一起果然很般配。 “你已娶妻,再娶平妻成何体统!”老太太气的用力拍了下几案,震的桌上茶盏叮当作响,捎带着溅出几滴茶水。 “祖母莫急,不要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陈琬琰安抚的说道,将几案的茶水收拾了,重新为老太太斟了一杯茶。 李珩看了她一眼,说道:“祖母,此事琰儿已经同意了。” “那也定是你们二人强迫了琰儿,好孩子不怕,祖母给你做主。”老太太和蔼的看向陈琬琰,转而眼刀锋利的转向王嫣然,“还请王姑娘先出去。” 李珩道:“琰儿,你告诉祖母,是否是我与嫣然逼迫你的。” “既然小侯爷又要娶妻,我便在此提前恭喜小侯爷了。”陈琬琰微笑着说完,挑眉问道,“不知我可否回将军府了?” 厅中一时寂静无声,皇上赐下的婚事,他们虽然不情愿让陈琬琰上族谱,可也没想过让她离开李家,毕竟陈家还有些权势。 “你什么意思?”李珩沉着脸问。 “我虽不才,但也出身将军府,如今我未入李氏族谱,你便又要娶位平妻,我想问一问,族长是否会为这位平妻,开宗祠,上族谱?” “既然是娶妻,自然是要上族谱的……”白胡子族长犹豫的说道。 陈琬琰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笑着问他,“那我这位未入族谱的,住在侯府算是妾室还是正妻?” “这……你自然是正妻。” “哪家规矩先娶的正妻不入族谱,让后娶的平妻居上?”她冷脸说道,“小侯爷与我合离书一封,往后各自嫁娶,互不干涉。” “圣上赐婚怎可随意和离,这话日后莫要再提。”宣平侯沉声道。 陈琬琰也没指望宣平侯能痛快放她离开,不过是为接下来的话做铺垫罢了。 “想让她当平妻也不是不可以,但她不能比我早入族谱,须得比我晚入族谱至少一月。”她笑着问王嫣然,“王姑娘可有意见?” 王嫣然不让她入族谱,她也会不让王嫣然得逞。 王嫣然气红了眼,“圣上让你为沈皇后守孝三年,难道我也要等你三年吗?” “怎么,我等得,你等不得?”陈琬琰戏谑的看了她一眼,讥讽的说道,“圣上下的密旨都知道,王姑娘当真是神通广大。” 王嫣然意识到中了她的计,笑了笑说道:“我与信然青梅竹马,自然是知无不言。” 陈琬琰不经意的摸了摸咽喉,下巴微微扬起,清泠泠的问了句,“那你下毒杀我,嫁祸给侯府的事情,说给小侯爷听了吗?” 王嫣然看到她摸脖子的动作就大感不妙,“没有证据的事儿,你可不要乱说。” “哦~”陈琬琰语调上扬,笑眯了眼睛,冷冰冰的说道,“希望过几日王姑娘的嘴还能和今日一样硬。” “你什么意思?”王嫣然警惕的问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做个贵妾,就让你入家谱。”陈琬琰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平妻,你还不配。” “我父亲是中书侍郎,便是正妻也当得,如何能做妾?” 嫡女婚嫁都是嫁给嫡支的嫡子做正妻,但也有上攀下附之别,上攀的意思是嫡女有可能给比自家显赫的嫡子做妾,也有可能嫁给庶子做妻。 下附则是给不如自家显赫的嫡子做正妻。 她父亲身居高位,虽不如李家有爵位下传,但也不至于高攀不上,她是嫡女绝不能为妾。 陈琬琰嗤笑一声,“那你的事儿便过几日再议,就怕有的人等不了。” “从前只听闻少夫人善妒,如今一见果不其然,能把不服你管教的姨娘都送进大理寺,少夫人的神通广大令嫣然十分佩服。” “你既然知道我神通广大,很该敬着我些,怎么还敢想与我平起平坐呢。” 虽然有平妻这么一说,但除了皇室谁家有平妻,皇帝的正妻也就皇后一人,皇子和王爷的侧妃就只敢让人私下唤声夫人长脸面。 原主破坏了李珩和王嫣然的姻缘,如今人家重修旧好,就弄出来个平妻打她和陈家的脸。 “夫人能言善道,嫣然说不过你,但嫣然贵为王家嫡女,也是万万不能为妾的。”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冷淡的说道:“那就等你不是中书侍郎之女再来府中为妾,不过就怕你到时候有那个心,没那个命。” 王嫣然忽然瞪大双眸,难以置信的瞪着她,被她眼底的嘲讽气的浑身发抖,袖下的拳头紧紧握着,直到指甲将掌心掐出血丝才冷静下来。 阴沉着脸说道:“还请少夫人慎言,家父乃朝廷命官,岂能容你当众侮辱。” 陈琬琰漠然的看着她,“我刚才说错了吗?” 第142章 危机突现 宣平侯脸色微变,陈琬琰说的话结合他前天听到的风声,总感觉王家马上就要出事。 他以前对王嫣然还是挺喜欢的,这个女孩子行事落落大方,做事稳重不骄不躁。可他现在看王嫣然就跟块烧红的铁板一样,只要沾上就会被她烧的干干净净。 他绝不能把这块扔不出去的烫手铁板抬进家里。 “王大姑娘也莫要睁着眼说瞎话,我儿媳何时当众言语侮辱过王林大人?”宣平侯的脸沉冷如冰霜,眸中骤然浮起一丝冷厉。 “这里是我宣平侯府,我李家的儿媳妇也容不得王大姑娘欺辱,请王姑娘自重,自行离去。” 陈琬琰嘴角微微勾起,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王嫣然。 “信然,既然少夫人不同意便算了,我也会尽力说服父亲,不会叫你为难的。”王嫣然表情从容淡定,一点也没有她父亲将要被治罪的慌乱。 陈琬琰嘴角的笑意凝住,心中也泛起了狐疑,难道王嫣然并不知道她父亲就要插翅难逃了? 可是赵瑾瑜分明说过自己可以拿这件事吓唬她,他如果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应当不会口出狂言。 到底是哪里不对? 难道真让赵瑾瑜说中,她说不过王嫣然。 王嫣然不是周姨娘,被她一诈就自乱阵脚。她明显心理素质过硬,而且好像十分清楚自己的行事作风。 她好像根本就唬不住王嫣然。 “儿子可否单独和父亲说两句话?”李珩恭谦的问道。 宣平侯不满的说道:“有何事非要现在说。” “不会耽误父亲太多时间,请父亲听听儿子的心里话。” 宣平侯思忖片刻,臭着脸起身,“不要耽误太多时间,还有正事要办。” 陈琬琰给门口的彤云使了个眼色,彤云会意,立马追着他们二人去了。 宣平侯父子走后,厅中又重新喧哗了起来。 老太太愤愤不满的对白胡子老头说道:“昨日族长分明已经同意让琰儿入族谱,怎能临时变卦。” 白胡子老头显然也有些心虚,只道:“那你为何瞒着圣上的秘旨,她要为元贞皇后守孝三年,守孝期间不能嫁娶,如何入族谱!” 老太太被他强词夺理气的说不出话,拉着陈琬琰的手,不住的说:“好孩子,是祖母没用,是祖母对不住你,让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她本已同族长商议好给陈琬琰上族谱的事,没想到他竟然会临时变卦,把上族谱的人从陈琬琰换成了王嫣然。 她从前就不该由着珩哥儿胡闹,他不让给陈琬琰上族谱是为羞辱,是她为了平李珩的愤慨,顺了他的心意,酿成了今日的悲剧。 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都是我老婆子的错,都是我一时糊涂啊。”老太太说着眼底泛起了泪花,陈琬琰不忍心她难过,赶紧出言安慰了她几句。 “琰儿早就嫁入李家,添个族谱而已,根本就不算是守孝期婚嫁,族长这般究竟是为何?” 李家族长被问的有些尴尬,他收了王林给的五万两银票,答应他将王嫣然添进李家族谱,事成之后还会再给他五万两。 他拿出三万两收买了族人与他一起改了口,自己白得七万两。 “王大人之女为妾确实也说不过去,平妻比正妻低一些,也就名头好听,说到底还是个妾,也算不上与正妻平起平坐。”李氏族长毫无负担的出言和稀泥。 王家出手这般大方,他还指望着日后继续与王家合作,可得将这事做好了。 “族长这话说的在理,世子夫人也该肚量大些。”李氏族亲也跟着附和。 “做女人就该大度,哪有你这般凶悍不容人的。” “珩哥儿是我们侯府未来的继承人,又是李家最出色的小辈,难道还让他只守着你一人不成?” “你兄长纵然在陛下跟前当差,可你陈家族中无人,帮不上珩哥儿就算了,难道还要拖累他不成?” 这几个人的话就像打开了水坝闸口,更多的人开始参与到讨伐陈琬琰的战斗中。 “你可别忘了,你可是惹恼了陛下与太子,我们李家没赶你出门已是仁至义尽,你当要知趣一些。” “是你强行拆散了珩哥儿与王大小姐这对青梅竹马,不过是个平妻,你竟也容不得?” 王嫣然闻言一副受了莫大的欺辱,但绝不倒下的姿态傲立厅中。 两人目光相撞,陈琬琰明显看到王嫣然眼底的不屑,仿佛陈琬琰是她的手下败将,她是高高在上的天神。 陈琬琰平和的冲她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朵盛开的月丹。 没有花枝的朱红色月丹,缺了水分,花瓣缘有些枯萎发黑,孤零零的躺在陈琬琰的手上。 陈琬琰放在鼻下嗅了嗅,只有极淡的味道。 许是这花和赵瑾瑜呆的久了,细闻之下竟然还有股淡淡的伽南香味儿。 她将花塞回袖中,往门口看去,见彤云等在门口,对老太太说道:“祖母,父亲与世子出去了这么久,我有些担心,想去寻寻他们。” 厅中吵得老太太心烦,宣平侯夫人自从宣平侯出去就一言不发的坐着,就剩老太太一个人孤军与族长对抗,企图力挽狂澜。 “去。”老太太疲惫的对她摆摆手。 二人出去了那么久,她也担心儿子与孙子吵起来。 瞥了眼坐在一旁看戏的周新月,老太太只觉得肝胆脾肺肾都是疼的,有这样的儿媳妇,她怎么敢闭眼! 陈琬琰刚出大厅,就被彤云拉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她声音虽然压的极低,可还是在陈琬琰心里平地起了惊雷,吓的差点惊叫出声。 “这……这事儿当真吗?”陈琬琰颤抖着唇问道。 第143章 李氏族人的言语攻击 宣平侯竟然也参与了江北水患的贪污案! 还有把柄落在王大人手中! 彤云点点头,“侯爷承认了的。” 陈琬琰强压下心底的惊骇,问道:“周家被夺爵流放,宣平侯怎么会没事?” “奴婢不知道,此事还要派人去查。”彤云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除了吃惊并无其他异常,才继续说道,“世子被王大人用此事威胁,被迫与王嫣然同了房,不得不娶她。” 陈琬琰垂眸,王林倒是了解李珩,知晓他占了王嫣然的身子便会负责到底。 “王大人把王嫣然摘干净了?” 彤云点头道:“世子说王嫣然什么都不知晓,也不知道他是受了王林的威胁才与她同的房。” 果然是这样! 若非如此,李珩应该不会如此执着。看他对暖桃的态度就知道,如果女人安分守己,他会宠着。若是企图搞事情,他亦不会容忍。 而且他昨日的表情,好像确实不知王家要倒的事。 怎么办,说还是不说? 说了要怎么圆,这事儿连宣平侯都可能是一知半解,她若是说的笃定,又该怎么解释她为何知晓的清清楚楚。 这里的人太精明了,她没把握把话说的滴水不漏。 “我……我接下来要松口吗?”她一时没了主意,要是有手机,她现在就想给赵瑾瑜这个霸总打电话求他支招! 可是时间紧急,她根本联系不到霸总! 昨天赵瑾瑜说,不能同意王嫣然上族谱。 她猛然惊觉,自己对赵瑾瑜好像太过依赖了。 一旦遇到棘手的事情,无论大小,她第一个就会想到他。 彤云见她面色忽青忽白,出言安抚道:“主子只管按照殿下的吩咐去做就是。”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俩人不敢耽搁太久,陈琬琰独自去找宣平侯和李珩,让彤云回阆苑去取丹青铁券。 她找了一圈,在路上遇到一个小丫鬟,才知道她和那对父子走岔了路。 她又在外面墨迹了会儿,等拿到丹青铁券才回了正厅。 “你怎么连个人都找不到,侯爷都回来这么久了,你才回来。” 陈琬琰现在特别想拿胶布粘住宣平侯夫人的嘴,这女人就是个神奇的生物,一会儿对她和颜悦色,一会儿对她冷嘲热讽,跟精神分裂似的。 然而周新月她是婆母,当着这么多李氏族人的面,她只能伏低做小,“我在路上与侯爷世子走岔了,这才回来晚了。” 宣平侯夫人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傲慢的说道:“我同意聘嫣然为平妻。” 陈琬琰震惊的看着这颗墙头草,她这么快就倒戈了? 这人怕是有双重人格? “琰儿,”宣平侯青着脸,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有气无力的说道,“就让嫣然以平妻进门,等你三年孝期过了,入族谱你还是正妻。” “不行,我老婆子不同意,这太委屈琰儿了。”老太太抹着泪,仍旧坚持己见。 陈琬琰哀叹,这回老太太真的孤掌难鸣了。 她就离开了这会儿功夫,王嫣然就说服了宣平侯夫妻? “是呀,王姑娘怎么说也是中书侍郎家的嫡女,怎么能与人为妾呢。” “你从前打骂妾室,让妾室跪着伺候,若是王姑娘为妾,岂不是要被你折磨死?” “你执意让王姑娘为妾,莫不是打得就是折磨她的主意?” 陈琬琰简直无语,这些人一个个比编剧都能编,口才这么好,怎么不去说评书! “她前些日子还把侯夫人的侄女,淑清丫头,送进了大理寺。” “岂止是淑清丫头,还有一个颇为受宠的桃姨娘,连她的丫鬟都一起关去大理寺了。” “她还指使二人污蔑王姑娘对她下毒呢。” 陈琬琰冷眼旁观看着一屋子的老少爷们,仿佛在听他们说别人的流言,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想笑。 事实真相他们了解过吗?只会道听途说,用扭曲的事实恶语中伤别人。 “琰儿,我李家既然用正妻之礼娶你过门,入不入族谱你都是我李珩的正妻。”李珩道。 陈琬琰冷哼一声,讥讽的说道:“我陈家满门忠烈,我亦然。宁愿和离,不容平妻先我入族谱。”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丹青铁券,捏在手中举起。 “圣上赏我丹青铁券,你我和离,圣上面前由我去说,绝不牵连宣平侯府。” 陈琬琰目不转睛的盯着王嫣然,看着她闲适的表情逐渐严肃,忽然心情舒畅起来。 这个丹青铁券,自她拿到手,除了赵瑾瑜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这……圣上怎会赏你丹青铁券?” “你这莫不是假的?假造丹青铁券是要砍头的。” “你有何功勋,圣上赐你丹青铁券?这可不是让你闹着玩儿的!” “这造假也没用,丹青铁券朝廷留有一半,你若作假一下就被识破了。” 陈琬琰:“……” 大厅里七嘴八舌的,吵得她头晕脑涨,后脑勺突突的跳。 “你可莫要害了我李氏,娶妻如此,实乃不幸。哎……” “你这个破落户家出的害人精,想方设法嫁入李家,就不能安生过日子吗?” “我李家因为你丢了多少人,我出去与同僚吃酒都抬不起头。” “谁说不是呢,我也没少因为她受同僚的挤兑。” 面对厅堂中李氏族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陈琬琰方才还会感到憋屈,这会儿忽然就能心平气和的面对了。 “别吵了!”宣平侯突然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大厅瞬间安静,众人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 宣平侯铁青着脸说道:“这块丹青铁券,确是圣上亲赐的。” 陈琬琰讶异的看着突然满血复活的宣平侯,问道:“侯爷怎么知不是假的?” “我在圣上那里见过。” 陈琬琰了然的点点头,难怪她让宣平侯府蒙羞,宣平侯对她的态度这么奇怪,原来是早就知道她手中有一块免死牌。 看来皇上人还挺好的嘛,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顺带给她解决了剩下的麻烦。 “和离还是娶平妻?”陈琬琰问李珩。 一众人的目光都朝李珩看去,他薄唇紧抿,好半天才动了两下。 第144章 谈和离 虽然并未发出声音,可陈琬琰分明就看到了,他说和离。 她压下内心的雀跃,期待着他发出声音,让每个人都听见他说和离。 那样她就能真正的解脱了,她有钱有房,离异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算睡不到赵瑾瑜,养个小白脸也可以。 “不能和离!” 陈琬琰正美滋滋的畅想着美好未来,忽然被打断,疑惑的看向宣平侯,“为什么?” “你是我李家从正门迎进来的正妻,怎能草率和离。不妥!不妥!”宣平侯神情肃穆,悠哉悠哉的捋着小胡须。 陈琬琰:“……” 这狡猾的老狐狸,若她拿不出丹青铁券,肯定就被他扫地出门了。亏她之前还对他另眼相待,赞他是个有情有义品德高尚的铁血汉子。 她是有多眼瞎! 这根本就是个老滑头! 陈琬琰心拔凉拔凉的,竟然有点儿能理解赵瑾瑜,为何总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了。 当一个人体会过世态炎凉,余下的也只有意兴阑珊。 当年沈皇后被废,他应该比她现在的处境更加艰难。 她今日不过是任人摆布,受了几句冷言冷语,被随意拾起丢弃,就有了这样的感觉,那他一个人在宫里该有多难啊! 那傻子却从未抱怨过她,还派人保护她这个坑了他的人。 他是石头吗? 都不会难受的吗? “今日看来不能讨论出结果了,如此我便先走了。”她感觉同这些人说话累的很,也不想再和傻瓜论短长,是是非非既然她说了无用,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去。 左右她也不是李家的人。 她不过算是寄居在李家的客人。 李家的死活与她何干? 王嫣然突然叫住她,“你不能走,能把族人都聚齐不容易,耽误了大家这么久时间,难道要因为你不同意,就让长辈都白跑一趟吗?今天必须得有个结果!” 陈琬琰嗤笑一声,本以为她有恃无恐,原来也会害怕,看来王家确实气数已尽。 王嫣然给她扣了这么大一顶目无尊长的帽子,这四两拨千金的手法,真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分明就是她王嫣然急着嫁入李家避祸,还非要泼盆脏水污了她陈琬琰。 “他们气不了几天便会来感激我了,我无非是再多遭几句骂,可有的人,怕是要倒数着时间过日子了。” 宣平侯在心里默默计算她这番话的意思。 李珩神色莫名的在她和王嫣然之间来回切换。 “才几日,夫人危言耸听的本事又长了不少,敢问少夫人嫣然可是哪里得罪过您,您为何要与嫣然过不去?” “我已经说过三回了,事不过三。”陈琬琰勾勾嘴角,邪气的笑笑,“你我从未相识,给我下了三次毒,还叫没得罪我?” 厅内一时哗然,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夫人也皱着眉不知道如何开口。 “嫣然不知道少夫人为什么要诬陷我,但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今日当着众族亲长辈的面说开了也好,省的以后牵扯不清。” 见她装的一本正经,陈琬琰吊儿郎当的说道:“可你要当平妻,我不高兴,我就想过几日再说。” “你没有证据,就想胡搅蛮缠?”王嫣然问道。 “王大人就是最好的证据,我想你的时间不多了哦。”陈琬琰懒得与她多废话,和这种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水。 “你和嫣然好好说,有误会解开就是了,你与嫣然从未接触过,为何要指使周姨娘陷害嫣然,说她给你下毒?”李珩问道。 什么叫她指使周姨娘陷害王嫣然给她下毒? 分明就是周姨娘受王嫣然指使给她下毒! 她一个受害人,最后还成了指使周淑清诬陷王嫣然的主谋?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才把心里的怒火灭了,冷着脸问李珩,“是不是因为我没被毒死,就要受你冤枉?” 她在这里一心一意做圣母,可是人家并不领她的情。 她今天站在这里就是自找的,仅仅是因为给他戴了绿帽子心里愧疚,一心为他筹谋寻生路,可事实是她根本就不是他李珩的妻,只是暂居在侯府的客人,这算哪门子绿帽子。 他家不过是不敢违抗圣旨,一顶花轿接了原主入府。 把原主晾死在婚房里。 要不是为了王嫣然,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提给她入族谱的事儿。 这家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她,若不是她有丹青铁券,他们也不会为了给王嫣然开宗祠,入族谱的时候,顺带她一起了。 难怪宣平侯夫人口风变得那么快。 他们没把她当亲人,她也从未试图融入李家,本以为可以很淡然的面对他们的指责,可她到底是高看了自己。 所以说人一旦钻了牛角尖,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会多想,歪想。 李珩无力的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说话的时候也考虑一下嫣然的感受,你这样没凭没据的说她,还让她以后如何做人?” 陈琬琰淡淡的扫他一眼,“我考虑她的感受,谁考虑我的感受?” “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非要这样蛮横不讲道理?”李珩肃着脸问道。 “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前途要不要了?” 李珩皱眉,“在说你的问题,你扯那么远做什么?” “你竟敢拿仕途威胁我儿?”宣平侯夫人气急败坏的质问她。 陈琬琰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威胁李珩了? 她的意思是娶了王嫣然很可能毁了李珩的仕途,怎么就被宣平侯夫人曲解成拿前途威胁李珩了。 “你要说我,说便是了,为何威胁信然。”王嫣然不满的说道。 “夜路走多了总会湿鞋的,王姑娘不必在我身上枉费心机。” 王嫣然惯会顾左右而言它,给人洗脑的功夫一等一的好,三言两语就煽动李氏这么多族人与她产生共鸣,合作讨伐她。 这情况看似在说与入族谱无关的事,其实都是在为她嫁进李家做的铺垫。 第145章 失败 先给她定个善妒的名头,再让人觉得她为了不让王嫣然当平妻用了下作手段,而她王嫣然受了委屈既不哭也不闹,一心想和她好好相处, 这里的人只会认为她王嫣然端庄大气,一身风骨,能嫁入李家做平妻是极好的事情。 而一身流言嫁进李家的陈琬琰,从入宣平侯府的第一日偏见就开始贮存,又经过沈皇后的事儿,谁会替她洗白呢。 没人在乎她是不是受害者,他们只会认为,是她破坏了李珩与王嫣然的亲事,现在还想为难王嫣然。 “你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想管着男人不成?”白胡子族长问道。 “男人的事,哪里有她插手的份,只要大哥儿愿意王姑娘入族谱,她同不同意又有何关系?” “既然嫁进李家门,就该听你男人的,男人做的决定,哪有你置喙的余地。” “我李家怎能容她一个妇人撒泼,我支持大哥娶平妻,给王大姑娘开祠堂添族谱。” 附和声此起彼伏,陈琬琰孤身一人站在人满为患的大厅,冷眼扫过每一个人,目光在李珩身上稍作停留。 她站直身子,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淡定从容,“既然不肯给我和离书,我还是那句话,平妻,比我晚一月入族谱。贵妾,随你们什么时候入家谱。” 家谱不过是记录宣平侯单支,与族谱差距还是很大的。 “你这般咄咄逼人,心里可有考虑过世子?”王嫣然问道。 陈琬琰低笑一声,她赌的就是王嫣然必上族谱不可,若当平妻不能上族谱,她亦不算做正经的李家人,王家之事依然可以牵连她。 她一定会妥协为贵妾。 她淡漠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却不接她的话,“既然你二位情投意合,那便先恭祝二位百年好合了。” 她说完对老太太和宣平侯夫妻行了礼,便要退出去, 路过王嫣然时勾唇一笑,一脸兴味的说道:“踩着那么多人的尸体得偿所愿,恭喜了。” 陈琬琰心里清楚只要她不同意,李家不敢得罪二皇子,就不会轻易让王嫣然成为平妻入族谱。 所以李珩一直想游说她,征得她的同意,让她自己同二皇子解释。 她说罢,再也不肯做停留潇洒的离开了大厅,回到阆苑就开始收拾东西,她绝对不会把将军府带来的财产一分一毫的留在这里。 “丹霞,你把嫁妆单子之外的东西先挑出来打包。” “小姐,你这是……?”丹霞疑惑的问道。 “把东西都搬去别院。” 丹云义愤填膺的说道:“丹霞姐姐你快去收尸,今天小姐被李家的人欺负了。” 丹云是丫鬟不能进大厅,可是她却听的清清楚楚的,那些人一人一句的说她家小姐不好。 她在门外急得团团转,想冲进去保护小姐,想起小姐数次交代她不能进去,怕给小姐添乱,只能干着急。 真是气死她了! 彤云点点头,道:“这家都不是好东西,我们要早做打算。” 彤霞已经从陆久那里知道宣平侯府的事了,趁着她们都在忙,没人注意到她,赶紧凑到陈琬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当年江北水患宣平侯贪没了一万两赈灾银,周家为了留住血脉,就将此事一并担着了。” 陈琬琰哂笑,难怪他不肯休妻另娶,亦不肯为李珩请封世子之位。 周淑清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害她,也只是不痛不痒的禁足,原来都是宣平侯欠周家的情。 若非她为沈皇后守孝,估计圣上还是会让李珩等到明年春闱过后才册封。 “周姨娘就是因为这一万饷银,才觉得她父亲的案子有冤情?”陈琬琰问道。 “是的。” 陈琬琰不禁失笑,唏嘘道:“难怪被人利用。” 她盘算着等王家的事尘埃落定,就把周姨娘从大理寺接出来,让他们三个人在府里相爱相杀,她就去庄子上过她自己的逍遥日子,心无负担的撩美男,搞事业。 她未来会很忙,没功夫和不相干的人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 丹霞等人在收拾东西,陈琬琰悠闲的坐在软榻上看账本, 她大笔资金都投进了复兴街,还养着许多作坊,耽搁了三个月,她手里的闲钱已余剩不多,再不开始运转,扭亏为盈,她就要破产了。 彤霞见她眉头从微蹙到紧紧的聚拢在一起,疑惑的问道:“主子可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没有,你去忙,不用管我。” 她要做自己的品牌文化,囊括餐饮酒水、服装饰品、化妆品,包括装酒水的瓶子杯盏,她都要一条龙的提供给青苹果乐园。 只要青苹果乐园做火爆了,就是她最好的宣传的渠道,其他店铺根本不需要费太多心思宣传。 她要把复兴街打造的比永兴街还繁荣。 冬日的阳光总是格外的珍贵,白日越来越短,东西还没清点完毕,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张若华第三日才听闻了宣平侯府的事,邀请了陈琬琰去定国公府去做客。 一见到陈琬琰就赶紧拉过她,急急问道:“发生这样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呢!” “大嫂先别急,那都不算事儿,没得为别人的事闹心。” 张若华见她一派闲适,未见丝毫忧愁,反倒是她自己急得不行,嗔怪道:“这都不算大事,还有什么对我们妇人来说是顶大的事儿?” “大嫂,这世上有许多值得的事情,何苦为不值得的人伤害自己呢。” 女人也该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围着一个男人转的时候失去自我。 “可他是你的夫君呀,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他要娶平妻,你往后的日子该怎样过?” 张若华可没她看的开,在她的世界里男人就是天。 丈夫顶天立地,妻子守家安宅。 陈琬琰本就不得丈夫宠爱,如今家中又要添平妻,她一个族谱都入不了的正妻,还怎样在宣平侯府立足。 “这宣平侯府简直欺人太甚!你已过门五六个月,他们为何一直未开宗祠给你上族谱?” 张若华义愤填膺的说完,又觉得有点心虚,娘家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扔在宣平侯府,任由她遭人欺辱,不闻不问,人家可不就可着劲儿的糟蹋她嘛。 没娘家撑腰的女人,被人欺负了也只能自己默默受了。 “都是长嫂的不是,若不是我拦着你大哥,他们也不敢如此欺辱你。” 第146章 想当黄雀的定国公夫人 张若华眉头紧锁,忧愁与自责盘绕在她眉心,“你大哥哥再过几日也该回来了,到时候我同他一起去宣平侯府为你讨个公道。” 陈琬琰一怔,开心的问道:“大哥哥要回来啦?” 提到陈明玄张若华眉目舒展了些,眼睛也明亮了几分,“你大哥哥的信昨日到的,算着日子,这几日就该到了。” 陈琬琰不想再说宣平侯府的糟心事儿,打趣她道:“那感情好,大嫂的事儿兄长还不知,刚好说了叫他欢喜欢喜。” 张若华面上浮出两片红云,娇嗔道:“此事还得多谢妹妹。” “小事一桩,大嫂不必记在心上。”陈琬琰无所谓的摆摆手,问道,“其他铺子和田庄的账本大嫂嫂收到了吗?” 张若华点点头,“收到了一多半了,我找你来也是想问问铺子和田庄的事儿,我拿不准主意,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怎么,他们还不老实?” “那倒不是,就是我看完的六家铺子都是亏损和平帐,竟然没有一家盈利的,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这六家都做的什么生意,可派人去看过了?”陈琬琰皱眉,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秦姨娘想掏空陈家。 “布庄、茶庄还有陶瓷和酒肆。”张若华道。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过了一遍,按道理说布庄酒肆可能因禁嫁娶会受到一定影响,不过影响程度根本不值得一提。 茶叶和陶瓷在大户人家都属于消耗品,应该不存在滞销的可能。 “哪几家是亏损?” “茶庄和布庄。” 陈琬琰敲了敲几案,问道:“月月都如此?” “不是,亏损二月,平一月,再盈利一月,再平一月,亏二月,如此循环。” 陈琬琰无语的听完,照这样说,这店开着还不如关了省事,一年就只盈利两个月。 平帐在一定意义上来说就是亏损,刨除店铺、人力成本,平帐的时候都要倒贴,更何况亏损。 “店里东西滞销?” “这个我却不知。” “大嫂借我几个小厮。”陈琬琰想了想,说道,“叫他们出去观察两天,看看问题是出在哪里。” 陈琬琰怀疑是秦姨娘做的手脚,只不过这些事儿不好空口白话,也有可能问题出在货源、定价与人流。 有些事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如果是秦姨娘控制了货源,就要把供货商换掉。 陈家的铺子,她不担心人流的问题,多得是冲着与陈家和太子打交道,去订货的人家。 张若华叫来了六七个定国公府的小厮,各个看着都带着抖机灵。 陈琬琰说道:“这几天麻烦你们受点累去铺子逛逛,不用进店,就在外面数数他们从开店到关张一共进了多少人,拿货的有多少人。” 张若华愣了愣,问道:“这是为何?” “调查客流量与成交率。”陈琬琰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你们自行安排好,每天去不同的铺子门口守三天。” 张若华还不能领会她的意思,知道她这么做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就对那些小厮说道:“你们且去商量安排好,明日就去,做得好有赏。” “等等,”陈琬琰笑着对张若华说,“大嫂先给他们批点银钱,出去一趟老受罪了,要是铺子旁边有茶肆,他们手头宽裕这一天也好过的舒服些。” 张若华扑哧一笑,“就你会心疼人。” 陈琬琰笑笑不语,已经入冬外面冷的很,她出个点子就叫人家出去受罪,总归是在心里觉得对不起人家。 “你们各去领一钱银子,好好当差,万不可敷衍了事。” 小厮们本来心里还有点不愿,想着敷衍了事,听说有银子领,一个个欢喜的应了。 定国公夫人听闻陈琬琰来了国公府,早就在耳房等着了,那日听张若华说说起她,心里对她生气几分好奇,等听她安排完,才带着丫鬟进了主屋。 “母亲,您来了。”张若华起身迎了过去。 陈琬琰也跟着起身,大大方方行了个礼,“见过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见她行事大方得体,刚才听她做事有条不紊,心里不由觉得讶异,陈琬琰似乎并无传闻中的无礼跋扈。 “好孩子,叫的这么生分做什么,都是一家人,唤我一声婶婶便可。” 陈琬琰微微一笑,应道:“琬琰见过婶婶。” 三人去软榻坐了,定国公夫人道:“华儿的事我听她说了,这回多亏有你,你有心了。” 陈琬琰就知道她要提这事儿,也不敢邀功,淡然的回道:“这都是张御医的功劳,我也不过是做个中人,没出什么力。” 定国公夫人却道:“若不是你,华儿这辈子就无指望了。” “这事儿本就是陈家先对不住大嫂,现在还有许多事情未解决,日后一定会替大嫂讨回个公道。” 定国公夫人和煦的说道:“就是华儿体弱,人又笨,将军府的事想是帮不上你什么忙。” 秦姨娘把持中馈许久定有一本污糟账,账本刚收回来,急也不在这一时。 知晓女儿还能有指望,她就放心了,并不想张若华再被那秦氏盯着,有陈琬琰当出头鸟正正好。 陈琬琰闻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我眼下事情多,婶婶和大嫂不嫌我做事慢就成。” 定国公夫人倒是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快,端茶水的手一顿,笑着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张若华笑道:“女儿接了铺子的账本,有许多弄不明白的地方,刚在问二妹妹。” 定国公夫人一开始还以为陈琬琰会接管陈家铺子的账本,没想到她都让人送到国公府来了。 “你们姑嫂能多在一起交流这很好,一家人就该多些走动。” 三个人没再提将军府那点破事,又都有心缓和关系,随便聊了聊京都时兴的东西,气氛也越来越融洽,陈琬琰甚至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她满心羡慕的看着这对亲昵的母女,透过她们似乎能看到她和她母亲。她自从来到这里就过的如履薄冰,头一次感受到亲情的温馨。 虽然她只是一个近距离的旁观者,却也感染到了一点点温暖的氛围。 她在这里孤身一人,若想再体会温馨的亲情,就只能自己生一个了。 三人喝了一盏茶,有小丫鬟来禀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第147章 处处心机 许是知晓了自己是个半自由身,可以不用顾忌李珩调戏赵瑾瑜,陈琬琰就觉得脸有点热,她故作镇定的起身,避开了定国公夫人的目光。 她与太子殿下曾经订婚的事公侯人家都知晓,为免她尴尬,定国公夫人说道:“我去前院瞧瞧,你与华儿在这里玩。” 张若华贴心的说道:“母亲不用管我们,我们午饭就在这里用。” 陈琬琰本来是想告辞的,张若华如此说她就不好再说要离去的话,怕显得太过刻意。 离吃饭的时间还早,张若华与她在院子里散步,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大嫂想说太子殿下?” “这……”张若华迟疑了一下,说道,“听母亲说,太子殿下现在处境很不好。” “什么?” “父亲说因为查到这次水月庵大火,可能与四皇子一系有关。”张若华瞟了眼淡定的陈琬琰,继续说道,“有人上书弹劾太子殿下残害手足,直言四皇子屯兵之事是太子殿下做的局……” 陈琬琰强忍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淡定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四皇子没有屯兵?若非他犯错在先,何以被人揪住小辫子,真是什么人都能做官了。” “我反正是不相信的,我与太子殿下有过几面之缘,他待人友善,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陈琬琰袖中的手紧握,江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这事明明就是四皇子屯兵在先,即使是赵瑾瑜揭发的又如何? 但四皇子的事真的是赵瑾瑜做的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本就处境不好,做这事儿除了树敌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好处。 这件事得到好处最多的就是赵锦锋,他费这么大周折什么也没得到,就为了替二皇子做嫁衣? “弹劾殿下的是四皇子的人,想救四皇子么?” “朝堂上的事,我也不知,也只听父亲说了几句。” 今天的天气阴沉,湿湿凉凉的怕是要下雪了,陈琬琰的心情就同这天气一般,灰蒙蒙的。 “太子殿下已经到了成婚的年纪,却因为要守孝耽误了嫁娶,他身后没有姻亲的支持,在宫里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张若华略带惆怅的说道。 陈琬琰想着心事,心不在焉的应着张若华,“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子为母守孝是孝道。” 张若华沉默了一瞬,见她没有意会自己的意思,就稍微直白的说道:“但他需要姻亲的扶持,若是肯定下盟约,先把人接进东宫做侍妾,也不失为扭转乾坤的办法。” 陈琬琰压下心底的烦躁,说道:“那是太子殿下的事,只有陛下能做得了他的主。” 张若华被她噎了一句便认为她不是没猜出,而是在故意装傻,心里有些气闷,也就不再啃声,俩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的在梅园中漫步。 “大姐,这位是?” 陈琬琰闻言回神,看向声音来源,来人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眉眼与张若华有七分相似,身穿桃粉色滚白毛边短袄,一枝探波傲雪寒梅斜缀,蔷薇色长裙,裙摆的傲雪寒梅与短袄的绣梅一左一右交相呼应。 “这是我小姑,”张若华介绍完陈琬琰,又继续为陈琬琰介绍,“二妹妹,这是我四妹妹,若晴。” “你就是嫁入宣平侯府,害的我大姐被人耻笑落胎的那个陈二姑娘?” 张若晴目露鄙夷的打量陈琬琰,撇撇嘴说道,“长的也不怎么样嘛!听闻你相公要娶平妻了,你后悔抛弃太子殿下吗?” 陈琬琰被她不屑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凉凉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从未抛弃过,何来后悔。” “咦,你这是敢做不敢当了?” 陈琬琰侧头,这才看到立在两米之外的男人。 “策哥儿,不许胡说。”张若华轻声斥道。 陈琬琰收回目光,淡淡道:“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有趣。”张策站在腊梅树前冲她拱手作揖,笑吟吟的说道,“多谢陈二姑娘提点,宜叔受教了。” 陈琬琰侧身避过,“公子言重,我已成家。” 张策挑眉,直勾勾的看着她的侧影。 这姑娘长得虽说不上有多貌美,胜在一双乌溜溜的杏眼炯炯有神,十分的娇俏可爱。笑起来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给人喜气洋洋的感觉,很是讨喜。 “你们二人要去前院?”张若华问道。 张若晴欢快的说道:“太子殿下来了,我正要和三哥一起去前院,长姐也一同去?” 张若华皱眉,语带责备的问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前院做甚?” “我自然是去前头见太子殿下,她不喜欢太子殿下,还不准我喜欢吗?” 张若华不满的说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的是什么话。” 张若晴咬着下唇,不忿的说道:“长姐因为她吃了不少苦头,现在又为何同她玩做一处?” “二妹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再这般口无遮拦,我便叫母亲罚你抄佛经了。” 陈琬琰不想跟她多争辩,对张若华说道:“大嫂,我府里还有事,先回了。” 她转身想走,张若晴却不乐意了,一把拉住她,蛮横的说道:“你使了什么手段蒙蔽了我长姐,让我挨了教训就想走?” 陈琬琰被她拉的踉跄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被她推了一把,直接朝路边的腊梅树撞了上去。 她一心想避开站在树旁的张策,伸手想抓住腊梅枝叉稳住脚步,黄色的腊梅花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扬扬抖落了她一身。 “小心!”张策适时伸手捞住她的腰,将她往前冲的身子往回带。 “二妹妹,你还好?”张若华赶紧上来扶她。 腊梅枝上的花苞硌红了她的掌心,手上沾染的腊梅花汁散发着幽幽的冷香。 “我没事。”陈琬琰拿帕子擦擦手,对张策见了个礼,“多谢公子相扶,不过,就算您不出手,我也摔不出去。” 顶多就是姿势难看一些。 张策一脸兴味的挑眉,这是怪他多管闲事? “你……你不要脸,竟然勾引我三哥哥!”张若晴指着她涨红了脸。 第148章 吃醋喝闷酒 陈琬琰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四姑娘再不去前院,太子殿下怕是要走了。” 她很想上去揍张若晴一顿,可是她得忍着,她好不容易和大嫂关系缓和,不能因为一个张若晴就再次破坏掉。 张若晴闻言愣了一下,气的直跺脚,“都是你浪费了我这么多和太子殿下相处的时间,我回头再找你算账!” 陈琬琰:“……” 这里的女人根本不讲武德,动不动就跟疯婆子一样出手伤人。 张若晴风风火火的往前院跑,丫鬟在身后扯着嗓子追,“小姐,小姐,您慢点。” 张若华问张策,“你还不走?” “大小姐,夫人让奴婢给您传句话。”一个丫鬟跑到张若华身边说道。 张若华转身走开几步,问道“何事?” 张策问陈琬琰,语气莫名的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陈琬琰避开他的目光,轻声回答,“不迁怒,不贰过。” 张策哈哈笑了两声,伸手去摘她头顶的腊梅花瓣,陈琬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愠怒道:“三公子为何如此轻狂?” “二姑娘,头上落了花。”张策收回手臂,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吟吟的望着她。 陈琬琰愣了下,从随身的斜挎包里摸出一块小铜镜,咕哝了一句,“君子动口不动手。” 张策被她逗笑了,冲她拱拱手。 张若华打发了小丫鬟,对陈琬琰歉意的说道:“今日是我未管教好家妹,二妹妹莫怪。” 陈琬琰笑道:“无妨,我一个已婚妇人,不与孩子计较。” 张策听闻她刻意提自己是妇人,只觉得有意思。 “妹妹同我回去用饭,这里离前院近,一会儿再碰到四妹妹,她又要纠缠不清了。” 陈琬琰听到张若晴的名字就头疼,想到她刚才说回头还要找她算账,就一个头两个大。不讲道理的小姑娘总是难缠,她唯恐躲避不及。 赶紧推脱,“大嫂,我今日还要去庄子,改日再来拜访。” 张若华劝道:“这……也不差一顿饭的时间。” “前几日答应了大姐夫去青苹果乐园巡视,约了今日去和师傅们沟通,唯恐时间来不及,下回来一定在府上用饭。” 张若华前几日和她一起巡铺子,知道她和二皇子一起弄了一个青苹果乐园,俩人去的路上,因侯府的事儿没去成。 想她这几日忙碌也没空去,闻言也不再多留她,亲自送了她出府。 张策见她们二人走远,捡起地上的帕子。 这帕子是她刚才掏铜镜时随手扔在地上的,白色的绢帕沾了黄色的汁液,像极了散落在地上的黄色腊梅花瓣。 绢帕的一角绣了一朵淡蓝色的祥云,还为祥云添了一双俏皮的大眼睛、张开的樱桃小嘴和两团绕圈的腮红,缺少了端庄雅致,多了份灵动可爱。 他是头一次见这么独特的秀样,倒觉得与她十分相像。 “三哥,”张若晴跑的气喘吁吁,见只有张策一人,怒不可遏的问道,“那可恶的丫头呢?” 张策不动声色的收起帕子,回道:“走了。” “算她跑的快,下次被我抓住,我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张若晴气呼呼的说道。 说完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下次三哥不准帮她!” 张策不禁莞尔,“她一个内宅妇人我哪里能时时刻刻见到她,何谈帮她?” 张若晴一想也是,好奇的看着他握成拳的手,问道:“三哥手里握的什么?” 张策神神秘秘道:“你且猜猜,猜对了就给你。” 张若晴没见到太子,心里正难受呢,闻言扁扁嘴,“不说就不说,谁爱猜谁猜。” 张策无奈的望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只拇指肚大小的翠玉苹果递给她。 “这个收好,可别丢了。等过些日子,三哥带你出去玩,没这个进不去你可别哭鼻子。” 张若晴闻言,赶紧将东西收好,俩人一路说说笑笑离开了。 陈琬琰出了定国公府,也没去青苹果乐园,直接去了她在城外山腰上的温泉庄子。 难得能出来透透气,她不想回侯府面对同情的目光。 她边泡温泉边唱歌,只觉得这是她这个世界过的最自在的一刻。 泡了约有一刻钟,她出了池子,歪在软榻上端起醒好的葡萄酒浅浅尝了一口,许是比例放的不对,口味有些偏甜, 这个时代没有葡萄酒,新鲜的东西只要开始售卖,即使是口味还有些欠缺,也一定能赚的钵满盆满。 “小姐,这葡萄酒真好喝!”丹云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又倒了一杯。 “喜欢你就多喝点。”陈琬琰有些微醺的倚在软榻上,笑嘻嘻的炫耀,“这里有喝不完的葡萄酒!” 葡萄一成熟她就让人大批购入,打算做乐园的主打酒水,这个庄园的地下室装满了葡萄酒,还有山角的一个小庄子满满都是葡萄酒。 她酒量不好又很喜欢喝甜丝丝的葡萄酒,不知不觉就喝的多了些,这微醺的感觉让她分外放松。 “小姐,嘿嘿嘿,奴婢喜欢喝,嗝~别,别拖我……”丹云的酒劲儿也上来了,软绵无力的被彤云拖了出去。 陈琬琰眼看着丹云被拖走,摇摇晃晃的从软榻上爬起来,胡乱套了衣裳追出暖房,“唉,别、别走啊……” 刚一出暖房就看到抄手游廊下立着一道挺拔的身影,她浑浑噩噩的朝那道背影走去。 “你……你是赵瑾瑜?”她揉揉眼,使劲瞪着眼前的人,“莫不是我喝醉出现幻觉了?” 她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天,“天还亮着,我人还醒着,还不至于做白日梦。” 她伸手摸摸那人的狐裘披风,“好软啊!” 她转到那人面前,迷朦的摇摇头,“你不是赵瑾瑜,赵瑾瑜在定国公府和他家的四姑娘幽会呢。” 赵瑾瑜垂眸看着她红润的脸颊,“我没有。” “那你是不是来我家偷酒喝的?”陈琬琰拉着他往温泉房里走,边走边说道,“我这里还有未喝完的,你今儿晚上陪我,我喂你喝。” 第149章 酒壮色心 陈琬琰走到软榻边拧起酒坛,往琉璃杯中倒了半杯葡萄酒,喝了一口就往赵瑾瑜身边凑,但他身子站的笔直,陈琬琰点着脚也够不着他的唇就自己咽了。 “你这人好没趣,自己玩,我走了。”她把酒杯塞到赵瑾瑜手里,摇摇晃晃就要走。 “撇下我,想去哪儿?”赵瑾瑜冷声问道。 “我要去找赵瑾瑜算……算账!”她睁大眸子,眨呀眨的,委屈的说道,“我都在他嘴上盖过章了,他还去和别人好。” 张若华说的话她怎么会听不懂,她问张若晴的那几个问题,她也知道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张策问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 根本就没有什么巧然遇见,都是安排好的! 她拉着赵瑾瑜踉跄的往外走,咯咯的笑个不停,“我不和他好了,我和你好,等我彻底和李家没了关系,你就跟着我,我养你!” 赵瑾瑜冷着一张俊脸,问道:“你要和我好?” “他都和别人好了,我也不要他了!你跟我生个孩子,我在这里就有亲人了!”她双手捉住赵瑾瑜的手腕,委委屈屈的控诉,“我一个孤魂野鬼,乱窜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连个亲人都没有。” “你从哪里来?” “我从天朝来的,这里的人都是千年的祖宗,惹不起,惹不起。” 赵瑾瑜拧眉,他从未听说过有叫天朝的国家。 “你在天朝成亲了吗?”这才是他在意的,管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是他认定的人。 陈琬琰委屈巴巴的在他怀里拱了拱,“别说成亲了,到死我都是个雏,太气人了。” 她明明在一个开明的时代生存过,却连肉都没吃上,到封建王朝的第一夜倒是顺利睡了个小鲜肉,也仅仅是睡了一回。 那一回还只有一次! 根本没记住是个啥感觉。 她不满的在赵瑾瑜胸口拱了拱,手在他腰上游走,“走,我俩去欢快欢快!” 赵瑾瑜抓住她的手,追问道:“你在那里有喜欢的人吗?” 陈琬琰想了想,认真的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 赵瑾瑜眉心微蹙,爷爷他知道是祖父,“爸爸?妈妈?” “就是,爹和娘,你这小郎君笨的很,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 “啊!下雪了。”她仰着头,一张脸洋溢着幸福,对赵瑾瑜灿然一笑,欢喜的说道,“听说初雪时遇到另一半,就是彼此的真命爱人,你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赵瑾瑜目光沉静,真命天子? 她是天朝来的天女? 陈琬琰双颊绯红的靠在他身上,用他的大氅裹着自己取暖,“在我们那里,初雪的日子和喜欢的人一起看,就能永远幸福的在一起。” “琬琬,天朝在哪儿?” “我不叫陈琬琰,叫我陈琬琬。”她说着,忽然委屈巴巴的掉了滴眼泪,“天朝当然是在天上啦,我一个孤魂野鬼从天上掉下来,这里没有我的亲人,你们这些凡人就知道欺负我,我要回家找我爸爸。” 赵瑾瑜替她揩掉眼角的泪,温声道:“我就是你最亲的人,别哭了。” “你想当我爸爸?”爸爸才是她最亲的男人。 赵瑾瑜的脸黑了黑,他什么时候想当她爹了? 陈琬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眼里还聚着泪光,不满的说道:“你给我当相公还差不多。” 赵瑾瑜问道:“真要我给你当夫君?” “怎么,你还不愿意?”她在赵瑾瑜怀里转个身,仰起头,撅着嘴巴邀请,“你尝尝,我甜着呢。” “那你不要赵瑾瑜了?” 陈琬琰皱眉,捂住他的嘴,食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低声道:“是他不要我了,你们这里的男人太花心了,一个个的左拥右抱,凭什么你们享受齐人之福,我们女人就得争宠。等我离开李家,我也养十个八个美男伺候我。” 赵瑾瑜脸色青黑,冷冷问道:“十个八个美男?” “十个八个有点少了,我要养百八十个,日……日都不带重样的。” 赵瑾瑜倏地堵住她的唇,与她辗转纠缠。 他的吻带着熊熊怒火,进攻的她无力招架。她嘴里葡萄酒的香味充斥着他的口腔,让他怎么都吸取不够。 良久,赵瑾瑜才放开她,嗓音低沉沙哑,柔声哄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女人,“就养我一个好不好?” 陈琬琰被吻的迷迷糊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要看看你,床上伺候的我满不满意。” 赵瑾瑜红着脸哄道:“待你我二人成了亲,夫君自然会保你满意。” 她扁扁嘴,伸出小指,“拉钩,等我和离了,你记得来嫁给我。” “是我娶,你嫁。”赵瑾瑜伸出小指跟她勾了勾。 “那不行,我不勾了,你到时候娶个十房八房的,我多吃亏。你休想骗我,我不傻!”陈琬琰说着就要收回小指,却被赵瑾瑜紧紧的勾住。 “只娶你一个。” “真的啊?”陈琬琰嘿嘿的傻笑几声,板着脸吓他,“我答应你,但你要是不乖,有了别的女人,我就回天上,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嘿嘿嘿。” “你知道怎么回去?”赵瑾瑜语气幽幽的问道。 陈琬琰一愣,迷蒙着醉眼,委屈的扁扁嘴,“我回不去了,那老秃驴说的话我根本听不懂,尘缘和情缘怎么了,他临走前也不说个清楚,就说让我老实呆在这里受磨难。” 赵瑾瑜垂眸瞥了她一眼,眼中的冰冷化了点,“回不去就不回了,留在我身边,夫君宠你。” 陈琬琰闻言冲他眯着眼露出一个狐狸笑,紧紧的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拱了拱问道:“夫君,姓甚名谁?”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沉着墨瞳,垂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赵景铄。” 陈琬琰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嘴唇有点肿,她掏出铜镜照了照,又摸了摸,确实有点肿。 “陆久……” “属下在!” “今日你有没有在庄子见到陌生男人?”她好像喝多了,调戏了一个男人。 陆久面无表情的回道:“没有。” 难道她在梦里调戏了一个男人? 她狐疑的伸出小胖手握成拳,伸出小指勾了勾,好像有个男人说要给她当小白脸,叫什么来着,她怎么想不起来了! 难道就这样错过了她的真命天子! “这是什么?” 第150章 冬枣暖人心 陈琬琰拿起放在枕头边的白狐裘,“这好像不是我的。” “这是殿下托人送来的,说山上冷,怕您冻着。” 陈琬琰眯了眯眼,怀疑的问道:“托人送来的,不是他自己送来的?” 陆久面无表情且不假思索,飞速的答道:“是的。” 是殿下自己送来的。 陆久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 “奇了怪了,我怎么感觉我好像调戏了个男人。”陈琬琰吸吸鼻子,犹豫了好久,略显迟疑的问道,“陆久,你诚实的告诉我……” 陆久一惊,感觉大冷天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一想到太子殿下走时那凉凉的目光,他立马绷直了身子。 “我下午……该不会轻薄你了?” 陆久:“……” 一口气说完会死呀,吓死他了。 陈琬琰想了想,否决道:“不对不对,那人比你高。” 陆久出了一口气,不管她怀疑谁,只要不怀疑到他身上就好。摸了摸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陆久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他可是瞧见这人径自将自己裹进殿下的大氅里,抱着殿下又亲又啃,他只是震惊的多看了一眼就差点被殿下剜了双目。 陈琬琰颓废的躺在床上,乱踢腾几下被褥,那个男人到底说他叫什么来着? 在庄子住了一夜,陈琬琰第二日就带着人巡视其他的庄子,顺道去看看他们做的彩妆成品。 她看着管事拿过来的托盘,拿起一支眼线笔在手背画了几下,又打开一盒四色眼影一一涂在手背上端详了一会儿,才拿帕子沾上水挫了下干掉的眼线,果然不太防水。 “还可以,眼线水还够吗?” 这个庄子位处其他庄子的中心,只负责包装,东西都是她从别的庄子生产出半成品,运过来再统一混合包装,就是怕提早泄露配方。 她也知道东西早晚是要被仿制的,不过她要快速把资金回笼,就必须拖延仿冒品上市的时间。 “还能用几日,主子,您看这眼影如何?” 陈琬琰擦了擦手上画的眼影,眼影就是他们之前的配方工艺,她不过是多让人掺了金粉和银粉,用起来就和之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的哑光沉闷,加了细闪的眼影用起来更灵动。 “挺好的,辛苦了。” 管事道:“冬日里农闲,多亏了主子才让庄子的人有了收入,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这话说的不假,这里只有有钱人家才会弄暖房,庄子的佃户到了寒冬几乎就只能闲着猫冬了。 陈琬琰在这个庄子附近建了个陶瓷窑,专门烧制她需要的瓶瓶罐罐,是以在大冬天,这个庄子的佃户也很忙碌,还有稳定的收入。 男人负责体力活,女人们就负责装眼线笔和眼影,这样一家的劳动力都有了收入。 “这是佃户们的一点心意,青菜都是自己在屋里用盆子种的,还望主子能收下。”管事提上来两筐新鲜的青菜,还有一筐冬枣。 新鲜的蔬菜在这个季节可是珍贵的东西,就是侯府顿顿鸡鸭鱼肉,也难得一见非时令蔬菜,冬天大多农户都是种一些抗冻的萝卜白菜。 这两筐蔬菜量不多,可是却有好几个品种,应该是好多家一把一把的凑起来的,想来是屋中种植不多,打牙祭或者卖钱的。 “小姐,您就收下,都是大家伙的一片心意。”王婶子笑眯了眼,她与庄子上的管事和佃户接触比较多,也知道大家都是真心实意感谢她的。 陈琬琰有些不好意思,这些蔬菜要是拿出去卖可不便宜,这点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庄子里的佃户来说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她不会种菜,连花都养不好,最近手中事务太多,一时也兼顾不了暖房的事,只能等明年找农户问问再做打算。 如果冬天也能吃到点夏日才有的蔬菜瓜果,也挺美的。 还能让庄子上的佃农多些收入。 “东西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谢大家伙,年前好好做,今年也能过个丰年。” 管事的一开始还怕她嫌弃,见她并未推拒,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大家伙都干劲满满,这枣子是庄子几个孩子打的,一大早就送到小人这里,叫小的一定要送到主子手上。” 陈琬琰挑眉,他倒是实在,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 “有心了,你回头把庄子里到了上学年纪的孩子都统计一下,我看看开春能不能请个先生来给他们开蒙。” 在她的心里读书识字是很有必要的,哪怕不考取功名,能明事理辩是非也是好的。 况且她太需要人才了,体力活需要人做,脑力活也需要人做。 管事心中一喜,庄子里的佃户都只能过个温饱,孩子多进项少出帐多,谁家也没钱交束修请夫子给孩子开蒙,若这事成真,真是大喜事一桩。 他撩起袍子往地上一跪,冲陈琬琰磕了个头,朗声道:“小人先替孩子们谢谢主子。” 陈琬琰道:“你起来,孩子们有心,我自不会辜负他们。” 孩童天真,知道她做的事让他们过上了好日子,便送她一筐子冬枣表达谢意。 她并不缺这些东西,她感念的是那份纯粹的心意。 她遭受过很多恶意的攻击,因此这些真诚的善意才更弥足珍贵。 正所谓,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 陈琬琰没在庄子多呆,这里的进度一切顺利,她收了账本带着两筐蔬菜与冬枣出了庄子。 回城的路上,王婶子与她同乘一辆马车,好奇的问道:“小姐,您把一样东西所需要的材料分开在几个庄子上做,这样运来运去不是很麻烦吗?” 陈琬琰解释道:“这阵子咱们制作出来的东西销量不佳,撒出去的银子还没赚回来,我也是担心有人被利诱,泄露了咱们的配方。” 她不把一样东西全部交给一个庄子完成,一是担心配方提早泄漏,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考量。 第151章 打造复兴街 她不想被人用无头帐蒙骗。 分开就是为了帐头清晰,送进去多少东西出多少货,如果出现问题也有源头可查,追责简单。即使有人手脚不干净贪没一些,也造不成太大损失。 水至清则无鱼,但是她也绝不会养一群蛀虫,她没有太多精力盯着他们,只要各个环节能相互制衡就可以。 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折腾,都要做成半成品送到下游再过一手的原因。 “小姐,这几个庄子的账本您要看看吗?” “看看。”陈琬琰接过王婶子递过来账本,仔细核对了一下,心里满意的不行,账本果然简单明了,几家庄子交接的数目处处都能对上。 “小姐,李家的事您有什么打算?”王婶子忧心忡忡的问道。 “我想要一封和离书,不过他们不给我。” 没有和离书,她就怕李家忽然将她的名字添进族谱摆她一道,毕竟她确实是坐着花轿进的李家,人人都知道她是李家的媳妇。 王婶子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赐婚,和离没那么容易,等您为元贞皇后服完丧再看。” “也只能这样了。”陈琬琰将手中的账本放下,到底是陛下赐婚,才成亲几个月就和离确实不现实。 陛下还在为沈皇后的离世伤怀,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挑衅景睿帝。 幸好她先前将王婶子送出了府,她一出事王婶子就能以将军府的名义替她解个围,否则她们主仆就是被困死在侯府都没人管。 她先去了复兴街的绣坊,拿了新的图样给秀娘。又看了看她们做出来的成品,满意的不得了。 又去了隔壁的成衣铺,成衣铺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服饰,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掌柜姚娘见她过来,赶紧迎了出来。 “主子,您来了。” 陈琬琰见她满脸愁容,笑着问道:“一直没生意吗?” 姚娘尴尬的点点头,可不就是没生意吗,整条街的铺子都没有生意。 这小主子怕是人傻钱多被人忽悠了,在这条街开了这么多家铺子。 “那你权当休假了,有你忙的时候。”陈琬琰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衣服图样交给她,“叫裁缝做出来。” 姚娘接过,在心里暗叹有钱就是好,可以任性,可以挥霍。 陈琬琰与她又说了会儿话,让人先送王婶子回别院,自己在复兴街转了一圈。 “小姐,这里怎么隔几家衣裳首饰铺子,就有一家卖茶水点心铺子呀!”丹云不解的问道。 陈琬琰对自己的规划很满意,心情愉快的说道:“为了满足逛累了的客人解渴饱腹,尽量留人在复兴街多停留多消费。” 复兴街中间开了一家高档次的茶楼,茶楼对面开了食肆与客栈。 街的尽头青苹果乐园临水建造,乐园的对面是一个非常大的酒肆,两家用一道天桥连起。 天桥亦可当作复兴街的西门头,站在天桥上可以俯瞰复兴街与街对面的洛水河。 “你们在这里等我。” 她独自上了天桥,站在天桥上裹紧身上的白狐裘,热血沸腾的望着这条空荡荡的街道。 这里是她的王国,她会看着这里从人迹罕至到川流不息。 寒风吹的她发丝飘扬,厚实的白狐裘也被风吹的飞舞。 “小姐,快下来,上面风大!”丹云见她迟迟不下来,担心的站在桥下冲她挥手。 陈琬琰也觉得寒风吹的脸疼,就缓步下了天桥。 丹云赶紧上前将暖手炉递给她,又替她紧了紧白狐裘,“小姐冷不冷?” “不冷!” 陈琬琰找了个茶馆让众人进去暖暖身子,又叫了茶汤邀请丹云等人一起坐着歇息。 她闲适的饮了口麦茶,问丹霞,“这几日收到价钱合适的宅子了吗?” 优伶一直住在赵锦锋的庄子,来往一次太不方便,青苹果乐园会开到很晚,这里有宵禁,他们需要就近居住,这样对他们人身安全也有保障。 好在这里的宅子便宜,她买了十几处宅院,等青苹果乐园开业前夕,就可以把人接进去住。 青苹果乐园一旦开张,这里的房价必涨无疑,租赁并不合适。 她现在手中的房屋,想要安置所有为她工作的人并不太够。有心想再买几处宅子,可是手里的钱财不宽裕,她也不敢轻易动预留应急的银钱。 万一再出变故,青苹果乐园不能如期开张,她资金断裂就完犊子了。 丹霞放下手中的茶盏,有些忧愁的说道:“不知是不是有人听到了风声,复兴街的宅子都涨价了,我们价钱还没同人谈拢,宅子就被人高价买走了。” 陈琬琰了然的点了点头,二皇子在这里开声色乐园,想给他捧场的人不知凡几,这里不提供住宿,那些人就近添置住宅也能理解。 如果她现在去典当珠宝首饰,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编排成侯府混的最惨的少夫人。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众人喝了一盏茶,又闲聊了两刻钟,身上的寒气都驱散了才出了茶楼。 陈琬琰刚出茶楼门,就鼻子一酸打了个大喷嚏,拢了拢身上的白狐裘,看着萧瑟的复兴街,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回了侯府陈琬琰就去她的私库啦了大半天,收拾出来一箱子陪嫁的古董字画,对丹霞说道:“你去喊几个力气大的丫鬟,把这些都拿出去当了。” 丹霞愣了愣,问道:“小姐缺钱吗?” 别人不知道她的家底,丹霞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手中的银钱便是挥霍无度,也足以让她一生无忧。 陈琬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只是决定向现实低头。 自从知道丹霞是二皇子的人,她在外面做的很多事都瞒着丹霞。 第152章 请太子吃火锅 她不想让赵锦锋知晓整条复兴街都是她的,一个青苹果乐园就够他赚的了,让他插手更多只会让他索取无度。 她怕赵锦锋知晓利益巨大卸磨杀驴,她冒不起那个险,顶多让赵锦锋知晓服饰与茶酒的供给方是她, “放着也是落灰,换成银子还能数着开心开心。”陈琬琰说着话又收拾出来半箱子珍宝首饰,指挥着小丫鬟都抬了出去。 丹霞拿着她的牌子去了马厩,叫马厮套了两辆马车,带着着两个二等丫鬟和四个小厮,一起去了当铺。 她总感觉陈琬琰到了宣平侯府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最近越发的看不透她,她趁着典当估价的空档将这件事报给了二皇子。 赵锦锋也是莫名其妙,青苹果乐园并没有让她投入资金,她这副缺钱的鬼样子是为何?好歹出身武威将军府,竟然要靠典当陪嫁过日子了? 陆久也把此事告诉了赵瑾瑜,赵瑾瑜无奈的轻笑一声,从书案上拿了一个长方形锦盒,递给陆久,“给她送去。” 典当嫁妆亏她想的出来。 陆久收好锦盒,就听赵瑾瑜又说道:“把她典当的嫁妆赎了,送到青雀街。” 那日他就看到她掏出厚厚一叠的地契,自然知道她这阵子都做了什么,典当嫁妆定是手里银钱不足了。 就这,还敢口出狂言养他? 还打算养百八十个面首? 哼,想的倒是挺美! 陈琬琰叫人把她从庄子带回来的蔬菜和冬枣洗了,又让人搬了个红泥小火炉,炉子上炖着红枣枸杞鸡汤,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鸡汤的香味不断溢出,她肚子也饿的饿咕咕叫个不停。 “让厨房切几碟子羊肉薄片,把虾子去壳弄碎做几碟子虾滑,厨房有什么菜都洗干净装盘给我端来。” “生的?”丹云一脸问号。 “是呀,山药这种切成片装好,青菜就整颗不用切了” 陈琬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在医楼要的八角,花椒、桂皮、香叶去了厨房。 “我们早前在花园里摘的小米椒在哪里呢?”陈琬琰问丹云。 丹云茫然的跑到隔壁储藏室,提了一串用绳子串着晒干的红色小米椒,递给陈琬琰,“小姐,这是观赏用的啊!” 陈琬琰挑了下眉,拿铲子挖了块羊油放入热锅中,“看小姐我给你爆炒一锅红油锅底,保准你吃的欢喜~!” 丹云和她一样喜重口,肯定会喜欢火锅的! 丹云心焦的说道:“还是奴婢来,您说怎么做就行了。” “没事,你在一边看着就行。” 等油化开陈琬琰将带来的香料都扔了进去,香味顿时就飘了出来,她闲适的抓了两大把小米椒扔进热油锅。 “咳咳咳咳!”小米椒一下锅,呛的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小姐,你这做的什么呀,快快快,快出来让奴婢做!”丹云被那呛人的味道弄的不停打喷嚏,不停的呼喊在灶台前挥勺子的陈琬琰。 “咳咳咳!”她真是低估了小米椒的威力,这里没有抽油烟机,整个厨房都是呛人的辣味。 丹云接过她手里的铲子,陈琬琰伸手在鼻子边上煽风,一边咳嗽一边退出灶房。 蹲在外面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重新活了过来,为了一口吃的太受罪了。 厨房里的小丫鬟婆子也被她折磨的够呛,等丹云将红油炒好盛入小锅中,指挥着小丫鬟端着锅子,跟她一起回了主屋的中厅。 “小姐,这锅子好香呀!”丹云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厨房还有羊肉和菜蔬,一会儿你也照着弄一锅涮着吃。” “谢谢小姐!”丹云欢欢喜喜的给陈琬琰盛了一碗鸡汤,又往鸡汤里添了热水继续炖。 陈琬琰尝了一口咸淡就放在桌上晾着了,指挥小丫头把炖好的羊肉汤倒进红油锅中,香味飘了满屋,她对丹云道:“你带着人去拿个小锅中,把汤舀走一些。” 彤云等人都出去,递了个锦盒给她,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殿下给主子的。” 陈琬琰打开一看,嘴巴顿时张成了个圈,赵瑾瑜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竟然在复兴街买了不少宅子,简直是及时雨呀! 她欢欢喜喜收好,问道:“东西我收下了,殿下喜欢吃辣吗?” 既然东西送来了,她再推拒就显得太矫情,等她资金回笼给他分红就是了。 “殿下的喜好没人知晓……”彤云迷茫的说道。 陈琬琰愣了愣,想起那次在春风楼,他好像吃什么都不香,哪道菜都是吃一二口就不再吃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挑食。 “你去拿个食盒,我给殿下涮火锅吃!”她在鸡汤和红汤里每样都烫了点,分开装好,颇为可惜的说道,“边吃边涮才好吃,可惜他来不了。” 彤云想说送了殿下也不会吃的,太子的吃食精细不说,还要专人试毒,她还在想着怎么委婉的提醒,就见陈琬琰兴致勃勃的将桌上晾着的鸡汤也装进食盒。 彤云:“……” 她有心想提醒一句,这鸡汤她喝了一口,陈琬琰就把食盒的盖子盖上了。想说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心里想着一会交代陆久算了,也省的扫了陈琬琰难得的好兴致。 陈琬琰又装了一小壶葡萄酒,挥笔写了一封信,一并交给彤云。 “给殿下送去,聊表谢意。”她怕凉了吃不了,还特意用陪嫁的婴儿小棉被包了。 陆久僵着脸抱着怀里的东西,总感觉自己怀里揣了个娃。 赵瑾瑜瞧见陆久怀里抱着的东西也是一愣,迷茫的问道:“你路上捡了个孩子?” 陆久抱食盒的手抖了抖,仿佛第一天认识赵瑾瑜。 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颤抖着唇角说道:“主子在家煮了吃的,让属下给殿下送来。说东西她收下了,等她资金回笼给殿下分红。” 赵瑾瑜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这还真是要养着他? 陆久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还冒着热气的菜一一端了出来。 最后端出那碗鸡汤,犹豫的说道:“这碗汤主子喝了一口……” 赵瑾瑜嘴角的笑意僵了僵,轻轻‘嗯’了声,对陆久道:“你回去。” 陆久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第153章 温柔乡,英雄冢 她的口水都吃过几回了,还在乎她喝一口吗? 赵瑾瑜端起鸡汤就要喝,陆机突然冲了过来,急切道:“殿下,这……还没试毒。” 端碗的手躲了下,赵瑾瑜淡淡道:“她给孤试过了。” 陆久把碗一端出来他就认出来,这个是他送给她的那套。 陆机:“……” 赵瑾瑜尝了口鸡汤,拆开桌子上的信,无奈的看着那些并不好看的字迹,好好的一首诗都被这手烂字毁了。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赵瑾瑜放下信笺,尝了口她送来的葡萄酒,入口醇馥幽郁,带着幽幽的果香,酸涩甘甜,难怪她那日喝了那么多。 把她送来的涮菜每样都尝了尝,好吃是好吃,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也许是缺了个一起用饭的人。 自从他四岁搬来东宫,顿顿饭食精致,样数繁多,同样是鸡,桌子上有炖的,烧的,爆炒的,整只的,切碎的。 十二年了,他已经记不得四岁前,他还在母后身边可以肆无忌惮吃东西的时光,喜欢吃什么口味,味蕾偏好是甜还是辣。 他已经忘了吃干净一盘菜,喝光一碗汤是什么感觉了。 他以为十二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喝净了鸡汤,吃完了饭菜,喝下最后一口葡萄酒,他忍不住低声呢喃,“温柔乡,英雄冢。” 陈琬琰可不知道赵瑾瑜因为她一顿菜,郁郁寡欢了半日。此刻她热的满头大汗,一边涮羊肉,一边喝鸡汤解辣。 丹云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前院来人说二皇子来了。” 陈琬琰咽下口中的虾滑,辣的吐了吐舌头,“来就来,可能他与侯爷有事商议。” 反正不是来找她的。 “二皇子……要见您……” 陈琬琰:“……” 她夹肉的手顿了顿,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人去把大姐夫请过来……” 开玩笑,她才刚吃上两口,现在让她丢下美食去前院,等她回来锅底都熬干了。 “这二皇子怎么说也是外男……小姐您还是梳妆打扮一下……”彤霞眸色复杂的看着眼前头发随意挽在脑后,衣衫不整的陈琬琰。 陈琬琰刚才吃的冒汗就将夹袄脱了,又将胸前的盘扣解开了两个,这会儿中衣外露,完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她把扣子都扣好,又将衣服拉整齐,说道:“你们也都去用饭,跟我折腾这么久饭点都过了,换用过饭的丫头来伺候就是。” 赵锦锋等在前院,听汇报的小厮说陈琬琰正在用饭,请他前去阆苑一见,俊脸登时就沉了下来。 陈琬琰以为她是他父皇吗?还得他亲自去觐见。 他肯赏脸来替她撑腰,她不感恩就算了,还摆起了谱。 他一个外男随意去人家后院算什么事儿啊! 李珩见他变了脸,道:“琰儿不懂事,二殿下莫怪。” 赵锦锋冷哼了一声,道:“我倒是要去看看她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会儿了才用中饭。” 李珩不敢阻拦他,只能跟着赵锦锋一起去了阆苑,只是他未能进阆苑的门,就被陈琬琰从将军府带回来的侍卫拦住了。 “我们主子说了,此地非邀请,不允许世子和您的妾室入内。” 李珩不悦的说道:“这里是侯府,我去哪里还要经过她的同意?” “我们是将军府的侍卫,只听我们主子的话。” 赵锦锋笑道:“倒是忠心。” 李珩黑着脸,颇为不悦的眯着丹凤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既然如此,我自己进去瞧瞧,世子先去忙。”赵锦锋说罢便抬脚进了阆苑。 阆苑的小丫鬟将他带进了主屋,陈琬琰正在鸡汤里涮青菜呢,不说起来行礼了,她头都没回一个。 赵锦锋皱了皱眉。 “少夫人,二殿下来了。” 陈琬琰闻言,扭头冲赵锦锋展颜一笑,嘴唇被红油染的荧光发亮,邋里邋遢的毫无形象可言。 “姐夫快来,一起吃。” 赵锦锋蹙眉,扫了眼桌子上摆的乱七八糟的吃食,问道:“你在李家就吃这个?” 太简陋了。 “我在侯府好着呢,大姐夫今日来有事吗?” 她拿帕子擦了擦嘴,对一旁伺候的小丫鬟道:“去添一副干净的碗筷。” 怕小丫鬟笨手笨脚的惹怒面色不豫的赵锦锋,跳下软榻亲自替他解了披风,递给小丫鬟,“挂去侧间,别染了羊肉的膻味。” 赵锦锋垂眸看了她一眼,她一身油烟味就算了,手上熏的都是羊肉的膻味,真是个假细心。虽然不喜欢刺鼻的味道倒也没躲她,任由她解开他的披风。 陈琬琰请赵锦锋在对面坐下,顺手给他倒了杯葡萄酒,“大姐夫尝尝,若是这酒放在青苹果乐园,能有人喜欢吗?” 赵锦锋接过她手中的琉璃盏,一饮而尽。 他因大皇兄吃了桃花饼中毒的事,一直很排斥吃甜食,饮了这甜丝丝的葡萄酒,竟然没有出现任何不舒服。 “再来一杯。” 陈琬琰又给他斟了一杯,好心提醒,“这酒虽然是甜的,后劲儿却大,大姐夫可不能贪杯。” 她就是喝迷糊了,才忘记她真命天子的名字。 “你缺银钱?” 陈琬琰愣了下,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倒也没有很缺钱,只是为了酿这酒浪费了不少钱财才成功,乐园对面的房产我买来开酒肆,打算专卖这款酒。” 她倒是没说假话,她反复实验很多次都失败了,京都的葡萄都被她承包了,还花了大价钱从别处运回来不少,还需要用冰保鲜,确实耗费了巨资。 幸好有谢二这个酿酒高手帮她,才顺利酿了出来。 她得把这酒卖上天价,至少也得翻它个几十倍! “大姐夫可喜食辣?” 赵锦锋点了点头,见她在红油锅里捞了几片薄薄的羊肉和几个圆球。 “姐夫尝尝,这锅底可是我亲自动手做的。” “寅时一刻,不中不晚,你吃的是哪门子饭?” 再说了,他什么时候说要跟她一起吃了,这人怎么老是喜欢自作主张? 赵锦锋刚想说自己并不饿,就见陈琬琰把碗放在了他面前。 第154章 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知为何见她把碗放在他面前,他不自觉的就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羊肉片的很薄吃起来并没有太大的膻味儿,口中麻麻辣辣的味道十分陌生,“这是什么做的?” 陈琬琰挑了下眉,果然是优雅贵公子,她刚才吃第一口可是辣的呛口了,“用花园里观赏用的小米辣做的。” 赵锦锋蹙了下眉,“那东西能吃?” 那东西是从南诏传过来的,也有人尝过结出的果子,因为不好吃,就只做观赏用了。 他说着又夹了粉白的圆球,入口脆滑,“这是虾仁?” “这是虾滑,好吃。”陈琬琰咧嘴笑了笑,“虾仁剁碎做的。” “你倒是会吃。”赵锦锋吃完了碗中的食物还有些意犹未尽。 陈琬琰得意地笑道:“人嘛,活着不就为了吃嘛。” “王嫣然的事,我听说了。” 陈琬琰听到王嫣然的名讳就头大,赶紧截住他的话头,说道:“吃饭的时候可不兴提她,倒胃口。” 提到王嫣然她就食欲不振,没得消化不良。 赵锦锋笑道:“你且安心,她昨个儿应该已经主动求李珩为妾。” “血封咽的案子查清了?” 赵锦锋颔首,不满的沉了脸说道:“你怎么就顾着自己吃?” 不留丫鬟伺候他用饭就算了,还不主动替他布菜?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差点被他吓的噎死,赶紧喝了一茶水顺了口气,连忙拿公筷给他捞了一碗,还特意多捞了几个虾滑。 “今日一早大理寺已经将王林带走了,人证物证确凿,王林已经招供是他指使人来给你下毒,目的就是破坏二府联姻,因不满宣平侯拒绝与他家联姻,才栽赃嫁祸宣平侯府。” 陈琬琰蹙眉,“那十八年前的事呢?” “他并不承认十八年前的事。”赵锦锋也觉得很头疼,王林只认毒害陈琬琰的事,如果就此给他定罪,那十八年前的事儿线索就又断了。 那十八年前的事还查不查,怎么查? 当年没查清楚,又过去这么久,想查比登天还难。王林说药是从地下黑市拍的,可是他去过那个黑市,并未寻到王林所言之人。 不继续查他父皇会不会认为他无能,被政敌弹劾他办事不周而降罪。 “那王林便先留着再审审,王嫣然随她去好了。” 赵锦锋颔首,“王林既然进了大理寺,李家肯定不会娶她进门做平妻了。” “姐夫同意小侯爷纳王嫣然?”陈琬琰好奇地问道。 赵锦锋叹了口气说道:“我知晓你想问什么,只是他二人从前便两情相悦,王家既已倒台,成全他们二人也算全了他们的情意。左右不过一个妾,有姐夫在,她还威胁不到你的低位。” 陈琬琰怔忡片刻,她以为以赵锦锋狠辣的性子不会留下王嫣然,他当初撒了那么大的网,布了一个周密的局,这么不择手段的人竟然为了王嫣然心软了。 他可是为了一个喜欢的婢女,而打死了另外一个无辜的婢女的狠心人。 这很不像他的作风啊? “大姐夫不怕养虎为患?” 要知道养虎为患,王嫣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她心思歹毒又擅长伪装,王林把她摘得干干净净,日后保不齐她不会绝地反击,赵锦锋或许因为一时心软,作茧自缚。 不过留下王嫣然,对赵瑾瑜来说也算好事一桩。 赵锦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几案上推至她面前,温煦的笑道:“饭钱。” 陈琬琰怔愣的望着他,赵锦锋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他这个人喜怒都在脸上很好看懂,但结合之前的事,又觉得他的好看懂是在迷惑她。 “姐……姐夫,王嫣然并不没有那么简单。”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一句,许是他突然送来的温暖,也许是现代生活中父母教会她的正直善良,让她不自觉的内心柔软。 赵锦锋忽然有点内疚,她本就不得李珩喜爱,他成全了李珩,却对不住她。 “这事儿是对不住你,若以后缺什么就来找姐夫,别再出去当嫁妆了。” 陈琬琰知道他也和别人一样,认为自己容不下王嫣然,王嫣然唬人的功夫太深,而她最近种种表现都让人认为她性子过于刚强,她根本解释不清。 这个时代的男人最不喜的就是强硬的女人,他们喜欢柔弱乖顺,需要他们保护,能彰显他们男子气概,又不拖他们后腿的女人。 她垂着头,呐呐道:“我知道了。” 赵锦锋下了软榻揉了揉她的头,递给她一块铭佩,“日后有事儿直接来府上,无须递帖子,我若不在你找府上的刘管事便是。” 陈琬琰收好铭佩,拿湿帕子擦了擦嘴上的油脂,叫小丫鬟端热水伺候赵锦锋净面洗手漱口,又让人开了窗子通风散味,自己去侧间取了赵锦锋的披风,亲自给他系好。 赵锦锋看着她的睫毛一颤一颤,浅浅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她身上的油烟味儿也并不好闻。 不知是不是饮多了葡萄酒,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往胸口按去。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他猛然惊醒,顿住手上的动作,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柔声问道:“脑袋还会疼吗?” 陈琬琰看着距离自己一拃长的胸膛,呆滞了一下,愣愣都说道:“偶尔会疼。” 她感觉这个世界很玄幻,她以为最不会关心自己的人,总是会不经意间的给予她关怀。她以为会关心她的人,总是不经意间给她留个伤疤。 她从前认为,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可她现在认为,好也有可能是坏,坏也有可能是好。 人心易变,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唯一不变的就是,赵锦锋用计把她送进宣平侯府,就不会轻易让她离开。 “不开心就去庄子玩几天,别闷着自己。”赵锦锋说完这句话,便带着人走了。 第155章 王嫣然的意图 陈琬琰数了数桌子上的银票,撇撇嘴,当年宣平侯贪了一万两银子,到现在还被王林威胁。 而她当个嫁妆,房子和票子都有了,她要是再感叹自己倒霉,都对不起这得来容易的钱财。 可能在这个世界,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只有财富了。 穿越来就继承了原主大笔遗产,每次受伤都能收一堆的珠宝礼物,这次不过是手头有点紧,钱立马就长着腿跑到她手里。 她好像做什么都不顺,但前后两辈子都没有为钱发愁过。 “一定是我年年岁岁生日愿望都是有花不完的钱,老天听到了我的祷告,给的恩赐。” 正在收拾屋子的小丫鬟因为看到了禁忌的一幕,心有戚戚的拿着抹布飞快的擦着桌案,只想在她回神前逃离她的视线。 陈琬琰掏出赵锦锋留下铭佩看了看,递给丹霞,“将这铭佩收好。” 陈琬瑛不是不理她么,那她就拿着铭佩找上门去。 “少夫人,老夫人跟前的玲珑姑娘来了。”丹霞道。 陈琬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请进来。” 玲珑身上带着寒气,怕冲撞了她,只远远的垂手而立,恭恭敬敬的说道:“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春晖院用晚食。” “二殿下走了?” “刚走不久。” 知晓了王家的事后,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遭,换了身衣裳就跟她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一进门就看到宣平侯神色颓然的坐着,周新月黑着脸在他身边坐着,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在。 “你这贱人,既然早知晓王家要完,为何不早点说。”宣平侯夫人看见她压不住心底的怒气,抬手就在她脚边砸了个青花瓷盏。 陈琬琰淡漠的扫了她一眼,抬脚就将碎瓷盏踢的飞了出去,给坐在上首不吭声的老夫人请了安,便在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为何要害我儿!” 陈琬琰目光渐冷,反问道:“是我要害他吗?” “那你为何不早说,现在已经给她上了族谱,我儿以后可怎么是好?”宣平侯夫人气的哭了起来。 “那您给她上族谱的事儿,又为何不早通知我呢?”她反问。 李珩既然已经给王嫣然上了族谱,只要她老实安分,定然是不会再休弃她了。 宣平侯夫人一噎,抽泣着骂道:“我李家怎么娶了你这么个祸害,你是存心要害我儿子呀!” “行了,你少说两句,还不是你一直撺掇珩儿私下见她,如何怪在琰儿身上。”宣平侯道。 “琰儿,这事儿你早就知道了?”老夫人问道。 陈琬琰抿唇不语,半晌儿才点点头,说道:“先前我也只是猜测,王大人的事,我也是刚才知晓的。” “那周姨娘对你下毒的事也是真的了?”宣平侯问道。 “是真的。” 宣平侯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是王嫣然指使的?” “等周姨娘出来你们一问便知,我说是,你们也会认为是我血口喷人。” 宣平侯夫人怒目圆瞪,质问道:“你……不就说了你几句,你至于耿耿于怀记这么久吗,长辈连说你几句都不行了吗?” 陈琬琰笑了笑,淡淡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人微言轻,不敢再凭真心说话。” 才不过短短几日,京都又开始盛传她为人善妒,借着中毒的由头,把宣平侯世子的小妾打包送进了大理寺。 诬陷李珩的青梅竹马王嫣然给她下毒,只为不让她给李珩当平妻。 她本就没有好名声,现在更是差到无法挽回。 她就奇了怪了,京都的人都这么闲的吗?老是盯着她一个人不放! 若是她再养几个面首,估计有人能给她写一本精彩的人物传记。 “你……”宣平侯夫人被她噎的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差点憋死。 “琰儿,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的身子佝偻的更厉害了,她儿子受过的罪,她的孙儿又要再经历一遍,怎能叫她不难过。 宣平侯府的爵位只能世袭三代,到了李珩这里正好是第三代,再下一代便要降侯为伯。他们这一支的后生里,除了李珩与三房的庶长子,并没有特别出众的孩子。 李珩若是受王家拖累,未来几十年的仕途都将一眼望到头了,难道他们这一支要靠一个庶子支撑吗? 若真如此,还何谈兴旺! “祖母,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说,我该说的那日在前厅都说完了。” 她承认她的段位没有王嫣然高,她也不指望这一屋子人会完全信她。若是他们让她说完,再去找王嫣然求证,她又要惹一身的腥臊。 她没兴趣自讨苦吃,再次助攻王嫣然稳稳坐在受害者的位置。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看向陈琬琰,“王大人的事,可还有转圜?” “琰儿,若是你能为王大人说几句谅解的话……出一份谅解书……”宣平侯说了一半,再也说不下去了,王林企图用血封咽倾覆他侯府,他竟然还要为他说情。 陈琬琰讶然的将目光转向宣平侯,她现在一点也不困惑,为何周家会替他扛下那一万两银子的事儿了。 宣平侯果然老奸巨猾,不是谁都这么能屈能伸的。 这事儿若是她,她不去火上浇油都是看在往日情分,宣平侯竟然还大度的替王家说情? 难怪王嫣然宁愿为妾,也要嫁进宣平侯府。 “他女儿那般害我,我为什么要出谅解书?” 宣平侯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只呐呐的说道:“你就当是为了珩哥儿,退一步。” 陈琬琰冷笑,“父亲既然为了小侯爷的前途担忧,为什么不把王嫣然赶出府?” 如果王嫣然只为了保命,提早在京都外找个寻常的富贵人家,远远的嫁了亦可躲锅。即便是时间赶不及,寻常百姓也嫁得。 她倒是算的精,既想守住富贵又想替她父亲脱罪,打算拉李珩下水,以此逼迫李家救她爹。 第156章 贵妾王嫣然 也是,做过人上人,谁会想坠入凡尘做脚下泥呢。 便是她,不是也过惯了事事都有人伺候的日子么。 老夫人叹了口气,解释道:“她是贵妾,纳进门是要有官府文书的,而且,宗族破例为她提前上了族谱。” 按理说妾室只有生育了庶子才有资格上族谱,但因为她身份高又是为妾,宗族便将这份体面提前给了。 “这事没经过你的同意,确实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只要你帮李家度过难关,我们李家日后绝对不会亏待你。”宣平侯道。 陈琬琰根本不信他的保证,只道:“王大人若是肯说出十八年前之事,出谅解书也不是不可以。” “这……十八年前的事,王林也可能确实不知。”宣平侯为难的说道。 “他不知,那父亲可有线索提供?”那会宣平侯也在为三皇子做事即便没有参与,风声应当听过。 王林既然能官至中书侍郎,肯定不是鲁莽冲动之辈,怎么会因为宣平侯不允婚,就用血封咽陷害宣平侯府呢。 江州之事已有十年,当年的事也是二皇子外家一手承办,他既然与二皇子搭上了关系,一万两银子的事儿根本不用怕成这样。 宣平侯竟然对王林这么畏惧,实在太奇怪了。 她细细想着宣平侯最近奇怪的态度,她是不是想左了?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陛下都查不出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宣平侯夫人气道。 陈琬琰淡声说道:“我也没让你们指正凶手啊,就是说说有用小道消息罢了。” 既然要利用她,她总得收点好处。 宣平侯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说道:“只要你愿意写谅解书,明日我便让族长为你开祠堂。” “对,你只要出了谅解书,我们一定会说服宗亲开祠堂!”李二老爷附和道。 “开祠堂这事先不急,毕竟我还有孝在身,就不要为难族长了。” 众人被她噎的不轻,这原是宗亲为了不给她上族谱的借口,没想到让她当借口用了。 “你这女子是一点教养都没有,长着赐不可辞,这道理你都不懂?”李三夫人不满的说道。 “我这不是怕连累了李家吗?毕竟是国孝,还是守规矩的好。” 宣平侯想让她入族谱,一是为了她手里的丹青铁券,二是怕她未入族谱随时撂挑子跑路,失去了二皇子这座靠山。 他在害怕,如果失去了庇护,也许王林的下场就是他的下场。 难道那个人是要把知晓十八年前事情的人都铲除掉,或许这些年已经拔除的差不多了。只因为宣平侯像条灵活光滑的泥鳅,那人抓不住他,才会选择嫁祸。 或许周家保宣平侯,就是在保自己。 若是他们一同被发配边疆,全部人都要死在路上,但若有宣平侯在路上护着,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那事已经过去十八年,知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这么多年过去已经都不在,无迹可查。”宣平侯沉声道。 陈琬琰琢磨着他的话,看似他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透露了。 果然如她猜测那般,涉嫌皇长子案件的人都被除去了。 朝廷人员调动,治罪,罢黜,都是有完整流程的,那人能除掉那么多人,肯定是用犯罪实证把他们钉死了。 该怎么把与血封咽有联系之人从中挑出来呢,事情过去十八年,不知有多少人离任,落马,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琬琰沉着冷静的抬眸,乌沉不见底的黑眸看向宣平侯,语气沉缓的问道:“父亲可否与琰儿单独谈谈?” 宣平侯沉吟片刻,点头道:“你随我来。” 宣平侯知道她今日见了二皇子,提出这样的要求肯定是有话要说。二人一路无话进了宣平侯的书房。 陈琬琰从袖袋掏出一叠银票放在书桌上,“这一万两银票是大姐夫今日给我的,琰儿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突然想明白为何刚好是一万两银票,二皇子给她银钱固然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也是在安宣平侯的心。 他无法挑明的话,借她的手告诉宣平侯此事他已知晓,但并没打算追究。 宣平侯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桌上的银票,说道:“琰儿缺钱从公中支取便是,怎可收二殿下的钱。” 陈琬琰道:“那我赶明儿给大姐夫送回去罢。” 宣平侯却摆摆手道:“既然已经收下,哪有退回去的道理,你好生收着。” 陈琬琰为难道:“那这……” 宣平侯轻快的舒了口气,“明日为父从公中支取了,给二殿下送去便是。” 陈琬琰在心里笑的花枝乱颤,面上却不显,她这算是联合大姐夫坑了宣平侯一万两银子吗? 宣平侯吃了个哑巴亏,还觉得十分舒心,这一万两银子压在他心头十年,交到二皇子手中,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他再次在心里念了句,管着国家的钱袋子,钱财之事贪不得。 其实他也算为数不多的清官了,那一万两银子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贪污。 “那琰儿便多谢父亲了。” 她把桌子上的银票收起,忽然问道:“父亲真的不知晓十八年前之事吗?” 宣平侯听的心惊,只摇摇头,“不知。” 陈琬琰见他不肯说也不相逼,若是他被逼至绝境自会知无不言。反之,他若不想说,她也撬不开他的嘴。 “若是父亲之后想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琰儿,琰儿愿意替父亲分忧。” 宣平侯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颔首说道:“先前的事儿,是我李家对不住你,你也莫要往心里去。” 陈琬琰笑了笑,豁达的说道:“不知者无罪,一家人没什么好计较的。” 宣平侯背着手叹了口气,“圣上已下旨让亲家回京述职,你父亲年前就会回到京都,待他到京都,我一定亲自去向他赔罪。” 陈琬琰对他福了一礼,“那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我并未放在心上,父亲言重了。” 二人一起回了春晖院,众人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宣平侯冲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事便先压下不提。 老夫人让人摆了饭,陈琬琰用过便出了春晖院。 “小姐,你紧张吗?”丹云听说陈青岩要回京述职,隐在黑暗中的神色有些紧张。 第157章 接茶,还是接茬 陈琬琰沉浸在终于要和陈青岩见面的忐忑情绪中,被她一问更紧张了,她并不是陈琬琰,她可以瞒过不熟悉她的人,疏远丹云和丹霞确保不被怀疑。 可是她自小长在陈青岩身边,若是父女相见,交流太多难保不穿帮。 “也不知道父亲原没原谅我……” 丹云低声说道:“从前小姐惹了将军生气,您一叫爹爹将军就不生气了,您从不叫父亲的。” 陈琬琰愣了下,赶忙说道:“在侯府叫多了,竟然养成了习惯,还好有你提醒我。” 丹云傻兮兮的笑道:“侯府里规矩多,府里的小姐私下也都少有喊爹爹撒娇的。” 陈琬琰见她没怀疑,便岔开了话题,“京都娶平妻的多吗?” 这里的男子可娶三妻,正妻,平妻和下妻。 这种情况一般出自同时娶两户高门嫡女的情况,才会如此细分。 或是公主瞧上了哪家公子,而公子已娶妻,因糟糠之妻不下堂,公主身份高贵又不能与人为妾,是以才会有平妻的情况出现。 或是正妻三年无所出,两家为了巩固联姻关系,送一名同族庶女过去延续香火,也可娶做平妻或下妻。 “一般人家都不会在娶了正妻的情况下,再娶一个家世低于正妻的平妻,奴婢打听过了,京都高门都很忌讳娶平妻,便是正妻无所出,也只会在女方家里挑个庶女做贵妾。” 所以平妻与下妻几乎相当于摆设。 “虽然有正室在平妻也就算是个妾,但所出的子嗣是算嫡出的,还好王嫣然只做了贵妾。”丹云道。 贵妾又与普通妾室不同,因出身较好须得请媒人下聘,还要有正式的文书,贵妾进门后入家谱,有子入宗族谱。 彤霞不动声色的给李珩上眼药,“纳贵妾是要给新人准备合卺酒的。” 但却不能与夫君共饮,须的将合卺酒敬主母,以示恭谦臣服,不与正室相争。 陈琬琰倒是不在意这个,问彤霞,“纳贵妾都有什么流程,你给讲讲。” 因她昨日去了庄子,王嫣然虽然入了族谱却还未摆纳妾酒。 因着周淑清比她进门早,只在她进李府第二日给她端了妾室茶,算是认了主母。 桃暖和静荷都是不用入家谱的良妾,给她们摆桌酒席,自己吃了就算进了门。 正经的纳妾流程,她倒是一点也不懂。 彤霞认真的说道:“主子接了她的合卺酒,受了她的跪拜礼,她须得再端妾室茶敬您,您饮了便算认可她的身份,接受她的归顺。” “那我能不喝吗?”陈琬琰真怕王嫣然在酒水里给她下毒。 “您不想喝就不喝。”彤霞眸光闪了闪,继续说道,“贵妾与良妾都是良籍,不能随意发卖。只有奴籍、娼籍的贱妾与婢妾才能发卖,良妾也可由主君转送他人,家里多了这么贵妾,怕是会给您添堵。” 陈琬琰了解过赵国三妻四妾的制度,贵妾确实是个麻烦,不但不能卖,贵妾死于非命还要被告的。 丹云一听就火气冲天的说道:“没想到世子爷是这种人,纳贵妾的男人真是靠不住!” 彤霞上眼药的目的达到,也就闭嘴不再多言了。 陆久远远的冲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第二日李家便挂起了粉色的绸子,因着王家被查封,王嫣然一直住在宣平侯府,入了夜便乘小轿从前院被抬进了后院。 侯府给王嫣然摆了几桌子酒席,宣平侯夫妇携长房的一家子,与二房三房的众人,还有李氏宗亲齐齐到场,给足了王嫣然面子。 王嫣然穿着一身妾室最爱的玫红色衣裙,身上的缎面夹袄滚了火红色的狐狸毛边,夹袄上绣了一丛绿油油的荷叶,与一双粉嫩的花开并蒂。 她傲然站在陈琬琰面前,端起酒杯道:“请夫人喝酒。” 陈琬琰淡漠的看着她肩膀处的正红色毛边, 已经自求做妾了,还想耍心机恶心她。 “我头次饮妾室敬的合卺酒,原来妾室是站着给主母敬酒的。” 王嫣然双手举着酒,抿唇站着不动,求助的看向宣平侯和李珩。 宣平侯别过脸不理她,李珩道:“快点接了。” 陈琬琰玩味一笑,问道:“这杯酒里有探春吗?” 有了李珩做助力,王嫣然气定神闲的说道:“有没有夫人喝了便知。” 陈琬琰揉揉太阳穴,看向身边坐着的李珩,撒娇道:“我不胜酒力,小侯爷代我喝了。” 李珩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接过王嫣然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小丫鬟端了茶水上来,王嫣然正要去接,就听陈琬琰说道:“我记得周姨娘敬茶那日,是先跪稳才接茶,怎么王姨娘是比她端茶的手稳吗?” 王嫣然端茶的手一抖,茶水溅在她的手上,垂下隐藏杀意的眸子,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将茶盏举过头顶,不卑不亢的说道:“请夫人喝茶。” 陈琬琰淡笑道:“这茬我若接了,可就没安生日子过了,王姨娘敬的是茶呀,还是茬啊?” 接茶,亦是接茬。 “嫣然不敢,敬的自然是茶。” 王林被大理寺带走的事情传的很快,宣平侯目前在李家宗亲中官位最大又手握实权,李家接纳王嫣然,摆明了要护着她。 宗族势力本就是一股绳,众人唯恐被王家殃及,这会看她的目光便十分不善。 “珩哥儿媳妇,你这做主母的可得好好约束好自己院里的妾室,别老叫她出来祸害人。”李二夫人幸灾乐祸的说道。 “珩儿多好一孩子,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娶妻不贤就罢了,纳个妾也是个害人精,赶明可得好好去寺庙里拜拜,烧根高香。”有个尖嘴李氏宗亲翻着眼皮子说道。 纳王嫣然于众人的仕途有碍,他们虽然恼陈琬琰知情不报,害他们在敏感时期与王家沾上关系。 却更恼王嫣然明知她家有难,还故意往李家凑。 第158章 与贵妾斗法 说白了就是,只要不牵扯到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很愿意同情、帮助弱势的王嫣然,打击他们看不上,又不得不留着的陈琬琰。 然而情况一旦与他们自身利益产生矛盾,他们可以对陈琬琰口诛笔伐,也同样可以对王嫣然声色俱厉,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 “珩哥儿媳妇,赶紧接茶啊!你喝了我们也好回去休息了。” “纳个妾还要摆这么大排场,正妻的脸面是要不得了。” 李氏宗亲兴致勃勃的挑拨陈琬琰为难王嫣然,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让周新月瞬时就黑了脸。 “墨迹什么,一口茶罢了,赶紧喝了。” 见侯夫人主动撕了陈琬琰的脸面,有与她不和的宗亲就坏笑道:“哪有妾室不受点罪就让主母接茶的,那么爽快喝了,日后还有正室的威严吗?” 周新月被她说的黑了脸,狠狠的瞪了眼陈琬琰,起身走了。 李三夫人见气愤怪异,赶紧开口打圆场,“人既然坐在这里了,茶肯定是要喝的,你们急什么。” 那个宗亲媳妇儿刻薄的撇了撇嘴,“话都叫你们说了,既然要喝还不赶紧接了,王大姑娘可金贵着呢。” 她刻意咬重了金贵两个字,故意羞辱王嫣然,气陈琬琰。 “王姨娘初入侯府可能有所不知,我入口的食物,都要有人试过才能入口。”陈琬琰对刚才端茶的小丫鬟说道,“你来替我尝尝。” 陈琬琰在为沈皇后守孝,穿不得正红色,一身玄色衣衫华贵庄重,交领用黑丝线绣着整齐庄肃的万字纹,一枝金线绣成的玉树由左至右伸展,枝繁叶茂舒展在胸前,状似开屏的孔雀。 天地玄黄,玄衣纁裳。 玄色黑中泛红,源于黎明霞光初泛时的天色,象征天。而纁色则是黄中泛红,源于阳光普照于中原黄土的颜色,象征地。 玄纁二色只用做天子与太子的冕服,她这身衣裳除了金丝线,一体玄色,是太子妃的规制,就是宣平侯府的老太太都穿不得。 小丫鬟不敢得罪她,双手去接王嫣然手中的茶盏,王嫣然手一松茶盏应声落地,碎在陈琬琰的脚边。 玄色的锦缎沾了水迹,在烛火的照射下格外的显眼。 “一个小丫鬟没有资格喝我敬的茶。”王嫣然背脊挺直,眼含愠怒。 陈琬琰挑眉,“我的规矩,也不是你能破坏的。” 不止平妻她拗不过,这杯茶,王嫣然也拗不过。 李珩始终坐着未发一言,他认识的王嫣然如一枝独秀的傲骨寒梅,可她昨日竟然放低姿态说愿意为妾。 他一心要为她争个平妻出来,她却说为了同他在一起甘愿为妾。今日王大人被大理寺带走,他才惊觉,王嫣然只是为了上李家的族谱。 他不愿意去深想的事,就这样浮现出水面,逼着他不得不看。 她口口声声对他用情至深,处心积虑赶在事出前一日入李氏族谱,真的没有私心吗? “这么多的长辈都在等你一个人,你良心过得去吗?”陈琬琰淡淡道。 王嫣然曾经给她戴的高帽,她亦要还回去。 果然陈琬琰话落,厅中就开始响起了议论声。 “平妻你不选,甘愿为妾,就该好好守着妾室的礼仪。” “就是,作甚还装出一副傲骨?” “贵妾再贵也是妾,自甘堕落怨不得旁人。” 这些人为王嫣然讨伐过陈琬琰,今日亦替她口诛王嫣然,他们那日为给王嫣然讨正妻之位,得罪了陈琬琰,而她为了算计李家选择了当妾。 陈琬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淡淡道:“我旧伤未愈,体力不济,就先走一步了。” 她说着就要起身,就听王嫣然道:“烦请再上一杯茶。” 早在她摔了茶盏,就有机灵地小丫鬟端了茶水等在一边,闻言赶忙送上。 王嫣然跪在地上接过,双手举至头顶,一副委曲求全的坚忍模样,道:“请夫人喝茶。” 陈琬琰饶有兴致的瞧着她,过了一会儿才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茶。可她手指刚碰到茶盏,茶水就浇了王嫣然一身。 茶水在王嫣然衣服上冒着热气,她倔强的跪在地上,依稀能看到笔挺的身体在瑟瑟发抖。 陈琬琰嗤笑一声,对小丫鬟道:“再端杯茶来。” 小丫鬟赶紧又端来一杯热茶,陈琬琰接过,直接泼在王嫣然的脸上。 “还敢算计我?” 滚烫的茶水弄花了王嫣然精致的妆容,替胭脂染红她的脸蛋,茶水顺着王嫣然的脸颊往下,淌在还冒着热气的玫红色裙摆上。 “夫人看我不顺眼,用茶水泼我,我无话可说。” “我若是不泼你一回,岂不是平白叫你陷害了去?”陈琬琰瞥了眼她领口、肩膀火红的狐狸毛,似笑非笑说道,“以后,莫要叫我再从你身上看到不该有的颜色和配饰。” 厅中人这才仔细端详了王嫣然的服饰,有个尖细的女声说道:“她一个妾室,竟然敢用正红!” “这不是摆明了挑衅主母嘛,难怪我大嫂不肯接她的茶水。” “这果然是来找茬儿的!” 王嫣然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从前谁不赞她一句既似冬梅傲雪,明艳芬芳,又如春日细雨,绵静温婉。 她自诩出身名门,即便从云端堕入凡尘,也不愿放下骄傲的姿态。 这情况纵是她在心里演排过无数次,想的很开,也难免觉得心伤。 无助的看向李珩,李珩终是舍不得她受委屈,叹道:“散了。” 陈琬琰闻言起身,却被王嫣然抓住裙摆,她躲闪不及,差点跌回座椅。 “请夫人再允我一杯妾室茶。”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回头对丹云说道:“拿过来。” 丹云冷睨了眼王嫣然,赶紧将挎包里的东西掏出来。 第159章 茶水敬牌位 陈琬琰接过,将她给原主立的空白牌位摆在王嫣然面前,冷冷的说道:“我没资格喝你的茶,劳烦王姨娘给她敬。” 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王嫣然的茶。 没有一个杀人凶手可以逃过法律的制裁,即使现在她仍逍遥法外,也必须先接受道德的审判。 她既然占据了原主的身子,就该替她讨个公道。 无论是王嫣然歹毒的想毁她贞洁还是下毒取她性命,她都没打算放过王嫣然,她要让王嫣然给原主忏悔赔罪。 “你……你这是……”李珩看到她拿个空白牌位出来,吓得白毛汗都快出来了。 大厅里的人也被她吓得不轻,只觉得刚才还喜洋洋的大堂瞬间阴森森可怕,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一个个再也没看好戏的心思,三三两两结伴溜了,只留好奇心重的小辈还在这里看热闹。 陈琬琰留了彤霞和彤云守着王嫣然给牌位敬茶,自己带着丹云走了。 丹云一路上兴奋的叽叽喳喳,“小姐,刚才你看到没有,那群人脸都吓白了。” 陈琬琰也忍不住一笑,问道:“你不害怕?” 丹云嘻嘻笑个不停,“奴婢不怕,这是奴婢到侯府以来,过的最解气的一天。” 从前她总是想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尽量的与人为善,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就像她说张若华的那样,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再怎么帮也没用。 赵瑾瑜是能帮她一时,可他总有娶妻生子的一天,到那时可还会帮她?只怕他的妻儿才是第一位的。 她也该试着成长,蜕变,单飞。 陈琬琰美美的泡了个热水澡,刚躺下丹云就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小姐……姑……姑爷来了。” 新婚之夜他不去新娘房里,来阆苑做什么? 陈琬琰皱眉,问道:“他来问罪的?” 丹云摇摇头,道:“不是,一起来的还有老夫人身边的玲珑姑娘,夫人身边的锦瑟姑娘,还有她们院里嬷嬷,管事婆子都一起来了。” 陈琬琰迷茫的转了转脑子,他们一群人,大半夜的一起来做什么,就是兴师问罪也该等到明天。 今天晚上的宴席他并没有见到老太太,掏牌位的时候宣平侯夫人早就离开了,传话也不能传的这么快? 既然老夫人和宣平侯夫人的管事嬷嬷和大丫鬟都来了,她也不好把李珩关在外面,对丹云道:“将他们请进来。” 她起床披了身衣裳,自己坐到主厅的软榻等着他们。 “奴婢见过世子夫人。”一群人同时行礼。 她摆摆手,问道:“诸位这么晚来,可是有事?” 玲珑身后的小丫鬟上前,将托盘举至玲珑姑娘手边,玲珑打开红漆木盒子,从里面捧出一条绣了交颈鸳鸯的白色绸缎。 陈琬琰警惕的眯起眼,这是要吊死她? 就因为她掏了个牌位出来? 彤霞和彤云都不在,暗卫却是在的,她倒是没多怕。 就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点小事就给她送白绫? “少夫人,老夫人说了,王姑娘破坏了您与世子爷圆房。因此今日也不让世子爷去她房里,来与您圆房。”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道。 陈琬琰如同被雷劈中,整个人呆呆的,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有借有还吗? 你借了我的洞房花烛,就得用自己的洞房花烛还? 她险些被一口老血憋死,忍不住瞥了眼李珩,这人还是沐浴过后才来的。 “不……不用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放世子爷回去。”陈琬琰尴尬的说道。 丫鬟婆子可不管她,自顾自的进内室点了龙凤烛,铺好了贞洁帕,就将两个人推了进去,把内室的门从外锁了,丹云和丹霞被一群人挡在外面。 陈琬琰无语的拍了拍门,喊道:“把门打开。” 李珩自顾自的把衣裳脱了只着中衣,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欺身压上。 “不,不是……你干什么!”她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她沐浴完只穿了一身中衣,白色的中衣单薄,根本遮不住胸前的小圆点。 她想伸手护住,却被李珩压住,只能无可奈何的干着急。 “自然是与夫人圆房。”李珩埋首在她脖颈吮吸,她忍不住颤栗。 李珩与赵瑾瑜的青涩懵懂不同,他经验丰富,很知道该如何引起她体内的火。 “你……谁说要和你圆房了!”陈琬琰怒道,“你我到目前为止,也并非正经夫妻。” “圆了房不就是正经夫妻了吗?” 李珩低笑,转到她左侧颈继续亲吻,他密密麻麻的吻撩拨着她,陈琬琰吓的手脚冰凉,她身子怎么这么敏感了。 双手无力的推搡着他的肩膀,“李珩,你……你快停下。” 李珩咬住她的耳珠,双手探进她的寝衣,她忍不住轻呼,气息也急促起来。 “我还未满十五……” 李珩在她耳边轻笑,“过几日,你就满十五了,还在乎这个?” “那就过几日再说,”陈琬琰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理智回笼,“你……不怕王嫣然伤心吗?” 李珩果然动作一顿,她心下一喜,刚准备再提几句王嫣然刺激他一下,就听他哑着嗓子说道:“夫人的丫鬟拿着牌位守在她房里,她怕是没空伤心。” “什么?”彤云和彤霞不是在大厅吗?怎么去了王嫣然房里了? “夫人又在想什么坏主意?”李珩在她锁骨咬了一口,“等她们二人回来,只怕有些迟了。” 李珩挑开她的寝衣,顺着她锁骨往下,陈琬琰急忙用曲起双手护住两点。 开玩笑,赵瑾瑜都没亲过,能让他捷足先登吗? 呸呸呸,现在根本不是想赵瑾瑜的时候。 李珩在她曲着的手背骨上挨个亲了亲,又用温热的舌尖去挑她的指缝。 陈琬琰身子软绵无力,李珩也不用强的,耐着性子在她身上细细密密的吻着,等她愿意承欢。 “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欺负王嫣然了,也不会再多管你们的事了。”她急急的说道。 陆久应该去找彤云和彤霞了,只要她们回来就能救她了。 想到这里,陈琬琰轻轻松了口气。 “我后悔了。”李珩在她耳边低声喃喃。 第160章 做戏 他后悔曾经拦着给她开祠堂,入族谱,上宗牒。 如今想给她上族谱和宗牒却是上不得了。 他的声音太轻,陈琬琰没听清,迷茫的问了句,“你说什么?” 李珩想将她的小胖手移开,陈琬琰却倔强的不肯让他如愿,“你到底要干什么?” 李珩轻哑声哄道:“外面那么多人瞧着呢,你我不圆方她们是不会走的,你听话点也能少受些罪。” 陈琬琰她双手护在胸口,侧头躲开李珩的薄唇,“等等,等等等,我有话要说!” 腾不开手去推李珩,只能任他扶正她乱摇的脑袋,薄唇下落。 陈琬琰紧咬着牙关唔唔唔的咒骂,感觉到他不轨的意图,紧张的松开护在凶前的手,就想去抓他的手,然而她胳膊太短根本抓不住。 忽然灵机一动,伸手紧紧圈住了他的手臂,企图束缚住他的胳膊,阻止他乱动的手。 开玩笑,下盘都稳不住了,谁还管上路。 彤云和彤霞好不容易推开那一群婆子,踹门闯进来,就看到果着上半身的李珩,和衣不蔽体的陈琬琰。 轻纱帐与烛火随风摇曳,春色无边。 李珩侧身挡住陈琬琰,以免她的身子被人看去,侧头怒视门口的一大群人,哑着嗓子呵斥,“出去。” 陈琬琰想起身,却被李珩按的死死的,不敢再激起他的火气,只得怂怂的放弃。 她现在无比痛恨自己换掉了拔步床,若是拔步床还在,她们就是闯进来也看不到狼狈暧昧的画面。 也不知是不是被吓到了,凉风一吹她竟然升起了一丝力气,头脑也清醒了一点,身子也不像刚才那样软绵了。 彤霞和彤云二人青黑着脸被一群人推了出去,门又被合上。 李珩下床把窗台上的香摁灭,又躺回了床上。 陈琬琰整理好寝衣,裹上被子,低声问道:“窗台上的那支香有问题?” 李珩‘嗯’了一声,回道:“是催情香。” 陈琬琰长出一口气,她还以为是她有问题,轻易就被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来她最馋的还是只有赵瑾瑜,也不知道她馋不馋梦里的真命天子。 “她们都看到了,我们不用再做戏了?” 李珩哑声道:“谁和你做戏了?”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你忙活了这老半天也没做到底,不是做戏是什么?” 李珩失笑,那是怕伤了她,怜惜她不想强上,想让她准备好也能舒服一些,怎么就成了做戏? “夫人是嫌我动作慢了么?” 陈琬琰噎了噎,咕哝道:“我根本不想好不好。” “有了第一次,就想了。”李珩诱哄她,“不想试试?” 陈琬琰眼睛笑成弯月,戏谑问道:“那你能夜夜都来伺候我么?” 李珩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调笑道:“那也未尝不可。” “那来,”她主动靠近李珩,用被子裹住他,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若是小侯爷一日不来伺候我,我可是要找旁人来伺候的。” 李珩先是一喜随后就绿了脸,她这是威胁他?只要碰了她,一夜不来就找野男人? 陈琬琰打得就是这个主意,她要主动出击杜绝后患。她不能总是被动,一次两次拒绝他他能忍。他本就怀疑她失了贞,次次都拒绝难保哪次惹怒了他,不肯再忍对她用强的。 万一失守了,她不知如何面对赵瑾瑜。 李珩突然有点后悔刚才没真的做下去,自从她提了和离,他一直在后悔新婚之初阻拦她入族谱的事。他总觉得陈琬琰虽然人在他身边,心却在很远的地方。 她看他的时候,眼里根本没有京都盛传的爱慕。 心若相知,无言也默契。情若相眷,不语也怜惜。 他与她从来没有过默契,他对她却慢慢生了怜惜。 催情香都点了,他却想征服她,得她一个心甘情愿。 他看不透陈琬琰,也看不懂他自己。 李珩动了动耳朵,附在陈琬琰耳边低声道:“恐怕夫人得再叫几声。” “叫什么?”陈琬琰迷茫的问道。 “门外有人。”李珩解释道,“听不到动静怕是不会走了。” 陈琬琰想到刚才一群人闯进来黑了脸,冷冷道:“我不会。” 李珩伸手在她身上一处穴位按了几下,陈琬琰疼的喊出了声,李珩笑眯着眼低声道:“就这样,夫人再叫几声。” 陈琬琰刚想爆粗口,李珩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老老实实的躺在她身边,时不时的踢几下床。 陈琬琰黑着脸哼哼,直到听到几声压抑的窃笑,就紧闭上嘴巴再也不肯出声了。 李珩听到脚步声渐远,将她按在被窝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睡,明日不用早起。” 果然二人睡到三杆也没人来打扰,陈琬琰蜷缩在床的最里侧,面朝墙壁睡的人事不知,李珩躺在正中间睁着眼睛。 陈琬琰睡相不好,夜里李珩怕她着凉,时不时替她掖掖被角。 床很大,如果他不往她身边凑,就谁也挨不到谁。 二人之间明明只有几寸的距离,却仿佛有无限远。 陈琬琰醒的时候李珩还在,想起昨夜的事她脸色变了变,默默的躺着不敢动弹。 “醒了?” 她装聋作哑,连呼吸都谨慎了些。 李珩贴身过去手搭在她腰间,下巴抵着她的肩低声说道:“夫人也该起了,不然整个侯府的人,都知晓我们昨夜有多疯狂,日上三竿还起不来床。” 陈琬琰:“……” 她本来就每日睡到自然醒好不好! 她平时不用丫鬟们守夜,丹云和丹霞就每日带着小丫鬟早早守在外头,听到她醒了就会过来伺候,今天屋里谈话声响起也不见人来伺候。 “什么时辰了?”她不由得问道。 “巳时二刻(早上10点左右)。”李珩长到十八岁从来没有起这么晚过,最迟也不过是卯时二刻(早上6点左右),却听闻她日日酣睡至三杆。 便是王嫣然也不能留他过卯时,他今日竟然在耐心等她一起起床。 “今日得去祖母那里。”李珩起身自己穿了衣裳。 见她还裹着被子躺着没动,无奈道:“你若不想被人发现你我未圆房,就赶紧起来。” 第161章 老夫人的目的 陈琬琰尴尬的动了动,面对墙壁低声说:“你先出去,喊人来伺候我穿衣。” 李珩调笑道:“何必如此麻烦,为夫亲自替你更衣就是。” 陈琬琰咬碎了一口银牙,甩出去一个枕头,骂道:“李珩,你个臭流氓!” “为夫可从未替人更过衣,夫人真不要?” “不敢劳小侯爷大驾,我自己来!”平日李珩不来阆苑,她睡觉也不喜欢穿小衣,她现在无比后悔,只想让他赶紧出去。 知道她害羞李珩也不再逗她,自己开了门出去,留她一人在内室。 昨夜老夫人跟前的嬷嬷和管事娘子就睡在侧室,听见主屋开门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 丹云和丹霞也随便给李珩行了礼,赶紧进了主屋。 陈琬琰看到她们略有点尴尬,昨夜她和李珩虽然并没有真的发生什么,但叫她们看到李珩压在她身上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去给我取衣裳来。”她目光躲闪,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丹霞和丹云都以为她是因为和李珩圆房,被一群人看到了害羞,一个去替她叫水一个替她准备衣裳。 “彤云和彤霞呢?”陈琬琰问道。 “奴婢也没见到她们。”丹云道。 丹霞伺候她先净了面,丹云才伺候她穿衣裳。 老夫人派来的嬷嬷直奔床榻收了贞洁帕,一脸喜色的跟她道喜。 “老奴恭喜少夫人!您先忙,老奴就先回春晖院了。” 陈琬琰只觉得无比尴尬,她的一血早就送给赵瑾瑜了,那血真不是她的。 昨晚的事儿也不知道赵瑾瑜知不知道,他要是误会了怎么办? 等收拾完毕,她对丹云说道:“我先去老太太那里,你去找找彤云或者彤霞,我有话要跟她们讲。” “奴婢还是跟您一起,她们那么大个人了也丢不了,让院里的小丫鬟去找也成。” “还是你去找,我和小侯爷一起去老夫人那里就行了。” 她嘴还有点肿,虽然并没有回应他的吻,心里仍旧有点不是滋味。 也不知道那俩丫鬟昨夜是不是受刺激跑了。 陈琬琰交代完就出了内室,李珩坐在前厅喝茶等她,见她出来就起了身,“走。” 嬷嬷早送回了贞洁帕,老夫人看后容光焕发的坐在软榻上,“阿弥陀佛,圆房了就好。” 只要把陈琬琰留在侯府保住与二皇子的联系,王家的事儿就算累及李珩也不至于毁了他的仕途。 她早就看出陈琬琰脾气刚烈,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既然生了和离的心思,定然不会轻易抛下这个念头。 “老夫人这回总算是能放心了,世子爷日后也定能看到少夫人的好,刚进府那个成不了气候。”嬷嬷说道。 便是成了气候,陈琬琰也只能认了。 老夫人欣慰的说道:“琰儿性子强横却是一心为了侯府,若是两个孩子能好好的,即便大儿媳再糊涂我也能放心了。” 她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到几时,她再老眼昏花也看得出周新月根本拿捏不住陈琬琰。 陈琬琰跟李珩刚踏进春晖院,就感到一阵不自在,顶着院子里丫鬟婆子异样眼光进了正厅。 “琰儿,到祖母这里来。”老太太今日腰杆也比前几日挺的直了,气色也不似昨日的颓败,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陈琬琰不知道老太太的心思,只以为她是替自己出气才不让李珩与王嫣然洞房。 娇羞的挪到老太太旁边,低声唤了句,“祖母。” “哎!”老夫人欢快的应了声,叫玲珑去侧间拿了个红木匣子,里头整齐的码放了二十锭小金元宝,约莫有二百两。 老太太接过递到她手里,说道:“首饰这些日子你也不能用,放久就不时兴了。这东西虽然俗了些但胜在实用,这是祖母的一点心意,收着。” “这太多了,我也没地方花去,祖母还是留着给家中的小辈。”陈琬琰她心虚的很,昨夜她和李珩并没有发生老太太以为的事儿, 李珩道:“祖母给的你拿着就是,你不也是家里的小辈么。” 陈琬琰推脱不掉只得收了,“琰儿谢祖母厚爱。” 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坐在下手的两个人,“日后若是珩哥儿欺负你,祖母给你做主。” 陈琬琰在老夫人处用了午饭,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才回阆苑,只有丹云和丹霞在,还是不见彤云和彤霞。 她心咯噔一跳顿感不好,打发走了丹云和丹霞,她轻声喊了句,“陆久。” 果然没有人回应。 她心思复杂的坐在软榻发呆,连带着看那盒金元宝都不香了。 没有陆久她根本无法联系上赵瑾瑜,青雀街的宅子她也进不去。 她知道还有暗卫守着她,除了陆久他们从来没有现身过,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她不由的有些着急,试探的喊了句,“有人在吗?” “奴婢在!”丹云刚好有事来找陈琬琰,听到她喊人,就在外面应了一声。 陈琬琰:“……” “小姐,这是小侯爷刚才让人送来的。”丹云带着几个小丫鬟一起进来,小丫鬟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案上便退出去了。 提到李珩陈琬琰就来气,要不是李珩,她也不能这么丢人。 “拿库房去。”她看也没看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丹云不知道她在气什么,偷偷看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地契放在她面前,说道:“这个也是小侯爷给您的。” 陈琬琰:“……” 她瞄了几眼地契,眼一闭心一横,淡淡的说道:“收起来。” 她没必要和钱作对,这都是李珩该补偿她的!不收白不收!她就是这么没骨气,就是这么小市民! 她这人沉不住气,越是找不到彤云和彤霞,她就越是急着找赵瑾瑜解释。 “去把静姨娘叫来。”她对丹云道。 自从陆久现身之后,她很久没有通过静荷联络过赵瑾瑜了,她不想给静荷招惹麻烦,最近就很少见她。 第162章 遇故人 静荷一早就听说了昨夜的事情,俩人缠绵床榻,床帐摇曳的样子看见的人并不少,在小丫鬟口中传的有声有色的。 她并非不知人事,听那意思两人肯定是成了事,心里对陈琬琰也生出了几分怨气。 她躺在床上称病不肯去阆苑,只派了一个小丫鬟跟丹云回来交差。 “少夫人,我们主子染了风寒,实在是下不来床,遣奴婢来跟您说一声。” 陈琬琰顿感头疼,静荷肯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不肯见她,为难一个小丫鬟也没什么用,无力的摆摆手放她回去了。 她不知道该恼谁,这件事明明就是一件误会,可是她解释不清。昨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贞洁帕嬷嬷也收走了,她说自己是清白的有人信才怪。 她沉默的坐了会儿,觉得还是出去住一段日子的好,在侯府住着总是要防着昨日的事情再来一回。 “收拾东西咱们去庄子上泡温泉去!”她让丹云收拾了行李,留丹霞看家,预备住到原主的爹到京都再回来。 丹云听话的带着人去收拾了东西,一行人刚走出侯府,就遇见了陈府的马车。 “少夫人,前面是陈府的马车,里面坐的好像是陈大公子。”车夫在外面说道。 陈琬琰掀开帘子就看到陈明玄也掀了帘子,见她探出个脑袋就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想去泡温泉,大哥什么时候回的京都?” “早上刚到,刚去定国公府接上你大嫂回家,你要不要一起回将军府?” 两行人碰上自然有许多话要说,但陈琬琰今日兴致不高,又实在不想去将军府,就道:“我约了几个庄子的管事,有事要处理,就不跟大哥回将军府了。” 张若华见他们俩人伸着脑袋说个没完,就掩着嘴打了个喷嚏。 陈明玄担忧她吹到冷风,就对陈琬琰说道:“你晚些时辰去,我们先找个地方说说话。” 他说完也没等陈琬琰回应就放下了帘子,将军府的马车就缓缓的从她身边路过了。 陈琬琰无语的让车夫掉头,跟上了陈明玄。 陈明玄带她们去了春风楼,竟然遇见了咸阳王家的三公子梁欢。 梁欢见到他们一行人,就主动走了过来,眸光有意无意的往陈明玄身后的陈琬琰身上瞟。 梁欢笑眯眯的说道:“陈大公子,许久不见了。” 陈明玄冲他拱拱手,“我刚从凉州回京都,没想到这么巧,竟在这里遇上梁三公子。” “是呀,太子殿下也在。”梁欢笑道。 梁欢与赵瑾瑜一起长大,性子十分张扬,与赵瑾瑜相似的桃花眼里闪着蔫坏的亮光。 张若华恐他拿话讥讽陈琬琰,说的重了将她气走,就不动声色的将她挡在身后,对陈明玄说道:“既然殿下也在,夫君就该去见礼,我与二妹妹在雅间等着夫君。” 赵瑾瑜是君,既然遇上了陈明玄身为臣子理应前去行礼,正所谓官大一级吓死人,更何况还是皇室的人。 陈明玄冲她颔首,对梁欢道:“确实如此,还请梁三公子代为引路。” 梁欢笑眯眯的望着被张若华挡严实的陈琬琰,问道:“陈二姑娘,别来无恙。” 宣平侯府的事儿传的绘声绘色,李珩领王嫣然回家的第一天他就知晓了,此时颇有些幸灾乐祸。放着那么好的太子殿下不要,哭闹着嫁入宣平侯府,被人欺辱也是活该。 既然嫁了如意郎君就该安分守己,竟还不知羞耻的勾搭赵瑾瑜。 既然被他点了名,陈琬琰就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劳烦梁三公子惦记,我很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梁欢玩味的瞥她和张若华一眼,笑道:“张家三公子和四姑娘也在,不如大伙同去。” 陈琬琰愣了愣,她想见赵瑾瑜跟他解释清楚昨夜的事,可是赵瑾瑜就在这里她却有点退缩。 她一点也不想看见张三公子和张四姑娘,谁知道没有武德的四姑娘会不会再出手伤人,若她再闹起来谁脸上也不好看。 张若华也想到了这茬,张若晴见太子殿下一次不容易,再给他留个不好印象得不偿失,正想拒绝就听陈明玄道:“舍妹夫婿不在,这般恐有不便,多谢三公子好意。” 陈明玄替赵瑾瑜给陈琬琰送过烤鸭,自然有些明了俩人有些不能明说的私情。陈琬琰既然已经嫁作李家妇,很不该再与太子殿下纠缠搅人心扉,他能阻便要阻。 梁欢也不强求,道了句思虑不周,便与陈明玄一起走在前头上了楼。 陈琬琰和张若华明显都松了一口气,姑嫂二人相视无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走,妹妹。” 二人跟在他们后面上了楼,陈琬琰走到楼梯拐角,无意间瞥见门口路过一张熟悉的面孔。 捧着的手炉掉在她脚背上,砸的她脸色都变了,铜手炉顺着楼梯滚了下去,陈琬琰心却突突的跳了起来。 唐远!那个人是唐远! 她的初恋男友! 慧能大师的话回荡在耳边,炸的她脑子嗡嗡作响。 “这里有人与你情未了!情缘了,尘缘了,当归!” 二人多年的感情,连分手都无声无息毫无体面,难道她来这里就是为了与唐远再续前缘,来一次体面分手吗? 难道这就是她心底潜藏的执念,她潜意识里对唐远还有怨念? 是不是只要断了与他的执念,她就能回家了! 她推开身后的丫鬟侍卫,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丹云与侍卫追在她后面,也不知是不是她脚疼跑的慢,唐远明明就在前面,她却始终追不上。 她高声对侍卫道:“给我拦住前面那个人。” 唐远意识到身后有人追他,加快脚步往前走,还是被陈琬琰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他强迫自己镇定,一脸讨好道的问道:“小生不知犯了何错,几位爷为何要拦住我的去路?” 侍卫不说话,只将他团团围住。 陈琬琰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积雪路滑她几次差点摔倒,幸好丹云反应迅捷跟着她追了出来,小心的搀扶着陈琬琰走到唐远身后。 陈琬琰盯着那道背影犹疑不定的喊了句,“唐远?” 第163章 真假前男友 唐远闻言身子僵了一瞬,转身看到是个生面孔还是个女人,便放松了警惕,惶恐的问道:“小姐如何得知唐某名讳?” 唐远居然是身穿! 陈琬琰是魂穿唐远自然认不出她,她松了口气,忙问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唐远蹙眉什么叫也来这里了,难道她是他的同乡?可他并不认识这人,难道她就是陈财主家的小姐? 唐远的脸色微变,难道陈家一路追着他来京都了吗? “唐某并不认识小姐,不知您是否认错人了?”唐远正是被陈家逼的走投无路,才远远跑到了京都。 陈琬琰眯着眼打量他,问道:“你认识方芽吗?” 她穿越前坐在去演出的大巴车上无聊玩手机,看到方芽在高中班级群里发了她与唐远订婚的消息,还贴了一张订亲宴的照片。 方芽是她与唐远的高中同学,高中三年二人并无交集,唐远大学亦谈了不止一个女朋友,只是都没有持续多久便分手了,她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在一起的。 唐远惊了一下,警惕的说道:“方芽是唐某的未过门的妻子。” 陈琬琰无语的看着唐远,得,人家穿越都拖家带口,就她一个孤家寡魂。 “方芽也来了?” 唐远怒道:“方芽下落不明,陈姑娘为何明知故问?” 陈琬琰迷惑的不得了,方芽下落明不明她如何得知,唐远莫不是穿越一场脑子傻了? “你是怎么来的?”这可是她的旧情人老乡啊! 再相见她竟然除了同乡之情,并没有别的太大的情绪起伏。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恨会有悸动,所以毕业之后即使在同一座城市,家住同一个小区,他们也再未见过面。 她怕她会忍不住情绪失控,隔世相见她以为她会非常激动,可是奇怪的是她的内心非常平静。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胸口,无爱亦无恨,像是一个陌生人。 “一路走着来的。” “什么?”她难以置信的惊呼,声音不自觉的拔高。 他从现代走着来的? 开什么玩笑? 她即使十分费解也不由的带了期待,问道:“那你肯定也知道怎么回去了?” 难道他知道穿越时空的隧道? 那她是不是可以用这具肉身穿越时空回家? 唐远看神经病一样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身上装饰并不多,最显眼的是右衽金丝制的衣带,衣带上还缀了颗圆润饱满的珍珠,其余地方皆未有绣纹,但料子光滑透亮却是极好的,像是商人之女却又不太像。 为了将贵族与平民做区分,商人不许穿带绣纹的衣裳,也不许穿上等的绫罗绸缎,只能穿最次等的白色织花粗绸,生丝制成的绢或者棉布。且衣带钩只能用铜或铁,不得用金银玉石做服装饰物。 他不禁有些迷惑,这陈财主家的女儿怎么敢在京都乱穿衣裳。 “你看什么,快说啊!”陈琬琰急切的问道。 唐远被她催出了火,恨声说道:“你既然能带着人追到这里来,岂能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特么的就是找不到啊! 陈琬琰在心中腹诽,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俩这无缝对接的谈话,说的是一个话题吗? 陈琬琰不想让唐远知道她是陈琬琬,又想直接挑明二人来自同一个地方。但是这里人实在太多,怕引起旁人对她身份的怀疑,又不敢直说。 她认真的注视唐远那张普通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试探的问道:“旭星传媒?” 旭星传媒是唐远注册的文化公司,唐远毕业就当了老板,在他们班级群里没少讨论,有人艳羡有人酸,而她只默默的看着,从未回过一句。 唐远迷惑的回望着她,似是听不懂她的话,“什么?” 陈琬琰呆愣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他的神情确实不像作假,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 唐远耳后有一颗痣,她曾经还调侃过她的耳朵前有一颗,唐远耳朵后平行的位置也有一颗,这是前世修来的缘分。 “你干什么!”被她揪住耳朵的唐远奋力挣扎,却被陈琬琰的护卫按住,他难堪的怒视陈琬琰像是要把她大卸八块了泄愤。 陈琬琰松开揪住他耳朵的手,气愤的说道:“你装的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啊,我差点都被你骗了。” 他耳朵后面相同的位置确实有颗痣,这人分明就是唐远,果然是搞传媒的差点就把她骗了。 “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回长清县的路就那么一条,小姐能带人寻来,也肯定能回去,只求小姐放过唐某。”唐远闷声道。 “长清县?” 那是什么地方? 张若华后知后觉的追了过来,抬头看了眼春风楼三楼的窗户,此时一扇窗户大开,窗前好似还站了个人,担忧她闹起来再将太子殿下气走,赶紧将自己的手炉递给陈琬琰。 “外面冷,二妹妹有事把人带进去说。” 经她提醒,陈琬琰才惊觉浑身彻骨的凉。 她上了马车便将披风解了,因进春风楼只有几步路也未再披身上,先前只顾着激动也不觉得冷,这会儿手中忽然触到热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张若华见她衣着单薄就想去解身上的大氅给她,被陈琬琰一把按住,道:“大嫂身子单薄,莫要着凉了。” 陈琬琰眼神变化莫测的盯着唐远,他身上的衣衫料子粗糙,浆洗的有些褪色,想是来在这里过的并不富裕。 她也知道刚才自己行为有些不妥,既然张若华追来了,她便不能再缠着唐远问下去了。 反正只要他人在这里,她让人盯着,他也跑不了。 张若华皱着眉头看了眼唐远,疑惑道:“这人你认识?” 陈琬琰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眼,说道:“这位公子同我一位故人有些肖似,我认错了人。” 张若华探究的看着她和唐远,尔后道:“那便回去,外面冷的很,仔细将你冻坏了。” 第164章 自我攻略 陈琬琰对唐远行了个礼,说道:“公子与我相识的一位故人有九分相似,是我今日行事鲁莽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唐远以为她今天必不会放过自己,早就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闻言愣了下,忍不住看向贵气冲天的张若华。 她发髻梳的一丝不苟,头戴珍珠绞丝流苏对簪,妆容精致气质华贵典雅 ,身着水红色缂丝衮白毛边的大氅,前襟左右两侧不对称的兰花花朵串成一串,自带幽香。 大氅后面的白兔望月绣样栩栩如生,一只肥胖的白兔在兰花丛中,前腿离地遥遥望着头顶的月亮。 白兔憨态可掬,皎月光华内敛,兰花似有暗香。 他不禁看的有些痴了。 张若华被他无理的目光看的眉头紧锁,侧身背对着他,柔声对陈琬琰道:“既然是认错了,就赶紧回去。” 陈琬琰见唐远这般无礼目露不悦,定是见张若华貌美露了花心本性,转而对张若华道:“大嫂先回去,我随后便来。” 张若华点点头,对丹云道:“你随我去取披风。” 待二人一起走了,陈琬琰冷着脸指了两个侍卫,说道:“你们送这位唐公子回去。” 唐远目送张若华进了春风楼,直到看不到大氅的衣角,才收回目光,道:“多谢姑娘好意,唐某自己回去便是。” 他巴不得甩开她躲的远远的,自是不肯叫她的人相送。 陈琬琰玩味的撇撇嘴,“那便就此别过了。” 唐远拱手,陈琬琰让侍卫给他让开一条路,目光紧紧的盯着他的背影,目送着他走远才对几个侍卫道:“去盯着他。” 侍卫领命而去,陈琬琰孤身站在冰天雪地,刺骨寒风吹在身上冻得她浑身直哆嗦,目送侍卫尾随唐远拐进小巷,黝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让人耐人寻味的幽光。 唐远刚才那样子分明已经猜测到她是故人,竟然还想装模作样。 回家的路在长青县? 丹云小跑过来替陈琬琰披上白狐裘,“小姐,外面冷,快进去。” 暖意让陈琬琰意识回笼,她下意识摸了下柔软的狐皮毛。 这件白狐裘是赵瑾瑜送来的。 自从有了这件白狐裘,她便再未用过其他披风。 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她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待捕的猎物,被躲在暗处的猛兽注视着,不由的放缓了呼吸,慢慢抬头循着那道目光看去。 正对着她站的方向的三楼开了一扇窗,赵瑾瑜站在窗子右侧的位置,窗框挡住了他半边身子,俊美出尘的俊脸冷若冰霜,正目光冷淡的望着她。 风雪似乎在他的眼瞳淬了寒霜,神情淡漠且疏离,像是在看她又好像只是在欣赏雪景,刚对上她的目光便看向了别处。 陈琬琰失神的看着他,还有突然探出头张望的张四小姐。 “小姐?”丹云疑惑的看着一动不动的陈琬琰。 她垂下头在心中自嘲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身边怎么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呢,自己能轻薄到他不过是因为她出其不意的偷袭,与厚着脸皮的纠缠罢了。 他是因为生涩才被她得逞,他从未主动给过回应,她都主动把自己送到他床上了,他也一直在拒绝不是吗? “回去。”陈琬琰艰难的迈开步子往春风楼去,天寒地冻的大街静谧安详,偶尔有讨生活的人从她身边经过也是步履匆忙。 她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白雪,触手成水。 如这触手即化的雪花,本身冰凉,热源只会要了它的命。 强加给它的温暖,也许是它避之不及的。 “抓不住的东西即使勉强到手,也是会变着法儿的溜走。”她摊开自己的手掌,“若是强行抓着不放,还可能被它的反击伤到。” 就像她曾经和唐远在一起六年,他和别人在一起了通知都懒得通知她,把所有联系方式一起拉黑说散就散。 她是想过单飞,但是却没想到和赵瑾瑜散伙的这么快。 热闹的他给的,寂寥也是他给的。 她已经有了回家的线索还解释什么呢,就让他误会自己和李珩圆房好了,反正他是她得不到的人,她早晚是要走的。 可是她曾在沈皇后的棺椁前立誓再不负他,难道她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吗? 丹云焦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忽然僵立在原地突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细声唤她,“小姐……” 陈琬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没事,就是脚冻僵了。” 她能有什么事呢,她真是太高兴了,这破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呆!什么赵瑾瑜,什么真命天子,哪有手机电脑席梦思对她的诱惑大。 他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她有什么资格管!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好像哪里空空的。 丹云了然的跺跺脚,音色清脆响亮,道:“奴婢扶小姐回去,没得把您冻坏了。” 陈琬琰冲她笑了笑,她可能是放心不下丹云这个傻丫头,丹云是她到这里对她最好的人,她还要看着她成亲呢。 她得把丹云安排妥当。 反正她一时半刻肯定也走不了,顺便等赵瑾瑜娶妻生子坐稳太子之位她再走,也不算背弃誓言。 “丹云,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丹云想了想,神色认真说道:“丹云想永远伺候小姐。” 陈琬琰有些无奈莞尔,“我是说物质、财富或者身份?” 丹云迷茫的摇摇头,她已经觉得很幸福了,跟着小姐的日子她过的并不差,还可以说是非常富有。 小姐日常打赏大方,她手里的银钱并不少,她在京都置办了一座一进的宅子,还有余钱,这些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孙大哥也同她说了,等他们二人成婚小姐也会放了她的身契,她就不是奴籍而是良籍了。 “奴婢可以穿着大红的嫁衣出嫁,此生都无憾了。” “这样太简单了。” 只要是良籍,做正妻都可以穿红嫁衣。 第165章 真心邀约 主仆二人回了春风楼,张若华的丫鬟等在门口,带着她们去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陈琬琰不禁抬头看向头顶的覆海。 赵瑾瑜就在三楼,一层薄薄的楼板仿佛隔了跨不过的万水千山。 张若华见她冻得脸色发紫,赶紧让小丫鬟将碳炉往她身边挪了挪,又让人给她倒了杯热茶看着她喝下。 等她脸色不再苍白,才忧心忡忡的说道:“外面地冻天寒,你穿那样单薄跑出去,若是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陈琬琰心中一暖,笑道:“哪里就那么娇贵了,倒是大嫂不要总是心事重重,要多宽心身子才能好。” 她看得出今天的张若华是真的很紧张她,甚至不顾自己身子羸弱,还要解自己的披风给她。 “宣平侯府的事也不知为何传的那样快,今日母亲的好友来家中还特意说给了母亲听。”张若华眉头紧锁,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按说别人家中的事儿,即便是有所传言也不该传的如此详细,那人说的就仿佛亲自参与了一般。 李家人即便是为着自家的颜面也不会到处传播此事。 况且昨夜才发生的事儿,今日便传出来了这也太快了。 传的与陈琬琰与她说的竟然一般无二。 陈琬琰搓搓手又放在炭火上烤了烤,笑道:“传什么?我不接她的茶,还泼了她一身水,逼她给一座空白牌位敬茶,吓得她一病不起吗?” 张若华愁眉难展,闻言轻轻颔首。 “那是她应该做的,她若心中无鬼也不会害怕。” 就算血封咽不是她亲手下的,一个企图毁人清白逼死人,却逍遥法外的刽子手,难道不应该接受道德的谴责吗? 她只是受了惊吓,可尚有命在,原主可是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周姨娘尚且要在大理寺坦白自己的罪过,真心忏悔接受惩罚,她王嫣然凭什么心安理得的享受宣平侯府的庇护。 “可是这对你名声不好。”张若华知晓了王家的事,仍旧有些忧愁。 忽而想起母亲前两日提起的事,对她道:“二妹妹,你久在凉州,在京都没什么朋友,母亲有打算过些日子在府中设宴,为你引荐些贵夫人和贵女。” 陈琬琰噗嗤笑了出来,张若华迷茫的问道:“二妹妹笑什么?” “我知婶婶是好意,可我这名声实在是不堪,旁人怕是对我都避之不及。” “二妹妹何苦妄自菲薄,那是她们不了解二妹妹,若是了解你定会喜欢你的,我与母亲就很喜欢二妹妹。” 陈琬琰哈哈一笑,定国公夫人倒是个心情清神明的,不像宣平侯夫人眼盲心瞎。 “人生能得一二知己足矣,塑料姐妹花可有可无,不结交也罢。” 张若华不知道塑料姐妹花是个什么意思,但听她那语气也不像是好话。 “你就是性子太耿直才被人恶意编排,殊不知过刚易折,人没好友怎么能行。” 陈琬琰无所谓的笑了笑,道:“我若站的高自然有人屈意奉承我,我若低微自然也有人想拉踩我垫高自己。人这一生能靠的只有自己,难道落难时还能指望旁人拉上一把吗?” 人都喜欢捧高踩低,岂知虎落平阳被犬欺,人一但困难平日里亲亲热热的朋友还能留下几个呢? 过滤掉了身边的伪君子不好吗? 张若华一怔,正色道:“二妹妹说的也在理,但同人结了善缘,若有难处也能多个人为你美言。要知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她母亲一直都教导她多与人为善,不可因为身份高贵就倨傲,岂知天外有天,自己冲旁人使性子难保人家不会背后恶意中伤她。 她未从云端跌落过凡泥,自然也不知道若有那一日,她的一众善缘是否会拉她一把。 “我自小在凉州野惯了,父亲鲜少拘束我,交朋友只看眼缘不看身份。京都诸多显贵,我确实有许多不适应,我的想法大概也并不合适京都的环境。” “人都是嗣群而居,你若不结交一二好友,便会一直被这个圈子孤立。”张若华拿着木勺往茶盏里舀茶水,动作优雅从容,“你嫁给了李世子,以后就是宗妇,不可能不出去交际的。” 即便是她不来邀请,李家也会替她铺路,她第一个送人情给她,她承了情也能在陈将军跟前替张家说话。 “大嫂自小长在京都,受得也是京都贵女的教育,通晓往来交际,听你一席话,我受益良多。” 张若华笑道:“但我虚长你八九岁,却不如你看得清。” “倒不是看的清,而是先前没想过融入这个圈子。” 张若华笑的温婉,将舀好的茶水放在她的面前,“还是母亲看的真,母亲说你心思通透一定会应下,枉我还憋了许多话要劝你。” 陈琬琰笑的开怀,“婶婶与大嫂待我真心,我怎能还不知好歹呢。” 或许是她前几日做的事让定国公夫人改变了对她的看法,人家投桃报李她又怎好拂了人家一番好意。 “那几家铺子的事儿怎么样了?”她问道。 张若华难得露出了个狡黠的笑,语气仍是和缓温柔,“二妹妹的法子果然好使。” 陈琬琰来了兴趣,急忙问道:“大嫂快说说。” “铺子的人流是正常的,只是有人在隔壁也开了一家相同的铺子,那铺子没招牌,进了咱家铺子的人基本上都双手空空而出,拐进了隔壁的铺子。” 陈琬琰没吭声,示意张若华继续说。 “有个小厮机灵,换了三家铺子都是如此,他顿觉蹊跷,把二妹妹交代的事办完,等他们闭了店又去了另外三家铺子。” 陈琬琰凝眸,问道:“另外三家铺子也这般?” 张若华颔首,“他报与我听,又自请扮作客人进了布庄中查看,发现咱们铺子中的物品价贵,而且质量也不太好。” 那小厮故作不满,要求店小二拿出最好的料子,店小二见他脸生十分警惕,他豪爽的掏出一百两银票,那小二见钱眼开就让他稍等片刻,自个儿从后门绕出去取了一匹好料给他。 他几番挑剔,折腾了那小二几趟,才拿着几匹最好的料子走了。 后来他又去了几次每次都爽快的买了布料,一来二去和那小二熟了,小二见他买东西从不还价,认为他是个大怨种,一听他说要买许多送贵人,便亲自领着他去了隔壁布庄。 这才发现了隔壁布庄的奥秘。 第166章 贵女心计 “隔壁布庄物美价廉,经过那次之后小厮再去布庄,店小二就交代他若有需要就先来店中找他,拿着他的名牌去隔壁可以便宜一成价。” 张若华说到此处喝了口茶润润喉,“去买布匹的人,都以为两家是一家呢。” 陈琬琰却笑道:“这人倒是机灵,做个小厮可惜了,大嫂不如拉他一把。” 张若华道:“我正有此意,就是还没想好将他安排去哪家铺子合适。” 陈琬琰沉吟片刻,提议道:“大嫂如今可用之人不多,不如带去将军府做个心腹管事。” 张若华苦恼的说道:“他毕竟是国公府的人,怕有不妥。” 她现在就想把铺子换上自己人,至于要带去将军府的人,母亲已经给她安排好了,现在应当已经跟着陈明玄的侍卫,回到将军府安置了。 不过这事没必要告诉她,就不主动提了。 陈琬琰听她这般说,便知她心里定是拿好了主意,只道:“大嫂可以问问大哥的意见,你们夫妻一体,大嫂不要因为心疼大哥公事累就自己担着,既是夫妻有商有量才好。” 张若华点点头,从前她就是心疼陈明玄公事繁忙,不想让家中的事让他再烦心。才总是报喜不报忧,苦的都是她自己。 张若华惆怅的说道:“现在却不知那没有牌匾店铺的主人是谁。” 陈琬琰哼笑一声,笃定的说道:“监守自盗。” 布庄如此想必其他店铺的模式也都差不多,人流确实不少,大户人家都有专门的采买下人,进店拿了铭牌拐进隔壁,就能省下一成的钱进自己兜里,何乐而不为呢。 毕竟有些主家只交代了去陈家的店里买,也是这家店小二带他们去隔壁的,隔壁又没有门牌以为是一家也不是没可能。 至于不用卖陈家面子的老百姓,他们自然是哪家便宜去哪家买。 “二妹妹的意思是……” 陈琬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对张若华说道:“不就是秦姨娘弄出来的陈家分铺么。” 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不仔细观察还看不出蹊跷,想出这点子的真是个人才。 难怪那些掌柜都乖乖的上交账本,原来他们还有独立的账本。 张若华怎么也想不到秦姨娘胆子竟然这么大,她就不怕被人发现,报告给陈明玄和陈琬瑛知晓? 想到陈琬瑛,她忽然沉了脸。 她抬手给陈琬琰添了茶水,愁眉苦脸的说道:“也是我不争气只顾着自怨自怜,不上心家中的生意才让秦姨娘有机可乘。” 陈琬琰道:“秦姨娘到底是丫鬟出身,仅凭她一人不可能做到只手遮天,肯定是有人在帮她。” “这……可会是谁在帮她呢?” 陈琬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记得张若华说过,陈琬瑛还未出嫁前掌管着家中铺子田庄,秦姨娘只协助她,也是出嫁之后她才将府中的事都交给秦姨娘的。 虽说出嫁女不便插手娘家的事,但她为何宁愿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姨娘,也不愿意交给大哥和大嫂,难道仅仅是因为大嫂不堪大任? 在她看来张若华非常通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愚鲁,她除了软弱之外并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姨娘毕竟有自己的儿子,陈琬瑛就不怕秦姨娘中饱私囊,掏空将军府? 难道四公子比大哥同她还亲? 张若华见她还没想到陈琬瑛,笼着眉头,忧愁的说道:“不知道是谁在给她做靠山,要怎么查呢,她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做,靠山的身份肯定非常的厉害。” “大嫂,婶婶宴请可会请长姐过府吗?”陈琬琰问道。 张若华见她受了引导,就摇头说道:“母亲不太喜欢她,应当是不会邀请她了。” 陈琬琰眼珠子转了几圈,问道:“可否请婶婶也给长姐下个帖子。” 她数次递帖子给陈琬瑛都被她回拒了,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在李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京都的流言她一点都没听闻? 这一点也不符合陈琬瑛给她的第一印象,她回门那日陈琬瑛分明就是一个宠妹妹的大姐姐。 可是自从李珩带她进去过一次二皇子府,她递的帖子都石沉大海了。 “大妹妹怎么了吗?”张若华见变了神情,便猜出她心里怀疑上了陈琬瑛。 陈琬琰摇摇头,没证据的事儿说不得,说不好就成了挑拨离间的小人。 “没怎么,就是许久未见长姐,有点想她了。” 张若华眸光一闪,犹豫不决的问道:“你……是不是怀疑……” 陈琬琰低声制止她,“隔墙有耳。” 许多事不用挑的太清楚,含含糊糊大家就心照不宣了。 张若华确定了心中所想,见她不愿亲口说出陈琬瑛的名字,便点了点头,没再继续提。 “大嫂,长姐的嫁妆你可还记得?” 张若华颔首,“大妹妹的嫁妆并不算厚,只是京都贵女的正常水平而已,比起二妹妹要差上许多。” 陈琬瑛分明是陈家的嫡长女,嫁的还是圣上最喜欢的二皇子,嫁妆还不如一个嫁入侯府的次女丰厚。 虽然陈琬琰的嫁妆公中支取与陈琬瑛一样多,可是她凉州带来的陪嫁并不比公中支取的少,而凉州的将军府却并未给陈琬瑛添妆。 俩人都名声不好,就算陈琬瑛没有在陈将军身边长大,但差距也太大了。 张若华犹豫的问道:“二妹妹,容我多嘴问一句,父亲除了明面上的嫁妆私下可还……” 她说完不好意思的看着陈琬琰,这话问的着实僭越,但她就是压不下心底的好奇。 陈琬琰却没瞒着,颔首道:“给了,是母亲怀我时攒下的,还有母亲的嫁妆和私产。” 因为指腹为婚给了太子,她母亲就想多攒些产业给她傍身。 这都是陈青岩家书告诉她的,让她不用省着只管花,不要委屈了自己。 张若华听的心惊,听母亲说,当年蜀国公主冲着陈青岩而来,嫁妆比赵国嫁公主还要多。 张若华道:“大妹妹的嫁妆并不丰厚,将军也并未私下给她。” “私下之事大嫂如何得知?” 第167章 嫁妆问题 张若华羞赫的说道:“那阵子大妹妹在府中待嫁,我与秦姨娘一起管家,大妹妹的嫁妆是我备下的,父亲曾来信言明只需按京都规格置办,多的东西一律不许她带走,我还用自己的嫁妆给她添了些。” 陈琬琰一言难尽的看着张若华,她是不是傻?出钱不讨好的事儿亏她想的出来,难怪陈琬瑛宁愿把家业给秦姨娘打理也不给她。 这不是妥妥的打脸,又炫富吗? 陈琬瑛打理家中产业多年,心里没多的想法她才不信。这就像当权者都想霸占着权利不放手一样,权利在手中谁愿意拱手相让呢。 就看她与二皇子暗通款曲,就不是个高风亮节的人。 虽然她勾引赵瑾瑜也不是啥好女人,可她到底不是重名声的古代人。 陈琬瑛嫁到二皇子府上,想要过的风光必定需要许多钱财打点,要是管家权旁落到张若华手里,就她那公事公办的性子,陈琬瑛想要钱便麻烦许多,父亲知晓了难免会苛责她。 若是交给秦姨娘就不一样了,她只需要捏住秦姨娘的软肋陈四公子就好了,陈明真在二皇子手下做事,俩人分明是一条船上的。 “二妹妹可知父亲为何没给她添嫁妆?” “因为母亲过世的突然,并没有留东西给长姐啊!” 陈琬瑛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带球嫁给二皇子使家门蒙羞,按照京都嫁女的规格给她出嫁妆已是仁至义尽,还想让她父亲给添嫁妆,风风光光的去给皇子做妾,不是搞笑吗? 她那会还是太子未过门的妻呢,让陈琬瑛风光了,不是狂扇她和太子的脸吗? 张若华竟然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噎的无言以对,“可大妹妹毕竟比二妹妹年长几岁,母亲怎会没有给她留嫁妆。” 而且,昭和长公主留在将军府的嫁妆并不多,陈青岩也都给了陈明玄,她和陈明玄成亲,陈青岩虽然给的聘礼也不少,但对比昭和长公主的嫁妆差远了。 难道剩下的都给了陈琬琰? 陈琬琰被她问的愣了愣,母亲连嫁妆都没有给陈琬瑛添,可见是真不怎么喜欢她。 “嫁妆府里出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母亲添?” 张若华被她噎的一口气堵在胸口,只能喝水掩饰尴尬,“也没什么,我就是单纯有些好奇。” 俩人说了许久的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陈明玄也没回来。 不但陈明玄没有回来,陈琬琰的侍卫也没有回来。 俩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张四姑娘让丫鬟叫张若华去了三楼,陈琬琰一个人坐在二楼发呆,天色渐晚她却走不了,便有些烦躁。 丹云送了张若华出去,就沉默的站在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陈琬琰随意拨弄着雅间的瑶琴低吟浅唱,她七弦琴弹的并不好,只拨弄了几下就放弃了。 “小姐,这曲子听的人难过。”丹云低声说道。 陈琬琰抬手捏捏她的脸,问道:“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事儿最令人难过吗?” 丹云想了想说道:“饿肚子?”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腹诽丹云是个吃货。 “世上最难过的事莫过于六十分及格,而你明明非常努力,最后却考了个五十九。”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拿到试卷你发现扣分的那道题不是你不会做,而是你做了无数遍,以为绝对不会出错的题,最终因为粗心写错了答案。” 五十九分和零分都是不及格,可是零分是自我放弃,五十九分却写满了不甘。 她只是行错了一步,怎么就离等在及格线上的赵瑾瑜这么远了。 丹云迷茫的问道:“我朝女子可以科考吗?” 陈琬琰:“……”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丹云这么可爱的姑娘呀!”陈琬琰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止。 丹云虽然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见她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陈琬琰捂着笑痛的肚子,道:“不等了,让小二去报个信,我们先去别院住一晚。” 丹云替陈琬琰系好白狐裘,又给她的手炉换了炭火,主仆二人嘻嘻哈哈的走到雅间门口,丹云打开门陈琬琰率先走了出去。 “啊!”陈琬琰吓得尖叫出声,差点绊住门槛跌倒在后面的丹云身上。 丹云赶紧扶了她一把,探头问道:“小姐,你没事。” 丹云看到面前的人脸也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差点拉着陈琬琰一起晕倒在地上。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一把揪住面前戴阴阳獠牙面具那人的衣领,冲他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脚,怒骂道:“哪里来的混账,你特么的知不知道人吓人能吓死人啊?” 说着伸手就把他的面具扯的离他脸老长,就快扯掉的时候,她手上一滑,面具与那人的脸发出一声脆响,又重合在一起。 那男人疼的嗷呜一嗓子,恼羞成怒道:“你这女人下手太毒了。” 陈琬琰没忍住喷笑,“谁让你恶作剧吓我们二人!” 丹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哭笑不得,一脸崇拜的拍陈琬琰马屁,“还是我家小姐厉害。” 陈琬琰憋着笑清了清嗓子,质问道:“张三公子,为何守在此处吓我二人?” 第168章 齐聚春风楼 张策摘下面具,无奈的说道:“还不是我那好妹妹,上回被你跑了,她非要我来捉弄你一回。” “你就这么把她出卖了?”陈琬琰无语的问道。 “她托我做的事儿我已经做了,难道我还要替她担着吗?” 陈琬琰一噎,这妥妥的塑料兄妹情。 “既然三公子目的已达到,我可否能离开了?” “你打了我就没点儿表示吗?”张策不满的问道。 这打他白挨了? 陈琬琰横了眼前的无赖一眼,没好气是说道:“你黑心吓我们二人,我还没同你计较你倒先来同我算账了?” 张策摸摸鼻子,拱手道:“我并非情愿,实在是……要不我请你们二人去听曲儿,给你们压压惊?” “不必了,男女授受不亲。”陈琬琰直接拒绝。 张策不是她该多接触的男人,他们一起去听曲儿不得被人喷成筛子。赶明儿就不是传她善妒欺压妾室,而是她一个已婚妇女企图勾引良家少男。 因为刚才的三声尖叫已经引来不少人好奇的目光,她不想和他再多说话,想越过他却被他拦在走廊。 “你干什么?”她无奈的问道,“你就不怕引起非议?” “过几日母亲要在家中设宴,你来吗?” 陈琬琰颔首,她刚才已经答应了张若华,“自是会去。” “那你可能帮我个忙?”张策问道。 陈琬琰挑眉拒绝,“帮不了。” 定国公夫人肯定不是单纯的为她引荐而设宴,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为了给张策相看人家,而她就是个捎带的。 张策嘴一扁,埋怨道:“见死不救?” 他已有十七,到了适婚的年龄,不出意外今年将亲事定下,明年就该成亲了。 “我又不是医者如何救你,再者说了你母亲都是为了你好,让你亲自相看总比盲婚哑嫁强。” 张策被她噎住,想反驳却又挑不出她话里的毛病,可她那话就是让他浑身不得劲。 他还并不想成亲呢…… 他盯着陈琬琰的背影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回过神追了上去。 “你刚才唱的曲儿从哪儿学来的,我怎么没听过?”他刚才本是要推门而入,却在门口听着她如泣如诉的歌声愣了神。 她声音不大好像随意的哼唱,若非他就站在门口就要错过这美妙的时刻,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调调,和伶人咿咿呀呀唱的都不一样,仿佛能唱进人心里,让他的情绪随着她的声音陷入无尽的悲情幻想中。 陈琬琰头也不回的说道:“梦里学来的。” 张策痞痞的坏笑,“那感情好啊,可否请陈二小姐再唱一曲儿。” 赏了他一记白眼,陈琬琰笑吟吟的调戏他,“你若给我当面首,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满足你。” 张策被她吓得脚步顿住,脸刷的红到了耳朵根,结结巴巴的说道:“这女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难怪旁人总是编排你。” 前些日子还在他家里装的一本正经,这才几天不见,就暴露本性了。 他已知晓人事,从来都是他调戏姑娘,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个姑娘调戏。 陈琬琰本也就是吓吓他,免得他一直跟着招人非议,见他吓得驻足不前,满意的带着丹云扬长而去。 丹云也被陈琬琰吓得不轻,呆滞半晌才合上嘴,呆呆的跟着陈琬琰下了楼。 “少夫人,世子爷请您上去。” 陈琬琰刚下到一楼,就被李珩的长随小厮杨浦叫住,她一脑门的黑线,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却始终跨不出去。 也不知道这群人抽的什么风,齐聚在春风楼里开大会。 跟着杨浦上了三楼,越往里走陈琬琰就越感不安,停下脚步问道:“世子爷在哪间?” “世子爷在最里头那间。”杨浦恭敬的站在她身侧等着她移步。 “你去回世子爷我还有事儿,让他玩的开心。” “这……爷说务必要请您过去。”杨浦为难的说道。 陈琬琰纠结的站着不肯动,杨浦也不催促。 张策脸颊微红的从后面走过来,语气不自然的问道:“不是走了么,怎么在这里站着?” 她头疼的深吸一口气,这克星早不来晚不来,这下好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 侧目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跟着杨浦往走廊的尽头去了。 张策被她瞪的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的回头问身后的小厮,“我方才又哪里惹到她了?” 小厮一阵无语,呐呐的不敢乱说话。 索性他也就是随口问问,也不等小厮的回话,就追着陈琬琰去了走廊尽头。 陈琬琰与张策前后脚进了雅间,里面的人神色各异的看着他二人,还是张若晴打破了诡异的的安静,撞开陈琬琰跑到张策身边。 “三哥哥,你怎么同她一起上来了?”张若晴不满的瞪了眼陈琬琰,仰着下巴冲她喊道,“你又勾引我三哥哥?” 陈琬琰唇角抖了抖,若无其事的问道:“我就是勾引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张若晴没想到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能说出这么不要脸面的话,被噎的脸色发青,愤愤的说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陈琬琰冷冷的斜了她一眼,还未开口人就被李珩揽住,只听他语带笑意的说道:“夫人昨日所言,我应下了,往后余生夫人也只能勾引为夫一人了,可莫要辜负了我。”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这人吃错药了? 他平日里端的是一身正气,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些模棱两可的轻佻话语,做戏给这一屋子人看? 她配合的轻笑,“看你表现。” 李珩拖着她给赵瑾瑜见礼,赵瑾瑜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倒是梁欢笑着说道:“外头都传世子与夫人夫妻不睦,今日瞧着二人感情好的很,看来外头传闻也并非都是真的。” 沈括面无表情的附和,“确实。” 李珩与她坐在一旁,张若华就在他们对面,正在低声呵斥张若晴,张策端坐在陈明玄身侧垂着眼眸饮酒。 陈琬琰扫视一屋的熟面孔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李珩怎么会在这里? 第169章 被捉弄 她凑近李珩,压着嗓子问道:“你如何跟他们凑在一处的?” 李珩侧头,低声说了三个字,“大舅兄。”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今日他们进门遇上梁欢,分明是陈明玄以李珩不在为由拒绝了梁欢的提议,他又把李珩叫来做什么! 赵瑾瑜和李珩共处一室,她尴尬症都要犯了。 陈琬琰端起酒杯就要往唇边送,却被李珩拦住,“夫人不胜酒力,还是不要饮了。” 她昨日不过用这个借口堵了王嫣然,他今日就要用这个借口来管她了。 她听话的将酒杯递给李珩,“酒已入杯,不饮可惜,小侯爷替我饮了。” 李珩接过一饮而尽,又贴心的替她斟了一杯茶水递还给她,“温的。” 陈琬琰接过他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他身子坐的笔直,与他最爱的翠竹一般,只是他装的再像那也不是他。 就像他们二人在外人面前装的再鹣鲽情深,真实情况也是夫妻离心。 不过是表面一团和气,碎了流言顾全了陈李两府的颜面罢了。 “若我答应陈二小姐方才的提议……” 陈琬琰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差点把肺咳出来,“咳咳咳咳咳咳!” 李珩一边拍她的背替她顺气,一边拿帕子给她擦脸,低声问道:“什么提议?” 她抬头恶狠狠的瞪了眼张策,这人疯了吗? 一屋子人都被张策的话吊起了胃口,除了坐在主位的赵瑾瑜。 他仍旧是清肃着一张脸端坐着,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陈琬琰气的不行,张策却不嫌事儿大,正色问道:“若是我答应陈二小姐的提议,可否请二小姐再弹唱一曲。” 陈琬琰听闻他是想听曲儿,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清了清嗓子,说道:“三公子既然是听了刚才的曲子,也当知我并不擅琴艺,方才同公子说了句戏言三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她的钢琴老师曾经说过,只要学会一个和弦,就能弹唱无数首流行歌曲。 而她,深谙此道。 张策自然是知晓她的琴音并无任何技巧,他就是想让这里的人都听听那支曲。 张策一本正经的说道:“可我却当了真。” 我敲你大爷!这是红果果的报复! 陈琬琰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板着脸没讲话,只在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张若晴好奇的问道:“三哥,她同你说了什么?” 张策但笑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陈琬琰,目光一瞬不瞬的牢牢盯着她的脸。 陈琬琰不敢与他较劲,生怕他口不择言说出同意做面首的话,那她才真是没脸见赵瑾瑜了。 看来先发制人只对李珩这种正人君子有用,碰上张策这种厚脸皮的纨绔,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张策越是不说,张若晴越是急的不行,她跑到赵瑾瑜的身边,撒娇道:“殿下,不若请世子夫人抚琴助兴?” 陈琬琰冷笑,她又不是歌妓,她为什么要给这些人抚琴助兴? 明摆着是想羞辱她! “我并不善琴音,四小姐若是想展示琴艺,就自己弹上一曲,何必拉我做筏子。” 这一屋子的男人,沈玥是梁欢的未婚妻,她与张若华皆是妇人,只有张若晴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并未同旁的男子多说话,直接冲着赵瑾瑜而去,可见俩人是有些关系的。 而赵瑾瑜似乎也并不排斥她的靠近。 娘的,这里不是讲究男女大防吗? 不是七岁男女不同席吗? 他俩就算郎有情妾有意,不应该私下低调行事吗? 如此高调为哪般? 不知道于名声有碍吗? 他们名声好不好关她什么事儿,她气个什么劲? “殿下,臣女就想听李夫人抚琴,您想听吗?”张若晴想去扯赵瑾瑜的袖子,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了。 “你去弹。”赵瑾瑜淡声对张若晴说道。 张若晴羞涩的问道:“殿下想听臣女抚琴?” 赵瑾瑜没回答,只示意仆从去屏风后取瑶琴。 雅间本就是供这些贵公子玩乐的,有时那些公子也会叫些花楼里的姑娘作陪,因此屋中摆了许多乐器,仆从很快就抬来了一架瑶琴。 张若晴坐在琴前,水葱般的玉指拨动琴弦,悠悠的琴声缓缓响起,盛满桃色的双眸羞答答的往赵瑾瑜身上瞟。 陈琬琰见众人的关注都被张若晴引走,满目柔光的侧头望着李珩,轻声问道:“你真准备就伺候我一个了?” 李珩被她眼中的柔情迷住,那是他从来没在她眼中见过的情意,呆滞半晌才宠溺的笑道:“是。” 她眼中深情更胜,一层层柔情叠加在一起仿佛能溺死人,她的语气却平静的如同结冰的湖面,“为了谅解书?” 或许她一开始搞不懂李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可是她现在却想明白了。他今日肯来,愿意给她该有的体面,替她澄清外面不合的流言,不过是为了替王嫣然讨要一份给王林的谅解书。 虽然一封谅解书并不能解除王林的罪恶,亦不能免除律法的制裁,但却能减轻他的罪业保住他的命。 只要保住王林的命,就可以保王氏一族。 李珩袖下手紧握,他确实是为了谅解书,可这话里也掺了他的真心,他闷声反问:“不能是为了你吗?” 这份谅解书不止为了王嫣然,也是为了他宣平侯府,他很清楚王家的今日或许就是李家的明日。 既然幕后之人已经有了陷害宣平侯府的心思,王林死了,幕后之人没了后顾之忧就会专心对付他李家。 虽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他必须要留下王林,让那人心有忌惮不敢轻易动李家。 商议开宗祠那日他是真的想一封和离书放她走,让她远离李家的是非,至少李家出事不会牵连到她。 若非如此,他昨夜就要了她。 陈琬琰怔了怔,微微一笑,“滥好人当多了,只会害了你自己。” 李珩垂眸,姿态沉着从容,“若你是她,我亦会如此。” “王林是王家的青山,我为什么要给王家砍柴烧我的机会。” 李珩其实哪里都很好,但是他的心太软了,尤其是对女人。 她不愿意同他圆房,那他就忍着。明知道王嫣然是诚心坑他,他为了心里那点情意仍愿意庇护她。 他的责任心很强,就注定他的心永远不会只给一个人,包括王嫣然也不能得到他全部的爱。 他早就说服了赵锦锋同意他收留王嫣然,他征求她的意见,不过是给她正室该有的尊重。而她一开始还以为,他为了让自己去说服赵锦锋才如此放低姿态。 “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过的好的。” 第170章 被张策戏耍 陈琬琰闻言对他温柔的笑了笑,“那你便莫要再管王家的事儿了。” 她早就从陆久口中得知,赵瑾瑜本想多留王林一些日子,待他与幕后黑手相互猜忌,起了内讧,被逼得无路可走再给他生的希望。这样一来,王林拼着鱼死网破也会供出十八年前的事。 可赵瑾瑜这个傻子,却因为王嫣然让她哭了一场,王林还未与那人决裂就被提前送进了大理寺。 王林少受了多少淬心的煎熬,她就欠了赵瑾瑜多少真心的回报。 一直都是赵瑾瑜在保护她,她除了拖他的后腿并没有帮到他什么。这样好的男人,让她怎么狠心抛下他离去。 他曾说过是受人所托才保护她,她却一厢情愿的陷了进去。 “你知道自己今日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吗?”李珩语气幽幽的问道。 “什么?”陈琬琰茫然问道。 李珩抬手顺了顺她的秀发,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这一屋子人各怀算计,她就跟个傻子似的被人戏耍了还不知。 张若晴弹完一曲,红着脸起身对赵瑾瑜行了一礼,就迈着小碎步走到了他面前,娇软着嗓音问道:“殿下可还喜欢?” 赵瑾瑜并未搭理她,无波的眉眼扫向陈明玄夫妻。 突然听张策说道:“我方才听世子夫人弹唱了一曲,甚是喜欢,不如夫人听听我学的可像?” 他既然不再提面首的事儿,也不用她弹唱,陈琬琰自然是愿意,“张三公子随意。” 这些贵公子自小就习得君子六艺,琴艺自然要比她好的多,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张策琴抚的精妙绝伦。 他的琴声非常有感染力,她仿佛能看到绛珠仙草易落的眼泪,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憋痛,欲说还休的无奈,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一曲音落,厅中鸦雀无声。 陈琬琰冲张策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张三公子好琴艺。” 却听张策道:“世子夫人须知世上没有后悔药。” 陈琬琰脸色变了变,瑾瑜,美玉。 他一定是误会这首歌是写的她与赵瑾瑜,挖了个坑在这里等着她呢。 暗恼自己刚才嘴贱唱这么一首歌,不由得心底生寒,若是这满屋子人都同张策想法一样,岂不是让人觉得自己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她小心的瞄了眼赵瑾瑜,见他一如既往的清肃着一张脸,收回目光,玩味的看着张策,轻声说道:“我做过的事儿从不后悔,既然你也同意了我的提议,可不兴后悔。” 她可没后悔睡了赵瑾瑜! 原主做的事还轮不到她后悔。 张策目瞪口呆的回视她,他就是气不过她戏耍他,就是料定她不敢应承才刻意为难,她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应下了?? 而且还当着她夫君的面? 他一副吃了翔的样子,求助的看向张若华。 张若华冲他笑道:“君子言而有信。” 张策:“……” 他怎么言而有信?让他堂堂国公府的嫡公子去给她当面首? 开什么玩笑! “今日这么多公子都在,张三公子不会是想出尔反尔?”陈琬琰喝了口茶,支着下巴笑眯眯的说,“三公子也须知世上没有后悔药。” 梁欢大笑着拍手道:“有趣,有趣。” 沈括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赵瑾瑜,刚才他听了那曲儿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李珩纳王嫣然为妾她在侯府大闹了一场,逼着王嫣然给一块空白的牌位敬茶。到处都在传陈琬琰与李珩貌合神离,夫妻并不和睦,连他一个大男人都有所耳闻。 可今日她与李珩相处分明十分融洽。 上次他分明感觉赵瑾瑜对陈琬琰十分亲近,今日又为何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心事终虚化? 虚化了才好!俩人本就缘分已尽,最好再也不见不念。 沈括又看了眼张若晴,张四姑娘生性热情活泼,倒是与赵瑾瑜性子互补。 “你……你又同我三哥哥说了什么!”张若晴生气的质问陈琬琰。 张策沉着脸问李珩,“世子爷可知尊夫人同我说了什么?” 李珩侧目看着陈琬琰,陈琬琰捂着嘴闷笑个不停,见他目露询问,用手掩住唇与他耳语了几句,李珩垂眸弯了弯嘴角。 扶额无奈的低声责备了句,“调皮!” 陈琬琰起身走到门口冲丹云招招手,丹云递给她两份分好的纸,她接过回了位置就听李珩对张策说道:“自是知晓,自己的夫人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 张策仿佛生吞了一百只苍蝇,瞪大了眼看着这对奇葩夫妻。 陈琬琰被张策五彩斑斓的脸逗的哈哈大笑,屋里的人都被她的笑声弄的莫名其妙,一起看向张策。 李珩低声哄道:“你也捉弄过他了,且饶了他。” 他的唇贴在陈琬琰的耳廓,李珩声音本就有些性感的沙哑,陈琬琰瞬间止了笑,对张策道:“小侯爷都同意了,当着太子殿下的面你且说你认不认?” 张策无语的瞪了他们夫妻一眼,又向赵瑾瑜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赵瑾瑜看了陈琬琰一眼,淡淡道:“君子言必行,行必果。” 陈琬琰就知道赵瑾瑜是不会拆她的台的,虽然他不一定喜欢她,可她相信他同她还是有些默契的。 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想做什么。 可是他,已经不会再同她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陈琬琰收起心中的失落,起身冲赵瑾瑜行了个礼,站在厅中间的空位,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展开。 “为了防止三公子出尔反尔,我事先写好了契约,麻烦三公子签个字盖个章。” 她说完,笑吟吟的把两份契约书放在张策面前的几案上。 张策看魔鬼一样的看着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写好的?” 这人是恶魔吗? 第171章 反戏耍张策 陈琬琰冲他轻佻的眨眨眼,正色说道:“这本不是为你写的,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只好收了。” “不过你也不用慌,像你这样的我在外头养了几十个,小侯爷不会与你为难的。开心点,毕竟你们以后就是自家兄弟了,要互敬友爱。” 这契约是她给新来的优伶订的合约,本来打算去二皇子的别院让他们签了,没想到刚出门就遇到了张若华和陈明玄。 她会写哆来咪发唆拉系,可她不会写宫商角徵羽,她写的琴师压根看不懂! 她为了找出色的琴师,头发都急掉了好几根。音乐鬼才自己送上门,她不收了都对不起自己! 张策气的脸都灰了,看也没看桌上的契约,呆滞了好半天才如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蔫了唧的拿出自己的印章,在陈琬琰指的位置上戳了两下。 “契约一式两份,你一份,我一份,你回去好好看看,彼此该履行的义务都写在上面了,你要是没有契约精神,被我打了可别去大嫂那里告状。” 张策简直无言以对,一个面首还要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契约精神? 越想越气不过,怒问李珩,“你就这么纵容她?”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愿意自己的夫人养几十个面首!夫纲何在?太子殿下竟然也帮她说话,这就算了,大姐姐和大姐夫也不帮他? 而他还有可能被她打? 刚才被她踹过的小腿隐隐泛疼,被面具弹过的脸这会也火辣辣的疼。 “她开心就好。”李珩宠溺的侧头,与陈琬琰相视一笑。 沈括好奇的问道:“这上头写了什么?” 梁欢和沈玥看了一出精彩的好戏,听沈括如此问,也好奇的不得了。 张若晴快手快脚的拿过陈琬琰留在张策几案上的纸张,念道:“青苹果乐园聘用协议?” “什么?”张策低吼一声,飞快的抢过张若晴手中的纸,不可置信的一目三行看完猛然抬头看向陈琬琰,只见她得意的冲他晃了晃手中卷成筒的纸。 陈琬琰唇角微微上扬,“合作愉快。” 张策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他这是被她戏耍了吗? 他不禁疑惑的偏头看向张若华和陈明玄,难以置信的问道:“大姐和大姐夫早就知道?” 陈明玄冲他颔首,张若华体贴的回道:“方才在二楼雅间,二妹妹有说在找精通音律的琴师。” 张策:“……” 张若华嫌弃的说道:“反正你整日游手好闲,不若去帮帮二妹妹。” 他?游手好闲? 难道他不忙吗? 他明明每日早出晚归的好不好? 张策拍拍气的生疼的胸口,郁闷的问:“所以大姐就把我卖了?” 陈琬琰乐不可支的看着他,她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自是开心的很,见他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好心安慰道:“别恼了,过几日送你个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礼物,给你赔罪。” 张策知道不是让他当面首也松了一口气,可是被她耍了心里还是不痛快,臭着脸问道:“耍我好玩吗?” 他喜欢玩,但凡有新的歌坊酒馆,他都要先去玩玩,早就听说二皇子在建什么乐园,他也一直在等开业,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她的地盘。 而他还卖身给她了? 还有比这更玄幻的事情吗? 简直是难以接受! 张若华笑道:“你不是喜欢听曲儿么,二妹妹有了新曲儿你头一个听不好么。” 张策一听瞬间被安慰到了,他好音律,若如大姐所言好像确实还不错。 可他就是觉得被那个臭丫头耍了心里不美! 陈琬琰知道他心里有气,挑眉道:“观赏哪里有亲自参与有成就感,你先去玩几日若是不喜毁了契约便是。” 她相信一个喜欢音律的人,能亲手参与编曲、制作、与人配合演奏,他一定会爱上参与其中的感觉。没有什么东西比自己热爱的东西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她上辈子即使平平无奇,但是她依旧热爱舞台,珍惜每一次表演的机会,享受参与的过程。 张策将信将疑的打量她,叹了口气不去又能怎么办,难道当众被打脸吗? 张若晴见他妥协,不满的扯着他袖子道:“三哥哥,连你也叛变啦?” 张策嘴角抽了抽,低斥道:“瞎说什么,你三哥哥是舍身为你,打入敌军内部,才好刺探情报。” 张若晴一听瞬时双眼放光,“还是三哥哥想的周到,我还以为你被她套路了呢。” 张策额角也跟着嘴角抽了抽,绷着脸‘嗯’了一声,“你去找太子殿下玩……” 有了刚才的一段小插曲,室内尴尬的气氛也淡了许多,众人又都开始交谈了起来,赵瑾瑜话并不多,他多半时候是在倾听,偶尔也说几句自己的见解。。 陈琬琰事了也不再多言出风头,老实的坐在李珩身边埋头苦吃。 李珩时不时的替她布布菜添添水,“你知道珩字,也是玉吗?” 珩是一组玉佩最上端的横玉,与美玉也只差了一个字而已。 陈琬琰噎了下,“我没文化。” “慢点吃。” 别人吃的好不好她不知道,反正她是没心没肺的饱饱吃了一顿。她水足饭饱,不想看到与张若晴说话的赵瑾瑜,一个人去了屏风后面休息。 她来这里好几个月了,很少这么晚还在外面。把窗户打开一道缝,往外面看去,这里没有彻夜闪烁的霓虹,也没有万家灯火,更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 这里的夜晚,有它该有的静谧。 这里没有高楼耸立,她站在三楼就能看到一片片被白雪覆盖的房顶。而不像从前,她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俯瞰的很远,入目之物都很小,什么也看不清。 方才她和唐远站过的地方脚印已被雪覆盖,干净的仿佛那里从未有人站过。 纯白的雪,似乎能涤净她的心里的杂质,那些她不肯承认的现实也被迫裸露出来。 她竟然是真的不想走了。 即使,没有在沈皇后棺椁前立誓。 即使,赵瑾瑜会有别人。 她也想远远的看着他,与他呼吸同一片空气。 今日她以为同他在一间屋子里她会难受局促憋闷,可是并没有,她竟然在庆幸他们还可以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即使逐渐陌生,只要能看到他那样就很好了。 这里的雪可真美啊! 美到让人流连忘返。 “雪景很美。” 陈琬琰回神,侧身去看不知何时站在她身边的人。 第172章 沈家姑娘主动示好 沈玥的声音很轻柔,仿佛是怕惊到她。 “是啊,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她不禁感叹,天朝连着几年的暖冬,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沈玥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凉州不是经年苦寒吗,听说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是冬天。” 陈琬琰心下一惊,避开她追寻的目光,改口道:“我好多年没见过京都的雪了。” 沈玥了然的点点头,她自是知晓她一直跟随陈将军在凉州,难得回一次京都。 “在京都还习惯吗?” “京都繁华,很好习惯。” “你和李世子好像和外面传言的不太一样。”沈玥疑惑的问道。 外头都传李珩十分厌恶这位陈家二小姐,因此陈家二小姐总是虐待李珩的妾室,不但把李珩的妾室都送进了大理寺,还为了阻挠李珩娶王嫣然做平妻,在李氏族亲面前大闹一场。 陈琬琰好笑的问道:“外头都怎样传的?” 她在京都并没有什么朋友,各府女眷都不愿意同她玩耍,她也确实不知旁人都怎样传她。 沈玥尴尬的将窗子推开了些,她与陈琬琰并不熟,今日也是第一次见面委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冷风灌进来陈琬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沈玥赶忙将窗子合上,内疚的说道:“对不住,让你吹了凉风。” 陈琬琰背过身,掏出帕子擦了擦鼻涕,摆手道:“无事,吹吹风,头脑清醒。” “你不喜欢李世子的妾室吗?”沈玥对她还是挺好奇的,她的所作所为简直可以称之为奇女子,那是她想都想象不出的样子。 陈琬琰轻笑出声,摇摇头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们都与我不熟。” 她并未说假话,除了静荷与她相熟,其他的几位根本就没见过几面。 “外头都说你让王大姑娘给一块牌位敬妾室茶。” 陈琬琰颔首,大方的承认道:“确实如此。” 沈玥双目放光,激动的问了句,“为什么?” 其实她也不太喜欢王嫣然,王嫣然总是喜欢端着架子,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她们这些贵女谁不比她家世显赫,唯独她总是装出一副清逸出尘的仙子下凡模样。 偏偏梁欢之前还总是夸她! “看她不顺眼。” 沈玥没想到她会这样直接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想到她还是个妙人。回头透过屏风看了眼赵瑾瑜又看看陈琬琰,可惜和太子表弟有缘无份。 “张四姑娘似乎对你有成见?” 陈琬琰瞥了眼黏在赵瑾瑜身侧的张若晴,却对上了赵瑾瑜清冷的目光,她垂眸自嘲道:“这京都的贵女,还有对我没成见的吗?” 她在那些人眼里就像一个小丑。 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以踩她为乐。 沈玥有点尴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太会说话,你不要伤心。” 陈琬琰审视的望着她,见她一脸说错话的懊恼,笑道:“我不会受陌生人的影响,沈姑娘不必介怀。” 陌生人怎样想与她何干呢,她也没打算与她们交好,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也不能都给人家堵上。 若她连这点小事儿都过不去,日后脱离了宣平侯府,又该如何在这世间立足呢。 “说人者人恒说之,辱人者必自辱之。岂知她们言论我的今日,不是他们的明日呢。” 沈玥静静的品味她的话,良久才不好意思的问道:“若是你有空,我可以去找你玩耍吗?” 陈琬琰惊讶的看着,这是要与她交朋友? “是殿下的意思吗?”她并不认为自己有独特的魅力,能让一个千金小姐主动与她交谈。 她声名狼藉,谁都怕与她沾上关系惹一身是非。若不是她主动与张若华示好,连她大嫂都不愿搭理她。 现在与愿意与她交好的人,要么是被人强迫,要么是有所图谋。 她自从到了这里就独来独往惯了,突然有人主动同她交好她还真有些不习惯。 沈玥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认识你之前是殿下与父亲的建议,见了你之后是我自己的想法。” 自从父亲与陈伯父的误会解除,父亲说陈二小姐在京都没有好友,就让她与家中姐妹多与陈二小姐走动走动。她厌恶陈琬琰抛下赵瑾瑜转投李珩,也嫌弃她名声不好不愿搭理她。 今日若不是兄长带她出来同梁欢见面,巧合遇上陈琬琰让她看了一出好戏,她也不会主动同她说话。 “你就不怕被我拖累了名声?” 陈琬琰靠在窗旁头颅微微后仰,越过沈玥去看屏风另一端的赵瑾瑜,他正在同陈明玄说话,声音不大她听不太清。 他的神情很专注,没有同她在一起时的随意,看陈明玄的样子两人交流的应该十分愉快。 沈玥抓了抓脑袋,似乎有些烦恼,“我要是说不怕那也太假了,不过也没多怕就是了。” 沈玥用大拇指与小指的指肚碰在一起,拇指的指甲盖抵着小指的指甲盖,认真的说道:“就这一点点。” 陈琬琰被她的坦率逗笑,朋友就应该像这样,打从一开始就坦诚相待才会有更长的相处。 “既然这样,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神秘的冲沈玥招招手,沈玥身子前倾附耳过去,陈琬琰手挡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沈玥面色微红眼光不自觉的往张策身上瞟去。 陈琬琰与沈玥的笑声传到张若晴耳朵里,她好奇的望了过去,顾不得讨好没空理她的赵瑾瑜,快步冲到二人面前,高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沈玥笑道:“我与世子夫人一见如故,商议着改日去她府上做客。” 张若晴皱皱眉,瞪了陈琬琰一眼好心提醒沈玥,“你可别被她伶牙俐齿骗了,她惯是会蛊惑人心,抛弃了太子殿下,有夫君后还勾引我三哥哥。” 沈玥听闻她提赵瑾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因着张若晴声音有些大,屋子里的说话声忽然停了下来,一时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第173章 他本来就是我的 陈琬琰对张若晴真是头疼不已,她是张若华的妹妹,现在又是修复关系的特殊时期,打不得骂不得,让人十分憋屈,偏偏这个场合她又避无可避。 她收了脸上的笑容,板着脸声音压的很低,咬牙说道:“你若不想我把你的太子殿下也勾引了去,就不要再来主动招惹我。” 张若晴抿着唇,怒骂道:“你不要脸!” 陈琬琰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从未说过我要脸。” 张若晴噎了噎,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不准你勾引太子殿下!” “你说不准我就要听你的吗?我就是要勾引!” “你要是敢勾引殿下……我……我……”张若晴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囫囵话。 陈琬琰心里本就酸的像吃了十个柠檬,被她一激顿时火冒三丈,情绪也有点激动,声音不自觉上扬。 “你什么你,他本来就是我的!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宣示主权谁不会啊!娘的,她都和赵瑾瑜在床上滚过了!就算他有了别的人那也是她陈琬琰头一个睡了他! 赵瑾瑜端起茶盏挡住上扬的嘴角,故作不经意的瞥了眼端坐着的李珩,二人目光尴尬的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 梁欢嘴巴微张,实在是想不通陈琬琰一个已婚妇人,到底是谁给她的自信敢这么大言不惭。 沈括却在赵瑾瑜细微的表情变化里,发现了些许不寻常。他身上的冷清在那一瞬间好像都散了,他在开心。 沈括很明显的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愉悦,那是装不来的。 难道说…… 张若华瞠目结舌的倚着陈明玄,掩唇大气不敢喘,陈明玄黑着脸穿过屏风瞪视陈琬琰,原是想让她帮张若晴在太子面前说说好话,她倒好直接跟人闹起来了。 张策一口水呛在喉咙咳的肺都快出来了。 沈玥呆呆的站着,就听陈琬琰神色自若的补救了一句,“那是不可能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打破了冷场的尴尬,陈琬琰轻轻舒了口气,她刚才竟然被张若晴气昏了头。 幸好她反应快,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珩冲赵瑾瑜拱手行礼,道:“内子秉性纯良耿直,喜欢逞口舌之快,并无冒犯殿下之意,言语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勿怪。” 赵瑾瑜清冷的目光扫在李珩身上,淡淡了道了句,“孤不会怪她。” 她要是不加最后那句,也算是给他正名了? 赵瑾瑜说罢起身准备离席,坐着的人赶紧都跟着站起来行礼。 赵瑾瑜却摆摆手道:“在宫外无须多礼。” 沈括忙道:“我一个人送殿下即可。” 他有话要问赵瑾瑜,他必须要问清楚。 梁欢知他肯定是有话要单独和赵瑾瑜说,就笑道:“既然殿下发话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 众人送赵瑾瑜出了春风楼,目送他的马车往皇宫的方向驶去,都有些无所适从。 梁欢笑道:“大家难得一聚,我还有些未尽兴,不知大家是否与我一般。” 他不想让这场宴席尴尬收场,今日这宴席说是让他与沈玥见见以解相思,他到这里算是看明白了。 这哪里是让他解相思的,分明就是赵瑾瑜给沈玥与陈琬琰制造相处的机会。 沈玥因陈琬琰的名声一直不肯主动与陈琬琰结交,今日俩人初次相见便相谈甚欢,以后肯定也少不了往来了。 因他明说了不想散宴席,众人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就又一起回了雅间,掩上门后继续攀谈了起来。 张若晴抓着陈琬琰的手腕,红彤彤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气的直掉泪,“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太子殿下,都是你把殿下气走了。” 陈琬琰差点被她坏了事儿,该哭的人是她才对,板着脸拂开她的手,冷冷道:“哭什么哭,憋住。” 张若晴吓了一跳,吸了吸鼻子气鼓鼓的松开了手,“谁给你的胆子凶我?” 陈琬琰是没脸再同沈玥说话了,老老实实的坐回了李珩身边。 李珩挑眉问道:“夫人不谢谢我替你解围?” “你替我解围,不就是在替你自己解围吗?” 李珩不置可否,轻声说道:“你为人良善,没有害人之心,就是嘴巴太毒,素日在家中便喜好口舌之争,惯爱拿言语刺激旁人。” 陈琬琰也知道她自己有这个毛病,头脑一热就控制不住嘴巴什么话都敢往外冒,有时也确实不顾他人感受。 李珩见她没有反驳,就替她倒了杯茶水,继续说道:“我了解你旁人可不了解你,在外须得记住谨言慎行,不要给别人诋毁你的机会。” “小侯爷说的是,受教了。” 李珩诧异的问道:“你就不争辩两句?” 陈琬琰平日就算李珩说好话,也定是要刺上他两句,闻言羞臊的说道:“小侯爷没有因为我刚才的失礼责怪于我,说这番话也是为了我好,我当然要虚心接受了。” 李珩见惯了她满身刺鲜少见她乖顺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沈括跟了赵瑾瑜一路,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赵瑾瑜顿住脚步,淡淡道:“问。” 沈括一怔,深吸一口气问道:“殿下今日可是为了让玥儿与她见一面,才来的春风楼?” 赵瑾瑜点点头,“不错。” “那……张三公子……”张三公子应该是个意外? 谁也不知道他会带着张若晴来,还会突然抚琴助兴。 “也是。” 他知道张策爱玩又精通音律,所以才让人透露给张若晴自己今日在春风楼,他算准了张若晴一定会央求张策带她来见自己。 不过他确实没算到张策会听到她唱曲儿,还当众弹唱了出来。 水中月,镜中花? 他想要的东西,有他得不到的吗? 今个儿一个没看住她就在大街上拉了个陌生男人,还恋恋不舍的目送人家离去。 她惹了那么多男人,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难不成她当真想养几十个面首? 同她说的话,她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赵瑾瑜周身散发着寒气,沈括眸色复杂半晌才问出他最想不通的问题。 “殿下是如何得知,陈二姑娘会来春风楼的?” 第174章 魂被她勾住了 赵瑾瑜身上的寒气散了些,神态自若从容,当然是因为了解她啊! 她昨日与李珩圆了房,今日求谁谁不应,一气之下就打算躲去别院了。 遇上陈明玄夫妻,她不想住去将军府肯定要找借口推脱。张若华知晓张若晴在春风楼,肯定首选就是春风楼,她顺路就被拐去春风楼了。 一想到她同李珩睡在一张床上,他心里就犹如海浪翻滚不是滋味的紧,可他也知道只要她不离开宣平侯府,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可这一天真的来了,他又不舒服的很。 她就是与他有了肌肤之亲才对他这般莫名的亲昵,她却并不知晓与她有过鱼水之欢的人是他赵瑾瑜,可他却是清清楚楚的。 之前她还十分排斥李珩,不过是昨日才圆了房,今日便同李珩也亲亲热热的了。 赵瑾瑜心中千百种滋味混杂,都抵不过那霸道浓烈的酸味儿。 赵瑾瑜袖中的手紧了紧,语气淡然的说道:“她脑子不好使。” 竟然敢在说了他是她的人之后,多嘴一句那是不可能的,她这人不是没心就是没脑子。 沈括:“……”这算什么答案? 他倒是觉得那个陈琬琰一肚子坏水! 指不定她还真就打着主意勾着赵瑾瑜不放,看那张三公子就知道了。 不知她究竟同张三公子说了什么,张三公子那副被戏耍了还不能言的表情,他可是忘不了。 “她已嫁人,您……”上次问赵瑾瑜他便默认了,沈括还是想劝他一劝,叫他不要执着。 就算是陈二小姐和离,他贵为太子,身份非比寻常,怎能娶一个和离过的女子,纳她为妾室,以那人刁钻的性子也是万万不会愿意的。 一个平妻都容不下的女人,怎么会甘心与人为妾。 况且以她的身份,便是和离陈青岩也不会让她给人做妾。 赵瑾瑜打断他的话,一身清肃之气,“孤知道,表兄不用多言。” 赵瑾瑜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回了东宫,沈括看着赵瑾瑜进了宫门才赶回春风楼。 他进门先看了一眼陈琬琰,见她老老实实的坐在李珩边上,相貌并算不得倾城之姿,未施脂粉的脸瓷白圆润,带着几分稚气的娇憨,身材很瘪也不高挑。 沈括实在是看不出她有什么过人之处,把赵瑾瑜迷的一颗心都融化在她的身上。身为皇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哪家贵女娶不来,怎么偏偏就对她上了心。 难道真的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从前俩人名正言顺的时候也没见他多上心,他是心有不甘,还是因为她以太子妃的礼仪替姑母守孝,赵瑾瑜潜意识拿她当媳妇儿了?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 “你的魂也被她勾住了?” 梁欢见他薄唇紧抿,一张脸阴沉的都快滴出水来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陈琬琰,仿佛要把人拆解了仔细研究,忍不住打趣。 沈括愣了下,沉声说道:“我委实瞧不出她有哪里好!” “啧啧,”梁欢指了指沈玥,“玥儿表妹只见她一面就能抛下心里的成见,你说她有没有过人之处。” 沈括不经意的瞧了沈玥一眼,他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是个眼底容不下沙子的人,她不愿的事强逼着她去做,她定是要给搞砸的。 就像之前,父亲苦口婆心的劝她带着家中姊妹主动与陈琬琰走动,她死活不肯父亲也拿她没办法。 今日也是奇了怪了,她不仅主动去跟人打招呼,好像还相谈甚欢。 “玥儿……”沈括叫了她一声,又没想好该怎么问。 沈玥知晓他要问陈琬琰的事儿,冲他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她有趣的紧,比京都的许多贵女都好。” 沈括没料到她竟然给了个这么高的评价,一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想再问,余光瞥见李珩正伸手替她整理额角的碎发,动作十分轻柔。 如果说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骗人,那眼里的专注的柔情,和毫无察觉上扬的嘴角绝对骗不了别人。 坊间传闻究竟几分真假? “今日觉得开心吗?”李珩问陈琬琰。 “开心啊!”明日她和李珩夫妻恩和睦的传言,应该就能在小范围传播了。 张策目光凉凉的看着李珩和陈琬琰,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被她忽悠的怒火还在燃烧,恨不能给她胸口灼出来个窟窿。 “长姐,三哥哥,你们一定要帮我!”张若晴愤怒的瞪着陈琬琰,“我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 然后让陈琬琰跪在她面前行跪拜大礼!往死里整她! 张若华轻睨了她一眼,低声警告,“你不要再去惹她了。” 陈琬琰默默的听他们吟诗作对佩服的不得了,连她心里的纨绔公子张策都能工工整整的对上几句,连带着看他也顺眼了许多,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反观她这个现代人,抄袭都抄不出个整首。 又玩了将近一个时辰,一群人才意犹未尽的散了。 张策吃了个哑巴亏整个人都蔫蔫的,陈琬琰路过他身边就想逗逗他开心,低声吟唱,“八戒呀,八戒呀,心肠不坏~” 张策横了她一眼,“这曲儿有意思,不过八戒是什么?” 八关斋戒? 陈琬琰食指推着她的鼻头,露出两个黑黑的鼻孔冲着他哼哼了两声,笑眯了眼,轻轻的吐了一个字,“猪。” 张策如遭五雷轰顶脸刷的一下就黑了,声音也高了一个度,气恼的问:“你说我是猪?” 陈琬琰笑吟吟道:“非也,非也,我是在夸你心肠好呀~” 张若晴撅着嘴巴气恼的低吼,“你敢戏耍我三哥哥,我告诉你太子殿下和三哥哥都是我的,我不许你动歪心思!” “你三哥哥都卖身给我了,你管的了吗?”陈琬琰说着故意冲张策抛了个媚眼。 李珩赶紧伸手挡在离她眼睛一寸远的位置,举止语气皆是无奈的宠溺,“顽皮。” 陈琬琰伸出双手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眼睛上,眼睫扫着他的掌心。 李珩心中微动忍不住贴近她的身子,她顺势把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李珩身上,娇笑道:“小侯爷遮住了我的眼,可得负责带着我走剩下的路,摔了我可不依。” 张策神情变了变,低笑一声,“世子与夫人真真是伉俪情深。” 陈琬琰戏谑的说道:“三公子若是羡慕不如也早早娶个妻,便也能同我二人一般甜蜜蜜。” 第175章 瞎子梁欢 她以后要和张策共事,两人相处的时间会很长,自然要提前把界限划个分明。他青春年少又无娶妻之意,这两次相见他对自己的关注已经太过。 日后若是日日相见难免让人不自在,无论是否是她自作多情,为了确保二人良好的合作关系,不该萌芽的念头就该早早的掐灭了苗头。 “你……你好不知羞!”张若晴红着脸说完,就追着张策走了。 沈玥掀开车帘,对站在车边眉头紧皱的沈括道:“我就说她有趣的紧。” 梁欢赞同的说道:“确实有点儿意思。” 沈括本见她举止轻浮放荡心中不喜,又瞧她并无纠缠张三公子的意思,反而要与他划清界线,愣了愣神没回话。 她那日在水月庵同赵瑾瑜相处分明是毫无分寸,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对赵瑾瑜势在必得? “绝对不行!”沈括抬高了音调说道。 他的太子表弟十分纯情,从不近女色,连伺候的宫女都近不得他的身,又生性冷情从未对旁人上过心,可是这样的人不动则已,倘若动了便是难以控制。 赵瑾瑜动心了吗? “什么不行?”梁欢被他这句话弄的莫名其妙。 “对她动心,绝对不行!”这句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又被沈括咽回了腹中。 他感觉自己是真看不透姓赵的,那一家子人简直太难懂了,陛下行事也十分的莫名其妙,让一个已婚妇人,以太子妃之仪给姑母守孝简直荒唐。 完全不符合圣上的行事作风。 沈括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陈琬琰,李珩正扶着她上马车,他郁闷的发现这两口子他也看特么的不懂。 他转头问梁欢,“你说她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梁欢没得到他的回应,正隔着车帘和沈玥谈情,闻言神色一凛,问道:“哪句?” 沈括噎了一下,沈玥的声音从车厢里不紧不慢传来,“真心话。” 无论是刚才同张策说的话,还是在屏风后面说的都是真心话。 刚才在屏风后面只有她们三人,别人可能只闻其声,但她却看到了陈琬琰当时的表情,她分明是因为受了张若晴的刺激,冷不防的说出了心里话,是为了宣示主权。 虽然她反应极快,但她慌乱躲闪的眼神根本逃不过她这个旁观者。 梁欢蹙眉,“殿下对她关怀备至,一心想让她融入他们这个圈子,是想做什么?” 沈括与他对视一眼,于理陈琬琰应该远离他们这个社交圈,尽快融入二皇子一系。 “今日她同你说了什么?”沈括问沈玥。 沈玥没忍住笑出了声,低声道:“她说,今日张四姑娘让张三公子带阴阳獠牙面具去吓她,反被她吓的不轻。” 梁欢奇道:“如何吓的?” “她说……要四公子做她的面首。”沈玥说完再也没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她并不讨厌陈琬琰,相反还有些羡慕她的洒脱不羁,因为她可以想什么就说什么。 梁欢想起他们二人打的哑谜与李珩的配合,还有张三公子一副吃了黄连,青黑色的脸,也忍不住跟沈玥一起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是个妙人。” 沈括简直是醉了,他今日并未饮酒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微醺。 一时竟管不住自己的唇角,低低的笑出了声。 梁欢和沈括同乘一辆马车,沈玥的马车跟在后面,等远离了春风楼,梁欢才问道:“问了么?” 沈括颔首,“问了。” “殿下如何说?” 沈括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确实是为了让玥儿与她见上一面。” 梁欢奇怪道:“殿下怎就知,仅一面就能让玥儿与她交心?” “张三公子。” “这,这怎么……可能?”梁欢无语。 张策分明是和张四姑娘一起来的,他们并没有邀约张策,便是邀请了张策。他也不可能将待字闺中的妹妹带出来与一群外男见面,这传出去像什么话。 他与沈玥已有婚约,她又有兄长作陪,几个人还是表兄妹,自然同张三姑娘不一样。 “殿下该不会是看上张四姑娘了?”梁欢不确定的问道。 沈括:“……” 他眼还能再瞎一点吗? 今天赵瑾瑜分明就没怎么搭理过张若晴,他哪只眼睛看到他看上张四姑娘了? 梁欢皱皱眉,又道:“他不是对陈……家那个……” 沈括睨了他一眼,原来是个半瞎。 “难道他看到人家夫妻俩琴瑟和鸣,决定与张家联姻了?”梁欢眼前一亮,那他们两府的姑娘岂不是也有进东宫的机会了? 沈括:“……” 他确定,梁欢应该是真的瞎。 不仅瞎,还缺心眼。 他忍不住提醒道:“殿下还在丧期,三年不得娶妻。” 梁欢沉思片刻,忽然神色奇怪的看向沈括,“不会是给你……” 沈括:“……” 这人不是瞎也不是缺心眼,而是脑子不好使! 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太让人失望了。 “那也不对,就算是联姻也不该选张家。”梁欢自言自语道。 不是说张家不好,而是张家本就与陈家一体,沈家与陈青岩的误会已经解开,双方都打算明面上互不往来,就算联姻也不会选择张家。 沈括心思一动,“难道殿下同陈琬琰达成了某种共识?” 要结盟就必须有牢靠的利益关系,不然随时都可能切断联系,虽然与陈家的误会消除,可陈家到底还在二皇子的船上。 赵瑾瑜守丧三年只能在朝会旁听不得议政,东宫属官空置,太子妃之位悬空,除了外家赵瑾瑜什么都没有。 想要建立人脉网太难了,若是陈琬琰能帮他把陈家的关系网,与他们的织在一起最好不过,有她在后宅替赵瑾瑜拉拢人心,对他确实有大益。 梁欢失笑,“殿下的心思我猜不准,但张家的野心在他身上我却是看出来了,她今日与张四姑娘犯了那样的口舌,你还指望她能在后宅替殿下拉拢人心?” 张家不达到目的,能甘心替她疏通人脉吗? 张若华之前如何对她谁不知晓,保不齐很快就要出手教训她了。 第176章 坏事接二连三 四皇子党如秋后的蚂蚱,不断上书弹劾赵瑾瑜在江州的事上从中作梗,意图残害兄长。 反污蔑梁、沈两家趁四皇子被幽闭皇子府落井下石,诬陷四皇子党放火烧水月庵,只为了不让他有机会翻身。 并提出质疑水月庵的大火乃赵瑾瑜所为,意图保住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危言耸听要圣上保重龙体,以免遭受蓄意的谋害。 “虽然圣上将那几个人罢了官,可帝心难测,圣上难免不会多想。”宣平侯叹道。 李三老爷说道:“太子亲自请命去的江州,虽然证实了他并未插手江州事宜,然而却是他带着江州一众官员巡视的路上爆出了曹纲的事。” 又因查证曹纲引发了之后一系列的事件,那他便是说不清。 陈琬琰轻轻饮了口消食茶, 幸好赵瑾瑜在江州时,二皇子一派就联名上书,弹劾赵瑾瑜不顾江州蝗灾日渐严重,把控赈灾银不放手,除了每日按时出门巡视粮田,整日就在江州驿馆做烤鸭。 当时他还以为赵瑾瑜是打算自暴自弃,选择了一条最没出路的赈灾就算了,堂堂太子洗手做烤鸭像话吗? 现在想来真真是因祸得福,避开了祸事。 李二老爷笑道:“说起来这太子也是运气好,若非二皇子的人上书指控他做事敷衍懒散,变相给了他证了清白,没准真叫四皇子贼喊抓贼给害了。” “珩哥儿,这事你如何看?”宣平侯有意考他,便多嘴问了一句。 “这事儿无论是谁做的,都为陛下除掉了一处大隐患。”李珩中规中矩的回道。 宣平侯满意的颔首,“说到底是四皇子自己品行不端,这事追不到太子身上。” 老夫人见他们一说起政事就没完没了,直接下了逐客令,“饭也吃过了,你们也忙了一日,不用陪着我老婆子闲坐,各回各处歇着去。” 众人告罪退出来了老夫人的院子,觉得意犹未尽又一同去了宣平侯的书房,陈琬琰虽然还想听,却不好跟着去,只能带着丹云往阆苑走。 沈括和梁欢一身凉气的从宫里出来,回到沈国公府才放松了精神。 “户部那些人也是真敢做,九万两的赈灾银,竟只给了殿下三万!”梁欢气道。 沈国公问道:“殿下如何说,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殿下没说,但一起去江州的官员都给他做了证,我想应当不是他的手笔。” 别说搅乱江州的事儿不是赵瑾瑜做的,就算真是他做的,他沈括还要给赵瑾瑜多叫几声好夸他一句睿智。 如此一心为民,才是百姓之福。 至于说残害手足,若四皇子没有豢养私兵如何能被人害? 不过是强弩之末的垂死挣扎,企图再拉一个人下水罢了。 咸阳郡王叹道:“赈灾的事殿下确实做的漂亮,用了很小的代价控制住了灾情。” 因为他带去的赈灾粮没有被人一层一层的剐扣,不仅稳住了江州粮价,也稳住了民心。 梁欢憋着气说道:“就是事情做的太漂亮了难免招人嫉恨,那些人没有从殿下手中克扣到赈灾银,就一盆盆的往殿下身上泼脏水。” “户部那些人当是没想到只给他三万两银子,竟也能让他把江州安排的明明白白。”沈国公叹道,“他确实有本事。” 回京都前,不但与江州官府爽快利落的交接了带去的赈灾银,还能从漩涡中抽身,希望这份清明睿智能让他虏获些追随者。 陈琬琰刚回到阆苑,侍卫就又报给了她一个噩耗。 “主子,唐远我们跟丢了,请您责罚!” “跟丢了?” 武功高强的侍卫,竟然把唐远一个花架子跟丢了,难道她几年没见唐远,他除了吹拉弹唱,还偷师了什么独门绝技不成? 她那日没去成别院就有些气闷,唐远这个小弱鸡又跟丢了,她简直是不能理解! “那个人很谨慎,似乎在躲什么人。”郑山踟躇的说道。 他是陈将军派来保护二小姐的,却连这点小事都没办好,实在太羞愧了。 陈琬琰回想了一下那日唐远奇怪的反应,难道他得罪了什么人,被抓走了? “从明天起让人去城门口盯着,要是看到他给我拦住了,别让他出城。” 几个侍卫差事没办好心里都有点忐忑,闻言赶紧应了,“是!” 只要人还在城中她就不怕找不到他,就怕他出城扩大藏身范围,那时再想找一个人诚心藏起来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陈琬琰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是因为出了车祸,身死后灵魂才穿越到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为什么唐远和方芽也来了? 唐远明明就是人直接来的,他们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巧都穿越到了这个平行世界,还让他们相遇。 “哎,要是慧能大师还在就好了。”她有好多问题想问,现在却无处问。 她真的还能回去吗? 静下来想想若是能回去,唐远怎么会留在这里呢? 他的样子看起来在这里混的并不如意,至少不如他在现代生活的风生水起。 虽然都是平民百姓,但在天朝他有自己的公司,还有一个富婆未婚妻,人生已经比大多数人成功了。 “难道是因为方芽失踪,他为了找方芽才不回去的?”陈琬琰瞪着帐顶低声呢喃, 那还真是用情至深了。 她冷笑一声,那她的六年又算什么? 笑话吗? 那她可真可悲啊。 凭什么他给的所有热情所有遗憾,都要她照单全收,凭他钢琴比她弹的好? 她不禁嗤笑,可他这辈子没自己会投胎。 陆久躺在耳房的房梁上听她自言自语,一会唉声叹气一会儿冷笑,整个人都快分裂了,只希望她赶紧睡觉别这么神经兮兮的了。 怪吓人的! “狗日的,龟儿子!”穿越了都不让老子清净。 陈琬琰气的坐起身,怎么想怎么不爽。既然他们都能来,怎么不把她爹妈送到她的面前呢! 屋里烧的太暖,她急需冷空气让她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 披着狐皮裘冲出了屋子,陈琬琰蹲着堆了个雪人终于有了困意,回到卧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目睹这一切的陆久:“……” 第177章 发烧 到了后半夜陈琬琰觉得身子冷的很,鼻腔呼出的全是热气,全身关节也疼的厉害,浑身酸软无力,口干舌燥的起身喝了两杯凉茶,才感觉好了一点。 喝了茶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在发烧,在这个时代感冒发烧可不是小事儿,若是熬成了肺炎她估计又要英年早逝了。 “好不容易穿成了贵族,还没好好享受过可不能轻易挂掉。”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自己换了一身干爽的寝衣,用水浇了帕子放在额头降温。 她晚上不用人守夜,主楼只有她一个人,丫鬟们都在后院离主楼还有些距离,她没力气大声喊人,也无力去后院寻人。 躺在床上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之前还觉得住大房子真好,病了才觉得房子太大也不见得就好。’ 大有大的开阔,小有小的温馨。 一时又想起处在风雨中的赵瑾瑜,刚在脑海里勾勒出他俊美的轮廓,终于是熬不住困意裹紧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日丹霞当值,炉子上的热水滚了一壶又一壶也不见陈琬琰起床。 “丹霞姐姐,我们要不要进去唤少夫人起床?”小丫鬟问道。 丹霞朝内室看了一眼,道:“你看着点炉子,我进去看看。” 这一瞧可把丹霞吓坏了,陈琬琰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烧的唇色苍白还起了一层干皮。她将手放在她额头上试温度触手滚烫。 “快快,快去请府医!”丹霞起身对外面的小丫鬟说完,自己端了水,拿湿巾子给陈琬琰擦手脸降温。 “小姐,小姐,醒醒。”丹霞焦急的唤她。 “水……”陈琬琰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了人,浑浑噩噩的呢喃了一句。 她太渴了,体内灼热的温度让她处在极度缺水的状态。 丹霞赶忙兑了一杯温水喂她,陈琬琰如同找到水源的沙漠行者,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 丹霞见她似是烧糊涂了,不停的在她耳边喊醒醒。 陈琬琰眼睫颤了颤,半晌才睁开了一条缝,哑着嗓子问道:“天亮了吗?” 彤霞见她还清醒着,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已经辰时三刻了。” 陈琬琰呆滞了一会儿,说道:“去请府医来。” “奴婢已派人去请了,应该快回来了。” 陈琬琰觉得如果抛却丹霞是二皇子的人,她还是很稳重可靠的。 “小姐,以后还是让奴婢守夜,夜里没人您病了都没人知晓。”丹霞心有余悸的说道。 她竟然就这样熬了一夜,幸好不是要命的急症,否则她们这些丫鬟都难辞其咎。 “不用,你们晚上睡的好第二天才有精神做事。” 她基本上都是一觉到天亮,很少有起夜的时候。而且,赵瑾瑜偶尔会来陪她躺躺,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 丹霞知道她这个人说一不二,也不敢再多说。 等了两刻钟也不见小丫鬟带人回来,陈琬琰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丹霞不敢离开她的身边,又差了个小丫鬟去催催。 小丫鬟急急的去了,过了二刻钟才回来,急着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丹霞姐姐,府医在王姨娘的院子,奴婢进不去王姨娘的院子。”小丫鬟边说边抹泪儿。 陈琬琰睡的迷迷糊糊听见说话的声音睁开眼,安慰她道:“先别哭了,不怪你。” 她越是不责怪小丫鬟越是哭的停不下来,陈琬琰对她很好,自从来阆苑伺候,没有挨过打受过罚还时常拿赏赐,少夫人病了她却连个府医都给她请不来。 “你拿着我的牌子,去外头请个大夫回来。” “对对,快去太医署请个医女。”丹霞道。 陈琬琰哑着嗓子,道:“不是太医署,是医馆。” 太医署行事太慢了,她已经熬了一晚上又等了一个时辰,若是再等太医署按着规矩磨磨唧唧的备案登记,她都要熬死了。 “可医馆没有女医……这……”丹霞忧虑的眉心紧蹙,外男要进内院也不是十分容易的。 她也怕有人从中作梗,玷污小姐名声。 陈琬琰气闷的不行,郁闷的半晌之后才闷声对丹霞道:“你去找侯夫人,让她去王嫣然那里要人。” 丹霞领命去了,留了小丫鬟寸步不离的守着陈琬琰,陈琬琰见她还哭个不停,逗她道:“哭什么,我也没责怪你。” “奴婢哭自个儿没用。” 陈琬琰无声的笑了笑,“你去厨房拿点盐来。” “奴婢走了,夫人身边就没有人伺候了。” 陈琬琰正要说话,就听门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女声。 “谁说没人伺候了,你去就是了。” 说着那人就进了内室,陈琬琰怔了怔,喊了一声,“彤云。” “你去,这里有我伺候着。”彤云对小丫鬟说道。 小丫鬟见了彤云也放了心,赶紧去小厨房取盐了。 彤云别扭的站在一边,语气生硬的问道:“烧的厉害吗?” “你还生气吗?” “你背叛了殿下,我是不会原谅你的。”彤云冷着脸说道。 陈琬琰想说她没背叛赵瑾瑜,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说了又能怎么样,且不说他喜不喜欢她,他云端上的人物,就算她离了宣平侯府,她一介凡泥去给他做妾吗? “我没求你原谅我,你不用自作多情。” “你……”彤云被她气的不行,见陈琬琰有气无力的躺着眼睛慢慢阖紧,忍不住语气软了下来,“你还好吗?” 床上的人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呼吸渐渐轻了下来。 彤云碰了碰她,见她毫无动静心里也慌了。忙将手指放在她人中的地方,却被她呼出的热气烫了下。 她眉头紧紧的纠着,她和彤霞本是沈皇后的陪嫁丫鬟的女儿,她和庄子上的男孩女孩一起习武,大家都为了可以近身伺候赵瑾瑜而努力。 她和丹霞是众多女孩中脱颖而出的,沈皇后亲自挑了她们二人,本打算赵瑾瑜十六就送她们进宫给他做人事宫人。 第178章 彤云的心思 后来沈皇后过世,她们被如姑姑带到赵瑾瑜面前,赵瑾瑜并没有碰她们反而将她们送给了陈琬琰。 她心里是喜欢赵瑾瑜的,毕竟她从小就一直在和庄子上的女孩竞争,竞争那个可以去赵瑾瑜身边伺候的机会。 赵瑾瑜可以说是她从小到大的信仰。 “少夫人,盐拿来了!”小丫鬟捧着盐盅急匆匆地奔到陈琬琰床边,不小心撞到了发呆的彤云,吓的差点又哭出来。 彤云被她撞的踉跄一步,拧着眉问道:“医女怎么还不来?” 小丫鬟道:“医女在王姨娘的院子,奴婢进不去。” 彤云看了眼昏过去的陈琬琰,转身出了阆苑。 她一路打进了双然苑,王嫣然虚弱的靠坐在床上,宣平侯夫人正坐在她床边同她在说话,被气势汹汹的彤云吓了一跳。 宣平侯夫人捂着胸口骂道:“主子不知轻重,养个丫鬟也不懂规矩,” 彤云冷着脸问道:“医女呢?” 宣平侯夫人的贴身丫鬟锦瑟道:“王姨娘的药缺一味八月札,医女出府买药了。” “何时出府的?” 锦瑟没好气的回道:“刚出府。” 彤云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夫人明知我家小姐发着高热,为何不让医女先去为她医治后再出府?” 宣平侯夫人板着脸说道:“你一个丫鬟也敢质问主子?” 宣平侯夫人不满陈琬琰把周淑清送进大理寺,恨她整日故弄玄虚,一副她什么都知晓,但就是不说的鬼样子。 她昨日被王嫣然哄的开心,自然不想让陈琬琰好过,血封咽都毒不死她,不过是发个烧而已还能烧死她? 她再嚣张,想要请医女为她诊治,还不是要来求她? “王姨娘洞房花烛夜被你家主子吓的一病不起,医女今日例行来给她诊脉,你们还好意思来抢人!”锦瑟怒目圆瞪的冲彤云喊道。 宣平侯夫人闻言勾了下唇,陈琬琰的丫鬟进不来双然院只能来求她。 虽然王嫣然是无心插柳,并不是刻意针对陈琬琰,但能搓搓陈琬琰的锐气也让她心里十分妥帖。 她本就喜欢王嫣然,因此看王嫣然越发的喜欢了。 “前几日是母亲冤枉了你,你可得好好养病,珩哥儿还是喜欢你的。”周新月拍着王嫣然的手,慈爱的说道。 “若是我家小姐有个好歹,你们都别想好过。”彤云不耐烦看她们母女情深,说完转身就走。 锦瑟却展开双臂拦在了她面前不让她走,“谁给你的狗胆子,敢这么跟侯夫人说话的?” 彤云冷冷道:“滚开。” 锦瑟挺着胸口不肯让,彤云一脚将她踹翻在地,忽然一个被捆住的小丫鬟滚到她的脚边,小丫鬟的嘴被一团脏兮兮的布堵住呜呜呜的冲她喊。 彤云蹲下身子将她的口中的布拿掉,小丫鬟极速喘息,大声喊道:“彤云姐姐,快去救少夫人。” 彤云见她被打的衣裳都破了,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甚是可怜,拿匕首将她身上的绳子割断,扶起她回头狠狠的瞪了眼床上的王嫣然。 “王姨娘还能耍心眼,看来病都是装的。”彤云冷凝的目光直勾勾的盯住她的脸,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耗子尾汁。” 王嫣然背挺的笔直面若冰霜,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你好大的胆子,有其主就有其奴,在我侯府还敢这般目中无人,来人给我拿下她!”宣平侯夫人气红了眼,收拾不了陈琬琰还收拾不了她的丫鬟吗? 彤云不是手无缚鸡的小丫鬟,她身怀武艺等闲之辈她并不怕,打倒了一地丫鬟婆子,彤云搀扶着小丫鬟出了双然苑。 小丫鬟急道:“姐姐不用管我,快去给少夫人请医女。” 她已经被关了一个多时辰,彤云要照顾她走不快,她心里也怕陈琬琰出个好歹,毕竟她算是个好主子。 彤云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一个人行吗?” 小丫鬟点点头,道:“彤云姐姐放心,我没事。” 彤云快步回了阆苑,彤霞守在主楼门口,见她回来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赵瑾瑜用额头轻触她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往上凑,唇上凉凉的柔软让她舒服极了。 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赵瑾瑜本想轻触一下就离开,被她这一舔愣了下神儿,就被她钻了空子。 陈琬琰吸够了水分才放开他,赵瑾瑜依着她索取热的出了一身汗,替她掖好被子不敢多留,避开巡逻的府卫出了宣平侯府。 陆久按着赵瑾瑜给的药方抓了药,把药给彤云就隐身守候去了。 彤云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药,丹霞叹了口气,道:“给我。” 彤云却抓紧手中的药没松手。 彤霞道:“你还看不清吗?” “你甘心吗?”曾经她们离太子殿下那么近,只要被宠幸了她们也是半个主子了,他日若太子登基,她们就是他身边最早伺候的人,那可就是一飞冲天了。 他是那样光风霁月俊美无双的人,有谁不爱呢。 彤霞道:“本就不属于我,何来的不甘心。” 彤霞接过她手中的药,轻声抚慰道:“太子殿下给过我们选择的机会,是我们自己选择来这里的,既然来了就不该再生别的心思。” 彤云怔怔的盯着地面,太子殿下确实给过她们选择的机会,让她们选择回庄子婚配或者来保护陈琬琰。 她想与赵瑾瑜有更多的交集,才选择来保护陈琬琰。 可是她今日看到陈琬琰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她竟然开始心疼她了,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 她来这里只是无奈的选择,她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认可了陈琬琰,难道是主子叫多了被洗脑,真把她当主子了? 彤霞熬好了药见彤云还呆呆的站着,路过她身边,低声道:“不要被心中的执念骗了,扪心自问殿下那样矜贵的人我们配得上吗?” 第179章 丹霞失踪 彤云迷茫的抬头,彤霞指了指陈琬琰的卧房,继续道:“他的一颗心都在那里,殿下连幻想都不愿意留给你。” “欲望是无止境的,你得到了就会想要更多。你想要的殿下给不了,也不愿给。” 彤云却摇摇头,迷惑不解道:“我不是伤心得不到殿下,我是伤心我竟然被她驯服了……” 彤霞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合着她白操心了呗。 “我更接受不了的是,殿下一心为她,她竟然背叛了殿下。”彤云喃喃道。 这事儿彤霞也接受不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她接不接受都不影响她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 彤霞端着药叫醒陈琬琰,陈琬琰舔了舔嘴唇,这身子和她前世一样,一发烧就满眼的热泪。 她摸了摸眼角的湿润,她刚才做了个很真实的春梦,梦到赵瑾瑜亲了她的眼角还主动吻了她的唇。 彤霞要喂她,陈琬琰实在是不想一勺一勺的受罪,接过药碗一口闷了,幸好她鼻子堵着闻不到气味,喝药也不觉得有多苦了。 让丹霞给她调了盐水喝了,她在屋子看了一圈,问道:“丹霞呢?” 彤霞摇摇头,“奴婢并没有见丹霞姑娘。” “候夫人呢?” 彤云道:“还在王姨娘那里。” “医女呢?” 彤云低声道:“奴婢去双然苑,侯夫人身边的锦瑟姑娘说医女出门采买了。”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轻哼,府医有专门的采买,什么时候轮到医女出门采买了,宣平侯夫人还是这么的容易受人蛊惑。 “奴婢没有见丹霞姑娘,倒是见咱们院里一个小丫鬟被打的遍体鳞伤。”彤云道。 陈琬琰因为发烧人也反应迟钝,隔了几秒才问道:“谁打的?” “奴婢也不知,还没来得及问。” 陈琬琰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眼皮沉的不行,担心丹霞又担心被打的小丫鬟伤势严重,她一个主子都没有医女来瞧病,更何况一个身份低微的小丫鬟。 “让人去找丹霞,再去找人给那丫头瞧瞧伤,把库房她能用上的药都给她送去。” 陈琬琰说完再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彤云知道丹霞是有一些拳脚功夫,因此并没有太过担心。 陈琬琰吃了药睡到天擦黑才被彤霞叫醒,屋里点着烛火有个鼻青脸肿的小丫鬟站在一边守着。 “少夫人你醒了?”小丫鬟怯生生的问道。 她呆滞着双目好半天才想起来,这个就是彤云在王姨娘院里带回来的小丫鬟玲儿。 “医女给你看过伤了吗?”陈琬琰关心的问道。 玲儿跪在地上哭泣着,呜咽道:“都是奴婢没用,让主子受罪。” “王姨娘打了你?” 玲儿抹了一把眼泪,道:“奴婢去医馆楼寻医女,药童说医女被王姨娘叫走了,奴婢去寻她们不放人,奴婢这才顶撞了王姨娘。” 听她说完始末陈琬琰静默了许久,因为生病头沉闷的厉害整个人也反应迟钝,滔天怒火反而因为反应慢被压制住了。 “你起来,受伤了就去歇着,你今日也受罪了。”陈琬琰说完想赏她点儿东西,一摸手腕就一串沈皇后给的琉璃珠。 她尴尬的缩回手,道:“你回去歇着,你这身伤也算是替我受得,这几日不用做活了,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补品过去。” 玲儿磕头谢恩,彤霞亲自送了她出去。 “丹霞找到了吗?” 彤云摇摇头,“没找到,奴婢打听了她也没出府。” 人在去找宣平侯夫人的路上失踪了,这不是搞笑吗? 陈琬琰睡了一觉稍微有点力气,去妆奁摸了个荷包,她打开瞧了瞧里头装了二十几两碎银子,她又往里头塞了个缠枝花纹的银镯子。 把荷包递给彤云,“给那个小丫鬟送去,再给她送一筐银丝碳让她把屋子烧暖些,免得因为涂药再染了风寒。” 彤云楞楞地接过她递来的荷包,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什么她会被陈琬琰收服了。 因为她对一个人好是发自内心的,不受身份限制的。 并不会因为人家身份高贵她就去违心的捧着,身份低微就踩上一脚。只要真心对她好,她就会有所回应。 陈琬琰见她呆愣愣的,打趣问道:“嫉妒人家呀?” 彤云红了脸,呐呐的没吭声。 陈琬琰嗓子干哑,不复往日的清亮,轻笑道:“我刚才忘了问她,在王姨娘院子见没见过丹霞,你且替我问问。” 待彤云走了,陈琬琰才沉了脸,丹霞失踪这么久极有可能是出事了。 她撑着身子穿了衣裳梳了发,累的差点虚脱。 彤云不大会儿就回来了,见陈琬琰穿戴整齐歪在软榻上,一副随时都能倒下的虚弱样子,忙问道:“主子要出去?” 陈琬琰‘恩’了一声问道:“她见过丹霞吗?” “主子,那丫头说,并没有在王姨娘院里见到丹霞姑娘。” 陈琬琰闭眼沉思,“去侯夫人院里。” 陈琬琰裹着白狐裘坐在步辇上,冷空气让她整个人都瑟缩成了一团,牙齿打了一路的颤。 她到了院门口,还未下步辇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少夫人,候夫人不在。” “夫人呢?”她问道。 “候夫人去了侯爷的院子。” 她的目的本就是找丹霞,也不去纠结周新月是不是故意躲着她,问道:“丹霞呢?” “这……奴婢不知如何说……”守门的婆子吞吞吐吐的说道。 陈琬琰蹙眉,什么叫不知如何说? 彤云厉喝道:“该怎样说就怎样说,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那婆子眼睛溜溜转,陈琬琰从荷包里捏了块碎银子,随手扔在那个婆子脚边。她的脸被兜帽罩住,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杏眼含着涔涔水意。 “丹……丹霞姑娘勾引了三房的泽公子,被关在柴房。”婆子眼珠子牢牢的盯住地上的碎银子,生怕银子长腿跑了。 第180章 心急救丹霞 彤云紧张的侧头看陈琬琰,只看到一团毛茸茸缩在步辇里,宽大的披风将她裹得严丝合缝的,只有一团缩影。 陈琬琰沉默一瞬,问道:“她可受伤了?” 守门的婆子搓搓手,“奴婢也不知。” 陈琬琰将手里的荷包锁紧口,把荷包扔在她的脚边,“去给她送点热汤食还有御寒的被褥,该送的一样都不能少。” 荷包沉闷的砸在地上,里面的碎银子碰在一起叮咚响了几声,都说少夫人是个出手大方的,她今日可是亲眼见了。 守门的婆子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忙躬身施礼,“奴婢一定好好照顾丹霞姑娘,捡上好的伤药给她送去。” 这就是变相说出丹霞确实受了伤。 陈琬琰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她很累,太阳穴突突的疼,可她现在却不能回去休息。 三房的泽公子是庶长子,丹霞被安一个勾引他的罪名,最好的结果就是去给他做妾。 虽然她也没什么名声,可她不能让丹霞莫名背负这个罪名。 她就算是二皇子的人,伺候她一场却没有实际伤害过她,她希望丹霞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成为后院勾心斗角的牺牲品。 “去前院。” 陈琬琰昏昏沉沉抱着手炉坐在步辇上,行至半路遇见了归家的李珩。 李珩见她裹的如粽子,就道:“天快入夜气温骤降,你怕冷就不要出来了。” “我要见侯爷。”她声音沙哑,有气无力的说道。 李珩眉头一皱,关心道:“病了?” 彤云道:“少夫人昨儿夜里发热,王姨娘今日扣了医女,还打伤了阆苑的丫鬟。侯夫人关了丹霞,医女至今为止也没有去为少夫人诊治。” “彤云,别说了。”陈琬琰打断她的话,对李珩道,“听说夫人在侯爷那里,小侯爷可要一起?” 李珩冷着脸,她在府中很少用步辇可见是真病的厉害了,陈琬琰是他的妻,生了病竟然连个府医都请不来? “我与你同去。”他对身后的小厮道,“你去请府医。” “谢小侯爷。”陈琬琰声音细若蚊哼。 李珩脱了大氅盖在她身上,“走。” 李珩走在前头,陈琬琰坐在步辇上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他身形挺拔有型,真真是个立如松行如风的君子。 到了宣平侯的院子门口,陈琬琰下了步辇亲自将大氅替李珩穿好。李珩低头看着她,伸手在她额上触了触。 刚才行了一路他手也冻得冰凉,陈琬琰忍不住缩了缩,小声抱怨,“真凉。” 李珩被她额上的温度烫了手,板着脸半蹲在她面前,“上来。” 陈琬琰怔了怔,僵立了好半天没动。 “你确定能自己走过去?”李珩问道。 陈琬琰身体如面条一样软绵,脚踩在地上如同踏在云端虚虚浮浮,全靠彤云搀扶着才没摔倒。 听话的伏在李珩的背上,手松松的搭在他的胸前,李珩的背很宽厚,不像赵瑾瑜还有少年人的单薄。 他虽然没有赵瑾瑜高,却比他壮实一些。 陈琬琰晕乎乎的还不忘拿李珩和赵瑾瑜做对比,她还是更喜欢赵瑾瑜的怀抱,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小侯爷,一会儿就不要进去了。”她突然心软了,里面是他的母亲,她坏心的把他拉来诚心想让他为难,可是走到了这里她忽然后悔了。 她还是做不到伤人诛心,她说张若华心软,她又何尝不是个烂好人。 “你也会担心我?” 陈琬琰笑了笑,反问道:“我不是一直都在为你着想吗?” “着想和担心并不相同。” 一个是观事,一个是走心。 “有很多人会担心小侯爷,小侯爷需要我担心吗?” 李珩步履缓慢走的很稳,“我不会让你担心,你自己少受点伤,不让我担心就好。” 陈琬琰低声笑笑,其实李珩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但他却不是一个专情的人。 他会对他每一个女人负责,或许他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君,可是她却并不是这个时代人。 如果这话换个女人听,或许就会沉沦了。 在他的心里最重要的不是儿女情长,而是宣平侯府与他的未来。他胸有沟壑,生而富贵却并没有恶习,他很在意自身行的端立的正。 同时,他也愿意力所能及的护着自己的女人。 “小侯爷也会担心我?” 李珩轻笑一声,“在争强好胜这点上,我真赢不了你。” 她总是这样,别人问她的她也一定要问回来。 而他也好像在慢慢妥协。 “你是我的妻,我为何不会担心你?” 可是他的担心很有限,因为要分给很多人,所以她能得到的并不多,甚至经不起挑拨。 “若是我与王嫣然起了冲突,你会为难吗?” 李珩斩钉截铁的说道:“会。” 陈琬琰就知道李珩会这样说,他一向正直做人不擅长说谎也不屑说谎。 “那你还是不要进去了。” 李珩轻笑道:“怎么,你担心我偏心她?” “我只是不想你为难,至于你的心偏向哪里我并不在意。”她鼻子堵着,声音嘶哑平缓听不太出她的情绪。 “听没听过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琬琰愣了下,淡淡道:“我喜欢小仇当场就报,报不了的大仇才忍着。” 她来这么久了,只有一个觉悟。 忍,是忍不来风平浪静的。 忍让,只会让那些人以为她好欺负,变本加厉的对付她。 “那你就不要顾及我的感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第181章 怒怼周新月 陈琬琰伏在他背上没吭声,伸手替他拢紧大氅以免他一身热汗吹风受凉,李珩被她的小动作暖到,勾了勾唇角。 她收起戒备的时候,就像一颗光滑的面团软绵好捏。 宣平侯正与周新月饭用到一半,就有小厮来报说李珩与陈琬琰一起来了。 周新月冷了脸,这儿媳妇总是阴魂不散,有病都挡不住她来给自己添堵。 宣平侯让人把他们请了进来,屋里炭火烧的足,李珩背陈琬琰出了一身汗,刚有小丫鬟想来替他脱大氅就被陈琬琰制止了。 “消了汗再脱。” 她说着将兜帽拉开,露出一张异样潮红的脸,平日里饱满粉润的嘴唇因为缺了水分的滋润干瘪苍白。 李珩被她的面容吓了一跳,方才听声音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见她如此模样心瞬间揪成一团。 只见她圆圆双眸含水,烧红的眼球盈盈粉泪。本就好看的双眼皮,因为水肿双的更深,眼睛也比平时大了一些。 她的脸本就不大,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灵动可人,此时双眸水波潋滟看起来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宣平侯也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赶紧去请府医。” “多谢父亲关心,叨扰父亲用饭,我有事想来问问候夫人。” 宣平侯听她连母亲都不肯叫了,肯定是周新月又触了她的霉头,让人撤了饭食,问道:“何事?” “我想问问母亲,为何关了我的丫鬟丹霞。” 周新月见她为了一个小丫鬟搅了她的晚饭,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冷道:“她勾引府里的公子,我还关她不得了?” “是我叫她去您那里帮我请医女,为何会勾引府中的公子?” “你在质问我?”周新月冷着脸问道。 “我不敢,毕竟我连个府医都请不来人,哪里敢质问您呢。” “这是什么意思?你病了直接请府医就是了,与你母亲何干?”宣平侯皱头皱的都快能夹起一只蚊子了。 “我请不来,只好让丹霞去请母亲帮忙,母亲却关了我的丫鬟。” 宣平侯黑着脸,问道:“为何会请不来?” 陈琬琰道:“我的丫鬟去医楼请医女,被人告知医女在王姨娘院里,她去王姨娘那里寻人,被打的遍体鳞伤,关在双然苑。” “又换了个小丫鬟,连双然苑的门都进不去,儿媳只好让丹霞去请母亲帮忙。” 周新月根本不知那个被打的小丫鬟是请医女才挨的打,王嫣然的婢女说的是,她羞辱王嫣然才挨的打。 她只知道陈琬琰的小丫鬟进不去双然苑,才让丹霞去请她出面,让她身边的大丫鬟去双然苑请医女往阆苑走一趟。 “你胡说,分明是你的婢女对嫣然不敬才挨的打,简直是颠倒黑白,你就喜欢搬弄是非闹得家宅不宁。”周新月生气的说道。 “王嫣然说屎能吃,你吃不吃?”陈琬琰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王嫣然说的话是不容置疑的圣旨吗? 李珩拉了她一下,替她将披风解了,柔声道:“别气坏了身子。” “母亲,您既然知晓她病了,为何还不让医女去给她诊治?”李珩恭声问道。 周新月气哼哼的说道:“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为了女人质问你母亲,你没看到她都要踩到我头上了吗?” 李珩正色道:“母亲这话说的诛心,让儿子对母亲只有尊敬,万万不敢心存不敬。琰儿身子不适,难免脾气急躁了些,她平时还是很尊敬母亲的。” 周新月闻言脸色好了一点,瞪了眼陈琬琰,说道:“我亲自去的双然苑,医女刚好出去采买了,我有什么办法。” 她这话倒是没说假,她去双然苑的时候医女确实不在了,王嫣然说出府替她买一味药材。 她因此还幸灾乐祸的认为,王嫣然不经意就给陈琬琰添了堵,甚合她心意。 宣平侯沉着脸问道:“医楼有人负责采买,何时需要医女出去买药了?” “去把白日当值的医女叫来。”宣平侯道。 因着医女有位已婚妇人,不当值的时候并不住在宣平侯府,她也不知道今日当值的是哪位,等在这里凭白浪费时间。 她也实在是很疲惫,没有精力等医女来了和她对质。陈琬琰也不想折腾太过,只想赶紧把丹霞接出来,回去好好睡一觉。 而且事关王嫣然,宣平候也不好管儿子院里的事。 “父亲,那事儿明个儿再说,我来就是想接回丹霞。” 宣平侯见她确实精神不济,叹了口气对周新月厉声道:“还不赶紧将人放了!” 周新月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冷声道:“丹霞在我院里勾引三房的大哥儿,败坏我侯府门风,就这么放过她,府中的丫鬟有样学样,以后还怎样管?” “那依母亲的意思,要怎样处置?” “要么打死立威,要么就发卖出去。”周新月说完,看到陈琬琰身后的彤云,接着说道,“还有这个丫鬟,白日里对我喊打喊杀的也一并赶出府去。” 陈琬琰冷了脸,乌黑的瞳仁微微泛红,“她们是我陪嫁丫鬟,母亲无权发卖她们,您想把她们都发卖了,不如连我也一起发卖了。” 想把她的心腹都弄走,让她一个人孤立无援,就是被人死在这大宅院里,她家人也不会知道。 周新月愣了愣,她就是吃准了陈琬琰与她儿子已经圆房,离了宣平侯府难再高嫁,想她不敢再提离府的事,才这般肆无忌惮的拿捏她。 宣平侯黑着脸站在一边,他正值壮年,四十出头本该是志得意满的年纪,头上已经生了几根华发。他在前朝如履薄冰归家还不得安生。 彤云跪在地上,背脊挺直,面无表情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少夫人不必为难。” 陈琬琰闷声道:“没志气!” 没人放弃她她竟然自我放弃,不是没志气是什么? 彤云愣了愣,盯着陈琬琰的脚尖慢慢红了眼眶,事情是她惹出来了却要主子担着。 她对赵瑾瑜生过旖念,妄图通过陈琬琰攀附赵瑾瑜,陈琬琰护她却让她臊红了脸。 “母亲,儿子相信丹霞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珩扶着左右摇晃的陈琬琰,让她靠在他身上。 “还能撑住吗?”他低声问陈琬琰。 陈琬琰点点头,丹霞还没救出来她怎么可能撑不住,就是眼皮打架困顿的很。应该是喝的药有宁神的成分,这会儿药效上来她忍不住打几个哈欠。 周新月道:“她在我院里拉扯泽哥儿,还能有什么误会?” “丹霞对世子爷都不曾逾矩过,我们主仆也与三房从无往来,如何会与三房大公子拉扯,不如叫泽公子来问问清楚。” 第182章 丹霞的去留 周新月撇嘴,“你心眼如针尖容不下人,院里的丫鬟就算对珩哥儿有想法,她们敢叫你知晓吗?” 陈琬琰:“……”她还不够大度? 李珩的妾室,她从来没有主动针对过,她这还叫心如针尖? 说起来李珩四个妾室俩通房,俩妾室被她送进了大理寺,一个静荷她不许李珩碰她,李珩也从未去过她的院子。 还有一个王嫣然,还没进门就被她一通针对……刚进门头一日,李珩也没宿在她房中。 俩通房丫鬟因为李珩独宠暖桃早就失宠了,如今还不知道被李珩安排在哪个犄角旮旯喝西北风呢。 陈琬琰:“……” “你自己说说,你主动为夫君张罗过妾室通房吗?”周新月翻了她一眼,“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处处针对夫君的妾室,是不是妒妇?” 陈琬琰尴尬的看了眼李珩,他是个正常开过荤的男人,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如狼似虎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女人。 这些日子怕是饿坏了。 说起来赵瑾瑜也开过荤了,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与别的女人在床笫之间厮混过。 她也不指望这里的男人能多守身如玉了,毕竟身份显赫诱惑太多。 “侯爷,医女到了。”小厮在外面禀报,打破了一室尴尬。 来的是值夜的贾医女,并不是白日当值的那个,宣平侯先让她给陈琬琰把了脉,她又问了陈琬琰是否用过药,陈琬琰一一回了她才收了脉枕。 贾医女道:“少夫人按时服药即可,给您开药的大夫医术精湛,不出三日您就康复了。” 陈琬琰吃了药,除了困顿确实感觉比早上好多了,她那会久等不来医女烧的昏睡过去,也不知道是谁来给她诊的脉开的方子。 李珩见她眼皮都快睁不开了,便道:“先回去休息,丹霞的事明日再说。” 陈琬琰无力的靠在他身上大脑一片混沌,她也知道自己是真撑不住了,便点头应了。 “没有我的允许,不能对我的人用刑。”她声音越来越低,若不是屋里没人讲话几乎要听不见她的声音。 “你放心。”李珩让人拿来披风亲自替她系好,扶着她对宣平侯和周新月道,“父亲母亲,琰儿高热未退儿子先送她回去休息,这事儿迟一日再议。” 宣平侯巴不得他同陈琬琰夫妻和睦,见他真心实意的对陈琬琰流露出了关心,摆摆手道:“你带她回去,叫她先养好身子。” 等他二人走了,宣平侯瞪了周新月一眼,厉声喝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再去招惹她,你怎么就是记不住!” 周新月不服的说道:“今日分明就是她那丫鬟狐媚泽哥儿,我何错之有?” “糊涂,糊涂!”宣平侯气的差点昏厥,“那是她的陪嫁大丫鬟,就算是要做妾也是给珩哥儿,她与珩哥才是一体的。” 陈琬琰一共从凉州带了三个人仆人,陪嫁婆子出去替她管着陪嫁的庄子和铺子,丹云跟她好的跟亲姐妹一样。 丹霞管着她的衣食起居,甚至是嫁妆钱财,这不是能随意发卖的小丫鬟,是心腹大丫鬟啊! 她还想把人打死发卖,她发卖的了吗? “我绝对不允许她的丫鬟给珩儿做妾,她一个人就够我头疼的了,再来个和她一心的,不得把我儿子拐了?” “你……就算不给珩儿做妾,你也别再闹了,难道你想让丹霞给泽哥儿做妾?” 周新月嗫嚅了一下,说道:“将她赶出府去不成吗?” “你赶赶试试。”宣平侯冷哼,他压根不信她能斗过陈琬琰那个混不吝。 “她就是个没教养的无赖!”周新月愤愤的说道。 宣平侯嗤道:“武将都是那个样子,在朝堂上要军饷也跟泼猴一样。” “总之丹霞给泽哥儿做妾,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这样心腹丫鬟要么珩儿自己收了,要么配给珩哥的心腹。” 她们主仆一心,若是分开了指不定天枰往哪边倾斜呢,他这阵子算是看出来了,陈琬琰行事乖张根本不按常理走,王嫣然横在她与李珩之间,她不会付出全部真心。 万一她受了王嫣然的刺激,泽哥儿又纳了丹霞,丹霞给她吹了耳边风,她临阵倒戈帮李泽铺路,利用李泽报复李珩和王嫣然也不是没可能。 “我当然知道丹霞不能给泽哥儿做妾!”周新月憋屈的说道,“丹霞给李泽做妾,她们主仆不还是在一处吗?” 李泽是三房的庶长子,在李氏这一代小辈中算是比较拔尖的人才了,只可惜了出身不好,婚配对象出身也不会太高。 陈琬琰那种和丫鬟玩在一处,拧不清的货色,再跟三房的混在一起给她添堵,她还能有清静日子过? “你要真为珩儿好,趁着事情没闹大,赶紧把人给送回去。”宣平侯道。 周新月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抬高声音道:“那她勾引泽哥儿就这么算了?” 宣平侯赶紧捂住她的嘴,低吼:“你是不是疯了?丹霞是什么人,你仔细想想清楚别便宜了旁人。” 宣平侯就差没点明直说了,陈琬琰刚才那护犊子的劲儿,她要真把丹霞怎么样了,陈琬琰能把周新月的院子掀了。 俩孩子圆了房终于生出点情意,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跟着欣慰,还没高兴两日呢这边又起了幺蛾子。 周新月怔愣半晌,问道:“侯爷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是这都想不明白,就别做主母了!” “你也想气我是不是?” 宣平侯气的肝疼,见她一副顽固的嘴脸,心里有气没处撒,怒道:“陈将军年前就会回京都述职,你这个档口不哄着她还敢找她的不痛快,你当陈将军没脾气?” 周新月不满道:“到底她是长辈还是我是长辈,你看她对我有一丝尊敬吗?” “要想人爱戴你,你至少也要面上过得去,你是怎样对她的?还有那个王嫣然,你少跟她来往,她跟个藕一样心眼多的很!” 提到王嫣然他就来气,这么多年他在官海浮沉,像王家这么能沉得住气下黑手的他还真的没见过。 多年的情谊都化成血封咽进了陈琬琰的肚子里。 要不是她命大消化了血封咽,他整个宣平侯府都要被血封咽消化了! 这倒霉的血封咽查来查去还没结果,二皇子那里最近又没了动静,年前怕是不能给王林定罪了。 第183章 我们两人好好过 周新月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她从前就很喜欢王嫣然,尤其喜欢能给陈琬琰添堵的王嫣然。 宣平侯见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没听进去,只觉得满心疲惫,晚饭吃到一半被打断这会儿气都气饱了,赶她回了后院,自己去书房静思己过去了。 李珩送陈琬琰回了阆苑,看着她蜷缩在被窝里沉睡,露出的半张脸红彤彤的,他伸手摸了摸触手细腻光滑。 想起这人睡觉有蹬被子的习惯,不经意的看向床尾,伸手捉住了她冰凉的脚。 “去备热水,我今日就歇在这里。” 彤云拿着汤婆子,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捧着陈琬琰的脚,半晌才干巴巴的说道:“风寒会互传,要不世子爷还是回前院睡。” 李珩将陈琬琰冰凉的小脚捂热,接过彤云手里的汤婆子放在她脚边,才道:“留她一人我不放心,她病成这样我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他刚才背她出了一身汗,里衣粘在身子上难受的很,也懒得同她的丫鬟费口舌。 彤云不情愿的让人给他准备了沐浴的热水,又喊了两个二等丫鬟伺候他沐浴,自己去抱了一床新被子,在床上给他单独铺了个被窝。 李珩沐浴完回来看见床上多出的被子,一眼就瞧出了彤云的小心机,睨了她一眼,说道:“退下。” “是!” 彤云老实的守在外间,时刻注意着里面的动静,上次是她护主不力,这回绝不让这男人钻空子。 李珩将那床被子掀扔到床尾,钻进了陈琬琰的被窝里伸手搂住了她,闻着她身上的味道,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夜的缠绵,竟有些心猿意马。 他确实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在王家同王嫣然那次也不过是受王林威胁敷衍了事,根本没有旖旎心思。 陈琬琰睡到半夜渴醒了,李珩浅眠她一动就跟着醒了。 “可是哪里不舒服?”李珩伸手贴在她额头,感受到她体温正常才放了心。 “我想喝水。”她快干死了上下嘴唇都粘在了一起,差点张不开嘴。 李珩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没喝过瘾可怜巴巴的举着空杯子不撒手。 李珩又给她添了一杯,她小口小口的喝完,才满足的把空茶盏给了李珩。 “看不出来,小侯爷还会伺候人呢。” 李珩无奈的把她按回被窝里,他什么时候会伺候人了,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他还是第一回伺候除了长辈以外的人喝水。 “既然答应了夫人日日都要伺候你,自然是要先学学,万一惹了夫人不满意怕你换人伺候。” 陈琬琰睡了一觉又退了烧,被他一调侃忍不住笑了起来。 “患难见真情,今天小侯爷也算是让我感动了。” 她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她傍晚对宣平侯夫人说话很不客气,可以称的上是目无尊长了,李珩竟然没有偏帮他母亲。 这里以孝为先,她想过李珩会沉默却没想过李珩会帮她说话。 “身为人夫,护自己的妻子不是应该的吗?” “从前怎么不见你护着我?”从前周淑清排在她前头,暖桃排在她前头,同在侯府俩人见一次面难如登天。 现在他的青梅竹马进府了,倒是想起来护着她了。 李珩听她提起暖桃,也想到那阵子夜夜宿在桃苑想引起她注意的日子。 “从前都是我对不住你,日后定会时时护着夫人。”李珩现在摸透了她的性子,这人遇弱则弱,遇强则刚,只要顺着她的毛,她就柔顺的像只娇憨的猫崽子。 陈琬琰稀奇的啧啧了两声,难道男人和女人一样,有了亲密关系就会包容多一点? 难怪她数次轻薄赵瑾瑜也不见他发火,看来改日还得睡他一睡。 她是拿捏不住他,趁他还未娶妻睡他几回,他也能对自己包容多一点,省的日后他登上大位治她个大不敬之罪。 反正赵瑾瑜的容貌气质完全符合她的审美,睡了他自己也不亏。沈皇后把他托付给自己也没说不能碰他的身子,不算违规操作。 她心里盘算着小九九,对李珩也多了几分亲近,连李珩抱着她也没推拒。 “母亲说的对,我确实忘了要给你挑妾室通房,你要有喜欢的姑娘就纳了。” 李珩环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与她贴的更近了些,闷声问道:“夫人总是这样大方?” 陈琬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认真说道:“圣上命我三年无所出,我不能伺候你,也不能耽误你传宗接代呀。” 李珩已十八,再过三年都二十一了,这时代像他这么大的男子孩子都会跑了。庶长子说起来不好听,若日后她离了侯府,那女人是他喜欢的,扶为正室孩子自然可由庶变嫡。 李珩一阵胸闷,这女人该大度的时候不大度,该小气的时候非要大度。 替她掖好被角,李珩道:“我说过不会再纳妾。” “你还说真的?王嫣然她……”王嫣然不是善茬两家愁怨已结,她做了正室能安心同李珩好好过吗? “与她无关,日后就我们两人好好过。”他接王嫣然过府不过是受了王林的威胁,还有全了他往日对她的情谊,愿意给她一辈子锦衣玉食。 别的他可能有心无力了。 他对她没有欲。 那日在王家,他对王嫣然一点怜惜和耐心也没有,完全不顾她是否能承受只想匆匆了事。 纳王嫣然为妾那日,他本也没打算去她那里过夜。 第184章 动摇 纵然他不太愿意承认,可他还是被陈琬琰吸引了,他会在意她的感受,愿意放下身段去哄她。 她有很多的缺点,她不像京都的贵女时时刻刻都端着架子守着规矩,她心直口快却并不骄纵。 那夜祖母让他来阆苑,他一点儿也没有不情愿,甚至是有微微的兴奋,他愿意耐心取悦她身心,不愿意强求她,纵然知晓她被陌生人夺了贞洁,他除了心疼还有自责。 知道她怕自己知晓她已非处子之身,怕她难堪宁愿自己忍着煎熬也不敢继续。 “我们两个?”那其他的妾室呢,他不要啦? “就我们两个,静荷如果愿意出府,我给她置办宅子和产业。”陈琬琰不让他去静荷的院子他从未去过,放她出府想来二皇子也不会说什么。 陈琬琰沉默的躺在他的怀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动了,比起抓不住的赵瑾瑜,禁锢她的赐婚圣旨,李珩的话对她有绝对的吸引力。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是她现在有了回家的线索,如果能找到回家的路,她早晚都是要走的。 “我之所以想让嫣然做平妻,只是想给她一份体面。她看似无争实则性子高傲,并不是想让她越过你去。” “跟我说这个做什么。”陈琬琰瓮声瓮气的说道。 “我会养着她,让她余生衣食无忧,不会再碰她。” 他也不是傻子,谁一心为他好他知道。 王嫣然数次把他带到三皇子面前,目的为何他怎会不知。 若他真那样糊涂,这个世子不做也罢。 陈琬琰性子憨直却活的最真实,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想让他沾上王家,这份情谊他怎能辜负。 “我……”她要说不震撼是假的,她想离开宣平侯府完全是因为李珩有其他女人,如果以后没有其他女人,她愿意试试吗? 她要为了李珩放弃赵瑾瑜吗? 可是赵瑾瑜本来就不是她的,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赵瑾瑜以为她和李珩已经圆房,即便是两情相悦他们也没有可能了。 她不得不承认,李珩这个时候伸来的橄榄枝很诱人。 可是一边是心爱的赵瑾瑜,一边是回家,这根橄榄枝对她而言心动是有,却诱惑不足。 李珩的深情到底是迟了一步,在她最渴望他感情的时候他身边有别人,她也把心给了赵瑾瑜,如果找到了回家的路,她愿意为了赵瑾瑜留在这里吗?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矛盾的人,李珩几句话就让她乱了心,如麻的心绪让她不适,呼吸也重了三分。 李珩轻轻握住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可以慢慢想,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他知道她心里的想法,疑虑不是靠他一两句话就能消除的。 他愿意等,愿意让时间证明。 陈琬琰听他这般说脑子忽然清醒了,她想这么多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唐远,确认是否能回家才是正经事。 第二日陈琬琰醒的时候丹霞已经回来了,丹云伺候她洗漱,心有戚戚的说道:“奴婢昨日不在,小姐怎么又病了呢。” 这宣平侯府也不知道是不是风水不好,自从她们来这里陈琬琰就没好过,三天两头的受伤生病。 “奴婢以后休沐也不在外头住了,她们根本照顾不好小姐。” 丹云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她自从在外面置办了宅子,休沐日或者帮陈琬琰巡铺子都是住在外面。 她昨日天刚蒙蒙亮就出了府,今天赶在陈琬琰睡醒前回来伺候,没想到竟然看到姑爷的小厮领着受伤的丹霞从侯夫人的院子里出来。 丹云碎碎念叨个没完,彤云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道:“你再念会儿,药都要凉了。” 丹云扁扁嘴,“我说错了嘛,你们根本就照顾不好小姐,要是我在小姐哪里能病成这样。” 陈琬琰端起药一口喝了,丹云忙塞了个蜜饯到她嘴里压苦味儿。 吞咽了蜜饯,陈琬琰问丹霞,“昨夜可受罪了?” 丹霞摇摇头,道:“昨夜小姐让人送了热汤食和御寒的被褥,并未受罪。” 说是这样说,她仍吃了不少的苦头。 她在陈琬琰这里过的好,屋子里从来都是烧的暖暖的,虽然有人给她送了被褥,然而昨夜也委实冻得不轻。 “你可怪我没去救你出来?” 丹霞道:“姑爷的小厮都跟奴婢说了,小姐昨儿个带病去前院找夫人说理,奴婢只有感动不敢有埋怨,都是奴婢行事没有分寸,让小姐跟着受了累。” “这怪不到你头上,是我太自以为是。”她以为就算宣平侯夫人是个墙头草,也不至于黑白不分,没想到竟然是个糊涂蛋。 她就不该叫丹霞去找周新月,她原本是想让丹霞去找老夫人,可是她事事都越过侯夫人怕落人口舌,引人非议,这才让丹霞去找了周新月。 万万没想到会让丹霞平白无故受了一夜折磨,她自己也被坑的不轻。 丹霞忍着腚上的疼痛,跪在地上,“丹霞此生都不会嫁人更不会给人做妾,只愿伺候小姐一辈子。” “我不会让你做妾的,嫁人生子能让你老有所依,难有所助,你先是独立的个体,然后才是我的侍女,我怎么能让你在我身边孤独终老呢。” “奴、奴婢……” 陈琬琰抬手打断她的话,说道:“往事如烟,浮生若梦,前尘不计,只看日后。” 丹霞愣了愣,她一直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陈琬琰竟然早就知晓她是二皇子的人。她知道自己想偷山水守望,所以那日才会让她找那对玉佩吗? 难怪自从那日后,山水守望就只剩一只了。 其实这事儿,就是个完美的误会。 那日丹霞刚找到山水守望,还没来得及藏起来就被陈琬琰要走了。 陈琬琰也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一对玉佩,她只是想找一个贵重物品送给赵瑾瑜,是丹霞做贼心虚把山水守望给了她。 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缘分。 丹霞强忍住盈眶的热泪,郑重的对陈琬琰磕了三个响头,起誓道:“奴婢发誓,这辈子一定不会再做对不起小姐的事。” “你起来,身上的伤严重吗?” 丹云把丹霞扶起来,急急的问道:“丹霞姐姐,泽公子是怎么回事?” 第185章 丹霞的心上人 丹霞拧眉,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昨日我奉小姐之命去找侯夫人,三房的夫人和泽公子的生母梅姨娘也在,奴婢走的太急,也不知被谁绊了一脚,是泽公子扶了奴婢一把。” 丹云气愤道:“事出有因,泽公子也是好心,侯夫人分明就是故意为难丹霞姐姐。” “奴婢本来能站的稳的,就想推开泽公子的手,却不知谁又绊了奴婢一脚,扑倒在……在他怀里了……”丹霞说完脸色微红,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接触过。 当时李泽的手就揽在她的腰腹,两个人离的极近,她能闻到李泽身上的味道,和他手上的温度。 陈琬琰:“……” “咳咳,”陈琬琰干咳了两声,问道,“那……你对泽公子……是什么想法……” 丹霞犹豫了一下,说道:“今儿个一早,泽公子的姨娘去了侯夫人院里,说要纳……纳奴婢为妾。” “刚好姑爷来了,就让杨浦带着奴婢先回来了。”丹霞顿了顿,安心的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姑爷说,奴婢是小姐的人,旁人做不得主,如何处置都要看小姐的意思。” 陈琬琰挑眉,她还以为今儿个要自己去找宣平侯夫人要人,没想到李珩替她做了。 睡过和没睡过就是不一样,虽然就差一点也没真的做,但待遇就是变高了呀! “那你怎么想的,你对泽公子有意吗?” 这大宅子里的丫鬟,想富贵就会想尽办法爬上主子的床,成半个主子,过上吃喝不愁不用伺候人的日子。若是能有个一儿半女傍身,留住夫君的心,还能脱了奴籍。 像李珩的两个通房就是从前伺候他的丫鬟,受过李珩的宠爱,即使没有孩子傍身,月月有例银,即便不大富大贵,也能锦衣玉食吃穿不愁。 虽然她没找到丹霞的卖身契,也不知道丹霞真实的想法,不知道她想做权贵妾,还是想做平民妻。 但丹霞是她的陪嫁丫鬟,做妾也该是给李珩,根本轮不到三房。 “奴婢不给人做妾。”丹霞声音逐渐变低。 丹霞说着又跪了下去,身板挺得笔直,咬牙说道:“奴婢喜欢谢二,求小姐成全。” 陈琬琰虽然早有猜测,可是亲耳听她说出来,还是被惊的呆滞了半晌。 “谢大哥,他……孩子都好几岁了啊……”丹云喃喃低语。 “奴婢不在乎,谢二是个好人,奴婢是真的喜欢他。” “啊……”陈琬琰呆呆的坐着,有一瞬间感觉言语有些困难,“这……谢二哥是怎么想的呢。” 这毕竟二人年纪差的还是有点大的,之前陈琬琰找谢二帮她酿葡萄酒,并没有听他问起过丹霞。 她还有些担心,丹霞是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丹霞双颊泛红,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不知道奴婢喜欢他。” 陈琬琰扶额,却听丹云状似恍然大悟般说道:“难怪丹霞姐姐休沐日总是去帮谢大哥做事,还让小姐帮谢安找学堂读书,原来是因为这个!” 谢安是谢二的儿子,前阵子丹霞确实求她帮谢安找个好点的私塾读书。 那个私塾是先皇朝两榜进士寇纯开的,听闻那年的科举人才辈出,简直可以称之为神仙打架。作为二榜的传胪,寇纯很有些学问,只是年纪大了,鲜少自己教学生。 她也是和李珩提了几句找私塾的事儿,李珩就把没有开蒙的谢安送进去了。 丹霞佯怒的瞪了眼嘴快的丹云,支支吾吾的说道:“谢安很喜欢读书,从前是家里没条件,现在谢大哥生活宽裕,能送他去读书最好不过了,奴婢……没想别的。” 丹云笑嘻嘻道:“喜欢就大方承认嘛,我喜欢孙大哥就没藏着掖着。” 陈琬琰笑着点点头,说道:“正是,正是,你们有心仪的对象也早些告诉我,省的我为你们操心,乱点鸳鸯谱。” 彤云和彤霞被她说的娇羞不已,都是正当嫁的年纪,各个红着脸躲避她的目光,不敢吭声。 “泽公子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既然你无心与他做妾,我替你回绝了他便是。左右不过抱一下,以身相许也太草率了。”陈琬琰说完又添了一句,“至于谢二哥,容我先使人打听打听谢二哥的意思。” 她不知道谢二的想法,也不好乱给人家做媒,谢二虽然与她签了合约替她酿酒,可是她并不能随意支配人家的事情。 这有些事儿,得追求个郎有情,妾有意。 不是她能左右的。 “但凭小姐做主,奴婢先谢过小姐!”丹霞说完磕了个头,丹云将她搀扶起来,冲她挤眉弄眼。 陈琬琰见丹云眼都快抽筋了,觉得好笑,弯了弯嘴角说道:“彤霞去将医女请来,给丹霞和昨个儿受伤的小丫鬟瞧瞧伤,丹云去照顾丹霞,我这里有彤云伺候着就行了。” 丹云爽快的应了,搀扶着屁股被打开花的丹霞回了后院的住所。 屋里就剩彤云和陈琬琰二人,陈琬琰看着惴惴不安的彤云,斟酌着该怎么开口。 “你……”是不是喜欢赵瑾瑜? 彤云见她话说一半,眸子游移不定的乱瞟,垂下头不敢与她对视。 陈琬琰定了定心神,艰涩的问道:“你和彤霞是殿下的什么人?” 彤云一惊,没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刚巧对上陈琬琰黝黑发亮的眼眸,顿时觉得心惊肉跳。 “我们沈皇后安排伺候殿下的人。”彤云老实交代道。 “侍妾?” 彤云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琬琰轻笑没说话,她早就猜到彤云和彤霞的身份不简单,身怀武艺,对赵瑾瑜唯命是从,又能得赵瑾瑜的信任,应该不只是主仆那么简单。 每每赵瑾瑜来过,彤云总要别扭上一日。 只是赵瑾瑜把他的侍妾送来保护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你想不想回去殿下身边?” 第186章 清理身边人 彤云怔愣一瞬,她当然想去伺候赵瑾瑜。 陈琬琰见她这样心下了然,微微一笑说道:“你和彤霞回去。” “殿下让我们来保护主子,没殿下的命令我们不能离开。”彤云蹙眉,纠结的回道。 陈琬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从来伶牙俐齿,竟然还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少夫人,静姨娘来了。”门外的小丫鬟高声禀报。 “请进来。” 彤云局促不安的立在一边,嗫嚅着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静荷进门先看了眼彤云,才给陈琬琰请安。陈琬琰看到静荷身后跟着的小丫头,面无表情的问彤云,“和你一样?” 彤云老实的点点头,就听陈琬琰嗤笑一声,道:“你们出去,我和静姨娘说会儿话。” 静荷见屋里气氛诡异一时没敢说话,等彤云和她的小丫鬟灵巧一起出去,掩紧了门,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都知道了?” 陈琬琰笑了笑,反问道:“我知道什么了?” 静荷犹疑不定的端详着她的神色,小心的说道:“奴婢也是前天才听灵巧说的。” “灵巧说什么了,说她和彤云彤霞都是赵瑾瑜的侍妾?” 静荷摇摇头,“灵巧不是的。” 陈琬琰不置可否,“她们都是沈皇后培养出来伺候赵瑾瑜的人,现在不是将来也是,有什么区别。” 门外的灵巧低声问彤云,“少夫人怎么知道你们身份的?” 灵巧没被沈皇后选中,很多事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沈皇后选中了彤云和彤霞把她们带走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们。 只以为她们早就进宫做了太子的侍妾,也没想到会在宣平侯府遇见她们二人。她是太子殿下送进来保护静荷的,赵瑾瑜和陈琬琰的事情她是一概不知。 自从在宣平侯府见了她们二人,心里才隐隐有了猜测,她要保护的人或许不是静荷,而是宣平侯府的少夫人。只是跟着静荷进的府,只能在静荷身边伺候罢了。 而静荷也确实很听陈琬琰的指挥。 彤云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主子,殿下毕竟身份显赫,有一两个侍妾也是正常,况且……您和世子……”静荷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劝她。 陈琬琰颔首,“他的事我管不来,我也不是他的谁,我和小侯爷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不会再想其他。” 静荷道:“殿下还是在意您的。” 她讥笑反问:“在意我?” 他可是看着她与李珩你浓我浓,还能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他会在意她吗? 他可是被她带到床上,也能理智拒绝她的太子殿下! 他是她不能染指的清隽少年,他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娶娇妻纳美妾,而不是在意她这个已婚妇人。 “他不该在意我,不会,也不能在意我。” 静荷想说什么,被陈琬琰打断,“我今日找你来,不是同你说他的,是想问问你想不想出府。” 静荷一怔,她既然进了侯府就没想过出去。 “小侯爷昨日说你若愿意就放你出府,他会替你置办产业保你日后衣食无忧。文结在青苹果乐园做事,差事固定收入尚可,你出了府就能和文结长厢厮守了。” 静荷呐呐的说道:“我不想出府。” 她来京都就是为了帮赵瑾瑜,她还什么都没做呢。 “这侯府比外头好吗?”陈琬琰问道。 静荷摇摇头,“我答应殿下要保护你。” “我不用你保护,你不用在这里蹉跎自己的青春。” 她会在回家之前,把帮过她的人都安排妥当。 赵瑾瑜还需要她吗?沈皇后已经帮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了,连侍妾都安排好了,她只是一个自顾不暇的废柴,她什么也帮不了赵瑾瑜。 静荷固执的说道:“无论如何,奴婢是不会走的。” “你也喜欢赵瑾瑜?” 静荷愣了愣,迷茫了一瞬,她年长赵瑾瑜六七岁,她从来没想过她喜不喜欢赵瑾瑜,和她般配的是文结。 她来京就是为了报恩,至于为什么这么执着,奋不顾身的飞蛾扑火,果断抛下文结的原因她从未细想过。 “你要是喜欢他更不该留在侯府,你自己考虑。”陈琬琰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她吃了药这会儿药效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回去。” 静荷心事重重的走了,陈琬琰一个人呆坐着,眨巴眨巴眼睛,慵懒的唤了声,“陆久。” 陆久应声而来,沉默的站在软榻前,看着趴在软榻边上只着薄衫的陈琬琰。 陈琬琰松了松衣襟,懒懒的说道:“这会儿没人,你替我按按背。” 陆久差点儿没站稳摔倒在地。 见他不动,陈琬琰侧躺面对着他,“站近些。” 陆久一言不发的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差点左脚绊住右脚。 陆久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头一次见他如此局促傻乎乎的样子,陈琬琰没忍住笑场,她伸手去拉陆久的手,陆久冷着脸躲开她的手。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躺的久了背痛,使你给我按按,你这怕我吃了你不成?” 陆久窘迫的道:“属下去叫彤云姑娘进来替主子按背。” 陈琬琰却轻拉他的衣裳,将他往软榻带了一步,调笑道:“怎么你不愿意伺候我?殿下不是让你什么都听我的吗?按个背都不肯了?” 她可记得那日陆久明明在,她叫他,他不搭理她的事儿。 陈琬琰小半个身子悬空,只有多半个身子挨着软榻边,陆久怕她掉在地上不敢挣扎,手脚僵硬的被她拉到软榻前。 陈琬琰趴好拉着陆久的手放在她的腰上,陆久如触到烧红的烙铁,想挣脱她的手又怕扭到她背着的胳膊,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属下去叫彤云姑娘进来伺候,属下笨手笨脚唯恐伤了主子。”要是让殿下知道他碰了陈琬琰的身子,他的爪子可就保不住了,陆久急的出了一身汗。 陈琬琰轻笑一声,“隔着衣裳这里又没旁人,怕什么?” 她手背着,按着陆久的手在她背上游走,这姿势胳膊扭的难受。 陆久脸色难看,外面还有好几个暗卫盯着呢好不好! 第187章 跟她一起走 陆久僵硬着手臂不肯任她为所欲为,忍着心里的惧意说道:“属下那日不该不理主子,还请主子放过属下。” “那也怨不得你,你得听他的。”陈琬琰松开他的手好整以暇的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唤我一声主子却不听我的,帮我按个背都不肯,我使唤不动你,你还是回他身边。” 陆久脸色变了变,他来的时候不情不愿,如今她让他走他却犹豫不决。 陆久站着没动,陈琬琰眼皮渐重,她闭着眼睛懒懒的说道:“要么今日你把我伺候舒服了,要么你回他那里去。” 她说完头转了个方向,留了个后脑勺给陆久。 她本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尽管她上辈子混的很一般,仍在追逐梦想的路上坚持积极参加各种比赛,虽然都是落选,一直到穿越前还寂寂无名,那她也没有放弃过。 直到她快睡着,陆久才在她肩膀上轻轻按着,她无声的勾了勾嘴角,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放心的睡了过去。 她要把赵瑾瑜安排在她身边的人,统统都给他送回去。 她呼吸逐渐绵长,陆久抿着唇青黑着脸的收回手,良久才叹了一口气,碰了殿下心仪的姑娘他真得回赵瑾瑜身边了。 陆久将门栓抽了,打开门就看到了正在偷听的彤云,“主子睡了,你进去伺候。” “主子要赶我们走吗?” 陆久点了点头,“你进去。” 彤云进来的时候,陈琬琰正在酣睡,原本穿着的袄子被她脱了扔在一边,只穿了单薄的衣衫,连个薄被也没盖。 她抱了薄被给她盖上,见她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果然又发热了。 赵瑾瑜近日也染了风寒,用了药仍旧有些咳嗽。 今日在朝堂弹劾他的奏章如同这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 他在紫宸殿端坐于父皇左下首的位置,面色如常的听他们字字戳心,只觉得有趣。 无气,也无怒。 陆久提心吊胆的跪在他面前,将今日发生的事儿一一交代完,就见赵瑾瑜脸色瞬间阴沉的犹如乌云蔽日。 赵瑾瑜目不转睛的盯着陆久的手,沉着脸一言不发,陆久越发的忐忑不安。 良久赵瑾瑜才平静的问了一句,“她都知道了?” 陆久沉声道:“是,主子还要放静荷姑娘出府。” 赵瑾瑜沉着眸子,她这是要把他的人都送出宣平侯府,她有了李珩就不要他了? 她不过同李珩圆了房,就不要他了? “昨夜,发生了什么?” 陆久把昨夜听到她和李珩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说了,赵瑾瑜脸色越发的黑了,他低笑一声,只有他们二人一起好好过? 他允许了吗? 她答应过要嫁给他,不过是和李珩有过一次,她就忘了自己的承诺? 灭了她龙凤烛的人是他,跟她喝合卺酒洞房花烛的人是他,与李珩拜天地的人是那个空白的牌位,他不过将成亲的顺序颠倒了,早晚会补她一个盛大的婚仪。 是她先撩拨了他,想跑也要看他赵瑾瑜答不答应。 他守着理智不愿在未娶她过门前再碰她,她就这样随手把他扔了? “只这一次,以后不准再碰她。”赵瑾瑜语气淡淡的,浑身散发的凉意让陆久忍不住胆颤。 “你回去。” 等陆久走了,赵瑾瑜才冷着脸哼笑一声,他既然同她先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是要负责的,他那夜既然碰了她就没打算再把她让给李珩。 她在母后的棺椁前叫过母后,他早就认定了她是他的妻。 陆机直直的立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出气声引起赵瑾瑜的注意。 “陆机。” 陆机神色一凛,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大殿。 “那个男人问出什么了?” “那个人确实叫唐远,来自长清县,他已与方氏有婚约,陈财主家的女儿看上了他,他是为了躲陈财主才来的京都,与陈二小姐并不相识。” 那日他在楼上,她与唐远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她一口就叫出那人的名字,还能说出唐远订亲之人的名字,口口声声问他怎么来的,问他回家的路。 她一把揪住那个男人的耳朵,看到他耳后的痣,分明十分确定唐远就是她认识的人。 赵瑾瑜揉揉胀痛的太阳穴,她今日所作所为都是故意的,她想离开这里,想回那个他不知道的地方。 他呼吸一滞,她想把人都送出宣平侯府,不是想与李珩好好过而是在安排后事,她想离开。 “去长清县的人回来了吗?” 陆机点点头,说道:“唐远并未说谎,与他有婚约的方氏失踪,他怀疑是陈财主所为,在长清县求告无门,一路躲着陈财主和县太爷逃来的京都。” 赵瑾瑜嗓子痒痒的,拿帕子掩住嘴咳了几下,垂着眸子沉思。 他一点也不怀疑他的人办事能力,可是事关他的小媳妇,他就不能掉以轻心。既然她能以一缕魂魄寄存在陈琬琰的身体里,唐远也有可能换了灵魂。 那他的话,只有五分可信。 可是他那天在春风楼听她说出旭星传媒的时候,观察了唐远,他分明一副听不懂她说什么的表情。 “唐远的性子与半年前比有变化吗?” 陆机道:“并没有听说他性格突变。” 赵瑾瑜蹙眉,她能问出来肯定不是随口瞎掰的,虽然他不知道旭星传媒是什么东西,但这一定是他们两个都知道的东西。 就如她所言,要么是唐远演技太高超,要么真的就是唐远与她相识的人有九分相似。 可是世上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就算相貌相似名讳相似,连人家未过门的妻子名讳都说的准,这巧合让他不敢赌。 这事儿怪力乱神,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分危险,他无法同任何人说。 “殿下?”陆机不知道赵瑾瑜在想什么,只是他周身散发出来沉闷压抑的气息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她的人还在找唐远?” 陆机颔首,“陈二小姐让人守在城门,可能是怕他出城。” 赵瑾瑜曲指轻叩桌案,那日他让人绊住陈琬琰的人,才让她的侍卫跟丢了唐远。 可是现在如果他想确定唐远的身份,就必须让她寻到唐远,由她来试探才能试出真假。 他不能让她偷偷的离开。 她若离开了根本无处可寻,天朝是他闻所未闻的地方,天上更是他到不了的地方。 可是若她问出回家的路,他能拦得住要走的她吗? 赵瑾瑜眼睛一亮,那他跟她一起走? 第188章 水月庵的姻缘符 随即他又眸色暗淡了下来,诚如她所言她从天上而来,他一介凡夫可能去的了? 再者他还有属于自己的责任,哪里能说走就走。 陆机谨小慎微的偷偷的瞥了一眼赵瑾瑜,只见他周身的气场不停的变幻,他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在大殿上面对弹劾都面不改色的太子殿下,竟然为了个女人患得患失。 他以后一定要远离女人,他要做个高冷无拘的男人。 “让我们的人远远的跟着,给她的人行个方便。”赵瑾瑜斟酌再三说道。 慧能大师生前曾说她功德压身与他情缘未了,他不放手她能走的了? 情缘了,尘缘了,当归,这句话他可一直都记得。 他从身上摸出一个黄纸符,问陆机,“你可识得这个?” 陆机一个单身狗,赵瑾瑜突然拿了个红绳穿的黄纸符问他,让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护身符。” 赵瑾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可知这是哪里求的符?” 陆机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殿下自己的东西他都不知道哪里来的,他怎么知道? 陆机摇摇头,诚实道:“属下不知。” “去查查。” 他总觉得慧能大师不会随便给他一个纸符,如果他没记错慧能大师也给了她一个一样的。 “殿下这东西哪来的?”梁欢从外面走了进来,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中的红线穿着的黄纸符。 赵瑾瑜手往后一躲将纸符收在袖中,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知道这是哪来的?” 梁欢笑嘻嘻的道:“殿下若是送给我,我就告诉殿下。” 赵瑾瑜无所谓的笑了笑,道:“陆机会告诉孤这是什么。” 陆机摸了摸鼻子,退出去守门了。 梁欢笑盈盈的看着赵瑾瑜,刚才赵瑾瑜故意把他支出去,他躲在暗处亲眼看见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步履匆匆的进了这屋子。 也不知道他有什么自己不能听的急事,才故意泼了自己一身茶水。 待那人走了他才回来,刚巧撞见他拿了个红绳穿的黄符纸问陆机来历。 梁欢干笑两声,“这是水月庵的姻缘符,城里许了人家的姑娘还有新婚夫妇都爱去求的。听说蛮灵的,能保姻缘美满,可惜再难得了。殿下若是用不上不如送我,叫我去讨好月儿表妹。” 若非水月庵被一场大火烧尽,他与沈玥婚后也要去求一对的,沈玥也曾遗憾表示没有早点去求一对,现在却是求不来了。 赵瑾瑜嗤笑一声,“想的美。” 梁欢笑意不减,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这是别人赠予殿下的?” 赵瑾瑜眉目含情,淡淡的‘嗯’了一声。 梁欢瞠目结舌的看着赵瑾瑜春心荡漾的脸,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怎么就许你有玥儿表姐喜欢,不许孤有放在心上的姑娘。” 梁欢被他吓的够呛,猜测是一回事儿听他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结结巴巴半天吐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啊……哈哈……那……嘿嘿……好……好事儿……” 赵瑾瑜冲他绽放了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的说道:“这是慧能大师给孤的。” “啥?”梁欢被他笑的一怔,自从姨母被废后,他就再也没见过赵瑾瑜如此温煦的笑过,他就像变了个人清冷孤傲。 对谁都有距离,对谁都不亲近。 他从前总是如暖阳和煦,后来就如晨间清冽的空气寡言冷清,整天肃着一张俊颜笑不达眼底。 “慧能大师给殿下的?”他无语的问道,慧能大师求个姻缘符给他做甚? “就给殿下一个?” 赵瑾瑜握紧手中的姻缘符,淡淡道:“就这一个。” “另外一个呢?姻缘符都是一对儿的。”梁欢不解的问道。 “不知。”另一个给了陈琬琰,他是不会说的。 梁欢抓心挠肺望着赵瑾瑜,看他的表情分明就是知道但是他却不肯说。 梁欢苦思冥想,干瞪着眼,半晌才哆嗦着唇问道:“慧能大师该不会是窥破了天机,知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给你牵了姻缘助你化劫?” 否则他想不出慧能大师给他求个姻缘符做什么,这奇奇怪怪的感觉……慧能大师在佛法上确实很有天赋,他说过的箴言都准了。 他十九年前曾预言式微的景睿帝能最后问鼎大位,先皇当时属意的并非景睿帝,却在弥留之际当着众大臣的面改了遗诏。 景睿帝因此十分信服于他,司天监看不准的事都要请慧能大师指点。 慧能大师十分喜欢赵瑾瑜,说与他有缘,因此赵瑾瑜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安国寺礼佛三日。 他亦曾同沈皇后言明,赵瑾瑜命有一劫,能过就富贵齐天,不能过便与佛祖有缘。 这事儿只有他们梁家与沈家极少数人知晓。 赵瑾瑜被他逗乐了,正色问道:“诚如你所言,有另一半符的可当良配?” 梁欢慎重的点点头,既然是慧能大师的指点他还是有九分信服。 “但……殿下的婚事,却并不能随意而为之。”梁欢有些迟疑的说道。 赵瑾瑜并不是普通人,他身份矜贵,与他结姻缘须得从多方面谨慎挑选,还要得圣上首肯,不是合他心意就可以的。 所以他才担心赵瑾瑜对陈琬琰太过于关注,若她未嫁,她的家世与赵瑾瑜自然是顶顶的般配。 陈琬琰父亲手握兵权,母亲贵为蜀国公主,虽然早逝,但他小时候似乎听姨母与母亲说过,她真正的大哥不是陈明玄。 她真正的大哥在陈明玄出生之后就送回了蜀国,就是蜀国的燕王陈璃,若真如此陈明玄按道理只是老二。 蜀国皇帝无子,若无意外蜀国下一任的国主就是燕王了。 若是赵瑾瑜娶了陈琬琰,何愁东宫属官空置。 第189章 赐婚起因 赵锦锋自从纳了陈琬瑛为侧妃,有多少官员明里暗里投靠于他,本与他并驾齐驱的三皇子四皇子都被他无两的风头压住了。 尤其是陈琬琰赐婚给李珩之后二皇子更是如日中天,这本该是赵瑾瑜的。 本来是绝好的姻缘,可她嫁给了李珩,即便是再好,赵瑾瑜也娶不得。 先不说人家夫妻二人现在蜜里调油,即便是二人和离,二嫁之女如何配王孙。 赵瑾瑜收了脸上的笑意,白净清肃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桃花眼微眯,淡然说道:“说这些为时尚早。” 他还在孝中,娶不得纳不得。 “殿下……你可别……”别钻牛角尖…… “我已查证,是有人刻意在京都散布谣言,才促成了她与李珩的婚事。”赵瑾瑜微微叹息,接着道,“此事也算因我而起。” 梁欢拧眉不解的问道:“此话怎讲?” 去年八月十六是他十五岁生辰,生日宴过后父皇去了母后的灵雎宫,言说已经同陈青岩将军商议过,让他与陈琬琰二人在年内成亲,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聘书和娶亲礼了。 成亲后便要着手从陈家一系里为他配置东宫属官,此话只是同他与母后隐晦的提过。 因为他与陈琬琰都年岁尚小,母后还打趣他,要等她过了十五才能和她圆房。 他当时只一心欢喜东宫终于不再空置,对情爱之事并不上心,只道她年岁甚小不想拘她在宫中,亲事定下多等她两三年再成亲也无妨。 后来凉州边关急报,老实多年的蒙军数次侵犯凉州边境,陈青岩收到信八月十七便带着她回了凉州。 哪知礼部的聘书还未制完,京都便开传她倾心李珩非他不嫁的流言。 本该随陈将军去凉州的军饷粮草军械,户部与兵部迟迟不发,边疆告急凉州几番催促,父皇大发雷霆却无可奈何。 后来还是二皇兄的母妃德妃许氏掏出私库,又求助二皇子的外祖吏部尚书许大人。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晓,只知道那日父皇从许氏宫里出来便下了赐婚的圣旨。 许尚书顶着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压力,调任了几位户部与兵部的官员,又提拔了几位他们的人这才将军饷一事完美解决。 他从前对陈琬琰并没有情爱,她喜欢李珩嫁便是了,对他而言娶谁都一样,他对自己有自信不会因为娶不到她,走不了捷径就怨天尤人。 因此也从未将流言与这件事做过多的联想,若不是与她有了纠缠,他也不会去查这些事。 宣平侯时任户部侍郎,他当时认为陈家与他家结亲也是极好的,亲家在户部不用再担忧迟迟不发的军饷,还赞叹过陈琬琰有眼光,一下就替他父亲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后来他才得知这不过是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只有织网二皇兄和许氏才是这场无硝烟战争中的胜利者。 他失去了太子妃,母后因父皇出尔反尔数次与他争吵失去了后位。三皇兄和四皇兄在户部与兵部失去了几个棋子,二皇兄既拉拢了陈家又拉拢了李氏一族。 还好,她来了,带着温暖与希望。 他会将谜团一一解开,被夺走的一切他也会全部拿回来。 杀人放火,通敌卖国,自取灭亡还敢弹劾他残害手足? 梁欢见他沉默不语急的抓心挠肝的,连连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赵瑾瑜回神揉了揉发涨的额角,沉声道:“她……非李珩不嫁的传言只有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凉州有关此事的传言很少,她也一直很老实,只在后来接了几封京都的信件闹腾了几日。” 梁欢蹙眉,“这事儿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提也没有意义了。” “若是有人卖国求荣呢?”赵瑾瑜淡淡道。 “什么意思?”梁欢一惊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这与她爱慕李珩的传言何干?” “流言四起的时候,沉寂多年的蒙国为何突犯凉州边境,待父皇下了赐婚的圣旨,蒙国又突然退兵,时机如此之巧不容孤不多想。” 梁欢蹙眉不语,当时蒙国确实来势汹汹,没想到却是雷声大雨点小,都传蒙军是趁陈将军不在才敢扰乱边境,陈将军一回凉州就把他们吓退了。 时间点确实很巧,可是这完全说不通啊? “可是有关她的流言,与蒙军犯边境根本没有契合点啊?”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她一个十三四岁相貌平平的小姑娘,他想称陈琬琰一句祸水红颜,都觉得自己眼神不好使。 “当时父皇已命礼部,着手我与她成亲的事宜。”赵瑾瑜凑近梁欢低声说了一句,梁欢瞬间面色凝重。 “当真?” 梁欢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如果当初圣上已经准备为东宫设置属官,那么东宫的官制度一旦建立,就形成了以太子为核心的权力体系,那圣上就是在为赵瑾瑜能顺利继承皇位铺路。 其他几位皇子年岁已大,均已娶妻生子,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赵瑾瑜年岁太小,除去日渐式微的母族无妃嫔外戚,圣上选择此时完善东宫他是怕自己等不起了。 赵瑾瑜排行第九,而八皇子也年长他八九岁。 这档口若非万不得已,圣上不会突然拆了赵瑾瑜与陈琬琰的姻缘。 赵瑾瑜微微颔首,“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蒙军突犯陈将军匆忙离京都时,礼部的聘书还未制成。” “殿下的意思是有人借蒙国扰乱边境,逼迫圣上促成了她与李珩的婚事。京都盛传她爱慕李珩的流言,只是为了掩盖通敌之事?” 梁欢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随即又想通了,“难怪一涉及到她的事传的总是格外快。” 这两件事确实很难串联在一起,若非有心去查这种不搭边的事情谁会去联想。 “父皇是否被迫孤亦不得知,但孤却知有人在恶意败坏她的名声,企图孤立她。” 第190章 反算计二皇子 赵瑾瑜之前一直以为父皇对他不满,才一直未给他建立东宫属官,后来终于松口要为他组建东宫却又成了竹篮打水,他心中曾有过诸多猜疑。 若非陈琬琰,他现在或许还在怀疑父皇对他的爱。 为母后守丧百日后父皇允许他上朝旁听,他在朝堂看到了父亲受外戚的掣肘,看到了父皇的力不从心。 父皇不是不爱他,是怕保不了他。 就像保不住他的皇长兄,更抓不出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一样。 父皇让她替母后送葬或许不是刁难迁怒她,而是承认了她的身份,赐她的那块丹青铁券或许是为了日后替他保命用的。 也许是慧能大师与母后说了什么,母后又与父皇说了什么才促使他做了这个决定,不过这都是他无法求证的猜测。 梁欢突然因他这句话回过味儿来,戏谑道:“殿下说了这么多辛秘,还是在洗白某人呀。” 赵瑾瑜佯装镇定的咳嗽几声,“是又如何?” “就算她是迫不得已,她已然婚配殿下为何要管她的事。” “有些事情现在很难说的清。”赵瑾瑜扯了扯衣襟,待所有事情真相大白自然有人知道她的好。 “通敌之事兹事体大,这可怎么办是好?” 赵瑾瑜道:“先不要声张,这些还只是猜测。” 他已经派人去蒙国打探消息,只能等他们再次联络才能取得证据。 梁欢颔首,“还是殿下思虑的周全。” 没有证据的事儿说了也是白说,有证据的事儿都能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句栽赃陷害,他最近可是受够了这群人颠倒黑白的嘴脸。 “四殿下的事儿该如何办?” 如今四皇子的人闹的愈来愈凶,不断恶意攻击赵瑾瑜,这事儿确实拖不得了。 “人证物证交由宗正寺,宋大人会知道该如何办。” 宋育为调离江州后。就进宗正寺接手了四皇子的案子,本以为能顺利将他绳之以法做出他来京都第一件功绩,没想到一直被搁置几个月迟迟不能给四皇子定罪,这会儿正头疼着呢。 “宋育为可是二殿下的人,他……” 赵瑾瑜缓缓说道:“人证和物证,不都是二皇兄引着我们的人找到的吗?” 最想让水月庵的事儿结案的,应该就是他二皇兄了。 四皇兄养兵之事,二皇兄一系平白占了个大便宜,他们最近行事十分低调,既想拿好处又不想担责,想趁热除掉四皇兄,又不敢出手对四皇兄赶尽杀绝,唯恐担一个残害手足的名声。 一直让宋育为有一下没一下的提及此事,父皇也就顺水推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了证明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又暗中提点四皇兄将矛头指向他赵瑾瑜,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过确实是他做的就是了,也不算冤枉了他。 二皇兄的人想利用水月庵之事,借由他的手除掉四皇兄,可他就是日日坐在紫宸殿上不言不语,随四皇兄的人攻击,反正他无所谓,急的是二皇兄。 二皇兄为了自保一定想要快速结案,毕竟他们的手里还有两块带有许氏族徽铭佩。 梁欢喜笑颜开地说道:“微臣懂了,多谢殿下提点。” “我们应该好好谢谢二皇兄才是。” 不光要他们知晓人证物证都是二皇兄提供的,还要让朝堂上所有人都知晓,收集人证物证二皇兄出了力。 这样宋育为才会更劳心劳力加快办案效率。 原本让他拖着的人突然督促他干活,对于想快点做出成绩的他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 梁欢一扫心中憋闷多月的郁气,一身轻松的说道:“不知谦玉表兄今日相看的如何了?” 赵瑾瑜眸色有些复杂,沈括过了年便有一十九岁,按说早该婚配,却因各种考量未能定下亲事。 沈家在先帝朝时便荣耀满门,当朝也曾因皇长兄荣耀风光,只因皇长兄枉死六皇兄早夭他年岁尚小,曾经最风光的沈国公府便逐渐没落了。 沈括的婚事也因此而耽误至此,沈家要替赵瑾瑜拉拢强有力的支撑,他们中意的人家,人家为了前程不肯与他们绑在一起。愿意同他们绑在一起的,还要依附沈家。 高不成低不就,说的就是沈括现在的情况。 沈括本身是很优秀的,为人刚毅果敢,学识修养皆不输于人,他本该是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却因追随他耽误至此。 梁欢见他沉静冷淡,不由的问道:“你就不好奇是哪家小姐?” “成不了,做甚好奇。” 梁欢撇撇嘴,“殿下忒无趣了些。” 赵瑾瑜瞥了他一眼,状似无意的问道:“孤比起李……比起旁人真的很无趣?” 梁欢啧啧称奇,“殿下向来自信从容,难得竟也有菲薄之态。” 赵瑾瑜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藏的太深,没人能猜的透他,这样的人很适合当皇帝,他不需要别人理解他,也不会让人揣摩清他的心意。 就像江州的事没人知道他到底在里面扮了什么角色,是真的猪还是扮猪捉虎。 唯独对陈琬琰,他的心让人有迹可寻。 梁欢笑道:“这讨好姑娘就是要脸皮厚,烈女怕缠郎。” 赵瑾瑜漆黑的眸子沉沉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在说孤,提这个做什么。” 梁欢忍俊不禁清了清嗓子,故作高深的说道:“殿下可知道,我是怎样讨好玥儿表妹的?” “唔?”赵瑾瑜颇有兴趣的看向他,“说说。” 梁欢忍笑道:“那便是她说的都对,她做的都好,如果她生气了那便都是我的错。” 赵瑾瑜愣了愣,他也是这样的呀? 而且他还随叫随到……他还让她同自己亲近,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了,只除了……没让她那个。 梁欢继续道:“我为她付出三分,便要她知晓三分,她知我心意自然与我要好。” 梁欢得意地笑弯嘴角,谁不知道沈玥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她不喜欢的人怎样都近不得她的身,可玥儿表妹偏偏就喜欢他这个性子不羁的梁三。 赵瑾瑜微微蹙眉,这事儿他确实做不来,他为她做的他并不想让她知晓,她本就有些忌惮他的心机深,若叫她知晓了得不偿失。 不行不行。 他对梁欢投了个询问的目光,想让他再多说一些,梁欢却住了口。 第191章 找王嫣然算账 赵瑾瑜不满的皱眉。 梁欢知他心中有了人但他不承认也不解释,每每刨根询问他便含糊其辞转移话题,便起了戏弄他的心思,故作正色道:“殿下尚未有心仪的女子,听这些一定很无趣。” 赵瑾瑜:“……” “自有姑娘变着法儿的讨殿下欢心,殿下就算有了心仪的女子也用不上这小花样。” 赵瑾瑜就算再式微那也是皇子龙孙,多得是想攀龙附凤的人家,只有贵女捧着他的份轮也轮不到他讨好女人。 俗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搏一搏富贵比天。 赵瑾瑜被梁欢噎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嗓子眼又痒的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梁欢道:“今年格外寒冷,听玥儿表妹说陈二小姐也染了风寒。” 赵瑾瑜咳的脸色泛红,他知晓陈琬琰染了风寒,他的风寒就是受她传染。此时听梁欢提起他忍不住想起那个吻,脸色又红了几分。 “殿下也要保重身体,什么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梁欢替他斟了杯茶,赵瑾瑜饮了一口润喉才慢慢止了咳。 “无妨,孤已用了药。” 二人又议了会儿朝堂上的事,算着沈括应该相看的差不多了,就一起出了宫去了沈国公府。 陈琬琰体内有余毒平日里便嗜睡,如此病了三日,虽不再反复起热了,仍是止不住咳嗽。 李珩也如他所言未去过王嫣然那里,夜夜宿在阆苑,却也并未对她做过什么。 陈琬琰有了力气,便打算去找王嫣然算算账。 周淑清敢伤她不过是仗着有宣平侯夫人护着,宣平侯欠了周家的情想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她王嫣然也敢在她头上搔首弄姿,凭的是什么? 凭她心机深沉? 呵呵,她心机再深还能深过赵瑾瑜? 面对赵瑾瑜她都敢上下其手撩拨调戏,更何况区区一个王嫣然! 她伸手就去拔悬挂在架子上的佩剑,这剑是原主从凉州带来的她从未碰过。她拔了一下没完全拔出,尴尬的退后一步才将佩剑完全拔出。 剑有些沉,剑柄顶端镶了一颗红宝石,剑身闪着锋利的寒光。 她转动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满意的不得了,这剑刃看起来十分锋利,应当可以做到传说中的削铁如泥,她忍不住用手去摸剑身。 这么好的剑,砍了双然苑的牌匾应该绰绰有余! “好剑配好贱,好贱配不上好剑。”她碎碎念了一句,今天她就要用这把好剑去会会那朵好贱! 她正得意,转身吓了一跳,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陈琬琰还未挪步就先被吓了一跳,沉着脸没好气的问道,“你们三个站在我背后做什么?” 她无言的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彤云和彤霞还有陆久,只觉得无比头疼。 她以为她挑明了话,这些人回禀了赵瑾瑜就该各归各位了,哪知这几个人非但没走,还若无其事的继续在她身边伺候。 彤云和彤霞甚至还开始每晚轮流给她守夜,她拒绝她们也不听,宁愿守在院子里挨冻也不走。 她别无他法又不能真的看着她们受冻,只能随她们去了,她同李珩住在主屋,她们就在主屋的外间守着。 她存了试探之心强迫陆久摸了自己的身子,赵瑾瑜竟然毫无反应,还让他继续在她身边守着,看来他确实无心于她,之前是她多想了。 “主子你身子还未痊愈吹不得风,你有事吩咐奴婢去做就是了。”彤霞道。 彤云接着道:“主子,你可不能冲动啊,杀了王嫣然事小,可您身子弱这剑锋利别伤了自个儿。” “杀王嫣然还脏不到您的手,您快把剑放下。”彤霞劝道。 陆久认同的说道:“对。” 陈琬琰:“……” 对?对你个头! 她什么时候要去杀王嫣然了……还杀人事小? 她当是杀鸡呢? 她活了二十七年连只鸡都没宰过。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说要杀王嫣然了,我是要去找她算账。” 她敢伤了她的丫鬟,敢把她的人拦在门外,她要不去挫挫王嫣然身上的锐气,她还当自己是那个中书侍郎家的大小姐呢! 既然自愿为妾就该有为人妾室的自觉! 彤霞松了口气,柔声劝道:“主子先把剑放下,刀剑无眼您想做什么吩咐奴婢就是了,奴婢有力气。” “你能徒手劈开双然苑的牌匾?”陈琬琰狐疑的问道。 彤霞:“……” 彤云:“……” 陆久:“……” 陆久闪身躲上了房梁,留彤霞、彤云和陈琬琰大眼瞪小眼。 陈琬琰弯腰捡起地上的宝剑,举着吹了吹,丹云端了一碗雪梨汤进来,看到陈琬琰提溜着剑与彤云和彤霞对峙,愣了愣。 这俩人自从来了小姐身边时时都要跟着小姐,就只有小姐与姑爷圆房第二日,失踪了一日。 小姐自从有了她们二人去哪里都带着,让她有些嫉妒和不满,毕竟在凉州小姐出门可都是带她的。 可自从小姐夜里起热没人知道,她们就开始主动为小姐守夜,还让她安心待嫁,承诺不会再让小姐身边无人伺候,她对她们的看法也变了。 不再有嫉妒和不满,有人对小姐好她应该感到高兴和放心。 若她与孙大哥成婚也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小姐身边,有她们真心实意的在小姐身边伺候着也没什么不好,况且她们还会武功,只是与小姐在一起的日子短而已。 “小姐,您拿着剑做什么?她们就算犯了错也罪不至死呀!”丹云放下手中的雪梨汤,赶紧过来替她们二人说好话。 陈琬琰:“……” 彤云:“……” 彤霞:“……” 彤云和彤霞知道丹云对她们缠着陈琬琰颇有微词,却没想到她误会了现在的情况,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会为了她们求情。 她们自小就在竞争,有的只是尔虞我诈,从没感受到过温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第192章 善良的丹云 丹云急急的去夺陈琬琰手中的剑,“小姐先把剑放下,您从来舍不得打骂下人,想是她们犯了大错,您就算打罚她们也用不上剑呀!” 丹云从她手中接过剑,费力的把剑插回剑鞘。 “你们俩也真是的,小姐大病初愈你们不好好伺候还惹小姐不快,做丫鬟的还不能受气啦?”丹云冲她们俩使了个眼色,“小姐素来脾气好,你们还不快给小姐服个软认个错。” 彤云和彤霞面面相觑,陈琬琰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平日不是不太喜欢她们争了你宠,我收拾了她们你不支持我就算了,怎么还替她们求情呢?” 丹云拧眉,脆生生的说道:“奴婢吃味归吃味,她们能真心对小姐好奴婢忍忍就是了,反正小姐最宠奴婢,小姐就看在奴婢替她们求情的份上绕她们一回。” 丹云说完嘿嘿憨笑了两声,陈琬琰也被她逗笑了。 彤云却红着眼睛一把抱住了丹云。 丹云被她紧紧的抱住呆了呆,以为她害怕就安慰道:“你别怕啊,小姐从来不打杀下人的,外面传言都是假的。” 彤云吸了一吸鼻子,喃喃道:“你懂什么……” 她从来没被人保护过,即使是父母也告诉她要去争要去抢,要努力入了沈皇后的眼,争取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用现在吃的苦换取日后的富贵无双。 她幼年也曾对母亲哭诉训练苦,却只换来一顿毒打。 她自小就被父母言传身教的争强好胜,受了伤也不敢在母亲面前哭痛,因为她知道母亲不但不会心疼她,反而还会怪她吃不得苦。 母亲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诶,你别哭呀!”丹云窘迫的求助彤霞,却见彤霞也眸中含水双眼通红。 她扭头去看陈琬琰,却见陈琬琰一脸坏笑的看着她。 “你们今日承了丹云的情,日后可不准再排挤她了。”陈琬琰淡淡道。 彤霞和彤云齐声应是,“奴婢,日后一定同丹云当亲姐妹相处。” 自从那日将她们二人的身份挑明,她们就被陈琬琰晾了三日。 以为她会再想办法将她们送走,没想到丹云阴错阳差的误会,让陈琬琰变了主意。 “不止是姐妹情,你们要像保护我一样护着她。”陈琬琰想给丹云最好的安排,她到这里对她一心一意,毫无保留的付出只有丹云。 “她对你们的情意,值得你们这样对她。” 丹云对她的好她不会忘,也会给她相应的回报。 她就是这样的人,人敬我一分,我对你好三分。 “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们都要团结一心互帮互助。” 彤霞怔了一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有点像托孤?交代……遗言?结合她最近所作所为,彤霞有些不好的预感。 “主子……”彤霞嗫嚅的唤了她一声。 丹云也眨着疑惑的眸子望向她。 陈琬琰尬笑道:“我这体质多灾多难,我万一哪天不幸……” “呸呸呸,小姐您说什么呢!”丹云急躁的打断了她的话,“快快把霉气都呸走。” 陈琬琰悻悻然的挠挠脑袋,“是我说错话了,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 彤云擦干了眼泪,放开丹云。 丹云迷茫的问道:“什么事儿?” “当然是教育王姨娘!”陈琬琰说着就去拔剑。 丹云愣了愣,“小姐刚才是要去收拾王姨娘?” “不然呢,我打得过她俩吗?”陈琬琰反问道。 丹云脸一红,那她刚刚所作所为真是太丢人了,她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们怎么不早提醒我呀……” 陈琬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她刚才一进门炮语连珠的说了那么多,生怕她坎了彤云和彤霞,她哪里有解释的机会。 陈琬琰带着人去了双然苑,果不其然被守门的婆子拦在门外。 她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府卫道:“把她给我捆了,牌匾摘了。” 守门的婆子力气再大也挣扎不过府卫,等她被捆好双然苑的牌匾也被卸了下来。 “抬下去烧了,把这个给她挂上去。”陈琬琰早就使人给王嫣然做了个门牌。 她看着府卫手脚麻利的挂好匾额,满意的勾唇念了一遍,“黑心苑。” 王嫣然敢挂个双然苑恶心她,她也要恶心回去。 李珩字,信然。 王嫣然,双然? “啧啧,还是这个适合她。” 丹云点头附和,“小姐好文采。” 陈琬琰轻轻的嗯了一声,她要是好文采就不取这么直白的名字了!怎么也搞出个阿其那赛思黑,高低也得给她整俩芬芳的对子贴门口。 “就是你拦着我的人?”陈琬琰冷着脸睨了眼跪在地上的守门婆子,问道:“谁给你的胆子敢拦我的人。” 守门的婆子被按在地上,冷得哆哆嗦嗦求饶道:“是王姨娘身边的大丫鬟丁兰姑娘嘱咐,王姨娘身子不爽利不让人来打扰她休息。” 陈琬琰冰冷的眼风刮在她身上,“那为何头一回来的小丫鬟进去了?” 守门的婆子吞吞吐吐地说:“就是她进去之后丁兰姑娘才来说的呀,奴婢只是奉命行事。” 丹云气急上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我家小姐差点被你害死,一个姨娘院里的婆子也敢拦主母院里头的人?” 守门的婆子在心里嘀咕,当谁不知道她未上李氏族谱,根本就是个无名无分的人,空占了正室的名头。 丹云见她一脸不服气的轻视,又甩了她一巴掌,吼道:“收起你那点小九九,我将军府的人也不是你能腹诽的。” 守门的婆子挨了她两个耳光,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露出来,只哭嚎求饶道:“求少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奴婢再也不敢了。” 陈琬琰冷哼一声,“你尽管不服,待我处理完里头那一群自有你们的好去处。” 陈琬琰说着越过她进了王嫣然的院子,见她来势汹汹院里的小丫鬟跪了一地,穿过小花园走过抄手游廊,才发现主屋的大门紧闭。 第193章 恶毒丫鬟丁兰 丹云上前把门拍的啪啪响,里面就是没人应一声。 陈琬琰笑了笑,从袖袋里摸了一把小铜锁递给彤霞,高声说道:“想是王姨娘出门忘了锁门,我这里刚好有一把锁,先替她将门锁上,待她回来再来寻我拿钥匙。” 丹云惊愕的看着彤霞手里的铜锁,奇道:“小姐怎么知道她们需要一把锁?” 陈琬琰冲她吐吐舌头没说话,王嫣然不是不叫她的人进来吗,她可以不进,但里头的人从今天起也别想再出去。 彤霞接了锁正要去替她锁门,刚才还紧闭的房门应声而开。 丁兰步履轻盈的跨出门槛,轻手轻脚的将门掩了,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小姐在里头休息,还请诸位声音小一些,别将人惊醒了。” “你家小姐,请问里头睡着的是李家的哪位小姐?”彤云不客气的问道。 彤霞一脚踢在她的腿窝,丁兰重心不稳跪倒在陈琬琰脚边,“你眼睛瞎了?见了世子夫人不行礼?” 丁兰磕痛了膝盖,愤怒的瞪了眼彤霞,梗着脖子问道:“李家的族谱上可未写有世子夫人的名讳,不知哪位是世子夫人?” 陈琬琰嗤笑一声,五指张开撑在她的头顶,使劲往下按了按,“脖子是挺硬的。” “就是不知道把她退回王家,她的脖子还能不能这么硬。”丹云紧接着补了一刀。 丁兰的身子明显害怕的抖了抖,王林被大理寺带走,王家所有人被关在刑部大牢,只待给王林定了罪,那些下人就会被一并处理。 说是送回王家,不如说是送她进刑部大牢。 王大人若定了罪,她被送回去,要么随王家去死要么沦为军妓。 她好不容易才求着王嫣然带她出了王家,自然要忠心耿耿的伺候她,只有王嫣然能保住她不回王家。 她就算吃些苦也不要丢了性命,沦为军妓! 见她虽然害怕但脖子仍旧梗着,陈琬琰对彤云道:“去厨房拿个盛汤的碗来,再拿壶滚水。” 陈琬琰也不急着进去收拾王嫣然,让她先在里头休息一会儿,事情要一件一件的做,人心也要一点点的磨。 “先把门锁了。” 彤霞把丁兰掩紧的门锁了,丁兰回头看了一眼,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想做什么。 半晌才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要软禁我家小姐?” 陈琬琰不理她,指挥带来的府卫将窗户都封起来,以免有人爬出来吓人。 彤霞拘着丁兰,丁兰碰不到陈琬琰气的目眦欲裂,怒吼道:“你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胆敢草菅人命,我要去告你!” “你去,刑部的人就在府外,等着抓王家的漏网之鱼呢。”陈琬琰声音沙哑,语气平缓中带着些许遗憾。 丁兰吓的缩了缩脖子,“你少危言耸听,就凭你也能叫来刑部的人?” “是啊,就凭我能要了王家全府人的命,怎么你想试试吗?” “你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嚣张的!你心脉俱损很嗜睡!听闻你日日早睡晩起,一天中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丁兰难掩心中的得意,她可早就把这位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中了血封咽,你就算一时运气好没死,但你不会运气一直这么好!一旦你体内的余毒复发,你就没命了!只要你死了我家小姐就是这宣平侯府的女主子!” 陈琬琰低笑一声,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那你就能混个姨娘当当,是吗?” “这就不是你一个死人该操心的事儿了。”丁兰得意的说道。 “就算我死了,我陈家就不能送个填房来吗?”陈琬琰不屑的睨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丁兰一愣,问道:“你不怕死?” “死有何惧?”陈琬琰靠着廊柱,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就算你说的都对,可你的主子永远也做不上这侯府的女主人,你也当不了小侯爷的姨娘。” “那你就先去死了试试。”丁兰奋力挣脱彤霞的禁锢,卯足了劲儿朝陈琬琰撞了过去。 孙涪眼疾手快的把陈琬琰拉开,丁兰一头撞在了廊柱上。 丁兰撞的眼冒金星,额头逐渐红肿,不多时就鼓起了一个大包。 “你这个卑鄙、龌龊、无耻的小人!”丁兰气的破口大骂。 陈琬琰冷冰冰的说道:“你家小姐可不一定想我死呢,你丁兰就这么急着让我死了,上位做姨娘吗?” 丁兰气急,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若死了谁给王大人谅解书呢,留不住王大人的命,你家小姐这辈子就只能为妾了,她会让你同她平起平坐吗?” 王嫣然费尽心机嫁到宣平侯府来,不就是为了留住这一身富贵吗?王林若死了她就是罪臣之后,身后无退路,这一辈子就只能为妾。 只要留住王林的命,宣平侯有了忌惮,她早晚有翻身的时候。 宣平侯畏惧的绝对不是区区一万两赈灾银,他同王林有共同的秘密,有关十八年前的秘密。 所以李珩才会被威胁,宣平侯才会为王林求谅解书,他们怕王林鱼死网破拉宣平侯府下水。 宣平侯素来奸猾,也许那水不足以淹掉宣平侯府,但是却可以让他和李家沉在官海浮不上来。 “你是不是想让王姨娘当一辈子的姨娘?” 丁兰被她猜透了心思,愤恨的骂道:“你少挑拨离间了!” 彤云刚好带着滚水和汤碗回来,骂道:“鼠目寸光之辈!” 陈琬琰让人把丁兰绑在廊柱上,她接过彤云手中的汤碗放在丁兰的头上,提了水壶往里头蓄热水。 一边倒水一边说:“你可别动啊,我自从中了毒这手没力气的很,若是烫伤了脸,你可就不能媚主了。” 丁兰被她吓的不敢乱动,惊惧的瞪大双目,生怕她手一抖开水落在她的脸上。水壶的热度烘着她的脸,她知道那水有多烫,若是伤了脸可能要留疤。 “别抖呀,水要洒出来了。”陈琬琰好心提醒道,“你家小姐睡的还真沉,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呢。” 丁兰紧闭着眼,睫毛与身体微微颤抖,强迫自己平静。 “我知道有个人可以解血封咽的毒,你放了我,写下谅解书,我就告诉你那个人的下落。” 第194章 教训丁兰 陈琬琰倒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轻声说道:“然后就让那个人毒死我。” “你们主仆心眼一样多,骗我去求医,然后赏我一碗毒药,我一死你们既能甩锅,又能在宣平侯府一手遮天,当家作主了是。” “宣平侯夫人被你们玩弄在股掌,根本不是你们的对手。老太太年事已高想管也是有心无力,除了我就没人管你们了,是吗?” 丁兰愕然的看着陈琬琰似乎是想把她看穿,她是怎么知道王嫣然和她的计划的? 这确实是她们的计划,陈琬琰迟迟不肯给谅解书,又日渐与李珩亲密无间,王嫣然担忧事情迟则生变,心生此计一石二鸟。 先骗她写下谅解书,再骗她去求医。 她故意提起血封咽激怒她,扰乱她的心智让她心生绝望。再做出畏惧怕死的样子取悦她,顺便抖出有人可以解毒给她希望。 没有一个生病的人不想好起来,没有人不畏惧死亡,就像她怕死就算苟延残喘也想活着。 她们算准了陈琬琰会心动,却没算到她会无动于衷。 千算万算,人心难算。 “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们主仆哪点儿吗?” “哪点?”丁兰呆呆的问道。 陈琬琰淡淡一笑,道:“愚赣无比这点。” 从丁兰刻意提起血封咽,她就大概能猜到她们想做什么了,无非就是做交换。丁兰的言语间,恶毒的真话中掺着一句带着致命诱惑的假话,确实很容易蛊惑人心。 两极分端太刻意了,就容易分辨真伪了。 能解毒也确实很诱人,可是她从现代而来,即使是现代的科学技术发达,能换心、换肾、换器官,也有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她那股子积极研究病症期盼解毒的激动劲儿了,早就淡了。 “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丁兰不死心的说道。 “不就是心脏有损吗,我可以换个无损的心脏呀,你要不要把你的心给我?”陈琬琰黑黝黝的双瞳阴测测的盯着丁兰,幽幽的说道,“我保证,可以让你活着看到你的心脏在我手里跳动的样子。” 这话丹云听她吓被看时说过一回早就淡定了,甚至还能对着丁兰咧嘴嘿嘿一笑。彤云和彤霞却是头一回听,二人相视一眼具是打了个冷颤。 陈琬琰笑的开怀,“心脏不好就换了嘛,血液有问题就换血,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到的。” 她瞄了眼门后的影子,漫不经心的说道:“这门窗我都封死了,你们日后可要小心点。若是走了水可没人救的了火。” 王嫣然死死的握住手中的烛台,不甘心的吹灭了烛火。 “把她的眼蒙起来。” 丹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布条把丁兰的眼睛蒙上,陈琬琰把她头顶凉透了的水端下来,让彤霞拿小刀把她十个手指都割开一个口子,一只手边放了个水碗一只手边放了水壶。 在她双手的手腕上割了一条很细的伤口,又用刀背在她双腕假割了一下。 “今天就用你的血。”陈琬琰背过身不去看她的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丁兰却剧烈的挣扎起来,被划破的手指和手腕钻心的疼。 丹云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沙漏,沙漏被她换上了水,此时水滴的声音让丁兰吓得脸都白了,全身血液都凝聚在她的手腕的口子往外滴。 “不,我不想死,求求你放过我。” “别怕,过会儿你会觉得冷,这是失血过多正常的症状,你的身子会慢慢的僵硬,很快你就会失去知觉,然后没有痛苦的死掉。” 陈琬琰回过身不敢看她的手,用刀背敲敲她的脸,安抚道:“不会很久的,你听这是你血液流出的声音,好不好听?” 彤霞和彤云在一旁替丁兰打扇子,极寒的天气又下着雪,丁兰冻得嘴唇发紫,脑海里全是血液滴在水中发出瘆人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她奋力挣扎,可是身子越来越冷,逐渐冻的僵硬,耳边不断回荡着陈琬琰的话,冷是正常的身子会慢慢僵硬。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哆哆嗦嗦的哭求,“小姐救我,小姐救我!” 丁兰的声音逐渐变小,王嫣然吓得跌坐在地上,脑海里只余一个陈琬琰要放干了丁兰血的画面。 陈琬琰如鬼魅般的声音幽幽传来,“你是不是身体僵硬无力了,你就快解脱了,高兴吗?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趁现在还有力气说话赶紧说了。” 丁兰的声音卡在喉咙咔咔的说不出话,一阵一阵的凉意袭卷她的全身,她想说话却数次咬到舌头,她感觉身上仅剩的力气在慢慢流失,恐惧占据了她内心。 耳边除了风声就是血滴在水中的声音,王嫣然再不来救她,她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她逐渐绝望,心脏剧烈的跳动她就要死了吗? “小姐,碗里已经满了,水壶还未过半,口子需要再划大点吗?”丹云忍着笑问道。 陈琬琰却淡淡的说道:“这声音多好听,我还未听够呢让她的血慢慢流。” 丁兰的意识逐渐涣散,她的脑袋缓缓垂下。 失去意识前,她无力的吐出了一个名字。 陈琬琰眉心微蹙,王嫣红? 她并未听过王嫣然还有个姐妹叫王嫣红,刑部也并有此人,她看向彤云和彤霞,二人均是摇摇头表示不知。 她看了眼吓昏过去的丁兰嗤笑一声,就这点胆子还来诈她,忒不经吓了。 “拖出去埋了。”她冲丹云挤挤眼,丹云忙招呼孙涪去抬人。 孙涪拿刀砍断了绑着丁兰的绳子,叫人扛着丁兰,与丹云一起出了宣平侯府,早有马车等在外头,二人带着丁兰出了城。 陈琬琰沉默的看着廊柱上孙涪砍出的刀痕,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对王嫣红也没有任何印象。 她眼眸闪动,大雪飘飘洒洒下了许多日地上积雪已深,她在外面站了许久,即使披着白狐裘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低头看着地上的水碗,里面的水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的冰,根本没有丁兰的血,只有莹白的雪上有几滴殷红,她强忍住心头的不适别开眼。 丁兰是连冻带吓又闻了安神的香才昏过去的,根本就没有失血过多。 第195章 给王嫣然挖坑 她在丁兰头顶按那一下,就悄悄撒了安神的香,绑她眼睛的丝带也用安神香熏过,她说那么多吓她的话,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她昏睡过去。 她想借此机会,把王嫣然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换了,顺便吓吓王嫣然。 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王嫣然的屋里寂静无声,她知道王嫣然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隔着门看的并不真切,陈琬琰乐的让她脑补。 “你过来。”陈琬琰指了个藏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小丫鬟。 那丫鬟被她点到蓦地一惊,拔腿就想跑,被彤霞一把抓住拖回来按在地上。 “看了这么久,想跑哪儿去?”陈琬琰问道。 “奴……奴婢什么都没看到。” “从我进了院子你就在看了,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学的够快的呀。” “奴……奴婢求少夫人开恩,奴婢是来为母求情的,并无意偷窥。” 彤云问道:“你母亲是谁?” “奴婢母亲是守门的常婆子。” 彤云看了眼陈琬琰,冷声说道:“常婆子目无主母,尊卑不分,难道不该罚?” “奴婢母亲行事糊涂确实该罚,但念在她是初犯,求少夫人开恩罚的轻一些。” “因你母亲阻拦险些使少夫人的病情加重,一句初犯未免太言轻了些。”彤霞道。 “若非我母亲阻拦,那小丫鬟进来也是一顿毒打,出不去更耽搁时间。” 彤云不满道:“你这意思,常婆子非但无过还有功了?” “有功奴婢不敢想,就想求少夫人开恩,念在奴婢母亲年纪大了,在侯府安守本分做事的份上,求您一个恩典。” 陈琬琰笑着说道:“你倒是个会狡辩的。” “奴婢不敢狡辩,只是护母心切,奴婢常听闻少夫人院里的姐姐们夸赞少夫人仁厚,才敢厚着脸皮来求您。” 彤云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刚才跑什么?” 小丫鬟窘迫的回道:“奴婢害怕。” 她刚才在外头听陈琬琰讲话,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觉得自己的血液也随着她的话不断的往外冒,一颗心剧烈跳动,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幸好没有蒙住她的眼睛,否则她都要被自己脑子里想出的场景,吓昏死过去了。 “今日看到的不许说出去。”陈琬琰沉着脸,一双杏眼漆黑如墨,“去将打了玲儿的的奴婢都叫过来。” “奴婢一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乱说。”小丫鬟磕了个头,颤颤巍巍的跑了。 彤霞将地上的水壶和碗收了,陈琬琰递了钥匙给彤云,让她将锁着的门打开。 王嫣然就静静的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一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她不经意的瞥了眼刚才绑丁兰的廊柱,雪地上还有几点刺目的殷红。 “你杀了她?”王嫣然语气平静的问道。 陈琬琰反问,“不是你推她出来送死的吗?” “那是她该死,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在说你自己吗?”陈琬琰讥讽道。 王嫣然噎了一下,笑道:“我本就是凤凰,就算折了翅膀我也不是麻雀。” 陈琬琰也笑了笑,“你若是凤凰,谁该是真龙呢?” 王嫣然怔了怔,脸色黑了一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姨娘可别龙蛟不分,凰鸡不辩。” “你别得意,你若敢伤我王家,日后我一定诛你九族。” 陈琬琰讶然的看向她,煽煽鼻子,笑道:“王姨娘好大的口气呀,吃蒜了吗,嘴巴这么臭。” 王嫣然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若你放过我王家这一回,我一定记得你的好,日后也不会为难你,更不会和你抢小侯爷。” “我可是刚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你就这样威胁我呀?”陈琬琰吸了吸鼻子,“我若不帮你,你就会诛我九族?” “嫣然一时口误,少夫人也别抓住这点不放。” 陈琬琰就是佩服王嫣然这能曲能伸,面不改色的模样。 “在你诛我九族前,我倒是可以让你尝尝满门独剩你一人的滋味儿。” “你……” 王嫣然胸脯极速的上下起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软了语气说道:“我并不知少夫人那日高热昏厥,否则也不会罢着医女不放,是您院里的丫鬟口出狂言辱我在先,我才使人打了她。” “姨娘也是奴婢,我的丫鬟就算说你几句你忍着就是了,那么大气性做甚。” 王嫣然被她噎的半死,面无表情的盯着陈琬琰半晌才垂了眸子,“是我小气了。” “不,你应该说奴婢知错了。”陈琬好言提醒。 彤云没忍住扯了扯嘴角,侧头掩饰脸上的笑意,刚好看到守门的婆子常氏的女儿领了几个小丫鬟过来。 “少夫人,人都带来了。” “就是你们打了玲儿?”陈琬琰阴沉着脸问道。 几个小丫鬟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吱声。 “每个人打个几下,报报数。” “少夫人的话,你们敢不听?”彤云厉声喝道。 “奴婢打了五下。” 有一个小丫鬟先开了口,彤云一一扫了过去,剩下的小丫鬟也都报了数字。 “奴……奴婢打了七下。” “奴婢打了九下。” “奴婢打了八下。” 等人一一报完,彤霞在心里算了算,道:“玲儿身上一共四十一处伤疤,她们统共才报出了二十九下。” 彤云道:“那就是有人说谎了?” 小丫鬟们一下就慌了神,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天,她们哪里还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下,不过是胡乱报个数字企图蒙混过关。 不过是打了个丫鬟,还能打杀了她们不成。 陈琬琰确实不会打杀了她们,府卫递了一根带刺的藤条给她,说道:“这就是那日她们抽打玲儿姑娘的藤条。” 那藤条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陈琬琰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没伸手去接,她看到血就头皮发麻,心悸哆嗦,看到大片血迹就失语的毛病竟然被她从天朝带到了这里。 她闭了闭眼,深吸口一气,说道:“给王姨娘。” “你的丫鬟由你亲手处置,她们报了假数字企图蒙骗我,玲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四十一处,你就按照她们报的数字,加上四十一打过去。” 第196章 诛心 王嫣然寒着脸不肯接藤条,她不愿在小丫鬟面前对陈琬琰伏低做小,叫人看轻了她。 她站直了身子,试图和陈琬琰谈条件,“你刚杀了我的贴身丫鬟,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陈琬琰如梦惊醒,道:“哦,你打完了,把丁兰的卖身契给我,我等会儿让人烧给她。” 王嫣然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盯着她看,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陈琬琰被她看的羞赧,故作不好意思的问道:“不是你让我杀了她的吗?” 王嫣然确实是想让她打杀了丁兰,丁兰伺候她多年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她数次透露出想当姨娘的意思,想与她平起平坐。她不能亲手杀了丁兰,让伺候她的丫鬟看到寒心,这才想出了一石三鸟之计。 “我何时叫你杀她了?”王嫣然反问道。 陈琬琰无辜的眨眨眼,“她喊你救她,你也没让我停手呀?” 王嫣然噎了噎,她确实太想让丁兰死了,以至于连假装救她都忘了。 陈琬琰见她说不出话,不满的催促道:“你废什么话,快点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王嫣然被她气的怒火中烧,面子里子都在这几个丫鬟面前丢尽了,气冲冲的拿藤条抽打第一个报数的小丫鬟。 小丫鬟被她抽的泪流不止,厚厚的棉衣被抽烂,可见王嫣然是下了狠劲泄愤了。 余下的小丫鬟胆战心惊的站着,心也凉了半截,刚才她们听到二人的对话,就隐隐觉得王嫣然不是个会护丫鬟的主子。 丁兰是她从王府带出来的丫鬟,她还如此狠心,对她们就更不会放水了。 陈琬琰见那几个丫鬟如霜打的茄子,冷笑着扫了她们一眼,对彤云道:“你帮王姨娘数着。” “是!” 她带着彤霞去了正厅,让彤霞把空白的牌位摆在正厅正中间,下面放上香炉,插上了三支香,有风穿堂而过,燃着的香明明灭灭,香灰落在桌案上。 “主子,这是谁的牌位呀?”彤霞十分不解,她为何总是拿个空白的牌位来找王嫣然的麻烦, “一位故人,王嫣然害了她的性命,就该忏悔求她宽恕。”而不是心心念念的诛她九族。 只要她在这里一天,王嫣然就得日日给她焚香祭拜。 彤霞见她目露伤感,就没敢再多问为何牌位没有名讳。 二人等王嫣然打完了最后一个丫鬟,才出了正厅。 王嫣然累的气喘吁吁,额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还多抽了最后一个小丫鬟几鞭子,打得十分过瘾。 回头冷不丁看到正厅摆着的牌位,心中惊惶恐惧,尖叫着扔了手里的藤条,跌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又……” “怕你戾气太重,让你日日焚香祷告,洗涤罪恶的灵魂。”陈琬琰冷淡的声音如梦如幻的飘进王嫣然的耳中,“丁兰死的那么惨,你就不怕她找你索命?” “人是你杀的,与我何干?” “没有你的准许,我怎么会动你的人呢,一石三鸟你玩的很溜。”陈琬琰顿了顿,继续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做过的事情总会有报应的一天。”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王嫣然猩红的双眸恶狠狠的瞪着陈琬琰,身躯止不住的颤抖。 “我怜你病中体弱,特将牌位立在正厅,免你奔波,以后你一日三餐前都要祭拜,一日不可懈怠。” 不是病了吗,不是要霸占着医女吗?她心善,就把牌位安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省的她日日找借口。 陈琬琰指了指常婆子的女儿,问道:“你叫什么?” “回少夫人,奴婢叫翠怜。” “以后由你监督王姨娘。”陈琬琰想了想,又补充道,“罚你母亲常氏二个月月银,你可有不服?” 翠怜忙跪地磕头,“奴婢谢少夫人垂怜,日后一定好好当差。” 只要不是送去庄子就好,送到庄子想回府便难了,二个月月银而已,不算什么。 只要能留在府里,油水比月银多。 陈琬琰事情了了,也不多留,赏了翠怜一个八宝玲珑银镯,淡淡道:“做得好有赏,做错了就该罚。” 翠怜收了镯子磕头道谢,陈琬琰也没再理她,就带着人走了。 翠怜掂量着银镯的份量,比她母亲两个月月钱要多一些,长出了一口气,她这把算是赌对了。 虽然罚了她母亲两个月月银,但这一个镯子就补回来了。 她故意在陈琬琰面前露了脸,想叫她对自己有印象,也好往上走一走,到主子身边伺候。 就她今日所见,陈琬琰确实如她院里的丫头说的那样,出手大方又十分护犊子,听说她院里的丫鬟各个都是小富婆,她也想给自己多攒点嫁妆,不想再做最末等的洒扫丫鬟了。 挨了打的小丫鬟眼红的看翠怜收了镯子,恨不能时间回到几日前,说什么也不出手打那个玲儿。 王嫣然经过这一番折腾折了心腹,失了人心,还被强制给个牌位一日三祭拜,气的一天未进食。 陈琬琰却觉得心情畅快,彤云时不时的瞟她一眼,欲言又止。 陈琬琰走在前头似有所感,问道:“怎么了?” “主子,万一丁兰说的是真的呢?” “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有能解毒是假的,不要受她迷惑了。” “万一真有人能解了血封咽呢?”彤云不死心的问道。 陈琬琰淡淡道:“无解。” 原主已死,无解。 彤霞不解的问道:“主子为何放过王姨娘?” “你觉得我放过了她?”陈琬琰笑着问道,“我若打了她,她岂不是有理由找小侯爷哭诉了。” 她不会打王嫣然,只会让她失了人心,让她日日活在煎熬里和监视中。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凤凰吗,她偏偏要让她知晓什么叫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富贵不是那么好留住的,她要让王嫣然把手里的银子都耗净。 第197章 李泽执意纳丹霞 她今日打罚了那几个丫鬟,日后那些人还会被她用言语收买,全心全意的敬着她吗? 只怕是心都凉了。 收买人心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撒钱,没大把的钱财打赏,谁还肯为她卖命。从众星环极到孤立无援,遭人白眼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 王嫣然在外面散布了那么多诋毁她的谣言,在她本就不好的名声上添油加醋,让京都贵妇避她不及。 而她王嫣然一朝落魄,还想活的众星捧月,她就让她也尝尝冷言冷语的攻击。 在这里打杀一个人简单,诛心也不难,王嫣然也该尝尝被文火慢炖,大火爆炒的好滋味。 “主子,是不想她缠着小侯爷?”彤云蹙眉,主子这么喜欢李珩了? 她本该高兴,怎么有点替殿下着急呢? 她要是喜欢李珩,那她家殿下怎么办? “是,也不是。”她并不怕王嫣然缠着李珩,她只是想清净几日。 她病了几日,已经耽误了许多事情,若是王嫣然再闹上几日,搅的她不得安宁,损失的都是她的血汗钱。 青苹果乐园已经有了雏形,年后完工就要筹备开业,她的准备工作却还没有完成,优怜乐师排演还需要花些功夫。 这么多天了,唐远还没找到,她哪有空去管那个秋后蚂蚱。 陈琬琰怔了怔,其实唐远找不找到,好像都没有那么重要了,这几日头脑不发昏后她发现……她好像并不想走…… 临近阆苑她面色越发沉静,站在阆苑门口沉思了良久,才对守门的侍卫道:“让我们的人都撤了,人不必找了。” “少夫人,侯夫人请您去她那儿一趟。”锦瑟高声叫住快要走进阆苑的陈琬琰。 陈琬琰驻足,蹙眉问道:“何事?” 锦瑟道:“三房的梅姨娘来了,替泽公子讨丹霞姑娘。” 好几天没再听人提过这事儿,她以为这事儿已经解决,怎么梅姨娘又求来了? 陈琬琰心里微微不悦,这还没完没了了? 彤云才同宣平侯夫人起过冲突,唯恐周新月看到彤云再生事,让彤云先回了阆苑,带着彤霞去了宣平侯夫人的院子。 进了正厅,她微微一愣,李泽竟然也在。 李泽和梅姨娘看到她,双双起身行礼。 李泽冲她拱了拱手,恭敬道:“见过大嫂。” 她们二人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陈琬琰受了,又对宣平侯夫人行了礼。 刚入座就听宣平侯夫人为难的说道:“丹霞是琰儿的人,我这个做婆婆的也做不了她的主。” 陈琬琰听她满腔的怨气,就忍不住想笑。 梅姨娘道:“少夫人,奴婢厚着脸皮替泽哥儿向您讨要丹霞姑娘,不知您是否愿意割爱?” 陈琬琰目光冷淡的扫过李泽,看向梅姨娘,淡漠的说道:“不愿。” 梅姨娘知道她是个刺头,不是个好说话的,被她拒绝了也不觉得尴尬,陪笑道:“少夫人可是担心丹霞姑娘跟着泽哥儿受委屈?” 陈琬琰沉默不语,梅姨娘已有三十七八岁的年纪,生的一副好样貌,身段丰腴,柳叶弯眉替她多加了几分柔弱,眼尾上挑,却并不显得狐媚。 能把三房的爷们吃的死死的,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奴婢今日既然求到少夫人面前,就不会让泽哥儿委屈了丹霞姑娘,日后丹霞姑娘就是泽哥儿院里的主子,奴婢也会尽心伺候她的。” 陈琬琰微微讶异,“你虽是姨娘,可也是泽公子的生母。” 哪有让自己生母伺候自己妾室的? 家里也不缺伺候的奴仆,这简直荒唐。 “奴婢知晓自己的身份,伺候主子是应当的。”梅姨娘低眉顺目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心下了然,难怪三房的主母能容忍她,还让她亲自养大李泽,原是个守本分,心里有数的人。 “梅姨娘口口声声称丹霞是主子,不知是准备以正妻聘之,还是妾室纳之?” 梅姨娘一顿,脱口道:“自然是纳妾啊。” 陈琬琰颔首,“既然是妾室,就是奴婢,何以称主?” 梅姨娘噎了噎,丹霞本就是丫鬟出身,能入高门为妾已是运气好,总比一辈子为奴为婢的好? 她自个儿善妒,不肯让李珩把贴身侍女收房,丹霞最好的出路不过是配个小厮,不但她脱不了奴籍,子子孙孙也都是奴籍,她就不信丹霞不心动。 “不知奴婢可否见一见丹霞姑娘?”梅姨娘温声问道。 陈琬琰瞥了眼端坐的周新月,冷声说道:“丹霞前些日子挨了板子,行动不便,要见她怕是要过些日子。” 李泽双眸一闪,蹙眉问道:“不知丹霞姑娘伤势可重?” “有些。” 她并没有说谎,丹霞的臀腚都被打开花了,时不时的起高热,已经好几天下不得床了。 李泽同梅姨娘长得很像,细长的眉眼,眼尾上挑,端坐的姿势稳当大方,仪表堂堂。除了不是嫡子,无论是外貌还是学识,他都不比李珩差。 但这是个看出身的时代,即使他科举入仕,才华无双,无人相帮仍需要奋斗很久才能赶上李珩现有的资源人脉。 嫡庶有别,嫡系都喜欢和嫡系抱团,除非他格外出挑,有人眼光独到特别赏识他。 他虽在李氏一族学识出众,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机遇有时可遇不可求,伯乐也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我这里有瓶金创药,不知可否请大嫂带去给丹霞姑娘。”李泽说着从袖袋中摸出一个白瓷瓶放在几案上。 陈琬琰摇摇头,“不能。” 李泽眸色暗了暗,“是我唐突了。” 陈琬琰叹了口气,问道:“泽公子,你为何想纳丹霞呢?” 第198章 心悦求娶 丹霞是她的丫鬟,给他做妾也确实不合规矩。李珩已经替她回绝过一次了,没想到他却如此执着。 李泽脸红了红,不自在的说道:“我既辱了丹霞姑娘清白,就该负责。” “若是这个原因就不必了。”陈琬琰眨了眨眼,笑盈盈的说道,“泽公子好心相扶,算不上辱了她清白,待她好些了,我便备下谢礼,让丹霞亲自去给你道谢,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李泽脸上的红晕褪去,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梅姨娘却道:“少夫人,不该问问丹霞姑娘的意思吗?” 陈琬琰不悦的眯了眯眼睛,梅姨娘话中的意思是责怪她行事武断? 她语气生硬道:“她既是我的丫鬟,我自然能做的了她的主。” “若是丹霞姑娘愿意给泽哥儿做妾呢,少夫人这样不是毁人姻缘了吗?”梅姨娘急道。 李泽低声道:“姨娘,不可对少夫人无礼。” 梅姨娘也是急了才乱了方寸,这个陈琬琰本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她一口咬定的事儿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她咬死了不松口,谁也拿她没办法。 “我心属丹霞姑娘。”李泽道。 周新月坐在主位看了半天的戏,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尖细的声音刺耳的穿透了陈琬琰的耳膜。 “什么?你喜欢一个奴婢?” 陈琬琰挖了挖耳朵,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泽逐渐涨红的脸。 梅姨娘也瞠目结舌的望着他,李泽吞了吞口水,道:“我心悦丹霞姑娘,求大嫂成全。” 陈琬琰从震惊中回过神,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二人并无交集,你如何心悦于她?” 李泽沉默片刻,缓声道:“我在府外,同丹霞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那日我被几位公子推搡,是丹霞姑娘路过帮了我。”李泽坦诚说完脸色涨红,似是感到有些难堪,垂着眸子看着面前的几案。 陈琬琰收起打量他的目光,她虽早知嫡庶有别却不知他会在外受辱。他就算是庶出,也是宣平侯府三房的大公子,宣平侯府并未分家,怎会有人敢折辱他? 陈琬琰心思一转,难道……他是想攀高枝儿,被人嫌弃了? 宣平侯府已然很富贵了,可是这泼天的荣耀富贵大部分都属嫡出,嫡出才是最后接管家业的。 他天资聪慧才华横溢,就是得过圣上夸奖的李珩也曾赞过他文思敏捷,下笔如有神。可是他太优秀了,甚至盖过了三房嫡子的风头,这样的人不缺智慧,只缺机会。 他想纳了丹霞,与她搭上关系? 丹霞是她的贴身婢女,在她这里说话确实有几分份量。 可她只是一个内宅妇人,能帮他的并不多,关键是她名声奇差,连给他介绍一门好亲事都做不到,如此委曲求全,实在很没有必要。 “你若真的喜欢丹霞,就不该让她为妾。”陈琬琰仍旧拒绝,他也许真是为了前途才要纳丹霞,那就是动机不纯。 “泽公子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若娶了正室,丹霞该如何呢?若是正室责难于她,你可能护得住?” “我……我会尽力护她!”李泽道。 陈琬琰摇摇头,“由不得你。” 李泽正室未立,她这个做大嫂的就往小叔房里塞小妾,算个什么事儿啊!大房兄嫂手伸这么长,传出去又是笑话一桩,李泽日后还能娶到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你若还想有段好姻缘,就熄了这个念头。”她想了想又补了句,“丹霞不会给人做妾。” 就她这名声,以后主母进了门能不卯足了劲儿欺负丹霞吗! 后院是女人的地盘,女人对付女人的手段多的是,男人根本指望不上。就算李泽对丹霞真心有爱,不是利用,可爱也会被时光消磨耗尽。 最主要的是丹霞喜欢的是谢二啊!她并不想给李泽做妾。 “这……总不能让一个丫鬟做正室主母?”梅姨娘细声细气的说道。 陈琬琰摇摇头,道:“泽公子有他自己的姻缘,丹霞没有那个福气,她有自己的人生。” 周新月愣了愣,她这是什么意思,丹霞给李泽做正室她都不愿意? 这人自己过得好,就见不得别人也好吗,别人就得对她伏低做小? 这女人,心肠坏的很! “我可以娶丹霞姑娘为正室,求大嫂成全!”李泽认真的说道。 陈琬琰‘啊’了一声,震惊的不知如何开口,呆愣愣的看着他,瞪的眼睛都干了。 梅姨娘却拉了李泽一把,低声训斥道:“你说的什么浑话,你本就是日子难过的庶出,处处被人瞧不起,再娶个丫鬟做主母,以后进了官场还怎么抬头做人!” 陈琬琰颔首,“梅姨娘说的极是,此事休要再提。” “大嫂为何要替丹霞姑娘做决定,若丹霞姑娘愿意,大嫂也不肯放人吗?”李泽抬高声质问道。 他就不信有丫鬟不愿意做当家主母的。 陈琬琰危险的眯着眼睛,李泽对丹霞太过执着了。仅一面之缘,就愿意娶个丫鬟做当家主母,在这个嫡庶尊卑的时代太骇人听闻了。 这时代各大高门都将资源放在嫡出身上,很少会有人关注庶出,故而才有知嫡不知庶的典故。 嫡出也根本不带庶出一起玩,至少她在赵瑾瑜身边从未见过庶出子,李珩也很少带着他庶出的兄弟一起出去应酬,连她大姐夫的侧妃都是名门嫡出。 陈琬琰摸着手上的琉璃珠串,缓声说道:“泽公子天资聪颖才华过人,娶个毫无背景的丫鬟,于你的仕途毫无助益,难道你要自毁前程?” 李泽不是纨绔,他不会甘愿一生碌碌无为,若他无心往高处走,怎会被高门的纨绔推搡调侃。 但依他的出身也只能娶个门户低的嫡女或者高门庶女,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说不得还没有丹霞对他的帮助大,毕竟丹霞还是她大姐夫的人。 她忽然灵光乍闪,难道李泽知道丹霞是她大姐夫的人? 那李泽的目标不是她!是赵锦锋! “我……我……”李泽被她问住,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解释。 第199章 一肚子黑水 陈琬琰见他说不出话,心里就跟明镜似得,真不怪她阴谋论,自从她来到这里,除了丹云她就没有接触到一个正常人!个个都是属墨鱼了,一肚子黑水! 包括赵瑾瑜,有这么多女人还跟自己暧昧不清,这个死渣男! 亲亲抱抱这么多回,有了张四姑娘就开始疏远她,跟她冷脸相对了! 想到这里,陈琬琰倏地起身,面沉如墨,扭头对彤霞说道:“我要见他!” 必须睡了他,狗日的! 彤霞被她狰狞的表情吓得抖了抖。 “你又要见谁?”宣平侯夫人黑着脸问道。 “夫人才这么一会儿不见,就想我了?”李珩一身寒气的从外面进来,狭长的丹凤眼促狭的望着她。 陈琬琰:“……” 被寒气一冲,她一时发热的脑子得到缓冲,也冷静了下来。 僵硬的迈开小碎步走过去,替他脱了大氅,含羞带怯的冲他抛了个媚眼,“小侯爷不好好读书,跑这里来做什么?” 李珩含笑望着她,低声耳语道:“自然是来救夫人。” 陈琬琰娇羞扬起嘴角,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李珩挑眉,对宣平侯夫人行了礼,坐到陈琬琰刚才坐的几案前,端起她喝过的茶水饮了一口。 “母亲,儿子要同琰儿去大理寺办事,不知母亲这里可还有事没商议完?” 周新月一听大理寺,就想起周淑清,忙道:“你的事要紧,你们自去忙,清儿在大理寺也不知怎样了。” 大理寺等闲人进不去,她想去看看周淑清也所求无门。 陈琬琰道:“夫人放心,周姨娘好的很,还吃胖了一大圈。” 宣平侯夫人听到她提周淑清就来气,好的很?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能好才怪了! “你懂不懂尊敬长辈,母亲也不会叫了?” 陈琬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态度恭敬的唤了句,“母亲。” 李珩捏了捏她的手,对宣平侯夫人道:“母亲放心,琰儿时常送东西进去,周姨娘在大理寺什么都不缺,也确实胖了一些。” 周新月才不相信陈琬琰这么好心,她要是心好能把周淑清送进大理寺?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李珩宠起人来确实让人感到身心愉悦,这男人真的很不错了,不是一味的顺从母亲。 周新月听李珩这么说也放了心,李珩从不说诳言,他说过的好就一定过得不错。 听见陈琬琰笑出声,哼了一声,虽有不满也没再出言怼她,小声抱怨道:“整日呆在那么小的牢房里除了吃就是睡,能不胖吗!” 陈琬琰知道她这是担心李珩夹在中间为难,也就没还嘴。 其实抛开宣平侯夫人对她有成见不谈,她也算是个不错的婆婆了。 自从进了李家的门她就大病小灾不断,三日一次的请安她统共也没去过几回,周新月也没有因她整日称病不在她跟前伺候找茬。 娶个名声差的儿媳就算了,明明是她的儿媳,却以太子妃身份给沈皇后守孝,甚至守丧三年不得孕育子嗣,有婆婆喜欢这样的儿媳妇才有鬼。 她自己心里有谱,能理解周新月对她的不满,只要她不做太过火的事儿,能忍就忍了。 梅姨娘却急了,丹霞的事儿还未有结论,陈琬琰就这么走了,还怎么谈? “丹霞姑娘之事……” 陈琬琰眼珠一转,做妾是一回事儿,做主母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能嫁给李泽做主母也确实是个好归宿,主母是主,妾室是奴。李泽并不平庸,若他待丹霞真心,她倒是乐意拉他一把。 谢二毕竟年长丹霞许多,他并未丧妻也未合离,穷时发妻离他而去,如今他已然脱贫,那发妻就像个定时炸弹,不知何时就会归来,况且还有个半大孩子。 她不知道丹霞是怎样生出的情意,就像她不知,为何自己放不下赵瑾瑜一样。 但谢二与丹霞确实不太相配。 她转头对彤霞道:“你回阆苑把泽公子的话转述给丹霞,问问她的意思。” 彤霞迟疑了一瞬,说道:“奴婢离开,主子身旁就无人伺候了。” 太子殿下交代过,一定要时时刻刻跟着她,不能让她身边少了伺候的人。 “快去快回就是了,有小侯爷在没人伤的了我。” 自从她和李珩假圆房之后,彤霞和彤云简直不要太粘着她,十二个时辰二人无缝连接的守着她。 彤霞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防的就是小侯爷好吗!? 李珩挑挑眉,“难得夫人这般信任我,自当好好护着。” 彤霞拗不过她,知道陆久就在外头猫着,也不再纠结,行了礼便要回阆苑寻丹霞。 “彤霞姑娘请等一下!”梅姨娘唤住彤霞,指了一个小丫鬟,轻言浅笑着说道,“让她随彤霞姑娘一道儿,正好去瞧瞧丹霞姑娘的伤势。” 彤霞看向陈琬琰,梅姨娘分明是不信任她,怕她从中作梗胡乱传话,便想派个小丫鬟去监听,还将话说的十分圆滑,但她只听陈琬琰的命令。 陈琬琰笑了笑,她本就没有歪心思,也不与她计较,对皱着眉头的彤霞道:“去。” 梅姨娘见她允了,拿起李泽几案前的白瓷瓶递给小丫鬟,仔细交代道:“别忘了告诉丹霞姑娘,这是泽哥儿给她的。” 小丫鬟接过收好,又将梅姨娘交代的话复述了一遍,梅姨娘才满意的放她跟彤霞一起离开。 李珩触了触她的额头,低声问道:“今日在外头吹了风,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侯爷这么急着来,就为了问这个?” 李珩知道她疑心自己是为了王嫣然才来了的,轻笑反问:“还能为何?” “明知故问。”她低声嘀咕。 周新月面无表情的看着旁若无人的二人,大声咳嗽了几声。 “母亲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李珩一本正经的问道。 陈琬琰憋着笑在火上添了一把柴,问道,“是否需要请医女来瞧瞧?” 李珩侧目捏了她一下,眉目含着点点宠溺,无奈的低声说道:“别闹。” 他身为儿子自然要以孝为先,他这话问的是真心实意。偏偏旁边有个没正形的喜欢煽风点火,看似出于关心,实则一句话就把意思带偏了。 第200章 聪明的梅姨娘 二人前几日因为医女闹的不愉快,陈琬琰可以教训王嫣然,却打不得骂不得周新月,因此才故意提及医女,让她难为情。 宣平侯夫人脸黑了黑,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当着儿子的面,不同她一般计较。 “我身体无碍,就是有些不放心清儿。”周新月眉宇之间染上了些许惆怅。 当初大哥周山将周淑清托付给她,人是她一手带大的,无论别人怎么说,只要未真的伤害到她,她都对她有一份信任与责任。 “不放心就一起去呗。”陈琬琰无所谓的说道。 周新月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来,失落道:“你说的轻巧,大理寺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嗯,我带母亲进去。”陈琬琰把头从李珩身侧探出去,笑嘻嘻的看向她,“外头冷,母亲多穿件衣裳。” 李珩疑惑的看着她,他去大理寺都要随着二皇子一起,才有机会瞧一眼与血封咽有关的人,以防串话,对话都是不能的。 他东西也送不进去,却不知她是如何把东西送进去的。 “你真能带母亲进去?”李珩怕她逞强,皱着眉头问道。 送东西和带人进去可不一样。 陈琬琰郑重的点点头,淡淡道:“会有二名录事跟随,不该说的话却是说不得。” 周新月能进去瞧一眼周淑清就满足了,她也没甚不能说的话,左右不过是关心周淑清,想去看她过的是否真如李珩说的那样安好。 “你有这么大本事?”周新月难以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恨不得马上就去大理寺,满脸都是急躁的喜气,仍不忘多问一句。 “我何时骗过人了,母亲随我去就是了。” 周新月仔细想了想,她这人除了喜欢故弄玄虚,说一半留一半,让人抓狂,确实没有打过诳语。 梅姨娘不动声色的打量陈琬琰,她只同陈琬琰有过面缘,从未有过交谈,只听三爷和三夫人说她为人猖狂,丝毫不把李家的人放在眼中。 她对陈家的事所知甚少,只知她家世虽然显赫,到了她这一辈却已没落,除了陈将军确实后继无人,陈家长子就是个恩荫的武官,没有实权。 陈琬琰母亲是蜀国和亲的公主,圣上忌惮陈将军又动他不得,只将她兄弟姐妹都扣留在京都,只因蜀国公主生她时殒命,她又是女儿身,才将她留在了陈将军身边。 陈家若是没有了陈青岩,荣耀风光将都不在。 “梅姨娘在瞧什么?”陈琬琰笑盈盈的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看少夫人与小侯爷站在一起如金童玉女一般,心里头羡慕。” 她方才还想不通,为什么李泽宁愿娶个丫鬟当正室,也不愿娶大夫人给他安排的伯爵府庶女,这会儿她却有些明白了。 她还有一半蜀国的血脉,就等于有了蜀国这个护身符。蜀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若是打起来赵国未必扛得住。圣上虽不会再重用她家,却会护着陈家。 她和皇家好像还有些不清不楚,圣上对她的态度很微妙,宫里随着天气转换赐守丧衣裳给她,让她以儿媳的身份为故去皇后守丧,简直闻所未闻。 梅姨娘不经意瞄了眼她对襟上东珠做的扣子。 只有皇室中人才许用东珠。 周新月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有做母亲的不愿意儿子娶个心仪的妻子,泽哥儿的事自有三弟妹管着,不会亏了他的。“ 梅姨娘闻言柔柔一笑,“侯夫人说的是。” 她儿子是庶子里较为出息的尚且得不到多少关注,家中庶女是何光景她岂会不知道,三夫人给他儿子挑的庶女皆是无名之辈,只怕是连宴会都没参加过几回,娶回来有何助益。 陈琬琰似乎不像表面这么惨,都说是圣上恼了她才做此羞辱,可在她看来却并不然,既然恼了她又为何赐她丹青铁券。 便是看在蜀国与陈将军的关系,皇帝也不该如此对她,而蜀国与陈将军似乎也都没有替她出头的意思。她虽是妇人不懂朝政,也隐隐察觉事情有些微妙。 远的不说,就说王家要出事,她分明早就知道了。宣平侯日日上朝,夜夜应酬,都不知晓的事情,她一个妇人却早就知晓了,难道她比宣平侯还厉害? 想到这里,梅姨娘忍不住看了眼李泽,但见他成竹在胸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娶她的丫鬟似乎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琬琰是不知道梅姨娘短短几分钟,就脑补了这么一出大戏,她一直在偷偷观察李泽,在心中仔细分析他今日的一言一行,她始终认为李泽的动机并不单纯。 “母亲,您要去换身厚实些的衣裳吗?”陈琬琰问周新月。 周新月犹自沉浸在能见到周淑清的喜悦中,闻言一愣,“我这身衣裳有何不妥?” 李珩道:“外头还在落雪,母亲这身是有些单薄。” 闻言梅姨娘脑筋一转,见陈琬琰盯着自己看,心道她是想把人支开,赶忙说道:“我伺候夫人更衣。” 陈琬琰冲她笑笑,这人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出众,难怪她儿子敢出风头不藏拙。 等二人带着丫鬟去了主屋,她才对李泽说道:“丹霞有心仪之人,未必会愿意做泽公子的正室夫人。” 李泽愣了愣,似是没想过这样的结果,他除了庶出的身份,学识修养并不比李珩差。他好歹也是三房的大公子,愿意娶一个丫鬟为正室,怎么会被拒绝呢? 他抿着唇半晌才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01章 嫡庶尊卑 陈琬琰想了想,说道:“他在我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丹霞心中是个什么样的人。” 丹霞怎么会看上谢二的她也不知,或许是不打不相识,相处中发现了彼此的契合点。 谢二有他自己的优点,脑子活泛勤奋,为人热情忠诚,知恩图报。知道了她的葡萄酒配方,也并未自己私自酿造出售,由此可见他为人正直良善并不贪财。 李泽自嘲道:“大嫂是不是也因为我是庶子,看不起我?” 李珩道:“泽哥儿,即便不是嫡出,你远比许多人都优秀,不必妄自菲薄。” “可就因为我不是嫡出,路就要比旁人难走。” 李珩自然知道嫡庶差别,他自己占嫡占长,因此也不知怎样安慰他,即便是想帮他,也没有能力。 勋贵人家尤其注重嫡庶之别,他没能力带他融进自己的圈子,纵然知晓他很优秀。 嫡庶尊卑之别就是皇家也极为看中,皇子想名正言顺的做储君,首先需要有个嫡子身份。 沈皇后作为景睿帝的原配,以元皇后之仪下葬,就算将来景睿帝另立新后,其他皇子由庶转嫡,赵瑾瑜的身份永远都是最尊贵的。 除非他不在了,新后之子才能越过他去,这也是为什么沈后丧命水月庵,赵锦锋会气急败坏的原因。 若是沈皇后没有恢复后位,他就不用把沦为庶出的赵瑾瑜放在眼里。现在这种情况,许贵妃就算成了皇后,也是继后。 这也是为什么,沈后薨逝不久,便有许多中立的世家大族、高官权臣将目光投向了赵瑾瑜。 身为皇子是为君,臣子表面上并不敢以嫡庶之别曲待他们,但嫡出继位总归是更能服众,也少被史官诟病。 皇家是如此,公侯人家亦然,没有嫡子愿意被庶出强压一个头,这就是嫡出不愿意带庶出玩的根本原因。 除非他有一日真的强大了,旁人都要依附于他,到那个时候他的身份才不重要。 “大嫂,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痴心妄想?” 陈琬琰否认,“我没有。” “那大嫂为何不肯将丹霞姑娘许配给我?”李泽垂着眸子质问。 “泽哥儿,你学识出众,何必急于求成。丹霞她不适合你呀,你扪心自问,你真的能敬她爱她吗?” 李泽怔愣不语,陈琬琰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你不能,梅姨娘说的对,日后你进了官场,她的身份被人说三道四的时候,你就会后悔。” “我……”李泽张嘴又合上,他想说他不会后悔,可是真的说不出来。 他太想要个机会了,今日一时冲动说娶丹霞为正妻,也不在他的计划里。 “有个能让你结交权贵的机会,但要你放下面子,你肯不肯?”陈琬琰肃容问道。 “什么意思?”李泽迷茫的问道。 李珩扶额低声笑了起来,“你是一刻也不忘替自己谋福利。” 陈琬琰佯怒的瞪了他一眼,“小侯爷跟泽哥儿说。” “她想问你愿不愿意替她做事。”李珩正色道,“她撺掇二殿下与她一起建了个青苹果乐园,年后开业,你可要去帮她?” 陈琬琰不满纠正道:“怎么是撺掇呢,是不谋而合!” 李泽确实听说二皇子在建一个青苹果乐园,却不知还有她的手笔,若是进了青苹果乐园,那他就能如愿搭上二皇子了。 他犹豫道:“我不知能做些什么……” 陈琬琰托腮凝眸,“我临时起意,我也不知,小侯爷帮我想想?” 李珩拧眉沉思片刻,“泽哥儿全能,做什么都再合适不过了。” 李泽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俊脸微微泛红。 陈琬琰蹙眉不满道:“你这不等于没说吗?” 李珩摸摸鼻子,正容道:“泽哥儿通音律,你不是缺琴师?” 陈琬琰墨色瞳仁闪闪发光,李珩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 陈琬琰睨了他一眼,狐疑的问道:“你莫不是想推脱,才把泽哥儿拉进来的?” “答应夫人的事儿岂能儿戏,为夫是为你解忧,广纳贤才。” 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将信将疑的打量他一番,“不是就好。” 青苹果乐园的事,除了必要职位她让赵瑾瑜安排了可信之人,其他人都是赵锦锋安排的。账房最为重要,她与赵锦锋各安排了一半人。 “不过,”陈琬琰话锋一转,“你们二人都应该以科举为重,泽哥儿也不必这么早娶亲纳妾。” 若是科考拿了好名次,还愁娶不到好老婆吗? 何必如此心急。 李泽却低落道:“我亦是身不由己。” 陈琬琰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李珩贴耳道:“你我还未完婚,三婶婶就开始给他张罗媳妇儿了,定要他年前将婚事定下,否则……” 后面的话李珩没说,陈琬琰也大概琢磨出味儿来了,过了年就是春闱,这么急想让他科举前把亲事定下来。 他还未有功名在身,若是此时定亲必定不是什么让人满意的亲事。科举之后就不一样了,若他高中,就不是别人选他,而是他选旁人了。 他如此抗拒三房夫人给他选的亲事,宁愿娶丹霞为正室,都不愿从中挑选良配,可见女方并不能于他有助益。 或许非但没助益,还可能拖他后腿。 他性格坚韧,有自己的主见,规划好了自己的路不愿任人摆布,可这一切的前提条件都是他会高中。 她禁不住小声问李珩,“他学问真的很好?” 李珩颔首,他是很认可李泽的。 “既然你如此欣赏泽哥儿,就该时时与他交流,以后入了官场你们兄弟也该守望相助,嫡庶有那么重要吗?一家人就是要团结一心,荣辱与共才能发展的更好呀。” 李泽愣了愣,李珩却很认同她的想法,荣耀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撑的起的,自然是兄弟同心协力才能越过越好,兄弟离心并不是好事。 “夫人说的正是这个理儿。” 他欣赏李泽,也带李泽出去应酬过,可是他的朋友并不能接受他,他也怕李泽难堪,便没再叫他一起过。 若是让他去青苹果乐园做事,倒是可以与他同进同出,为他多做引荐。 陈琬琰却纠结了起来,过了年就该准备春闱的事宜,唯恐耽误了他们的学业。 “你兄弟二人还是别折腾了,一起好好学习才是正经。” 李珩失笑,“你这变来变去可太快了。” 陈琬琰却一本正经的说道:“科举才是正经事,其他都是歪门邪道。” 结交权贵固然重要,自己争气考个进士及第,做了天子门生,还愁没人慧眼识珠吗? 就算没被赏识,他真那么厉害,她还能不给他往赵瑾瑜身边拉? 她想了想又说道:“今年因国丧未举行秋闱,春闱也许会挪后一年。” 第202章 看穿李泽的私心 这里的科举并不是固定的三年一考,因皇后丧在八月,与秋闱撞在一起,便没有举办秋闱。 又比如江北水患那年,灾情异常严重,也未如常举行科举,而是延后一年举行。 入仕也并非只有进士一途,还有明经明算明法,举贤恩荫等等多种途径。 除进士科,其他科目应试皆须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特别推荐,招纳的多为官家子以及丁忧期满起复为官的考试。 进士科准许投牒自进,参与人数最多也最为难考,因为只有进士出身才有资格入翰林。 非翰林不入内阁,入了内阁就是真真的天子近臣。 李珩蹙眉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陈琬琰鼓了鼓腮帮子,当然是赵瑾瑜跟她说的啊! “我自己想的。” 李珩狐疑的看着她,朝堂现在的情况,当然是举办科考对皇帝和太子最为有利,朝堂需要新鲜的血液,太子需要尽快拉拢刚入仕的新臣,培养自己的势力。 现在的皇帝就如同一棵惨大树,表面瞧着枝繁叶茂,但是埋在土里的根都烂了,要么将烂根治愈,要么等着皇帝这棵大树被烂根累倒。 “今年春试大概率不会取消。” 陈琬琰撇了下嘴,“不取消才好呢。” 早些年圣上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组建了内阁,其成员是三省的长官以及其他重要部门的长官,还有天子宠臣和各殿阁大学士,意图分流中书省的权利,从而改变中书省专政的局面,然而仍旧是收效甚微。 中书省总掌国内机要职权甚重,其成员与尚书省官员紧密结合统辖六部,又多为外戚或与外戚联姻,牵一发而动全身,轻易动不得。 当然这些都是赵瑾瑜说的,她压根听不懂,她就总结出了五个字,当皇帝真累。 这些也不是她一个政治小白能解决的问题,她今天要扭转的是李泽对她的评价。 陈琬琰沉着脸问李泽,“我很凶?” 李泽不明所以的反问:“大嫂为何如此问?” “你这么急着想纳丹霞,不就是想让我阻挠三婶替你择正妻吗?”陈琬琰冲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李珩挑眉问道:“为何这般说?” 陈琬琰翻了个大白眼,李泽纵然是想通过丹霞结交权贵,可迫在眉睫的是年前的订亲,“你问他。” 李泽被她看穿不好意思的别开眼,陈琬琰在他心里确实又凶又能折腾,而且十分的护犊子。 他要是纳了丹霞,也就与陈琬琰成了自己人,不说她会立马帮助自己,但她一定不会允许自己刚纳了丹霞就定亲。 而且为了丹霞日后的幸福,主母的人选她也会托人仔细打听,为他选个靠谱的姑娘,这一来二去,只要她折腾到春闱过后就可以了。 李泽局促的说道:“我是真的打从心眼里感激丹霞姑娘,也是真心愿意竭尽所能的对她好的。” 那日他被人叫去参加一场诗会,因为庶出身份没有邀请函,被几个人推搡出门,一个人失魂落魄的靠着墙怨天尤人,看到丹霞从一辆华贵的马车上下来。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二皇子的车架,赶紧垂下了头,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做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是丹霞主动走过来鼓励他,说:“泽公子如此优秀,无须去讨好旁人,做你自己就好了。你已经很幸运了,生来有人伺候,可以做自己,何不把心放宽一些。” 那是难得温暖啊,可是却不足以打乱他的心。 但他看到丹霞从二皇子的马车上下来,瞬时便有了纳她的想法。 李珩失笑,“泽哥是觉得你大嫂凶吗?” 李泽冲陈琬琰拱手致歉,“大嫂巾帼不让须眉,敬仰。” 陈琬琰只差吹胡子瞪眼,把他爆揍一顿了,不可置信的问李珩,“我有那么凶?” 李珩捂着眼睛,躲开她的视线,止不住笑道:“不凶,不凶,温柔可人,为夫爱的紧。” 李泽艳慕的看着她二人,“兄嫂感情真好。” 他何尝不想如此,可他也想让人生过的轻松一些。 生活不用被人操控,不用看生母为了他伏低做小,拼命讨好嫡母,因为帮不了他而偷偷哭泣。 “大嫂,我想去青苹果乐园做事。”李泽认真的说道。 李泽会愿意去青苹果乐园做事,她一点也不意外,凭着二皇子的名头,去的人非富即贵,他去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要他不再打丹霞的主意就成。 陈琬琰颔首,“等科考消息,若是春闱如期举行,你便先安心科考。学习枯燥,倒是可以让你大哥多带着你出去放松放松。” 春闱放榜后还要殿试,除了一甲三人立即入翰林院,二、三甲进士还需再次参与庶吉士考,择优入翰林,其余发派各部或地方。 除了一甲进士,其余派官要上等不少时日,足够让他去结交朋友,也不急于这一时。 李泽还待再说什么,陈琬琰却板着脸打断他,“只要你应承我,日后会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不趋炎不附势,不贪污不腐败,不结党营私,不残害忠良,不饮盗泉,恪守本心,清正廉明。” “我不但会帮你拖着亲事,我还会竭尽我所能帮你找一门好亲事。” 有上进心,想往上爬是好事,可也要行的正坐得端。 她可不想帮一个品行不端的奸佞小人,让他起飞后祸国殃民。 李泽年纪还小,扭正他的心态还不算晚。 “怎样,做不做得到?” 李泽被她威仪孔时的样子镇住,她本就生的浓眉大眼,此时神态刚烈傲然,眉宇飒飒。又生长在军营,自带一身正气英姿。 不似京都贵女喜好柳叶细眉,顾盼生辉间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柔弱。 只因年岁尚小,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樱唇饱满,严肃庄重的样子,竟然有点虎虎生威的可爱。 第203章 李家的困局 这样的陈琬琰却让李泽莫名的信服,他立马应道:“承一诺,生莫敢忘。” 陈琬琰颔首,若有似无的瞥了眼沉思的李珩,肃着脸道:“嫡庶之分自有约束,大丈夫立于庙堂,若连此都想不开,如何为官。” “嫡出纵然尊贵,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但庶出的身份赠予你提前打磨心智的机会。若你能承其重,守住底线,不贪不恶不动摇,还怕没前路?” 李泽怔忡的回不过神,这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是他那传言中善妒跋扈,不讲理的大嫂吗? “恃于人者不如自恃,自恃者寿,自足者福,顺天应人,福寿常在,别因为嫡庶身份怨天尤人,嫡出的压力也是很大的。”陈琬琰仰着小脸,一口气说完有点喘。 李珩闻罢,冲她拱手正容问道:“李家之事夫人如何看?” “间者隙也,有间则隙生。”陈琬琰摸了摸手上的琉璃珠串,肃然说道,“危在我,而施于人。故我危则人危,人不欲危,则必出我于厄难。”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我有了危险,我就把危险强加在别人身上,别人就都同我一样身处危险之中了,可是人们都不希望危险降临,所以就一定会把我从危难中解救出来。 宣平侯府就是被王家强行拉下水,能被王林强行拉下水,就是因为有裂痕,有可乘之机,才让王林有了利用宣平侯上岸的机会。 王家既然选择用血封咽陷害宣平侯以求自保,那定是三皇子的授意,毕竟王家是三皇子的姻亲,他的一举一动都与三皇子息息相关。 宣平侯定是知晓什么能让三皇子害怕的秘密。 李珩问道:“如何解?” “以子之伎,反施于子。方才那句,既是李家之危,亦是解决之计。”陈琬琰认真的想了想,又道,“君臣各安其位,上下各守其分,临渊止步,才是长久之道。” 陈琬琰说完沾水在几案上写两个字,问他,“当官者正,为臣者忠,明白了吗?” 李珩庄肃的吐出两个字,“纯臣。” 陈琬琰嘿嘿一笑,夸赞道:“孺子可教。” 李珩眸色复杂,与她成婚五个多月,她很少有正经时候,行为懒散不羁,她竟通透至此。 他好像一点也不了解她,他只知她脾性刚烈倔强,喜欢与人争强斗狠,只要抓住人的小辫子就不肯放。 仔细想来,她所做所为都是为了将侯府从危险中剔除,所以才次次态度强硬不让于人。她曾经与太子有过婚约,陈将军怎么可能把太子妃教成顽劣的女子呢。 陈家完全是是按照皇后的标准去教她的,虽然她举止有时并不得体,可这份见解并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能说得出的。 至少被称之为才女的王嫣然,就从未说出过。 他想起那夜,她也曾说过与其摇摆不定,不如做个纯臣,忠君爱国。 “诶,你们兄弟俩这么严肃的吗?”她挠挠脑袋,杏眼圆瞪,黑色的瞳仁如珍珠般闪着细腻柔和的光。 李珩宠溺的替她捋顺被她挠乱的头发,“夫人大义,受教了。” 陈琬琰眨着眼睛,小声的咕哝,“记住你也不听。” 慈不掌兵,仁不当政,没有什么是能瞒得过上位之人的,现在不处置他,不是不想处置他,而是结的果还不够大,还未成熟。 他心慈帮周淑清,保王嫣然,岂知不是在替果子催熟。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大嫂,若是丹霞姑娘同意嫁我,您可还会阻拦?”李泽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 陈琬琰摇摇头,李泽面色一紧,以为她是真要将丹霞嫁给他做正室,哪知却听她肯定的说道:“你放心好了,丹霞不会同意的。” 她对丹霞还是有自信的。 李泽愣了愣,虽然不知她哪里来的自信,仍是松了一口气。 在东宫的赵瑾瑜听陆机说,她将寻唐远的人都撤了也是一愣,神色变了几变,心情也莫名的松快起来。 梁欢见他神态倏变闲适,暗暗咋舌,看来这位真的是情愫深陷了。 “方才陈二小姐,使人带走了王嫣然的婢女丁兰。”陆机道。 沈括皱眉,赵瑾瑜对陈琬琰是否关注太过? “王林这罪认的太干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沈括神情严肃,他有些想不通,“他好像并不怕此事拖累全族。” 三皇子生性凉薄,当年能干脆利落的舍了周家,王林不可能不知道他就算顶了罪,三皇子也不可能保他全族性命。 他进了大理寺,还未严刑拷问,竟然十分坦然自若的招认了。 赵瑾瑜淡淡道:“有恃无恐罢了。” 他把王嫣然送去宣平侯府,就是在拉宣平侯下水,在向宣平侯府求救。 “她可有留话?” 陆机想了想,说道:“这话陈二小姐是同李家兄弟讲的,属下不知是否要传给殿下听。” 赵瑾瑜眼眸轻垂,复又抬起,“说。” 陆机掏出小本子复述道:“李世子询问陈二小姐,李家之事她如何看。陈二姑娘回,间者隙也,有间则隙生。危在我,而施于人。故我危则人危,人不欲危,则必出我于厄难。” 陆机说完,又继续念道:“李世子复又问,李家之困如何解,陈二姑娘作答,以子之伎,反施于子。” 赵瑾瑜眸光流转,勾了勾唇,问道:“二位表兄怎样看?” 他们都喜用对方犯的错来发难,但他更喜欢知其诡而不察,察而不示,导之以谬。(假装不查,让对方走到荒诞的地步,再用他犯错的来诘难。) 沈括与梁欢对视一眼,梁欢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妙人。” 一句话不仅道出了李家之危,也道出了那些参赵瑾瑜之人的目的,又能解了赵瑾瑜被围攻的困局。 他们强拉赵瑾瑜下水替他们受过,赵瑾瑜也可以用这句话,做实了他们的犯罪的心虚,反手将他们按死在水里。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确实是个好办法。”沈括想起那日在春风楼,她与张三公子的对垒,笑道,“也确实是她的作风。” 梁欢笑的眯起了眼,道:“得亏她是个女人,入不了仕,不然怕是要专政。” 就她那性子,谁对她发难,她就要打还回去的架势,不是在朝堂上被人早早干掉,就是干掉一大群人,做权臣。 赵瑾瑜问陆机,“她还说了什么?” 第204章 太子的信任 陆机麻木的举着小本子念道:“君臣各安其位……当官者正,为臣者忠。” 将她的话复述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牌子递给赵瑾瑜,“陈二小姐把人送出城了,彤云姑娘传话,请殿下查查王嫣红这个人。” 赵瑾瑜手指曲起轻叩桌面,若有所思,“那婢女供出来的?” 陆机颔首,赵瑾瑜让他将牌子收起来,那是陈琬琰的陪嫁庄子的门牌。 “王嫣红是谁?”梁欢问道。 他在刑部查阅过关押王家家眷的名单,并没有这个人。 赵瑾瑜神色如常,缓缓道:“暖桃。” 沈括和梁欢皆是一惊,对视了一眼,如果没记错暖桃是李珩的姨娘,现在关押在大理寺。 陆机问道:“陈二姑娘要去大理寺,是否要请她去见一见暖桃姑娘?” 赵瑾瑜却笑道:“她应该已经有了猜测。” 他猜,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去见暖桃求证了。 他早就摸清了暖桃的身份,也有心让静荷去探探她的底。可那个人在宣平侯府整日不出门,不见客,谨慎的很,静荷也拿她没办法。 她进了大理寺之后,被严加看管,他也不敢冒险派人去见她,亦觉得以她的身份知可能晓的并不多,也就歇了见她的心思。 没想到却让王嫣然的贴身婢女提了起来。 “殿下,可需要我们的人去提审暖桃?”梁欢问道。 赵瑾瑜摇摇头,“这趟浑水蹚不得,信她便是。” 蹚进去,残害手足的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沈括蹙眉,想起她所言为官者清,为臣者忠,怕她有心忠于二皇子,踌躇提醒道:“可她毕竟是……二皇子侧妃的胞妹。” “就是因为这样,由她行事才方便。”赵瑾瑜眸色渐深,袖中的手握成拳,淡淡道,“她亦是受害者。” 去见嫌疑犯,合情合理。 只是他若有一丝一毫的办法,都不愿她再搅合进去。好不容易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内宅,却又让她中了王嫣然的计陷了进去。 朝堂上各势力的人都开始把矛头指向他,四皇兄的人参他蓄意残害手足,为了保住储君之位,火烧水月庵烧死生母。 三皇兄的人先声夺人,参他怨恨李珩夺了他的未婚妻,怀疑血封咽之事亦是他为之,意在铲除宣平侯府,却抬出王林挡刀,企图沾污三皇子。 二皇兄的人参他资质平庸,难当大任,在江州蝗灾之事上做法如同儿戏,视人命如草芥,若非运气好,就坑害了数十万江州灾民。 五皇兄是二皇兄的胞弟,自然与他一体。 七皇兄虽与三皇兄一母同胞,却难得的保持缄默。 八皇兄是根有毒的墙头草,谁说话他都要点头附和一句说的很对。 他不过是初临朝堂,那些人就急不可耐的用最恶毒的揣测攻击他,企图除掉他。父皇已经尽力在保他了,这个节骨眼,他不能再被人抓到一丁点的把柄,让父皇为难。 事情还没到最荒诞的时候,他还得忍忍再解困。 “她可信吗?”梁欢狐疑的问道。 不是他不信她,实在是她这个人有些不着调,根本摸不清她是哪头的。 沈括沉思良久,坚定的沉声道:“既然殿下信她,她就是可信的。” 赵瑾瑜颔首,“我们一起出城去瞧瞧,她安排的大礼。” 三人商议完,便乘了一辆低调的马车出了城。 宣平侯夫人换了身厚实的袄裙,墨绿色衬的她多了几分稳重端庄,她重新梳了发髻,换了一套简单低调的的翡翠头面。 陈琬琰夸赞道:“母亲这身鲤鱼戏墨池的衣裳绣工巧妙,穿在您身上真好看。” 宣平侯夫人心里本就有几分喜悦,闻言掩唇笑了起来,“若你喜欢,赶明让人给你也做两身。” 她是打从心眼里想谢谢陈琬琰的,说完又想起她的衣裳都是宫里赏赐下来的,自从来了宣平侯府还从未做过新衣裳,瞬间扫了兴,眉梢的喜意也淡了些。 陈琬琰腆着脸笑了两声,说道:“做衣裳恐会累着母亲屋里的女红姑娘,我院里的丫鬟都不擅针线,不若母亲赏我些精致的荷包帕子。” 这些都是小物件,又消耗的快,她到处撒钱收买人心,荷包用的极快。 宣平侯夫人的脸色这才好转了几分,陈琬琰见她面色恢复了正常,悄悄出了一口气。 她上次在前院正堂就感觉宣平侯夫人情绪变化太大,可能有轻微的精神分裂,经过医女的事儿,她就更疑心了。 “这有何难,这两日就叫人做了给你送去。” 陈琬琰笑道:“多谢母亲。” 李珩却不乐意了,委屈道:“夫人为何不曾给我做个荷包。” 陈琬琰脸黑了黑,她哪里会做荷包,她上辈子钱包都不用,需要什么网上买买买就行了,一个手机走遍全国各地,扫码刷脸支付,出门一个子都不带。 绣荷包是什么鬼! “我……我不会啊……”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李珩执起她的手,见她十指红润光滑,忍不住吐槽,“素手芊芊,却连荷包都不会做。” 陈琬琰尴尬的抽回手,不服道:“小侯爷指上有薄茧,会挥锄头吗?” 李泽没不住笑出了声,“大嫂确实能说会道。” 李珩对她嘴上不饶人的性子也十分无奈,他一双手可以舞文弄墨,提弓射箭,却是没挥过锄头。 正巧彤霞与梅姨娘指派的小丫鬟回来了,梅姨娘赶忙问道:“如何?” 第205章 丹霞拒婚 小丫鬟看着她摇了摇头,等着彤霞开口。 彤霞道:“丹霞姑娘说,承蒙泽公子厚爱,她身份卑微恐误了公子前程,那日公子好心相扶,不该因此羁绊了泽公子。” 李泽怔愣的听完,错愕的低语问道:“她不肯做我的正室?” 李氏好歹是公侯世家,父亲亦在朝为官,他除了是庶出,说起来出身并不算差,只是比不得嫡出尊贵罢了。 丹霞若做了他的正室,陈琬琰定会放了她的身契,她就不再是奴籍了,日后子嗣亦能走科举,不用再为奴为婢。 一朝翻身在即,她竟然拒绝了。 梅姨娘似乎也没想过这个结果,不由得抬眼去看陈琬琰。 陈琬琰唇角微微上扬,脸上洋溢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丹霞是个通透的人,李泽会因为自己庶出的身份怨天尤人。自尊心这么重的人,日后他进了官场,因着她的关系前期也许会平步青云,往后也能因她曾是丫鬟的身份觉得抬不起头。 连梅姨娘都看得清,丹霞怎会不懂。 娶做正室,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宣平侯夫人回过神,也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倒是个识抬举的。” 李泽冲陈琬琰恭敬的拱拱手,“心服口服。” 陈琬琰微微侧身避开,淡淡道:“我说过的话何时都作数,回去心无旁骛的读书去,若有不解之处就来寻你大哥。” 李珩知她想让李泽同他齐心,日后去了朝堂也能多个助力,便道:“一个人读书枯燥,两个人一起探讨或许更能通晓其意。” 李泽颔首,这就是日后要多与他走动的意思了,知晓他见陈琬琰多有不便,见李珩却简单许多,“兄嫂的恩情李泽谨记在心,日后定不相负。” 陈琬琰却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弄的不好意思起来,“都是一家人,做兄嫂的照拂弟弟也是应该的。” 李珩却忍不住想扶额,李泽比她年长两三岁,她这一口一个弟弟叫的挺顺溜。 李泽嘴角也抽了抽,他冲宣平侯夫人行了礼,道:“今日是李泽莽撞,在大伯母跟前闹了笑话,让您受了累,请您谅解。” 宣平侯夫人着急着去大理寺,虽不知她离开这会儿陈琬琰又怎样蛊惑了李泽,见他不再执着娶个丫鬟为妻,也就和气的说道:“只要你不犯浑,我受些累也是值了。” 梅姨娘道:“既然如此,奴婢和泽哥儿就不耽误侯夫人、世子与少夫人办事了。” 梅姨娘跟着李泽出了大房的范围,才拍着胸口,惴惴不安的问道:“你今日怎么敢说出娶一个丫鬟当正室的话,万一她不知好歹同意了,你就真的要娶了,你知不知道?” 李泽温顺的说道:“娶了大嫂的丫鬟总比大夫人安排的亲事要好,母亲也莫急了,再说人家也不愿嫁我。” 梅姨娘却剜了他一眼,谨慎的四处观察了一下,“慎言,若叫人听到你叫我母亲,又要给你惹来麻烦。” 李泽无奈的闭了闭眼,他的母亲就在他的眼前,叫上一声也要有诸多顾忌。 “姨娘,日后若是再有人说大嫂的不是,你当远远避开,避不开也万万不可附言,若是可以多替她美言几句。” 梅姨娘好奇的问道:“她同你说了什么?” 李泽低声道:“她给了我结识二皇子的机会,她这个人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得罪她没有好处。” 陈琬琰言言句句都是要忠君,而不是站队二皇子。 这话她说的隐晦,他却听的明明白白。 皇子们都年岁增长,圣上年纪越来越大,东宫就是个空壳子,听父亲讲朝堂上几股势力日日弹劾太子殿下,明显是要争储。 忠君,忠的是哪个君? 忠对了扶摇直上,忠错了一落千丈。 她说的没错,庶出的身份确实让他提前受到了打磨,他比李珩更敏感。她小声嘀咕的那句话,让他分析出,她曾劝李珩忠君,可李珩却把王嫣然带回了侯府。 血封咽毒害过皇长子,如此敏感的时期,沾上王家的脏水并不明智,已然违背了君上彻查的心意。 梅姨娘自然知晓陈琬琰不简单,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李氏族人的女人,能简单到哪里去,这点她还是很相信李泽眼光的。 她招来跟彤霞一起去阆苑的小丫鬟,问道:“丹霞姑娘真没受威胁?” 小丫鬟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递给梅姨娘,说道:“彤霞姑娘并未进丹霞姑娘的房门,是奴婢自己进去的,那话也是奴婢与丹霞姑娘二人单独说的。” 梅姨娘接过瓷瓶,见并不是李泽准备的那瓶,疑惑的问道:“这是何物?” 小丫鬟道:“这是丹霞姑娘让奴婢交给姨娘的。” 李泽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个青色瓷瓶,半晌才怅然若失的笑了笑,道:“姨娘收好,这是宫里的东西。” 梅姨娘将瓷瓶翻过来,果然在瓶底看到了一个朱红色的御字。 “她竟然将宫里的东西随手丢给一个丫鬟用,难怪她院里的丫鬟都说她出手大方。” 宫里的东西十分珍贵,就是侯夫人也不见得舍得赏人,她不是不稀罕,就是把丹霞看的十分重要。 “泽哥儿药膏她收了?”梅姨娘问道。 “丹霞姑娘说,多谢姨娘关心,这瓶生肌膏是回敬给您的。” 梅姨娘眉心微皱,“你没转告她是泽哥儿所赠?” 李泽无意瞄了眼小丫鬟新换的珥珰,失笑道:“姨娘莫要为难这丫头了。” 梅姨娘疑惑不解的看着了他,就听他解惑道:“她这是要与我撇清关系,又给姨娘拿了这好东西,让您拿去讨好主母,免她因今日之事与我们为难。” 小丫鬟下意识的摸了摸丹霞送她的珍珠珥珰,双眼放光,泽公子太厉害了,回来的路上彤霞姐姐确实是这样讲的。 一开始她想不通,她分明已经讲清楚是泽公子赠与,丹霞姐姐也面不改色的收了,谢的却是梅姨娘。 她以为收了东西,丹霞姑娘就会答应泽公子的求娶,万万没想到,丹霞姑娘却拒绝了…… 梅姨娘握紧手中的瓷瓶,眸色复杂,“可惜了……” 生了这样一颗玲珑心的姑娘与她儿子无缘。 李泽却垂了眸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时而轻飘飘,时而沉甸甸。 丹霞趴在床上怔愣的看着手边的白色瓷瓶,打开闻了闻,气味芬芳馥郁。她受伤之后小姐给了她好多上好的伤药,她一眼就能看出这白瓷瓶的药很普通。 她剜出一些,涂在手背晕开,又想起那个靠在墙上的失落的少年,那时的他很像曾经的自己。 她在无助彷徨时走了歪路,可却想将他带回正道。 那天在大夫人的宴客厅里,她原本是能躲开他的碰触,却生生的跌进了他的怀里,费尽心机将他带到小姐的面前。 第206:暖桃的反常 他与她是云和泥,她已经算计了小姐,便不能再让小姐因她遭受非议。 彤云推门进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讥讽的问道:“满意了?” 丹霞理亏不语,默默的将白瓷瓶收好。 彤云却没打算放过她,讥诮道:“他算计你,你算计主子,这就是你表的忠心?” 丹霞知道她收下这瓶药就会暴露自己的私心,可她不忍他回去被三房的夫人嘲讽为难。 若无心,这东西她本不该收,收了便是私相授受。可她却收了,自欺欺人的以他母亲的名义收了。 她再三叮嘱让小丫鬟离了长房再给梅姨娘,就是怕小姐知道了同她离心,没想到还是让彤云知晓了。 小姐既然没拦着小丫鬟将东西送来,就是存了将她嫁给李泽的心思。可她不能坑了李泽,若是她嫁了,小姐就会同她疏远,而她本身并没有能力帮他。 他有心,她也并非无意,只能怪命运弄人。 彤云见她闭着眼睛不说话,冷哼一声走了,将门摔得啪啪响。 梅姨娘和李泽走后,宣平侯夫人独自走正门上了去大理寺的马车,陈琬琰与李珩走右侧门上了后面那辆。 陈琬琰斜斜靠在车厢,若有所思的发呆。 “在想什么?”李珩低声问道。 “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不算计我们的人吗?” “泽哥儿……他其实心并不坏。”李珩试图替李泽解释,三房的事他不想多说,谁家的庶子都受冷遇,李泽只是在李家的小辈里太过出众,不甘平庸罢了。 若是李家的嫡出兄弟中多几个出众的,将他的锋芒压住,李泽未必会如此不甘。 陈琬琰摇摇头,“我不是说他,他优秀很好啊,以后能帮助你光耀李氏门楣,你也能不那么累。” 那个小丫鬟一进门,没有掏出李泽送的伤药,她就明白了丹霞的心思。 若她无心,根本不会收李泽的东西,说什么喜欢谢二,都是蒙骗她之语。 “那你这是为何?”李珩不解她为何看起来兴致缺缺的。 “你了解暖桃吗?”她忽然问道。 李珩蹙眉,“怎么忽然问起她?” “她对你,比王嫣然对你真心。”陈琬琰掀起帘子,冷风刮进来,吹散了马车里的热气,语气淡然的说道,“我今日要去见她,若她肯说实话,年后我就接她出大理寺。” 李珩捉住她掀帘子的手,将帘子放好,低声道:“你病未痊愈,吹不得寒风。” “你不开心?”陈琬琰打趣的侧头看他,她看得出李珩对暖桃有几分情意,要不然也不会专宠了她那么些日子。 “你就那么不愿同我两个人好好过?”李珩生硬的问道。 这话她回答不了,她的心被赵瑾瑜占的满满,她无法接受李珩,她可以陪他在人前恩爱,却做不到真的夫妻一体。 她愿意尽量去弥补他,将真心对他的女子往他身边送。 “王嫣红,你可识得?” 李珩脸色沉了下来,他自然识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随便问问呀,我又不是大理寺的大人们,还能断案不成。” 李珩沉吟片刻,道:“暖桃就是王嫣红。” 这是他暖桃落胎前几日告诉他的,她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也坦诚了卖身进二皇子府的目的。 “她身世很可怜,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为王家做事的。” “你且说说?” 李珩斟酌了一番,缓缓道:“她是王嫣然叔父的女儿,与母亲住在萍乡相依为命,外祖父、外祖母相继过世,她才与母亲来了京都寻亲,才到京都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陈琬琰眉心紧蹙,赵瑾瑜之前说过,暖桃是王林的女儿,王嫣然同父异母的妹妹,难道他的信息有误? “王嫣然哪个叔父?” “五叔父。” 王林的五弟王杨十三年前就去世了,他有一妻两妾,三儿两女。十八年前在遂昌县做过县令,而萍乡就在遂昌县境内。 难道暖桃真的是他的女儿? 她摇摇头,撇开纷乱的思绪,赵瑾瑜说她是王林的女儿,一定是有依据的。 “她的身世,是谁告诉她的?” 李珩表情逐渐严肃,细长的的丹凤眼微眯,“王林。” “她有没有可能被王林骗了?”陈琬琰沉吟片刻,说道,“若她是王杨的女儿,王杨已经去世十多年她们岂会不知。就算不知,时隔这么多年来寻哪门子的亲?” 既然已与王杨有了孩子,为何未随他回京都,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孩子日后婚嫁也不会一直守在萍乡,既然选择了留在萍乡又为何要来寻亲。 “她到了婚嫁的年纪,她母亲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才来的京都。”李珩喟叹道,“她母亲未婚生女,名声不好,她也要跟着受累。” 陈琬琰愣了愣,这年代名声确实很重要,名声不好议亲也会不顺。就如她名声不好贵女们都唯恐避她不及,李氏族亲也都非常排斥她。 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 “如果我带你去见她,你能让她信我吗?” 暖桃这个人太谨慎了,陈琬琰不知她是否会愿意配合她。 “你想问什么?” 陈琬琰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想到,当时侯府已然是戒严的状态,她们大张旗鼓的送被看出府未免有些奇怪,她不像是在帮忙,倒像是在故意暴露王林一样。” 被看进宣平侯府的目的是陷害宣平侯府。 血封咽事发,暖桃把被看送出去灭口,证据就不会指向王林。而不在新房的李珩就有了洗不清的嫌疑,就算没有被看手中那瓶血封咽,侯府也脱不了关系。 而被看手中那一瓶血封咽,却可以把宣平侯钉死。 她当时的行为,不像是保护李珩,却像是在帮倒忙。 她曾经猜测过暖桃是因为对李珩有了情,才想把被看送出府灭口的,可是却经不起推敲。 她当时怀疑她们三人与血封咽有关,便想将被看和红鸳送到安全的地方。 为了不让暖桃与红鸳串话,把人带去了前院,暖桃不知道前院的情况,曾刻意让玲珑问了她一句,被看是否出了府。 暖桃多此一举的询问,委婉的表达送被看出府的目的不纯,变相的提醒她被看与血封咽有关。 第207章 再会暖桃 这些足以表明她既不想留被看在侯府当定时炸弹,也不想让被看出府被灭口,想经由她的手送被看去安全的地方,那同她的目的就是一样的。 被看可以证明血封咽的来源并非宣平侯府,这样就无人可以嫁祸宣平侯府了。 她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李珩与宣平侯府,可是这样做却把嫌疑慢慢指向了王林。 “你的意思是,她算准了你会发难,故意攀扯你就是为了坏了幕后之人的事?”李珩难以接受这个说法。 陈琬琰颔首,“只要灭了被看的口,就很难有证据将此事指向王林。” 暖桃目睹过她同周淑清斗法,定是仔细分析过她的性子,她一定要将她拉进来,或许意图就是让她将事情闹大。 周淑清也承认,那日是王嫣然授意她对自己下的狠手,想将她打晕,这样就能破坏暖桃的计划,拦住出府的被看。 她那日让人围了暖桃的院子,换了伺候她的丫鬟,又一定要把暖桃送进大理寺,就是怕她在侯府被灭口。 李珩很机警,瞬间就想清楚了其中关键,“你在保护她?” “侯府并不安全,那个牙公常年往侯府送人,侯府不知暗藏了多少眼线。” 重要的是那个牙公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李珩下颚紧绷,肃着脸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见她。” 陈琬琰打了一路的腹稿,又将那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将每一个人的目的都作了反复的推敲。 王嫣然想将被看堵在宣平侯府,暖桃要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而红鸳想灭了被看的口。 三个人显然目的并不一致,难道是各司其主? 王嫣然留被看在侯府的的目的,肯定是不想血封咽离开侯府。 而暖桃想将宣平侯府从泥藻中拉出来,不惜暴露王林。 红鸳一定是王林的人,因为只有她的目的是杀了被看,除了对王林的威胁。而埋伏在侯府外等被看的人,也的确是王林的人。 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刘峘正在愁眉不展的看卷宗,听闻陈琬琰来了,从一大堆卷宗里抬起头,亲自迎了出去。 “世子夫人,可是有了新线索?” 陈琬琰颔首,“大人可否安排我与世子见一见暖桃?” 刘峘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血封咽的案子几个月过去了,追查到王林,人是关进大理寺了,他也爽快的认了教唆投毒杀害陈琬琰,藏毒嫁祸宣平侯府。 原因竟是因为宣平侯不肯与之结亲,心怀怨怼。 至于为什么选择用血封咽,他一口咬死了只为借着偷藏禁药的由头倾覆宣平侯府,与十八年前之事无关,并不承认想将皇长子的案子嫁祸给宣平侯。 圣上有令要彻查血封咽的来源,以追踪、重启十八年前大皇子命案。可他却始终追查不到血封咽的具体来源,此案缺少他最想要的证据,一直悬而未结。 而王林认的两项罪,一项是杀人未遂,一项陷害未遂。宣平侯出了谅解书,陷害之事便可量刑。 不过私用禁药便可定死罪,加上其他两样,区别就是死一人,还是死一家,或是死一族。 陈琬琰说有线索了,刘峘激动的心情自是难以言喻,“我这就去安排。” 宣平侯夫人见她三言两语就敲定了见暖桃的事,不由得有些着急。 这人光顾着自己,把她这个婆婆带出来,晾在一边算个什么意思? “大人可否安排我婆母去见一见周淑清?” 刘峘摸了摸下巴上修剪完美的山羊胡,遣人去叫了审理周淑清一案的寺正以及录事。 “按照规矩与血封咽有关的人,都是不得见的,不过既然由世子夫人做保,见一见也无不可。但需要由主审官陪同,谈话内容也需记录在案。” 赵锦锋一早就有交代,与血封咽有关的事,可以给陈琬琰行个小方便。 她很少来大理寺,回回来都提供了新的线索,刘峘也乐的见她。 “我省的,全凭大人安排就是了。” 等周新月跟大理寺的人走了,陈琬琰并未急着去见暖桃,而是要了与王林有关的卷宗仔细翻阅了一遍,又与刘峘细细的分析了王林,才放了卷宗。 刘峘点了几个人一起,亲自陪同他们去提审了暖桃。 暖桃许久没见李珩了,初见他还愣了下神,末了抿了抿稍显油腻凌乱的头发。 “暖桃见过小侯爷,少夫人。” 陈琬琰听出她声音中的颤抖,暗自叹了口气,轻声道:“大人可否让他们二人单独说几句话?” 刘峘愣了下,这可是李珩的爱妾,不是都传她善妒吗? “退后几步是可以,但却不能让他们独处。” 陈琬琰点点头,能退后几步已经算很给她面子了,她也不能再强求更多。 “见一面不容易,你们二人有话快说。” 她说完主动往后退了些,靠着墙若有所思,王林认罪太快了,连反抗之意都没有。 将牵扯进来的王嫣然和暖桃撇的干干净净,他保王嫣然是因为王嫣然是他的长女,暖桃若不是他女儿,他有保她的必要吗? 李珩面对暖桃一时心绪复杂,不知话从何处说起。 还是暖桃先开了口,“这些日子,小侯爷过的好吗?” “好。”李珩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强忍住才没伸手替她将垂在脸颊的一缕发丝夹在耳后。 “我也过得好,小侯爷不用担心我。”暖桃看起来有些憔悴,大理寺的牢房不见天日,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衣裳也有些脏。 “你身子还好吗?”暖桃那日刚流了产便被带到了大理寺,他虽然说着不在意,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暖桃闻言不由自主的摸上了小腹,是她亲手害了他们的孩子,李珩的长子。 “时常有大夫来替我诊脉,我身子无大碍。” 第208章 暖桃的身世 李珩愣了下,蓦地回头看了眼靠着墙的陈琬琰,她低着头,右脚不安分的在地上画圈圈,一点淑女仪态也无。 他时间不多,只能按捺住心底的疑问,说道:“少夫人说会带你回去,你若有知道的都告诉她。” 暖桃愣了愣,她现在待在大理寺才是最安全的,出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替父母报仇。 “我知道的都说了。” 李珩低声道:“王家已经被查抄了。” 暖桃一喜,“真的?” 李珩点点头,“一会儿少夫人会问你话,若你知道什么不妨都说个明白,也好早日出了大理寺。” 暖桃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 李珩沉默了一瞬,他头一次知道暖桃竟然也有如此倔强的一面。从前她总是柔柔顺顺的,他说什么她都听着,从不说不。 “王林已经认了罪,你仇也得报了,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暖桃不答,转而问道:“王嫣然呢?” 李珩好半天没说出话,暖桃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王嫣然也进了大理寺吗?” 李珩闷声道:“她在侯府。” 暖桃呆了好半晌才消化了他的话,苦笑了一下,她终究只是个替身。 陈琬琰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狐疑的望了过去,二人隔了三尺,相对而立。 录事犹在奋笔疾书,她走过去拍了拍紧绷着身子的李珩。 “我来。” 李珩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身子松了松。从前他只认为陈琬琰刚强浑身带刺,却不知柔顺的女子不是没有刺,而是将刺都隐藏了起来。 他面对暖桃的倔强竟然束手无策。 “王嫣红,你为什么和你母亲到京都来?” 暖桃一惊,不由自主的看向李珩。 陈琬琰解释道:“不是他说的。” 刘峘眉头微蹙,暖桃是王氏女? “寻亲。”暖桃道。 “寻到了吗?” 暖桃轻笑一声,讥讽道:“少夫人都知晓了我的姓氏,还多问这一句作甚。” “寻到了和见到了,是两码事。” “我生父已经过世十多年,如何得见?” 陈琬琰也不在这个事情上与她纠结,问道:“你还记得红鸳是哪一年去伺候你的吗?” 暖桃怔愣了一会儿,蹙眉想了想,红鸳是在她八岁时到她身边的,道:“景瑞十年冬。” “王杨去世于景瑞五年,二月。” 王杨同进士出身,在遂昌县做了三年县令,景瑞三年七月回京都,经过吏部考核留任京都,入职宗正寺。 “这有什么问题吗?” 陈琬琰道:“红鸳是王林的人。” “我知道。”她早已想明白,红鸢投靠了王林。 “那你有没有想过,是谁把红鸳送到你身边的?” 暖桃无语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的想法总是和别人的不一样,没关联的事儿也能往一处瞎扯。 “红鸳是和父母走散了,被我母亲收留的。”暖桃想起母亲,眼底泛起了泪花。 “我要是说,她是王林送到你身边的,你也是不会信了?” 暖桃是彻底无语了,生冷的问道:“王林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我身边,我又不是他的谁。” “他是你父亲,送个丫鬟来伺候你也是理所应当。” 暖桃一愣,失笑道:“我父亲是王杨,不是王林。” “景瑞元年五月,王林内眷妄议皇长子中毒之事,他因约束家眷不力被问责停职,六月曾陪同王杨去遂昌县赴任,十月回到京都。”陈琬琰叹了口气,说道,“你生于景瑞二年六月对。” 暖桃怔愣了一下,她确实生于景瑞二年六月。母亲说带她来京都寻亲,只说了她父亲姓王,一开始她也以为王林是她父亲。 那时她们刚到京都没多久王林就寻来了,还气急败坏的质问她们为何不吭一声来了京都。 后来他和母亲便进了内室,至于说了什么她也不知晓。王林走了之后,母亲失魂落魄的一整天未吃未喝,她更是一夜未合眼。 她心疼母亲,就去问母亲那个男人是不是她爹。过了很久,她母亲才说王林不是她父亲,她父亲已经死了。 母亲原本打算带她回萍乡,后来得了急症没挺住过世了。 一直到过世,也没说出她父亲的名字。只叫她回萍乡去,再也不要来京都。 后来她辗转找到了王林,亦是王林告知她,她父亲名叫王杨已逝多年。后来王林给了她一笔银子叫她回萍乡,此生都不要踏足京都。 “你为什么刻意卖身进二殿下府上?”陈琬琰问道。 暖桃神色如常,说道:“并非刻意为之。” 陈琬琰轻笑一声,“王姑娘就不怕报仇找错了人吗?” “你这招诈人套话的伎俩,用的次数未免太多了些。”暖桃不屑的嗤笑。 “有人告诉你,王林害死了你父亲,又杀了你母亲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暖桃不自然的别开脸。 陈琬琰的目光牢牢锁在暖桃脸上,轻声说道,“你想报仇,可是人微言轻。那个人便告诉你二殿下正在为小侯爷与我不睦的事忧愁,而你与小侯爷倾慕的王嫣然有五六分的相似。” 所以暖桃就计上心头,卖身进了二皇子府,准备混入宣平侯府,打算当上李珩的宠妾,日后求他出头惩治王林。 被看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王林获罪的机会。 暖桃听罢放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少夫人还是这么会编故事,您不去说书真的可惜了。” 陈琬琰晶亮的眼眸瞬间变得乌沉,暖桃太熟悉她了,“看来你没少在我眼皮子底下活动,你了解我又怎样,你敢说,我说的故事没有五分真吗?” 她不知道幕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是谁,但她清楚被拉入局的所有人都是那人的棋子! “如果我没猜错,你向世子爷坦白身世,原本是想让他为你报仇。可是被看突然携着血封咽送上门,你就改变了主意,顺水推舟假意帮了她一把。” 这也是为什么暖桃一定要将她扯进来的原因,不过是处理一二个小丫鬟,李珩那样宠她,怎会拂了她的意。 日日相伴,她自己早已陷入爱里面,当然不想坏了她在李珩心里的温柔形象,亦不想让被看被灭口。 只能强拉自己进来,让她当这个恶人。 第209章 解谜 “红鸳是王林的人,不然你以为你是怎样找到王林的,他若想杀你母亲,红鸳就能动手,根本无须去假手旁人。” 陈琬琰冷声问道:“你就没想过,被看为何独独找上了你?” 暖桃闭嘴不语,她当时确实是想不通,可红鸳分析说是因为她受宠,知道她心里有李珩,肯定不愿李珩受伤害,所以才斗胆来求助。 陈琬琰冷声道:“王林进了大理寺,就招认了全部罪行,把你撇的一干二净,你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谁?” 王林让她此生都不要再来京都,根本就是为了不叫她引火上身。暖桃进宣平侯府,在他的计划之外。 红鸳进府是有暖桃对她的依赖,也一定有王林的指使。他不想让暖桃受宣平侯府连累,就让红鸳进府杀了被看,销毁血封咽,破坏嫁祸计划。 可是被看藏的太深,她一直找不到人,直到后来被看自己送上门,又不肯交出血封咽,红鸳无法才联络王林,要将被看送出府灭口。 被看若想活着出府,一定会把血封咽带在身上。 至于帮忙联络的人,她早已查清,就是那几个诬陷丹云与孙涪的府卫。 暖桃沉静的眸子因陈琬琰的话泛起了涟漪,她求助的望向李珩,“她说的可是真的?” 李珩颔首,“是,你若有冤情便说出来,能帮你的,我一定不推脱。” 刘峘也道:“本官就在此,姑娘若有冤情只管说来,待本官查证属实,定会替你沉冤。” 暖桃思考良久,扑通跪倒在地,脚上的镣铐因为她的动作哗啦哗啦的响,她声泪俱下的说道:“我母亲并非病逝,而是被人毒害,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自从家母见过王林之后,恍惚了一日便准备带民女回萍乡,还未启程便一病不起,三天不到就去了。” 暖桃说完拭了拭脸上的泪,继续道:“民女在京都举目无亲,辗转找到了王大人,王大人替民女将母亲安葬,又给了民女一笔银钱,只道民女生父是王杨,已故去多年,叫民女回萍乡再不要来京都攀亲。” “民女当时已经准备启程回萍乡,有位大人寻到民女,言说民女父亲是被王林所害,民女母亲也非病故而是中毒。” 刘峘沉声问道:“可有证据?” “后来那位大人,带民女找到了替家母诊治的大夫,那大夫亲口承认受王林指使,在家母药里分次加了砒霜。” 砒霜微量可治病,过量可致人身体虚弱,量大可致命。 刘峘眉头紧锁,“那名大夫何在?” 暖桃冷笑,带着复仇的快感,说道:“被那位大人就地正法了。” 刘峘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须,证人被灭口,就难再询问真相,正色道:“王林乃朝廷命官,向来谨慎,此事漏洞百出。” 刘峘话说的隐晦,屋子里的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王林即便是真要害她母亲,也绝不会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陈琬琰直白的点破,“王林身居高位,何须事必亲躬。那大夫一口咬出王林,许是受人指使。” 暖桃一怔,陈琬琰说的有几分道理,王林官至正三品的中书侍郎,怎会亲自出面指使大夫下毒,只怪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从未考虑过不合理之处。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母亲从初病,到过世的全过程。”陈琬琰面容沉静,大堂寂静只闻各人的呼吸声。 暖桃仔仔细细的回想,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变幻,良久才开口说道:“一开始家母只是发热,用了药已经褪了热,只是人还有些虚弱下不得床。第三天却已经好了许多,精神也不错,还同我说了许多话,后来用了药便睡下了,等我晚些去唤母亲用饭,人就没了。” 那会儿她只当母亲是回光返照,同她外祖父外祖母临终前一样。 现在想来根本就不是分次下毒,致命的毒药都在最后那碗汤药里。 “你进了侯府,那人与你可还有联系?”陈琬琰问道。 暖桃点点头,道:“他同我联系过几次,叫我联络少夫人的婢女丹霞,打听您的一举一动。” 暖桃是二皇子送进府的妾室,若她有意扯着二皇子的大旗联系丹霞,丹霞一定不会对她设防,还会对她知无不言。 难怪红鸳要在阆苑附近晃悠,被看能避开寻防,应该都是丹霞透露的。 下毒的人一定很不解,她为什么活的好好的。 “只是监视我,没叫你做别的?”陈琬琰简直是无语了,这里的人的心眼子,简直比她名字都蜿蜒。 原主肯定是受了名字的拖累,琬琰,蜿蜒! 命运真的太崎岖了。 “是的,没有让我做过别的。” 陈琬琰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你写的书信里都是我的日常生活,和对我的分析?” 暖桃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他不会跟你说心悦我,才如此做的?” 暖桃犹豫不定的瞄了眼李珩,见他镇定的立在一旁,并无不悦之色,才点了点头。 “我虽感激他帮我,却还有些疑虑。那位大人说他之所以帮我,是因为你嫁入侯府,他没了你的消息太过于思念,又不敢打扰,怕你在侯府难做。让我进入侯府帮他传递你的消息,以慰相思,与他是互惠互利。” 陈琬琰:“……” 暖桃咬了咬下唇,“他说不必叫你知晓,也不会来干扰你的生活,我才同意的。” 陈琬琰简直被那人的骚操作气笑了,“既然对我那样好奇,你为何不亲自同我亲近,那样不是更方便?” 那人倒是算的精,以暗恋她的名义与暖桃互惠互利,不会显得他多管闲事,还收获了一枚棋子。 暖桃吞了口口水,她本是想同她亲近的,可是一想到陈琬琰稳准狠的掐住周淑清的脖子,差点把她掐断了气,就心有余悸。 她瑟缩了下脖子,说道:“我……我有点怕你。” 陈琬琰被她气的直翻白眼,半天没说出话。 刘峘胡子抖了抖,伸手揉了揉鼻子。 她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李珩,李珩连忙问道:“你还能联络到那人吗?” 第210章 内鬼 暖桃摇摇头,“都是他联络我,我不知如何联络他。” 刘峘抓住她话里的漏洞,沉声追问道:“他既然向你打听世子夫人,你必是要向他传递消息,怎会不知如何联络?” “入府前,他指了一处藏书信的地方,每七天联络一次。” 李珩抿了抿唇,侯府竟然如此不安全? “放置书信的位置在桃苑?”陈琬琰问道。 “在周姨娘院子附近的假山旁,有一处松动的矮山石,过去就能瞧见。” “你从不出桃苑,是红鸳帮你藏的书信吗?” 暖桃点点头,问道:“王林真的是我父亲?” “不出意外是这样的,我去问过王林再来答复你。”陈琬琰叹了口气,问道,“红鸳可有见过取书信的人吗?” 暖桃道:“我曾叫她藏起来瞧过,那人可能知道红鸳在,并没有取书信,红鸳也未见过取信之人。” 陈琬琰和李珩对视了一眼,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他们日日都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下,一举一动都要格外的小心了,因为不知道侯府有多少眼线。 “你进府之后,那人可曾回过你书信,或者旁的东西?” 暖桃想了想,说道:“你毒发之后,他曾给过我一瓶药,说是可以缓解你体内的余毒。可我听小侯爷说血封咽无解,就没敢拿出来。” 李珩蹙眉思索了一下,暖桃确实问过他血封咽是否有解药。因为御医对此都束手无策,他心情沉闷多日,也未与暖桃多言,只说了无解,没想到竟然无形中坏了那人的计划。 若是暖桃将药给了陈琬琰,定是先要由御医查验的,若是血封咽……那后果不堪设想。 暖桃只能被动联络那人,若是事发她肯定找不出人来,暖桃是他的妾室,他又日日宿在她院中,那毒药便同他脱不了干系。 刘峘头皮一紧,“血封咽?” 陈琬琰差点没笑出来,想再毒她一回试试,看她死不死? 刘峘又道:“血封咽乃是禁药,当年研制之人已被处死,搜出的血封咽亦被尽数销毁。因需要许多稀有药材,血封咽研制的量并不多。” 当年事发,圣上大发雷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但凡与制药主犯有交集的都被连坐了。 难道方子外流了吗? 陈琬琰拧眉问道:“也就是说,血封咽很贵?” 刘峘愣了下,回道:“确实价值不菲,仅一味白澒就值千金。” “白澒是什么?”这么贵? 李珩道:“道家称之为姹女,炼丹用的,如今就算有钱也是买不到了。” “绝版了?”她好奇的问道。 刘峘替她解惑道:“白澒因血封咽之事,受朝廷管制,用量用处皆要登记,做到有迹可寻,民间不许使用,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或许有一个地方有钱就能买到。”她上次听闻二皇子说王林的血封咽是他从黑市购得,若他所言非虚,那么他在黑市买的不是血封咽,而是白澒。 所以赵锦锋才无获而归。 王林不是庸才,他为了拖延时间,真话掺着假话,最容易迷惑人心。 就像他进了大理寺直接就认了罪,把大理寺的主审官准备的审词噎回了肚子。瞬间怀疑起了指向他的证据真实性,生怕他是出来顶罪,判成冤错案件,不敢轻易给他定罪,只能更细致的查审。 他纵然是在保王嫣然和暖桃,他也是在保自己与王氏族人。他爽快的认了,外头想杀他的人就不会轻易来动他,大理寺的主审官也会更尽职调查。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他的真话,让他有活着的价值。他的假话,让他能活的更久。 刘峘愣了下,几乎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黑市!” 陈琬琰点了点头,这里人太多,她也不欲多说,转而问道:“这么说来,血封咽是炼丹的产物?” 刘峘道:“对,也不对。” “大人还是莫要卖关子,快快讲来。”陈琬琰没好气的说道。 刘峘闻言绷着脸斜了她一眼,简单明了的解释道:“有个老道为一名寻求长寿的富商炼了一炉丹药,试吃毒死了自己。他那徒弟将他留下的丹药配方加以改良,研制出了血封咽,一瓶价值万金。”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么贵呢,我这一口丹,就吃了一万金呀。” 刘峘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捋了捋修剪完美的胡须,“血封咽不是丹药,而是粉状。” 那名弟子虽贪财,然而师门有训,炼制丹药救人不害人。他入门便发了毒誓,若有违此誓,用丹药害人,便不得飞升,天打五雷轰。 他为了不违背师门祖训,就将血封咽磨成了粉。 陈琬琰听完,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倒是个会抠字眼的能人,把丹药磨成粉,亏他想的出来。 那弟子死后魂魄有没有天打五雷轰,她是不知道。然而六合八荒,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他不遵循自然法则,最终的下场就是被天家砍了脑袋。 正所谓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她听完了故事,也没忘记正经事,转而去问暖桃,“药还在吗?” 暖桃道:“我装在匣子里,埋在桃苑的桐树下,原本是打算叫红鸳带出府的,但那日夫人把红鸳带走又围了桃苑,我没机会给她。” “除了你,红鸳和府里的内鬼,还有人摸过药瓶吗?” 暖桃虽然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仍是听话的回道:“应该没有人了。” 陈琬琰长长的吸了口气,因为之前卖出过下毒的丫鬟,在知晓侯府还有内鬼的情况下,陈琬琰怕重蹈覆辙,就同老太太商议宁可把内鬼都困在侯府,也不能把人放出去。 只是吃食上都要格外的小心,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刘峘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的样貌?” 第211章 要回谅解书 暖桃拧眉认真的想了想,道:“记得。” “本官一会儿便派画师来拟画像。” 陈琬琰对此不以为意,就算画出来了又如何,这里没有人脸识别系统,也没有身份信息大数据库,单凭一张画像去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人也可以通过穿着,发型,胡须,妆容等,改变自己的气质与外貌,除了眼神变不了,其他都是可以人为改变的。 甚至连身高都可以因为鞋底的高度发生改变。 她对这个画像寻人不抱太大的希望。 况且事发这么久,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逍遥自在去了,被灭口了也有可能。 不过她也没瞎比比,有线索总比没有线索好。 刘峘仔细询问道:“你母亲是何时见了王林,又是哪日过世的?” 暖桃深吸一口气,又轻缓的出了,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六月初八傍晚见的面,六月十一过世的。” 陈琬琰愣了愣,原主是六月初九与李珩完婚的。 如果她没穿越来,六月初十应该就会传出原主的死讯。 她六月初十与李珩一同进宫面圣,六月十一暖桃的母亲去世,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了。 难道她母亲的死,确实是人为的? 那王林赶她们母女出京都,就不是怕她们二人累了他的名声,而是出于真心的保护。 刘峘对暖桃道:“你的案子,本官接下了,会立刻安排人查验,你若想到与此案有关的线索须主动上报。” 刘峘让人押暖桃回了牢房,一回头看到陈琬琰紧锁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 “世子夫人怎么这样的表情?” “刘大人,你说暖桃母亲亡故与血封咽的案子有关吗?”陈琬琰问道。 刘峘愣了愣,问道:“世子夫人可是想到了什么,不妨直说。” 她将刚才所想娓娓道来,刘峘深思片刻,说道:“夫人可要随本官去提审王林?” 陈琬琰颔首,她必须要去见见王林,他身上有很多谜团。 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刘大人,我公爹今日送来的谅解书还未入档?” 刘峘睨了她一眼,捋了捋美胡须,不语。 她伸出手,对刘峘道:“还我。” 刘峘义正严辞地说道:“交上来的东西,岂有要回之理。” “我可是提前打过招呼,这东西只是先寄存在刘大人这里,可不是上交的。” “你这是要耍无赖?” 陈琬琰讨好的冲他笑了笑,“怎么会呢,我这不是为大人分忧么。” 刘峘从袖袋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面无表情的递给她,一板一眼的说道:“下不为例。” 陈琬琰冲他作了个揖,笑道:“下回我府上再有人做此等糊涂事,您可还得提前通知我。” 刘峘哼笑一声,他做这一回就够了,还想他回回替着遮掩,“想的美。” 宣平侯这谅解书一出,就是把自己与王林绑在一起了,王林若一口咬定他心虚才出具的谅解书,再扔出点小小的烟雾弹,宣平侯就要被拖入泥潭了。 陈琬琰自是知晓王林打得主意,拉宣平侯下水,让宣平侯捞他上岸。 她将谅解书递给李珩,李珩展开看了一眼,确认了宣平侯的笔迹和印章,才仔细的收在袖中。 大理寺狱男女是分开关押的,一行人出了女狱,就见宣平侯夫人等在外面。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问道:“母亲怎么等在此处?” 她们来时已经说好,宣平侯夫人见过周淑清便可先回,她与李珩肯定是要忙碌一日,便不让她等着。 周新月双目通红显然是哭过了,陈琬琰知道她是打心眼里疼周淑清,见她如此,也有几分唏嘘感慨。 “外头冷,母亲怎么不先回去。”李珩也跟着问了一句。 周新月恍若未闻,走到陈琬琰面前,伸手抓住她的手不停摩挲,低喃道:“是母亲冤枉你了。” 陈琬琰愣了愣,宣平侯夫人惯是如此,情绪反反复复的,不过这还是周新月头一回主动亲近她。 她习惯了针对她的周新月,她这般慈母的模样让她感到慌乱。 无措的看向李珩,李珩低声道:“母亲先回府,有话回去说。” 周新月回神,见周围站了许多人,也知晓这里不是煽情的地方,松开陈琬琰的手,嘱咐道:“好孩子,母亲等你回来用饭。” 陈琬琰怔愣的应了,等周新月走的不见人了还有点呆滞。 刘峘在家时不时就要听妻子唠叨几句陈琬琰的八卦,人人都传她心狠手辣,他从前也当她是心胸狭窄之人,借着血封咽的由头将李珩的妾室都送进了大理寺。 那两名妾室犯的并不是要罪,问了话便是先领回宣平侯府也无不可,是她坚持将人关在大理寺,还不许人探视。 却又主动揽了她们的吃食用度,连带着大理寺最近的伙食都好了不少。 今日听闻暖桃一言,他已想清楚这里头的弯弯道道,这俩人留在大理寺,确实比宣平侯府要安全。 可见流言蜚语只传皮毛,并非所有。 陈琬琰跟着刘峘等人往男狱走,路上还不忘问刘峘案情,“刘大人,王杨的离世可有内情。” 那人既然告诉了暖桃王杨是被人害死的,肯定是有证据,而且还是不怕推敲的实证。 刘峘却道:“当年我在外为官六载,京都之事不太清楚,只是知晓他毁坏皇长子案子的卷宗,被下了大狱。” “我想借阅王杨的卷宗,不知可否?” 刘峘摇摇头,“他的卷宗在刑部,并不在大理寺。” 王杨在宗正寺任职寺丞,只是从六品的官员,大理寺虽掌刑法,但只审理涉及高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的重案要案。 刑部主理普通案件,以及官职低微的官员,像王杨这样从六品的官员,都由刑部主审。 陈琬琰中毒的事扑朔迷离,若是牵扯出的人越来越多,身份越来越贵重,就可升级为超重大案件,由三司会审。 陈琬琰一听刑部就有些忧虑,她只是个妇人,与刑部主管没打过交道,也知刑部尚书戴照霖与三皇子关系匪浅。 大理寺卿肯卖她个面子,完全是因为圣上与二皇子的缘故。她若是去刑部查王杨的旧案,难保不会惹三皇子怀疑。 第212章 刘峘的试探 刘峘见她面露忧郁,一猜便知她所想,好心提点了一句,“世子夫人不妨回去问问宣平侯,当年他任刑部令史,与现任的刑部江侍郎关系甚笃。” 王杨出事没多久,老宣平侯忽然把他从刑部挪到了户部,户部是个富的流油的地方,想进户部的纨绔子多的是,宣平侯就是其中之一。 竟争如此激烈,也不知老宣平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把还是纨绔公子的宣平侯塞进了户部。 宣平侯曾经是京都出了名的纨绔,后来进了户部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积极又上进,不花天酒地,也不玩忽职守了,更别提迟到早退了。 和他在刑部的懒散作风,完全不一样。 “我记得侯府与江家好像还是姻亲?”刘峘问李珩。 “家姐嫁去了江家大房。” 陈琬琰听着刘峘与李珩的对话,脑海里突然浮现了两个字,避祸。 难道王林并不是无力约束家眷妄议皇长子之事,而是故意被罢官避祸?外放出京都的王杨,难道也是刻意为之? 当初皇长子的事闹的那么大,处死那么多人,王林怎么会容许家眷犯这种低级错误,误他仕途。 便是他不约束,难道他的家眷不怕被诛连人头落地?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她们心里难道没有数? 那王杨回京都便直奔宗正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去翻阅与皇长子的卷宗,他不是去毁卷宗的,而是他查卷宗的行为让人起了疑心,被人陷害了。 或许当初的外放并非他所愿,而是王林运作的。 她一路走一路想,越想越觉得王杨十分重要。 李珩握住她的手,女子本就畏寒,她病未痊愈,虽然穿的并不单薄,然而大理寺狱却有些阴冷,她手也冻的冰凉。 陈琬琰被手上传来的热度暖的一愣,她低声说了句,“我没想害你的妾室,我也不会害人。” 否则她也不会求了二皇子,给暖桃找了可信的医士来替她诊脉。虽然暖桃利用了她,险些让她背黑锅,但她也不会剥夺她享有健康的权利。 暖桃做错了事自有法律的惩治,她就算生气,恨不得甩她两耳光,也不愿落井下石一个刚失去孩子的女人。 不是因为她圣母,而是她曾生活在法制社会。 以法治人,以德服人,是她的道德底线。 李珩侧过头看她,见她整个人可怜巴巴的缩在淀青色的披风里,心里猛的一紧。白色的狐狸毛紧紧的围着她的脖子,系带上的白珍珠随着她走路,在她胸前轻轻甩动。 很多人明里暗里的嘲讽她的时候,没人记得她只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女,面对嘲弄也会心伤。 几个月前她还无拘无束的与父亲生活在凉州,突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京都,甚至在与张若华关系缓和前,她并没有一个闺中密友。在侯府总是她一个人,除了祖母没有人真心接纳她。 “过些日子长姐归家,你若得空同她去说说话?”李珩柔声说道。 陈琬琰闻言,垂着头丧气道:“我没空,我很忙。” 她见过李珩长姐两回,都被她拐着弯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张口反击,奈何人家笑盈盈的说一句无心说错了话,弟媳莫怪。 噎的她一肚子火,若她再多说一句,就是她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她是真不想见李珩大姐。 她看到李珩长姐,一窝蛋都碎了。 李珩也知她在长姐那里吃过两次哑巴亏,安抚道:“我会同长姐说说,不让她再针对你,日后多走动,也叫她介绍些相熟的小姐与你认识。” 陈琬琰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刘峘见她整个人都快缩回披风里了,不禁觉得好笑,也跟着李珩说了句,“我家小女与你岁数相当,若得了空闲,你们也试着一处玩玩。” 陈琬琰抬起头,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笑着问道:“我名声可不好,刘大人不怕我坏了你家女儿名声?” 刘峘无奈笑了笑,这人倒是有自知之明,若非她名声不好,巴结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陈琬琰这就是传说中,开局双王四个二,沾沾自喜的以为自己达到了巅峰,是个王者。 还没高兴两分钟,后面摸了一把三四五六八九十,中间少个七,左右都连不成个顺子。为了出牌,只能拆了双王四个二。 拆的好了,稳住能赢。拆的不好,一败涂地。 “我只是同意你们一起玩,至于你们玩不玩得到一起,那我可就管不了了。”刘峘负手往前走,忽然被陈琬琰捉住了官服的袖子。 刘峘蹙眉回头,不悦的看着她,差点就要训斥一句没规矩。 就见她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不懂的回报之人,改明儿我给刘大人送个大礼。” 刘峘无语道:“本官乃朝廷命官,怎可胡乱收受礼品,莫要再提!” 陈琬琰撇撇嘴,悻悻道:“那您可别后悔了。” 刘峘立刻笃定的说道:“本官绝不后悔。” 李珩猜测她说的大礼是王嫣然的丫鬟丁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将刘峘的袖子从她手中解救出来,低声道:“规矩着些,大人的衣袖岂是叫你乱扯的。” “一时大意,实乃习惯。” 这里的人喜欢穿广袖衫,她看到就想扯,她也不知这是个什么鬼毛病。 “刘大人,您看过皇长子的卷宗吗?” 刘峘脚步慢了下来,道:“看过,卷宗缺失了一部分,不知记载了什么。” “那您看过的部分,可还记得?”陈琬琰问道。 “多少还记得些。” 圣上派他去宣平侯府接手陈琬琰的案子,他就去宗正寺翻阅了十八年前皇长子的卷宗,时间也未过去太久,大概内容还记得。 陈琬琰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眼中乍现一抹狡黠的光晕,“可否说与我听听?” 说着刘峘住了步,陈琬琰不防差点撞在他后背上,幸亏李珩扶了她一把。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李珩捂了嘴。 第213章 审问王林 原来,一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男狱的审讯间。 王林的手脚都戴上了冰冷的镣铐,发髻凌乱,脸色泛黄发亮还有几道子黑印,衣衫虽不如往常整洁,却并没有破损,可见并没有受过刑罚。 仍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道貌岸然之姿,陈琬琰不禁腹诽,果然与王嫣然是亲父女。 与刚才审暖桃不同,王林虽认了罪被停了职,却还未被罢官,又因与三皇子是姻亲,狱丞叫狱卒在他面前摆了几案,掩住他手脚的镣铐以示尊重。 陈琬琰与李珩是来旁听的,落座在刘峘身后半步的位置。 刘峘也未与他多说废话,开口便不客气的问道:“王嫣红,你可识得?” 王林怔愣一瞬,立刻否认道:“不认识。” “暖桃你可认得?” 王林面无表情的说道:“刘大人有话不妨说明白点。” 刘峘也不再同他卖关子,直接问道:“暖桃状告你毒害她母亲,你认是不认?” “没做过的事,为何要认?” 陈琬琰细致的观察王林的动作以及神情,但见他镇定自若,眼神坚定,并无任何小动作。 大部分说谎的人,眼睛都会不由自主的瞟向右上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说明正在打腹稿,边想边说。 这人不是心理素质强,就是真的问心无愧。 “六月初八,你为何去寻了暖桃的母亲冯氏?” “我五弟王杨已去世多年,五弟妹孤儿寡母生活已是不易。因担忧她们找上门打秋风,惹的家宅不宁,便先去找了她们二人,劝她们二人回萍乡过自己的日子。” 王林说的一脸正气,竟让陈琬琰有些忍俊不禁,这样子与王嫣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琬琰轻轻鼓了鼓掌,调皮的说道:“说的好棒棒哦。” 刘峘嘴角抽了抽,忽然有些后悔带她一起来了。 王林瞥见她肃了肃脸,若非她闹着嫁给李珩,打乱了他家与宣平侯府的联姻计划,事情也不至于闹的这么大。 “有大夫证明,是你指使他在暖桃母亲药中分次下了砒霜,你认或不认?” “从未做过之事,不认。” 陈琬琰忍不住冷声道:“暖桃是你女儿,你认不认?” 王林肃着脸沉默半晌长出了一口气,一双鹰眸如利剑出鞘,带着久居高位的压迫感,直直的射向陈琬琰。 陈琬琰禁不住脸皮发麻,吞咽了口唾液,只觉得扁桃体肿痛,吞咽都困难了起来。她被披风掩住的手,紧紧的抓住伸展在大腿上的裙子,不躲不闪回视着王林的目光。 王林却忽然牵了牵唇,问她道:“你今日是来送谅解书的吗?” 陈琬琰挑眉,讥讽道:“谅解书你想都不要想,若你再敢对侯府动歪心思,我便叫你知道什么叫求死不能,不信你就试试。” “大话谁都会说,你陈家再厉害也只是臣。” “你这糟老头子坏的很啊,都蹲大狱了,还不忘挑拨圣上与我陈家的关系呢。难道狗当久了,不会两条腿直立走路了吗?”陈琬琰不屑的嘲讽。 刘峘胡子也跟着抖了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 李珩早就知道她舌头毒的很,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言论,差点笑出来。 “你抛弃太子在先,已踩天家颜面,就该老实本分的安守后宅,少出来折腾。难道陈将军没教过你韬光逐薮,含光未耀的道理吗?” “家父确实只教会我,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 陈琬琰皮笑肉不笑的望着王林,倨傲的说道:“也确实没教过我,诬之以虚,加之以实,置其于不义;或构之以实,诱之以过,陷其于不忠。王大人深喑此道,想来也是如此教育子女的。” 王林无中生有的三两句就想挑拨君臣关系,栽赃陷害她陈家,把她父亲置于不忠不义的境地。 陈琬琰自然也不会对他客气,但凡她态度软一点,反应慢半拍,就被他已有不臣之心,坑死在这里了。 这是君主制社会,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若被圣上怀疑有不臣之心,下场会有多惨,她读了那么多年书再清楚不过了。 王林没料到她反应竟然这么快,一时哑然。 刘峘却忍不住侧头望了她一眼,只见她坐直身体,一脸浩然正气,目不斜视的盯着王林。 身上的淀青色披风色泽端庄典雅,衬的她越发的端肃凛然。 李珩在家已经听过她类似的言论,因此并不觉得诧异。 “王大人想要拉人下水捞你的心思还是收了,要想上岸就自己游过来。”陈琬琰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若是不会凫水,有的是时间可以学习怎么游。但是你也别忘了,水是会流动的,游的慢了可就真上不来了。” 王林目光逐渐加深,变得更加犀利,半晌他才朗声笑道:“陈家就出了你一个有点出息的,只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陈琬琰也笑道:“那也比你王家强,王家却是一个有出息的都没出。” 王林颔首,她这话虽不中听却所言极对,若他家中子女有出息,他也不会在大理寺狱中日日枯坐。 “想知道什么?” “暖桃是你女儿吗?” 王林讶异的问道:“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你就想知道这个?” 陈琬琰点点头,“其他的问题都有大人们解决,我就是来替暖桃要个答案,她恨错人,报错仇,日后定然后悔。恶人不该逍遥法外,好人也不该蒙受不白之冤,正义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王林若有所思的垂了眸子,问道:“她可还好?” 刘峘道:“她在大理寺很安全,若你配合,她很快就能出去。” 暖桃并未犯下大错,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算是有功之人。 “她是我的女儿。”王林轻叹了口气,“冯氏也不是我毒害的,她们是被人骗来京都的,否则我也不会着急遣她们离开。” 刘峘神情严肃,问道:“是何人所为?” 第214章 对话王林 王林摇头,“我的确不知,是红鸳递了信给我,我才知她们已经到了京都。急忙去寻她们母女,冯氏却掏出了一封书信,信中写着知晓她双亲均已过世,在京都为她们置办了房产,让她们来京都团圆,还附有她们当时所住宅子的房契。” 他当年之所以没把冯氏母女带回京都,就是怕把她们母女也牵扯进血封咽的泥潭中,千藏万躲终究还是没逃过。 刘峘蹙眉,“那信可还在?” 陈琬琰和李珩也闻到了一丝不寻常。 “在我的书房里。” 这种与案件无关的书信并不会有人注意,谁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刘峘记起陈琬琰的猜测,问道:“你对冯氏的死亡时间有何看法?” 王林握拳的动作用力,带动了他手腕的镣铐,细微的响动没有瞒过众人的耳朵,虽然他面上表情仍旧镇定,可是刘峘很笃定这个死亡时间绝对有蹊跷。 刘峘道:“你知晓宣平侯府六月初九有喜宴,当夜或者第二日便会传出丧讯,所以提前一天遣她们离开京都。但是一直到第二日都未有丧事传出,甚至世子与夫人还一起进宫面圣,所以才有了十一日冯氏的死。毒杀冯氏的目的就是送暖桃入宣平侯府,是也不是?” 王林不得不承认,刘峘的猜测与事实的契合度很高。 陈琬琰垂下眼帘,她刚穿越来时对吃食还有院子里的人都有防备,除了陪嫁的王婆子、丹云与丹霞,从不叫人靠近主楼半步。 难道幕后之人是因为得不到她的消息,才转而毒害了暖桃的母亲,引导她进的侯府?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死。 “若血封咽是你命人下的,那你杀害冯氏的理由充裕。若毒不是你命人下的,那你也应该知道是谁下的。” 王林却辩论道:“血封咽是我命人下的,人真不是我杀的。” 陈琬琰却笃定道:“我的毒不一定是你命人下的,但毒害我与冯氏之人,你一定知道。” 王林目光森然的看向陈琬琰,只见陈琬琰对他无声做了个口型,他目露惊讶,赶忙避开了她的目光。 陈琬琰得意的望着他,她刚才试探的说了王嫣然的名字。 刘峘蹙眉回头,想问她做了什么,却见她摇摇头。 王嫣然将自己比作凤,那三皇子一定就是她选的龙。她是在帮三皇子做事,所以才想把被看堵在侯府。意在帮三皇子倾覆宣平侯府,又想保住王家的体面。 一个有野心的女人,需要强大的娘家做支撑。 若那日被看未能成功出侯府,王嫣然一定会想办法引导大理寺的人在侯府查找被看。 被看曾是她的丫鬟,她知晓被看的样貌,只要被看躲在侯府她就能把人找出来。 或许王嫣然和李珩曾经有过几分真情谊,可是随着她嫁入侯府,她与李珩当街秀恩爱,她难道心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吗? 剩下的时间都是刘峘在问,王林或沉默,或作答,言语间将王嫣然和暖桃撇的十分干净。 王林或许不是个好人,但他却是个好父亲。 刘峘问道:“王杨之死与你有关吗?” 王林拧眉沉着脸反问:“刘大人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刘峘肃然道:“暖桃状告你杀害王杨,这是例行询问。” 王林抿唇,王杨的死说与他无关也有关,说有关却又关系不大。 但他一时却没想好应对刘峘的措辞,他与刘峘几次交锋,知晓刘峘这个人审案很有一套,看似不经意的一句问话,也可能埋着数个陷阱。 刘峘这句话是在提醒他,他们已经注意到王杨了。若是如此,十八年前之事就要重见天日了。 他想让自己慌乱,提供更多的线索。 王林沉着脸道:“王林是我胞弟,我如何会害他?” 陈琬琰点点头,接着道:“你确实不会害他,你还会保他,他冤死在牢中是因为你保不住他。” 捉捕被看与红鸳那日,李珩就曾说过暖桃生父不是王林,她为此特意与赵瑾瑜求证过,可赵瑾瑜非常笃定的说暖桃就是王林的女儿。 方才她与暖桃说的那些话,便是赵瑾瑜讲的。 王杨去遂昌县做县令,明面上是受了王林的牵连,事实非常有可能的是王林为了保护他才铤而走险为之。 很可能是王杨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王林似笑非笑的淡然道:“我不是李珩后院里的姨娘,你诈我是没用的。” 陈琬琰讪笑,“王大人多年为官,训犬的能力真是不俗,难怪可以当领头的。” 暖桃递出去信息,红鸳很可能早就誊抄了一遍传给了王林,不但王林十分了解她,连带着王嫣然都很了解她。 “你自以为很聪明,其实也不过是这场阳谋里的一只蜉蝣。”王林高深莫测的叹道。 陈琬琰闻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中了王嫣然的诡计,王嫣然竟然利用她来给王林传递消息,但她却猜不到自己无意间传递了什么讯息。 王林故意提起李珩后院的姨娘,就是料准了她不敢将王嫣然三个字说出口。 她轻笑一声,“昙花利用蜉蝣向齿子草传音,却不知蜉蝣这一番游走,既掐了昙花的茎,也伤了齿子草的根。” 王嫣然自比凤凰,她入了侯府当了李珩的贵妾,这话传出就会给李珩乃至宣平侯府招来杀身之祸。 凤凰配真龙,王嫣然既然敢脱口而出,也是算准了她不敢胡言。 她紧闭着唇,宣平侯能躲开灾难这么久是因为他有祖上恩荫,进了户部兢兢业业不敢妄贪不敢出错,靠躲避祸。 而王林却不一样,他身在泥潭却能屹立不倒,自然是诡计多端,有他自己的本事。 在心里怒骂了一句老狐狸,她仿佛被王林掐住了喉咙,脸色越来越差。 半晌她才阴冷的哼笑一声,“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王林却摇摇头,说道:“不争不抢还是人吗?你生来富贵,可知底层百姓是如何生活的吗?有人面朝黄土一辈子赚的银钱,还不如你吃一餐饭。多少人抢破头的富贵你不要,你自以为求得真爱,却不知自己在旁人眼里愚蠢可笑至极。” “王大人既然认为我愚蠢,又是威胁,又是激怒我的,这是在做什么呢?”陈琬琰挑眉,讥笑道,“莫不是在怕我?” 第215章 接近真相 王林脸色越来越黑,他在官场也算是游刃有余,却被个小丫头堵的哑口无言,气的肝疼。 人一但有弱点就会有所惧,可她却横冲直撞,无所畏惧。 李珩按住她腿上越握越紧的手,他不知刚才她无声说了什么,但也听出了王林对她的威胁。 刘峘冷眼旁观,蹙眉不语。 王林转而对李珩道:“李珩,嫣然与你一起长大,她向来心气高,因为心属你甘愿为妾,你莫要负了她,由着她被人欺负。” 陈琬琰被他无耻的言论气的七窍生烟,他这意思不就是说,因为她凶悍才让王嫣然为妾吗?他威胁了自己就算了,还扯了李珩给王嫣然遮风挡雨。 打击不到她,就转而利用原主对李珩的感情扎人心。可惜他千算万算的她不是原主,她对李珩并没有动情。 李珩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暖着,道:“琰儿不是不容人的性子,她若安守本份自会顺遂。” 陈琬琰禁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咬了咬下唇,放下心里的旖旎,王林比她更了解李珩,李珩既然要了王嫣然就会对她负责。 他刻意强调,不过是为了离间二人为王嫣然铺路。 王林闻言不置可否,李珩对王嫣然有情,二人相处也从未逾矩,他却威胁李珩要了王嫣然,他心中有气自是应该。 少年人未经风雨,总是天真烂漫。 “刘大人还有要问吗?” 刘峘展了颜,又询问了几个无关痛痒问题,王林简单的答了,便有狱丞亲自押着回了送回牢房。 路过陈琬琰的时候,他用不大不小,刚刚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总有暗卫护不住你的时候。” 陈琬琰眯眼,他竟然连她身边有暗卫都知道,王林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接近真相了吗? 他在暗示自己接近真相有危险?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畏惧死亡,难道就能永生吗?”陈琬琰起身,退后一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人还未与暖桃一起享过天伦,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甘心吗?” 王林沉着眸子看了她一眼,半晌低声说了句,“你斗不过。” “那是我的事,不劳大人操心,我若死了,刚好给王嫣然腾位置。” 李珩将她手握的更紧,沉声道:“莫要乱讲生死。” 王林朗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刘峘却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他看得出,王林这是有所松动了。 他之所以让陈琬琰跟着一起来审王林,没有出言打断她,就是因为她言辞犀利,路子野,喜欢东一句西一句,毫无章法的乱敲乱问。 不让人牵着她的鼻子走,而她看似无章法的乱问,不经意就打乱了王林设定好的腹稿。 王林仍有官职在身,他审问起来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他又是个太极高手,几番较量得到的信息少之又少。 “生命都应该被尊重,沉案得雪日,告慰亡灵时。”陈琬琰挺直背脊,倔强的回视王林。 就算她不是为了皇长子和原主报仇,单为了她自己的人身安全,那个幕后黑手也一定要揪出来。不把他抓出来绳之以法,他就会继续暗中害她性命。 现在的情况就是,她明知道三皇子有可能就是幕后真凶,却没有切实的证据扳倒他。 就好比她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但是却有人非要她证明,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王林闻言笑了一声,“那就祝你早日查明真相。” 就如她所言,生命都该被尊重,他当然不想死了,是人就没有不想活的。 他手脚都戴着镣铐,走起路来镣铐擦着地叮当作响,牢房阴暗潮湿,大白天也须点灯才能视物。 他行至拐角处,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陈琬琰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女子跟她爹一个尿性,软硬不吃,不到黄河心不死。 却让他看到了一丝隐隐的生机。 擦肩而过时她问他,若是真相大白时,你犯的错能活吗? 他没有回答,若是能活到那日,他当然能活了。 她试探的意味太明显,却还不到他亮底牌的时候。 出了男狱,刘峘命人去整理方才的审讯记录,他破案无数嗅觉自然灵敏,隐隐觉得顺着今日的线索查下去,十八年前的案子不久以后就能重启。 “世子夫人可真是个审案的好手。”刘峘由衷的夸赞了她一句。 陈琬琰挠了挠头,有些脸红,大部分都是赵瑾瑜告诉她的,她不过是加以润色做个转述。 “我这雕虫小技,委实上不得台面。” “世子夫人谦虚,陈将军在凉州没少教你兵法。” 啊?怎么扯到兵法上去了?她不解的望向刘峘。 刘峘道:“王林擅长洞察人心,你却能抵御住他的攻势,以彼之道攻彼之心,不落下风,属实厉害。” 陈琬琰讪讪的裹了裹身上的披风,难道是赵瑾瑜那个腹黑太子给她腹中注入了墨水不成?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能言善辩了。 今日简直发挥超常了。 天知道她刚才吓得骨头都快散架了,生怕漏怯,让王林察觉。 王林步步紧逼,就是在试探她怕不怕死。王林惜命,轻易不敢把命托放在别人的手上。 他一定有保命的法子。 他已经招认,却还留着官职,难道他又找了顶锅之人不成? “刘大人,朝堂之上,可有……” 刘峘脸一板,出言打断她的话,道:“朝中之事不可妄议。” 她无奈的摊摊手,“我随口问问,大人这样严肃会吓坏小孩儿的。” 刘峘却道:“局势不好,更该谨言慎行。” 陈琬琰向他道了谢,知道他是真心实意提醒,只道:“多谢大人教诲,我记住了。” 几个人又坐着说了会儿案子的事,刚才与他们一起提审王林的寺正和录事也整理好了笔录,与大理寺少卿一起来找刘峘,李珩便带着陈琬琰先行离开了大理寺。 出了大理寺,李珩便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陈琬琰双手撑在他胸前,疑惑的问道:“怎么啦?” 第216章 最好的躲避是攻击 李珩声音闷闷的从头顶传来,“小孩子家家的,以后不准再乱言生死。” 陈琬琰从他怀里抬起头,解释道:“他拿生死试探我,我若表现出一丝的贪生怕死,今日就白来了呀。” 李珩温热的唇印在她的额头,陈琬琰不适的动了动身子,低声认错,“我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二人一起回了宣平侯府,周新月果然命人给她做了一桌子的好菜,几乎都是她爱吃的。老太太因为王嫣然的事许久未再理周新月,今日虽然脸色臭臭的,却也没拂了她的脸面。 用了饭,李珩随宣平侯去了书房,陈琬琰和周新月陪着老太太说话。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些精神不济。 周新月与陈琬琰伺候老太太睡下,一起出了老太太的院子。 周新月道:“我都听清儿说了,你是为了保护她才将她送去大理寺,你这孩子,怎么不早点说清楚呢。” 陈琬琰抿抿唇,她说了也得有人信啊! “清儿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你这孩子就是什么话都喜欢自己憋着,委屈你了。” 她在大理寺亲眼看到周淑清过的好,吃喝用度都不缺,还养胖了一圈,除了不能到处乱走,过的还算舒坦,心中感慰。 周淑清同她说了许多,她才知道陈琬琰并非她想的毒妇。 陈琬琰垂眸跟在她身后,解释道:“母亲,侯府人多眼杂,许多事情不是我不想说,是说了对大家都不好。” 她也是迫不得已,她的消息渠道都是来自赵瑾瑜,有许多事情她解释不了,多说多错,不如闭口不言。 周新月知晓她心事重,只道:“只要你做事不危害侯府,都随你做去。” 陈琬琰本就是别人对她好一分,她就敬别人一尺的性子,遂道:“母亲放心,我只会想侯府好,您以后要多留心王嫣然,她……她心思太多。”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心胸狭隘,又补充说道:“我不是嫉妒,小侯爷若是有喜欢的人想纳进府,我都没意见。日后府里安全了,我就把周姨娘和桃姨娘接回来。” 周新月忽然莫名其妙的问了她一句,“你不嫉妒?” 陈琬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周新月却只是拍拍她的手,让锦瑟去她的私库支了一千两银票给她。 “你为清儿做的母亲都知道了,这阵子你没少花钱,这是母亲自个儿补贴你的。” 陈琬琰拒不肯收,道:“人是我送进去的,也该我去打点。” 周淑清却将银票塞进她手中,慈爱的替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日后你同珩哥儿的事母亲不会再插手了,只盼着你们好好的。” 陈琬琰捏着手里的银票心情十分复杂,她带周新月去见周淑清,确实是打着让她消停一点,安生度日的想法。 周新月太容易被人操控情绪了,她也怕王嫣然再对她耍心机,给自己使绊子。虽然她并不惧怕王嫣然,但是也不想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可是她突然变得客客气气的,这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挥开心里别扭的感觉,她正色问道:“母亲可同王杨遗孀相熟吗?” 周新月已经将近十多年没有听到过王杨这个名字了,乍一听还有些想不起这个人。 “你说的是王江氏。”周新月想了想,说道,“从前是有些往来的,自王杨过世之后,她就带着孩子回了抚州江家祖宅,并不在京都。她二兄长倒是与你公爹自小玩在一处,很有几分交情。” 陈琬琰愣了愣,带着孩子回了老家?这里女子出嫁从夫,王杨英年早逝,王家怎么会允许她带着王氏血脉回江家? 她急忙追问道:“王家怎么会同意她带着孩子回江家?” “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当初也算是一个流传极广的八卦。” 周新月梳理了一下思绪,有条不紊的说道:“王杨在狱中畏罪自杀,当时的王家家主就把她们母子三人剔除族谱,赶回了江家。江氏无错被逐,江家闹了好一阵子,最后无法就把人送回了抚州老家。江家与王家也因此,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大大的简体字,避祸。 把人赶走,保王杨血脉! 王杨究竟查到了什么让人忧惧的铁证? 那她是否可以依此大胆的猜测,皇长子之事虽然过去了十八年,却一直有人在暗中调查,并且已经触到了三皇子的禁区。所以他才铤而走险动用血封咽谋害她性命,打算将十八年前的事嫁祸宣平侯府。 因为宣平侯府一旦与二皇子成了姻亲,就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 是谁在查? 沈皇后? 可是沈后已故,查案之人却未停手。 也不会是赵瑾瑜。 难道是圣上? 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血封咽一事已经曝出,三皇子一系是绝对不会放过宣平侯的,宣平侯一味的躲避,躲的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最好的躲避,是攻击。 “母亲,如今府上不太平,说话和饮食您都要格外注意。王嫣然被我关在了她院中,无论她以什么方式来寻你,你都莫要心软。” 王嫣然才是侯府最大的定时炸弹。 保不齐她会做什么危害侯府的事情,她一心扑在三皇子身上,亲爹王林都被她当作了垫脚石,区区侯府她根本不会有不舍。 “这……有这么严重?”周新月不安的问道。 陈琬琰见她情绪不稳定,不敢再多刺激她,只道:“希望是我想多了,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王林不是说废话的人,既然知道她身边有暗卫,还特意提起了赵瑾瑜,难道他知道陆久是赵瑾瑜的人?王林并不是个会说废话的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目的的。 赵瑾瑜有暗卫,那么三皇子呢?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少夫人,世子让杨浦来请您去书房走一趟。” 陈琬琰刚好也有好多疑问要问宣平侯,她连忙起身,又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周新月。 第217章 与宣平侯推心置腹 周新月揉揉眉心,对她道:“你说的我省的了,你且放心的去。” 陈琬琰对她行了个礼,跟着锦瑟出了周新月的院子。杨浦正端了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小口小口的喝着,见她出来赶紧迎了上来。 “怎么还带了步辇?”陈琬琰疑惑的问道。 她不习惯让人抬着杨浦是知道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急事? 今日守门的是杨浦的母亲,见陈琬琰过来就接走了杨浦手里的茶盏,杨浦急的冒了一头的汗,一看就是疾奔而来。 杨浦道:“世子和侯爷吵起来了,奴才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才偷摸过来请您的。” 陈琬琰隐约猜到可能是因为那封谅解书,肯定是闹的凶了,如若不然杨浦不会偷摸跑这一趟。 她赶忙上了步辇,跟着杨浦急匆匆的赶去了前院。 还没靠近宣平侯的书房,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以及宣平侯气急败坏的骂声。 陈琬琰下了步辇,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宣平侯跟前的大管事把院里的下人都赶的远远的,只他一人守在门外,见陈琬琰过来松了口气,赶紧敲门通报。 里面的声音稍顿,门从里面打开,李珩蹙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她低声揶揄道:“来救你。” 李珩展了眉,这话他早晨才说过,晚上她就还回来了。 让开身子将陈琬琰请了进来,她进门就被一地的碎瓷片吓了一跳,又见李珩身上湿了一片,不由的蹙起了眉头。 “父亲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宣平侯哼了一声,没回话,只对李珩骂了句,“不孝子。” 陈琬琰瞥了眼地上撕碎了的纸,拾起来点了,道:“父亲是为这个生气吗?” “你们为何要将这东西拿回来,若是逼王林到绝路,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父亲,这事儿是我做的,可怪不得小侯爷。” 宣平侯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他有些中年发福,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大肚子的小肥羊,陈琬琰忍不住牵唇一笑。 宣平侯见她嬉皮笑脸的,怒道:“你怎敢如此大胆,打量我不会收拾你是吗?” 李珩把陈琬琰挡在身后,道:“父亲有气撒儿子身上便是了,琰儿都是为了侯府好。” 宣平侯见他维护陈琬琰,哼笑道:“有了媳妇儿,连你爹都敢顶撞了?” 李珩不自在的避开他灼热的目光,陈琬琰双手扶住李珩的胳膊,从他身后探了半个头出来。 “父亲,你可是冤枉小侯爷了。” 宣平侯简直要被他俩气乐了,板着脸问道:“你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低声道:“父亲,可知王杨的事儿?” 宣平侯闻言大惊,压着嗓子,问道:“何故提起他?” 她刚想说话,就见宣平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立马闭了嘴。 宣平侯起身往他平日休息的内间走去,李珩伸手扶着陈琬琰避开地上的碎瓷,跟着走了过去。 内间不大,私密性却极强,宣平侯闭了门,目光沉沉的在二人身上打转。 “父亲,王杨之事可有内情?”李珩问道。 宣平侯沉着脸,道:“能有什么内情,人都过世十多年了,就算有内情也查不到了。” “父亲,我们府上藏了不知道多少奸细,下毒那人是一定要对侯府下手的,一味的防守早晚有防不住的时候,不如主动出击。” 宣平侯犹疑不决的望着她,陈琬琰继续道:“血封咽的方子,可能在那人手中。” “什么?”宣平侯惊愕的瞪大了双目,当年处死了那么多人,里面不乏有无辜受牵连之人,这样还能泄露了配方? “父亲这谅解书绝对不能写,这东西若是夹在卷宗里,只要那人逼王林做个假口供,诬陷你毒害皇长子,你还能脱了干系吗?” “王林一死,这谅解书就是你心虚的证据!” 她越说,宣平侯的心就越往下沉。 “王林想借此要挟你保他的命,若是你写了,保不住他的命,侯府就真的保不住了。” “可我若不写……” “你若不写,王嫣然在我们府里只是个贵妾,王林不敢真的为难你。” 王林出事前就把王嫣然送到李珩床上,肯定是不愿她受王家牵连,她不知道王林究竟用什么吓住了宣平侯,但王嫣然如今只是个贵妾,休她出府一点也不难。 这就是为什么,赵瑾瑜说不能让王嫣然以平妻上族谱的原因。 族谱易上,却难休。 贵妾无子上的族谱却是庶本,只是查有此人,并不算正经族谱。 而王嫣然把侯府当成她一飞冲天的踏脚石,不到事情有定论,她是不会离开的,她背后的人也不会允许她离开。 只是王林把宣平侯和李珩的性子摸的太透了,一个贪生躲闪,一个心慈手软。他随意使个心眼,就将他们唬住了。 用王嫣然将两家拴在一起,宣平侯怕王嫣然拖累了李珩,李珩又不愿负了王嫣然。宣平侯没有办法,就只能出谅解书尽量替他减轻处罚,主意打得太精了。 只要宣平候出了谅解书,就等于把命交在王林手中,他就能随意摆布宣平候替他做事了。 宣平候不禁失笑,枉他活了大半辈子,心思竟还不如一个女娃娃缜密。 他爹说的不错,他就是做个纨绔,都做不成个顶级纨绔。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陈琬琰和李珩对视了一眼,李珩问道:“父亲,您若是知晓什么,不妨说出来。” 宣平侯脸色铁青,沉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琬琰正色问道:“父亲可曾徇私枉法?” 宣平侯怒道:“自然不曾!” 陈琬琰又问:“父亲为官数载,经不经的起查?” 宣平侯一生只贪污过那一万两银子,还为此担惊受怕了许多年,父亲曾言,他当个纨绔也是个没出息的纨绔,果然是一语中的。 他牢记父亲临走前的交代,勿贪欲念方能长远。 宣平侯指了指软榻对面墙上挂的一幅字,道:“父亲遗训,莫敢忘。” 陈琬琰回头看去,只见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她傻兮兮的憨笑两声,问道:“写的啥?” 第218章 艰难的宣平侯 宣平侯正为他的廉洁骄傲呢,闻言脑袋瓜子都是疼的,他自诩不学无术,纨绔非常,没想到娶了个儿媳妇儿比他还不如。 李珩念道:“勿贪欲念。” 陈琬琰清咳一声,道:“祖父大人高明。” 宣平侯自从进了富的流油的户部,那是饱经诱惑,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贪官,可唯有他始终在户部屹立不倒。 就是因为他背后无靠山又不贪,因此多受排挤,始终不能更进一步。 “父亲可有想过,为何您多年原地踏步,却能稳留户部?” 朝廷为防止贪污腐化,不会让一个官员在同一个位置坐太久,基本三年一换,或升或迁。也有六年官职不变的,说明那个人适合那个位置,可即便如此,六年一过仍会调离。 尤其是户部这种掌钱的地方,官员流动更是频繁。 宣平侯景睿五年进的户部,能从小小的户部主事经历数次考核,一路升至侍郎,留任户部十三年,委实是独一份了,圣上会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吗? 或许正是因为圣上的信任,才将他一直留在户部,毕竟那是他的钱袋子。 “自然是因为我多年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陈琬琰颔首,这当然是他最大的优点,“那父亲可曾想过,圣上为何要赐婚?” 宣平侯怔愣了一瞬,他当然知道了,她闹着要嫁给李珩,闹的满城风雨。陈将军府上又数次遣人来说亲,以圣上对陈家呵护的程度,陈将军一求,只要不过分,自是无有不应。 陈琬琰神神秘秘的低声道:“父亲难道就没想过,圣上这么做是为了留您在户部吗?” 原户部尚书任期将满,众位皇子也都想要提自己人上来,圣上自然也不例外。 宣平侯在户部侍郎的位置上坐了已快六年,圣上不愿意把他调出户部,因此将他与二皇子绑在一起,借由二皇子的手提拔他做户部尚书,依旧留任户部。 若是不出意外,他可能会在户部尚书的位置继续任职三到六年。 若他在,凉州军饷拨付也会及时,二皇子也需要户部主官是自己的人,因为他背后还有南北二军。 所以才有了李珩与陈琬琰的婚事。 宣平侯沉思良久,原户部尚书在时从未拖欠过凉州军饷,就是他离任考核的空档,户部由左侍郎主事,凉州军饷被延发,其他三军却仍按时拨付。 原户部尚书唐大人身出世家大族,科考二榜传胪入仕,老油子一根,出了户部就钻进了尚书省。 “或许是父亲数次拒绝联姻,圣上有心提拔,才有了这旨赐婚?”李珩分析道。 宣平侯沉吟片刻,“约摸是如此。” 若是他一口就应下,说明他看中了二皇子的势力,准备倒戈卸甲。 可因他数次的拒绝,倒显得刚正不阿,未被权势蒙了心。 陈琬琰故作高深道:“父亲,圣上当您是自己人,您知道什么不应该据实以告吗?” 宣平侯回神气恼道:“你这豆蔻子,拐着弯的套老子话?” 陈琬琰嘿嘿一笑,问道:“父亲可觉得有理吗?” 宣平侯瞪了她一眼,虽然她分析的不无道理,但他好歹是长辈,自然要摆摆做父亲的谱,没得叫个弱齿小儿蹬到他的头上。 再者他还有些忧虑,圣心难测,他委实捉摸不透圣上的意思。 “圣上赐你丹青铁券时可有说什么?” 陈琬琰迷茫的回想了一下,圣上统共也没说几句话……她摇了摇头,圣上叫她不要负了沈皇后所托,这话绝对不能拿出来说。 她捡了句能说的,说道:“圣上就问了我同小侯爷过的好不好,扔下东西就走了。” 宣平侯背着手看向墙上的书法,那是他父亲把他送进户部那天留下的书墨。 他确实是知道一些有关皇长子的事,若是此时说了,就有了隐瞒不报的罪责。不但要惹恼圣上,还激怒了那个人,恐会引来更激烈的报复。 李珩的内心忽然窜起了不安,他有心想说点什么,却不敢打扰如老僧入定般的宣平侯。 陈琬琰却不管那么多,打算继续击破他的防守,问道:“父亲是怕圣上责难?” 她所言由入箭矢正中靶心,宣平侯闻言叹了口气,直言道:“我不能让宣平侯府毁在我的手里呀。” 他早已不是少年时的纨绔公子,他现在是肩负重任的宣平侯,行事出不得一点差错。 陈琬琰眸光流转,里面像是撒了星光,李珩看的一愣,就听她道:“或许父亲不必担心,圣上已经罚过了。” “什么意思?”李珩愣愣的问道。 宣平侯亦是不解的看着她,只见她指了指身上的衣裳,她替沈皇后送灵守孝,让宣平侯府丢了大脸面,这不只是对她的迁怒,而是对宣平侯的惩罚。 亦是在安他的心,意图让他说出与十八年前有关的线索。 已经罚过,抵消瞒报罪过。 “功过相抵?”李珩沉吟道。 “父亲不该问我圣上说了什么,而是该仔细思忖,圣上是否同您说过什么。” 宣平侯眉头紧锁,仔细将陈琬琰进宫前一晚的事前前后后想了几遍,陈琬琰和李珩也不敢打扰他。 约摸过了半柱香,只见宣平侯眉宇舒展,面上的阴云散去,容颜豁然开朗起来。 圣上确实说了,当时他心中恼怒不敢言,便只当圣上给个巴掌送颗甜枣,也没往心里去。 那时圣上同他夜谈,说了让陈琬琰进宫守灵的事,他亦觉得不妥,几番同圣上争论。 后来惹的圣上大怒,不讲理的说道:“你儿子抢了朕的儿媳妇,才致使皇后没有儿媳送终,如今太子不在京都,皇后又无旁的血脉,难道你要朕亲自去守灵吗?” 他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只觉得无比荒谬,哪有皇帝给皇后守灵的,简直是闻所未闻!又觉得陈家的提亲他都拒绝了,婚也是他赐下的,圣上简直太不讲道理了。 其他的皇子公主都要叫沈皇后一句母后,什么叫无旁的血脉。按祖制他们亦要为沈后守灵,叫他儿媳妇来,他还要不要做人了。 第219章 游说宣平侯 他在心中默默的想着,只听圣上不容置喙的说道:“此事不要再多言,明日你便同常福一起回侯府,让她进宫替皇后守灵,朕算你侯府有功!” 有功之人,若犯下错误,便可从轻发落。 圣上赐陈琬琰可免死的丹青铁券,是否可以理解为一个免字? 从轻发落,免罚。 宣平候不禁有些气恼,分明是他丢了颜面,为何丹青铁券赐给了陈琬琰,圣上太偏心了。 陈琬琰见他莫名其妙的怒瞪着自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难道她猜测错了? 并不是圣上在查十八年前之事? 宣平侯的脸色变了几变,也想清楚其中缘故,赐她丹青铁券,想必是为了安抚蜀国与她父亲。 毕竟圣上此事做的极为不厚道,人家也就长在了赵国,若是生在蜀国大小也是个郡主。 他又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传言,那时他也才十六七岁,正是纨绔好耍的年纪,整日里和江家小子一起插科打诨。 当时陈明玄出生,百日宴办的极其盛大,先皇亲自赐名,周岁时还亲自观了他的抓周礼,还接入宫中养了几年,可见当时陈家荣宠极盛。 但他却道听途说,陈明玄并非陈青岩长子。 陈青岩长子早就秘密送回了蜀国。 若是没有陈家与沈家的扶持,圣上未必能登顶大位。这也是为什么圣上忌惮陈青岩,将他家眷都留在京都,沈后执着与陈家结亲,未必不是圣上的意思。 要保沈后血脉! 沈后所出三位皇子,只有太子顺利与陈家定了亲,也只有他还活着。 他想至此处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家拆了太子的姻缘,太子在朝堂步履维艰,如今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岂不是惹恼了皇帝。 陈琬琰观察他脸色变化,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见他出了一额头的汗,肃容说道:“父亲不要一味的明哲保身,若是二殿下的人过几日转变了口风,父亲不妨也跟风替他辩驳两句。” 陈琬琰口中的他,宣平侯自然知道是赵瑾瑜。若他如此,就是摆明了要与三皇子对立,这不符合他和稀泥的性子。 他冷着脸问道:“你在搞什么鬼?” 陈琬琰昂首挺胸,面色凝重的说道:“父亲现在是二殿下的人,理应与二殿下同心,也借此向圣上投诚,若圣上召见父亲,父亲不若据实以告。” 说出知道的全部,三皇子虽恼恨他,却不会再想着拿血封咽嫁祸他。他自顾不暇之际,对宣平侯的攻击也会缓下来。 这才是最好的防守。 “你是要父亲先下手?”李珩抓住重点问道。 陈琬琰点点头,“不错,躲避不能解决问题。就像行军打仗,你见过靠割让领土保和平的吗?” 退一次,就要退许多次,不拿起武器反攻只有被吞并。 “可这样就要把侯府立于危难之中了,我……”宣平侯仍在犹疑不决。 “父亲,有我在您还不能安心吗?”陈琬琰指了指自己。 她有丹青铁券,就是有了保命技能。 宣平侯怔愣一瞬,陈家日渐衰弱,但不可否认,仍旧是个很强大的护身符。 圣上赐婚也有此意吗? 为了揭开十八年前的事,舍了太子,保他? 难道圣上早就知晓他心中的秘密了? 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差点蹲坐在地上,此时他才真正明白帝心难测这四个字的含义。 宣平侯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此事事关侯府兴衰,容我再想想。” 天知道他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撑起一个侯府有多难,这事不能有丝毫差池。他好不容易养出一个优秀的儿子,李家百年基业还要靠他弘扬,不能大意毁了他的仕途。 陈琬琰也没指望他一下就同意,只道:“大理寺很快就会调查王杨之事,父亲也要早做决断。” 宣平侯自然知晓其中的利害,主动上表与被动认怂自然处罚不同。她今日既是问起了王杨,定是在大理寺听到了与其有关的线索。 李珩见宣平侯脸色煞白,安抚道:“今日我同琰儿去大理寺见了暖桃,她状告王林谋害她父亲王杨与她母亲冯氏,刘大人接了她的案子,立时便提审了王林。” 宣平侯眉头一皱,纳闷的说道:“王杨遗孀姓江,并不姓冯啊?” 李珩道:“王林为了哄暖桃回遂昌县,才谎称她是王杨的女儿,暖桃其实是王林养在外的外室女,她被人哄骗,才误以为王林是害她父母的凶手。” 宣平侯目瞪口呆的看着李珩,半晌之后才不厚道的哈哈大笑,满面愉悦道:“王林机关算尽,却被他自个儿的闺女摆了一道。” 陈琬琰也不由的跟着他笑了笑,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这也恰恰说明王林良心未泯,还未丧尽天良至弃骨肉于不顾。 他仅存的善念,就是他的软肋。 “听闻父亲同刑部侍郎江大人关系甚笃,王杨之事就请父亲帮忙打听打听。” “王杨之事你们切莫随意去刑部问,以免打草惊蛇。” 当年王杨在刑狱死的蹊跷,他也正是因为江侍郎而与王杨有几分交情,好奇去查,刚查了个皮毛就惹了这一脑门子的官司,困扰了他十几年。 他被父亲强塞进了户部,江家因与王家分裂,遭到了三皇子一系强硬的打压。 陈琬琰颔首,大理寺卿刘大人也正是这个意思,才叫她回来问宣平侯。 “父亲,江家是否知道什么?” 宣平侯哼了一声,江侍郎与他一起查的王杨案,就他被三皇子一系视为眼中钉,而江家因为与王家闹的不可开交,早就老死不相往来,脱离了三皇子一系。 而他家与王家一直交好,一直同三皇子藕断丝连。 他愤愤的骂了一句,“老狐狸!” 随即又笑了笑,说了句,“老东西,还算讲义气。” 陈琬琰和李珩被他闹的一头雾水,这又夸又骂的啥意思啊? 第220章 同情李珩 当初周家出事,江风婉言让他借此事与三皇子一系做个了断,才有了他数次替周家求情,惹恼了三皇子一系,又执意不肯休妻,借机疏远了三皇子。 他本已划着小船走远了,可王林又要与他结儿女亲事,李珩也心属王嫣然,因此又把他的小船拉回拴在了大船上。 三皇子既不让他上大船又拴着他的小船不放,那么多年让他独自在官海漂流,又被人认作是三皇子的人,无人肯提拔,致他仕途不顺,光在户部侍郎这个位置他就坐了六年。 全是心酸眼泪。 而江风的仕途就更坎坷了,因为与王家闹掰,王家又紧靠三皇子,致使他仕途不顺一度外放,闲赋在家,直到今年才补了刑部侍郎的空缺。 他俩简直就是一对难兄难弟。 陈琬琰脑瓜转的溜溜的,诱惑道:“父亲呀,你和江大人开诚布公的商议,可能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她与江侍郎不熟,甚至今日才第一次听说这个人,但是既然是刘峘提起的,定然是有他的用意。 刘峘应当是圣上的人。 他没有打算亲自去刑部调阅卷宗,一定是有他的考量。 宣平侯不满的气哼哼看着她,这儿媳妇是把他当牛了吗,一直牵着他的鼻子走? 虽然她言之有理,可是这就让他更不爽了,仿佛真的印证了他爹那句,“当个纨绔,就你这小脑子也只能做个小弟。” 陈琬琰见他脸色臭臭的,讪笑一声,“我这也是为了侯府着想。” 宣平侯轻哼一声,他自然是要同江风好好商议的,他现在心里乱的很,有诸多的猜测萦绕盘旋。 三人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陈琬琰与李珩一起出了宣平侯的书房,天已擦黑。 她和等在外面的彤霞一起回了阆苑,李珩则回了自己的书房,继续白日里没做完的功课。 回到了阆苑,陈琬琰取了纸,又拿了根特制的软头笔,沾着墨水在纸上画了一棵结了冰茬子的小松树。 折叠好了递给彤霞,她压低声音说道:“王林知道了我身边有暗卫,最近和殿下尽量少联系。” 彤霞听后一惊,匆忙将信收了。 这是个非常不好的消息,陆久是沈后留给赵瑾瑜的暗卫,她虽不知有多少人,但却是知晓陆久和陆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若是他被人发现,那就说明侯府藏了与他武功差不多的人,或者阆苑出了问题。 殿下若是再来,是否会不安全? 赵瑾瑜兄弟三人从陈琬琰的庄子回到沈府,沈括就一直闷不吭声,倒是梁欢兴致颇高。 “这女人,手段太毒了……”梁欢咂舌,要不是她是个女子,他都要怀疑她是在刑部当过职。 赵瑾瑜皱了皱眉,忍不住替陈琬琰辩驳道:“又没伤人性命,哪里毒了?” 梁欢被他噎了一下,不禁回想起看到的一幕,她是没伤人性命,也未用极刑,但是她把人吓的都快神智不清了。 空房间里充满了血腥味,没有人气只闻滴水声,丁兰被绑在十字型的木架上,用黑布蒙着眼睛,脚边围了几盆冰,地上撒了血,手腕上的伤痕已经结了痂,人瞧着也没有被严刑拷打过。 不知陈琬琰暗示了她什么,竟然让她吓得如竹筒倒豆一般,把王嫣然与三皇子做的龌龊事儿倒了个精光。 梁欢呐呐道:“这女人我以后是不敢惹了,太吓人了。” 要是她动用了刑罚把人吓成那样,他倒是不怕,关键是他压根没看出有哪里不对,人就被她吓得半死不活了。 一直未发一言的沈括,忽然道:“若是蒙了你的眼睛,只让你听滴水声,你也会慢慢崩溃。” 他在那间屋子外,闭上眼,闻着血腥味儿,听着那有节奏的水声,心根本平静不下来,反而十分的慌乱,越听越慌,若不是他忙睁开了眼,差点就魔症了。 这还是无人干预他的情况,若是有人拿话刺激他,他只会想的越来越多,越想越怕。 梁欢道:“别提了,我现在还心有余悸。” 赵瑾瑜却无奈的叹道:“今日之事莫要说出去。” 传扬出去她又要被人传的十恶不赦了,谁还敢同她玩在一处。 沈括却笑了笑,道:“不过她这人倒是不坏。” 赵瑾瑜颔首,她最是心善又护犊子,王嫣然使人打了她的丫鬟,丁兰手上的伤,应该就是她替院里的丫鬟出气才弄的。 梁欢却道:“我着实有点同情李珩……肯定是被她吓温顺的,才跟她那么亲密。” 那日他亲眼见李珩处处维护配合她,给她布菜倒茶,伺候的妥妥帖帖。 他娘伺候他爹都没那么妥当细致。 赵瑾瑜听到他提李珩肚子里就冒起了酸水,冷着脸不吭声。 沈括见他面若冰霜,赶紧将话题扯开,“今日母亲替我安排了樊五姑娘。” “动心啦?”沈括憋了一天不肯说,这会儿突然提起,梁欢好奇的紧。 沈括不自在的躲开他灼热的目光,也说不上动心,就隔着屏风看了个轮廓,听她说话倒是个明事理的。 她母亲也未反对他们二人相见,将她带来了沈家,只道回去还要同她父亲再商议决定。 之前相看的人家压根都不带女儿上门,他都是相了个寂寞。沈玥同那位樊家姑娘说了会儿话,倒没听她说抗拒这门婚事。 赵瑾瑜沉吟片刻,还是忍住没去泼凉水。 樊家未一口回绝,还将女儿带来,又未许承诺,怕是另有图谋。 “殿下,陈二小姐送了信来,还叫人捎了句话。” 陆机将信递上,赵瑾瑜展开信,只见正中间画了一棵很小的松树和冰凌,怔忡片刻,失笑道:“松冻,可是王林松口了?” 陆机轻快的说道:“听闻她今日在大理寺骂了王林……” 梁欢一口茶喷了出来,好笑的问道:“骂了什么?” 陆机没忍住抖了抖唇角,“骂王林狗当久了,不会两条腿直立行走……” 梁欢愣了愣,茶也顾不上喝了,坐在几案前捧腹狂笑,边笑边道:“顽劣。” 沈括也跟着笑道:“解气。” 赵瑾瑜揉了揉额角,“还有呢?” 第221章 娶妻还是贤良淑德 “她说昙花利用蜉蝣给齿子草报信,却不知蜉蝣这一番游走,既掐了昙花的茎,也伤了齿子草的根。”陆机挠挠头,“属下没懂。” 赵瑾瑜轻笑一声,冷声问道:“王林说她是蜉蝣?” 蜉蝣,短命也。 昙花只一现,齿子草又叫短命菊,短命,不同属也。 她暗讽王林与王嫣然父女不同心。 沈括笑言,“睚眦必报真女子。” 梁欢看了赵瑾瑜一眼,莫测高深的说道:“这女子野性的很,娶妻还是得找个贤良淑德的才过的舒心。” 赵瑾瑜却没搭理他,问陆久,“她捎了什么话?” 陆久附耳低声说了两句,赵瑾瑜眸光却沉了下来。若王林不是诈她,那就是宣平侯府里藏了高手,抑或是她的阆苑里出了内鬼。 王林在向她示好? 难道说她无意中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没说别的了?” 陆机点点头,道:“她说传话怕不安全,都在纸上了。” 赵瑾瑜怔忡片刻又把纸打开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梁欢好奇的从对面探过头看了一眼,“这羊画的真丑。” 赵瑾瑜一愣,将信纸倒过来一看,果然画了一只羊。 未封底的树干为羊角,树轮为眼,松树尖为一条后腿。 羊? 树? 杨树? 挂冰的松树喻指王林有所松动。 王? 王杨? 为什么不能提这个名字? 冰冻的羊,意思是让他不要妄动? 赵瑾瑜把画又转了个方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树干上隐约能看出一个子字。 木头上写个子,李,宣平侯? 赵瑾瑜越看脸色越凝重,又将纸倒转了个头,这次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盯着树干下的三条长长的波浪线若有所思,其中两条线中间还画一个梨。 她在传达什么? 这三条线肯定不是她平白画上去的。 “她画画的时候有说什么吗?” 陆机颔首,“她问彤霞姑娘,她画的水生动不生动?” 水? 梁欢闻言脸一黑,“她要不说,谁能看出这是水???” 她可以画四条五条六条线,为什么是三条? 那个掉在水中的梨,离水?工? 江? 赵瑾瑜呼吸蓦地急促起来,宣平候的挚友,江风! 与王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江家! 闲赋多年,今年三月刚进了刑部。 王杨,宣平侯,江风。 赵瑾瑜将三个人串联在一起斟酌再三,平静了一下呼吸,抬手就将信纸点了。 赵瑾瑜将陈琬琰传递出来的信息说了,梁欢当下就坐不住了,道:“既然有了线索就去查啊!” 赵瑾瑜却道:“她让我们等。” 王,松树,冰碴,表示王林已松动(冻)。王,冻,妄动。 “等什么?”梁欢气急败坏的说道。 赵瑾瑜摇摇头,“我也不知。” “那殿下怎知她让我们等?” 赵瑾瑜在桌子上画了两条平行线,说道:“她说这个就是等的意思。” 梁欢无语的看了眼早没了痕迹的桌面,差点没背过气去,“那个梨画在两条线中间,就是为了让殿下注意到两横,让咱们等?” 赵瑾瑜拧眉沉思,那个梨肯定是和江风有关,梨掉在江里,是什么意思? 他又仔细琢磨了下梨画的位置,又感觉看起来像个不太规范的王字。 沈括若有所思的盯着赵瑾瑜划过的桌面,疑惑的问道:“两条线为什么是等的意思?” 赵瑾瑜淡淡道:“她说是暗号。” 有一次陈琬琰在青雀街的宅子对账本,他看不懂她写写画画的是什么,只是发现后面都有相同的两条杠,就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随口就说是等于号,还说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暗号,等待的意思。 他还出卖色相,引着她教了他那套简单好用的加减乘除算法和数字,还有百十个简笔的姓氏。 梁欢:“……” 梁欢简直是无语了,俩人什么时候都对上暗号了?还有那丑的不能看的画,压根看不出画的是个啥玩意儿,赵瑾瑜咋就能分析出来她想表达的意思? 这俩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和沈玥都没这么心意相通,再不约束一下,俩人都要心心相印,不分你我了。 “殿下啊……”梁欢踌躇的说道,“她真的……不合适啊……” 赵瑾瑜却忽然反问,“哪里不合适?” 那当然是哪哪都不合适啊…… “是她做的不够好?” 梁欢噎了噎,她做的确实是很好,可是太好了啊!这样的女人心机太重了。 沈括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知道他是被陈琬琰吓住了。他倒是挺认同梁欢的,那女子已嫁人,就这条,他俩就不合适。 “殿下,我见她同李珩……夫妻和美,您就多看看别的风景。”沈括道。 赵瑾瑜简直要被他俩气笑了,他喜欢陈琬琰,表现的有这么明显? “他们和不和美关孤何事,只要她一心为孤谋划,就和咱们是一条路上的人,帮衬她难道不应该吗?” 沈括和梁欢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对她没兴趣?真的只是结盟?那他之前为何不反驳? 梁欢抿唇,赵瑾瑜手里那另一半姻缘符,肯定就在她手里。他也看到赵瑾瑜有多宝贝那个黄纸符,摸都不给人摸一下。 嘴硬! 沈括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听父亲说,最近弹劾殿下的折子都要堆积成山了。” 梁欢颔首,“今儿个殿下还同我商议此事,你去相看错过了。” 赵瑾瑜想到沈括的婚事也十分头疼,受他所累,这婚事也不一定成的了。据他所知,樊家一直在接触七皇兄。 赵瑾瑜自己想和喜欢的人过日子,于是正经的对沈括说道:“表兄,娶妻过日子,寻个自己中意的,不拘她的身份能带来多大的利益,选个适合的。那些有眼不识珠的人,总有后悔的一天。” 沈括被他一番话惊的差点站不稳脚,脑中只剩一句话,完了,赵瑾瑜怕是陷在那人身上了。 他要自己选中意的人,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想法? “殿下……”沈括还想再劝,梁欢却拉住了他。 “殿下有分寸。” 赵瑾瑜淡淡道:“过些日子,你们就知道她有多重要了,且等着。” 第222章 王杨和梨 按照陈琬琰给他做的那所谓的年度规划,他认为是极好的,是否能成事,就看她的青苹果乐园的火爆程度了。 陈琬琰与二皇子各有一半青苹果乐园的份额,而她把青苹果乐园安插了一半他的人,就是为了得他信任。 她在明,他在暗,她是在替他敛财。 她的一举一动只有他最清楚,她是苹果乐园唯一的供货商,从吃食酒水到衣裳首饰,按他的预估二皇兄所赚只有她所得的二成左右, 她的后续计划实施需要大量的财力支撑,她懂得借二皇兄的力,也懂得怎样对他有利。 如今四皇兄还圈禁在皇子府,三皇兄多少受了王林的牵连,只有二皇兄风头无两。 只是,她画的那个梨究竟是什么意思? 沈国公办完公事回来,见他们几个还聚在一起,天色渐暗,宫门都要闭了。 狐疑的问道:“殿下今日不回宫了?” 赵瑾瑜道:“父皇允孤出来透透气。” 沈国公笑道:“圣上这是心疼殿下。” 赵瑾瑜成日在朝会上,面不改色的听各势力污言秽语攻击,仿佛身经百战的战士,刀枪不入。 他先前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竟不动声色的听了这么久,也不表态。 当真是做帝王的材料,城府着实够深。 在他看来那几个蹦哒的厉害的都不如他心思重,那几位他虽接触不多,却心中多少有个数,赵瑾瑜同他最亲,他却看不透他。 “父皇仁爱。”赵瑾瑜说完,低声问道,“舅父可知王杨的事?” 沈国公一愣,一时没想起王杨是谁,茫然反问,“王杨?” 赵瑾瑜冲陆机做了个手势,陆机出去将下人都遣散,又在院子中间观察了一圈,才将门合上,自己守在外头。 沈国公见他如此谨慎,不觉也跟着谨慎起来。 “王林的胞弟,王杨。” 沈国公认真的想了一下,纳闷的说道:“哦,他啊,我当什么事呢,你这也太大惊小怪了。” 赵瑾瑜却道:“王杨和梨,舅父可知有什么联系?” 沈国公被他说的一头雾水,沉声道:“王杨没有合离,他在狱中畏罪自杀后,他的妻儿就被王家除了族谱,赶回江家了。” 赵瑾瑜哭笑不得的捂了捂眼睛,难怪那个梨头顶边线,尾压了一点中线。她在表达,被赶回王家的回江家的江氏吗? 这人,真是,当自己与她共用脑子吗?她到底哪里来的自信,他能看懂这东西。 沈国公莫名其妙的看着赵瑾瑜,沈括和梁欢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国公。 “怎么提起王杨了?” 赵瑾瑜压着嗓子说道:“他的死,可能与十八年前的案子有关。” 沈国公了然的点点头,这个事儿他是知道的,“王杨当年毁坏皇长子案子的卷宗,被人发现,关进了刑部大牢,畏罪自杀了。” 梁欢回过神,问道:“没了?” 沈国公无语的瞪了他一眼,“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 赵瑾瑜却谨慎道:“她今日去了大理寺见到了王林,传回的消息提到了王杨。” 沈国公神色忽然紧张起来,“王杨的案子有不妥?” 赵瑾瑜颔首,肃然道:“她不让查,让等消息。” “为什么?”沈国公不解的问道。 “可能这个王杨的案子很关键,也很危险,她还有其他的线索,怕搅了她的计划。” “那她不是很危险?”沈国公急道,“那可不行,她可是陈将军的独女。” 赵瑾瑜惊疑不定的问道:“这是什么话?” 梁欢也吓了一跳,沉声说道:“舅舅记错了,她还有个胞姐是二殿下的侧妃啊!” 沈国公面色凝重的摇摇头,说道:“这是长姐说的,这事儿连陈将军都不知。” “陈夫人……她……她……”梁欢结结巴巴了半天,吐了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 沈国公打了他一下,呵斥道:“胡说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父亲你快说清楚!”沈括急道。 沈国公也是一时情急才把这秘密抖落了出来,此时此刻面对三个好奇宝宝,十分后悔,但也知道今日非得说清楚了不可。 他叹了口气,道:“当年长姐欲和陈家结亲,奈何俩人都生了带把的。” 梁欢:“……” 沈括:“……” 此乃人间悲剧…… “她是陈家独女究竟是什么意思?”赵瑾瑜面有急色的问道。 沈国公饮了口茶水,缓缓的说道:“当年昭和公主与秦氏同一天生产,她生了个女儿,秦氏生了一对双生子。昭和公主早产二月,生的女娃却像足月产十分康健。” “而秦氏足月产的孩子,一个白胖康健,一个孱弱瘦小,那个身子虚弱的没几日便夭折了。民间一直有个说法,叫七活八不活,意思就是七个月的孩子能成活,八个月的孩子不易活。” “我瞧着那陈侧妃身子挺好的,一点也不像早产的样子。”梁欢道,“我家有个庶弟早产一月,身子孱弱的很,一年有八月都在吃药。” 沈括道:“你别打岔,父亲您接着说。” “当夜情况十分混乱,昭和公主是突然在秦氏的院中早产,接生的稳婆都是同一批人。昭和公主带来的医士一直有言她腹中是个男孩,秦姨娘是女胎,也并未说过秦氏腹中有两子。不过这种事情,不到胎落地也都是说不准。” 赵瑾瑜蹙眉问道:“昭和公主怀疑她的孩子被换了?” “只是因为情况混乱就怀疑孩子被掉包,是否有些武断?”沈括道。 梁欢疑惑的问道:“双胎和单胎的肚子一样大吗?” 沈国公颔首说道:“按理说怀了双生子的肚子都要大一些,可秦氏的肚子却并不大。昭和公主没有切实证据,也只是怀疑。” “长姐见陈琬瑛是个女孩便提了定亲之事,昭和公主出身蜀国皇室,对血脉看的极重。不愿身份不明的陈大小姐嫁入皇家,打着她的名义混淆两国皇室血脉,这才将此事告诉了长姐。” “昭和公主难道就没有找稳婆问问清楚?”梁欢问道。 第223章 陈将军独女 “昭和公主因早产身子虚弱,几度昏迷。若非她身边的大丫鬟闯到当今圣上府邸,长姐听闻她早产带了御医过府看她,只怕人都不一定撑得过来,待她有力气去找稳婆,哪里还找得到人呢。” 沈国公叹了口气,道:“昭和公主也因这事,忧思过盛伤了身子,过了好多年才有了陈二小姐。” 沈括沉着脸,道:“那确实十分可疑,难道早产之事有蹊跷?” “听闻是误食了催产之物,毕竟是和亲的公主,陈将军又驻守边关,先皇也十分重视,赏赐了好些补品。” “只怕不是误食这么简单。”梁欢一脸郑重的说道。 沈括也道:“身边一群奴仆伺候,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食用催产之物,而不提醒呢。” “原来如此……”赵瑾瑜低喃,他曾怀疑过陈琬瑛,却没查到她并非昭和公主所出。 难怪昭和公主不愿让陈琬瑛与皇兄定亲,难怪陈琬瑛要毁了她的姻缘,在外放流言败坏她的名声,看她在侯府受苦受难拒不见她。 她怕是认为昭和公主不知道她非亲生女,偏心陈琬琰才不肯让她嫁入皇家。 也难怪她同秦氏沆瀣一气,把控将军府在京都的营生,难怪她会放心让一个姨娘主持中馈,架空陈明玄的夫人张氏。 原来是母女一心。 其心可诛。 她们故意让张氏无子,意图吞了将军府的财产,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京都将军府都要被啃成个空壳子了。 秦氏这是对昭和公主有多大的仇,才将她的子女害至此。 “这么大的事,她为何要瞒着陈将军,不同陈将军说。”梁欢拧眉问道。 沈国公哀叹,“那时陈将军驻守边关,她孤身在京都,而且那孩子只活了几天,她也是担忧陈将军伤心,才瞒而未说。后来长姐同圣上说起此事,待朝堂稳定就让他们二人在凉州团圆了,这也是陈二可以长在陈将军身边的主要原因。” 赵瑾瑜冷笑一声,“若她在京都,怕是早就往生了。” 就如他死了,父皇无嫡子就要立长子为太子。他排行最末,皇子里亦有贤能者数。依循祖制,储君从嫡,无嫡立长,长无能,而立贤。 他躲过无数明枪暗箭才活到可娶妻的年纪,二皇兄一系怕他有助力,才急着废后。 昭和公主过世,若是送陈琬琰回京都将军府,早就被那对歹毒的母女害死了。二人是指腹成婚,陈琬瑛则是无媒入皇子府,陈将军必会选择陈琬琰。 他们能让她活着嫁给他吗? “唉,当初若是将她在宫中养大,说不定也不会走到今日的困局。”沈国公叹道。 赵瑾瑜冷声道:“宫里也是个是非之地,她在凉州还安全些。” 他能活着长大,纯属是因他自小习了医术,皇宫里的龌龊更甚。 若是把她接进宫当童养媳好生养着,也不知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幽魂,还能不能来见他。 这幽魂身子可好些了? 她竟然传话说要不见面,少联系,实在是太气人了。 有了李珩就想疏远他? “殿下所言极是。”定国公很认同他这话,陈琬琰在京都过的并不好,若非有陈将军的托付,赵瑾瑜的时时关注,恐怕早就死于非命了。 偶遇李珩明显就是秦氏和陈琬瑛给她挖的坑,如果她没嫁给赵瑾瑜,陈青岩就只能支持陈琬瑛,这也是为何她们那么积极的请人去宣平侯府说亲的原因。 可是她们却想不到,即便是如此,陈青岩也依旧不肯站在陈琬瑛背后。 赵瑾瑜不禁想到,也不知她听了此事想不想嫁给自己,气一气陈琬瑛? “今日接到的消息,蜀国的燕王年后要来。”沈国公道。 沈括皱眉,问道:“这么突然?” 赵瑾瑜曲着手指轻击桌面,陈将军与夫人新婚后在凉州生活了一年多,因和亲前有送长子回蜀国的约定,长子三岁时有了陈明玄,先帝才同意将他送回蜀国。因他生长在凉州,又并未上陈氏族谱,所以知晓的人并不多。 陈明玄也一直被先帝养在宫中,直到昭和公主被留在京都,陈明玄才被放出宫。人人都只道陈明玄是陈青岩的长子,而不知他长子另有其人。 陈琬瑛应该是知晓此事,毕竟秦氏曾经是昭和公主的陪嫁婢女,难道她还想捞个蜀国郡主的身份,等二皇兄继承大统挤掉二皇嫂当皇后? 哼,想的美。 他认定的妻,能这么让人给欺负了吗? 梁欢郁闷的问道:“他可是蜀国的储君,蜀国皇室怎么会同意他出使邻国?” 赵瑾瑜低着头沉思,储君乃国之根本,在本国出行都有诸多限制,他没有父皇的准许都不能随意出京都地界,更何况出使别国,他所来为何? 每年都有使臣相互送节礼,按理说,他即便是亲使也会选在一个特殊的节日,年后便来,好像出行的十分匆忙。 “蜀国最近可是发生了大事?”他问道。 沈国公道:“蜀国富饶,兵强马壮,既没有小国敢犯他边境,亦没有争储之忧,一派和谐。” 梁欢奇道:“难道他想念在凉州的日子了吗?” 沈括忍不住泼他凉水,“你能记起你三岁前都做了什么吗?” 梁欢:“……” 赵瑾瑜却笑道:“许是为了陈二小姐,她中毒的消息应该传到了蜀国。” 陈琬琰中毒之事并没有刻意隐瞒,传到蜀国也没什么奇怪的。 毕竟她有蜀国一半的血脉。 陈琬瑛并非蜀国公主之女,既然他父皇母后知晓,没道理蜀国皇室不知,更有可能陈将军也并非不知。 沈括拧眉,“来给她撑腰?” 沈国公凝神屏息,“若是如此,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如果到了需要蜀国皇室为她撑腰的地步,她的处境应当十分艰难。 赵瑾瑜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舅舅,父皇可是一直在追查十八年前之事?” 第224章 疯狗江侍郎 沈国公神色复杂,半晌才道:“确实如此,但事情过去太久,想查难之又难。” 赵瑾瑜垂眸,或许燕王来朝是受他父皇的邀请。陈琬琰传递出来的消息,父皇一定也查到了,如她所言不能妄动,那么王杨一定很重要。 王家,江家,宣平侯,都属三皇子一系。 宣平侯险遭灭门之祸,也许是他知晓十八年前之事,而非只因为与二皇子成一系? 等? 赵瑾瑜眼前一亮,神态是说不出的愉悦,“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国公茫然的问道:“什么意思。” 赵瑾瑜低声道:“王杨,江家,宣平侯,可能是重启皇长兄案子的关键。” 沈国公道:“江王两家当年因为王江氏被逐回娘家闹的老死不相往来,尤以次子江风为主,追着王家闹个不休。江风是个纨绔子,无功名傍身又与王家处处做对,在京都混不下去才被江家老太爷送出京都外放。” 景睿十三年江家老太爷过世,江风丁忧三年一直未派官,直至今年三月他参加了明法科的考试,才补了刑部侍郎的缺。 “王林的父亲是寒门状元,生有五子,唯有王林和王杨中了进士,王林二甲进士,王杨三甲同进士,他们的父亲是先皇的宠臣。” 王家与三皇子外家有姻亲,王林正妻便是贤妃郭氏的妹妹,继室亦出自郭家。 王林继室育有一女小王嫣然二个月,乃三皇兄的侧妃,后被封了正妃,江家对上王家根本没有胜算。 梁欢问沈国公,“那宣平侯府呢?” “宣平侯的祖父宠妾灭妻,他祖父过世后庶支与嫡支起过内讧,庶强嫡弱,老宣平侯就得了一个空壳子,要说宣平侯府那老夫人是个厉害的,硬是将破碎的李家拉拔起来了。” 虽然老宣平侯的儿子并没有特别出息的,但宣平侯生的儿子倒是个运气好的,捡了陈家这个宝。 赵瑾瑜左手的食指在拇指指甲盖上转圈,忽然说道:“暖桃来自萍乡。” 萍乡在遂昌县,宣平侯有少数的封地就在遂昌县境内,王杨曾在遂昌县做过县令。 这样的派官是巧合吗? 王林是否刻意躲去的宣平侯的封地? 江风,刑部,王杨,等。 等的是宣平侯的消息? “我们都知道暖桃来自萍乡,这怎么了吗?”梁欢被他忽然的一句话弄得有些茫然。 赵瑾瑜淡声道:“没事,你们继续说。” 如果等的是宣平侯的消息,这很可能是父皇查到了关键却又走进了死巷,而有意引导她传达消息给宣平侯,诱他投诚。 这样的话,也难怪父皇会如了许贵妃的愿赐婚,又让她守灵送葬守丧,做出一系列迷一样的操作。 赐婚是在引背后之人露出马脚,将她高高架起又露出嫌恶之意,意在保护。与他出生就被册封太子,却又架空东宫的用意如出一辙。 守灵送葬纵然有母后的原因所在,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传达给宣平侯,有过已罚。 沈括迷茫的问道:“这三个人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吗?” 沈国公想了想,道:“宣平侯与江风都是出名的纨绔公子,二人是臭味相投的至交,都曾在刑部当过值,而王杨因娶了江风的嫡妹,与他们往来也颇多。” 他忽然福至心灵,继续说道:“王杨在刑狱畏罪自杀之后,宣平侯就被他父亲强塞进了户部。江风每每看到王家人就追着骂,也被赶出了刑部。各部都不愿接收这个纨绔子,江老太爷就把他送回抚州老家,寻了个差事。” “看不出持稳的江侍郎还有这样疯狗的一面。”梁欢叹道。 赵瑾瑜却感觉江风像是故意挑事,为的就是江家与三皇子一系彻底分离。 江家乃世家大族,其他人还要继续在朝为官,只能造成他在京都混不下去的局面,平息京都的混乱,还可以回到抚州看护王杨的遗孀与遗孤。 他怕有人对她们动手? 难道江氏手中有东西? 江风进了刑部,江氏等人肯定是被保护起来了,这点他并不担心。 他父皇生性敏感多疑,只要他循规蹈矩,私下少做小动作,不威胁到他父皇的皇权,父皇就不会忌惮他。 赵瑾瑜一身轻松自在,难怪父皇让他今日出宫放松,原来是安排了这一出。 他忽然脸红了红,父皇难道也知晓了他的心思了吗? 有这么明显吗? “殿下,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发热了?”梁欢咋咋唬唬的问道。 赵瑾瑜:“……” “孤无碍。” 只是他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不让母后与自己知晓他一直在查皇长兄之事,难道父皇是故意让母亲与他起的争执? 目的是为了引蛇出洞? 母亲为人宽厚隐忍,从不曾与父亲红过脸,更别提争吵,惟因赐婚的事与父皇争执几次。 他数次为母后求情,父皇皆不松口,他一度以为父皇是为了稳固政权,平衡各方势力,才立他做了十六年的傀儡太子。等他立了新后,自己便要被废。 可是却在他提出去江州赈灾之后,父皇软了态度。那时离母后被废已有八个月,距一年之期还有三个月。 从复位圣旨上写的时间他可以断定若母后未亡,父皇接她回宫,也会恢复她皇后头衔。 可母后却选择了剃度出家,不愿父皇为难。 母后应该是看出了父皇的目的,才让他避去江洲,赵瑾瑜闭了闭眼,心登时如刀绞。或许那夜不用任何人害她,她也没打算活着。 帝王发妻,亡故恢复后位,他仍是最名正言顺的嫡子。任何后妃再封后,他仍师出有名。 母亲用性命为他做了最后的谋划。 第225章 万民谢礼 母后被废,他在东宫过的如履薄冰,陈琬琰身中血封咽未死,让她看到了希望。认陈琬琰为儿媳的目的,就是为了替他保命,为了昭和长公主留下的十万兵。 那父皇也认了她吗? 或许父皇并没有真的想易储,不过帝王心术,所有决定都在一念间不知倾斜何处,他仍旧需要小心谨慎。 “要不要派人去宣平侯府看看?”沈国公急的坐立不安。 自从知道陈琬琰是被设计嫁入宣平侯府,他就对她深表同情。他与陈青岩重修旧好,现在也是真的一心挂念陈琬琰的安全。 尤其是她还有了皇长子案的线索,他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她。 赵瑾瑜的思绪被打断,安抚道:“舅舅别急,消息是她传出来的,她自有安排,我们若派人去,只怕会给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沈国公怎会不知这个道理,但他仍旧觉得十分不安,可一时间也无策,只能干着急。 梁欢犹豫的说道:“定国公府过几日要办宴席,邀请了她,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沈括脸色黑了黑,“人家办宴席是为了给张三公子相看,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沈国公闻言笑道:“我儿刚好也借着机会相看相看。” 沈括的脸更黑了,他相看就不能自己家办个宴会吗?他个老大难,凑别人家的热闹做甚! 赵瑾瑜见他脸色臭臭的,觉得十分有趣,想是他对樊家五姑娘有了别样的心思。 “表兄去看看也无妨,若有中意的姑娘,不拘谁家的,都让舅舅替你讨来。”赵瑾瑜揶揄道。 沈国公却眉头一皱,赶忙说道:“这怎么行,谦玉的婚事至关重要,殿下还有二年多不得娶妻纳妾,谦玉再不寻个得力的岳父,日后岂不是更加艰难。” 沈括眼色暗了暗,父亲说的很对,他们就是赵瑾瑜背后的力量,他为沈家长子,有延续沈氏荣光之责。便是不为了赵瑾瑜,婚姻之事也不能随心所欲。 像梁欢与沈玥这样的青梅竹马,联姻也是为了加固延续两家的关系,只是他们比较幸运,不但相互倾慕,还有家族支持。 赵瑾瑜原本也不觉得盲婚哑嫁,政治联姻有什么不好,为了稳固地位这都是必须的。 可是自从他心有所属之后,他便再不能接受联姻。陈琬琰已嫁人,他就该在沈家选个嫡女做正妃,延续沈氏荣光。 就算他娶了陈琬琰,沈家也会择适婚女子与他做良娣,然后再从择一权臣家的女儿做良娣,得到更多的筹码。 然后纳良媛,承徽等妾室,继续拉拢人心。 可那幽魂,心眼跟针尖尖一样,喝醉了都不忘提醒他,不能娶旁人。 若他敢娶别人,她真能养一群面首来气他。 虽然他本身对女子也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可她实在是太气人了,总是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明知没入李氏族谱,还和李珩卿卿我我。 她得感谢自己是个负责的男人,若非占有了她的身子得对她负责,他,他早就另择佳偶了,哪会把她的人放在心上,将她的话听在耳中,记在脑海。 赵瑾瑜摆了摆手,道:“联姻之事主要在孤,孤已有安排,舅舅对谦玉表兄可以松松手。” 沈括的婚事固然重要,然而最重要的却是他,只有他开始纳娶,选择其中某股势力,还在观望的大臣才会选择性的朝他倾斜。 自他母后过世,百日祭刚过,已有朝臣谄媚想与他结姻。至他上朝旁听,便有更多人旁敲侧击的想将女儿送进东宫,先做侍妾,待他脱了孝再给名分也可。 只要他答应,那些人就可以为他所用,二年多的时间足够他成长起来,稳住储君之位。 可是一想到那抹幽魂,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都拒绝了。他宁愿走的难一点,也不愿辜负她。 沈国公莫名其妙的看着赵瑾瑜,“不曾听闻殿下应允了谁家啊?”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应允了一抹幽魂,说出来就怕您老人家接受不了,嘴上却问道:“舅舅可知母后为何要孤去江州?” “自然是敛锋芒,避祸端。”无论是为凉州解决粮草还是剿匪,都与兵有关。 只有赈灾,有关民生。 “还有收拢民心。”赵瑾瑜淡淡道。 他拿起桌边沉甸甸的包袱,放在桌案上打开, 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的一卷布。 赵瑾瑜起身将之展开,小布条拼成的长布条,宽有三尺,竟然长达数丈。 “这是……”沈国公犹疑不定的仔细端详了一番,极为震撼的说道,“这是万民书!” 赵瑾瑜掏出了一本厚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缝制万民书的人名,各个名字上都按了红手印。 “不错,这是江州受灾民众每户一块碎布,亲自参与缝制,连起来的万民书。” 梁欢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那花花绿绿粗糙的布条,这是他从未用过的布料,却是他见过最贵的一块布。 本朝从未出过万民书! 这是开国至今,唯一一份万民谢礼。 “殿下……你不是在江州整日做烤鸭,他们怎么会给你做万民书?”梁欢不确定的问道。 赵瑾瑜清咳一声,做烤鸭实属意外,他神色清淡的说道:“孤每日着常服出去施粥、放粮、巡田,与经验丰富的农夫沟通交流,从无一日懈怠。至于做烤鸭,只是为了躲避江州官员的宴请。” 沈括从震惊中回神,他早就知晓赵瑾瑜不简单,却不知他能做到极致。他身为皇子,这些事随意派个人出去做就是了,他却亲力亲为。 若是他,他不会做的比赵瑾瑜好。 “这是由江州民众自发缝制,送至太守府,由江州太守秦断章呈上的。” 其实是秦断章听闻沈皇后薨逝,断定他在朝中步履维艰,便与刘士诚商议,由刘士诚集结被曹纲伤害过的人家,让他们出面挨家逐户的请人缝制万民书。 此事慢慢在受益灾民中传开,那些与他有过接触的农户,便开始自发组织受益灾民缝制,再将半成品交给最先组织的人员,众人一起将半成品缝制在一起,才有了这长长的万民书。 听闻那日江州太守府门前乌泱泱的跪了一地民众,众人双手一同托起缝制好的万民书,高举过头顶,齐声请愿江州太守将此书上呈朝廷,献给皇太子。 连策划人之一的秦断章,都没想到事情会进展的如此顺利,更没想到会见到这样壮观宏伟的场面。 赵瑾瑜在江州用心得了民心,民众以真心回报了他的用心。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若他真的像朝中弹劾他的那样糟糕,再如何强求,也强求不来这长长的万民书。 沈国公忍不住红了眼眶,连说了好几个好,若是长姐见了这份万民书一定会很欣慰。 “这东西不是应该先上呈朝廷吗?”沈括纳闷的问道。 怎么先到了赵瑾瑜的手上? 第226章 腹黑的太子 赵瑾瑜淡声说道:“秦断章先给二皇兄送了书信,才往朝堂递的奏疏,万民书并没有随奏疏一起送出,这是我让人在半道上劫的。” 梁欢:“……” 虽然保护万民书没什么不妥,但是他就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秦断章以前是四皇子的人,投靠了二皇子,他们安排去江州的人都没有万民书的消息放出来,赵瑾瑜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江州太守是殿下的人?”沈国公恍然大悟,一定是他提前给了赵瑾瑜传了消息。 他们的人也许知道万民书的事,可也一定会认为万民书会压在秦断章手里,到不了圣上手中,因为秦断章表面上是二皇子的人。 那他们的人应该与秦断章起了冲突,导致消息传递困难。倘若是这样就很好,刚好彼此打了掩护。 赵瑾瑜颔首,淡然道:“算是。” 沈括哑然失笑,虽然早有猜测,仍是确认道:“江州的水也是殿下搅浑的?” “不错。” 梁欢简直要叉腰大笑了,他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难怪那时殿下要我们安排人去江州任职,我原还以为是您在那边提前听到了风声,才有此举。” 赵瑾瑜却道:“初到时并不知四皇兄在江州偷养了兵,也算是误打误撞。” 他说的是大实话,他本是想先对三皇兄的人下手,惩治贪没巨额赈灾银粮的贪官污吏。却没想到因为陈琬琰被秦姨娘所伤,致使他改变了计划,转而对付了四皇兄的人,才调查出乌兰山养兵之事。 将三皇兄与四皇兄的人一起连根拔除了…… 他躲在幕后敛锋芒让功,二皇兄的人顶在人前居功高升。 这与他心爱的姑娘安排一致,她也是将他与二皇兄连在一起,让利给二皇兄,让他居幕后坐收渔利。 沈国公开怀一笑,说道:“想必过几日,江州的奏疏与万民书就会陆续呈上来。”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发愁的聚在一起,说道:“只是奏疏到了,圣上也未必看得到。” 州府的奏疏文书都要先交至中书省,再经由中书省上呈。 赵瑾瑜笑道:“赞美孤的自然是看不到,若是赞美父皇的呢?” 沈括恍然,“秦断章的奏疏里并没有提及殿下?” 赵瑾瑜颔首,“不错,他先行将奏疏送出,只赞美父皇未提及孤,二皇兄的人就会将奏疏送至父皇面前,父皇才会看到江州百姓的上书。” 难怪他每日淡定从容的在朝堂端坐,面对各方势力弹劾连表情都没变过。 他身型挺拔颀长,整日肃着的脸上一双乌眸光波淡淡,坐在帝王左下手的御阶上,自有一股压人的气场,衣服上庄重的金龙绣纹,都压不过他清肃的气息。 梁欢迷茫的问道:“即是如此,殿下还劫万民书干什么?” 赵瑾瑜淡然说道:“自然是想多受几日弹劾。” 梁欢:“……” 他不懂赵瑾瑜。 沈括:“……” 他也不懂赵瑾瑜。 沈国公了然的说道:“殿下是要给二皇子的人留时间转变口风?” 赵瑾瑜微微颔首,他总不能一直利用二皇兄,不给他丝毫回报。二皇兄的人一直弹劾他,这万民书一上,可就是打了那些人的脸。 他得学学他的小幽魂,借了人家的势,得给人家点甜头尝尝。 日后要依仗二皇兄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下把人得罪死了,那样岂不是辜负了小幽魂一片美意。 “二皇子荣宠最盛,确实不能轻易得罪。”沈国公暗暗心惊,赵瑾瑜完全遗传了景睿帝,心思深沉又缜密,关键是能沉得住气,那几个瞎蹦哒的除了比他多吸了几年空气,屁都不是。 景睿帝当年就是如此,不显山不露水,等到所有争储的皇子都意识到他有威胁的时候,已经没人有能力战胜他了。 而他二十多年前种下的因,在执政伊始便开始开花结果,终于在多年后,任他黑水再多也滋养不住开始落果,他亦尝到了那果的味道。 随着沈皇后所出的嫡子接连夭折,其余皇子都在慢慢长大,他们身后的势力发展的盘根错节,景睿帝亦受到各方势力的牵制。 沈括心境瞬时开阔,轻笑一声,“难怪殿下今日会如此说。” 亲事一直是沈括的心病,他才品兼优却不能得遇良人。 “孤所言肺腑,表兄可莫要相负。” 沈括满心服气的冲他拱拱手,回了四个字,“马首是瞻。” 梁欢恍然大悟道:“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是她了!” 赵瑾瑜却轻挑眉梢,唇角噙了一丝笑意。 因为他与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种人啊! 她的独裁专断在表面,而他的运筹帷幄在心间。 俩人刚好互补。 其实都是坚毅果敢的性子,只是他善忍,她一点就炸。 被人惦记的陈琬琰一夜没睡好,第二日起床的时候睡眼朦胧,差点没再睡过去。 彤云神情郁郁的说道:“奴婢在隔间听您翻腾了一夜未睡,天快亮才没了动静,世子就昨夜没来,您就睡不着了。” 陈琬琰:“……” 她昨天苦思冥想怎么挖出帮暖桃往外递信的奸细,终于想到了一个绝美妙计,越想越觉得可行,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 这跟李珩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您不会是移情别恋了?” 陈琬琰差点被漱口水呛到,在咽下肚前,她选择一口喷出去。 “我移什么情……别什么恋了?” “奴婢听说,您以后不会再见殿下,联系也要减少了。”彤云犹豫的问道,“您是不是喜欢上世子了?” 陈琬琰:“……” 这谣言是怎样形成的? 陈琬琰洗漱完,淡定的坐在软榻上用朝食。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呀……”彤云小心翼翼的跟上去,神情如壮士扼腕一样悲壮,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殿下还在为您守身如玉呢。” “咳咳,咳咳咳……”陈琬琰一口豆浆呛在嗓子眼儿,差点没流入气管。 她本就风寒未痊愈,一时竟咳的停不下来。就在她以为肺都要咳出来的时候,陆久现身递给她一个小盒子又迅速消失了。 陈琬琰:“……” 她第一次知道,受惊吓还能止咳。 第227章 丹云说谎 不愧是赵瑾瑜,他和他的人都是人才啊! 彤云竟然连守身如玉这种,和赵瑾瑜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词都说了出来,太有才了。 他一个可以拥有好多女人的古人,用得着守身如玉吗?况且他都不是那啥了,冲动总有的? 守身如玉,骗鬼呢? 她一言难尽的瞥了眼彤云,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昨夜也没睡好,人都迷糊了,赶紧回去休息,熬夜对脑子不好。” 彤云:“……” 她调侃完彤云,顺手打开盒子,一股凉凉的清香飘出,上下两层各摆了九颗圆滚滚的褐色糖球。 糖球滚了一层白霜,触手并不粘腻,她捏了一颗放在口中,味道淡淡的并没有很甜,还有一丝极淡的中药的苦味。入口冰凉盈润,干痒的嗓子也清凉舒适。 陈琬琰把盒子盖好揣进衣袖,对彤云说道:“丹云回来了你就去歇着,养足了精神,晚上还有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彤云一听有重要的事儿,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悄咪咪的问道:“夜探侯府?” 陈琬琰想了想,“对,就是夜探侯府。” 彤云又陪了她一会儿,丹云才提了一个大包袱回了阆苑,陈琬琰接过东西,检查了一下里头装的化妆刷和一堆瓶瓶罐罐,满意的不得了。 这个时代没有化妆刷,是她自己店里的东西,让她狠狠赚了一大笔钱,可惜这东西被人效仿的太快,已经很廉价了,没太大的赚头了,不过刚好她用的上。 “小姐,你要做烟花吗?”丹云不解的看着这一堆瓶瓶罐罐。 昨天晚上陈琬琰列了一张单子,让她把单子上的东西都准备齐了。滑石粉做胭脂水粉的庄子上有很多,木炭粉也不缺,就是铜粉实在找不来。 因旧时民间私铸钱币严重,为防经济混乱,规范了铸造钱币的行为,制定了相应的法规。铜归皇家管制,铸造钱币之物禁止私自使用,毁坏钱币可是大罪。 铝粉和硝石粉还是依靠孙涪指点,她寻了个制烟花爆竹的作坊重金购的。 陈琬琰扒拉了一会儿,抬头问道:“大嫂嫂还没来?” 她才不是要做烟花,她是要做炸弹,炸晕那群藏在侯府里的奸细。 他们不是沉淀在侯府没人察觉吗,她这一颗雷下去,保准让他们在慌乱中露出马脚。 丹云道:“奴婢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人应该快到了。” 陈琬琰点点头,让她把东西收好,起身去了外头的花厅。 今日张御医要来替她例行诊脉,她昨日就给张若华下了帖子,算着时辰人也该来了。 她边走边不经意的问道:“丹云,你看到了什么红鸳要灭你的口?” 丹云听到她提起那件事吓的脸都白了,唯唯诺诺的低声回道:“奴婢什么都没瞧见……” “哦,”陈琬琰语气冷淡,她本以为丹云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的,万万没想到,她到底是高看了自己。 “小姐……”丹云底气不足的唤了一声。 陈琬琰没应,丹云也没敢说出真相。 她那天看到了丹霞和红鸳两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二人站的十分近,丹霞小心翼翼的递给了红鸳一张纸,二人相处看起来像是很熟悉的样子。 她跟着红鸳想去抢那张纸,才被红鸳推进了池塘里。 她随小姐一起审了红鸳,知晓事情十分严重,更不敢据实以告。 毕竟是丹霞请了孙涪去池塘,这才救了她一命。 丹霞答应过她,不会再做出伤害小姐的事情。她也答应了丹霞,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她也怕小姐知道丹霞的背叛伤心。 陈琬琰对丹云的反应多少有些失望,静坐了会儿,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竟然觉得十分同情皇帝陛下。 所有人都对他恭敬,可是所有人都对他不真心,真真是孤家寡人。 也不知道赵瑾瑜是不是也是如此,身居高位,孑然一身,无遇真心。 高高在上又如何,整个一对青蛙父子,天天孤寡孤寡的,惨的很。 不过话说回来了,皇家的人对旁人又有真心吗? 枯坐了半刻钟,彤霞便领着张若华来了,没想到陈明玄竟然也跟着一起来了。陈琬琰请他们二人坐下,让人上了茶水糕点,就把屋里伺候的人都遣散了。 彤霞和丹云守在外面,彤霞瞥了眼神不守舍的丹云,低声问道:“差事没办好?” 丹云摇摇头,没说话。 彤霞见她如此也不逼问,只说道:“我们做奴婢的,人聪不聪明,办事能力强不强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一个忠字,臣忠君,奴忠主。” 丹云怔忡片刻,点了点头。 她也有自己的秘密,在她心里与她一起长大的小姐很重要。 丹霞亦是。 她只是做了一个小小的隐瞒,定不会叫丹霞伤害了小姐的。 彤霞不怀疑丹云的忠,只认为她是差事没做好被陈琬琰训了,安慰了她几句就没再多言了。 张若华今日多少还有点紧张,她自己失望不打紧,可她不愿意让陈明玄的希望落空。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大哥大嫂,你们放松一些,脑弦绷得太紧对身子不好。” 张若华闻言脸红了红,陈明玄紧绷的下颚松动了一点,虎着脸问道:“你昨日去大理寺做甚?” “去见了王林。” “谁给你的胆子辱骂朝廷命官?” 陈琬琰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他现在是阶下囚,这大理寺也忒不安全了,昨天说的话,今天就传出来了。” 陈明玄忽然笑了笑,“我昨儿夜里当值,圣上把我叫去御书房夸了你几句,赞你那几句话说的极好,要赏你座府邸。”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明玄,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只听过给王公大臣、皇亲国戚赐府邸的,还是头回听说御赐内宅妇人府邸的。 她好奇的问道:“在哪啊?” 陈明玄意味不明的睨了呆头呆脑的陈琬琰一眼,“孟章街尽头。” 陈琬琰猛然一惊,手中的茶盏差点跌落。 第228章 离被砍头不远了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位于京都城内的正四个方位。 朱雀街多为公侯伯爵府,玄武街多权臣,白虎街因避讳猛兽出笼,改为监兵街,住的武将居多。 青龙街因要避讳龙,改名孟章街,那里住的都是皇子公主,皇室宗亲。 “大……大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孟章街就算了,还尽头,尽头她可不敢去。 孟章街尽头紧临着皇宫,飞出过两条金龙,都道入了那府邸便离那个位置不远了。 孟章街元为首,元号府是皇家别院,从未赐给哪位皇子住过。听闻先帝排行老二,尽头二号府就是他受封太子前的府邸。 赵国历经四朝,那府邸就出过两个皇帝,除景睿帝未住过二号府,前头的俩皇帝都出自那个府,圣眷正隆的皇子敢住,她可不敢收。 二皇子那么想上位,按排位顺序也能住一住,他都不敢明着向他父皇讨要二号府邸,她有几个脑袋敢住进去。 陈明玄也看不懂皇帝是怎么想的,那府邸自他登基就一直空置,不给自己儿子住,给个丫头就算了,还不是他家的丫头。 “赐给我……那,那匾额该怎么……悬挂……”她吓的舌头都大了。 这个时代皇子封王就要去封地就藩,因此那些有心夺嫡的皇子,想尽了办法不受封,在京都虽无职权,但处在皇权最中心,也容易笼络朝臣。 皇帝也不愿放虎归山,放回了封地他们就有了自己的政权建设,封地有兵,容易私下勾结在一处起兵造反,于江山不稳。 两方一拍即合,父与子都绝口不提封王之事。 是以他们的府邸匾额都悬以自己的排行。 公主府以自己封号悬匾。 她一没封号,二没排行……她挂个啥? 挂个陈府,那不是把陈家架在火上烧吗? 要是有人趁机造谣她家要出皇帝,陈府就要灭门了。 陈明玄也想到了这茬脸色微变,仿佛生吞了个柠檬,脸色青黄青黄的。 “圣上说要亲自题匾。” 陈琬琰:“……” 她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可能真离被砍头不远了。 历史上但凡被帝王举过头顶的捧,那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她正准备抽抽嗒嗒的时候,张御医带着医女和药童走了进来。 张御医见她如丧考批的样子,愣了愣,问道:“多日不见小友,怎的如此沧桑?” 经过上回赠书画,她与张御医关系更好了几分,结了忘年交。陈琬琰也从不逾矩多问,张御医也愿意跟她逗笑两句。 陈琬琰闻言哭笑不得,她感觉自己的头已经被皇帝捧在了手里,马上就不是自己的了。 “老友,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张御医笑了笑,道:“听闻小友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可好些了?” 陈琬琰点点头,道:“好多了,就是嗓子还有些痒。” 张御医掏出药枕准备为陈琬琰诊脉,却被她挡住,只闻她笑嘻嘻的说道:“老友莫慌,先帮我大嫂瞧瞧,不然我大哥用话把我吓死了,您是再见不着我了。” 张御医因为只为圣上与太子诊脉,寻常不与人交流过多,唯恐有人打听圣体之事,传进圣上耳朵里难免招惹猜忌。 因此见了张若华与陈明玄他只做没看见,听了陈琬琰的话,才点点头,“就依小友。” 张若华与陈明玄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知他并非故意无视,实乃身不由己,帝王身边伺候的人哪个不是小心翼翼,能让他破例诊治已是难得。 张御医闭着眼把脉,过了半晌又让张若华换了一只手,陈明玄坐在一侧身子绷的紧紧的,大气不敢出,刚毅的脸上藏着不敢让人知的希冀。 他生怕张御医说出不好的话,他的希冀落空不要紧,就是怕张若华失望。 他本也认命了。 “夫人的脏器无碍,亦无病灶。避子之物食太久,心里郁结未散,待老夫调整药方,好生调理则个。孩子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断了药月余才好要孩子。” 陈琬琰十分赞同这话,用药时怀孕容易导致胎儿畸形,“大人说的很对,用药时千万不能要孩子。大哥你同房时可注意着些,别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屋里的人都被她的豪放吓到的抖了抖,张若华羞的脸红心跳,娇嗔的剜了她一眼,满眼都是欲语还休的娇韵。 陈明玄被她口无遮拦说的俊脸红了黑,黑了紫。同房之事能挂在嘴边吗!她这就是小肚鸡肠,红果果的报复。 报复自己刚才用孟章街的事吓唬她! 谁让她自己在大理寺说什么忠君爱国,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端的是大气凛然,让圣上龙心大悦,赐了那么个烫手的物件,还不兴他吓吓她了! 张御医这话已经说的十分直白了,就是张若华身体十分康健,但现在还不是要宝宝的好时机。 陈明玄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些日子,知道自己能有亲生的孩子,他内心激动的仿佛一次绽放了数个礼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壮观。 “多谢张御医回春妙手,来日定当备上厚礼去您府上致谢。”陈明玄难掩内心的激动,他听张若华说的时候也激动万分,却还悬着一颗心不上不下的。是以今日下了值,他就一阵风似的刮回家中,与张若华一起来了宣平侯府。 如今张御医的一席话,终于让他悬着的心归属原位,重新活络起来。 陈琬琰知道他真心实意的爱张若华,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无子,也依旧不肯纳妾,莫名就有些羡慕。 “大哥,你怎得不谢谢妹妹我,就知道吓唬我。”她忍不住调侃道。 “你个惹事精,一天不惹事就皮痒,昨儿个不是挺厉害的吗,你且等着父亲回来收拾你。” 陈琬琰被他一瞪,笑着瞥了瞥嘴,嘴硬道:“那是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恨,若不是刘大人在,我需收着些,我能骂得他怀疑人生。” 陈明玄昨夜已经听了其中细节,心底还是对她有几分佩服的,到底是父亲身边长大的,就是不一样。 “你可收收好,父亲可是说了,这次回来要好好收拾你的。” 陈琬琰故作害怕的捂着胸口,喊道:“哥哥救我!嫂嫂救我!老友救我!” 第229章 灵液流珠 一屋子人被她闹的忍俊不禁,缓解了刚才她口无遮拦惹下的尴尬,张御医替她摸了脉,忍不住叹了口气,“与之前无异。” 陈琬琰自是清楚个中情况,见他面有忧色,反而劝慰道:“没更差就是好事嘛,老友宽宽心。” 张御医睨了她一眼,“亏得你心大。” 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他,忽然问道:“张大人可知白澒是何物?” 张御医道:“白澒是朝廷的叫法,民间叫灵液流珠,道家叫姹女,是从朱砂里提炼出的,血封咽里正有此物。” “那不就是水银吗?”陈琬琰低呼。 朱砂含汞,提纯的朱砂就是水银,她的症状确实和汞中毒有些相似,那她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 张御医不知道水银是什么,不过白澒有许多种叫法,其样子确实像银水,就认可了她这个叫法。 “您可知血封咽里都有何物?”陈琬琰问道。 “目前只辨别出了白澒和红鬼火,滑石粉。” 滑石粉作为中药,清热收湿。 “红鬼火又是个什么东西?” “紫红色的粉末,这个是无毒的,也正是因为加入了红鬼火,所以血封咽在暗处有淡淡的绿色微光。” 哦豁,还是夜光的? “我能看看什么样吗?”陈琬琰还挺好奇的,红鬼火难道是荧光粉? 这狗道士倒是会骗钱啊,把个害人的毒药做的花里胡哨的,搞的那么高大上,难怪价值万金。 张御医摸着泛白的胡须,思考了一下摇头道:“怕是不行。” 被看交出的那瓶血封咽只有小指肚那么丁点,倒出来没多久就会莫名燃烧,太医署还要留着研究成分,不能浪费了。 陈琬琰也不强求,暖桃院里可能还埋了一瓶呢,到时候挖出来瞧瞧就是了。 “您那里有红鬼火吗?”她最好奇的是这个,要是荧光粉她就做几个夜明珠,白天晒晒太阳吸吸光,晚上照明用。 比烛火安全,还不会被风吹灭。 张御医摇了摇头,那东西除了道家的炼丹用,毫无用处,又极为稀少难寻,价值不菲,可比白澒贵多了。 陈琬琰略微有点失望,看来是做不了夜明珠了。 这里没有电,虽然说少了一种死法,可是真心的非常不方便。尤其是这里屋子建的又高又大,没点光黑漆漆的太吓人。 “老友看看这是什么?”陈琬琰说着从一旁的红木盒子里掏出了一幅画,递给了张御医。 张御医接过,还没打开,光是闻着那上头的香味,嘴就咧到了耳后根。 这丫头是要把东宫搬空啊? 他展开看了一眼,两只仙鹤相依相伴,一只垂首饮水,一只仰首立足水边。 岸边一片开满花的杏林,落英缤纷的花瓣雨纷扬在空中,巧妙的融合成一只接花瓣的手,水中散落几片花瓣。 空白处题了两行字,杏林春满心仁善,妙手回春解疾难。 画作十分巧妙生动,正是出自赵瑾瑜之手,加盖了他的私章。画纸的墨香犹在,可见新鲜出炉之物,张御医心满意足的卷好收了。 这幅字画与之前的两幅不同,这幅是特意为他画的,嘿嘿。字也是特意给他提的,嘿嘿嘿。 他因着圣上的缘故,同谁都话不多,虽日日给太子殿下请平安脉,又受圣上所托私下里教习他医术,但二人的交流仍十分简单。赵瑾瑜为人谦和有礼,也从不逾矩问那些叫他难做的话。 他在宫中诊脉,随从医士众多,语气稍有热络,难免叫旁人认为他们二人有相互勾结之嫌。 “这画有这么好?”陈琬琰看过了,确实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她脑中词汇量少,大抵就能说出个吸人眼球,如梦似幻、栩栩如生。 “妙极。”张御医满面红光,声音异常的洪亮。 “啧啧,这作画的肯定是个老头子。”要不怎么能这么合了张御医的喜好。 张御医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简直胡说八道。随即一想,她可能不知画作出自谁手,也不打击她了,毕竟以她的水准欣赏不来。 送走了张御医,陈明玄也稍稍冷静了下来,他笑道:“这回多亏了妹妹,兄长这里还有个不情之请。” 陈琬琰闻言机灵的抢白,抗拒的说道:“莫说,莫说。” 陈明玄脸一虎,他面容本就生的硬朗,板着脸很有几分严厉,硬声道:“你要同意,父亲回来京都,为兄就替你说说好话。” 陈琬琰闻言,立马转变了口风,拍着扁平的胸脯,说道:“兄长有话尽管说。” 张若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柔声道:“相公莫要再吓二妹妹了,二妹妹是个直性子,有话直说便是。” 她说着就起身说道:“我去更衣。” 陈琬琰指了个丫鬟领着张若华去更衣,转头问陈明玄,“兄长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陈明玄闻言露了笑,温言道:“你空了多回府,帮你大嫂理理帐。” 陈琬琰一听要帮着理帐,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求饶道:“大哥,你这是真不拿我当外人啊。” “你是我嫡亲的妹妹,何时成外人了?” 提起这个陈琬琰就来气,“那兄长为何总是躲着我?” 陈明玄警醒的往门口看了眼,低声说道:“这都是父亲的意思。” 他头次押运军饷去凉州,查明了陈琬琰所言之事,父亲便让他心中知晓就好。做事还像以前一样,莫要同陈琬琰走的太近,借此由头和二皇子远着些距离。 陈琬琰双目一转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这意思就是不会与二皇子同流了。 “你嫁到宣平侯府都是陈琬瑛谋划的,兄长以前冤枉了你,你日后小心着她,真是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东西。”陈明玄目露凶光,提到陈琬瑛他就气愤难平。 陈琬琰听他直呼陈琬瑛的名字,怔愣一瞬,问道:“父亲是因为这个才不与二皇子站在一起的?” 第230章 被迫接手将军府的烂账 陈明玄瞪她一眼,“你是糊涂了吗?父亲教你忠君爱国,你说的头头是道,说过就忘?” 忠君,纯臣。 陈琬琰讪笑一声,“气恼偶尔会蒙蔽我的眼。” 从她见陈琬瑛第一面起,就觉得这个长姐怪怪的,言语之间都是她一心缠着嫁李珩,不但被宣平侯拒婚,还毁了李珩与王嫣然的亲事。 虽然语气温柔,却是处处打击。还刻意提到所言都是二皇子所说,甩了锅还无意中秀他们二人同心恩爱。 她如此谋划不止是为了帮二皇子拉拢父亲,也是为了替她自己的荣华富贵找靠山。 原主自小与父亲长在一处,情比非常,嫁给了太子就是正妃,父亲会偏帮谁一目了然。太子是一国储君,皇子再受宠那也是臣。 忠君,助臣,父亲自然分得清。 她是太子的未婚妻,就是挡了陈琬瑛的路。 “大哥我有个事儿,不知道当不当说。” “你直说就是了。” “我查到了长姐与秦姨娘合谋转移将军府的家产,这事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琬瑛掌家期间就开始小部分转移家产,后又把京都产业交给了秦姨娘,她们一直在转移家财,摆明是要把将军府做成空壳子。 陈明玄沉吟片刻,秦姨娘是母亲的陪嫁。那时他还小,母亲要他做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他是府里的主子,莫要多听府里姨娘和奴才的教唆,要自己学会明辨是非。 那会他不懂母亲话里的意思,父亲母亲都不在身边,与他最亲的奶娘因病早逝。在他最迷茫无助的时候,秦姨娘对他比四弟还要亲,现在却是明白了母亲的意有所指。 “秦姨娘到底是父亲的妾室,这事儿等父亲回来处理。至于陈琬瑛……”陈明玄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她如今是二殿下的侧妃,轻易也是动她不得。” 张若华从门外进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眉头微蹙,她只以为秦姨娘为了从中贪利,才不愿放弃管家权,却没想到里头还有陈琬瑛的手笔。 “那我就听兄长的。”陈琬琰也知道是这个理,况且这事陈琬瑛做的十分隐蔽,谁人都知道她出嫁前便将管家权交给了张若华,是张若华自己守不住交给了秦姨娘。 谁能想到她屈居幕后了呢。 陈明玄思考了一下,说道:“先将她的财路断了。” 陈琬琰也是这样想的,赞同的说道:“那我便协助大嫂早些将账理顺,让她们不能再插手府中的生意。” 陈琬瑛嫁妆不多,根本就难以支持她庞大的花销,在皇子府到处需要打点,她又一次次的在外散布谣言中伤她,都要花不少钱,那点嫁妆根本经不起她这般花。 她维持富贵的办法就是从将军府拿。 张若华不想理将军府的烂账得罪人,就给陈明玄续了盏茶水,温柔的说道:“说了这么久,喝口茶润润喉。” 陈明玄感激的笑了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想起她前几日说自己看不来账目,还将陈琬琰理账的本事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言谈间对陈琬琰还十分信任,就对陈琬琰说道:“你大嫂不擅理账,近日还要养身子,你既擅长管家理账,这事就你自己看着办。” 陈琬琰:“……” “这不好?”她到底是出嫁女,让她全权负责,就不怕她成了第二个陈琬瑛? “我同你大嫂都信任你,你尽管去做就是。”陈明玄说完又提醒道,“她敛财甚久,想必也看不上咱们剩下的那些了,我先着人去查查她都做何营生,你莫要动作太大,让她察觉。” “也是我无用,只能叫二妹妹辛苦一些了。”张若华也跟着说道。 陈琬琰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有些骑虎难下,不好再推拒,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既然兄嫂信任,那便依你们所言。” 张若华柔柔一笑,说道:“妹妹也别有太大压力,大嫂相信你肯定能做好的。” 陈明玄喝完了一盏茶水,对陈琬琰说道:“我今日还约了人,时辰也不早了,下回再同你大嫂一起来看你。” “稍等一下,”陈琬琰的心里一直有个想不通的疑问,好不容易见到陈明玄,自然是要问问他,“兄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二哥和三哥?” 她自穿越来就没见过二哥和三哥,连听都没听过。 陈明玄愣了愣,拧眉抿唇,“这……我也不知,族谱上并没有老二的记载,只记载三弟与四弟是双生子,因身子羸弱出生没几日便夭折了。” 陈琬琰:“?”她家人是数学不好吗? 继一个长子之后,越过了老二,直接就是老三老四了? 陈家就她一个二? “说到三弟,我还抱过呢,四弟比他足足大了一圈,他明明是足月出生的,还没早产的陈琬瑛的个头大。” 那日秦姨娘生产,母亲带着他在秦姨娘院里等消息,不知是不是秦姨娘的叫声太凄惨,竟然吓的母亲早产了。 人仰马翻之际,母亲顾不上他,就让奶娘把他抱走了。 “接生的婆子说个子大的先出来,是哥哥,个子小的是弟弟。这样叫了几日,四弟没撑过去夭折了。到了给明真上宗谱的日子,秦姨娘请求母亲将三弟记在她名下,母亲同意了,将他俩掉了个顺序,硬是给明真排了个老四,没叫秦姨娘如愿。”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她娘真会玩,秦姨娘竟然还想给她的庶子弄个嫡三子的身份,真是厚脸皮。 双胞胎一大一小是正常的,一般小的是由于吸收的营养不足导致的,如果吸收的营养多,那么发育就会大一些。 “双胞胎大小差距很多?” 那会陈明玄才几岁,可能是那日秦姨娘的吼叫声太骇人,他竟然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比划了一下,陈琬琰蹙眉问道:“这是几斤几两啊?” 陈明玄噎了下,这个他也不是神童,真真是记不得。 “怀了俩,秦姨娘肚子肯定特别大。” 陈明玄因为张若华也能怀孕了,想象着张若华日后肚皮鼓起的样子,竟然无比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比母亲的大一点点。” 第231章 大哥是个妻奴 陈琬琰见过怀双胞胎的孕妇,肚子都比单胎的要大很多。 她总觉得母亲调换二位公子排序的行为有点怪异,按理说一般排过顺序就不会随意更改了,到底是为什么要刻意调换顺序,还同意将早夭的庶子记在她的名下? 难道是为了让人记得知道陈家有四位公子?她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这也太无聊了。 不过也确实因为如此,她才会提起没见过的二哥与三哥。如果陈明真排了老三,她还真不会知道陈家还有个早夭的四哥。 她没见过原主的母亲,但堂堂公主,将军夫人,应该不会是个不讲理之人。若她真蛮横不讲理陈将军也不会为她守身这么多年,早就娶续弦了。 她搜寻着原主留下的ppt,发现父亲在凉州也并没有通房和姨娘。 陈琬瑛和秦姨娘关系不错,和四公子陈明真好像并没有太亲密,陈明真虽然没有入朝,却早就投在了二皇子的麾下做属官,李珩也提起过他几次。 “你这恩怨分明的性子与母亲像极了。”陈明玄一脸的怀念,他与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很有限,母亲的面容都已经模糊了。 只记得她母亲嫉恶如仇,恩怨分明。 “都说女儿随父,儿随母,大哥才是最像母亲的,只是因为你一直被困在京都,性子拘谨稳重。” 陈明玄笑了笑,开启了与陈琬琰商业互吹的模式,“你也确实像父亲,忠肝义胆。” “若是兄长有朝一日能自由翱翔,那时你才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 “只怕是没有那一日了。”陈明玄有些遗憾的说道。 他就像个质子,母亲在京都时他生活在将军府,母亲离了京都,他就会被接入宫中。虽然锦衣玉食,也从未受过苛待,甚至还有许多人巴结他,母亲在世时他比皇子过的都风光。 他现在也仍旧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当差,护卫圣上安全,时时可以见到圣上。都道这是帝王的信任,圣上对他的荣宠,但他又何尝不是生活在皇家的监视中。 陈琬琰抓抓头发,见他眼露茫然和向往,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勾起了他的心事,赶紧转变语气,打趣道:“就算是有那机会,大哥也不会想去的,毕竟大嫂……嘿嘿嘿。” 张若华安静的听他俩说了半天,见她突然将话题引到她的身上,虽然有些害羞,但也是真心疼陈明玄的,大方的接过了她的话头。 “以后夫君可有的忙呢……”她说着眼眸光华流转,陈明玄疑惑不解的望向她,张若华红着脸含羞带怯的低声道,“忙着耕耘,当父亲。” 陈明玄脸色微红,身子不由得绷直,右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清了清嗓子,对张若华道:“夫人这才与二妹妹接触几日,就被她带坏了。” 陈琬琰觉得自己可太冤枉了,她什么也没做啊? “夫君休要乱说,二妹妹是极好的。” 陈明玄也乐的她如此,巴不得她性子开朗一些,沉沉静静的虽然端庄典雅,却太过孤独了,她现在的样子,多少有些刚进门时少女的活泛,宠溺的轻笑道:“夫人说好,就是好。” 陈琬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大哥是个妻奴? 三人一起说了会儿话,张若华心疼陈明玄当值熬了夜,还与人有约,二人也未在侯府用晌午饭,就告辞离去了。 陈琬琰出了花厅,回到正室,她把人都赶出去,捣鼓丹云拿回来的瓶瓶罐罐。 先用软毛刷沾了粉,弹在瓶子的表面,又取了一只新刷子,在粉上轻轻的来回扫,耐着性子一样样的在瓶子表面做实验,最终选了成像效果最好的铝粉。 她要提取暖桃那瓶药的指纹,可惜她弄不来茚三酮,自己又不会制作,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她现在是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了,恨不的现在就回去把化学好好学一遍。 弄完这些东西,她将昨夜做的表格本递给彤霞和丹云,“你们拿着印泥和空白的册子,让后院的人都在这个地方按上拇指印。” 表格划分了各院的丫鬟名讳和等级,还有按手印的地方。 等级她已经填好,由她们二人负责填写名字,亲眼看着每个人用拇指在规定的位置按下指纹。 “是!”二人接过册子,异口同声的回道。 “你们盯着后院的管事婆子,把所有粗使丫头按照此规矩登记指纹,再去前院把小厮和府卫的指纹也登记了一遍,做完记得和大管事核对人数,不可漏登一人!” 二人虽然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也没多问,抱着册子就去干活了。 陈琬琰连王嫣然都没放过,亲自去黑心苑把她的十个手指头都按了个遍。王嫣然不知她要做何,自然是不肯配合,她趁机使人按住她,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如此忙碌了一日,闹的侯府人仰马翻,下人也人心惶惶。 宣平侯下了值,便同江风吃酒探口风去了。等他回来听大管家讲了白日的事情,整个人虽然晕晕乎乎,不知她所做为何,仍是敏感的察觉她是要有所动作了。 他觉得这女人雷厉风行是在给他做表率,指不定真能救他侯府,谨慎起见他须得再观察观察。 彤霞和丹云累了一天,彤霞倒还好,她自小习武体力自然非比寻常,丹云是真累的不行,只差瘫软在地,陈琬琰便早早放她休息去了。 还有一月便要过年,再过半月陈将军便要回京,府中就要忙碌起来,李珩最近温书都到很晚。 深夜回到阆苑就见陈琬琰穿的整整齐齐,头发全部束在头顶,用深色发带缠的紧紧的,一副没打算睡觉,要披星戴月出门的样子。 李珩诧异的问道:“夫人这么晚了要出去?” 第232章 夜探侯府 一更三刻已过,到了宵禁时间,现在除了最北边的青楼楚馆钩栏街,容许有人走动,出了那片地儿可不许人乱走。 再过半个时辰,便是那里也不让人走动了。 这会子,街上除了巡街的金吾卫,就是打更的。 疾病、生育、死丧的,那倒是可以在大街奔走。 陈琬琰看傻子似的望了他一眼,神神秘秘的说道:“我要夜探侯府。” 李珩无语的回望她,“这是你的家,还用夜探?” “我今日把侯府搅了个底朝天,今夜肯定有心虚的人睡不着,我要出去溜溜,看看能不能捉住几个内鬼。” 李珩回来的路上,已经听杨浦说了个七七八八,他不禁失笑,“你手无缚鸡,别出去叫人伤了。” 不知为何他想到初见那日的山上,她被人故意推下了山坡,他看到便不顾一切的去救她。 那时他们素不相识,出于仁义不忍她受伤。 现在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他更不愿她受伤。 白了他一眼,陈琬琰嗔道:“呸呸呸,我准备了防身武器。” 她说着掏出一把短刀,真的非常短,大概有他中指那么短,有他小指那么宽。 李珩:“……” 他感觉那把刀扎他一下都不一定能扎死他。 而且他看着那把刀还有点眼熟。 “这不是你让人打的那把削果皮的刀吗?” 陈琬琰点点头,“是呀,我日日随身带着呢。” 李珩忍俊不禁的叹了口气,他松了发髻,说道:“你帮我将头发束起,我陪你一起去。” 这里未及弱冠的风雅公子哥都梳半束发,留一半头发披散着显得儒雅倜傥。及弱冠,行了加冠礼,才会将头发全部束起。 只有未及弱冠就入兵营的武将会提前将头发全部束起。 陈琬琰摸了摸他的脑袋,揪揪他滑溜溜的发丝,遗憾的说道:“我这是彤霞束的,你等我将人叫来帮你束发。” 这要是现代她整根皮筋就解决了,可惜这里没有皮筋那么好使的东西,要是有抓夹就好了。 她灵光一闪,她可以做各种造型的抓夹和发夹卖啊!多么方便的东西!不过这里的人都手巧,一根簪子就能把头发束起来,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她喊来彤霞,让她帮李珩将头发梳好,几个人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待月上中天,确认阆苑的丫鬟婆子都睡了,几个人才鬼鬼祟祟的出了阆苑。 她们早就做了分工,彤云去暖桃的院子里挖毒药,彤霞去周淑清的院子附近的假山,寻暖桃说的传信点,她和李珩则去了王嫣然的院子附近。 李珩带她上了高处,以便她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北风呼啸,王嫣然的屋子并没有亮灯,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观察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在她准备和李珩离开的时候,忽见她的屋子亮起了灯光。 随即那光越来越亮,陈琬琰顿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未等她反应过来,李珩已经跳下了树,一声尖叫响彻黑心苑。 “救命啊,失火了。” 这么大的声音,却不见王嫣然从屋子跑出,也不见有任何人出来救火,整个院子静悄悄的,。 这火起的异常,她紧紧的抱住树干,立马意识到他们可能被人发现了, 王嫣然身边一定有暗卫或者是高手,这把火应该是冲着李珩放的。 打的便是以身犯险,复宠的主意。 他们在树上呆的时间,足够他们弄晕所有人。 陈琬琰掰断一根枯树枝,使劲抛了出去,低声骂道:“混蛋!!” 她果然是着了王嫣然的道,他们今日去大理寺见了暖桃,王林还算爽快的承认了暖桃的身份,应该是向王嫣然传递了李家有把柄在王家,绝对不敢动她的信息。 所以她才大半夜闹起了幺蛾子! 陈琬琰手冻的冰凉,大脑飞速运转,焦急的望着李珩纵身进了黑心苑,先是用剑劈开了主屋的门,又转向了窗户。 从李珩的动作可以判断出门应该是从外面锁了,里面的人出不来。 窗户……她命人封死了!幸而封窗的是木板,李珩发了狠几下就坎开了。 她眼睁睁的看着李珩钻窗进了屋,屋里的光越来越弱,火势并没有蔓延,或者说那火本就在可控范围。 王嫣然发现她与李珩一起,将计就计,利用了她! 门外那道锁一定是她留在王嫣然院子里的那把。 她蹲在树上眼看着主屋光芒渐暗,西偏房亮起了微弱的灯光,一直到她腿都蹲麻了李珩也没出来。 “主子,黑心苑是怎么回事?”彤云正在桃苑挖东西,就听到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她生怕陈琬琰出事,不敢多耽搁,挖了东西就匆忙赶了过来。 彤霞也赶了过来,她那边也有了收获,那个假山石下竟然压了一封信。 她和彤云一起将陈琬琰从树上弄下来,问道:“世子呢?” 陈琬琰失神的望向黑心苑的方向,淡淡的说道:“进去了。” 彤云和彤霞皆是一愣,她们都听到了一声尖叫,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彤霞问道:“我们先回吗?” 陈琬琰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现在走不了,“我腿有些麻,要稍等下才能走。” 陆久去巡查侯府别的地方,她自己下不了树,怕跌下去又不敢乱动,整个身子都是僵的。 等她腿恢复了正常,三个人一起往阆苑方向走,阆苑黑灯瞎火的十分不正常。 刚才那尖叫声响亮刺耳,没道理一个人都不起来看,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奉命在阆苑守门的郑山见她们回来,忙替她将门打开。 陈琬琰谨慎起见,让他和另外两个侍卫一起进了阆苑,现在没什么比生命安全更重要了。 穿过小花园,几人一起往主楼方向走,越走陈琬琰心中越是不安,她隐隐看到主屋的里头有幽幽的绿光,还待往里走去看个究竟,却被彤霞一把拉住。 彤霞压低声音说道:“鬼火。” 郑山和另外两个侍卫,还有彤霞彤云警惕将她护在中间。 陈琬琰从来没见过鬼火,因此还有点紧张,但她是一个现代人崇信的是科学,当然知道鬼火与磷有关,并不是真的妖魔鬼怪。 “是人为的,不用怕,看来是有人趁机进屋中翻了我的东西。” 第233章 敌人真的好嚣张 她的屋子从来没有空过,唯有今夜人全部都出去了,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是她大意了。 郑山上前确认室内无人才推开了门,彤霞点了蜡烛,室内果然被人翻的一片狼藉。 “可恶!”那些人简直胆大包天,竟然闯到她的卧房,将她的被子扎了好几个大洞,首饰被人翻的满地都是。 那人终于忍不住来是要找山水守望了吗? “主子,丢东西了吗?”彤云蹙眉看着散落一地的金银首饰,不确定的问道。 陈琬琰嗤笑一声,被人惦记的东西她早就转移走了,倒是做了一对假的放着。 她走过去在放玉佩的妆匣翻找了一下,果然那对假山水守望不见了。 “丢了。”陈琬琰似笑非笑的抚摸着妆匣,语气淡然的说道,“丢了正好。” 正好瞧瞧二皇子是害她的主谋,还是陈琬瑛是主谋。 她这些日子与赵锦锋的相处,总觉得他不是能撒那么大网的人。他那个人喜形于色,只要顺着他,他总是和煦好相处。 便是逆了他,只要不犯他的忌讳,哄哄说些软话,听他呵斥几句也就无事了。 他很在意别人对他的正面评价,并不像丹云从陈琬瑛大丫鬟那里听说的那样心狠手辣,会因为喜欢一个丫鬟草菅人命。 说白了就是唯我独尊的大男子主义,要说城府深,估计他连半个赵瑾瑜都不如,赵瑾瑜若不想让人猜到他的心思,那是真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不过也不排除是她能屈能伸,还能为他生钱,留着她对他还有极大的用处。 彤霞和彤云不懂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丢了什么,见她一副不是很着急的样子,猜想并不是多贵重的物品,也就没再多问。 “今日的事……” 陈琬琰抬手打断郑山的话,“你们去瞧瞧院里的丫鬟有事无事,其他的等明日再说。” 郑山见屋中并无危险,又是夜里不便久留,便自觉领命退了出去,确认了丫鬟们只是被迷晕睡熟了,就回去继续守门去了。 他们当值连人进了院子都不知,自然逃不过罚,只是月上中天,打罚都要等天亮。 “主子,我在假山那里找到了这个。”彤霞将找到的信拿出。 信的封皮很干净,陈琬琰见她从头到尾都戴着手套,自己也取了一双手套戴上,接过信掏出里头的信纸。 一展开就她吓的一哆嗦,手中的信纸飘然落地。 上头就写了一个血淋淋的大字。 死。 陈琬琰吓的头皮发紧,脸都白了,咬牙切齿的低吼,“这人真是好嚣张啊,竟然故意写信来挑衅我!” 彤霞和彤云脸色都不太好看,她们昨日才知道藏信的地方,今日就从那里收到这么一封信,消息竟然泄漏的如此之快。 “他自己送的证据,我就让他看看是我死,还是他自己送死。”陈琬琰气的双目圆瞪。 她本来还担心毒药瓶搁置时间太久提取不到指纹,没想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她诡异的笑了笑。 彤云也被吓的不轻,也赶紧把自己从桃苑挖出来的盒子拿了出来,害怕盒子里头有机关,不敢让陈琬琰冒险,自己小心翼翼的将盒子打开,露出了一个细口瓷瓶。 陈琬琰让她放下盒子,取了一双干净的手套给她,又取出昨日夜里她缝制的口罩。 三个人戴好,她拿出个小醋碟放在几案上,伸手就去拿盒中的药瓶。 彤云拦住她的手,说道:“还是奴婢来。” “这个东西可能吸入都会轻微中毒,要小心一点,也不要碰到肌肤。” 水银那东西毒的很,所以她才没有急着去挖,而是连夜做了厚厚的手套和口罩,以防万一。 彤云闻言小心翼翼的将瓶塞取下,慢慢的倾斜瓶口将里头的东西倒出。 “没了?”陈琬琰疑惑的问道。 彤云抖了抖瓶子,“没了。” “价值万金的毒药就这么点儿?” 太奢侈了? 陈琬琰看着那一丢丢微微泛黄的粉末,闻着那淡淡的蒜臭味,惊诧的说道:“炼丹还放蒜?” 彤霞认真的说道:“奴婢没听说有人炼丹放蒜的。” 陈琬琰取了根银筷子,刚挨到那粉末,那粉末竟忽然燃烧了起来,她今天晚上被吓过一回,这突然起火差点把她吓的背过气去。 她赶紧闭了气,起身拉着彤云和彤霞就往外走。 陈琬琰脸色惨白,彤云和彤霞以为她是被那火吓到了,正准备安慰她,就听她恶狠狠的说道:“做这东西的人太可恶了,这玩意根本没有解药。” 那味道哪里是大蒜,分明就是有剧毒的白磷! 什么紫红色的无毒粉末,红鬼火根本就是红磷! 红磷无毒溶点高,一定是那道士炼丹过程中隔绝了空气,加热到了四百一十六度,机缘巧合把红磷烧成了白磷,毒死了自己。 那道士自己敢吃,水银的用量肯定不多。 朱砂汞含量高达百分之八十多,也许是因为水银受了管制,炼制毒药的人弄不到水银,直接用朱砂代替了,所以原主的身体才没有血管爆裂。 水银会导致人窒息死亡,瞬间人就没了。即使运气好没死,汞对消化道有腐蚀作用,对肾脏和毛细血管都有损害,还好只要没致命就能排出体外。 而白磷,确实会在解毒的过程中引起电解质紊乱。 她之前所有的猜测竟然都是对的。 “主子,别着急,肯定能找到解药的。”彤云安慰道。 “这些东西不会有解药的。”陈琬琰苦涩的说道。 就是在现代误食了这两样也要进医院抢救,活不活的了都看命,更别说里头还加了别的料。 这个时代,再好的医术,也解不了这毒。 彤霞见她双目赤红,虽然遮住了半张脸,她还是能感受到她浑身上下散发的绝望,忍不住劝慰道:“殿下已经在派人寻找名医了,肯定有人能解的。” 陈琬琰摇摇头,“让他把人都叫回来,不要浪费人力,这东西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她上辈子就觉得化学好,一能骂人不吐脏字,二是她爷爷研究一生的事业,但她脑子不够用,只学了个皮毛。 还好这里的人不知道这东西吸入都能慢性中毒,如若不然赵瑾瑜就太危险了,那藏了药方练毒之人早晚会自食恶果。 她捂住嘴哈了一口气,感受了一下,并没有闻到白磷的蒜臭味,想是这么久,她日日饮糖盐水与绿豆汤,肠胃中很可能已经没有残留了。 然而其他内脏器官,肯定是很糟糕了。 难道她能穿越来,是因为刚好女主泡在水中,毛孔张开排出了一部分毒素? 第234章 陆久受重伤 “这……主子,是毒就一定能解的。”彤云底气不足的说道。 陈琬琰摆摆手,“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不必为这缥缈的希望浪费人力资源,殿下安危为主。” 彤霞见她似乎很忌惮那瓶药,猜问道:“主子可是看出了什么?” 陈琬琰咽了口唾沫,她自然是知晓的,但却没回答她的问话,只道:“去将窗子都打开通通风。” 那屋子这几日肯定是住不得了,水银与白磷都是剧毒之物,残留在空气中也是有毒的。她让彤霞去将南厢房收拾出来,自己站在门口纠结,她出来匆忙未将重要东西带出来。 彤云见她犹豫不肯离去,知道她对血封咽有忌惮,又惦记着屋中的东西,便道:“奴婢进去将东西取出来。” 陈琬琰拉住她,摇摇头,低声说道:“不行,再等等。” 她不能让彤云冒险,今夜的北风格外大,风呼呼的吹着穿堂而过,将窗子吹的吱吱呀呀,听起来格外瘆人。 墙头人影一晃,陆久跌跌撞撞的进了阆苑,陈琬琰见他步履摇晃,伸手就要去扶他,却被陆久踉跄着避过。 陈琬琰也不强求,闻到他身上似乎有血腥味,蹙眉问道:“受伤了?” 陆久忍着疼,道:“方才属下与一人交手,那人是死士,被我擒住便自尽了。” 那人也是个狠的,拼着死给了他一刀,若不是他躲的快,便要肚烂肠穿了,纵是如此他的腹部也被那人扎了个口子。 死士手段阴毒,刀尖没入他的皮肤,手腕翻转那匕首就在他皮肉里左右扭转了几个半圈。 陈琬琰脸色铁青,让彤云扶着陆久去了南厢房,彤霞见他们三人进来,血腥味让她眉头一紧,望向陆久血流不止的腹部愣了愣。 陆久的武功已算是顶尖,能伤了他的人并不多,可见这宣品侯府当真是卧虎藏龙。 “去将库房的伤药都取来,先给他止血。”陈琬琰不敢看陆久的伤口,她喉咙紧的发抖,险些发不出声音。 这一屋子都是女人,陆久如何肯让她们替他清理伤口,倔强的说道:“属下自己来就行。” 陈琬琰背过身深吸一口气,感觉身体的不适好些了,不容置疑的说道:“伤在腹部你如何处理,事从急权,莫要再推。” 彤霞去取药,彤云将陆久按在塌上,陈琬琰立在门口拳头紧握,冷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等彤霞回来她才出了屋子。 彤云与彤霞习武也没少受伤,但见陆久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是觉得心惊。那刀剑在他腹部转了几个半圈,自然将肉搅成了泥,陆久疼的一身汗,脸色愈发的苍白。 彤云团了个布团塞进他的嘴里,冷声道:“咬好了,别伤了舌头。” 她说着将陆久的衣裳撕开,又要去褪陆久的裤子。 陆久忙挡住她的手,“就这般处理。” 伤口在腹部,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彤云恼火道:“我都不嫌弃你,你还敢嫌弃我?” 彤霞拦住她,温声劝道:“陆大人,只是往下褪一些,不碍事的。” 彤云见他护着腹部,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抬手劈在他后颈,就将他劈晕了过去。 彤霞:“……” 彤云把他的裤子往下褪了褪,露出狰狞的伤口,虽然刚才已经隐约看到了伤口的模样,但是伤口真正露出来,她仍旧被惊的倒吸一口凉气。 陈琬琰到水房端了热水,取了几条干净的巾子,将水端到南厢房,没忍住瞧了眼陆久的伤口。 那伤口的肉被搅成糊,混着血十分可怖,她颤抖着手将水放在一边,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脸颊发麻,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嗓子眼收紧,喀喀的说不出话。 彤霞见她像是吓出了魔障,赶紧挡住她的视线,“主子,陆大人伤势严重,须得找大夫治疗。” 陈琬琰自是知道需要找专业人士来止血,她说不出来话,只得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陆久是暗卫从未在外人面前现过身,现在是半夜,李珩又不在,肯定不能找府医来诊治,不然明日她偷汉的传闻就要满天飞了,只能将他送出侯府。 可这大半夜的,要如何出去。 现在离五更解禁还有一个多时辰,即便出去了,街上都是巡视的金吾卫,该怎么解释陆久的伤。 她将自己裹了个严实,憋着气回主屋将那封信捡起,又将装有铝粉的瓶子收好,取了收集了指纹的两个本子,飞快的奔出屋子,站在院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等呼吸顺畅了才去了南厢房门口,陆久已经疼醒了,气恼的瞪着将他打晕的彤云说不出话,略有些黄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彤云染了一手的鲜血,恶狠狠的回瞪他,“瞪什么瞪,你这伤口若不及时处理,就等死。” 陆久别开眼,嘴里塞着布发不出声音,又浑身失力,只能任她唠叨。 “怎么止不住血呢?” 陈琬琰焦躁不安的在外听着,见彤霞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急的团团转,这大半夜的她求助无门。 “嗨呀,不管了!”她小跑去了门口,让郑山去马厩准备马车。 她好歹是侯府的少夫人,那些金吾卫总不能真把她抓起来打一顿。 她跑回南厢房,被那一盆血水吓的抖如筛糠,闭着眼哆嗦着唇,强忍着心房的震颤,一个字一个字的憋道:“包……包扎……好,出……府。” 她说完犹如失了力,嘴唇泛白干涩,哆哆嗦嗦的抖个不停。 彤霞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了,挡住那盆血水,问道:“主子可是畏血?” 第235章 夜闯宵禁 她方才出去换水陈琬琰还很正常,一进这屋子她就抖个不停,联想到她惩治丁兰的时候,也是避着未看,就怀疑她是畏血。 陈琬琰舌头僵硬不听使唤,强迫自己镇定,咽了好几口唾沫,在舌头上咬了好几下,才认命的点点头, 彤霞将的双手背在身后,劝道: “主子先出去。” 陈琬琰示意她跟自己出来,深呼吸了几口,哆嗦着说道:“我叫人准备了马车,趁着侯府的人都未醒,先带陆久出府止血。” “宵禁还未解,此时出去怕是会惹上麻烦。” 陈琬琰却道:“我已有法子应对,陆久的伤耽误不得。” 彤霞也知血止不住不是个办法,她犹豫了一下,道:“奴婢知道了。” 她回了内室,与彤云一起替陆久缠伤口,对他说道:“你配合一些,咱们一会就出府。” “别让主子出去,外面不安全。”陆久忍着痛艰难的说道。 他之前强撑着伤势处理了那个死士,又听到了那声凄厉的尖叫担心陈琬琰受伤才匆忙归来。 若非受了重伤也不会耽误了这么久才回来,他失血过多根本无力抵抗这两个女人摆布。他也知陈琬琰不送他出府,以他现在的虚弱程度绝对翻不出侯府的高墙,只能等同伴来救。 只是他发出了信号,这么久了还不见人来接应,便料到是被人缠住了。 “主子一个人在侯府才不安全。”彤云小声嘟囔。 没等多久,去备马车的郑山就推了个板车匆匆跑了回来。 陈琬琰让他和另外一个侍卫将陆久抬上板车,郑山已经将守门的人迷晕,在门口换了马车,又吩咐另外一个侍卫将板车清理干净,一行人才踩着月色出了侯府。 “去最近的医馆。”陈琬琰对郑山道。 陆久虚弱的说道:“主子将我放下,属下可以自己去。” 陈琬琰摇摇头,“你因我受伤,我怎能弃你不顾。” “若要去医馆,必会撞上金吾卫,会给您惹上麻烦,属下一个人能甩开他们。” 陆久话音刚落,他们就被一队金吾卫拦住了去路。 陈琬琰神色一凛,掀开帘子不悦的说道:“我身体不舒服,要去张御医府上,大人还请行个方便。” 金吾卫看到了马车是从宣平侯府出来的,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恭敬道:“宵禁时间,有规定,夫人莫要为难我等了。” 陈琬琰冷眼看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我是谁?” 那侍卫整日在朱雀街巡逻,见惯了公侯人家,见她年纪不大,随便一猜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回世子夫人的话,小的叫焦俊。” “你既然知晓我是谁,就赶紧放我过去,耽误了我的事,没你好果子吃。” 焦俊简直是无语了,都说这人嚣张跋扈,果然传言不假,他冷声道:“世子夫人还是速速回去,不然小的就要去禀报大人知晓了。” 陈琬琰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一个巡街使自然不敢随意放她出行,但他的上司却可以,正好请他带路或出个文书,还省的一步一查。 她软了语气说道:“那你赶紧的去报,莫要耽误了我的事。” 焦俊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愣了一瞬,前阵子因为这个人中毒,金吾卫氛围紧张,各个都怕触了霉头,连宣平侯府外巡逻的侍卫都增加了一倍。 这些个大户人家,家家养的有府医,她冒险出行,去的又是御医府中应该确有急事,真让长官来估计也得放行,惹恼了她,这小肚鸡肠的人再去告他一状,还不如赌一把,送她过去。 思及此,他问道:“不知夫人有何事,方便说否?” “说了你带我过去?” 焦俊颔首,“世子夫人顶着宵禁也要出行,想必事出有因,小的不敢耽误您的事,只要您能说出个理由,我可以负责送您过去。” 他们在街上遇到求医的百姓,都是这般处理的。 “与我中毒有关,别的就不是你能知道的了。” 焦俊蹙眉,往她马车内望了望,陈琬琰配合的移开身子,车里只有两个伺候她的丫鬟,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对手下吩咐了几句,对陈琬琰道:“既然如此小的便替夫人带路。” 陈琬琰颔首,“多谢了。” 有了焦俊的带路果然一路畅行无阻,甚至张御医的家丁还在守在门外等她,这人倒是个会办事的。 她笑了笑,对焦俊道:“今日多谢焦街典,焦街典年少有为,只做个巡街使可惜了。” 焦俊不置可否,他自然是知晓自己的能力,也知道官途无人行自艰,所以才斗胆越级带她走这一遭。 一是怕阻拦她被她报复,二也是想博个前程。 焦俊一改初时冷漠,恭敬的说道:“小的不敢耽误了夫人的事,宵禁也有规定,疾病可寻医。” 陈琬琰和善的笑了笑,世家大族谁家养的没有府医,这个人脑子倒是转的快,她道:“还请焦街典在此稍等,等下还烦请您带路去趟王御医府上。” 焦俊有些为难,送她一路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再耽误下去怕是对上面不好交代。 “你且送我一程,不会叫你为难。”人家帮了她,陈琬琰也不想让他为难,自然是要替他担着。 焦俊颔首道:“小的就在此等候夫人。” 陈琬琰放下帘子,马车缓缓驶进张御医府中,张御医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已经穿戴整齐,暗暗思忖她为何要闯宵禁。 待看到受伤的陆久才惊讶的问道:“怎的受了如此重的伤?” 陈琬琰道:“他受伤的事没有旁人知晓,人我先留大人府上,大人快快帮他止血,这里我不便久留。” 她冒险前来张御医府上已经是给他惹了大麻烦,为防让他被人猜忌与自己有私交,她还要再转道去一趟王御医府上搅扰一番。 张御医颔首,让人将陆久扶进内室,指示徒弟去给陆久止血,安抚道:“人交给老夫,你放心便是了。” “若是圣上问起大人不必为难,直说就是,他是我的侍卫,有人要杀我,他是替我挡的刀。” 第236章 灰头土脸的陈琬琰 张御医眉头紧锁,她这样大张旗鼓的跑来,圣上那里肯定是瞒不住的,他也不敢瞒,听了原因后他紧张的问道:“你可受伤?” 陈琬琰摇摇头,“多谢大人关心,我并未受伤,只是给大人带来了麻烦。” 张御医摆摆手,知道她是没了办法才如此,“莫事。” “大人,血封咽可是倒出不多时就会自燃?” 她还是要确定一下今日那瓶是否是真的血封咽。 张御医愣了下,道:“正是,小友如何得知?” 陈琬琰将她找到血封咽的事告知,又细心叮嘱道:“大人若是要继续研究,需掩住口鼻,不可让那药触到肌肤,在低温下研究或许不会那么快自燃。” “你可是研究出了什么?” “我今日擅自来府,便是特意告知您这些,因为个人体质的缘故,食用白澒会有极少数人瞬间窒息死亡,有一半的几率半刻钟左右毒发身亡。运气好的就像我这样,将一部分白澒排出体外,拣回一条命,身体器官具毁。” “白澒接触肌肤也会导致慢性中毒,是没有病症的,血封咽里白澒的量并不大,可是还需要小心为上。” 她说的真真假假,将食用白磷的致死情况穿插在中间,推至白澒的头上,企图将中毒至毒发会发生的所有情况都解释清楚,又不暴露白磷。 她想了一路,还是选择隐瞒红磷变成了白磷的事,若是有人知道了红磷经过高温会变成白磷,用来对付她或者害人,那就真的对她威胁太大了。 沾上白磷,会被烧死的。 既然他们都知道红磷无毒,就让他们继续这样认为就好了。 张御医闻言一脸凝重,白澒多用于治疗疥疮和顽癣的外用药,还可治痔疮,利尿,催生,下死胎。道家炼丹最喜此物,他却不知碰到肌肤还会中毒。 “你如何得知?”张御医犹疑的问道。 “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陈琬琰踌躇道,“我不会害你,若是血封咽自燃,一定要及时通风。” 张御医眸色幽深复杂,心道可能是她那个神秘的师父所言,道:“这话你莫要再同旁人说了。” “我记住了,今日唐突叨扰了老友,不便多留,改日定当赔罪。” 张御医也不敢多留她,只道:“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回去。” 陈琬琰还是很相信张御医的医术的,她也不再多停留,带着人匆匆的出了张府。 经她这么一折腾,没了伤员,路上她也不急了,慢悠悠的赶去王御医府上时已有五更一刻,王御医已经起床洗漱完毕。五更二刻鸣鼓解宵禁,三刻他便要出门去宫里当值。 “大人,宣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来了。”小厮急匆匆的报道。 王御医一怔,这会宵禁还未解,她怎么跑来了? 陈琬琰忙活了一整晚,终于喝上了一口热茶,她不敢再乱多话,生怕王御医也像张御医一样挑出她话里的漏洞,那她可真解释不清楚了。 只道:“王大人,血封咽可是会自己燃烧?” “正是,少夫人如何得知?” 陈琬琰脸色灰败的说道:“前两日我去大理寺看望府中姨娘,姨娘说有人给了她一瓶不知名的药,我昨日去翻了出来,可是我刚一倒出来,没多久那个药就自己烧没了,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这心里实在害怕的睡不着,才想着来问问是不是血封咽。” “应当是血封咽。” 陈琬琰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这毒药太邪门了,王大人可要小心着些,千万不要用手碰到了,被灼伤就不好了。” 王御医第一次看到血封咽自燃的时候也吓的不轻,他看了两三次已经见怪不怪了,见她面色苍白,还不忘关心自己,感到一丝暖意,笑道:“多谢少夫人提醒,我省的,自是会注意的。” “最好将口鼻都掩住,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谁知道那玩意烧完了还有没有毒。” 王御医觉得好笑,又不能真的取笑她,故作认真的说道:“一定谨记少夫人提醒。” 陈琬琰闻言咧嘴笑了笑,听到了解宵禁的第一道钟声,她道:“那我便不打扰大人去宫里当值了。” 王御医让人送她出了府,她上了马车,吩咐道:“去孟章街。” 除了张御医,她不放心把陆久交给任何人。可王御医是二皇子的人,同为二皇子的人,她有事越过王御医去找张御医,似乎显的和张御医关系不一般似的。 既然张御医、王御医都找了,她就干脆连赵锦锋一起闹了。 孟章街守卫森严,寻常百姓根本就不让靠近,没有令牌或者请帖第一道门,卫兵就不会放行,这也是为什么她递了帖子,陈琬瑛不理,她就进不到王府的最主要原因。 而其他的街道,虽然不让百姓乱闯,但她侯府的马车却无人管。 她掏出了赵锦锋给的铭佩,守卫放了行,焦俊虽然是巡城使,也是第一次来孟章街。孟章街比朱雀街巡逻的金吾卫更多,同时也更肃穆庄重,就连围墙和大门好像也更高一些。 天色已蒙蒙亮,他坐在车辕上,不经意的打量着驾车的车夫。 这人生的孔武有力,一看就不是寻常马夫,面容刚毅不屈,神情带着肃然杀气,他昨夜只是黑暗中看了一眼,就判断出他应该是出身军营。 行至中途,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就听驾车的郑山说道:“小姐,前头是二殿下的马车。” 陈琬琰把帘子掀了个缝,就见赵锦锋的马车停在前头,他贴身侍卫刚好行至她的马车边上,朗声问道:“可是世子夫人?” 她把帘子掀开,踩着马凳下了车,“我要见二殿下。” 赵锦锋除了三六九都不用上朝,今日是要去大理寺的,没想到半路遇上了灰头土脸的陈琬琰。 他掀开帘子见她衣服上全是褶皱,头发有些凌乱,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的憔悴,蹙了蹙眉。 “怎么这个样子?”回回见她都是一身的狼狈,不是中毒,就是肿着脸,要不就是脏兮兮的。 陈琬琰扁了扁嘴,嗷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夫……我差点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 第237章 锁死大姐夫 赵锦锋原本看她脏兮兮的有点嫌弃,又看向她那俩丫头,一身的血污,还不如她呢。 他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头,问道:“你闯了宵禁?” 陈琬琰闻言,眼角挂着泪,也不嚎了,委委屈屈的说道:“啊,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就去了王御医和张御医的府上挨个走了一趟,我从王御医府上出来,就来找姐夫了。” 赵锦锋嘴角抽了抽,大半夜的搅的两个御医睡不了觉,她还这么理直气壮,也是够了。 不经意的瞥了眼焦俊,问道:“找我何事?” “我……闯了宵禁,还连累了焦街典,这不是来找大姐夫帮帮忙嘛。” “怎么帮?” 陈琬琰撅撅嘴,委屈巴巴的望向赵锦锋,“罚我,我也认了,没得连累了人家丢了差事。” 赵锦锋笑道:“你不是最大方,补偿点银子就是了。” “我……我院子昨夜被盗了,我现在身无分文。”她说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赵锦锋的神情。 赵锦锋似乎是有些难以理解,不悦道:“金吾卫已经增派人手在侯府周围巡逻了,怎得还遭了贼?” “和金吾卫无关,是家贼。”她心思微动,腆着脸说道,“大姐夫,我今日跟你去大理寺。” 赵锦锋被她耽误了许多时间,已是不悦,闻言更是心情不畅了,“你不回侯府,跟着我做甚。” 他说完让侍卫给焦俊银子,准备把他先打发走,哪知焦俊却推拒了,道:“小的是自愿护送夫人的,并不是为了赏。” 陈琬琰咬了咬下唇,眨巴了下眼睛,楚楚可怜的唤了声,“大姐夫……” 赵锦锋揉了揉发痛的额角,无奈道:“知道了。” 他交代侍卫带着焦俊走一趟金吾卫,人还没动身,就听陈琬琰蹬鼻子上脸的说道:“焦街典可是立了大功,不说飞升,三连升,最起码也得升一升,难道我堂堂侯府世子夫人的命,还不值这点嘛~” 赵锦锋瞪了她一眼,一大早就被她吵的脑仁疼,捏了捏鼻梁骨,“知道了,别再啰嗦了。” 陈琬琰破涕为笑,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子,就要往他的马车上爬,赵锦锋见她脏兮兮的想挡住她,就见她仰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 指挥侍卫,“摆个马凳。” 陈琬琰半个身子都悬在他的马车上,闻言踢腾着小短腿,赶紧说道:“不用麻烦,彤霞快抽我一把。” 在彤霞的辅助下爬上了马车,陈琬琰道:“你们先回侯府休息,不要让人进主屋,也不要进去收拾。” 她要保护现场,等她回去检查贼人有没有留下线索。 “这……奴婢还是跟少夫人一起去大理寺。” “你们跟着我折腾了一夜,回去歇歇,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别累倒了。”她正了正脸色,道,“我今日就跟着二姐夫,绝对不跟他分开,安全的很,放心。” 彤霞闻言,看着赵锦锋渐渐不耐烦的神色,也不敢再多纠缠,只得应了。 她和彤云都在外面,丹霞受伤,大丫鬟就剩一个丹云,既然陈琬琰有交代肯定有她的用意,二人上了马车回了侯府。 陈琬琰整个人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一股子血腥味,实在说不上好闻。 赵锦锋皱眉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暖桃不是说有人给她了一瓶药嘛,我昨夜去挖了出来,等我回阆苑的时候,屋子被人翻的乱七八糟,我的被子让人戳了好几个洞。” 她说着抖了一下,委屈道:“我还收到了一封威胁信。” “竟然如此凶险,你可受伤了?”赵锦锋目露关切的问道。 山水玉佩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她故意试探赵锦锋,然而他脸上的关心并不像作假,如果不是赵锦锋,那就是陈琬瑛。 她想到那个被戳了好几个窟窿的蚕丝被,要不是她提前在被子里面塞了一条卷起的被子,做了个床上有人的假象,还不知道有人宁愿暴露,也要急切的要杀死她呢。 如果说下毒的人是因为图谋太大,心机深。那么昨夜要杀她的人就是单纯的心肠狠毒,她被人用剑戳死,并不能起到任何承上启下的作用,死了一点贡献都没,死了也是白死。 “我没受伤,就是饿了……” 赵锦锋:“……” 她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又累又饿。 赵锦锋思忖片刻就带她返回了皇子府,让人给她梳洗换衣裳。 陈琬琰怕赵锦锋丢下她走了,赶忙说道:“大姐夫,我害怕,你在外面陪我说说话……” 赵锦锋:“……” 他是她姐夫,更是尊贵的皇子,守着她洗漱更衣算个什么事啊,传出去脸还要不要了? 陈琬琰不依不饶的扯了赵锦锋的袖子,“姐夫……” 赵锦锋臭着脸,“知道了。” 陈琬琰得逞,愉快的跟着丫鬟进去沐浴,高兴的在水里扑腾两下,烈女怕缠郎,硬郎怕缠娘。 她本就一夜未合眼,接触到热源忍不住哈欠连天,可是身边无可信之人,她实在不敢睡去,只能不停的和等在门外的赵锦锋说话。 赵锦锋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她,过了半晌听不到她的声音,问道:“怎么不说话了?” “殿下,世子夫人睡着了。” 赵锦锋:“……” 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没这么无语过,一想到她受了惊吓,除了找御医就是来找自己,可见对他十分信任,顿时又觉得她没那么烦了。 “把她叫醒了。”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应了,她一大早就接了这么个烫手的差事,从来都是女主子守着二殿下,她还是头一回见二殿下替谁守着门。 外头守着一尊大佛,她紧张的胳膊腿都快硬了, 陈琬琰迷糊了一下就被人叫醒了,打了个激灵,赶紧掬水洗了把脸,从浴桶里爬了出来,让丫鬟伺候她穿衣。 她缠着赵锦锋也是怕有人动了她衣袖里的东西,赵锦锋身边高手多,他在的地方也能安全一点。 第238章 化身大胃王 她也不等头发干,将脏衣服袖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贴身收好,急吼吼的跑了出去。 “姐夫我收拾好了,我们去大理寺。” 她刚沐浴过,头发未干眼睛湿漉漉的,竟然也有了几分难以名状的风姿,赵锦锋伸手将披风上兜帽扣在她头上,移开了眼。 “用了饭再去。” 陈琬琰跟在他身后哈欠连天,赵锦锋脚步顿了顿,问道:“宣平侯府并无任何不妥,为何唯独你跑出来了。” 他刚才接到属下的回报,她昨日将宣平侯府闹的人仰马翻,今日的宣平侯府一切如常。 “我不知道谁要杀我,没敢惊动旁人,自己偷跑出来的。” 她快步上前,与赵锦锋并肩,低声说道:“我已经同王御医确认过了,我挖出来的就是血封咽。” 赵锦锋侧目,血封咽价值万金,当年查抄出来也不过寥寥几瓶,那人为了弄死她,陷害宣平侯府也太下血本了。 若只是单纯的弄死她,办法多的是,何苦非要用血封咽,难道那人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宣平侯府。 宣平侯有秘密! 赵锦锋领她去了膳厅,桌上摆了十几道精致的饭食,她暗道一句奢侈,坐下就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等她吃了个半饱,才察觉赵锦锋并未动筷子。 “姐夫为何不吃?” 赵锦锋很少与府中的妻妾一起用餐,也从未见过府中妻妾如此大快朵颐的闷头吃饭,上次在侯府与她一起用饭,她虽然吃相不好,也并不像今日这般粗鲁。 “我用过了。” 陈琬琰又吃了两个包子,拍了拍肚皮,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个,准备再夹的时候,就被赵锦锋打落了筷子。 “小心吃多了积食。” 陈琬琰:“……” 她讪讪的伸手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姐夫,你府里可有粗布?” 赵锦锋蹙眉,他堂堂皇子,自然没有那玩意,“并无。” “素面无印花的总有?” “不知。”他又不是库房总管,还要清楚自己库房都有什么样的布? “姐夫给我准备匹素面的布,还有剪子针线。” 赵锦锋额角抽了抽,“你要去大理寺做女红?” 她会做吗? 陈琬琰还待说什么,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女声传来,将她的话打断在腹中。 “王爷不是已经出门了吗,可是忘了东西?” 赵锦锋沉着脸没说话,他不喜欢府里的女人处处盯着他,要不是陈琬瑛有些聪明,他早就处罚了她。 “妹妹这么早来皇子府,怎么也不叫人来找姐姐呢。” 陈琬琰神色一凛,还未开口就听赵锦锋道:“她数次递帖子给你,也未见你见她。” 陈氏姐妹闻言皆是一愣,赵锦锋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是因为知晓陈琬瑛多次拒绝她,才给了她进府的铭佩? 陈琬瑛以为二皇子并不知此事,冷不防被他戳穿,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解释道:“晟儿身子虚,那几回刚巧赶上晟儿病了,我无暇顾及旁的,这才怠慢了妹妹,还望妹妹莫要同姐姐计较。” 陈琬琰笑了笑,她儿子与自己相克吗?回回下帖子都赶上他病了,是有多身娇体弱? “晟儿好些了吗?” “好多了,妹妹今日这么早来,可是遇上了难处?” 赵锦锋大清早已经浪费了许多功夫,不耐烦听她俩絮絮叨叨,他看了眼陈琬琰的头发,估摸着干透了,才问道:“吃饱了吗?” 陈琬琰愣愣的摸了摸肚子,“还没。” 赵锦锋:“……” 这人不识抬举就算了,还没眼力劲儿? 陈琬琰傻笑两声,她拖着时间就是为了见陈琬瑛,刚说上两句话怎么能这么快走呢。 “长姐,我的院子昨日被盗了,值钱的物件都丢了,我现在身无分文,长姐可否给点银钱花花?” 陈琬瑛:“……” 她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她没钱凭什么找她要,谁不知道她嫁妆厚的堪比公主,随便去哪个铺子不能支点钱出来? 但是二皇子在,她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回绝。 “长姐,我要的不多,就三万两。” 她丢了一对假玉佩,东西被翻的到处都是,还敢扎烂了她的被子,她就是来讨损失的。 陈琬瑛差点被她无耻的要求气吐血,就三万两?说的这样轻飘飘,她所有的嫁妆铺子加起来,一个月的盈利也不足一千两。 她张嘴就是她三年的收入? 若不是将军府家大业大,她月月从铺子里倒腾油水,就凭她那点嫁妆,哪里能过的如此潇洒。 可就是因为陈琬琰的多事,她便再不能从将军府捞银子了。 她还有脸来问自己要银子花? “妹妹大手大脚惯了,岂知钱难赚,三万两姐姐委实拿不出。” “姐姐日日在府中,吃喝都有大姐夫养着,还有月银,我可是听说长姐最会持家,难道长姐也跟我一样花钱大手大脚的吗?” 陈琬瑛噎了噎,她自然有许多花钱的地方,但她又不能说,一时也想不到好的理由推脱。 如果可以,她希望她今日没有踏足过这间屋子。 一定是她刚才进门迈脚的顺序不对。 陈琬琰义愤填膺道:“长姐,你是不知道,有人准备了三瓶价值万金的血封咽毒害我,三万两也不够我买命的,到如今也未查出那人是谁,长姐也不希望我含冤死了。” 想要她的命,就要拿出三万两的钱。 陈琬瑛心里把她骂了个遍,她怎么不希望她死了? 她特别希望她赶紧死了,偏偏这祸害死不了。 赵锦锋沉着脸瞪了陈琬瑛一眼,她在皇子府出手阔绰,将下人们打点的都喜欢给她当耳报神,那些下人对她比正妃都要殷勤,他心知肚明只是不搭理她罢了。 如若不然她哪里能这么快得知消息,知道他带着陈琬琰回府了,立马赶了过来。 他对她也从来不吝啬,三万两于她来讲并不算难事。 陈琬瑛也怕惹恼了赵锦锋,毕竟她过的好与否全凭赵锦锋,指挥大丫鬟回去取银票,自己留在膳房抨击陈琬琰。 “是琰儿不懂事,耽误了殿下的差事,妾陪着琰儿用饭便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陈琬琰抢白道:“对对,姐夫还有差事在身,大姐姐快使人去催催取银票那丫鬟,磨磨唧唧的,可别耽误了姐夫的事。” 陈琬瑛被她一堵,顿时觉得气血倒流,她刻意交代了让人动作慢一点,然后等她把二皇子支走,再把她轰出去,一分钱也不给她。 反正山水守望已经到手,陈琬琰又插手将军府的田产铺子,她们姐妹撕破脸皮也是早晚的事儿了。 赵锦锋却不提离去,反而问陈琬琰,“可还有想吃的?” 第239章 绿茶对绿茶 陈琬琰喝了口米粥,含糊道:“够了够了,姐夫不吃,就我一个人哪里吃的了那么多。” 赵锦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桌子上的残羹,又让人去弄了几样菜,陈琬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我昨天没吃饭……” 陈琬瑛一听二皇子又让人去做菜,脸都黑了,绞着帕子坐在一边,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饭菜上来,陈琬瑛派去的小丫鬟也没回来,陈琬琰在心底冷笑一声,慢慢的吃着,见陈琬瑛望向自己,冲她甜甜一笑。 “长姐,你们府上的饭食真好吃。” 陈琬瑛气的牙痒痒,面上仍是得体的笑道:“殿下亲自挑的厨子,手艺确实不错。” “原来是大姐夫挑的呀,难怪做出的饭食这样好吃,吃不完就浪费了,大姐夫陪我吃点。” 陈琬瑛:“……” 桌案上本身就摆了两副碗筷,只是陈琬琰坐下就开始苦吃,完全没想过让赵锦锋先动筷子,他也就憋着气一口没吃。 赵锦锋示意丫鬟给他盛粥,陈琬琰看到,立马端起他面前的碗,殷勤的说道:“我来我来。” 陈琬琰给他盛了半碗粥,又狗腿的把每道菜都给他夹了一筷子。 她看得出赵锦锋不走,就是在逼陈琬瑛给她拿银子,她这点眼色还有的。 陈琬瑛气的肝疼,这俩人仿佛当她是空气,如若无人的互动,仿佛两口子一般无二,竟然还不邀请她一起用。 陈琬琰见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挂不住,伺候赵锦锋吃饭越发的殷勤。 见他喜欢吃海白菜,夹了一块,原本是要往他盘中送的,见陈琬瑛脸色越发的不好,筷子一转喂到了他的嘴边。 赵锦锋被她伺候的心中妥帖,一时不察有何不妥张嘴便吃了。 陈琬瑛:“……” 陈琬瑛和屋中的下人都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二人。许是受了皇长子事情的影响,赵锦锋从来不吃别人夹的菜,更别提喂至嘴边的吃食了。 他对吃食很警惕,生怕别人殷勤夹给他的东西畏了毒。 陈琬琰挑了挑眉,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懒洋洋的问道:“长姐的丫鬟怎得这样墨迹,没得耽误了我与姐夫去办差。” 陈琬瑛本以为赵锦锋用了饭也该走了,闻言一愣,问道:“你要随殿下去大理寺?” “是呀,我要去大理寺做女红。” 陈琬瑛板着脸道:“大理寺是办案的地方,岂能容你胡闹,你若是想做女红,去我院中便是了。” “我不,我说了今日一天都要和姐夫不离不弃,姐夫去哪儿,我去哪儿。”她鼓着腮帮子,催促道,“大姐姐快使人去催催,没得耽误了大姐夫的事儿。” 赵锦锋被她闹了一早上,见她一脸疲惫,指了个侍卫,吩咐道:“你跟着去瞧瞧,一会儿把东西送到大理寺。” 陈琬琰认得这个侍卫,她回回见赵锦锋,这人回回都在,她冲他甜甜一笑,“麻烦葛大哥。” 葛洪知道这人的性子,面无表情的走了。 赵锦锋率先出了膳房,陈琬琰行至门口,回头看了眼呆站着陈琬瑛,眼神如一洗墨池里的水,暗黑看不见底。 陈琬瑛对上她的眸子神情莫测,心中一片清明,这算是对她的宣战了。 三瓶血封咽价值三万金,她想要陈琬琰的命一次,陈琬琰就让她出同等的价钱买。 去大理寺的马车上,陈琬琰强撑着没睡过去。赵锦锋冷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才说道:“仅此一次。” 陈琬琰自然知道她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她利用他气陈琬瑛,不知他出于什么心思的配合,总归是她闹了他的后院。 “知道了,姐夫。” 赵锦锋之所以配合她就是为了压压陈琬瑛的气焰,他的正妃出自外祖许家,为了他拉拢陈青岩的事忍气吞声,受了不少陈琬瑛的气,他不过是利用陈琬琰替许氏出一口气。 他没有别的想法。 他不喜欢被人明晃晃的利用。 陈琬琰在马车上睡了一路,马车绕着大理寺跑了一圈,最终又停在了大理寺门口,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下来。 刘峘听人来报,莫名其妙的想不通,二皇子向来守时,今日来晚了不说,怎的到了人不进来? 他刚准备亲自迎出去瞧瞧,就见一脸惺忪的陈琬琰抱着一匹布,跟着赵锦锋一起来了。 刘峘怔了怔,她抱匹布来做甚? “嗨,刘大人~我又来了。” 刘峘先将二人迎了进去,因为那日审暖桃和王林陈琬琰也在场,说话便也没避讳她。 陈琬琰安静的坐在一边,裁布做手套,她照着自己的手画了个样子,缝好戴上试了试,基本上无可挑剔。 她行至角落将铝粉掏出来,用刷子蘸上轻弹笔刷将铝粉落在信纸上,来回的扫了扫,就见一个两个指纹显了出来。 一个拇指,一个食指。 她又将信封上的指纹扫了出来,通过对比,果然显出了三个右手拇指印,一个左手拇指印。 其中一个拇指印与信纸上的吻合。 她掏出本子一个个的进行指纹对比,眼都快瞎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赵锦锋和刘峘身边,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赵锦锋问道:“又怎么了? “我想向刘大人借几个人……” 赵锦锋望了眼她几案上的布料、剪刀、针线,无语的问道:“不会做女红就别逞强了,大理寺都是男人,没有会做女红的。” 她讪笑一声,她确实不会,好在做手套简单。她把信封和信纸轻轻的放在二人中间,赵锦锋看到信上的死字愣了愣。 “你哪来的?” “有人先礼后兵,杀我之前给我写了封信。” 赵锦锋怒道:“歹人竟如此大胆!” 刘峘却看到了上面的指纹,他想伸手拿过去仔细瞧瞧,就听陈琬琰急促的高声喊道:“莫碰。” 第240章 内应的指纹 铝粉附在上头,若是不小心把显出来的指纹碰没了,她也不知还能不能还原。 刘峘被她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缩回了手,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陈琬琰道:“这是有血封咽的歹人和府中内应的指纹啊。” 刘峘奇道:“你如何弄出来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先借我个画师,将这两个指纹分毫不差的拓下来。” 刘峘颔首,反正她也跑不了,以后问也可。 赵锦锋问道:“你怎知这指纹是谁的?” “这东西只有歹人和内应碰过,没旁人直接摸过啊。” 刘峘让人去叫了画师,陈琬琰又掏出两个本子,道:“这是宣平侯府所有下人的指纹,我实在是眼花,麻烦大人找人帮我对对,指纹看看是否有人符合。” 刘峘与血封咽有关的事,他自是无有不应的,立马让人请了人过来。 赵锦锋笑道:“你为何不早说。” 陈琬琰撇撇嘴,“歹人的指纹没弄出来,信纸不好让人乱摸的。” “待对比出来,我立刻就派人去将人捉了。”刘峘道。 “哎,使不得,使不得。”陈琬琰睨了他一眼,“刘大人可说过不要的。” 刘峘眼一瞪,“我何时说过?” “那日审完王林,我说送大人一份大礼,大人说不要的。” 刘峘回忆了一下,仿佛是有那么一件事。他以为她因为自己给她行了个方便,要给自己行贿,送金银珠宝古玩玉器便拒绝了,没想到竟是个人。 刘峘早就听说她是个记仇的性子,无奈的捋了捋胡子道:“是我想岔了。” “那我这礼物送的可还合大人心意?” 她自是知道刘峘廉明,又怎会拿黄白之物去玷污他的廉洁。 “甚好甚好。”刘峘笑盈盈的说道,对她印象又好了几分。 赵锦锋翻了翻那两本书,上头记录的详详细细,要找人简单的很。 刘峘取了张纸,递给她,“你把这上头的指纹弄出来我瞧瞧。” 陈琬琰嘴一撅,这是不信任她,还是打算不花钱偷师? 她侧头看到一脸探究的赵锦锋,今日已经数次惹了他,不敢再耍嘴皮子,接过纸找了个角落,蹲着扫指纹去了。 刘峘:“……” 赵锦锋失笑的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陈琬琰蹲了一会拿着纸回了二人面前,上头果然有个指纹。 刘峘又伸手印了个红指纹与之对比了一番,果然相同。他惊叹不已,起身冲陈琬琰拱拱手道:“不知少夫人师从何人?” 这东西对于破案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门绝学,破案过程便简单了很多。 “一个怪老头,我也不知他的名字。”陈琬琰顺口胡诌道。 刘峘愣了愣,没想到还真有世外高人。 他想学却又碍于颜面不好意思开口,这毕竟是人家的师门绝学。 陈琬琰自然知道他既好奇又想学,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教他的时候,她要借此和刘峘多接触,凭本事拉拢他。 刘峘不动声色的将纸上的粉末收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实验了很多次也没提出指纹,他不禁失笑,若是那么好学会的就不叫绝学了。 陈琬琰脱了手上的手套,等着大理寺的人对比指纹,人多力量大,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大理寺的人就将侯府的内应挖了出来。 大理寺的人去宣平侯府抓人,陈琬琰却有点忧郁,只对比出一个指纹,那就说明写信的人在外面,送信的人进出侯府可以说是来去自如。 这从侧面说明,宣平侯府的防守不堪一击。已经限制了进出,传信还如此轻松,若是没有陆久在,她不知死多少次了。 她舒了口气,还好那个人一心想把自己的死嫁祸给宣平侯府,这才让她多活了这么久。 可是那人既然可以来去自如,为何要再借别人的手藏信呢? 难道他不敢或者是不能进内院? 如果是这样,那基本可以确定传信的是个男人,不是武功高强的死士或者暗卫,至少他的武功在陆久之下,所以他才不敢进内院。 那他应该与写信的人,是一种很亲密的关系,至少很得写信之人的信任。 会是什么人呢? 是否他一暴露,就会让三皇子惹上麻烦? 侯府的下人不能出去,可是却有外面的人来送吃食和拉粪水。 她忽然想起暖桃知道那人的相貌,“刘大人让人绘制的画像可否让我瞧瞧?” 刘峘颔首,这两日大理寺的画师都在赶制画像,他这里刚好有一张,从桌案上取了递给陈琬琰,陈琬琰满头黑线的看着无比抽象的画像。 这一脸的大胡子,把嘴都遮住了,跟带了个蒙脸巾有何区别?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好不好! 画成这样能找到人算她输。 人家胡子一刮,判若两人,还能认出个锤子! 她用手挡住画像的下半张脸,问道:“眼熟吗?” 赵锦锋眉峰聚拢,说不认识,又有点眼熟,说眼熟,又确实不认识。 刘峘和他想法一样,既眼熟又陌生,却又说不出哪里眼熟。 陈琬琰抓抓头发,她见过的男人不多,反正是一点也不眼熟,她问道:“给被看看过了吗?” 刘峘道:“没有。” “遮住这个人的脸,只留一双眼睛,给被看认认,看看威胁她们给我下毒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赵锦锋让他的贴身侍卫拿了画像去问被看,“就算不是同一个人,也是同一伙人。” 陈琬琰无比赞同他这句废话,都是三皇子一派的人。 她现在就像在解代数方程式,有人给她列了个含有未知数的等式。已知条件和结果已经写好,就等她运算出未知数,解谜了。 既然现在知道与谁有关,但又因没有证据动他不得,那她是否可以先追本溯源,反向追查? 十八年前三皇子还是小孩子,毒害皇长子之人肯定不是他。下毒之人假设是他母妃指使,那她的药是怎么来的呢? 进宫搜身十分严谨,带进带出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详细的记录,夹私很难,当然也可以和被看一样,藏在不可描述的地方。 最主要是血封咽不易储存,就算是现代藏十八年早就过期了,如果是重金求购,他们哪来的配方? “刘大人,你当日说血封咽是一个老道给一个富商炼丹的产物,那个富商是谁您知道吗?” 第241章 赵国第一女寺丞 刘峘不防她有此问,只觉她的关注点总是十分奇怪,诚实的摇摇头,“这个并不知。” “那个富商也与血封咽有关,他没被处死吗?” 刘峘一愣,当年处死了上千人,但他对那个富商却没有任何印象,按理说那个富商应该留有姓名,为何他脑海中只有富商二字? “他给那老道提供钱财药材了,血封咽需要的材料那么贵,那小徒弟没有钱怎么改良的血封咽呀?” 血封咽既然很贵,要制作出来自然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钱,追求长生也说的过去,但也不排除他是与人勾结犯案。 赵锦锋沉默一瞬,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血封咽是否是特意为皇长子炼制的。” 就比如你需要很多制毒的药材,若你大量购置肯定会引起注意。但若你自己开个药铺自给自足,与旁的药铺没有买卖关系,自然就不那么容易被人猜疑。 所以她大胆的做了个假设,那个老道也许是知道了真相,自知命不久矣,不想拖累师门自尽而亡。那所谓的富商,有可能就是三皇子一系的人。 否则他们买了毒药还不知足,还顺带买了人家生钱的药方? 既然是特意炼制的毒药,当然无迹可查。 买卖,终究是有迹可寻。 若非那小道贪财私下售卖,或许不会让人查到他,最终只有他一人被灭口,不会有那么多人无辜的人受他连累而亡。 赵锦锋一愣,她的思路总是很清奇,根本不按常理来。 “那小道被捉住的时候是健康的吗?” 刘峘蹙眉道:“那个小道本就是个哑巴,被抓时已经被挑了手脚筋,逐出了师门。” 不能说,亦不能写。 那不就是替死鬼吗? 难道是那老道临死前有交代他逃跑,他早有准备,做出了血封咽便携款跑路。 因为贪财又制作了血封咽拿出售卖,这才引起了朝廷和三皇子一派的追捕。 三皇子一派的人只是废了他,没有杀他,不是为了留他性命,而是为了让他当替罪羊,将案子了结在他这里。 如果他被灭口了,朝廷一定会继续追查,牵连只会更广。可他还活着,不能写,不能说,那自然别人给他按什么罪名,就是什么了。 他做出害人之物,被挑断手脚筋逐出师门,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他师门的人都死了吗?” 刘峘颔首,“都处死了。” “说他被逐出师门的人是何人,也死了吗?”陈琬琰挠了挠头,“我不是刻意为难,我就是有点好奇,大人勿怪……” 这些问题从来没有人细究过,况且此案也并未经刘峘的手,他也只是仔细阅了残缺的卷宗。 对于陈琬琰提的问题竟然好几个都答不出来,顿感羞愧。 刘峘认真的说道:“少夫人提出的问题,我会仔细研究了再与你解惑。” “我就随便问问,大人不必如此严肃。” 刘峘不介意的摆摆手,从来没有人从她的视角分析过问题,或许这不经意忽略的小细节,能牵出大问题出来。 是啊,那个富商是谁呢? 他敢肯定他并未在卷宗上看到有关那富商的记载,若是没有那个富商,兴许根本就不会有血封咽,这么至关重要的人,怎么就没有留下痕迹呢。 刘峘捋了捋胡须,正色道:“要不,少夫人再多问两句?” 陈琬琰:“……” 他们一直在毒害她的基础上思考问题,就忽略了十八年前的事,这不是刚好称了那人的心吗? 那人就是因为不想让人深究十八年前之事,才将祸水引到宣平侯府,企图转移查案人的注意力。 那他们为何要顺着那人设置好的路走,他们应该逆向思考,将注意力转向十八年前的案子上去。 顺着他们的路走,只会被那些人困在原地打转,他们破解了一个难题,就会有下个准备好的问题等着他们,圈套都是一环扣一环。 “我觉得我们被人拖着走了,那人一定要用血封咽毒害我,会不会是刻意制造线索,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呀。” 刘峘捋了捋胡子示意她继续说。 “我们一直把重心放在我这个案子上,十八年前的事情就被忽略了呀。” “这三瓶血封咽就像烟雾弹,把我们引到离十八年前越来越远的地方,可是血封咽中毒案,原本就是十八年前案子的衍生。” 那些人太执着了,要她命的法子很多,为什么非要用血封咽,难道仅仅是为了颠覆宣平侯府吗? 他们制药的药材从哪里来?现在分辨不出血封咽的具体药材,查无可查。 赵锦锋问道:“烟雾弹是什么?” 陈琬琰一时语快,等察觉不妥已晚,一本正经的说道:“烟雾弹就是,胡椒粉做的蛋,迷人眼睛用的。” 赵锦锋知晓她总喜欢弄些新奇的玩意儿,听了她的解释也没多问。 刘峘道:“你的意思是,重审皇长子的案子?” 圣上当然是希望如此做,可是若没有合理的重审理由,他亦不能随意为之。朝中局势复杂,有些事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之所以将陈琬琰的案子放到第一位,也是为了曝出幕后之人,重启皇长子中毒案。 “我的意思的,我天生反骨,他们炼了三瓶血封咽喂我,还想牵着我走,我又不是狗!我不但不走,我还要倒退!” 听她这话意思,就是打算从头梳理血封咽的案子,他眼眸精光闪过,她思维模式很奇特,关注点也与他不同,说不定能有新的发现呢。 赵锦锋与她接触久了,知道她性子就是如此叛逆,笑着打趣道:“你赶明儿来大理寺任职算了,赵国第一女寺丞。” “那我住大姐夫府上,咱俩日日一起来大理寺。” 第242章 找郎君作陪 赵锦锋黑着脸睨了她一眼,“那还是算了。” 这人太能折腾了,日日如此,他可受不住。 陈琬琰讪笑一声,也没指望赵锦锋能同意,他俩要真日日缠在一处,吃亏的指不定是谁呢。 她本就没什么名声,也没什么在乎的了,赵锦锋肯定不想落个和已婚小姨子暧昧不清的传闻。 刘峘又与赵锦锋二人讨论了一些案子的细节,陈琬琰听的无趣,靠在赵锦锋的背上睡了过去。 赵锦锋僵硬的坐着不敢动,听着她的鼾声,脸黑的能滴出墨汁了。 这人是属猪的吗?坐着也能睡着。 “再抬盆炭火过来。”赵锦锋对侍卫说道。 刘峘不动声色的坐着掀了掀袍子,这屋中本就不冷,又添了盆炭火,便有些热的过了。 李珩来的时候就看到赵锦锋黑着脸与刘峘在说话,背后靠着一团嫩黄色,心下微微诧异。 陈琬琰本来就觉多,又两日未曾安寝,实在是困的受不住,干脆用披风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兜帽扣在头上呼呼大睡。 “二殿下,刘大人。”李珩对二人拱手道,“不知大理寺为何突然来我府上抓人?” “粉画与人合谋企图取世子夫人性命,证据确凿,自然是要捉捕归案。” “我可否看看证据?” 刘峘颔首,将信纸、信封,还有一本翻开的册子一并放在几案上,往前推了推。 李珩看到信封上的指印愣了愣,随即看到纸上那个深红色的死字,心弦蓦地一颤。 他虽然已经听彤云说了血书的事,看到仍旧骇了一跳,移开眼去看翻开的册子,粉画的名字赫然用蓝墨圈着。 “这信是从暖桃说的假山找到的,信封上有粉画的指印,世子对比一下就清楚了。” 李珩看的心惊,只觉得不可思议,“这信封上的指纹是如何弄出来的?” 刘峘知他与自己一般震惊,摇摇头道:“本官不知,是世子夫人弄出来的。” 李珩出了一身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微微侧目去看赵锦锋背后那团嫩黄团子。 刘峘起身道:“本官去见见案犯。” 说完他脚底抹油溜出了这热死人的屋子。 “昨夜发生了什么?” 李珩瞥了眼二皇子身后的嫩黄色团子,回道:“昨夜我随琰儿夜探侯府,王嫣然的院子莫名起了火,琰儿的屋子被人翻了底朝天。” 赵锦锋不禁失笑,白日将侯府闹的底翻天,深夜探侯府亏她想的出来。 背后的人呼吸均匀,睡的熟,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摆,与她相贴的背部汗水沁湿了里衣。 “莫名起火?”他眉头轻蹙,什么叫莫名起火? 李珩想去将嫩黄色的团子挪个地方,见二皇子并无明显的排斥,只得作罢。 “昨夜我与琰儿在高处,看到王嫣然的屋子忽然亮起了火光。”他说着有些内疚,昨天他心一急将她撇在了树上,等他安抚好王嫣然,陈琬琰已经不在了。 以为她等不到人回了阆苑,他答应王嫣然要陪她到天亮,便直接回了黑心苑。 等到天大亮,他去了阆苑寻不见她,才知她院里遭了贼,连夜出了府。 阆苑空空荡荡的,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和值夜的丫鬟都不知火是怎么起的,只是点个灯,忽然就燃起了火。” 王嫣然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落了锁,窗户钉死,院里的下人又被下了蒙汗药沉睡不醒。若非他及时赶到,只怕王嫣然主仆二人就被烧死在屋内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都是有预谋的。 可那个值夜的丫鬟却说,门上那把锁是陈琬琰的,窗户也是她命人封死的。 赵锦锋神色凝重,他已然听说了血封咽可以无火自燃。 “那火亦有可能是她们主仆点的,毕竟只有她们二人才知道真相。” 李珩道:“门窗都从外面锁了,院里的丫鬟也都被人迷晕了。” 这意思就是,若非他赶去王嫣然主仆必死无疑,她们不会明知逃不出去还放火烧自己。 陈琬琰从李珩进门就醒了,她闻言冷笑一声,忽然翻了个身,跪在赵锦锋身后抱住了身子僵硬的赵锦锋,脸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假装迷糊状。 “郎君……” 赵锦锋和李珩的脸一起黑了黑。 赵锦锋本能的想甩开她,奈何他僵坐太久身子有点麻动作便迟缓了些。 一室的寂静。 还是赵锦锋先开口,训斥道:“乱喊什么,醒了就赶紧起来。” 陈琬琰却没撒手,委屈的哼哼唧唧,“起不来,腿麻了。” 李珩脸又阴沉了几分,想到昨夜把她一个人扔在树上,彤云和彤霞又不在她身边,她定是一个人在树上呆了很久,他自己理亏,也不怪她报复。 一想到她曾说过若他一夜不回阆苑,她就要找郎君作陪,他的脸又青又绿。 她就是因为这个才不顾阆苑被盗,闯宵禁也要去二皇子府上? 陈琬琰就想让他们二人生嫌隙,也不好做的太过火,见好就收,只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撒开了抱着赵锦锋的手。 “我这睡迷糊了,大姐夫可别怪我。”她揉了揉睡眼,看起来一副憨态。 赵锦锋被她缠了一早上,竟然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德行,若是平时他定要发火训斥一番,此时他竟然心平气和,一丝邪火也无。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行为影响了。 “世子既然来接你了,你就赶紧回侯府去。”他说着把从陈琬瑛那里拿来的银票放在几案上,“你的银票。” 陈琬琰笑嘻嘻的拿起银票,这可是她从陈琬瑛那讹来的买命钱,想要她的命,就得拿出点对等的诚意来换。 “怎么多了两千两?” “你不是身无分文?”赵锦锋问道。 “姐夫你真好~”她说着就要上手去抱他,看到赵锦锋黑的能当墨用的脸,讪讪的收回了展开的双手。 “懂不懂规矩?”赵锦锋一脸愠色的训斥,“拿到银票赶紧回府去,睡在大理寺成何体统。” 她嘿嘿笑了笑,将银票收好。 “我可不能回去,我今儿个就要寸步不离的跟着大姐夫。” 赵锦锋府里的妻妾从来都不敢如此忤逆他,更不敢缠着他,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那些人只能听着。 他头疼的看着李珩,“你今日可忙?” 第243章 疑心丹霞 李珩本来确实有些忙,陈琬琰阆苑被盗,和王嫣然屋子走水的原因都未查明,现在侯府一团乱,若非大理寺去他府上抓了人,知晓陈琬琰也在大理寺,他压根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不忙。” 他的夫人不肯走,他只能不忙。 陈琬琰没忍住笑了一声,她之所以要缠着赵锦锋就是想让李珩出侯府,晾着王嫣然。 老太太心里门清,宣平侯夫人她已有交代,宣平侯不在府上,根本无人听她卖惨。 王嫣然纵然玩火自焚吸引了李珩一时,也要让她知道,那点雕虫小技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想必彤云和彤霞已经知道让她们回府的用意了。 彤云和彤霞回到阆苑就看到丹云打了水往主屋走,赶紧叫住了她。 丹云见二人一身狼狈,身上沾了许多血,吓了一跳,水盆差点掉地上。 “你们怎么弄成这样?”她昨夜睡的极沉,若非丹霞去叫她,她到现在也不一定能起来,本来眼皮还有点沉,看到这俩人的样子,差点没灵魂出窍。 “你昨夜可有听到阆苑有什么动静?”彤霞问道。 丹云拧眉,昨儿傍晚她用过饭,整个人乏累的很,回到屋子倒头就睡了过去。 “我昨夜睡的很沉,什么都没听到。” 彤云和彤霞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今日当值的人都偷懒了,连热水都是我起来烧的。”这些事都是粗使丫鬟做的,今日她去水房,竟然没有热水,怕耽误了小姐洗漱就先动手烧了。 丹云说完也意识到不对,这院子静的仿佛只有她们三人。 她再凉州时是要守夜的,再累也不会睡的那样沉。 “我们被人下了迷药?”丹云后知后觉的问道。 她神色凝重的放下盆子,抬脚就往丹霞的屋子跑去,既然都中了迷药,为何丹霞醒的那样早? 丹霞听到屋子的门被推开,看到一阵风似的冲进来的丹云,蹙了蹙眉,“你不去伺候小姐,跑这里来做什么?” “院子里的人都被迷晕了,你为何没事?” “什么?”她只是醒的早,算着时辰丹云该起床了,却一直听不到隔壁的动静,才去将沉睡的她拍醒。 “你说是不是你要害小姐,你答应过我再不会害小姐的!” 彤云和彤霞也跟了过来,丹霞见她们二人的样子就知道昨夜肯定是出事了。 “怎么回事?”她疑惑的问道。 “昨夜小姐屋子进了贼,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被子也被剑割烂了。”彤霞说道。 丹霞眉头紧锁,她们二人一身血迹,衣服却还完整,那血定然不是她们的,那只能是陈琬琰。 她吸了口冷气,凝声问道:“小姐受伤了吗?” “小姐没事,昨夜刚好不在屋中,躲过一劫。” 丹霞闻言舒了一口气,说道:“昨夜我并未听到动静。” “大家都中了迷药,就你没中迷药的事怎么解释?”丹云厉声问道。 丹霞无奈的说道:“我也不知这是为何。” 彤霞和彤云脸色都不太好,所有人都中了迷药,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的,那她就有嫌疑。 “你身上的伤可有好些?”彤霞问道。 丹霞知道她怀疑自己,她将被子掀开,白色的寝衣点点殷红,寝衣向上翻起,衬裤往下拉,露出背上和臀部的伤口。那大片的伤口本来已结了痂,现在又裂了开,流了脓血。 “我自受伤后就没出过这间屋子,走到丹云的屋子已是极限。” 她的伤都是丹云伺候上的药,昨日丹云给她上药的时候,那伤口上的痂还好好的,现在她伤口的血迹虽然已经干了,新鲜程度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流出的。 丹云眼眶一热,还是她扶丹霞回的卧房,那时丹霞走的极缓,她睡过了时辰,心急去当值也未想起查看她的伤口。 她揪着衣裳,嗫嚅的不知如何解释,她一听小姐出事了,本能反应就是去怀疑丹霞。 “丹霞姐姐……我……” “是我曾经做了对不起小姐的事,你怀疑我也是应当的。”丹霞失落的将寝衣放下,“这件事与我无关,我说过不会再对不起小姐,就一定会做到。” 四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将阆苑的人都放倒了。 那人是如何做到的? 彤云看到几案上放的饭食,问道:“这是你昨晚上的饭食? 丹霞颔首,“我受伤之后行动不便,饭菜都是丹云替我拿来的,也是她帮我收拾的,昨夜她没来,就还在这里。” 丹云看了一眼,没用多少的饭食,“是我拿来的。” 彤霞端起来闻了闻,摇头道:“没问题。” 这饭菜与她们昨日吃的一般无二,她们没事就说明这饭食也不会有问题。做饭的人是陈将军送来的,所以她们也一直吃的很放心。 认迷药是她们学的第一项技能,若真是饭中有问题,她们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事情一时陷入了僵局,丹云低声道:“我先去给你们烧点水洗漱一下。” 丹霞忽然道:“水!” 既然饭没问题,那就是水。 如果有人使用了迷烟,她一定会有所察觉,昨夜她敢肯定并没有人在她屋前徘徊。要用迷烟迷倒这么多人,早就被她发现了。 “昨夜丹云只给我送了饭食,并没有送水。” 丹云一愣,她昨日困顿的很,好像确实忘了给她送茶水。 “昨日水房当值的是玲儿。” “我早上去的时候水房收拾的很干净,水壶和锅里都没有水。”水还是她从井里打的,一瓢一瓢舀了烧的。 陈琬琰沐浴之后,水房就不会再供热水,所以小丫鬟们都会提前打一热壶水放在自个屋中饮用。 除非夫妻行房需要叫热水,才会由大丫鬟通传水房继续烧水。陈琬琰与李珩虽然睡在一起,却并没有叫过水。 水房也有规矩,下值要将锅中水壶里的水都放干,这样水若是出了问题追责简单,杜绝互相攀扯。 可这也给她们带来了麻烦,那就是无法证明昨日的水出了问题。 第244章 犯上羞辱 丹云想去把玲儿叫起来却被彤霞拦住,她们二人的样子狼狈,出府的路上,陈琬琰特意交代不让能让人知道陆久的事。 若是让太多人看到她们身上的血迹,怕是难解释。 “先不要叫她们起来。” “那我先去烧水。”丹云道。 等丹云走了,丹霞忽然问道:“小姐丢了什么?” “不知道,应该不是贵重的东西,小姐没说。”彤霞道。 “那人应该不是为了谋财,值钱的首饰扔了一地,应该是为了害命刻意制造的谋财假象。”彤云道。 丹霞却并不那么认为,小姐手中有一对山水守望,而她最后一次接到的任务就是偷得那对玉佩。 难道因为她迟迟不行动,所以二皇子又派人来了? 可是二皇子为什么要杀陈琬琰? 她有点想不通。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在为二皇子办事,却只见过赵锦锋一次,还是那日在大街上,她察觉有人跟踪她,就拐进了一处巷子,随后就被人请上了赵锦锋的马车。 赵锦锋只是询问了她几句陈琬琰的日常生活,她一一答了,却并没有追问她山水守望的事儿,也没有让人打她,倒是十分反常。 毕竟她没少因为那对可恶的玉佩挨打。 也是那日,她遇见了李泽。 若是嫌她不听使唤,遣人来偷山水守望她能理解,只是他好不容易利用流言把陈琬琰嫁进侯府联姻,杀她做什么? 哪里奇奇怪怪的。 彤云和彤霞从丹霞的屋子出去,回到住处收拾妥当直接去了南厢房,南厢房的门窗都开着,染血的被褥已经被人带走,屋中的血腥味也散尽。 她们回来的一路,地上的血迹也没了,应该是殿下的人来过了。 整个阆苑静悄悄的,仿佛一座无人的宅院。 静荷已经听灵巧说了昨夜的凶险,知道陈琬琰连夜出了府,只能在荷苑急的团团转。 隔壁王嫣然的院子闹轰轰的,丫鬟婆子被锁在里头不得出入,在门后面使劲捶打着门,与外头守门的府卫起了争执。 她听的烦躁,带着灵巧去了黑心苑。 “大清早的吵吵什么?” 孙涪道:“少夫人前几日命我等守在此处,不许里头的人随意出入。” 里头的人喊道:“昨夜姨娘的屋子走了水,这事总要禀告少夫人知道,屋子要修,烧毁的物件也要补上,不叫我们出去怎么行?” “就是呀,快放我们出去,姨娘病了,也要请府医来诊治。” 里面的人纷纷附和,将门拍的啪啪响。 静荷讥讽道:“少夫人刚禁了你们的足几日,这就想破例出去了?谁知道那火是不是为了解禁故意放的。” 刚被禁足就将人放出去,岂不是打了陈琬琰的脸? “静姨娘这话说的诛心,少夫人在我们姨娘房门外面上了锁,明知出不去,为何要放火烧自己。” “火烧到她了吗?”静荷幸灾乐祸的问道,“受伤了还是烧死了?” 里头说话的丫鬟噎了噎,王姨娘确实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 “虽然都是妾室,可静姨娘是良妾,我们姨娘是贵妾,静姨娘为何犯上羞辱?” “你也知道你们姨娘是妾,无论什么妾,在主子面前都是奴婢,听主子的话是本分。”不过就是一个使心计上了族谱的妾室,有什么好嚣张的。 翠怜道:“静姨娘,我是少夫人派来监督王姨娘每日祭拜的翠怜,昨夜是我在姨娘房中当值,王姨娘起夜,我点了灯,空气里忽然燃起的火,不是刻意放的火。” 静荷静静的听了,祭拜这事儿她是知道的,不过她也没有贸然接话。 翠怜接着道:“静姨娘让我出去,昨夜起火牌位被烧了,我要去将这件事禀报少夫人,耽误不得啊。” 静荷虽然不知道,陈琬琰为何要在王嫣然屋里摆放个无名牌位,但她却知晓陈琬琰并不在府中,彤云和彤霞已经回了府,也并没有要理她们的意思。 她也不过是被她们吵的心烦,过来看看这些人耍的什么把戏。 “这事儿,我一个良妾可做不了主。”静荷着重咬了良妾两个字,气的里头的丫鬟使劲锤了下门。 “可否请静姨娘去少夫人那里,帮我走一趟。” 静荷正缺个理由去阆苑,听闻此言,媚眼如丝流转,“可以呀,若是少夫人不见我怎么办呢。” 翠怜是听说过陈琬琰总是打骂静荷,她在花园亲眼见过静荷跪在陈琬琰跟前伺候,因此也没指望她能见到陈琬琰。 忙说道:“那就劳烦静姨娘去趟侯夫人的院子,帮忙将我们院子走水的事说说。” 她说着从门缝塞出来一个金丝缠花光扣镯。 静荷接过镯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神情微冷,这个翠怜她是知道的,原先只是院子外面负责洒扫的丫鬟,才去了王嫣然院子没几日,竟然出手这么大方了。 她也不过是随口一问,诈了她一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孙涪冷冰冰的说道:“说完了吗,说完都赶紧离开。” 静荷收了镯子就往阆苑去了,与黑心苑的热闹不同,阆苑非常的安静。 “怎么这么安静?” 灵巧警惕的凝神四处观察了一下,“阆苑的并没有人在活动。” 她们走到门口,被守门的郑山拦住,“少夫人不在,姨娘回去。” “彤云和彤霞姑娘呢?” “自然是在的。” “劳烦郑大哥,请彤云或者彤霞姑娘出来见上一面。” 郑山道:“彤霞姑娘说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静姨娘照办即可。” 静荷眼眸深处划过一丝狡黠,摇曳生姿的往宣平侯夫人的院子去了。 宣平侯夫人自然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她本也不想见宣平侯夫人,因此只将翠怜的话传到了门房,就回了荷苑。 话她传了,也不算白拿人家的镯子,宣平侯夫人听不听的到,就不归她管了。 赵锦锋今日过的是无比的憋屈,他走到哪里,陈琬琰就跟到哪里,连他出恭都要守在外头。 “你还是不是个姑娘???”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第245章 一个没有味道的屁 “姐夫,我今儿身边没侍卫,不跟着你,我怕我没命花这三万两银子啊。” 赵锦锋气的不行,合着他是她的侍卫呗? 见他出来,陈琬琰忙狗腿的迎了上去。 “姐夫帮我守个门,我也要去方便方便。” 赵锦锋:“……” 他看起来不凶吗? 他府里的人哪个不敬畏他,她怎么敢让他堂堂皇子等着她出恭? “去。” 陈琬琰得到他的应允,拿出准备好的长布条,一头拴在赵锦锋手腕上,自己拿着另一头进了恭房。大理寺没有女官,自然也没有女恭房。 赵锦锋看着手腕上绑着的布条,重重的叹了口气,他刚往前走了几步,布条就往后扯了扯。 赵锦锋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对李珩道:“你……赶紧把她带回去。” 李珩早就想把人带回去了,可陈琬琰死活不走,他有什么办法! 她连睡着都死死的拽着赵锦锋的衣裳不松手,而赵锦锋今日也反常的很,脾气异常的好,看着一副嫌弃她的样子,却并未喝止她的行为,强行赶她走。 难道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她性子执拗,说了不走,谁也带不走……”李珩艰涩的说道。 陈琬琰拽了拽手里的布条,确认还绑在赵锦锋手上,险些笑出声。 她缠了赵锦锋一天,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能确定,昨夜对她动手的人不是赵锦锋。 他甚至根本不知是陈琬瑛的所作所为。 她今日的行为已经严重超出了赵锦锋的底线,他虽有不耐,却忍着没有发火。这布条系的并不是死结,他随意就能解开。 他没有抛下她走,应该也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姐夫,嘿嘿……”她出了恭房,跳到赵锦锋身边,解开他手腕上的布条,狗腿子的夸赞道,“姐夫的手怎么这么好看呀。” 赵锦锋躲开她的手,恶声恶气的说道:“闭嘴你!” 李珩拉了她一把,等赵锦锋走出几步,才低声说道:“你收敛点,差不多得了。” “我很收敛了,这要不是我姐夫,我得跟他手牵手呆一天。” “昨夜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昨夜置你于不顾,你就别气了。” “哼,我可不是你那些姨娘,没那么好哄。” “小祖宗,饶了我,若我下回再犯同样的错误,我就任你处置。” 陈琬琰撇撇嘴,挑刺道:“小侯爷蒙我呢,只要你再不带我上树,这辈子你都犯不了同样的错误。” 李珩:“……” 走在前头的赵锦锋没忍住笑了一声,这还是个找茬高手,难怪查案子思考问题都和别人不一样。 “姐夫,我今天跟你回家,我就在你床边打个地铺。” 赵锦锋:“……” 回家就算了,还要在他寝居打地铺?她干脆睡他床上算了! “行吗?”陈琬琰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赵锦锋的好心情顿失,沉着脸反问,“你觉得呢?” “我……我没地方睡呀,要不姐夫你送我进宫,我去宫里睡一晚。” “侯府还不够你折腾,皇宫是你想进就进的?” “那我晚上怎么办?”她今天是真没地方睡了,她那屋子可能还有残留的毒气,南厢房昨夜染了血她也不敢住。 除了二皇子身边,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皇宫了。她不知道陈琬瑛的手能伸多长,陆久受伤,她身边剩下的人不知道能不能挡住陈琬瑛派来杀她的人。 她不回去并不是和李珩赌气,而是出于自身的安全考虑。 见赵锦锋不理她,委屈的说道:“我可老实了。” 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沉,大理寺的人越来越少,赵锦锋晚上还有个急商江州事宜宴席,迅速将手头的事处理完,准备去赴宴。 “姐夫啊……我能去吗?”陈琬琰扯住赵锦锋的衣摆,眼巴巴的仰头看着他。 赵锦锋站在马车上,俯视站在地上的陈琬琰,不悦的问道:“都是男人,你去捣什么乱?” “我进去就吃吃喝喝,我保证一个字都不说。” 赵锦锋沉着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姐夫你真好~”陈琬琰松开赵锦锋的衣摆,摆好姿势就准备随着他往马车里钻。 李珩并不想去,今夜去的都是朝堂上的人,他只是个流外官还未真正入仕,也并未完全与二皇子站在同一战线。 “世子也一起。”陈琬琰热情相邀。 李珩:“……” 他瞥了眼陈琬琰,她故意的? 陈琬琰冲他眨眨眼,“我吃饱喝足了就跟你回侯府。” 赵锦锋要与自己的人谈事,自然不会去梁欢家的地盘,给他探听消息的机会。陈琬琰坐在赵锦锋的马车上从春风楼路过,顿时有点心塞。 她本来是打算磨蹭到晚上,让赵锦锋带她来春风楼的,现在竟然从春风楼路过,去了抱月斋。 她计划落空整个人都有点兴趣缺缺的,不知道赵瑾瑜是否知道陆久受伤了,有没有把人从王御医家中接走。 她现在无比怀念智能手机,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她如此处心积虑,还不一定能联系上的赵瑾瑜。 陈琬琰下了马车,就拿了两团布把耳朵堵上了。 转头看见李珩的嘴动了动,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等小二将门打开,她跟进去看到一屋子的人,吓了个半死。 陈琬琰:“……” 咋这么多人? 她粗略数了数约莫有三十来个,平均年纪约三十来岁。她疑惑的看向赵锦锋,赵锦锋却只留给了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场景一看就是有大事要议,既然如此,为何一开始不说清楚!赵锦锋坐在主位上冲她招招手,她拽着李珩亦步亦趋的挪了过去。 屋子里的人经过短暂的安静,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他们想不明白谈论要事,殿下为何带个女人来,然而却没人开口问。 赵锦锋指了指他下首的桌案,“你坐这里。” 陈琬琰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只想坐在角落默默的吃,并不想坐这么显眼的位置,让一群人围观她吃东西。 “快点。”赵锦锋不耐的催促。 这就是报复! 坐这么显眼,她还怎么吃? 赵锦锋愉悦的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她不是想来吗,就让她坐在显眼的地方做个小小的惩罚,灭灭她今日攒下的嚣张气焰。 陈琬琰僵硬的坐下,眼风扫过每个人的脸,那些人神情平淡,波澜不惊,好似她只是一个没有味道的屁。 第246章 以德制人 陈琬琰松了一口气,拿起筷子就准备大快朵颐。 李珩拦住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殿下还未动。” 她眼珠子一转戳了戳耳朵眼里堵的布,不动声色的放下筷子,等赵锦锋动了筷子,赶紧跟着吃了起来。 那些人谈论声音不大,她堵着耳朵听不太清,偶尔能听见几个字,江州,太子,万民书。 然后又说起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对赵瑾瑜的弹劾,她听不太清,总结一下就八个字,纵火弑母,残害手足。 她听的心惊,那些人可真敢编啊,比她还能编。 硬是把一个受害者,编成了一个施害者。 她夹了块炙羊肉还未来得及塞进嘴里,就被李珩拦住,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李珩清了清嗓子,“殿下叫你。” 陈琬琰侧头看向赵锦锋,眨巴了两下眼睛。 赵锦锋黑着脸又问了一遍,“方才他们说的,你怎么看?” 陈琬琰把耳朵里堵着的布掏出来,委屈的说道:“我耳朵堵着,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赵锦锋脸又黑了黑,示意李珩给她总结一下。 李珩道:“言官弹劾太子殿下江州赈灾玩忽职守,现在江州百姓因为治住了蝗灾,联名上了万人书感谢太子殿下,殿下问你建议继续弹劾还是停止弹劾。” 她点点头没说话。 赵锦锋蹙眉问道:“点头是什么意思?” 陈琬琰委屈道:“姐夫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话了?” 她噎了噎,他好像确实没说。 是她自己说的。 “说说你的看法。” 底下的人不知赵锦锋为何要听个女子的建议,虽有不满却也没人敢拂了他的意。 “说之前我有个问题要问。” 赵锦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问。 “请问姐夫与在坐的各位,是希望你们的孩子兄友弟恭,还是相互争强斗狠?” 赵锦锋愣了下,这算什么问题,他朗声道:“自然是兄友弟恭。” 陈琬琰满意颔首,“圣上亦如是。” “君父,是君也是父。”她正色道,“既然是民心,自然是褒奖。” “以江州之事为太子说好话,让父皇奖赏他?”赵锦锋似是对她的回答不满,语气也不太好。 陈琬琰听了这许久,知他肯定不愿如此才和这些人聚在一起,赵瑾瑜也不能出那么大的风头,秀木于林风必摧。 她心思微动,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没有圣上哪有太子,自然是褒扬圣上赏太子。” 屋内的人安静如鸡,但因赵锦锋还没开口斥责,也无人先出言驳斥她,可见这些人对赵锦锋十分顺服。 “理由。”赵锦锋冷冰冰的开口。 这个答案他并不满意,他需要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陈琬琰鼓了下腮帮子,说道:“太子年幼式微,殿下与其和其他兄弟同流合污弹劾,冷眼漠视的旁观,不如做个疼爱弟弟的兄长。” 赵锦锋沉默的看着她,她的意思说的很明白,可以把功劳转推到圣上的身上。 赵瑾瑜是太子,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父皇必定不愿看到他们兄弟手足相残,已经有两位皇子弹劾,他又何必去凑热闹。 若是他爱护兄弟,父皇必定对他另眼相看。 当年的大皇兄不就是如此吗?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喜欢追着大皇兄了。 陈琬琰见他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以为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转了转眼珠子,在脑瓜里搜寻了半天,总结了四个字,“以德制人。”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各党派争夺日渐激烈,太子之位本就摇摇欲坠,若非丧期不易储君,早就被废了,她竟然让二殿下转头去帮太子讨赏? “殿下这万万不可啊……臣听闻已经有人想将女儿许给太子,沈家与樊家也在接触,这种情况下,臣还是建议将江州之事压下,继续弹劾,压制住想与他结盟的势力。” “臣主张停止弹劾,江州官员调动太大,奏折流水一样的往京都送,此事根本瞒不了太久。若是传出,难免受此事连累,得不偿失。” “臣也听到风声,有些官员想将女儿送进东宫做侍妾,待太子除了孝再给名份。孝中尚且如此,若是脱了孝,如何弹压?太子有了外力支持,就要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趁他还未长出羽翼,就该让他彻底没了希望。” 陈琬琰拿起刚才塞耳朵的布,团成球堵住自己的耳朵。这群道貌岸然的臭男人,连个刚失去母亲的小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没人性。 她无心再听这些人议论,专心的饱餐了一顿,一直到散局也没听他们讨论出个结果。 出了抱月斋,送走了赵锦锋,陈琬琰问李珩,“进门前你说什么?” 李珩默了默,他问她还有没有堵耳朵的布球,他也想堵上耳朵。 但这都,“不重要了。” 陈琬琰扔了手里的布球,跟他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赵锦锋则转道去了他外祖家,将陈琬琰的论点同许家人说了一遍。 近两日的朝堂很奇怪,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跳的越来越厉害,二皇子的人却偃旗息鼓,整日安安静静的站在朝堂上当柱子,不被点名不发言。 景睿帝稀奇不已,这事儿处处透着古怪,前几日还蹦的挺高,忽然不动了。 景睿帝问常福,“老二最近都做了什么?” “回陛下的话,这连着三日了,陈家二小姐日日去大理寺缠着二殿下,寸步不离的……连出恭都跟着……”常福说完脸颊上的肉抖了抖。 景睿帝:“……” 常福听了汇报,也觉得十分无语,“听闻两天前陈二小姐闯了宵禁,先去了两位御医的府上,然后就……开始缠着二殿下了……” “她可是遇上了麻烦?” 常福道:“听说是有人要杀她……” 景睿帝气笑了,“她拿朕的儿子当侍卫?” 常福想说,是的。 但瞧着景睿帝道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匾额做的如何了?” “还需些日子。” 第247章 言语暴力 赵锦锋被陈琬琰缠了两三日,整个人都萎靡了不少,那货做啥都要跟着,大多时候都是静静的堵着耳朵不说话,跟个不会说话的猫崽子似的。 赶她走,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你。 问她话,她就会说姐夫睿智,姐夫说的是。 不理她,她动手动脚的完全没个消停的时候。 如此又过了三日,他下了朝,陈琬琰竟然没在宫门前接他。一打听才知道她去定国公家参加宴会去了。 赵锦锋简直是无语透了,气恼的嘀咕,“不来也不派个人说一声!” 前天他下朝这人巴巴的等在宫门口,见自己出来颠颠的跑上来。还给他剥了个酸死人的橘子。 终于消停一日,他寻思着去哪儿乐活乐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好去处,先去青苹果乐园溜达了一圈,又在大理寺呆了半日,傍晚蔫蔫的去了许家。 许尚书见他来了,忙让人重新摆了饭,二人一起用了饭就进了书房。 “我认为殿下上回的提议甚好,本朝头一份万民书,势头迅猛恐怕是压不住了。” “祖父的意思是为他进言?”他让自己人停下弹劾,也是在观局势,一个女子的建议还不足以让他直接听从。 许尚书叹了口气,废了老鼻子劲儿,弹劾半天弹了个寂寞,谁能想到江州的百姓会上呈万民书打了他们的脸。 蚂蚁撼树,纵是他们位高权重,有时也不得不顺承民心。 “先前我们以他玩忽职守进行弹劾,这份万民书足以证明他江州百姓对他的认可。万民书的事一旦爆出,圣上便会认为我们刻意打压太子。不如由殿下将万民书呈上,还能得个贤名,我们的人尽量将功劳往圣上那里推,算是锦上添花。” 赵锦锋还有些犹豫,道:“这样岂不是会有更多的大臣想与他结亲?” “他仍在孝中,若他真如此做了圣上岂能容他?” “私下收做妾室也无不可,只是纳入东宫,没有名分无所出父皇也抓不住他的错处。” “他不会的,你母妃多次给他安排人事宫女他都没碰过,这样的人不会犯这种错误。”是错误就能被人捉住,人送进东宫他岂能不与人同房? 根本就不可能抓不住错处。 “人事宫女怎能和官家小姐相提并论,官家小姐身后的助力正是他需要的,难保他不动心。”赵锦锋还是不放心。 许尚书捋了捋胡须,眸中闪过一抹笑意,“樊家转投了七皇子。” “祖父的意思是……” “正是因为他拒绝了那些主动送上门人,樊家才弃了沈家选择了七皇子。” 赵锦锋喜上眉梢,这样的话就算让他出个风头,他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倒不如借着他博个友爱兄弟的美名,还让他承了情。 “他差事办的再妥当,可是朝堂之事他却一点不通,拒绝了那些人就是给自己树了敌。” 赵锦锋颔首,极为认同,他父皇能登顶大位靠的就是疯狂联姻。 太子的做法显然是将投诚的人推拒在外,那些人被他下了面子,恼羞成怒肯定会处处与他作对,大度点的就是漠视。 “这意见是谁提的,倒是聪明。”许尚书问道。 赵锦锋愣了愣,想到陈琬琰就一肚子气,“宣平侯世子的夫人。” 许尚书神色一凛,“陈青岩的二女儿?” 赵锦锋沉默的点点头。 “他家俩姑娘倒是一个赛一个胆大聪明,俩小子却差了点。” 赵锦锋十分认同这话,陈大公子跟个臭石头一样冥顽不灵,陈四公子空有小聪明却难登大雅。 “这姑娘嘴利着呢,能把王林堵的哑口无言。” 许尚书早听说了她在大理寺的与王林的博弈,对她就一个评价胆大嘴毒。 “我听闻她这几日,日日缠着你,她行为不识大体,你身为皇子要爱惜羽毛,切不可太纵容她。” 提到陈琬琰,赵锦锋就气闷,他本来也不打算再搭理她了,便肃着脸应了。 陈琬琰上辈子积极上进也没当上顶流,这辈子什么都没做倒是出了大名,虽然全是黑料,也让她感受到了资本砸钱的力量。 若是没人背后砸钱替她出名,估计她也只是这众多贵女中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她觉得自己这个天外人士,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女主角。她这个女主角当的也是有点惨,明明挑选了一个男主角,却总是她一个人寂寞的表演。 她想和赵瑾瑜合体营业真是太难了。 “世子夫人来了京都这么久,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一个粉衣女子笑盈盈的问道。 陈琬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想说京都的贵女没人愿意搭理她嘛,拐着弯也不嫌累。 “经常听人说世子夫人才貌双全,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如此。” 陈琬琰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不就是想说她八卦满天飞,长的还一般嘛。 她什么时候有才有貌了,京都现在对她的传言改了画风吗? “婉儿姐姐真是太谦虚了,若说才貌谁比得上我婉儿姐姐,你们二人名字里都有个‘wan’字,我看她却比不及我婉儿姐姐万一。”季满儿阴阳怪气的说道。 她父亲是知枢密院事,深得隆恩,她姐姐季婉儿更是年年在宫宴上出风头,其余姐妹都被她压的出不了头。 季婉儿也不辩驳,只柔声问道:“听闻世子与夫人恩爱非常,还特意为你寻了一架名琴,想必夫人琴艺甚好,不知可否让我等见识见识?”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这一群花枝招展的美丽俏佳人,故作羞涩的笑了笑,捏着嗓子说道:“我琴艺不佳,通常都是世子爷抚琴我唱曲儿,怕是不能献丑了。” 粉衣女子被狗粮塞了一嘴,看她笑的贱兮兮,也笑着说道:“世子夫人为何没把嫣然带来呢,许久未见着实想念的紧。” 陈琬琰故作疑惑的问道:“嫣然是谁?” 看戏的众人:“……” “听说你们凉州人都不爱洗澡,是不是真的呀?”太府寺卿家的小姐项思纯天真的问道。 第248章 傻子刘善瑶 她家在宫里有个项太妃承恩先皇,先皇赐了侯爵传承君恩,族中长辈皆是身居高位的臣子,虽然看似天真,但眼角眉梢的倨傲根本掩不住。 “你整日在军营里和那些粗鲁的莽夫在一起,来了京都肯定不习惯这里的繁荣精致。” 陈琬琰认出说话的是永新伯爵府嫡五女樊嘉恩,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要把你的无知当成优越感,边疆少水苦寒,士兵保家卫国不是你口中的粗鲁莽夫,没有他们的守护就没有你现在的安稳享乐,请你说话尊重点。” 樊嘉恩不屑的说道:“我家不仅有爵位,还世代为官,区区士兵不过都是些庶民,便是这辈子他们都见不到我,我为何要尊重他们。” 陈琬琰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她和个无知的官家小姐较什么真,她们说的也没错,她们的世界本就与士兵不同,她们是贵族,这里也没有人人平等的概念。 “你怎么不狡辩了,是不是被我问住了。” 陈琬琰笑了笑没说话,她俩的思想压根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笑什么,你们凉州人真的都不洗澡吗?”项思纯追问,引得其他围着陈琬琰的女孩子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听我爹说过,边疆的将领总是催京都放粮要银钱,别说是洗澡了就是连饭都吃不饱呢。”兵部尚书家的小姐韦珍珍说道。 其他女孩子一听她这般说,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生怕自己说的慢了知识点就被其他人先说出去,自己没得显摆。 陈琬琰只是静静的听着没说话,想走开,她们又故意将她围在一个圈里根本出不去。 她不禁有些郁闷,在现代她从未受过校园暴力,穿越一回倒是被这些个世家女进行了一系列的嘴炮摧残。 “你们看她都心虚的不敢说话了,幸好太子殿下没娶她这个没见识的野丫头。”张若晴大声说道。 陈琬琰:“?” 她在天上飞过,水上飘过,海里潜过,摩天大楼里住过。 便是来了赵国,也在皇后宫里靠在太子殿下身上睡过,拉过太子的手,搂过太子的腰,就连太子殿下最宝贝的东西都和她分享过了,究竟谁是没见识的野丫头? “说完了吗?说完了让让。”陈琬琰不耐烦的说道。 这群人管的比大海都要宽,也不怕头秃。 这群人平日里都要巴结家世比她们好的贵女,哪肯轻易放过她,一个个的故意挤她,陈琬琰想发火又寡不敌众,只能安静的等着张若华赶紧回来救她。 被人缠住的张若华,刚一脱身就急匆匆的来寻陈琬琰,生怕她被闹的凶了生出脾气,刚走到梅园就听到陈琬琰的惊呼。 陈琰脚被人踩的生疼,那人的脚还在她脚面上使劲的碾了碾。 张若华蹙眉看向围成圈的一群人,疾步走了过去,刚行了两步就被陈琬瑛拦住了。 “大嫂许久未见,我们姑嫂去花厅坐坐可好?” 张若华想到她做的那些事有些厌烦她,虽不至于失态但也没有多少热络,“今日府中事多暂时脱不开身,恐要怠慢大姑姐儿了。”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就是聊聊将军府的事。”陈琬瑛见她还有些犹豫,轻挑娥眉,接着说道,“秦姨娘到底为父亲生了四哥,四哥现在还跟着二皇子做事。” 张若华沉默一瞬,望向陈琬琰的方向,妥协的侧身让开路,“请陈侧妃移步花厅。” 陈琬瑛得意的动了动嘴角,瞥了眼被人围住的陈琬琰先行抬步往花厅而去。 “你就是李世子的夫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拨开人群,冲着陈琬琰问道。 陈琬琰疑惑的看向她,见她生的明媚皓齿,声音清脆响亮,一身青色石榴裙,象牙白的夹袄上绣了几只飞舞的彩蝶,袖口处绣着淡雅的兰花,活泼又不失素雅。 “刘家小姐?” 她的脸型与眉眼与刘峘有七八分相似,瓜子脸双眼皮眼睛不大,眼尾轻微下垂,与刘峘的严厉沉稳不同,看起来十分的娇媚可爱。 刘善瑶约莫十六岁,身量比她要高两公分,因为骨架大看起来很有几分压人的气势,陈琬琰与她站在一起像个小鸡仔似的。 陈琬琰一米六出头,只是因为她骨架小又整日练舞脊背挺直腰身细,看起来要轻盈单薄一些。 “我听父亲说你今日也来,寻了你半天,原来你在这里。”刘善瑶看向围着陈琬琰的一群人,对其中一个粉衣女子说道,“郭美薇,你什么时候回的京都,怎的也不找我玩耍?” 陈琬琰认出她是第一个围着她的女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郭美薇,三皇子的生母姓郭,难道她出自三皇子的外家? 郭美薇眼神微闪,神情略有些不自然,“前几日才回来,这几日府中事忙未能抽出空闲。” 刘善瑶颔首,道:“我前些日子订亲有些忙碌,之后去寻你,才听说你出了远门。” 郭美薇语气淡漠的说道:“我前些日子病了,出去寻医顺道散散心。” 刘善瑶关心的说道:“那你现在可好些了么,你身子弱,我还担心你呢。” “还未好利索,你同李世子夫人聊,我去暖阁歇歇。” 刘善瑶许久未见郭美薇,心里憋了一肚子话想与她讲,她与陈琬琰并不相熟,只是因父亲提起才主动寻了过来。 因此,她果断的抛弃陈琬琰,亲热的挽起郭美薇的手臂,热络的说道:“我陪你一道去,我有好多话想同你说。” 郭美薇将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态度冷淡的说道:“我病未痊愈,你还是莫要离我太近,没得过了病气给你。”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望着二人,这刘善瑶白痴一样,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若是好朋友听见她订下了婚约,多少也要恭喜两句,郭美薇却不闻不问只想远离她。 她俩的友谊简直是塑料制品。 刘善瑶笑道:“还是美薇你关心我。” 陈琬琰没忍住笑了一声,这刘善瑶莫不是个大傻子?她父亲刘峘多精明干练的一个人,怎么养个女儿傻成这样? 项思纯和樊嘉恩也神情古怪,看傻子似的看着刘善瑶。 “不知刘姑娘定的是哪家的公子?”陈琬琰问道。 第249章 偷窥被人发现 刘善瑶憨笑一声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说道:“知枢密院事季大人家的公子。” 郭美薇的脚步微微一顿,疾步往外走去,眼见就要穿过拱门走出梅园,刘善瑶赶忙追了上去。 陈琬琰看向季婉儿和季满儿,她们二人对刘善瑶并没有热情的打招呼,甚至还不如对郭美微热络。 她听赵瑾瑜说过,文出中书武枢密,中书省和枢密院分掌政令与军令,共同行使行政领导权,合称东西二府。 枢密院是赵国最高的军事机构,宰相主政,枢密主兵,皆有实权。历史上也有枢密使迫帝退位,篡位建国的例子,可见权利之大。 能在枢密院任职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刘峘替她选的倒是门好亲事。 陈琬琰看着刘善瑶走的方向眸光微闪,她对定国公府的布局并不熟悉,但她来过梅园一回,却是知晓那个方向并不通往暖阁。 那个方向是公子们暂聚的地方,因着游园赏花宴还未开始,公子小姐们还未聚在一处。 被刘善瑶这一闹,围着陈琬琰的人也不好再闹,三三两两的结伴而去。张若华甩脱了陈琬瑛回来寻她,就见陈琬琰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盯着郭美薇和刘善瑶的背影瞧。 “二妹妹怎么一个人站着?” “大嫂嫂,我过去瞧瞧。”陈琬琰说完就朝刘善瑶追了过去。 张若华也瞧见郭美薇走的方向不对,想和陈琬琰一起跟去瞧瞧,就被两位小姐妹拦住了。 她自己走不开,只叫了个守在院子外的丫鬟跟了上去。 陈琬琰远远的跟着,见她二人停在梅园外不远的水池边,她藏假山后静静的注视着,刘善瑶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只见郭美薇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神情幽怨。 郭美薇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你明知我心属弦郎,你既与他有了亲事,为何还要来戳我心窝!” 刘善瑶手足无措的说道:“我……我不知……美薇,我真的不知你喜欢季东弦……你相信我……” “那你可愿为了我主动与季家退亲?” 刘善瑶沉默着没说话,她也喜欢季东弦,即便是不喜欢,无故退亲也与名声有碍,她即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中姐妹着想。 郭美薇见她如此,便知她心中所想,冷笑一声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我的闺中密友,不但抢了我的心上人,还以亲事来羞辱我,这样的友情不要也罢。” “我……我没有,亲事是家父与季大人订下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与弦郎两情相悦,就被你这样拆散了,你真能心安的嫁给他吗?”郭美薇委屈控诉。 刘善瑶脸色泛白的垂了眸子,她与郭美薇、季东弦一起长大,她同郭美薇多次说过自己喜欢季东弦,郭美薇却从未说过她与季东弦两情相悦的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 陈琬琰闻言吓了一跳,回头却见张策带着沈括,还有两个不认识的贵公子从她身后走来,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应该是刚到。 她偷窥被人发现,尴尬不已,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来寻人。” 沈括刚才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池塘边的两个人,侧过身子问道:“既是来寻人的,为何不过去?”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心虚的笑了笑,说道:“她们二人有话要讲,我不好过去打扰。” 张策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显然是早已看穿她的动机。 陈琬琰尴尬不已,问道:“这二位公子是?” 张策道:“这位是我表兄,郑国公家的公子,郑清之。这位是知枢密院事季大人家的公子,季东弦。” 陈琬琰神色自若的将二人都打量了一番,二人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都生就的一副好皮囊。郑公子身着紫色衣衫贵气沉稳,季公子一袭淡蓝色衣袍潇洒优雅。 然而她还是觉得赵瑾瑜最好看,穿与不穿都好看。 沈括见她直愣愣的盯着他们二人看,下意识的挡住了她的目光。 陈琬琰不满的看了眼沈括,她没忍住又看了季东弦两眼,这可是八卦男主角。 季东弦被她审视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眼神禁不住往岸边的两个人看过去。 郭美薇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几个人,神色微微一变,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向池子里倒去,刘善瑶不一时不防,连忙去拉郭美薇,自己没站稳也跟着跌进了池子。 池子种了许多水植,又养了鱼,冰层结的并不算厚,离岸不远的冰面凿了喂鱼的冰洞,二人一跌,将小冰洞砸出个大口子,瞬时便坠入了冰冷刺骨的水中。 刘善瑶不擅水,又穿了棉衣与披风,棉衣吸满了水变的极重,人一下就沉到了池底。 郭美薇倒还好,她入水前便解开了披风,因此并没有太下沉,她手扒着冰块浮在水面,不至于淹到口鼻,可也被冻的不轻。 季东弦见状连忙往池边跑去,陈琬琰因为背对着没看清岸边的情况,只是知道一回头,俩人都消失不见了。 郑清之自然也看到二人落水,他站着没动,神色淡然的对身边跟着的小厮道:“去救人。” 沈括的位置看不到池塘,听郑清之喊救人就要往池边跑,却被陈琬琰拉住,她低声道:“不准去。” “池水寒凉,棉衣吸水变重,若不去救人,恐要出人命。” 陈琬琰指了指郑清之,“你跟着他,我去。” 陈琬琰拿出她跑五十米的速度,一阵风般冲刺了过去。 张策与季东弦早已跑至岸边,陈琬琰拉住准备往下跳的张策,解了披风扔在他手中,沉声道:“将人都赶走。” 说罢还不等张策反应过来,就在季东弦入水后跳进了池中。 第250章 嘴对嘴渡气 季东弦使了全部力气将郭美薇拉上岸,冻的牙齿打颤。 园中的公子小姐听到动静纷纷出来察看,许多人都看到湿漉漉的季东弦,淌水的墨发慢慢结了白色的冰霜,怀中还抱着脸色发紫的郭美薇。 张策拿着陈琬琰带着体温的披风,神色莫名的看了眼没动静的水池子,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季东弦,对郑清之派来的小厮说道:“带季公子去暖阁,再叫几个力气大丫鬟婆子过来。” 暖阁离这里最近,设有休息的厢房,小厮刚才见池中有冰,一时迟疑没敢下去,这会儿听到差遣生怕被罚,赶紧带着人走了。 沈括与郑清之也没想到最后是陈琬琰跳了下去,二人站在池边微微发怔。 张策将岸边的人清完,还没见陈琬琰出来,心里急的不行,刚要跳下去捞人,就见她将刘善瑶拖出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可憋死她了,她重活这一世还是第一回碰女人的嘴,就为了给她渡气。 陈琬琰冻的不行,浑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根本无法将人拖上去。张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生怕她再沉下去,触手冰凉。 陈琬琰刚一冒头,头发就结了薄冰,冻的她脑子疼,仍是泡在水里不肯出来,牙齿打颤道:“转……转过去!” 她下了水找到刘善瑶就将她剥了个干净,棉衣吸水太重,将人带着往下沉,以她的力气实在是拖她不动。虽然还有中衣,但已湿透贴在肌肤。 “你这女人懂不懂轻重缓急?”张策急红了眼,厉声呵斥。 郑清之解了披风扔在她手边,使帕子遮住眼,道:“手。” 陈琬琰见他们三人都遮了眼,才将昏过去的刘善瑶推了过去。 郑清之将刘善瑶拉出水面,陈琬琰也被张策拉了上去,等上了岸才发觉水里比外面暖和多了,她拿郑清之的披风裹住刘善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等没了水声,沈括沉着脸取了遮眼的帕子,将自己的披风扔在她的脸上,这女人以为自己是谁,矮小的像个弱鸡,就会逞能。 陈琬琰裹住披风仍旧是觉得冷,刘善瑶喝了一肚子水,她也不敢耽误,让郑清之把裹严实的刘善瑶放在地上,拿起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给她做起了胸按压和人工呼吸。 湿衣服贴在身上冷的刺骨,她一边给刘善瑶渡气,一边给她做胸按压。过了许久刘善瑶才吐出几口水,悠悠的转醒。 “你……”刘善瑶看着陈琬琰放大的脸,脸色泛红,陈琬琰是嘴对嘴亲了她吗? 她喜欢女的? 陈琬琰见她转醒松了一口气,手脚僵硬的跌坐在地上,对四个呆愣愣的男人说道:“先去暖和的地方再说……我快冻死了!” 张策解了自己披风裹在沈括披风的外面,将她包了个严实,脸色青黑交错,冷声问道:“你不要命了?” 陈琬琰僵硬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心脏冷的揪揪的,哆哆嗦嗦的说道:“她……她肯定不愿……被你们救……” 刘善瑶这才感觉到全身冻的僵硬,她看到身边的三个男人虽未穿披风,然而衣裳干爽,舒了口气。 不是他们将她拖出水的就好,若是与他们其中一个有个肌肤接触,她的婚事怕是没了。 她关心的问道:“美薇呢?” 几个人都没说话,丫鬟婆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众人搀扶着刘善瑶与陈琬琰往暖阁相反的方向去了。 三个男人各怀心事的站了会儿,沈括沉着脸追着陈琬琰去了。 他得帮他的太子表弟去看看,得确定她无大碍才行,若是让他知晓他当眼珠子护着的女人差点被冻死,又要飕飕的冒冷气了。 沈策与郑清之也紧跟其后追了过去。 厢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水,陈琬琰泡了一会儿,觉得身子不再僵硬就从热水桶里爬了出来。 裹着厚被子抱了手炉,窝在榻上不住的打喷嚏,跳进去她就后悔了,太拖吗的冷了,她手脚到现在都没缓和。 小丫鬟拿了干巾子给她绞头发,又在塌边放了两个火炉给她取暖, 刘善瑶虽然身强体健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女子本就畏寒,她也冻的不轻,腿脚都有冻伤。 只是她心里有诸多问题要问,也顾不得礼数,裹了被子就从侧间跑了过来。 “郭美薇呢?”她急切的问道。 陈琬琰淡然的说道:“在暖阁。” 刘善瑶舒了口气,道:“方才多谢你。” 陈琬琰打了喷嚏,疑惑的问道:“你们是怎么掉下去的?” “美薇被池边的石头绊了一下,我伸手去拉她,没拉住,才一起跌了进去。”刘善瑶心有余悸的说道,“方才实在凶险。” 她刚才在生死关头徘徊,若非陈琬琰豁出命相救,她只怕不是淹死,就是淹个半死失了名节。 丫鬟送了姜汤过来,递到她的面前,陈琬琰皱了皱眉没接,只淡声道:“我不喜这个味道,放一边。” 她入口之物向来小心,这种不知经过谁手的东西她可不敢喝。 沈括守在外面,见丫鬟婆子抬了水出来,又等了一刻钟,才有小丫鬟请他们几人进去。 沈括疾步跨过门槛,进门就听她这般任性妄为,站在屏风后头,冷声问道:“不喝又等着生病吗?” 陈琬琰连打了几个喷嚏,无奈道:“这味道太辣,难以入口。” “既是如此就不要逞能,那么多大男人在,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去救人吗?” 陈琬琰撇撇嘴,“女子重名节,善瑶已有婚约,若是被你们救了,还如何嫁人。” 张策与郑清之进门便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微微一愣,她自己都不要名声,还管别人名声好不好? “刘大人为人严谨,若是在定国公府让她毁了名节,恐要落下埋怨。” 张策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仍是气恼的怼她,“我若救了她,定会负责,你瞎操心个什么!” 陈琬琰不服气道:“你倒是愿意娶,你打听过人家愿意嫁了吗?” 张策被她噎住,一时竟无言以对。 郑清之道:“便是你救了刘姑娘,保住了她的名节,她的婚约怕也做不的数了。” 第251章 父母媒妁 刘善瑶一怔,看向陈琬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琬琰眸色变深,吸了吸鼻子没说话,季东弦救了郭美薇,也不知有多少人看到。 “许多人都看到季公子抱着郭姑娘上了岸,这事很快就会传出,你便是保了她的名节又如何?”郑清之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琬琰气闷,冷声道:“保住她名节是为了让她堂堂正正嫁人,婚后不惹人非议,不叫夫家不喜,并不是为了保她的婚事。” 她不想刘善瑶是因为道德的捆绑与人结合。 郑清之轻笑一声,道:“看来李世子夫人深有感触。” “他说的是真的?”刘善瑶问道。 陈琬琰点了点头,小心的观察着刘善瑶的表情,见她并无多少伤心难过,这才出了一口气。 刘善瑶无所谓的说道:“既然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又有此渊源,退亲便退亲。” 陈琬琰道:“你能想的开最好,此事与你无关,日后再寻个好人家便是了。” 刘善瑶神情蔫蔫的,她好像也并没有多伤心,反而有些庆幸,她真心把郭美薇当朋友,既然知晓他们互有情义,自然不愿意拆散他们。 经此一遭,她与季家肯定是要退亲了。 “好男人多的是,你不多接触几个哪里知道谁对你好呢,这种随随便便就跳下去救人的男人可万万要不得,日后他若救个十个八个,家里得闹腾什么样。” 张策被她这歪理气笑了,“难道要见死不救?”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人咋这么喜欢跟她作对呢。 “你们随身跟的有小厮,若非心中所爱,作何要亲自下水?”她沉着脸,冷冷说道,“若是人家故意使苦肉计,引你救人,赖上你,你该当如何?” “若你已定亲,与你定亲之人又被你置于何地?” 张策被她的灵魂拷问震在了原地,这些他并未想过,事发太突然,他哪里有时间想这么多。 忽然忆起祖父生前说他性子急躁,特意赠了一副字悬挂在他的书房中。 事缓从恒,事急从权;事缓则圆,事急则乱。 郑清之笑着拍了拍张策的肩膀,陈琬琰说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但是如此直白的说出来,未免叫人觉得冷漠。 一个是郭家女,一个是季家未过门的媳妇,贸然去救只怕会惹一身腥。 “你喜欢人家吗,你就负责,日后成了怨侣,苦的都是女人,你们是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爽快了,被你们抛弃的女人凭什么就得孤独终老。” 她是颇有感悟,她之所以愿意跳下去救刘善瑶,全是因为她这些日子的经历。原主被李珩所救,俩人被迫结合,婚后夫妻不睦。 所幸她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不会在后院自怜自艾。可是刘善瑶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古人,她刚才的处境不是与原主一般无二吗? 她跳水救人,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与刘峘结个善缘,但也是真心不愿刘善瑶再步原主的后尘。 救人在现代是见义勇为的行为,到了古代却有可能搭上自己与他人的人生,实在不是她心肠硬,而且这时代对女子太苛刻。 “做不到终身负责,就不要多管闲事。” 四个人被她舌灿莲花说的一愣一愣的,还是刘善瑶先反应过来,崇拜的看着她,说道:“父亲果然所言不假,咱俩确实能玩到一处。” 陈琬琰脸红了红,刘善瑶就像个没心没肺的傻大姐,她扭捏了一下迟疑的问道:“我名声不好,你也愿意跟我玩?” 她受多了白眼,别人都怕受她名声拖累,就她巴巴的贴上来要跟她玩。 “你要是真不好,就不会顾着我的名声下水去救我了。”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她这会儿看着倒是个心思通透的,也没刚才那么傻了。 郑清之忽然说道:“婚姻之事多是父母媒妁,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凭自己选择,便是两情相悦,最后也未必能成。” 陈琬琰赧然,他说的确实有理,身处高门望族,婚姻之事并非有情便能在一起,大多都是联姻为了巩固和发展彼此的利益,情爱在家族利益面前根本就微不足道。 她安静的听完,没有反驳,她上辈子是平民没有这种联姻的烦恼,这辈子穿过来已是人妻,没的选择。 刘善瑶道:“几位公子还是先离开,若是被人瞧见了不好。” 天冷她们二人又受了寒,门窗都紧闭着,虽然屋中还有不少伺候的婆子丫鬟,又隔着屏风,叫人瞧见总归是对各自的名声都有碍。 沈括见她说话还算清明,便道:“我叫玥儿过来陪你。” 陈琬琰眼前一亮,她刚才没看到沈玥还以为她没来,闻言道:“如此甚好,多谢沈公子。” 张策也回了神,道:“我去叫若晴来。” “慢着……张四姑娘就算了!她今日忙着招待客人,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张策知道张若晴因为太子殿下对她有意见,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得逞的笑了笑,问道:“我那独一无二的礼物呢?” 陈琬琰前阵子生了场病,又遇了刺杀,一直没见过张策,她所谓独一无二的礼物,就是她让人给他做的架子鼓。 “我已让人做好了,只是还没来的及送你。” 张策闻言道:“今日之事国公府承你的情,日后不会再叫若晴闹你了。” 陈琬琰嘟囔道:“就她那泼辣性子,听你的才怪。” 郑清之耳力不错,听到她这句话深以为然,两家原有打算叫他与张若晴定亲,他确实不太喜她那喜欢招惹是非的性子,他喜欢乐观开朗有脑子的人。 “府医应是快到了,我等还是先离开,以免损了姑娘的清誉。”郑清之说完先行出了屋子。 沈括仍是有些不放心,说道:“别使小性子,姜汤不喝药得吃。” 张策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神色莫名的瞥了眼沈括,缓步走了出去。 第252章 神经大条的刘善瑶 陈琬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药罐子,上回发热刚好,这又在冰水里泡了,也不知会不会再发热。 等人都走了,刘善瑶打量着她,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喜欢太子?” 她听母亲说,朝中许多大臣都想将女儿送进东宫,而她竟然将太子弃之如敝履。 陈琬琰闻言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她喜欢!喜欢的恨不得粘在他身上,时时见他。 “没有不喜欢,太子很好。” “我不准你喜欢太子殿下,你不要以为你替国公府解了围,就能让我不讨厌你!” 张若晴原本听了张策的话,心里对她刚有了几分改观,进门就听她说这么不要脸的话,觊觎她的太子殿下。 陈琬琰:“……” 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张若晴命中相克。 定国公夫人闻言,伸手在她背上拍了一下,训斥道:“休得无礼。” “你们二人可有哪里不舒服?”定国公夫人蹙着眉,显然没料到会有如此变故,府医已经看过,道二人只是受了寒,并无大碍才告了句阿弥陀佛。 “夫人不用担忧,是我失足落水,多亏了琬琰妹妹相救。”刘善瑶道。 定国公夫人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感激的对陈琬琰说道:“好孩子,你是我国公府的贵人,你的情婶婶记住了。” 她自然是知晓其中的利害,若是让刘善瑶在她府中失了名节,总归是要落刘家的埋怨。 刘善瑶知晓自己没被男人看去身子,也不甚在意,问道:“夫人可去见过美薇了,她怎样了?” 定国公夫人闻言略有些尴尬,她自是知晓刘季两家已有婚约,可季东弦抱着郭美薇有许多人看到,她想阻拦已经来不及。 “我知晓夫人在为难什么,此事我已经知晓。美薇前些日子还病了,如今又泡了冷水,我就是关心她身子是否能承受的住。” 刘善瑶语气并无纠结恼怒之意,倒是让定国公夫人愣了下神。 季从之近些年很得景睿帝的重用,能和季家结亲是多少人家求而不得的,再说女子退亲总是于名声有碍,她这般不是真大度就是缺心眼。 这话在张若晴看来就是假惺惺,心虚的表现,鄙夷的说道:“府医已经看过,她受了凉身子虚弱。郭姑娘已经解释过,是她不小心绊到了池边的石头,并不是你推她下水的,你放心就是了。” 刘善瑶神经大条的点了点头,道:“她没事就好。” 陈琬琰脸黑了黑,这欲盖弥彰的解释之言,实在是让她不敢苟同,虽然她并未看到情况如何。 但凭她如此刻意的引导,大家都会认为是刘善瑶推了郭美薇,而郭美薇为了掩盖事实才替她开脱。 刘善瑶好歹真心称她一声妹妹,她也不能容忍这个傻大妞吃如此闷亏,这事儿若不及时解释清楚,怕是对刘善瑶名声不好。 寒冬推人入冰池,谋害人性命的罪责落在她头上,日后哪里还有好人家敢娶她。 她动了动眼珠子,问道:“善瑶,你能走路吗?” 刘善瑶傻愣愣的点点头,暖了这一会儿,她身子已经有些热了,又喝了碗姜汤驱寒,除了小腿有些酸痒,走路应该问题不大。 “我们去看看郭美薇。”陈琬琰掀开被子就要下榻。 定国公夫人连忙将她按住,说道:“你这孩子才泡了冷水,哪里能再吹寒风,快别折腾了,你有话说便是了,还信不过婶婶吗?” 陈琬琰一想也是,事情出在定国公府,由主人家出面最为合适。她也不愿意出这种风头,本身她名声不好,别再好心做了坏事,连累刘善瑶被人误解更深。 她道:“她们二人落水之事,不能只听郭美薇一面之词。当时我与张三公子,沈,郑,季四位公子就在不远处,我虽并未看到事情经过,但想必四位公子中,定然有人看的一清二楚。” 定国公夫人好歹比她们多活三四十年,国公府家大业大,并非如一汪清泉那般清澈。她自己也是从青春少女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里头的龌龊她自是能分辨一二。 郭美薇解释之言,确实让人听了心生狐疑,似乎暗指她是被刘善瑶推搡下的水,而她大度不计较。 若真的大度宽容,也不会说出让人心生联想的话了。 她急急赶来,也是为了听听刘家姑娘的阐述。 她问刘善瑶道:“刘姑娘可否讲讲事情经过?” 刘善瑶听话的将事情经过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定国公夫人微微皱眉,听她所言竟是好心救人才落了水。 张若晴站在一边不吭声,府医已经熬了驱寒的汤药,由医女端了上来。 陈琬琰看到那黑黢黢的汤水就口中泛苦,她道:“我等下再喝……” 刘善瑶却端起药碗,一口闷了。 陈琬琰:“……” 这人是不是虎? 医女道:“世子夫人还是赶紧喝了,女子体寒本就忌凉,这样冷的天泡了凉水对身子不好。” 陈琬琰抿了抿嘴,仍旧是不肯喝。 “二妹妹怎得如此倔强,赶紧喝了。” 陈琬琰扫了眼来人,裹着厚被子,挺了挺胸,挑眉道:“大姐姐又上赶着给我送银钱吗?” 陈琬瑛:“……” 陈琬瑛一听她提银钱就肝疼,刚才听闻她跳了水,她就巴巴跑来看好戏了。她们一家子都是旱鸭子,指不定她是被哪个男人抱上来的。 “大姐姐要是关心妹妹,不如再给妹妹点银钱花花。”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一副掉进了钱眼儿的样子。 定国公夫人知晓陈琬瑛在将军府做下的事儿,对她也没多少好感。听闻陈琬琰前几日不知为何讹诈了她一笔钱财,就觉得十分解气。 定国公夫人惦记着刚才陈琬琰说的事儿,她操办的宴会,出了这样的事,郭家姑娘已经毁了名节,刘家姑娘也肯定是要丢了亲事,再不能让她名誉受损。 更何况,她一个外人也不想参与她们姐妹二人斗法。 于是起身说道:“我先去将事情经过了解清楚,以免拖延了时间给刘姑娘造成影响。” 陈琬琰颔首道:“婶婶说的极是,您先去忙。” 刘善瑶目露迷茫,她和郭美薇不是已经把事情讲清楚了吗? 二人是失足落水的,还要解释什么? 第253章 姐妹斗法 陈琬瑛端过药碗坐在床边,拿勺子舀了喂到陈琬琰的嘴边,柔声道:“长姐喂你。” 陈琬琰身子后斜,躲开了唇边的勺子,撒娇的扭了扭包裹严实的身子,娇里娇气的说道:“长姐先替妹妹尝尝。” 陈琬瑛见她这样,宛如一个向男人撒娇的狐媚子,想起那日清晨赵锦锋与她一起用早膳,二人柔情蜜意一起坑了她三万两银票。 她眼光倏的冷了下来,恨声道:“胡闹,有病就该吃药。” “我没病,我不吃,你再强迫我,我就去找姐夫告状!”陈琬琰一把将药推开,汤药撒了陈琬瑛一身,陈琬瑛扬手就要打她,却被刘善瑶一把抓住。 “侧妃娘娘这是做什么?”刘善瑶语气不善的问道。 陈琬琰见她被刘善瑶拉住,趁机将陈琬瑛右手的小指指甲掰断,又将她手指上的戒指,头上的钗环配饰一一都啦下来,刘善瑶呆呆的看着她如土匪般的作为,手一松,怔怔的放开了陈琬瑛。 一屋子的人都被陈琬琰突然发难惊的目瞪口呆,一时竟然没有人上来拉架。 陈琬瑛形容狼狈,淡紫色的衣裳染了褐色的汤药,头发没了钗环的束缚散乱在披在肩上,被陈琬琰弄断的指甲鲜血直流,医女赶紧取了止血药给她包扎伤口。 “你疯了不成?”陈琬瑛忍着痛,眼神阴毒的瞪着她,“长姐如母,我今日就替母亲教训教训你。” “我说了我不喝,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喝!” “你这样跋扈不讲理,活该小侯爷不喜欢。” 陈琬琰眼眸渐冷,她嫁入侯府都是陈琬瑛一手策划的,她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推入万丈深渊,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 “小侯爷不喜欢我,我就住你府上,总有人喜欢我。”陈琬琰眸光一闪,气定神闲的说道。 陈琬瑛:“……” 陈琬瑛这辈子就没见过比她还能豁出去的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殿下喜欢她,还是她打着主意勾引二殿下,想抢她的位置? 赵锦锋也确实对她百般容忍,她是二殿下的小姨子,若是让人传出他们二人的风言风语,碍了赵锦锋的名声,恐怕对他上位有阻,这女人心思简直太歹毒。 陈琬瑛心思百转,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取悦了陈琬琰。 她心里有欲望,就会有忌惮。她反正被陈琬瑛摔成了个破罐子,又无欲无求,就要秉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思想与她作对。 她眼眸含笑,语气平淡无波的说道:“我说了我的命值万钱,这点东西怕是不够。” 陈琬瑛收了心绪,又恢复到了温柔贤淑的长姐风范,温声软语的说道:“妹妹这是做什么,你体弱多病,长姐也是担心你受凉生病,不愿喝就不喝。” 陈琬琰笑了笑,“我是瞧着姐姐手上这对翡翠手镯怪好看的,一时没把握好力道才撞到了药碗,姐姐怎的柔弱到连个碗都端不稳呢。” 陈琬瑛不动声色的用衣袖挡住手上的镯子,这镯子水头不错,是她出嫁前从陈府库房拿出来的,是昭和长公主的陪嫁之物。 刘善瑶见她二人从姐妹情深到剑拔弩张,再到姐柔妹顺,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我想要长姐手上那对镯子。”陈琬琰娇里娇气的说道。 屋子里的人皆是抽了抽嘴角,陈琬瑛既想维持端庄仁爱,又不想给她镯子,便打算遁出屋子,柔声道:“你在定国公府惹出祸事,长姐去暖阁瞧瞧,你好生歇息。” 陈琬琰入水救人的事看到的人并不多,她随口就是一句污蔑,一副要去替她摆平祸事的慈爱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长姐嘴巴一张一合,除了给我泼脏水,再说不出人话了是吗?”陈琬琰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将一只镯子从她手腕上褪下,淡淡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对镯子是母亲的嫁妆,放在将军府的库房里,并未添给长姐做嫁妆。” 陈琬瑛脸色微变,柔柔一笑,道:“这是母亲给我的,那时你还未出生,自然是不知。” 陈琬琰故作迷茫的问道:“那为何没有出库记录呢。” 陈琬瑛神情不自然的想拂开她的手,她手刚触碰到陈琬琰的手腕,就被她抓住了手,虎口卡住另一只镯子,就被她褪了下来。 “长姐快去暖阁,没有你去添油加醋,旁人又怎会知晓我又闹了定国公府呢。”陈琬琰笑吟吟的说道。 陈琬瑛舍得花钱给她传黑料,她可舍不得花钱回怼,不过经过她这一闹,这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想必很愿意帮她传传话。 茶余饭后的谈资她是贡献了,至于怎么传,传的快不快那她就不管了。 陈琬瑛不忿的瞪着她,陈琬琰笑咪咪的扬了扬手中的翡翠手镯,“父亲说母亲的嫁妆除了给长兄的,其他都是我的。” 陈琬瑛拂了拂凌乱的头发,收起眼底的凶光,一脸温和柔美的冲她笑了笑,对定国公府的小丫鬟道:“烦你去寻寻我的贴身婢女入画,让她到马车上取干净的衣裳和首饰过来。” 她倒是忘了,陈琬琰和二殿下合伙开了个青苹果乐园,她再怎么折腾,还不是在替她们府上赚钱吗? 她只要在二殿下跟前撒撒娇,再回将军府动些手脚,还怕没有钱花吗? 一对镯子算什么,区区三万金,凭她的手段早晚会弄回来。 是她见李珩对她日渐上心,心生不满,又怕她将山水守望赠予李珩,心急了才想着对她动手抢东西。 又因赵锦锋对陈琬琰暧昧的态度过于紧张,陈琬琰也未必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若是有证据,她这存不气的性子早就发作了,何必咋咋唬唬试探,都是自己心虚才会如此咄咄逼人。 第254章 姐妹针锋相对 她这样跋扈不饶人的性子,倒是符合自己的心意,左右不过是给她些钱财,让自己得个爱护妹妹大方的贤名,给她留个跋扈贪财的名声也好。 她中了毒不知还能活多久,父亲马上就要回京都,她可不想因为陈琬琰被父亲训斥。 “你从小跟在父亲身边,父亲忙碌无人教导你,你年纪小不懂事,长姐也是为了你好。” 陈琬琰掩了清冷的眸色,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低声道:“父亲要是在,肯定不会让你欺负我的。” “都是长姐的不是,快别委屈了。”陈琬瑛说着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下来,让小丫鬟递给陈琬琰,语气宠溺的说道,“父亲宠爱你,你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这首饰你想要直接开口就是了,长姐没有舍不得的。” 陈琬琰见她如此低眉顺目,心中警铃大作,她这般真情流露的样子,是准备继续走温情和善的路子? 屋中丫鬟婆子都认可她这话,她曾是太子妃,自己作天作地的毁了与太子的婚约,如愿嫁入了宣平侯府,确实算是求仁的仁。 刘善瑶见陈琬琰低头不语,不知她在想什么,审视的看向陈琬瑛,见她姿态优雅从容,关切之心溢于言表。一副头疼的表情,仿佛陈琬琰当真顽劣贪财闯了大祸。 “侧妃娘娘,您许是误会了,琬琰下水是为了救我,并不是惹了祸。”事端因她而起,没道理让陈琬琰被她胞姐误会,刘善瑶赶忙出言解释道。 陈琬瑛一怔,这才看向陈琬琰身边的刘善瑶,因为二人都裹着被子并未梳妆,她还以为旁边这人是陈琬琰带来的丫鬟,一时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原来是这样,我是关心则乱,听到琰儿落了水,心急赶来才未弄清楚情况,倒是让妹妹受了委屈。”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道:“妹妹受的委屈多了,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倒是长姐与我自幼分离,只有数面的缘分,二殿下都知晓你不愿理会我,数次拒了我的拜贴,长姐又何必在外人面前如此惺惺作态。”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长姐不是与你解释过了吗,实在是晟儿体弱脱不开身。” “想来是姐姐体弱传染了晟儿,听说二皇子妃很会养孩子,二殿下长子就养的十分聪慧康健,你若是不行就早些将孩子送过去,别把孩子耽误了。” 陈琬瑛闻言瞬间拉下了脸,“晟儿年纪小,体弱多病都是正常的,长大着就好了,不用你瞎操心。” “多余的操心,于我亦然。”这陈琬瑛总是操心着给她造黑料,时不时搞个暗杀,也实在很烦人。 陈琬瑛被她一语双关的话惊的一愣,但见她一脸淡定,又捏不清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陈琬琰神色淡淡,眉宇间困着浅浅的疲倦,刘善瑶怔愣了一会儿,也看出了点门道,对呆站着的丫鬟婆子说道:“倒杯茶来。” 屋中的丫鬟婆子应声而散,除了一个胆子大的丫鬟送了水进来,其他的都躲去了偏厅侯着。 刘善瑶接过茶水,递给陈琬琰道:“琬琰妹妹喝口热茶暖暖胃腹,凉水生寒。” 陈琬琰道了谢,接过一饮而尽,将茶盏递给小丫鬟,脸色稍霁。 陈琬瑛坐着没吭声,她的贴身丫鬟入画捧了干净的衣裙,珠玉钗环进了门,静静的候在她身边。 “二妹妹,真是伶牙俐齿,难怪能将男人都哄的围着你转,姐姐甘拜下风。” “该是我的,我便不会让,便是被人刻意夺去了,我拿回来也是早晚的事儿,你甘拜下风也是正常的,侧妃再尊贵终是妾。” 陈琬瑛神色莫名的望着她,半晌忽而一笑,“纵是妾,也是皇家媳,你一日入侯门,便再与皇室无缘,少些折腾,还是老老实实过你的日子。” “守得住的才是自己的,守不住的不过是一场空罢了,秦姨娘没教过长姐吗?” 陈琬瑛冷着脸,对入画使了个眼色,道:“我瞧着二妹妹平时穿戴素净的很,这套翠玉雕花头面便赏你了罢。” 入画将头面放置在软榻的矮桌上,便低头顺目的退到了陈琬瑛身后。 “圣上有令,命我以太子妃之仪为母妃守丧,丧期许我礼同太子妇,旁人不知,侧妃娘娘应该是知道的。” 陈琬瑛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本意是想陈琬琰跪在她面前磕头谢恩,竟然忘了这一茬,万万没想到,她张嘴就是母妃,太不要脸了,难不成她还想叫圣上父皇不成? 这事儿顾着皇家威仪,圣上并未大肆声张,朝臣或许多少有风声猜测,皇族却都是都知晓的。 真要计较起来,她还真要向陈琬琰行礼,只能接受她的赏赐。 真不知皇帝是个什么意思,因沈皇后亡故未能顺利易储,便抬举她贬低太子? “东西我收下了,下回侧妃娘娘可莫要再忘了分寸,献和赏可要分的清一点,不顾我的脸面不要紧,可莫要伤了太子殿下和圣上的颜面。” 陈琬瑛无语的瞪了半晌眼珠子,一时竟然被她没皮没脸噎的反驳不上来。她已嫁进宣平侯府,竟然还敢腆着脸攀太子,简直不守妇道。 她憋了一肚子气,不甘心的行至门口,见丹云捧了陈琬琰的衣裳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玄色云锦制成的衣裳,衣襟用半指宽的熏色搭配,玄熏二色只有帝王与储君与他们的正室才能用,配了熏色便是二皇子正妃也穿不得。 皇家人皆有穿五时衣的习惯,所谓五时衣便是春青,夏朱,季夏黄,秋白,冬黑。 她为侧妃莫说是五时衣,就是这上头未有绣纹的玄衣,也是她渴望不可及的东西。 明明已经把她从太子妃的位置上拉下来了,凭什么她还能享有此等的尊荣。 第255章 高攀不起 陈琬瑛不禁侧头瞥了她一眼,正对上陈琬琰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含笑回望自己。 陈琬琰黑眼球又黑又大,幽幽的望着人的时候有些吸人神魂的骇人,陈琬瑛惊出一身的冷汗,再不敢多做停留,逃也似的奔出了屋子,她这妹妹邪性的很。 陈琬瑛一走,刘善瑶八卦的问道:“你还有个身份是太子妃?” 陈琬琰:“……” 她清咳了一声,淡淡道:“一女怎能侍二夫呢,太子清白无辜,这是我吓她的。” 刘善瑶:“……” 刘善瑶起身让婢女替她换穿衣梳妆,整理完毕,却见陈琬琰还裹着被子坐在一边发呆。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刘善瑶问道。 陈琬琰摇摇头,问道:“郭美薇可是郭御史家的小姐?” 刘善瑶颔首:“正是。” 如果郭美薇嫁给了季东弦,季家就与郭家有了牵扯。刘峘之所以选择季家正是因为,他们都无派系,只忠于帝王。 若是季家与郭家联姻,可有些大事不妙。 世家联姻讲究荣辱与共,便是季家刚正不阿,也多少会顾及子孙,行事有所偏颇。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郭美薇和季东弦以前关系很好吗?” 刘善瑶神色黯淡了几分,认真的想了想,道:“我不知。” “好儿郎多着呢,一棵秀木被伐了,还有一整片森林等着你挑呢,别难过了。” “我倒不是因为季公子伤怀,而是恐怕日后与美薇相见尴尬。” 陈琬琰愣了愣,这家伙对男女之事是不是还没开窍啊? “相见尴尬不见便是了,过几日我请你去二殿下的庄子上玩。” 刘善瑶笑道:“既然是二殿下的庄子,怎么说的跟你家后花园似的,难怪你长姐气闷。” “哈哈哈。”陈琬琰咯咯的笑个不停,一想到陈琬瑛因为自己与二皇子走的近那别扭样子,就笑的合不拢嘴。 “照她那样想,我的相公们要从宫里排到城外了。” 刘善瑶也被她逗的哈哈大笑,陈琬琰笑着起身让丹云伺候穿了衣裳。 “你喜欢太子殿下吗?”刘善瑶忽然问道。 陈琬琰愣了愣,不自在的眨了眨眼,“怎么问这个?” “我方才听你那话,像是心中有太子殿下。” “我……随口说的,你也知我嫁了人,名声还不好,万万不敢辱没了太子殿下。” 她心情忽然有些失落,赵瑾瑜清风朗月,她已似淤泥。 陈琬琰本就不太喜欢化妆,年轻皮肤好,也用不上将脸涂的那样白。她在丧期只用一根白色丝带将头发束了,只润了个唇添加点气色,就坐在一旁等刘善瑶梳妆打扮。 她掂了掂陈琬瑛留下来的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一把银锞子里头掺了几个小金锞子,一看就是赏下人用的。 刘善瑶见她坐在一边数银锞子,眉头皱了皱,陈琬瑛给她一包银锞子本也没什么,这东西多是她们赏下人之物,给陈琬琰赏人用也说的通,但配上她后来说的话就颇有些侮辱的意味。 也难怪她要扯太子殿下的大旗,二皇子侧妃赠她东西竟然用了个赏字。 “你和你长姐关系不好么?” 陈琬琰想了想,问道:“怎样才算好?” 刘善瑶一怔,迷茫了一瞬,道:“就是一起玩,能说的上体己话。” “实不相瞒,我与她说过的话,还没与你说过的话多,与她见过的次数,也没有与刘大人见过的回数多。” 刘善瑶目若呆鸡的看着她,她方才一度以为,陈琬瑛是被她无礼的行为惹怒的,原来二人根本没见过几回。 她对陈琬琰不熟,只知道她生长在凉州。并不知她长姐拒绝见她,还有伤害她的种种行为。 陈琬琰将刚才伺候的几个人都叫进来,把银锞子给她们分了,道:“辛苦你们几位伺候,我和刘姑娘请你们吃茶。” 银锞子一个差不多有二钱重,一个人得了两三个,围着她二人欢喜的说了一堆好话才退下。 陈琬琰将捡出的几个金锞子给了丹云,自己把翠玉镯子贴身收好,又把从陈琬瑛身上扒拉下来的首饰包起来,递给她道:“当了去。” 丹云听话的收了,又递给她一个红盒子才出了屋子,她今日陪小姐出来,因为来的人多,丫鬟基本上都被安置在了梅园外头侯着。 若不是张若晴的丫鬟去找了她,她还不知陈琬琰跳了水。 刘善瑶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些银子都是你赏的,你却将功劳与我平分,倒教我占了个大便宜。” 陈琬琰耸耸肩,“也不是我的银子,见者有份嘛。” 刘善瑶这会儿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奇,李珩她见过二回,确实生的俊朗潇洒。她心思单纯,听话只能听个字面意思,却不会深思。 听了陈琬琰刚才说的话,便笃定她分明是意在太子。真亦假时假亦真,面对这样心思单纯的人,说了真话便被她抓住了真。 “你觉得李世子和太子谁更好?” 陈琬琰愣了愣,她自然是更喜欢赵瑾瑜,可是她来之前上天已经替她选好了。 当然李珩也很好,可他的心给了太多人,她便不稀罕了,也许赵瑾瑜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同李珩一般潇洒多情。 “他们都很好。”陈琬琰目色渐沉,就是因为太好,她哪个都高攀不起,而她注定不会与人共用一夫。 二人在屋子里说了会儿话,就见沈玥从外头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一人捧了一件崭新的披风。 小丫鬟将披风分别放在她们二人面前,便退去了一边。 沈玥解了披风说道:“我早就该来了,只是方才在暖阁耽误了。” 陈琬琰闻言蹙眉,问道:“发生了什么?” 沈玥瞄了眼一旁的刘善瑶,她们生长在京都,又年岁相差不大,在许多宴会都见过,虽与刘善瑶无深交,却也是相识的,因她不喜欢郭美薇,便也对她的闺蜜刘善瑶无感。 “定国公夫人还未问郭美薇几句,她便昏了过去,现在外头的小姐们都说是刘姑娘推了人下水。” “那季公子如何说呢?”陈琬琰面色凝重的问道。 “季公子说没看清。” 第256章 太子送披风 刘善瑶急急说道:“我……我没有推她,是她被绊倒,我去拉她才掉进水池的。” 沈玥哼笑一声,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同我们解释有什么用,我们也管不住旁人的嘴。” 陈琬琰神色凝重,当时她是背对着池塘的,张策站在她的左手边,沈括在她的右手边,只有郑清之和季东弦是站在她正对面的。 张策当时正在同她介绍郑清之和季东弦,而沈括的视线是被假山完全挡住的,她也不确定郑清之和季东弦看没看到池塘边上的情况。 当时人多,她亦不可能站出来做伪证。 “婶婶没问郑公子吗?” 沈玥摇了摇头,“郑公子说当时正与你交谈,并未注意她们二人。” “我没有推美薇,等她醒来说清楚就好了。”刘善瑶起身抓起了她面前的披风,穿在身上,说道,“我去瞧瞧她。” 陈琬琰刚要起身,就被沈玥按在了软榻上,她不解的看向沈玥。 等刘善瑶冲了出去,沈玥对两个小丫鬟说道:“你们去跟着刘小姐,别叫她摔了。” 两个小丫鬟领命而去,陈琬琰见她将人支开,便知晓她还有话要讲,也没再想着去追人,反正有两个丫鬟跟着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这披风是殿下送来的。”她从披风下面摸出一个密封的陶瓷瓶,递给陈琬琰,“这是驱寒的药。” 陈琬琰苦着脸接过,暗道躲过了陈琬瑛,没躲过赵瑾瑜,就见沈玥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个油纸包,“糖。” 她扭开瓶盖,将药一口气喝了,赶紧漱了漱口,顺手捏了一颗糖。 沈玥道:“你这瓶子做的倒是稀罕,用起来十分方便。” 陈琬琰笑着扭上盖子,她用不惯水囊,就设计了旋转口的陶瓷杯,装上密封的皮圈子也不会漏水,方便刷洗携带。 也正好用于装灌葡萄酒方便售卖,既然要走高端价位,她便在瓶子上下足了功夫,设计了多种形状,搭配了不同的风格的绘图题字,走个新奇的路线。 万万没想到葡萄酒还没开售,就先因陶瓷杯好用大赚了一笔。 “你大哥什么时候也成了耳报神?” 沈玥笑道:“还不是你太大胆,又不肯饮姜汤喝药,那样冰的水,你怎的说跳就跳?” 陈琬琰当时脑子太混乱,原主的遭遇让她感到痛苦,电光火石之际,竟然奋不顾身的去救了刘善瑶。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跳下去,实在是太冷了。水中倒还好,就是出水那一瞬间,冷风一吹简直差点把她冻成冰棍。 进了屋子,在热水中泡了好半天她身子还是木的。 她苦笑道:“大抵是不愿她同我一样,没得选择。” 沈玥握了握她的手,道:“你是个明白人,错过的就放了。” 她自然是瞧出了赵瑾瑜对她的心思,她跳水救人之事,大哥刚传出去,那人就送了披风和药来,生怕她冻着病了。 她来的路上碰到了陈琬瑛,自然也知晓了她使小性子不肯喝药,又从丹云口中知晓,她入口之物都十分谨慎,从不乱用别人递的东西。 她这才意会了赵瑾瑜送这瓶药的用意,应当是对她颇为了解,这得是多上心才会如此。 她那表弟向来同女孩不亲,并未对谁有过不同,不知怎就偏偏对她上了心。 “我……没想别的。” 她应当也是对赵瑾瑜也十分的信任,只是看到了糖球,便将苦药一饮而尽。 原本是上好的姻缘,现在却成了错。 “你……明白就好,现在有许多人家都想与殿下结亲,只……”是他都拒绝了。 “我去看看善瑶!”陈琬琰倏地起身,却因腿脚发软往前踉跄了几步,幸亏沈玥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沈玥面色晦暗,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松开扶她的手,亲自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外头冷,穿厚些。” “谢谢。”陈琬琰慌乱的系好披风,快步出了厢房。 吹着冷风,衣服上淡淡的佛香萦绕鼻端,驱散了她内心的慌乱。 她是该好好的清心凝神,原主不要的赵瑾瑜,别人抢着要呢。只要他与人结亲,就有了稳定的助力,沈括有了挑选的机会便能破了这死局。 他就该像赵锦锋那样,娶妻,纳侧妃,宠侍妾,拉拢朝臣世家大族。 只是她没想到,他尚在孝中便有人开始上赶着与他联姻,古人重孝,她以为这一天会在他脱了孝才会来到。 她走的很快,冷风吹在她的脸上,却吹不走她心头的愁绪。 她一直弄不清楚对赵瑾瑜的感情,是怎么从萌芽发展为燎原的,不就睡了他一回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跳的快了点,脑子炸了白光反应呆了点,知道睡了他心里甜了点,怎么就割舍不下了呢? 沈玥跟着她到暖阁的时候,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几个当事人还在。 张若华见她来了,赶紧迎了过去,道:“妹妹可有哪里不舒服?” “大嫂莫担心,我没事,里头是什么情况?” 张若华为难的低声道:“母亲已经将事情解释了,里头那个还昏着,她昏前话未说清楚,母亲的话信的人不多,众口难调。” “我去看看。” 张若华陪她进去,沈玥这才慢慢悠悠的进了暖阁,她行至沈括身侧,蹙眉问道:“你为何要告诉他?” 家里商量好劝不动赵瑾瑜,就从陈琬琰这里寻突破口,他却又多事让太子殿下再多惦记她一些。 沈括瞥了眼陈琬琰的方向,语气莫名,“承了她的情便要还,况且刘季两家的婚事黄了,也瞒不住。你先去梅园,这事儿回去再说。” 梅园的小姐们成群的聚在一起,正在讨论方才的事情,大多数是不信刘善瑶没推人的。 沈玥进了园子,就被一个女子叫住,沈玥看到她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正想转个方向,那女子却将她拦住。 “樊五姑娘这是何意?”沈玥语气不善的问道。 第257章 先动手者贱 “我知晓你恼了我,可那不是我的意思,我……没想到会这样。”樊嘉恩懊恼的说道,“难道亲事没成,你我日后就不是闺中好友了吗?” “既然你家不愿结亲,又为何三番两次带你去我们府上,如此戏耍,将我大哥置于何地?” 樊嘉恩着急的说道:“家中之事皆由父亲母亲做主,我又有什么办法,你知道,我是愿意的。” 沈玥叹了口气,“成不了的事,莫再提了,七皇子殿下确实是很好的选择,我沈家确实不足以与之相比。” “你带我去见见沈公子,我有话与他说。” 沈玥摇摇头,劝道:“既已成定局,也莫再强求了,再见不过徒增伤感。” 说罢,越过她朝陈琬瑛的方向走去。 樊嘉恩红着眼望着沈玥的背影,眸中闪过一抹怨毒,她们二人也曾相谈甚欢,只是一个小忙她却不肯帮。 陈琬瑛说的没错,只要她见了沈括,与他分析出利害,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沈玥就是不想她嫁入沈家,才不肯帮她见沈括。 项思纯见沈玥走了,就从不远处走过来问道:“嘉恩,沈玥没同意吗?” 樊嘉恩低低应了一声,“她不肯帮忙。” 项思纯提议道:“不如我们自己去暖阁寻沈公子?” “太子殿下真的一点结亲的意思都没有吗?” 项思纯的眼中闪过一丝怨念,随即又恢复了柔弱之态,“没有。” 她父亲数次与太子殿下谈起将她送去东宫,皆被拒绝,所以她今日见着陈琬琰才屡次为难。 她弃如敝履的太子殿下,却是她的求而不得。 一想到方才陈琬瑛的话,她就恼恨不已,陈琬琰分明已经嫁人,为何还要攀扯太子殿下,还敢扬言自己是太子妃? 她拉住樊嘉恩的手,牵着她出了梅园,往暖阁走去。 “咱们去见见沈公子,他与殿下一起长大总是有几分薄面。让他去和太子殿下求个成全,二殿下侧妃不是说了,只要我进了东宫,你就有机会嫁去沈家了吗?” 樊嘉恩被她拖着往前走,父亲确实是因为太子拒绝与世家大族联姻,认为他看不清局势,凡才浅识庸碌无为难堪大任,才转投了七皇子。 七皇子殿下是三皇子的胞弟,选择七皇子既投靠了三皇子,又与他关系若即若离,三皇子若成事,他家荣耀稳固,他若不成,樊家也不至于受重创。 至于二皇子一系,自从陈琬琰嫁给了李珩,就已经很明显的与太子殿下站在了对立,储君一日未废,便还是名正言顺的下任君主,二皇子风头正劲,这么明显的站队,她父亲是不会选择的。 四皇子一系自顾不暇,只有七皇子殿下最为合适。 她望了眼拉着她手的项思纯,她说的不错,只要她入了东宫,她父亲就有可能回心转意。 二人快步来到暖阁,就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相互对视一眼,快步去了郭美薇所在的厢房。 只见陈琬琰拿了根毛笔站在她的床前,项思纯看到陈琬琰的背影,松开樊嘉恩的手,冲上前一把将她推开,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陈琬琰不防被她用力一推,差点摔倒,幸好刘善瑶扶了她一把,才没坐到地上。 “你没事?”刘善瑶关心的问道。 陈琬琰本就因为泡了冷水小腿酸胀,被她这一推就扭了脚踝,她强忍着疼暗骂一句倒霉,好人当不得。 站直身子,上手就推了回去,一把将项思纯推倒在地,恨声道:“有疯病就去治,少出来撒野。” 项思纯愣愣的被她推倒,手掌擦在地上火烧的疼,呲呲溜溜的吸了几口凉气。 “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已经嫁人了竟然还敢以太子妃自居,今日我就要替太子殿下教训教训你!” 项思纯回过神,想到陈琬瑛不经意说漏嘴的话,再看到她这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就气的发抖。 陈琬琰凝神打量她,讥讽的问道:“敢问你是殿下什么人,轮得到你替他教训我?” “我……”项思纯被她噎住,吞了口口水,说道,“反正不允许你坏太子殿下声誉。” “我若做错了,自有殿下与圣上发落,你既不是太子殿下的什么人,还是少出口成狂的好,以免惹祸上身。”陈琬琰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她只在陈琬瑛和刘善瑶面前以太子妃身份压过人,刘善瑶忙着心疼郭美薇,根本没机会出去说,她勾了勾唇角,陈琬瑛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想着给她添堵。 她故意提太子妃的身份就是为了激怒她,想亲自确认散播她心系李珩谣言的人是她还是赵锦锋,没想到真的是她。 这话不过刚出她的口,她就迫不及待的借刀在她身上划口子了。 樊嘉恩将项思纯从地上扶起,看到她手掌的擦伤,对陈琬琰责问道:“李世子夫人未免有点太过分了,思纯不过轻轻推了你一下,你就将她伤成这般?” “这位姑娘说话好没道理,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先动手者贱。”陈琬琰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见她双眼泛红,便将责怪的话憋了回去。 郭美薇看到陈琬琰只觉得烦闷,她装晕装的好好的,被她拿毛笔在鼻孔扫来扫去,一个没忍住就打了个喷嚏。 她细声细气的说道:“我身子不适,想静休,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陈琬琰闻言,眸光波光流转,说道:“我有几句话想问郭姑娘,这二位姑娘来的刚好,也听听做个见证。” 郭美薇冷声说道:“我呛了水很不舒服,请你出去。” “现在外头都在传善瑶推你入水,你是她的闺蜜,应该也不愿看到她好心救你,还被人冤枉。” “我该说的已经解释清楚了,别人怎么想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世子夫人有时间在这里为难我,不如早些出去替善瑶解释清楚。” 刘善瑶呆呆的说道:“美薇说的对,我出去和别人解释一下就好了,美薇呛了水,就让她好好休息。” 陈琬琰忍不住抚额,她淡淡的对刘善瑶说道:“你自己去解释,别人只会认为你在狡辩,越描越黑。” 她转头问闭眼躺着的郭美薇,“你是不是自己掉下去的?” 第258章 又当又立 郭美薇静静躺着,眼睛紧闭并不作答,刘善瑶怔愣的看着郭美薇,她只要说是,她就能和屋中的人一起出去解释清楚,可是她只是闭口不言。 刘善瑶低声唤道:“美薇,你说句话好不好?” 郭美薇不为所动,刘善瑶登时就急了,慌乱的对屋中人解释道:“我没有推她落水……我真的没有。” 刘善瑶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求助的望着陈琬琰,屋中没人讲话,郭美薇转了个身,留了个冷漠的背影给她们。 张若华冷声问道:“郭姑娘,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为何不肯替刘姑娘解释?” “我该说的刚才已经说了,你们又为何一直苦苦逼问?” 张若华道:“你方才未将话讲明白便昏了过去,现下有诸多对刘姑娘不好的流言,你若真当她是密友,就该将事实真相说出来,以免她遭人误解,坏了名声。” “那我的名声呢?”郭美薇低声问道。 陈琬琰冷笑一声,“你既然已经选择用名声换姻缘,还在乎?” 她当时可是听到郭美薇让刘善瑶与季家退婚的言论,她这是既想抢了人家的姻缘,还想坏了刘善瑶的名声。 真是又当又立! “我告诉你,别人会被你迷惑,我可不会,你自己跳下去的,当真以为没人看到?” 郭美薇语气淡漠低缓,轻笑一声道:“正对着我的季公子和郑公子都未看到,你背对着我怎么看到的,难不成世子夫人背后也长了眼睛吗?” 陈琬琰笑了笑,反问道:“你若不仔细观察过,又怎会记这样清楚我们的位置呢,郭姑娘是看到季公子和郑公子,知道他们中会有人去救你,所以落水那一瞬便丢了披风吗?” 张若华愣了一瞬,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已经听说了,郭美薇并未下沉,反而是刘善瑶因为厚重的披风拖累沉入池塘底,许久才被陈琬琰捞上来,上岸之际人还是昏迷不醒的。 陈琬琰笑了笑,她就是故意在池底拖延了时间,防的就是郭美薇反咬。 刘善瑶终于从迷糊中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故意跳进去的?你疯了,那是冰水,万一没人来救,你我二人就没命了!” 她腿软了一瞬,心有余悸的往陈琬琰身边靠了靠,她不敢想,当时陈琬琰若不在附近,她是否还有命在。 陈琬琰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若是没看到她意中人,她也未必会跳。” 刘善瑶气的胸口疼,“你为了让我与季家退婚,这样冷的天池塘都敢跳,我成全你就是了。但我没有推你,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 “推没推,只有你我二人清楚。”郭美薇说完,再也不肯理会她们。 当时刘善瑶是背对着他们的,她挨没挨到她,除了他们二人谁又能知道呢,她没了名声,她刘善瑶也不能独善其身。 她的亲事不能是刘善瑶的成全,而是刘善瑶一手造成的,她以后才能在季家抬起头做人。 项思纯和樊嘉恩对视一眼,她们大概也听出了味儿,只是二人各怀心思谁也没说话,只想赶紧离开这间屋子。 “郭姑娘故意在定国公府来这么一出,玩的一手好计谋呀,应该是有人教过的?”陈琬琰神情变幻莫测,她脚踝疼的厉害,在床沿坐下。 赵瑾瑜刚和定国公府来往密切几分,她这就来国公府作乱,让刘善瑶在定国公府丢了姻缘,毁了名声,刘峘怎会不恼定国公府,刘峘这样只忠于皇上的人,想再拉拢就难上加难了。 季家在枢密院举足轻重,乃天子近臣,郭家又是三皇子的外家,郭美薇是否对季东弦情根深种她不知,但是郭家志在掌兵权,还想渗透皇帝所有的禁卫军,她是看的一清二楚。 若是赵瑾瑜继续与定国公府来往,甚至娶纳张若晴,就难以拉拢恼了定国公府的刘峘。 典型的郭家做派,得不到就毁掉。 她猜测应该是郭家拉拢刘峘未成功,才有了此等事端。 即便是刘善瑶今日不在水池边,郭美薇也会在季东弦面前落水,意图在抢刘善瑶的亲事。 而事出在定国公府,定国公府作为这场宴会的举办人,出了这等岔子也难辞其咎。 “郭姑娘就这么肯定自己能嫁进季家?”陈琬琰似笑非笑的问道。 刘季两家是这般容易算计的吗? 郭美微背对着她,语气冷淡的说道:“这就不用世子夫人操心了。” 张若华脸色逐渐变的难看,张若晴总是与人提起自己仰慕太子殿下,让人以为他们家有意让张若晴与太子结亲,郭家这才闹了这样一出来敲打。 不可否认赵瑾瑜很优秀,朝堂上二殿下的人已经开始转变了口风,从一开始针对,到闭口不言,现在已经开始上奏替他邀功了。 江州赈灾之事慢慢在朝中传开,她只听陈明玄说了一二,也觉得赵瑾瑜这事儿办的十分好,花最少的钱,办了最妥帖的事。 有陈家的镇西军做助力,给张若晴要个太子妃的位置并不难,张家也能借陈家和太子的力成为京都的顶级世家。 只是太子还未松口,他们就被三皇子一系敲打了。 刘善瑶拉了拉陈琬琰的衣裳,求助的望向她,低声道:“我真的没有推她。” 陈琬琰颔首,“我知道,但这事儿需要你自己来解决。” 没有谁能一直保护谁,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躲过别人的陷害,刘善瑶心思太简单,刚好趁此机会磨练一下。 况且她名声不好,帮不好还会害了她。 刘善瑶沮丧的垂着头想了半天,忽然眼前一亮,“我知道怎么证明我的清白了。” 陈琬琰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瞥了眼侧身躺着的郭美薇,“既然郭姑娘不肯说出事情真相,我们便不在此打扰了。” 刘善瑶点点头,一扫刚才的郁闷,语气轻快的催促道:“走。” 陈琬琰忍着脚疼起了身,慢悠悠的跟着她出了郭美薇的屋子,项思纯和樊嘉恩紧跟其后,出门就遇见了当事的四个男人。 季东弦突然开口说道:“善瑶,我有话要同你说。” 第259章 在人家伤口上撒欢 刘善瑶愣了一下,她本来就不是别别扭扭的性子,与季东弦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也很熟悉了,见他往远处走了些,与陈琬琰低语了几句,就莲步款款的跟了过去。 季东弦问道:“你也受了凉,身体没事吗?” 刘善瑶点了点头,“我身体好,没大碍。” “善瑶,方才事出紧急没有先救你,你生气了吗?” “没有,我这不是没事嘛,你不用担心我。” “你放心,我不会同你解除婚约的。”季东弦上前一步说道。 “不解除难道要我与美薇一同嫁给你吗?” 刘善瑶往后退了两步,低声道:“你与美薇两情相悦,她失了名节,这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你我二人的婚约就此作罢,日后也不必再提了。” 季东弦还想说什么,就见刘善瑶抹了抹眼泪,他只觉得烦闷,他只是凭本能反应先捞起了离他最近的郭美薇,难道就要因此错过刘善瑶吗? “你真的没有看清楚美薇怎么落水的吗?” 季东弦怔愣的点了点头,当时刘善瑶背对着他,他只看到刘善瑶伸了手,然后就与郭美薇一起掉入了水中。 “善瑶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刘善瑶愣了愣,反问道:“你也认为是我推她的?” 季东弦不语,在他的视角看来确实如此。 刘善瑶心如死灰的擦干了眼泪,僵硬的解释道:“是她自己掉下去的,我没推她。” 她说罢转身去找陈琬琰,她怎么也没想到,完全信任她的人竟然是陈琬琰。 她走到陈琬琰身边,认真的问道:“你是不是真的信我?” 陈琬琰笑着点了点头,刘善瑶继续问道:“为什么?” “推她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又不擅水,难道是打算淹死自己成全他们吗?” 面对她的打趣,刘善瑶脸色微微泛红,连个初次见面的人都能毫无保留的信任她,季东弦却怀疑她,幸而亲事未成。 她笑道:“今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丢了未婚夫与密友,捡了个知己,也还算不错。 沈括打量着陈琬琰,她这个人真是让人看不清,虽然已经知晓她是被人诬陷才嫁去了宣平侯府,他仍是不太愿意接受赵瑾瑜喜欢她。 “你脚怎么回事?”沈括问道。 不提还好,一提陈琬琰眉头就蹙了起来,气闷的指着项思纯说道:“她推的。” 沈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项思纯和樊嘉恩愣了一会儿,便回过头,说道:“你回去歇着,哪里都有你凑热闹。”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那不行,作为当事人,我要亲自去看看善瑶怎么为自己洗清冤屈。” 项思纯这才反应过来,对陈琬琰凶道:“分明是你先不要脸的说自己是太子妃,我才气恼推了你的,况且你也打伤了我。” 她说着伸出手,她的手擦在地上也脱了一层皮,到现在还没去找府医清理。 陈琬琰眼角抽了抽,看到几个男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她僵硬着脸憋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没……” “你还敢狡辩,是你长姐受了你的伤害,不小心说了出来,我和嘉恩都听到了。” 项思纯推了推发呆的樊嘉恩,“你说是不是。” 樊嘉恩颔首,“方才我们同二殿下侧妃说了会儿话,她不经意间说出的。” “你敢用太子妃的身份欺压你长姐,怎么不敢承认呢?”项思纯叫嚣道。 陈琬琰讪讪的打量了一圈吃瓜群众,没好气的说道:“我要是太子妃,你头一个别想进东宫。” 项思纯气的干瞪眼,还是樊嘉恩拉了她一把,她才没继续与她对峙。 郑清之没忍住笑了一声,被陈琬琰赏了个白眼。谁不知道项家想把项思纯送进东宫,被太子婉拒了,这人简直是在人家伤口上撒欢。 “你真的没看到郭美薇如何落水的?”陈琬琰奶凶奶凶的问道。 郑清之淡淡问道:“我看未看到,于她而言重要吗?” 醒来不顾自己安危,还去关心人家是否康健,连故意陷害都看不出,笨成这样就该受点罪,让她知晓人世间的险恶。 很该让她长长脑子,日后行事才会谨慎,多长个心眼才能在深宅大院活的好。 陈琬琰低笑一声,确实不重要,她评价道:“冷漠无情。” 郑清之也不解释,季东弦身为她的未婚夫既然都说了他未看清楚,他又怎能同他说的不一致,让人猜测他刻意替刘善瑶开脱,怀疑他们二人有私情呢。 这不平白浪费了她下水救人的心意么。 他也想看看刘善瑶是否有本事自己脱去嫌疑,毕竟是刘大人的女儿,总不能这点小事都摆不平。 一行人往水池边走去,陈琬琰一瘸一拐的,刘善瑶扶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樊嘉恩行至沈括身侧,低声问道:“沈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括袖中的手紧了紧,面上还是一派淡定,沉声问道:“说什么?” “你我二人的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沈括停下脚步,等他们走出了些距离,才低声说道:“你我二人从未有过什么,莫要拿自己名节说道。” “你知这并不是我所愿……” 沈括见她所言愈发大胆,打断她道:“此事不要再提,被旁人知晓了,你往后嫁人日子还怎样过?” “你既然并非无意,何不争取一把?”樊嘉恩紧紧逼问。 沈括深吸一口气,无奈的问道:“如何争取?” 他们两家数次往来,本以为水到渠成,待订了亲事,过一二年再成亲也可。沈家请了媒人,却被樊家家主以女尚小一口回绝,一丝余地也不留,还要怎样争取。 “只要你去求太子殿下收项思纯进东宫,我父亲一定会同意我们的亲事。” 沈括难以置信的看着樊嘉恩,这还是那个说话大方知礼的樊五姑娘吗? “殿下尚在孝中,如何娶纳?” 樊嘉恩道:“只是先接去东宫做个侍妾,待殿下除了孝,再给名分。” 沈括沉了脸,冷声说道:“你把殿下当成什么人了,他是君,臣子怎能左右君,更何况还是如此有违孝道之事,这是陷殿下于不仁不义。” 若是赵瑾瑜真的收了人进东宫,其他要送女儿去东宫的人又该如何拒? 第260章 口舌之战 那几位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只要他如此做了,便会立时指使人弹劾他行为失德,罔顾孝道,公然拉帮结派。 “收人进东宫对太子殿下是有助益的,就是违背了礼制又如何,总比他风雨中飘摇无人相助好。只是侍寝,不给名分也不算违了礼数。” 樊嘉恩顿了顿,继续说道,“况且,如果我二人结了亲,樊家与我外祖家也会支持他,殿下并不亏不是吗?” 沈括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十分有道理,可是沈皇后毕竟也是他的姨母,对他也十分的好。 “殿下为人正直严明,不会如此做,你家既然已经投靠了七皇子,便不要左右摇摆了,我不会娶你。” 沈括说罢大步走了,留樊嘉恩一个人站在原地,她不甘心的吼道:“是因为她吗?” 沈括拧眉,他自然知晓樊嘉恩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也没打算解释,误会了也好,这样她也该死心了。 二人的婚事本就不能成,何必叫她再惦记。 陈琬琰闻声回头看了眼沈括和樊嘉恩,不料脚下踩空,踉跄几步拖着刘善瑶往前冲去。 张策伸手扶了她一把,问道:“没事?” 郑清之也虚虚扶了刘善瑶一下,见她站稳了身子,便放开了手。 刘善瑶对他道了谢,赶紧去扶陈琬琰,关心的问道:“你脚还好吗?都是我不好,没扶住你。” 陈琬琰还未说话,就听项思纯讥讽的说道:“陈侧妃所言不假,你果然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勾引男人,日日缠着自己姐夫不说,这会儿又和张三公子搂搂抱抱。” 陈琬琰眸色清冷的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就是有本事勾引男人,你有本事你也去,只怕你送上门,人家还不肯收。” 方才还在众人前装的天真无邪,这会儿人少就化身正义之士开始对她出言讨伐了,变脸都没这么快的。 项思纯黑着脸没接腔,她不是不敢,是她根本就不能近太子殿下的身。 那日她假装崴脚对太子殿下投怀送抱,太子就眼睁睁的看着她摔倒在地,扶也未扶她一把。 “太子殿下也未必肯搭理你,就算你再想当他的妻,你也没有那个资格,一个残花败柳,还妄想当太子妃,真是笑话!”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是残花败柳,做不成太子殿下的妻,你是冰清玉洁为何主动连给殿下做妾都遭嫌弃?” 沈括快步上前,冷着脸扶住陈琬琰,硬声道:“你同她废什么话,就会呈口舌之快,真的一点名声也不要了?” 陈琬琰委屈巴巴的扁扁嘴,“你扶我干什么,你就不怕也被那张臭嘴说成是我的裙下之臣,你是不是想当老光棍?” 沈括简直被她气笑了,板着脸呵斥道:“你胡说什么,这样的诨话也敢乱说。” “我反正是没脸了,不如你跟了我算了。” 沈括脸一会黑了青,青了白,想把她推开,又怕伤了她让赵瑾瑜心疼,一时竟有些左右为难。 张策脸黑如锅底,恼火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负责,刚收了本公子才几天,就又惦记上沈公子了?” 陈琬琰一头黑线,用看傻狗的眼神看着他,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 她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口,深吸好几口气,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跟着他抽什么风?????” 张策暧昧的冲她挤眉弄眼,问道:“我方才演的怎么样,合格了吗?” 陈琬琰干瞪眼了半晌,长出了一口气,她刚才着实被他唬了一跳,心脏差点被他吓蹦出来,原来是来了一段即兴表演,替她化解尴尬。 她不吝啬的赞道:“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天赋异禀,最近练的不错,都可以以假乱真了。” “那是,毕竟你整这个还挺有意思的,你病也当好了,回去可千万别再病了,你不带着我,我也不好老去二殿下的庄子。”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刘善瑶疑惑的问道:“二殿下庄子上有什么好玩的?” 陈琬琰笑着说道:“过几日带你去玩,保准你玩的开心。” 张策道:“别忘了我的礼物。” 陈琬琰道:“东西已经在庄子了,到时候教你用。” 郑清之忽然问道:“你最近总是寻不见人,都是去了二殿下那里?” 张策不好意思的颔首,神神秘秘的说道:“有趣的紧。” 郑清之知晓他最是爱玩,他说了有趣那肯定是真的喜欢,只是定国公府什么时候同二皇子这样亲密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到了陈琬琰偷听的假山,刘善瑶让他们按照当时位置各自站好,她自己去了池塘边上。 池塘的冰已经全破了,几个小厮正划着船在捞她和陈琬琰的衣裳,还有几个小丫鬟站在岸边,岸边结了一层薄冰,刘善瑶因不久前才落了水,靠近水还有点害怕。 小丫鬟一见她靠近水边,赶紧走上来,说道:“刘小姐,这边太滑,您要找什么奴婢来便是了。” 刘善瑶站在郭美薇的位置,朝季东弦望了一眼,她对小丫鬟说道:“你站去我对面。” 小丫鬟不明就里的站到她的对面,只听她说道:“推我一把。” 小丫鬟吓了一跳,脸色白了白,“这怎么行,您刚落了水,再掉进去可如何是好。” “掉不进去的。”她笃定的说道。 她仔细的回忆了落水前的点点滴滴,郭美薇明显是往后退了两步才跌进去的,若她不往后退,根本跌不进去,便是跌进去,也是身子仰躺在岸石上,头朝下栽进去。 当时郭美薇明明是后仰躺进去的。 小丫鬟迟疑的看着她,刘善瑶摘了耳环递给她,“这是赏你的,拜托你了,替我洗清冤屈。” 小丫鬟还当是什么事儿呢,说道:“何必如此麻烦,奴婢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可以替您说句公道话。” 第261章 自证清白 原来她正是张若华叮嘱跟着陈琬琰的小丫鬟,她当时看到陈琬琰躲在假山后头,就在一边站着没过去,后来被张三公子支开了。 她也因此去了假山右边,刚好能看到二人的互动,郭美薇自己往后退进了池子,刘善瑶伸手去拉她,也被带进了池塘。 刘善瑶却摇摇头,“不是亲眼所见,别人只会以为我收买了你。” 小丫鬟没接她的耳环,道:“那奴婢就斗胆推您一回,若是推的重了您别怪罪。” 刘善瑶颔首,“我只会谢你,不会怪你。” 小丫鬟伸手推了她一把,刘善瑶脚下一滑,往后退了一步,小丫鬟身子后仰,勉强站稳身子,赶紧去抓她,却被她带倒在地,二人一起摔在了池塘边的石头上,她的发梢湿了水,一出水便结了冰霜。 虽然石头硌的刘善瑶背脊生疼,她却笑了出来。 小丫鬟赶忙将她扶了起来,“对不住刘小姐,奴婢没拉住你。” 刘善瑶摇了摇头,道:“还要多谢你。” 陈琬琰背对着刘善瑶轻笑一声,问道:“都看明白了吗?” 救人是前倾,推人是后仰,因为脚下滑又受到了阻力,身体会不自觉的后仰。 郑清之颔首道:“若是推人下水,她自己必不会落水,而她一落水便沉了下去,只能说明她救人心切,并没有准备。而被她推下水之人绊到池塘的石头,应该头朝下入水,而不是扒住冰面浮在水面上。” 沈括道:“推人和拉人的动作虽然很难分清,但是推人之后,人会下意识的收回手,拉人却不会。” 所以小丫鬟推了刘善瑶之后,收回了手,又伸手去拉她,就有了两个动作。 张策恍然道:“难怪郭姑娘头顶的发髻是干的。” 季东弦眸光复杂的看着刘善瑶,她与那个小丫鬟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而那个小丫鬟确实是他们来时遇见的那个,她当时站的角度也确实能看清楚经过。 他刚才也看的清楚,那小丫鬟推了她一把,刘善瑶才往后退了一步,而他看的很清楚,郭美薇是先退后的一步,刘善瑶才伸得手,而她也并未收回手便一起入了水塘。 小丫鬟扶着刘善瑶一起往他们的方向过来,刘善瑶因为地面滑,也崴了脚,她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甚至还能和陈琬琰开玩笑。 “我俩这回可真是有难同当了。” 陈琬琰乐不可支的看着她,俩人不但一起泡了池塘结冰的冷水,现在又一人瘸了一只脚。 “缘分。”她抱了抱刘善瑶,在她耳边轻声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经此变故,陈琬琰相信,刘善瑶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女孩,她也会慢慢的长大,会处理好她将要面对的困难,而不是傻傻的付出了真心,被人伤害了还替人家着想。 至于季东弦,从他选择了郭美薇开始,他们的缘分就到头了。 他不信任刘善瑶,就算二人在一起,刘善瑶听话只会听表面,傻傻的听不出弦外之音,稍微被人挑拨他就会下意识的怀疑刘善瑶,实在不是良配。 郭美薇就是最好的证据。 陈琬琰瞥了眼郑清之,淡淡道:“郑公子生了一双慧眼。” 郑清之冲她拱拱手,讨饶道:“还请太子妃放过。” 陈琬琰:“……” 这梗过不去了是,她瞥了眼郑清之,哼笑一声,为了堵她的嘴,太子妃都叫出来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看了看郑大尾巴狼,又看了看刘小白兔。 “表哥,我不准你叫她太子妃!” 陈琬琰脸黑了黑,就见张若晴带着个眼生的姑娘,火烧火燎的朝这边快步走来,那个姑娘与郑清之眉眼有几分相似,身量纤细瘦弱。 她不经意瞥了眼刘善瑶身上明显短了一截,只到脚踝的披风,似笑非笑的看着郑清之,好一个司马昭。 她还以为刘善瑶的披风也是赵瑾瑜送来的呢,敢情是郑姑娘的。 郑清之接收到她的目光,冲她拱拱手,无声的做了个口型。 郑凝雪站到郑清之身侧,打量的看着陈琬琰。陈琬琰大方的任她打量,甚至还友好的冲她抿唇笑了笑。 陈琬琰对小丫鬟道:“我记得你,上回我来就是你伺候的。” 小丫鬟跪在地上恭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头,陈琬琰疑惑不解的问道:“行这么大礼做什么,起来。” 小丫鬟起身态度恭敬的说道:“奴婢是替兄长感激世子夫人对我兄长的提拔。” “这是国公府,我何时提拔过你兄长?”陈琬琰被她弄的迷迷糊糊。 小丫鬟脆生生的说道:“奴婢的兄长叫王润生,现在在陈府的布庄做事。” 陈琬琰这才想到了是有这么个人,之前因为机灵发现了陈家生意上的猫腻,被张若华安排去了哪里她倒是没问过。 “原来是你的兄长,他自己聪慧差事办的妥当,得了大嫂的赏识,却是与我无关。” 小丫鬟道:“兄长说是您给大小姐提的建议,兄长心中感激敬佩,嘱咐奴婢若是见着您一定要替他给您道谢磕头。谢您的关照点拨,心慈仁善体恤下人,念及寒风难忍给的赏赐。” 陈琬琰摸摸她的头,见她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说话条理分明,难的是将她的品德说的那样高洁脱俗,便笑着说道:“辛苦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王润珠。” “你们兄妹都很好,日后也要好好当差,不可懈怠,今日多谢你了。”陈琬琰刚才看到她去护刘善瑶的行为,她从腰间的荷包里摸了两颗猫眼石,递给她,“送你一对珠子玩。” 王润珠摆摆手,推拒道:“奴婢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陈琬琰往她手里一塞,说道:“这是激励你日后更用心当差的,好人有好报,拿着玩。” 王润珠接过冲她行了个大礼,“奴婢多谢世子夫人赏赐。” “这可不是赏赐,这是谢礼。” 张策笑道:“你去里头将事情说清楚,立个大功,叫母亲也赏些个物件。” 王润珠应了,一路跟在她们后头回了梅园。 第262章 娶妻要擦亮眼 陈琬琰和刘善瑶二人先是泡了冷水,又是负伤致残,俩人都兴致缺缺的。 偏偏这群人从进梅园就一直与她俩一起,由张策将事情经过解释了一遍,又有小丫鬟作证,这事儿便算揭过了。 只是终究是有流言蜚语传了出去,毕竟众口铄金,人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这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的。 陈琬琰与刘善瑶坐在一起,看那群人斗诗作画,抚琴跳舞,她一项都不擅长。 刘善瑶倒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只是她今日多灾多难,先救人落水又被闺蜜冤枉,同时失了婚约与闺蜜,她就是再没心没肺也觉得累了。 项思纯画了一副红梅斗艳图,倒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但看到她冲自己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陈琬琰便别开了眼。 男眷与女眷之间就隔了一道屏风,影影绰绰的,大有欲盖弥彰之意。 郑凝雪在张策悠扬的琴声中翩翩起舞,她一身水红色的石榴裙,因为身型纤瘦,穿了棉衣也不显的臃肿。 只见她翘着兰花指的手腕灵活轻转,从她秀气的脸颊边划过,露出她神采飞扬的笑容,舞姿含蓄撩人脚步轻盈飘逸,跳舞时她明丽动人,与刚才给人弱柳扶风的模样并不同。 这样的她更有魅力。 “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跳舞,跳的真好。”刘善瑶道。 “是挺好的。”一看就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她腰肢柔软,身型纤细,一定是自小便苦练过的。 陈琬琰诧异的问道:“她从没跳过吗?” 刘善瑶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同她不熟,郭美薇不太喜欢她,我与她也从无往来。” 陈琬琰了然的颔首,张家与陈家结了亲,张夫人出自郑家,无论他们是曾经的太子一脉,还是现在二皇子一脉,或许他们一直保持中立,都不曾归属过三皇子。 郭家是三皇子外家,郭美薇不喜欢是正常的。 陈琬琰问道:“难道你只有郭美薇一个闺蜜吗?” 刘善瑶怔愣一瞬,半晌之后才认真的点了点头,“现在有你了。” 陈琬琰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她得傻到什么样,才只有郭美薇一个闺蜜。 樊嘉恩一脸嫌恶的望着陈琬琰,对项思纯说道:“我实在想不通,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沈括!” 任她说什么,沈括都不肯再理会她,见了她就远远的躲开,而他却在偷偷的看水性杨花的陈琬琰。 一想到被她打伤的陈琬瑛,那副受气包敢怒不敢言的愁容,还有欲言又止的说起二皇子不愿理会陈琬琰,她还日日纠缠,让她十分痛苦。 “因为得不到李珩的青睐,便嫉妒自己长姐与二殿下恩爱,勾引二殿下挫磨她胞姐,这么恶毒的人凭什么能得沈公子的青眼!” 樊嘉恩絮絮叨叨的吐槽,又见沈括一直在看她,就觉得陈琬琰的人品比传闻还要不堪。 项思纯附和道:“她为了压自己长姐一头,竟然臆想自己是太子妃,也是够不要脸了。” “陈侧妃不过是不小心说出了她意图勾引二殿下,便吓的花容失色,颤抖个不停,也不知道受了她多少磋磨,也着实可怜。” 樊嘉恩说到这里,便抛下项思纯走至刘善瑶面前,提醒道:“刘姑娘还是离这种人远一些,别被她拖累了名声,一个连自己姐夫都勾引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刘善瑶蹙了蹙眉,“你听谁说的诨话,没有证据的事儿还是不要乱说。” “你问她是不是闯了宵禁去二殿下府上,缠着他用早膳,还日日去大理寺缠着二殿下。如此就罢了,既然已经选择放弃太子殿下,为何又要以太子妃的身份压人?” 陈琬琰冷声问道:“说完了吗?” “你就是不要脸,你既然不肯嫁给太子殿下,又为何不许旁人嫁给他?” 樊嘉恩的声音有些大,引的离她们距离稍近点的公子小姐纷纷侧目,陈琬琰见过没脑子的就没见过这么没脑子的。 这特么的还是阳间呢,这人打从出现就没干过一件人事。 “不论是太子殿下,还是二殿下都不是你能妄议的,你若是有脑子就不要再说了。”陈琬琰冷声说完就要离去,却被樊嘉恩一把拉住。 “你敢做,别人怎么不能说了?” 陈琬琰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这就是古代的大家闺秀?简直就是个神经病!大家闺秀难道不应该谦和有礼斯文秀气,说话文邹邹,行事娇滴滴。 哪里像她这样纠缠不休的针对,还如此暴躁的? 她压低声音说道:“我做了又怎么样,我勾不勾引二殿下是我的事与你何干?我就是把自己当太子妃了,不让你们进东宫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樊嘉恩被她没皮没脸噎的翻了个白眼,沈括见樊嘉恩又与陈琬琰凑在了一起,抬步过去,将她二人隔开,对樊嘉恩道:“樊姑娘,请你说话客气一点,没有亲眼见证的事情就不要到处乱说了。” 樊嘉恩见沈括维护陈琬琰,更是气恼,道:“难道你也是因为她,才不愿意与我樊家结亲?” 沈括被她无脑轰炸搞的莫名其妙,分明是她家先拒绝了沈家的提亲,又怎么怪到陈琬琰头上了? 陈琬琰只觉得好大一口锅从天而降,将她砸了满头的包。 她拍了拍沈括,语重心长的说道:“兄弟,娶妻可要擦亮双眼,不要被温柔的表面迷惑了。” 沈括原本认为樊嘉恩是挺识大体的一个姑娘,因此也动了几分心思,今日来也是想见她一面,经她这一折腾,心里那点念头算是彻底熄灭了。 太子殿下说的对,不用急,慢慢挑个可心的便是。 赵瑾瑜都不急,他替他瞎操个什么心。 樊嘉恩这般一闹,他竟然莫名其妙的觉得赵瑾瑜眼光竟然还不错,陈琬琰虽然也不咋地,至少还是个讲理的人。 想到这里,他神色凝重的看了陈琬琰一眼,懊恼自己差点被她成功洗脑了。 陈琬琰伸手撩了撩脸颊边的发丝,沈括双目大睁,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抓住陈琬琰的手腕,冷声问道:“这手串你哪来的?” 第263章 交出琉璃手串 陈琬琰愣了愣,以袖遮腕低声道:“你先松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括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拉住她转身就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他心里有惊涛骇浪,波澜壮阔的涌进了他的一汪清池,将他平静的池子搅得天翻地覆。 这个手串出自沈家他自然识的,是沈皇后的随身之物,水月庵大火之后,他并没有寻到这个珠串。 赵瑾瑜去了江州之后,他曾去过水月庵见过沈皇后。她曾问起赵瑾瑜是否有了心仪的姑娘,不知是谁家的小姐,还言说赵瑾瑜让她亲自将这串珠子送给那姑娘。 怎么会在她这里。 那时她已经嫁给李珩了,东西怎么会给了她。 她又是什么时候去见了沈皇后? 陈琬琰跟着他到了无人的角落,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上的琉璃手串。 “这手串为何在你手上?”沈括刚一站定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沈皇后给我的。” “她怎么会给你这个?” 陈琬琰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她让我照顾殿下,你不要声张,我不会害他的。” “你……” 陈琬琰将他的话堵在口中,她摇了摇头,“别问了,有些事情我解释不了,你相信我就是了。” 沈括眸色渐深,沈皇后给她的,那就是她认可了这个儿媳妇,难道圣上让她守孝不是气她抛弃了赵瑾瑜,伤了他的面子,而是因为沈皇后的认可? 可是为什么要认可她? 仅仅是为了陈将军手中的兵权吗? 他终于确定了赵瑾瑜的心思,也找到了症结出在她这里,不知为何,他竟然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或许赵瑾瑜对她的关注都是因为沈皇后,所以他才会知道陈琬琰是被逼无奈才嫁去宣平侯府,名声坏了与他多少有些联系,因为内疚才会关心她。 赵瑾瑜本就是个心肠柔软的性子,如果是这样,会对她不同也说得过去。 “他这是把命交在了你手上,你若背叛他,你可知他的下场?”他不得不再次确认她的忠诚。 陈琬琰郑重的点点头,毕竟在外人的眼中,她已经是二皇子党了。 “我答应过沈皇后不再负他,我知道你们都认为我配不上他,他即便是娶妻,我也不会背叛他。” “你已经嫁人了,谈何相负,他与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起,他的处境不容他有污点,你若真为他好,就把你们二人的念想都断了。” 陈琬琰难堪的翕动眼皮,只觉得苦涩难忍,旁人都知道的事,她又如何看不清,她好半天没说话,身和心都给了,她能怎么办。 她只盼着他好,她将脏水都引到自己身上,只想让他干干净净。 沈括见她如此,也觉得自己话说的重了,缓和一下情绪,说道:“他不能娶你,也不能纳你。李珩迟早要入仕,他是储君,如何能要一个臣子妇。李家世代为官,今时虽然族中高官不多,小官却不少,你若为了他好,就断了。” “我知道,我也不会为妾,更不会与人共侍一夫,他若娶纳,我自不会再作他想。” 沈括听她应了,高悬着的心才落了一半,他说道:“这手串出自沈氏,归还给我。” 陈琬琰不舍得摸了摸,良久才将琉璃手串褪了下来,踌躇的不肯交给沈括。 沈括却不想给她反悔的机会,伸手把手串夺了过去。 “你也别怪我心狠,我不能让你害了他,连二皇子都抵抗不住你的缠磨,更何况他未经情事,趁他对你还没有起心思,你也别陷进去。” 虽然知晓赵瑾瑜对她并未生情,可听到沈括亲口说出,陈琬琰还是心中一痛,全部都是做戏吗,这里的人是不是都没有真心? “好。”她背过身,抬头将眼泪憋了回去,每个人都劝她清醒,她多想不清醒,可是她从来都是清醒着的。 正是因为清醒,才会觉得痛苦是那样难熬。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你好自为之,不要让我发现你再对殿下有逾矩的接触,否则我不会放过你。”沈括说完这句话便丢下她转身走了。 刘善瑶见她迟迟不归,便来寻她,却见她一个人闭着眼倚着树,哼着她没听过的旋律。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沈公子呢。” “走了。” “你刚才哼唱的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听过?” “是一个世外高人做的曲儿,好听么?”陈琬琰睁开眼,眸底一片清明。 “好听,你可能再吟唱一遍给我听听。” 刘善瑶的要求,她自然无有不应,她也需要发泄自己的情绪,便轻轻的唱了起来。 忽闻琴音起,完美配合她的低吟浅唱。 “落花醉了梅园,恍若人生是初见。” “……” “茫茫岁月分不清何处是归期,恨不知心底的在意。” “若有来世盼你我结寻常布衣,再相约不离不弃。” 她唱歌本就有技巧,又带入了自己的情绪,音色又清亮纯净,歌声婉转动人,如山涧的溪流,到了副歌部分配着琴声不自觉就扬了声。 她唱歌与这时代捏着嗓子,咿咿呀呀含蓄浅唱不同,字正腔圆饱含深情,仿佛能将人带入到了小曲儿中。 等琴声歇了,她才看到周围围了一圈人。 陈琬琰:“……” 张策兴奋的朝她走了过来,“你这即兴创作真不错,应景。” 陈琬琰轻嗯了一声,“你学我弹琴学的也不错。” 张策嘿嘿笑了一声,“你这弹法还挺好用的。” 陈琬琰嗤笑一声,这就是她一个和弦的弹法,张策倒是会学以致用,时不时的弹个调子,就能配合她的歌声。 刘善瑶从震惊中回过神,拍了拍手,道:“你唱曲与旁个都不同,真好听。” “你这般夸我,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她用的是现代的唱法,原主本身音色也好,加上她日常的锻炼让气息绵长,声音洪亮自然好听,若是让她唱这个时代的曲儿,她也唱不出那个气若游丝,倾诉衷肠的味道。 “许久没听你开嗓了,你养的那些优伶都唱不出你这味儿。” 第264章 未来的国公夫人 那些人嗓子没有经过好的开发,已经有了固定的吟唱习惯,他们即使带入了感情,也不会如她这般声音正歌柔情叙述,副歌高亢嘹亮,收放自如。 “我这唱功得有天赋,不是谁都学的会。” 张策颔首,“你上回说的用腹部发声,我始终学不会,想来是没那个天赋了。” “你有天赋,是我教不好。” 张策确实很有天赋,只是他年纪有些大了,还有了捏着嗓子唱歌习惯,这里没钢琴,她时间也不多,确实是她教的不好。 众小姐们一见是陈琬琰便散了去,即便她们再感兴趣,也没人愿意恭维一个名声不好的人,刘善瑶刚与她结识便坏了名声,其他人更是引此为戒,离她远远的。 倒是有几个感兴趣的公子找她聊了几句,她趁机宣传了一下青苹果乐园,心情也好了许多。 众人在定国公府一起用了午宴,陈琬琰倒是没多大的胃口,草草用了几口,刘善瑶倒是吃了不少,可见她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她忽然想到了唐远,分手时她只有被人不吭一声就抛弃的愤怒,好似并没有太多的留恋,对赵瑾瑜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情深。 一直到宴会结束郭美薇也没再露面,陈琬琰和刘善瑶的衣裳已经被国公府的下人捞了出来。 陈琬琰的棉衣是用桑蚕丝填充的,湿了水里头的蚕丝就粘连在了一起,应该是穿不了了。刘善瑶的衣裳还好,里头装的是木棉,没甚影响,干了还能穿。 刘善瑶一脸歉意的望着她,“都是为了救我才毁了你的衣裳,我回去叫父亲赔你。” 陈琬琰不在意的说道:“无事,这衣裳本也不常穿,你不用放在心上。” 她倒是没说慌,这玄色衣衫她统共才穿两回,湿的这件是二皇子替她从宫里求的恩典,后来宫里又送了她身上这件给她替换,今天是她头一次穿。 还未出定国公府,陈琬琰就见李珩头戴白玉小银冠,一袭绣着云翔符蝠的紫色锦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墨色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祥云宽边锦带,挂了个翠玉佩。 端的是丰神俊朗,潇洒优雅。 同色系的大氅滚着白色的狐狸毛边,奢华尊贵,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华彩,步履稳健而缓的向她走来。 见她与刘善瑶互相搀扶,各自拐着一条腿,穿的也不是出门前的衣裳,表情瞬时凝重薄唇微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步伐。 “脚怎么了?” “没站稳崴了一下。”陈琬琰说完冲刘善瑶眨了下眼,刘善瑶抿唇一笑,并未拆穿她。 “既然世子亲自来接你了,我便先行一步,改日再去府上叨扰。”刘善瑶也乏累的很,她今日身心俱疲,还要将今日的事说与父母知晓,与季家的亲事也好早做决断。 刘善瑶性子随了刘峘,做事不喜拖拉。 待刘善瑶走了李珩才揽住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被人欺负了?” “我哪能让人欺负呀,我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李珩扶着她走了几步,感觉她身体有些僵硬,仔细观察之下面色苍白无华,停住脚步,问道:“别处可还受了伤?” 陈琬琰摇摇头,她本就风寒未好,又在冷水中泡了泡,寒风一吹全身骨节仿佛都淬进了风,到现在都是酸疼的。 “小侯爷怎么来了,可别耽误了先生授课。” “在家中思忧夫人便过来瞧瞧,果不其然还是受伤了。”她今日一出门,他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难安,生怕她出去因为名声不好被人欺负。 “怎么,你还能算到我受伤不成?” 李珩神色自若,她受伤生病已是常态,名声不好处处被人针对,今日宴会人多,与人发生冲突的几率增加了不少,会受伤实在不足为奇。 “上回在春风楼你便同张家小姐起了冲突,今日人多你这炮仗脾气与人起争执再正常不过了。” 陈琬琰被他揶揄的语气噎住,羞赧的剜了他一眼,她确实很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我没有主动爆炸,都是她们先不分青红皂白的抨击我。” 三三两两的人从他们身边路过,啧啧称奇的望着她们二人,今日都在传陈琬琰自称太子妃,这会儿又与她的夫君亲亲我我如胶似漆,随便就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果然勾引男人的手段了得,都说世子与夫人感情不睦,这才多久便将一个讨厌你的男人驯服,真真儿是夫妻燕尔,羡煞旁人。” 陈琬琰看向说话那人,正是找她询问王嫣然的樊嘉恩。 李珩闻言沉了脸,冷声道:“樊姑娘说话如此刻薄,传出去难免有些不好,我们夫妻的事也就不劳你关注了。” “你如此薄情寡义,辜负了嫣然心中没有一点愧疚吗?”樊嘉恩轻蔑的望着陈琬琰,不屑的说道,“她自称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不清不楚,何曾将你放在眼里,这样你也忍的了?” 陈琬琰墨色的眸子透着寒意,似是要将樊嘉恩刮骨削肉,她这是要拉赵瑾瑜下凡入地狱? 若真有她和赵瑾瑜不清不楚的风言风语传出,便会有言官弹劾赵瑾瑜品行不端,孝期与臣子妻有染。 这是多大的祸端,怎能容她肆意诋毁。 陈琬瑛心思太恶毒了,竟然想了这种招数来对付赵瑾瑜。若非她故意引导,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皇家威严不可犯,太子殿下乃皇室储君,岂容你在此妄自非议,你如此胡搅蛮缠,我不同你计较是因为拿你空气,你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樊嘉恩赤目圆瞪,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何尝不知乱议皇室是大不敬,可她心中怨恨太子不肯让项思纯进东宫,从而导致她无法嫁给沈括。 沈括是未来的沈国公,她若嫁了沈括,就是未来的国公夫人。 七殿下虽然是皇子,却有了正室与二侧妃,各自育有子嗣。别说他至今不肯松口纳她过府,便是进了七皇子府,也只是个有品级的媵妾罢了。 媵妾和一府主母,她当然不会头昏选择当个陪睡丫头任人宰割。 第265章 好名声的名门贵女 她想用臭名昭着的陈琬琰拉踩太子解解气,即便是皇家怪罪下来,也只会怪陈琬琰痴心妄想攀扯太子殿下,与她何干。 况且,她也不愿意看到陈琬琰过得好,让李珩和她产生不可调节的矛盾才好呢。 樊嘉恩扬了扬下巴,不知悔改的诡辩道:“我只是揭发你目无尊卑,臆想自己是太子妃,扯着太子殿下的旗号威压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呢?” 陈琬琰冷眼看着她,嗤笑一声,“我有何把柄在你手上,有谁听见我以太子妃自居了?还是让谁对我行拜礼了,你要揭发可以啊,现在我就带你进宫,去御前揭发,不要在我面前呈口舌之快。” 她说完一把抓住樊嘉恩的手腕,拐着腿就往外走,项思纯一看情况不对,赶紧拦在她面前。 眼神透着三分不屑,七分轻蔑,十足的看不起,说道:“我们也是听信了陈侧妃的无心之语,也并非真心想冒犯世子夫人,为了这点小事儿闹到御前怕是不妥,更何况圣上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陈琬琰见她神情倨傲,心虚胆怯还夹杂着嘲讽,只当她是边疆来的土包子。 “你们见不到,不代表我也见不到,若无心冒犯会一次次的来找茬吗,圣上明察秋毫,定会替我讨回公道。” 项思纯怔愣了一下,将信将疑的望着她,她们女眷想进皇宫除非后宫有人召见,或是宫中设宴才得以进宫一回,即便如此也难以见到皇帝一面,更别说御前告状了。 若是能到御前,给圣上留个好印象,再让父亲为她求个恩典,嫁去东宫也不是没希望。 她项家出了个太妃,她才有机会听召频繁入宫,但却难以见到太子殿下,更别提圣上了。 上次项太妃帮她提前打听了太子殿下的行踪,她守在太子的必经之路上,才如愿见他一次。 后来便再没成功守到人,项太妃也不再召她进宫了。 陈琬琰被她眼中忽然升起的渴望搞得莫名其妙,这人变脸跟翻书一样,一会儿一个样。 “那我们便去御前分说分说。” 陈琬琰:“……” 什么情况? 她一脸迷茫的看向李珩,李珩丹凤眼微眯,项家之事他是清楚的,虽然不知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态度,但却从她的表情变化里看出来些许的不寻常。 想进宫? “依我看,进宫前还是先去宗正寺立个案卷,签字画押,省的到了御前言行不一,设圈套诬害我夫人。”李珩道。 陈琬琰眼前白光一闪,豁然开朗。 原来这人安了坏心思,真的闹去御前,便是她有理,人家一装柔弱,就变成了她强拉人进宫闹事,左右都成了她的错。 她赞赏的冲李珩露出了八颗小白牙,只要不牵扯他的情人小老婆,还是他脑子转的快。 李珩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触手冰凉,他神色一凛,关心的问道:“脸怎么这么凉?” 说着又去摸她的手,她抱着暖手炉却只热了个手心,手背仍是凉的。 李珩蹙了蹙眉,把手放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项思纯和樊嘉恩不忿的看着李珩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二人的目的都没有达成,还被喂了一嘴的狗食,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觉得恶心反胃,浑身都难受。 “宗正寺只管皇家之事,我们也不是皇室中人,去了恐怕不妥。”计谋被拆穿,项思纯也不再寄托于陈琬琰,想来她也就是吹牛,但再仔细思量又觉得她不像是说假话。 她想去皇上面前,不过是为了混个脸熟,先去宗正寺再去御前,若她说的话与宗正寺的卷宗对不上那可是欺君之罪。 “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自称太子妃,冒充皇家的人吗?” 陈琬琰语气迟缓,轻轻扫了她一眼,“我们都虽然不是皇家人,但你们攀扯了太子殿下,殿下乃皇家正统,去宗正寺再合适不过了。” 樊嘉恩当然也不想去宗正寺立卷宗,若是立了卷宗,便会事无巨细的记录她为何被拉去御前,叫人知道了她因为碎嘴闹皇室到了御前,那她还怎么嫁去沈家! 她是好名声的名门贵女,绝对不能犯这种错误。 樊嘉恩不服气的说道:“李珩你这么维护她,你知她今日勾引了多少贵公子,你抱着她就不恶心吗?” 李珩沉了脸道:“樊小姐慎言,莫要污了我夫人的清誉,也叫人看轻了你。” 定国公夫人听闻李珩亲自上门来接人,心中也十分诧异,与几个带着儿女相看的夫人一起往他们这边走来,正巧赶上这么一出夫护妻的好戏。 “我看你是被她勾引的失了心智,才让她欺负了嫣然,你一个负心汉凭什么说我。” 陈琬琰:“……” 真是造孽啊,受王嫣然算计的人是她,挨骂的人也是她,她明明就是个吃瓜群众,瓜没吃到还被瓜皮砸了脸。 李珩听他提起王嫣然登时就沉了脸,“我后宅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我夫人品德高洁,纯善直爽,不会颠倒黑白,樊小姐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李珩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眼底的担忧淡了些,也装了一丝笑意,温声问道:“这就开心了?” 陈琬琰笑眯了眼,捂着嘴像个偷吃灯油的小老鼠,点了点头,李珩不是会与女子强辩的男人,估计也是看她脚受了伤,又见她们二人一直发难才替她出了头。 “我们回府,铁短木长可以修,说长道短难挽救,理她们做甚。”她替李恒拢了拢衣襟,见他未穿大氅,可见是下了马车就急着来寻她,“没得冻着我家小侯爷。” 李珩被她一说也觉得有些冷,他们二人刚要走就被定国公夫人叫住了。 “琰儿,我叫人备了些补品,都怪婶子没照顾好你,让你受了苦。” 陈琬琰见她一起的还有几位贵妇人,身后都跟着几位千金小姐,便知这些都是来相看公子的,她笑道:“我这苦也没白吃,倒让婶子破费了。” 有个面相和善的夫人,说道:“说起来,我也该谢谢你。” 陈琬琰没见过她,只觉得她眉眼带笑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疑惑的问道:“夫人为何谢我?” 第266章 补刀王 “多谢你今日拉住我儿,才免了祸事。” 陈琬琰略一思忖便知她是何人,她今日就拉了两个人,一个沈括一个张策。 难怪她觉得这位夫人眉眼之间非常熟悉,都说儿随母,沈括与她有七八分的像只是她比起沈括多了三分女性的柔美。 若是沈括下水,不管是救了谁都不见得是好事,郭美薇自是不用说了。救了刘善瑶便要与她负责,卷入了她与季家的亲事,搞不好要反遭季家的纠缠。 虽然季东弦救下郭美薇,与刘家的亲事肯定是要黄了,但她听季东弦的意思,并不想退婚。 皇上肯定是不乐意郭季两家联姻的,不管是张家还是沈家掺合进去都不是一桩美事,若是季家反口咬住他们坏了刘善瑶清誉,没得惹圣上发怒。 “小事一桩沈夫人不必言谢,令公子人中龙凤,德才兼备,我也是不忍他因心善草率了姻缘。” 李珩闻言垂眸望了她一眼,她这话是内疚吗?若非他心善去救她,二人也成就不了这姻缘。她不想别人同他们一样,因为没得选择才在一起。 “世子夫人良善,却如张夫人所言率直真诚,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外头传言非真。” 陈琬琰冲她福了福身子,笑道:“沈夫人谬赞。” 沈国公夫人前些日子听自己夫君与儿子说了她的事,本是认为无风不起浪,也没扭转对她的印象。 因沈玥为她说了不少好话,今日便多留心观察了她,见她确实并不像传言说的那般,这才信了夫君与儿子的话,只觉得唏嘘不已。 沈家本也是要寻个由头与她来往,帮扶她立个好名声的,不如借此机会在其他夫人面前也替她说两句美言。 她从手上褪了个羊脂白玉的镯子,戴在陈琬琰手上,道:“好孩子,我这头回见你便喜欢的紧,你我有缘,这镯子你且收着。玥儿也说与你投缘,日后若得空就多来家里走动。” 白玉镯子还带着她的体温,陈琬琰知道她是承了这个人情,做为小辈也没推拒,免得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这个时代人脉和名声太重要了,她因着名声不好,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什么都不做呼吸都是犯错,若是以后能让她们在圈子里慢慢帮她洗白,那就再好不过了。 樊嘉恩死死的盯着陈琬琰的戴着镯子的手,僵硬的开口嘲讽道:“幽形扇毒,阴险诡异。” “樊五姑娘身出名门,当高洁若白莲,出淤泥不染,为何学野犬吠深巷,狺狺而狂,搅人清静无礼至极。”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她对樊嘉恩的纠缠已经忍到了极致。 樊嘉恩眼底泛着泪花遮住了眸中的阴霾,露出一副柔弱姿态,道:“太子妃嘴巴淬了毒,臣女说不过。” 她一语说完,众夫人的脸色都晦涩难懂,看向陈琬琰的眼神都变了,她们都是公侯人家,自是听闻了圣上命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守孝,今日也都听了些风言风语。 李珩沉着脸,这樊嘉恩一口一个太子妃,太不将他放在眼中,若陈琬琰是太子妃,他是谁? 事情传入圣上耳中,君主是否会猜疑他们宣平侯府有不臣之心? 陈琬琰肃着脸,目光森然的看着樊嘉恩,冷声命令道:“跪下。” 樊嘉恩怔愣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目露凄惶,楚楚可怜的说道:“你不过是侯府世子的夫人,我为何要跪你?” “前后言语不一,樊姑娘是得了臆症吗?”陈琬琰语气冰冷,走至她面前,“是非曲直分不清,智不及垂髫小儿。” 项思纯拉了拉樊嘉恩,低声道:“世子夫人莫怪,嘉恩也是被舆论影响了,才会对你有偏见,但世子夫人张口就骂人也是不对。” 陈琬琰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人倒是会见风使舵,比樊嘉恩聪明了不知多少倍,从她们过来她就是在一边看戏,时不时补一刀,一听她能进宫面圣,立马就放低了姿态。 却偏偏又质疑她是否能进宫,非要补充一句她有错,去讨好樊嘉恩。 沈夫人疑惑的问道:“今日我未曾见世子夫人以太子妃的身份自居,不知这风言风语究竟是何人传出?” 项思纯低眉敛目,娇柔的说道:“是陈侧妃在世子夫人这里受了委屈,一时失言才将她们姐妹私下的谈论说了出来,嘉恩也是替陈侧妃抱不平。” 沈夫人了然的颔首,“既然如此,并非世子夫人行为不当给你们造成的误解,你们异常的行为是否不妥?” 樊嘉恩见她替陈琬琰说好话,更是气恼非常,直接被气愤冲昏了理智,恨恨的说道:“她自己品行不端,欺辱自己的胞姐,勾引自己姐夫,爱慕虚荣攀附皇家,我们口诛她并无不妥。” 沈国公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她,似乎有些诧异她的变化之大,也庆幸未将她娶入府中,若她入了府,管不住口舌,成了当家主母不知要给沈家惹来多少祸端。 阿弥陀佛,多谢樊家不嫁女之恩。 陈琬琰眯了眯眼,“我最后奉劝樊姑娘一句,言宜慢,心宜善,多读书,少吃饭。”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樊嘉恩语气不善的问道。 “读书明事理,吃太饱消化不了,就会变成不懂进退的大草包。” 陈琬琰神情淡漠,项思纯直勾勾的盯着她打量,只觉得她和太子殿下十分相像,哪里像她又说不好。 沈夫人叹了口气,毕竟她与樊家还有几分交情,即使做不成姻亲,也不想看着樊嘉恩在这么多夫人面前失态,落个泼妇的名声。 她慈爱的对樊嘉恩说道:“玥儿方才还在寻你,不知是何事,樊小姐快去瞧瞧。” 樊嘉恩一怔,莫不是沈夫人还想她当儿媳妇,见了沈玥是不是就能再和沈括说上话了? 她对几个夫人都行了礼,一脸欢喜的拉着项思纯走了。 第267章 想进东宫 项思纯早就想走了,她还想进东宫,怎么愿意给人留下一个泼辣的印象,乖顺的被樊嘉恩拉着穿过抄手游廊,几次回头看陈琬琰,只见她昂首挺胸,神态从容漠然,甚至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这样子就好像,和谁都能客套,但和谁都不交心,没人能摸进她心里。 直到行至拱门,她终于知道陈琬琰哪里和太子殿下像了,她那一身宠辱不惊的坦然淡定,今日许多人议论她,甚至当着她的面奚落,她亦无动于衷,眉头都没皱一个。 她现在的表情,就与那天她摔在太子殿下面前,太子的神情也是一样的清肃淡漠。 对她的失仪,太子沉如墨的乌眸既没有关切也没有惊讶,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便绕开她走了。 直到二人再看不见人影,陈琬琰才松了一口气,这里的女人真是太难缠了,红的能诡辩成黑的,黑的能诡辩成白的,简直承受不来。 “多谢沈夫人替我解围,改日一定去您府上叨扰,您可莫要烦我跑的勤了。” 因着李珩也在,几位夫人又与她客套了几句便各自散了。她对定国公夫人行了一礼,生怕再有人跑出来与她为难,赶紧拉着李珩走了。 直到上了侯府的马车,她紧绷的身子才瘫软无力的靠在车厢。 “丹云呢?” 李珩替她解了披风,见她一脸的疲惫,柔声道:“我叫她先回去了,你今日在定国公府做了什么?” 陈琬琰懒洋洋的靠在软枕上,将定国公府发生的事一一说了,李珩紧绷着脸,见她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疼的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我们得去见见二殿下,季家与郭家……”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她呐呐的不敢再多言。 季家若与郭家联姻那十八年前之事就更难查了,毕竟事情过去很久远了,眼前的利益得失才是最重要的。 枢密院的大臣举足轻重,若是让他们成了姻亲,三皇子势力便会更大,地位更难撼动,便是证据确凿的查到了他们,也很难让他们伏诛。 除了京都的常备军和陛下手里十六支护卫皇宫的禁卫,枢密院几乎掌握了赵国所有的兵权以及边地防务。 历史上的唐朝,有一段时期,宦官掌控了枢密院,掌握了兵权,立君,废君,弑君如同儿戏。 掌军政机密已算权威,掌控举国兵力,枢密使兼任节度使,可以掌控地区调兵,枢密院甚至还掌握了直隶皇帝的禁卫兵,操控架空帝王。 若是三皇子的外家与季家联姻,架空了圣上,她不敢再往下想。 万幸现在二皇子殿下势力正隆,还能牵制三皇子。季家与郭家联姻,不出二年,三皇子必将逼宫造反。 这特么简直就是,你知道我犯了罪,但你就是拿我没办法,太气人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一定要跑的比季东弦快,抢先捞出郭美薇。 还好是她捞起了刘善瑶,没有让她毁了名节,如果刘峘忠于圣上,还能以此为借口在两家的亲事上周旋,替圣上拖延时间,将季家从枢密院剜出去。 如果刘善瑶的名节毁了,刘季两家的婚事作罢,郭季两家的婚事就是板上钉钉,拖延不了太多时间。 “你不要命了,这么冷的天往下跳,你自己身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 陈琬琰轻轻推了推李珩,道:“我没事,事发突然来不及想太多。” 季家现在是否为圣上的心腹她不知,但是若与郭家联姻了,他随时都有可能不是圣上的心腹。 此事若是试探出季家投靠了三皇子,是否也算好事?圣上能早日铲除异己,清算了季家,从枢密院拿回本就该由他亲自掌管的京畿兵权吗? 数次受到生命威胁,她就像惊弓之鸟,根本不如爽文里的女主那样心态平和,什么境况都能化险为夷。 她脚踩在利刃上,随时都可能丧命,她只是一个平凡的现代人,既不精通十八般武艺,也不能呼风唤雨。她忽然有些迷茫,她能帮赵瑾瑜什么? 她现在就像一个拖油瓶,还要受他保护。 越想思绪越乱,惊慌不安不断的扩张收缩,无论最后上位的是谁,失事的太子都不可能善终。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她答应了沈皇后要护赵瑾瑜周全,此生再不负他就一定要做到。 “你怎么会那么巧救下刘家小姐?”李珩问道。 “我当时看她们气氛不太对,怕出事就想跟过去瞧瞧。” 她想到了郭美薇可能会甩开刘善瑶去寻季东弦,这才跟着出了梅园,却没想到季东弦跟着就出现在了假山后面,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郭美薇就落了水。 当机立断的拦住张策和沈括,不让他们掺合进去,已经是她当时思考能力的极限了。 “事情已经发生,你这会儿即使忧心再多也无用,先回府让医女再给你瞧瞧身子,旁的事明日再说。” 陈琬琰乖顺的点了点头,她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现在还要依附赵瑾瑜的保护才能好好活着,这些糟心事还是先让那些局中人自己忧愁去。 反正天塌了还有男人顶着,比她急的应该大有人在,既然有人不想让她嫁给赵瑾瑜,那也肯定有人阻拦郭季两家的亲事。 她忽然有些好奇,赵锦锋为什么选择了宣平侯。 他外祖父在吏部,往户部塞自己人并不难,为什么会选择已经在走下坡路的宣平侯府。 宣平侯与三皇子之间藕断丝连,随时都可能倒戈回三皇子阵营,并不是二皇子的最佳选择。 “你救我那日,看到是谁把我推下去了吗?”她踌躇了半晌还是问了出来。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或许那日没有你相救,我就死了。”她闭了闭眼,陈琬瑛想要原主的命,或许根本不是二皇子选择了宣平侯府,而是陈琬瑛选择了让她滚下山摔死。 第268章 营救真相 李珩是陈琬瑛没算出的意外,原主没有死,她恨李珩破坏了她的计划,便将计就计利用流言蜚语把她送进了宣平侯府。 而她不能嫁给赵瑾瑜,对二皇子也有益,二皇子自然不会反对,甚至还会推波助澜。 她名声不好不但自己受累,李珩应该也没少被人嘲笑,陈琬瑛只用一招,就将他们二人捆在一起报复了。 “都过去了,别想了。”李珩语气轻柔,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这种宴会能推就推了,不用去受委屈。” “是陈琬瑛吗?”她轻声问道。 如果不是确定了陈琬瑛想杀她,她还怀疑不到这里。到目前为止,无论她如何作妖,都没有试探出赵锦锋有杀她的意思,甚至连训斥都无。 “嗯。”李珩原本是不想说的,因为看到陈琬瑛推了她滚下山坡,所以他才对她起了怜悯之心。 却没想到因为这一点怜悯,闹的满城风雨,逼迫他娶了她。对她有种种误解,也是因为陈琬瑛的不择手段,让他认为陈琬琰也是心思歹毒之人,为了嫁给他,自己的名声都不要了。 况且京都亦有传言,她生性恶劣嚣张跋扈…… “你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即便是你追究,二殿下也不一定会为了你怎样她,却有可能怀疑你故意搅乱他的后宅。” 二皇子独断专行这一点,使得他后宅管理的非常好,从没有听说过他后宅有过妒忌争宠的传闻。 陈家手中有兵权,他不会为了陈琬琰妄动陈琬瑛的。 “你都知道?” “你近日的所作所为已经在挑衅他的底线了,你胞姐毕竟是他的枕边人,他亲你一分,就会亲她两分,陈侧妃的所作所为,他不一定不知晓。” 陈琬琰眨了眨眼睛,卷翘浓密的睫毛上下翻动,李珩说的十分有道理,正所谓夫妻一体。 就比如她,只要人在宣平侯府,就想着替宣平侯府谋福利,尽量让他们避免麻烦。 陈琬瑛想要山水守望,还是不想让原主嫁给赵瑾瑜? 或者二者都有,那她就志在后宫主位,他们夫妻二人都面向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前进,他们可能对如何处置她的想法不同,但最终目标却是一致的。 有了山水守望,陈琬瑛就等于有了一支私兵护身,等赵锦锋称帝,或许会因忌惮将后位给她,她也不用顾忌赵锦锋收陈家的兵权。 而陈琬琰没有嫁给赵瑾瑜,陈将军只能支持赵锦锋,这对赵锦锋来讲无疑是让他安心的,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只要宣平侯不处处与他作对,她的死活对赵锦锋而言,根本不重要。 那赵锦锋是否知晓山水守望呢? 陈琬瑛应该不会对他完全露底,但她也不敢拿山水守望去试探,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你能带我去掉下去的地方看看吗?” “都过去了,以后少见她便是。” “那地方危险吗,若是你没救我,我可还有命在?” 李珩眸色复杂,问道:“你不记得了?” “当时太害怕,记不清楚了……” “是个陡坡,坡上摆了很多尖锐的石头。” “摆?”摆这个字用的很微妙啊,摆,即人为。 李珩叹了口气,他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当时他已经尽量抓着野草蔓藤减缓滚落速度,仍是撞的全身青紫,多处被尖锐的石角扎伤,扎在颈部怕是要血流如柱了。 若是当时他们再往下滚数米,有个一米高的断层,下面就是一块一尺高两米长的山石,掉下去滚一圈刚好脑袋能撞上去,一撞一个血窟窿,救治不及时大抵也是要没命的。 也是他俩运气好,才险险捡回一条命,这也是为什么她闹着嫁给他,惹他反感抗拒的最大原因,简直就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那并不是荒山,时常有人攀登,我后来去观察过了,除了那处别处并没有那么密集的尖锐顽石,那里的石头松动,尖头朝上,很明显是摆上去的。” 地点是特意挑好的,石头是提前摆放的,目的就是为了要她的命。 陈琬琰有些茫然,原主欠了李珩一条命,她占了人家的身子,也欠了原主一条命,这要怎么还。 “这些我父亲知道吗?” 陈琬瑛一心想置她于死地,日后赵锦锋若成了事,她还是不会放过自己,连带着宣平侯府也要遭殃。赵锦锋并非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这些都是他默许的。 赵锦锋根本就不信任宣平侯府,等他位置稳固,就会借陈琬瑛的手除掉她和宣平侯府。 等陈琬瑛没有了利用价值,陈家也就该大难临头了。所以陈明玄才会说二皇子继位,陈家首当其冲便会被杀鸡儆猴。 “我家与你家交集不多,这种事没有实据未敢乱言,况且她很小心,是用肘部将你顶下去的。”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表示能理解,毕竟事关人命,还是姐姐害妹妹,说不好就成了挑拨离间,世家养出来的公子很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既然是用胳膊肘,原主估计也不知自己是被陈琬瑛故意推下去的,要不然大难不死早哭着鼻子告状去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揭开露出了一截染红蔻丹的指甲,上头还带了一点点干掉的血迹。 她将干掉的血迹刮去,仔细检查发现与血迹相接的地方,确实有褐色粉末状的物质。因为指甲染的颜色比较重,粉末遗留较少,如果没给她折断了确实很难发现。 她果然没有看错,陈琬瑛当时翘着兰花指捏着勺子在药中乱搅,小指指甲在无名指腹上摩擦了几下,如她所料是在下药。 “琰儿,你……拿个断甲做什么……” “你看这上头有褐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珩凝眸看了一眼,觉得那指甲有些丑,蹙了蹙眉,问道:“你哪里弄来的?” “陈琬瑛手上掰下来的。” 李珩:“……” “她是我娘生的吗,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竟然想喂我吃。” 要不是这里不能验dna,她真想去跟陈琬瑛一起去做个血缘鉴定。 第269章 莲藕精托生 就跟原主杀了她亲妈一样追赶着原主报仇,陈琬琰手僵了僵,可不就是害了她亲妈嘛! 她们的母亲就是生原主难产亡故的。 她实在难以理解陈琬瑛迁怒原主的脑回路,这也不是原主能控制的,她要是因为原因这个才处心积虑的杀原主,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了。 李珩神色凝重,好看的丹凤眼微垂,“这事儿先不要张扬,二殿下也不要讲。” 他原本也不太喜欢赵锦锋,这人有些刚愎自用,武断专横,不爱听劝诫,不过只要不忤逆他还算是好相处。说白了,就是喜欢别人捧着他,只要哄着他,他就会如和煦的阳光照耀着你。 反之,就晒死你。 三皇子却不一样,三皇子听的进逆耳忠言,即便是说错了话他也不会随意处罚,为人更贤明,相处起来更轻松,只是生性有些凉薄,不过皇室中人有情有义也活不顺意。 陈琬琰颔首,她自然不会跑到赵锦锋面前告状,说你老婆要杀我,万一赵锦锋也想取她性命,只是隐藏的比较深,那她岂不是自己把脖子伸过去给人家剁。 皇家的人根本不可能单纯无害,就算是个小孩子都是莲藕精托生,浑身长满了心眼。他们的生存环境就是如此,适者生存,没心眼的早死早投胎了。 “你是不是因为我,在外面没少被人非议?” 李珩沉默了一下,说道:“瞎想什么,我最近课业多,没闲心出去,别人说什么我自是听不到。” 陈琬琰抿了抿嘴,她刚穿越来的时候记得李珩隔三差五就要出去玩乐,后来遇上沈皇后丧期,公侯人家要守满百天才能行乐,这百天已经过了月余,却鲜少见他出去应酬。 他的媳妇儿跟在太子身后送葬,他不受人嘲笑才怪了。 若不是她今日一直被人议论为难,她还会怨怪李珩为了王嫣然把她丢在树上。 可经过了今日,她心底又升起了愧疚,李珩从未因在外头受辱抱怨过她,甚至从未提过。 “你要是没救我就好了,也不会沾上这等子破事儿,还是那个满腹才华受人追捧的贵公子。” “说的我现在不是满腹才华的贵公子一样,你家夫君承受能力没那么差,你也少瞎操心了,管好自己别受委屈就是了。” 陈琬琰嘻嘻一笑,捧着他的脸揉了揉,“让我好好瞧瞧,小侯爷是怎么生的这么人俊心善的。” 李珩眸色渐浓,向她凑近,二人呼吸交织在一起,陈琬琰眸中笑意未散,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耳边忽然传来沈括的声音,殿下不能有污点与他断了。 她急促呼吸了两下,眸色渐浓,主动向李珩凑了过去。 “世子爷,少夫人,到侯府了。” 马车骤停在侯府门口,陈琬琰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放开捧着他脸的手,李珩挑眉拍了拍她的脑袋,等她替自己穿好大氅,率先跳下了车。 陈琬琰穿好披风跟在他身后下了马车,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李珩似乎挺能忍……头脑不简单啊! “你……” “嘘,”李珩捂住她的嘴,凑近她耳边轻声说道,“守愚藏拙。” 他知道她想问什么,他强接王嫣然进府也是无奈之举,如果陈家只是普通的世家大族,宣平侯府还可以继续浑水摸鱼,游离在皇权争斗之外。 然而陈家有兵权,三皇子不可能轻易放弃笼络他们宣平侯府。李家夹在两位皇子之间,谁都不会真正的信任他们,也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三皇子如果争取不到,也绝对不会让他们成为二皇子的助力,他还会继续对宣平侯府和陈琬琰动手。 不能为己用就毁掉,是三皇子的一贯作风。 即便送进来的不是王嫣然,也会是郭家女,或者是他另外姻亲的家的姑娘,如果是他们,还不如是失势的王家。 这也是为什么王林不反抗,直接认罪的原因,这是王林劝说他收王嫣然交换的条件,为了保王嫣然,也为了他们李家。 他为王嫣然大闹了一场,二位殿下都以为他是个痴情种,王家大势已去,二皇子自然不会再揪着不放,三皇子塞进来了自己人也很满意。 两边都满意了,他们都好过。 男人与女人是不同的,女人感性,男人永远都是理性的。 他放任陈琬琰在外面作妖,任由她下他的面子,她闹的人仰马翻,他亦可以借此躲在家里少应酬。 别人都以为他是好面子怕被奚落才不出去应酬,只有他自己清楚真正的原因,他少应酬,不出去笼络人心,那二位就对他少猜忌。 毕竟世家圈子很杂,聚会谁的人都有,他们李家夹在两位皇子中间确实敏感。 “那日在大理寺,王林说我向他传递了信息,我始终想不通,我传递了什么给他?”她能想出王林传给王嫣然了什么,但却想不出自己给王林传了什么。 李珩道:“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 “什么?”知道的多也有错? “你一个内宅妇人,如果没有人帮你,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李珩神色莫名,晦涩难懂的说道,“你嫁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丫鬟,一个婆子。” “你嫁妆虽多,给人的感觉就像被陈将军放弃了一样,然而你却知道大理寺都没查到的关键,他纵横官场多年对此十分的敏感。” 陈琬琰听的一身冷汗,既然王林能想到,李珩能想到,赵锦锋没理由想不到。 她看似不经意刺激出暖桃与王林的关系,却也透露出了她的胸有成竹。 因为所有问答都在她心里演示了多遍,所以她问话的逻辑非常清晰,甚至直击王林要害,她已经刻意打乱了问话顺序,却还是在不经意间露了马脚。 大理寺的事情瞒不过赵锦锋,难怪他会默许陈琬瑛对自己动手,这次的暗杀就是赵锦锋是在利用她,试探陈将军的心偏向谁。 他在怀疑她的消息渠道都来自陈家。 第270章 真心少的可怜 她身边有暗卫,赵锦锋不会没察觉,从陈家带回了身怀武艺的婢女和侍卫,与陈家和张家的关系再慢慢修复,包括在春风楼光明正大见了赵瑾瑜,他都知晓。 他确实没打算现在要了她的命,所以她闹着他,他才一直忍耐着,替她讨的那三万两银钱,就是不动声色的在警告陈琬瑛,他需要陈家手里的兵,时局未明她还不能死。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手中有兵才能赢。 他不能动手杀她,却可以旁观她们姐妹内斗,片叶不沾身,功成名就,还能踢开陈琬瑛。 他与陈琬瑛珠胎暗结,总归是名声不好,让他忌讳了。 陈琬琰步履虚浮,身子歪了一下,李珩赶忙揽住她的腰,见她魂不附体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自从陈侧妃出嫁,岳父与大舅兄便再未与她有过联系。”李珩握住她的手,缓步前行,“李家一日与三皇子断不开联系,二皇子就一日不会信任李家,但李家与三皇子断了联系,三皇子就会更不择手段的报复。” 这是两面夹击? 陈琬琰定了定心神,忽然神色一凛,“你在套我话?” 李珩并不是蠢,他模棱两可的态度,非但没说出她帮王嫣然传递了什么信息给王林,反而透露出有人在帮她,他想确认那个人的身份,更想知道陈将军的选择。 “三皇子让你套我的话,他想要父亲支持他?”陈琬琰语气稍有迟疑,眸光忽冷,王嫣然是李家与三皇子之间的纽带,“所以你才一直晾着王嫣然讨好我?” 在李珩心里王嫣然最重要,这是骗不了人的,不然也不会把她丢在树上,一个人一瞬间做出的决定是骗不了人的。 李珩望向远处,没说是与不是。 “你选择了三皇子?” 李珩停下脚步,语气莫名,“那你又选择了谁?”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忠君!”陈琬琰说着就去甩李珩的手,却被李珩紧紧的钳住。 她气急败坏的掰着李珩的手,怒斥道:“你放手!” “既然选择了圣上,就同沈家的人离得远些。”上次在春风楼,赵瑾瑜虽然未同她有接触,可却出言替她解了两次围,这已经非同寻常了。 与她相处了这么久,她并没有传言中的爱慕痴情,甚至根本就不在乎。她与太子殿下毕竟有过十多年的婚约,谁知道他们私下里感情到了什么程度呢。 陈琬琰惊骇莫名的瞪大了双眸,不等她出言辩解,李珩却轻飘飘的说道:“你的新披风挺不错的。” 太子妃……太子妃,陈琬瑛故意的! 她自问同赵瑾瑜的交往十分谨慎,公共场合二人因要避嫌,除非必要基本上都是零交流,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已经私下结盟。 她在世家贵女中闹了这么一出,故意将赵瑾瑜和她这个名声不好的人绑在一起,无论他们二人清白与否,想入东宫的人家,就要再考虑考虑赵瑾瑜值不值得投资了,一箭双雕,既在她不好的名声上又添了一笔,也坑了赵瑾瑜。 她如果不承认自称太子妃在外作威作福,那陈琬瑛就会引导舆论风向,称她与赵瑾瑜不清不楚。 事情她没做,若是她认了,就是摆明了维护赵瑾瑜。 真是好算计! 如果不是故意的,她大可不必亲自上阵,只需要花钱放出消息就好了。她这样一闹,她们姐妹两个就彻底撕破脸了。 难道是因为圣上让她以太子妃身份守丧三年,不得孕育子嗣,引起了赵锦锋的怀疑? 不孕子嗣,他理解的是替赵瑾瑜守身?那李珩……他故意让人都知他们圆了房,是为了安那两位皇子的心? 她毕竟做了赵瑾瑜将近十五年的未婚妻,若是她和赵瑾瑜私下有染,陈将军偏向她,很可能会选择支持赵瑾瑜。 “圣上赏赐给你的那座宅子飞出过两个皇帝。”李珩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 陈琬琰也知道那座府邸十分敏感,赵锦锋在通过陈琬瑛的嘴试探她,也是警告她,敢选赵瑾瑜,就用她毁了他。 天啊,这里的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带着目的! “老夫人那夜的安排,你……你是顺水推舟?”陈琬琰追问道。 “你的确很聪明,不过也不要忽略了我对你的真心。” 陈琬琰沉默不语,李珩对自己的女人都有情义,他的心被分了很多份,柔情不只是对一个人,而是均分给所有人。 那点真心少的可怜。 只要不犯不可弥补的错误,他确实会如他所言护她周全,这是他作为男人,夫君的责任,没有人是特殊的。 对他们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确实是个很好夫君人选。 “水深火热的绝境,小侯爷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宅子还未到她手中,消息已经传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这皇帝到底行不行啊,给她整这么个宅子是打的什么主意啊? 这可是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绝境亦可逢生,那是陈侧妃最后的机会,圣上赐了你府邸,把你推至人前,短期内她不敢再对你动手了。” 李珩气定神闲的松开她的胳膊,顺势将她抱在怀中,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关注你的人多了,对你下手的人就会有所顾忌,恭喜你暂时安全了。” 陈琬琰浑身冰冷,陈琬瑛同样是内宅妇人,她是怎么知道圣上要赐她府邸的,连她都是从陈明玄口中得知的,宅邸未赐下知晓的人并不多。 她深吸一口气,赵锦锋肯定是知晓的,是他透露给陈琬瑛刺激她来动手的吗?即便不是他亲口透露的,也是他信任的人透露的。 赵瑾瑜的暗卫那天没有来接应陆久,是否中了他的埋伏? “你做事太激进了,你知道的东西他难道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不说,你想过吗?” 李珩的唇擦着她的耳朵,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举止亲密的小夫妻,却不知陈琬琰早就被吓的全身瘫软。 她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她。 “二皇子能风头压过其他皇子就说明他不傻,他不说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是他现在不想拉仇恨,他想拖着血封咽的案子。” “既然不想查,当时为何又要接手?” 第271章 突发善心的李珩 陈琬琰眼珠子动了动,难道是因为他一查到瓶颈,她就跳出来解惑,以至于他怀疑有人指使她引导他往下查案,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 赵锦锋这个人唯我独尊,非常不喜欢有人利用他。 那她该怎么办,还去大理寺上蹿下跳吗? “可能当初没想到这个案子会牵扯这么深,应当是他查到了什么,感受到了威胁。”他不想和三皇子斗的两败俱伤,让赵瑾瑜坐收渔翁,所以他在犹豫。 赵瑾瑜毕竟还是太子,若是圣上出了意外,他登基名正言顺。 他的生母许贵妃还未被立为皇后,他只占长,而非嫡。他接手这个案子又压着,难说不是在逼圣上早立许贵妃为后。 十八年前之事他不知道,但是既然是在册封太子前毒害皇长子,一定是与夺嫡有关。 有皇子的嫔妃就那么几个。 一旦许贵妃当上了皇后,太子之位难保,性命也堪忧。 “皇家的人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就算他们自己不行,他们背后的人难道也不行吗?圣上把你捧得那么高也并非好事,别把陈家搭进去了。” 陈琬琰自己何尝不知,她现在就像个箭靶子,立在显眼的位置替人挡刀子,可她同时又需要这样的高度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 李珩轻笑一声,与她脸对脸,兜帽遮住了他们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在忘情的亲吻。 “那天丢你在树上,怎么也得拿出点诚意哄夫人,才能求得原谅。”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恼怒,可他总归是有点愧疚。 若不是刚才在马车里她主动凑上来吻他,虽然天不作美并没有亲到,但他也乐意为拉近彼此的距离做点贡献,至于那点愧疚,还不至于让他说这么多。 陈琬琰弯了弯唇角,抱住他的腰,与他紧紧贴在一起,诱惑的问道:“你还未说王嫣然到底利用我传递了什么信息。” “她跟你说了什么?”李珩注视着她的眼眸,一点点的向她的唇靠近。 陈琬琰回望着他,看清他眼中的倒影,身体微微颤抖,内心做着激烈的挣扎,紧张的闭了呼吸。主动亲上去取悦他,既可以套更多的信息,又能让她暂时歇了对赵瑾瑜的心思。 “你们两个在花园里做什么呢,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陈琬琰闻言娇躯一颤,抱着李珩的手一松,只听李珩无奈的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眼前忽然一亮,冷空气扑了她一脸。 “长姐,你既是看到了就该避着些。”李珩绷着脸,狭长的双眸满是无奈。 陈琬琰尴尬的拿手背贴在烧热的脸上,虽然她知道俩人刚才并没有亲在一起,可是李珩的长姐不知道啊! “见过长姐……”她别别扭扭的往李珩身后错了半步。 李佳枚看到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躲在李珩身后,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因为李珩娶了她,连带着她在夫家也受尽了屈辱。 婆婆姑嫂妯娌,见面就是明嘲暗讽,她过的不痛快,看到陈琬琰就一肚子火。 “你不是挺能闹腾的吗,藏什么藏?” “我没藏,后错半步不与小侯爷并立这是对他的尊重。”陈琬琰梗着脖子说完,还扯了扯李珩的衣裳。 李珩侧身将她拉了出来,“长姐不去陪母亲说话,来这里做甚?” 李佳枚目色凌厉的扫了眼陈琬琰,见她一副心虚的模样,尖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去看看嫣然,听说她被善妒的妇人关了起来,还差点被火烧死,你这个做夫君的连个内宅都治理不好,还想去朝堂?” 陈琬琰像根木头一样站在李珩身侧不吭声,她最近刻意晾着王嫣然,李珩不去瞧她,她也懒得搭理她。 王嫣然故意烧了她为原主立的牌位挑衅她,当她是傻子吗,那火根本就没烧到正厅。 她越是想让自己去找她算账,她越是不去,搞不清楚她让自己传了什么话给王林,就让她好好的蹲在黑心苑里想歪点子。 李珩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嫣然一个妾室扣着府医不放,耽误了主母的病情,弟弟不敢偏颇关她禁足已是轻罚了。” 李佳枚柳叶秀眉微蹙,挑着凤眼扫了他一眼,红唇轻启,“什么叫扣着府医不放,她被一块空牌位吓的卧床不起,府医为她诊治有何不妥,先来后到,陈氏不守规矩你也跟着糊涂?” 陈琬琰暗呼倒霉,今日一定是她踩翔走了大霉运,才接二连三遇上胡搅蛮缠的人,前两个不熟还好说,这个偏偏是李珩长姐,因为她没少被婆家为难,她也不好意思出言顶撞。 这残忍的老天送她来历劫,也不说给她开个金手指,助她躲祸避难。到目前为止她唯一的金手指就是多灾多难还没死,希望老祖宗说的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琰儿高烧不退,两次差人去请,她不放人就罢了,还将府医遣出了府,长姐还是去陪母亲,今日也不必去瞧她了。” 李佳枚柳眉倒竖,“你个负心汉,怎的同你姐夫一样,也是个没良心的。” 李珩板着脸问道:“姐夫对你不好?” 李佳枚冷笑一声,“你姐夫的爱妾刚查出身孕,这就又纳了两房美妾,就是有心对我不好,只奈何分身乏术想找茬也不得空。” 陈琬琰微微汗颜,敢情这是夫君纳了妾室心里不如意,找她来撒气。 这气她可不接。 李珩几不可闻的蹙眉,长姐连生两个女儿,江家长房想要男丁也能理解,妾室有了身孕,就不怕生下庶长子? 世家大族嫡子未出,妾室即便是服侍了家主也会留一碗避子汤,不过也有运气好的,避子汤也避不掉的人才。 比如李泽。 等三夫人发现不对时,梅姨娘已经显怀,他们也不是长房,落子怕闹出人命,才留了下来。 “江家没说如何处置?”李珩问道。 第272章 年轻夫妻 李佳枚目露忧郁,江家的意思自然是留下,她自从生了二女儿便再未有过身孕,如今已有三年了,三年无孕,妾室便可孕育子嗣,她亦没脸不让妾室有孩子,总不能叫人家绝了后。 李珩虽是她亲弟弟,夫妻之间的事她也不好意思说,只看向陈琬琰问道:“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两个御医府上都闹了一通,你同他们关系很好?” “他们奉命替我诊脉调理身体,与我并无私交。” “听闻御医每隔七日来替你诊一回脉?” 陈琬琰无语的看着眼睛滴溜溜乱转的李佳枚,她这是打了御医的主意? 张御医替她大嫂嫂诊治这事儿没几个人知晓,宣平侯夫人也不知,她赶着今日来,是为了明日在她院子里蹭御医? “正是,两位御医轮流来诊治,明日是王御医来诊脉。” 李佳枚嗤笑一声,她这整的比皇宫里的娘娘都气派,两个御医给她诊脉,脸面倒是不小。 “我今日宿在府中,明日我去瞧瞧御医是如何诊脉的。” 陈琬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想要御医帮她诊脉就直说,诊脉能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手指往脉门上一扣,感受脉搏跳动呗。 见陈琬琰没有拒绝,李佳枚对她态度也好了许多,陈琬琰今日身心都受到了不小的伤害,无力与她争辩,只想回去休息补充一下体力。 李珩道:“长姐先回母亲那儿,我和琰儿晚些时候过去。” 李佳枚也知道自己刚才打搅了他们二人的好事,年轻夫妻总是干柴烈火,她是过来人没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怕她跟过去坏了他们的兴致。 “天还亮着呢,注意点影响。”她临走前瞪了眼陈琬琰,也没再提找王嫣然的事,可能也怕遭陈琬琰记恨,明日不替她在御医面前求诊治。 虽然御医官职不高,毕竟人家只给皇家的人诊治,轮也轮不到她,她也没必要这个档口惹陈琬琰不痛快。 “御医不给非皇族诊病,你为何要答应她?” “我不应了,她能放过我?” 李珩不置可否,他大姐以前也是个柔和的性子,只是这两年才变得有些咄咄逼人。 李佳枚回了宣平侯夫人的院子,将刚才的事儿说了,宣平侯夫人道:“你别给她不痛快,她这人也就嘴巴毒,心肠还是好的。” “她把王嫣然圈在院子里,心肠还不坏?” “这事儿也不怨她,那日她烧的几度昏迷,快两个时辰都没请到府医,药还是从外头抓的。” 李佳枚啧啧称奇,“母亲都开始替她说话了?” 宣平侯夫人剜了她一眼,“我叫你去寻她求御医给你诊治,她应了,你就不要再对她有成见。你在婆家受的委屈也不全然是因为她,有空寻她的不痛快,不如好好整整你那乌烟瘴气的后院。” “母亲,这才多少日子没见,您怎就变了个态度?”李佳枚唉声叹气,觉得口中的茶水也苦的很,“我那院子是管不了了,小妾一房一房的纳,我这又无儿子傍身,日子更难熬。” 宣平侯夫人自从见过周淑清心平气和了许多,渐渐少了负面情绪,见女儿这样,她惭愧的说道:“都是母亲之前糊涂,总是说些不好的事情让你烦忧,让你也跟着性情变得尖锐,才让你失了姑爷的心。” 李佳枚泪目,她自从京都盛传陈琬琰要嫁给李珩,母亲回回见她都是对她大倒苦水,又加之怀不上孩子,婆母妯娌的嘲讽,她整日过的憋闷,就总是心里烦躁。 她也知道这样只会把夫君推的越来越远,可是她总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动不动就教训丫鬟妾室,惹的夫君冷落,二人也形同陌路。 她不禁悲从中来,若是再叫妾室生下庶长子,她就更没有出头的日子过了。 “我儿不哭,晚上母亲同你弟媳好好说说,她同那御医还是说的上话的。你也莫要再同她呛声了,她父亲手握兵权,就是圣上都对她重视的很。” 李佳枚颔首,抹了把眼泪,问道:“女儿听闻陈将军快回京都了?” “你父亲前些日子说年前就会到京都,算着日子应该已经动身了,圣上召将军回京都,应当是因为你弟媳中毒又守丧给的恩典。” 李佳枚怔愣一瞬,陈将军驻守边疆,立下赫赫战功,回京都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奉召入京必有封赏。 只不过他去年才回过京都,按理说今年不该回,她虽是妇人,也知没有边境的主将回京如此频繁的。 “父亲是这般说的?” 宣平侯夫人颔首,“你父亲说陈将军立了大功,将蒙军击退百里,边境安稳了,圣上大悦却一直未封赏,此番决策想是要大赏。” 李佳枚撇撇嘴,陈家祖上是开国功臣,为赵氏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封了异姓亲王,食邑万户,还有万亩永业田。 因是异姓王,遵循前朝旧制不裂土分疆,故封王不建国。 这也是为了防止异姓王起兵造反,与有封地的皇室王爵还是有一定的差距的。有实封的皇室亲王有自己的属臣,对自己的封地有实际的控制权。 爵位三代而降,亲王降爵至郡王,五代而斩,皇室小宗与帝支大宗出了五伏就不是王爵而是公爵了,公、候亦如是。 陈家的王爵传袭三世,到了陈将军这里降爵至郡王食邑五千户,再至陈小将军便是国公,食邑两千。 她家已然非常显赫,开国分封的十二个异姓王,未至二代就诛的诛,贬的贬,先帝还在时就仅剩她陈家与梁家。 梁家虽也是异姓郡王,却手无实权,陈将军手中握有兵权,还要怎么大赏,再封就要大祸临门了。 无非就是赏些金银珠宝钱财古玩,也没什么稀奇。 不过她家低调的都快叫人忘了还有个王爵了。 “父亲可是知道什么?”李佳枚问道。 第273章 周新月劝长女 “总之你不要再开罪她,往后邀她去你府上走动走动,对你没坏处。”宣平侯夫人见她不为所动,压着嗓子说道,“你也别再嫌她名声丢人,等她父亲回来,许是你的好日子就来了。” 李佳枚眼珠子一转,问道:“前些日子珩哥儿也捎了信叫我同她多走动,少些为难,父亲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 “你父亲并未同我多说,只叫我不要再为难她,她这两年是同皇家密不可分了,怕是在圣上面前也说的上话。” 李佳枚一惊,问道:“她不过是守个孝,圣上忙于政务,朝臣都不见得日日得见天颜,哪有空听她瞎胡闹。” “她兄长整日在御前守卫,父亲又立战功,她嫁来多时,我却并不见她缠着大哥儿,今日她出门,反倒是大哥急急的将她接回。”宣平侯夫人原本不喜陈琬琰,也没有察觉这茬,还是前些日子从周淑清那儿得了醒。 李佳枚眉头一皱,李珩确实与她们一起用了午饭便出门了。 “方才我在小花园见他们二人浓情蜜意,想是她自知珩哥儿心中无她,不敢缠着罢了。” 宣平侯夫人一想也是,男人不喜女人自是躲着不见,管你如何生事,但凡氏铁了心不相见,女子也无法,更何况珩哥儿盖头都未掀,合卺酒也未饮。 她出生就是太子未过门的太子妃,性格又孤傲,知晓男子不喜欢她,自是不愿放下身段纠缠也是可能的。 珩哥儿刚对她好了几分,她不也巴巴的回应了吗? 看来也是她多想了。 “不说她了,你只管记得不寻她麻烦便是了。” 李佳枚道:“母亲的话女儿记得了,嫣然今日托人来请我去叙旧,我没见到她心里总是觉得对她不住。” “她院子围的那般紧,谁与你递的消息?” “一个姓常的婆子,说是她院里门房上的。” 守门的婆子都是有家室的,她们与院里的丫鬟不同,平日不住在主子院中,在府中与家人有固定的居所,陈琬琰也并未限制她们的出入,自然能替王嫣然传个话。 宣平侯夫人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对身边伺候的丫鬟吩咐道:“去将大哥儿院里的静姨娘叫来。” 李佳枚不解的问道:“母亲叫个姨娘来做甚?” “前些时候静姨娘也替王嫣然报过信儿,我并未见她,今日叫来问问是不是受了常婆子的托。” “嫣然与珩哥儿总是有幼时的情分在,他就不管管?” “王嫣然也是个心眼多的,那日陈氏起了高热去请医女,王嫣然扣了她的人打罚了一通。小丫鬟久去不回便又叫人去请,被她挡在了院子外头。” 宣平侯夫人继续说道:“陈氏便遣人叫我帮着去请府医,我不知她已找过王嫣然二回,去时府医已经被王嫣然遣出府了,被那王姨娘当了一回枪使。” 李佳枚沉了脸,这事儿那常婆子可未说,她只当陈琬琰无理取闹不许医女替王嫣然诊治,才让人去抢的医女。 “嫣然从前不是这样的性子,怎得变化如此之大?” “快别提了,你表妹进了大理寺都是她害的,幸而你弟媳妇儿没事,不然咱们全家都没命了。” 李佳枚见母亲同从前说的不一,也有些好奇,问道:“母亲从前不是说淑清表妹是被陈氏送进去的吗?” 宣平侯夫人已经从周淑清口中得知了下媚药的事,虽未说她肯定是被人破了身子,但也够叫人唏嘘了。 这事儿她憋着好多天了,听李佳枚一问,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惹得李佳枚惊呼连连。 “这王嫣然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辈,这女子新婚之夜失了身子,还有甚活路。” 若是她遭此一劫,与其等着被休弃,不如一根白绫在横梁上吊死算了。 “谁说不是呢,你说王嫣然一而再的给她使绊子,她能放过吗,大哥儿都不管了,你也少去掺合。” 李佳枚颔首,她先前是不知内情,又与王嫣然交情颇深,现下知晓了定然是不会去了。 “照母亲这样说,那陈氏也并不像外头传的那般心狠手辣。” “你父亲说,若不是她非大哥儿不嫁,咱家也求娶不到她。”宣平侯夫人顿了顿,说道,“不提她了,你屋里那妾室有了身孕,你婆母怎样说?” “婆母将事情推给了我,那妾室原就是夫君的通房,打小就在夫君院里伺候,两人很有几分情意,我若不允,伤的也是我自个儿的颜面。” 宣平侯夫人自是明白,若是江家不要这孩子一早就料理了,断不会推给自家女儿。李佳枚若是做主落了胎,便要落个善妒的名声。 “确认了是个男孩?” 李佳枚默默垂泪,“府医说是个男儿。” “你也莫要再使性子,好好哄着姑爷生下个男孩,日后才算是有个依靠。” 嫡孙她这两三年是没指望了,就盼着先抱个外孙解解馋。 母女俩正说着话,就听守在门口的锦瑟道:“夫人,静姨娘来了。” 宣平侯夫人道:“叫她进来。” 王嫣然和暖桃都喜好穿素净的颜色,可见李珩就好那一口,静荷就与他的爱好唱反调,日日都是鲜艳亮丽的色彩。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裳,上头绣了大朵的大丽花,整个人都显得富丽明艳。她本就生的柳眉凤眼,一双美眸含饱含媚态,顾盼间总让人觉得暗送了几许欲语还休的秋波。 宣平侯夫人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她不喜欢静荷这副狐媚态,生怕她带坏了儿子,幸而从她进府李珩就并未在她院里歇过。 “你可知我为何叫你来?” 静荷垂首站在一旁,“奴婢不知……” 宣平侯夫人看了眼锦瑟,锦瑟会意的问道:“前些日子你替谁传话?” 静荷一脸纠结的说道:“王姨娘呀。” 锦瑟噎了噎,又问道:“是谁替王姨娘传的话?” 静荷恍然大悟的抬起头,说道:“是王姨娘院里的小丫鬟,叫翠怜。” 锦瑟虎着面,一脸的凶相,说道:“你可不得说瞎话。” 静荷颔首,“当时还有好些个侍卫守在门口,奴婢哪儿敢胡言,那小丫鬟还从门缝递了只金丝缠花光扣镯给奴婢。” 宣平侯夫人黑着脸,不想看到静荷这一副见钱眼开的没见识样,挥手叫她走了。 锦瑟犹豫的说道:“那个常氏是翠怜的母亲,是家生子。” 宣平侯夫人嗯了一声没说话,她还知道那个翠怜是陈琬琰从王嫣然院子里提拔起来,盯着王嫣然祭拜那个空白牌位的。 她们母女肯联合起来替王嫣然传话,定是手上拿了不少的好处。 “那牌位……”究竟是谁的? 难道王嫣然手上还有人命? 锦瑟道:“那日静姨娘来传话,说那个空白的牌位烧毁了。” “再给她送进去一块。”宣平侯夫人道。 第274章 言即是错,何以言之 既然她们没讲别的,就求牌得牌,卖个好给她那嚣张的儿媳妇,好让她在御医面前替她长女求个情。 静荷出了宣平侯府的院子心思微动,脸上的谄媚讨好渐渐消失,自从王嫣然的院子失火,灵巧就联系不上赵瑾瑜了。 陈琬琰一直晾着王嫣然,任凭她折腾,王嫣然许是折腾累了,也不再做无用之功,这两日也没了动静。 陈琬琰闯了宵禁都要出侯府,彤云与彤霞又将阆苑守的严严实实,那夜她肯定是出了大事,但她却一直对她避而不见,不知是做了何等安排。 她心急又无可奈何。 灵巧见她沉默寡言,出声说道:“姨娘别急了,若是少夫人能见你,必不会不见的。” 静荷哪里不知晓是这个理儿,只是与赵瑾瑜失联她实在是心中难安。 上了回郑国公府的马车,郑清之望着沉思不语的郑凝雪,沉声道:“入东宫之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郑凝雪秀气精致眉峰聚拢在一起,不解的问道:“为何?” 太子未娶,她亦家世显赫,为何不能想? 郑清之不答反问道:“今日若是你看到刘姑娘和郭姑娘落水,你会如何做?” 郑凝雪想了想说道:“自然是去叫人来救。” 她肯定是不会跳冰池救人的。 “若是你叫来了人,她们都被男子救了上来,被那么多人看到,她们的名节可就毁了,而救她们的人也要同她们绑在一起了。” “这与我何干?” “你带来的人若是乱嚼舌根,传的风言风语,结成怨侣你说他们会不会怨你?” “我好心叫人救他们,他们过得不好为何要怨我?”郑凝雪眉头紧锁,不解的问道。 郑清之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若是你叫来了人,她们已经被水淹的没了气息,旁人诬陷你谋害人命,又无人与你作证,你又当如何?” 郑凝雪无奈的笑了笑,“兄长说的我都没想过,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样简单的问题你都解决不了,东宫还是不要想了。” 他心思细腻一切皆在他眼中,从陈琬琰电光火石之间做下的决定,就知她思维敏捷,处事果敢,这样的人对自己狠,也很知道怎样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她这一下水,救了刘善瑶性命,守住了刘善瑶的名声,让刘峘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她迟迟不肯从水中浮上来,纵然是体力不强,也是在等人都被请离,所以众人虽然指责刘善瑶推了郭美薇,却无人议论她是否被人看了身子。 此事定国公府承了她的情,她拦住沈括与张策,他们二人自是不用说了。没有替刘善瑶强出头,洗白冤屈,而是让她自己解决,也恰恰说明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言即是错,何以言之,不若避过。 “这事儿和东宫有什么关系?”郑凝雪不解的追问道。 “太子妃虽然荣耀,却不是谁都能做的,需要行一步眼观六路,至少也得有她那样的机敏果决。”郑清之眼神宠溺,语气浅浅淡淡,“而你思想太简单,并不合适。” 太子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与他并驾齐驱的女子,而不是只知风花雪月,拖他后腿的女人。若他与其他皇子年岁差不多,娶纳只论家世便即可,然而他的情况并没有那么乐观。 所以他才拒绝让人进东宫。 陈琬琰尚且入不了东宫,其他女子即便是不要名分的进去了,不够机敏便要他时时分心护她性命,这样的麻烦不如不要。 郑凝雪气恼的说道:“兄长这是什么意思,那女人有什么好,难道你也被她迷惑了不成?” 郑清之眼神凌厉的扫向她,厉声说道:“休得胡言。” “那你为何不向着我,倒去夸她!” “兄长是为了你好,东宫不是那么好进的,你看到她今日穿的衣裳了吗?”若是没有上头的默许,她敢胡乱攀扯皇家吗? 或许圣上命她以太子妃之仪守孝三年的传言非虚,毕竟她曾以太子妃之身为沈皇后守灵送葬。 “看到了,并不合礼制。” “她为何能穿,又为何要穿,你想过吗?” 郑凝雪无语的说道:“兄长问这话好没道理,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虫儿,我怎知?” 郑清之喟叹一声,“她那衣裳一看就是宫里赏下来的,她选择这样高调的场合穿出来,估摸着是为了激怒一位比她身份高的人。” “宫里赏的?她既不是皇后娘娘又不是太子妃,宫里为何要赏她那衣裳?” “传言亦假亦真,兄长也不知。” “说到激怒比她身份高贵的人,倒确有其事,她打伤了二殿下的陈侧妃。”郑凝雪神情怪异,“那可是她的胞姐,简直有违人伦道德。” 她也是看陈琬瑛一个人神情忧郁的坐着,小手指虽然缠了纱布,仍是沁出了丝丝血迹,这才关切的问了几句,陈琬瑛一开始也不肯说出受伤的原因。 后来关心她的贵女越来越多,都聚集在一处,她才憋不住委屈伤心的抹起了眼泪,让众人不要再问了,只将错都往自己身上揽。 “陈侧妃因为担心她受寒,好心喂她吃药,她不领情就算了,泼了人家一身药,还将人指甲都折断了。”郑凝雪义愤填膺的说道, 陈琬瑛受了委屈还不肯说的模样着实惹人怜惜,她不过是因为询问她的人太多,伤心之余不小心说漏了嘴,便吓的惶恐发抖,让大家不要指责陈琬琰,还替她辩解,也不知受了她多少打压。 “她瞧着陈侧妃的首饰好看,便强夺了人家的首饰,这样的人宫里怎会赏赐衣裳呢?”郑凝雪拧眉沉思,实在是想不通。 陈琬瑛去定国公府的时候头饰华贵典雅,一看就是新出的款式,价值不菲。而她离开之时,头上只一根普通的金钗固定头发,实在是很可怜。 郑清之却轻笑了一声,“你可见她今日佩戴了发饰?” 第275章 不与傻瓜论短长 陈琬琰因为要为沈皇后守孝,是以只用素色的发带束发,并未用头饰。 郑凝雪一愣,她仔细看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并未。” “你太容易被人左右思想了,陈侧妃若真为她好,又为何要说出她以太子妃的身份对她施压,勾引二殿下未果,她不说你又怎会得知,这话若是传进宫中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郑凝雪沉思片刻,不忿的说道:“她能做,还不许人说啦,再说陈侧妃也是不小心说出口的,也嘱咐了不让大家再传。倒是兄长你为何如此关注她?” “悠悠众口,欲掩其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就算这话没传到宫里,便是传去了宣平侯府,她还有清净日子过吗?”郑清之正色道,“若是你进了东宫好赖不分,怎么被人冤死的都不知,进东宫之事你还是不要再想了,免得累及家人。” “我又不是傻子,是非对错我还是分得清的,若她没做为何不辩解?” 郑清之轻笑一声,道:“不与傻瓜论短长。” 她把那一园子围着陈琬瑛的女人都看作傻子了,她自是知晓解释也是徒劳,又何必自降身份。 就像她救刘善瑶时说的话,救她是为了她可以堂堂正正的出嫁,不被人非议,不让婆家看不起,只为保她名节而不是保她姻缘。 她坏名声在外,别人已经先入为主,她解释的过来么。她若堂堂正正自有人替她洗刷冤屈,就如定国公府那个叫王润珠的丫鬟。 那丫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跪地磕头谢恩,恐怕也有心在众人面前洗一洗她身上的污言秽语,所以她才礼尚往来,送了两颗贵重的猫眼石。 “她凭什么……” 郑清之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心思浅容易受人蛊惑,东宫实在不是个好去处。我看张策就很好,不如让母亲同姨母说说将你二人凑做一对。” 郑凝雪怔愣一瞬,脸色微微泛红,低声道:“母亲有意让兄长娶若晴妹妹,你忽然提我做甚。” “她爱慕太子殿下,只怕要效仿陈二姑娘闹个人尽皆知,赖上太子殿下强入东宫,兄长我还是另觅佳人。” 郑凝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打趣的问道:“今日宴会上佳人众多,兄长可有瞧上的?” 郑清之认真的颔首,“有。” 郑凝雪怔愣一瞬,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哪料还真的有,她细想郑清之方才的话语,句句不离陈琬琰,兄长从不轻易称赞女子,却对她有诸多言论立时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脸色忽红忽白转变了几个来回,才犹如便秘一般犹疑的问道:“该不会是李世子夫人?” 郑清之想起那人,轻笑道:“不是。” 郑凝雪再怎么追问他只闭口不说,气急了也不肯再理他。 赵瑾瑜在东宫听闻她大冷天的跳了池子,脸色沉的能滴出墨,她总是如此鲁莽不顾自身安危,刺骨的水她身子刚好怎么能说跳就跳。 陆机立在他身后,时不时的瞟他一眼。 “殿下,是否要先派其他的暗卫去宣平侯府?” “陆久怎么样了?” “他……情况不太好,那短匕抹了毒,他伤口又深,那夜强撑着一口气到的张御医府上。”陆机眉头紧锁,陆久武功已算上乘竟然能将他伤成那样,幸好送去的及时,张御医妙手回春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去接他的人呢?” 陆机犹豫了一下,道:“死了两个,重伤一个。” 赵瑾瑜沉默半响,问道:“查清楚是谁的人了?” 陆机自是查清楚了原委才敢提这事儿的,道:“与陆久交手的是三殿下的人,围堵接应暗桩的是二殿下的人。” 赵瑾瑜如羽翼般的睫毛煽动了两下,如玉的面孔恢复了清肃,想来二皇兄不信任她,一直让人盯着宣平侯府。 这才是长在皇家该有的警惕。 “刺杀她的也是二皇兄的人?” “是陈侧妃的人。” 赵瑾瑜安静的站着,他想将她放在后宅安稳度日,不想让她参与到皇权的争斗中,可是无论怎样做都天不遂人意。 让她把手伸回后宅,她就能挖出陈琬瑛来,李珩又给她送上个有野心的王嫣然,两个人代表了两个皇兄,既然躲不开便由他护着。 “陈琬瑛的来路不正的私产都调查清楚了?”赵瑾瑜问道。 “都摸清了。” “去将她铺子的货源都断了,断不了的就在她铺子旁边开间相同的,东西比她便宜一成。” 敢对他的人下杀手,讹她三万两怎么够呢,得把她赚钱的路子都堵了呀。 陆机神色一凛,这就是要和陈琬瑛打价格战了,其实这个选择并不明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却见效最快。 “殿下,这……还有别的法子,何必用这种自损的办法。” 赵瑾瑜肃着脸冷淡的说道:“以其人之道还其之身。” 陈琬瑛不就是用这种法子,转移了陈家的家产吗? 而他也不见得会有损失呀,不是还有她吗? 陆机见他意已决,便不再劝,“是,属下等下就着人去办。” “我们的人暴露了吗?” “并未暴露,二皇子以为是陈将军的人……” 赵瑾瑜怔愣一瞬有些哭笑不得,他以为二皇兄是怀疑他,才让陈琬瑛在定国公府散布她自称太子妃的言论。 原来是在猜测陈将军选择了哪个女儿。 那夜杀了三皇兄的人倒是歪打正着,给二皇兄吃了一颗定心丸。确定她没有倒向三皇兄,他应该会放下些许防备,暂时护她周全。 难怪她那般的纠缠,也不见他气恼。 “先不必派人去了,他们不会轻易出手了。” 二皇兄应当是派了人盯着她,顺便保护她。 她把动静闹那么大,又整日缠着二皇兄投诚,不仅警告了陈琬瑛还顺道讹诈了她一笔银子。 三皇兄的人丧命在陆久手中,以他那草木皆兵的性子应该不会轻举妄动了,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人动她了。 “将亡故的人好生安葬了,受伤的也叫他们好好养着。” 这些都是他母后留下来的人,不说武功顶尖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竟然折损了两人,看来他的二皇兄的实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陆久领了命,问道:“可需要填补人员?” 暗桩折损了人,有了空缺一般是要添补上的,可这回事关重大一个不留神就会暴露实力,他不敢私自做主。 “过些日子,要过年了,不要生事。” 陆机领了命便退了出去,门外守着的小太监眼皮抖了抖,他支棱着耳朵努力的偷听,却一个字也未听见。 赵瑾瑜淡漠的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坐在桌案后头,拿了本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第276章 憨傻不守规矩 这是陈琬琰给他的,字写的很丑,毫无风骨,还特意嘱咐他通信就用这上头的文字。 他通好几国文字,这种文字却并不识得。 只见她做账本时写过,出于好奇心就跟着她学了几个字,没想到她自从那日以画代字传信之后,没多久便送了这本书给他认字。 他学东西很快,这本书记录的文字并不多,笔画也都很少并没有什么难的。 拇指在书上摩挲了几下,也不知她身体是否无恙,这人总是如此莽撞,那么冷的水也敢跳,真当自己是救世主了,也是憨大胆。 “殿下,圣上召您去御书房。” 赵瑾瑜收了思绪,将书收好,净了手,又换了身衣裳才带着人往御书房去了。 常福守在御书房门口,见他来了笑的一脸灿烂,脸上的褶子都堆在了一块。 赵瑾瑜望了眼闭着的房门,低声问道:“里头有人?” 常福笑眯了眼说道:“人都散了,陛下叫老奴守在此处等着殿下。” 赵瑾瑜心里微动,这就是叫常福守门,不让人靠近的意思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在打着盘算怎么应对。 常福说完,就对着里头喊了句,“圣上,太子殿下来了。” “进来。” 常福替他开了门,等他进去往前又移了两步才又将门闭上,并找了个由头将门口值守的小太监都遣走,自己站在离门口稍远的地方守着。 宫中保命法则就是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就将耳朵堵实了,在水月庵那夜迫于无奈听了一耳朵,他是整日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项上人头挪地儿。 “儿臣拜见父皇。” “起来,近日诸事繁多,你学业可有懈怠?” 赵瑾瑜恭声道:“儿臣资质愚鲁,只敢勤奋不敢拖懒。” 景睿帝笑了一声,那么多儿子里,他最喜欢的就是安分守己的赵瑾瑜。 “那朕且考考你,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两句话是出自谁人之口?” 还能是谁说的,他家那大傻子呗,赵瑾瑜在心中腹诽。 嘴上却谦虚的说道:“请父皇恕儿臣鲁钝,并不知这两句出自何处,听着倒是位有风骨的人氏作的。” 景睿帝嗤笑一声,武将养出的孩子,确实有几分骨气。 难怪能说出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儒有君子小人之别,君子之儒,忠君爱国,守正恶邪这样的忠义之言。 “听闻项太妃时常召她侄女进宫,你见过项家那姑娘吗?” 赵瑾瑜神色一凛,该来的终于是来了,淡淡道:“见过一回,没甚印象。” 景睿帝沉默一瞬,凌厉的目光落在赵瑾瑜的脸上,问道:“你不喜欢项家的,别家可有你喜欢的女子?” 赵瑾瑜赶忙跪在地上,沉声道:“儿臣要为母后守满三整年的孝,这三年绝无娶妻纳妾的打算。” “你若看上哪家姑娘接进东宫先做个侍妾,守够二十七个月的孝,再给名分也无妨。”景睿帝语气淡淡,外面的天色渐暗,御书房里未掌灯,将景睿帝的脸上的所有表情都隐匿在阴影里。 “母后葬身火海,凶手仍逍遥法外,儿臣想为母后守满三十六个月,并无收侍妾的心思,求父皇成全。” 景睿帝喟叹一声,见他心思通透,并未被权利蛊惑,心中十分满意,说道:“罢了,你起来,既然你一片孝心,朕也不勉强你。” 赵瑾瑜默默的松了一口气,那些大臣的一举一动都被父皇监视着,他这是敲打自己,让他莫要同那些人勾搭到一起。 “你觉得陈家二姑娘怎么样?” 赵瑾瑜愣了愣,莫名其妙的问道:“哪个陈家二姑娘?” 景睿帝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道:“陈青岩家的二姑娘。” 赵瑾瑜摸不清楚景睿帝的意思,犹豫了一瞬才回道:“憨傻不守规矩。” 景睿帝:“……”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赵瑾瑜竟然给了她这么个评价,沈兰不是说儿子钟情于她吗,到底是哪里不对? 情人眼里不是看对方不好也是好吗,他看沈兰就是处处都顺眼。 “刚才那些话可都是出自她口,朕瞧着她一点都不憨傻。” 赵瑾瑜出了一身冷汗,故作惊讶的说道:“那倒是儿臣识人不清了。” 景睿帝笑道:“听闻外头都在传她自称是你的太子妃,你有何感想?” 赵瑾瑜:“……” 他十分的无语,他很高兴,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毕竟她现在还名花有主,父皇拿这个来问他做甚? 他想不通,也不敢乱说话。 “这……” 景睿帝见他这般模样,狐疑的问道:“怎么,你嫌弃她嫁过人,看不上她?” “她还在李家呢……”父皇是糊涂了吗?什么叫嫁过人,她还没合离呢好么! “朕瞧着她与李家相克,你若心属她,她亦中意你,朕便做主让她与李珩合离给你做太子妃,你可愿意?” 他堂堂天子赐婚,她都入不了李家的宗谱,日后也不必入了。 赵瑾瑜:“……” 今天是不是日子不好,他刚立了不娶妻不纳妾不要侍妾的牌坊,父皇就要把他的心头宝赐给他? 他在心里默默的替自己点了根蜡,沉声道:“儿臣还在孝期,虽没有看不上她,但也绝无娶太子妃之意。” 景睿帝了然的笑了笑,沈兰说的不错,他确实对陈琬琰有好感,他也是从少年变成的中年大叔,那句没有看不上,虽然平淡无奇,但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没有看不上,就是看上了呗。 对项家姑娘就是一句没印象,对他的太子妃就是憨傻不守规矩,了解这么深,看来是没少花心思。 赵瑾瑜说完又觉得自己所言有些不妥,想改正又怕再说错话,忐忑的立在一边,紧抿着唇。 “寻常百姓家有与更三年丧,不休妻的说法,她替你母后守三年丧,亦算作你的家人了。” 第277章 皇长子的影子 赵瑾瑜手都是抖的,他摸不清父皇的意思,他本就同陈琬琰有了夫妻之实,还有多次亲密接触,他的一颗心都在她身上,因此谈到她总是有些心虚。 还好天色暗了,只要他不乱讲话应该可以蒙混过父皇的刻意询问。 自古帝王多疑心,从刚才的项家轻微的敲打,到侍妾中度试探,现在提陈琬琰简直就是打在他心脏上的暴击了。 想象中的雷霆震怒并未发生,他战战兢兢的等着景睿帝再说些有的没的,等了半天只有一室的沉静。 赵瑾瑜迷茫的站着,景睿帝毕竟做了十八年的皇帝,他不会无端承认陈琬琰是太子妃的身份,她毕竟已是人妇,堂而皇之的称呼她是太子妃于礼不合。 “九郎,你可知父皇为何要替你取名景铄?” 赵瑾瑜心思微动,他的兄长们中字从锦,尾字带金,只有他一人中字不同,景字通影,大也,应当是把他当做皇长兄的影子了。 这些年父皇也多次言他类长兄。 “父皇隆恩,赐儿臣景字,儿臣资质愚鲁当之有愧。” 景睿帝难得露出了慈爱的目光,道:“景,日出京,光者明,父皇并不是将你当大哥的影儿,是希望你日后能长留京都,景铄意在盛明。” 盛明者君,圣明也。 赵瑾瑜僵着身子不敢接话,这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只要他不动歪心思,就会将皇位给他。 他从不知他名字还能做这个解释,赵景铄这三个字除了上玉牒,受封太子时用过,都快被宫里的人遗忘了。 母后与父皇具唤他的瑾瑜,人人都尊称他太子殿下,这个名讳不出现在圣旨上亦无人敢叫。 瑾瑜是他一岁多时差点命丧液池,母后道他年幼压不住景铄二字另给他起的乳名,希望他有美德贤才。 自此之后,景铄二字母后亦不让他用以免引来杀身之祸,自打他开蒙,太子太师开始授学,他的文章署名具是赵瑾瑜,印鉴也都刻的瑾瑜。 他从前总以为这名意喻皇长兄,万万不敢往盛明二字上想。 只有君主才敢当圣明二字。 景睿帝自己将桌案上的灯点了,将一个红木箱往他面前推了推,“打开看看。” 赵瑾瑜就着昏暗的灯光将红木箱打开,里头放了两个细长的锦盒打开,一个多层方形锦盒,细长的锦盒垫了明黄色的缎面,各躺了卷明黄色缎子,外束以穗禾的黄绳捆着。 他抖着手解开绳子,里头是大红色烫金底子,红纸黑字让他一时百感交集,心头瞬时涌起了酸涩,眼睛也酸胀难忍。 这是他与陈琬琰的聘书与礼书啊,这礼书来的太迟了。 他细细看完,慎重将礼书卷起束好,轻轻的珍重的放回锦盒内。 方形的锦盒里每层压着一封红绒面料的锦书,分别是纳彩,问名,纳吉,里头的烫金红纸已经褪色,他一一打开仔细的看了,不禁感叹天意弄人。 一纸盟约誓,陈家二女琬琰,于景睿三年腊月二十七瓜熟蒂落,谨记与太子殿下有指腹婚约,臣青岩于凉州遥念圣上隆恩眷宠,不敢拖误吉事特上书敬之上,遥望九叩以谢君恩。 赵瑾瑜看的眼眶湿润,这里头的东西囊括了二书三礼。 礼书在纳征过大礼时要与之交换完毕,便算定下婚事。之后只待订下婚期,便要在迎娶时送了迎书,她才是她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只是天不遂人愿,这份礼书还未来的及送出,她便被父皇一纸赐婚嫁去了宣平侯府。 锦盒的最底层压了一张折叠整齐泛旧褪色的红纸,是他母后亲手书写的指腹婚约,上书写了他的名字九子赵景铄与陈家二女婚约缔结,她的名字可以看得出是后来添上的。 一式两份,加盖了凤印和她蜀国公主的宝印。 他喉头堵的慌,强忍住眼眶的湿润半响说不出话。 景睿帝见他如此,喟叹道:“她未上李氏宗谱也算不得正经嫁人,守孝三年也不会有子嗣。” 他想借这些东西告诉赵瑾瑜,他不是刻意打压他,拆他姻缘实在是身在囹圄不由己。 赵瑾瑜闭了闭眼终究是动了情,强压着喉头的哽咽,原来让她守孝三年是为了保她清白之身。父皇竟为了他受了那样多的非议,无论出于什么动机他为了这一刻受到的父爱都动容了。 圣上口喻命她守孝三年不得孕育,李珩必不会与她行房。 “儿臣但凭父皇做主。”赵瑾瑜声音颤抖干涩。 他自愿同她行过夫妻之实,早就将她当成自己的妻,否则也不会再变着法儿的见她,容她放肆亲吻,不阻止他的心彻底沉沦。 即便没有父皇今日之言,他也会娶了她。 景睿帝在心底哀叹,他不是没有想过重新替他选门好亲事,可是放眼朝中再没有比陈家更合适他的人家。 陈家既有镇西军的兵权也并非权倾朝野,一直安守忠义驻守边疆,在朝中并没有太大的势力,日后若是太子继位也不至于同他这般处处受人辖制,他可以娶纳自己喜欢的女子,不必同他这般想宠幸谁都不能从心。 陈琬琰既能助他也能牵制陈青岩,若是他继位立她为后也不会威胁到他的皇权。 蜀国昭和长公主自从嫁给了陈青岩,两国便一直交好,不止通贸,边疆也安稳无战事。 若他娶了陈琬琰,日后燕王继位,姑且也算得上两国皇室通婚了。 “瑜儿,为君者兼听者明,偏听则暗。父皇待你的心意,你明白了吗?” “儿臣一定不负父皇,谦守忠义,不听信谗言,固守本心。”他父皇是在用陈家和皇位安他的心,怕他被有心的权臣将他拉进争位的斗争中。 话既已挑明,他只能默默的坐观虎斗了。 第278章 天家父子 自从母后身殒恢复了后位他嫡子的位置稳了,就有许多大臣想来投靠他,父皇亦怕他受了蛊惑迷了眼,因此不顾一切笼络朝臣,坐大威胁了他的皇权。 天家父子,温情之下总是有诸多算计。 “她是你母后为你选的太子妃,这也是你母后临终前对朕的嘱托。景铄,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今日父皇与你之言都要谨记在心,纵是天家父子,也有不相负。” 到底是十几岁的少年,听景睿帝提起他母后才真的憋不住眼底的泪花。 可这难得的温情一转即逝,他知晓今日出了这间屋子,他们父子还会同之前一样恪守君臣之仪。 “父皇的教诲儿子铭记在心,不敢忘。” “你也别怪她打着太子妃的名义在外为非作歹,她父亲回来自会教训她。” 景睿帝倒是真的希望她打着太子妃的名义在外炫耀,这样就能由她出面解决那些想塞女儿入东宫的朝臣,他的儿子也能少得罪些朝臣。 只要他儿不解释,不回应,只由旁人猜疑,也败坏不了太多的名声。 算是得失兼具。 景睿帝原本对陈琬琰还有些成见,若不是她近日忠言规谏的表现让他有了改观,和今日的跳水救人让他满意,他也不会给赵瑾瑜看这些东西。 他身体还算健朗,现在挑明皇位继承还有些早,他也看出赵瑾瑜并无与那些大臣联姻之意。 危难之时冷眼旁观未救援,转安再添花轻比鹅毛。 相比之下他更喜陈青岩的态度,不偏不倚只忠于他一人,这也是为何陈青岩曾主动上交兵权给他,而他未收的原因。御医也讲了血封咽中白澒量过她再不能孕育,也不怕她生出异心,动摇不了国本。 后宫女人无子有多艰难他岂会不知,当她只能依附赵瑾瑜又是二嫁身份,陈家为了保她后位稳固亦会对他忠心,还有何惧。 至于子嗣,他儿子可以纳小官家的女子,那些人要依附他在朝堂上也不会对他步步紧逼,他受过的掣肘不会再让他的儿子继续承受。 便是日后他未及皇位背靠蜀国也能性命无忧,想必这也是沈兰经过慎重考量,才执意与陈家结亲的缘故。 至高无上的皇权固然让他满足,可处处都是算计,父子妃嫔真心又有几何? 沈兰不在,他再与瑾瑜离了心便是真的孤家寡人了。 他得来不易的江山,绝不会给害了他长子和他最爱的女人的人坐。 他现在只担忧他的儿子听闻她与李珩圆了房,嫌她二嫁之身不清白,别扭不过心思。他作为一国之君都为了沈兰的遗愿放下面子,就怕儿子有逆反情绪。 “她年幼口无遮拦,儿臣自不会同她计较。” 景睿帝嗤笑,她年幼,再过几日便是她十五岁生辰,可他的瑾瑜也才十六。 只比她大一年四个月。 景睿帝见他一如往常乖顺听话心中满意非常,赵瑾瑜比那些只知争权夺位,逼迫他的儿子们让他如意多了。 只是沈兰的离世终成了他心里抹不掉的疤。 “你且去,过几日祭祀你母后朕便宣她进宫,你莫要再冷落了她。”景睿帝做了总结,做了这么多铺垫,就为了这最后一句话。 赵瑾瑜的感情藏的极好,便是与陈琬琰一同祭祀沈兰,也从不与她多言。这刻意的避嫌,想也是不愿意她为难。 他的儿子对女人冷淡至极他是知晓的,不仅沈兰说过,就连许贵妃都多次同他抱怨,安排了许多回房事宫人,各式各样的都有,无一例外都被他赶出了东宫。 若非他对女子冷情,也不至于让他未察觉到他对陈琬琰上过心。 赵瑾瑜内心其实欢喜的很面上还要绷着,等他依礼退出御书房才忍不住勾唇扯了个极淡的笑。 这算是在父皇母后跟前过了明路?再不必偷偷的躲着见她了。 常福见他出来,忙招呼小内侍将御书房廊下的灯也点了,笑盈盈将手中的灯笼递给赵瑾瑜带来的内侍。 他那天在水月庵虽未听全,但就他听见的动静,稍加猜测便可得出这位怕是与皇位无缘了。 沈皇后一心保他性命让他远离朝堂之争,许是等沈皇后丧期一过就要封王建国,圣上给他选个远离京都的封地,让他就国去了。 但见他面上轻松愉悦,他又有些犯嘀咕,不知圣上与他说了什么,让整日肃着脸的太子殿下难得的和煦了起来。 作为一个合格的内侍,虽然知晓他登不上大位,也不会对他表现出怠慢,毕竟不到最后谁也不知上位的到底是哪位。 就如里头那位,谁能想到是他继承了皇位呢。 这事儿就说明了一个理儿,听话要听全乎了,万万不可断章取义,偏离了话语的本意。 “老奴送送殿下。”常福笑盈盈地说道。 那笑容一闪而逝,赵瑾瑜肃着脸正经道:“父皇身边需要人伺候,常内监留步,不必送了。” 常福本也是顺嘴提了一句,他腰身微微下弯,笑眯眯的目送赵瑾瑜出了殿门。果然过了不多时,景睿帝便将他唤了进去。 吩咐他将桌案上加了锁的漆木箱子放归原处,景睿帝问道:“方才是谁来了?” 第279章 毕竟是头一回 常福恭顺的答道:“回陛下,是许贵妃遣人来问您今日可还去华清殿,许贵妃亲手煮了三淸汤等着您。” 景睿帝睨了他一眼,这人倒是耳聪目明,猜测太子无缘皇位,转而便替许贵妃邀宠,讨好声势最隆的二皇子。 “那便去。” 近日赵锦锋带领着许氏一系的各路人才,先是小小试探,夸赞他对于江州之事上的仁德。 监察御史许晖因办将州之事有功,回京都便官升一级,这回因马屁拍的好又给他加了官职,他心中妥贴便多去几回华清宫。 那许氏一族更是玩命的夸赞他,顺道求他褒赏赵瑾瑜,企图给赵锦锋立个贤德礼让的名声。 虽然前后转变功利心过重,结局却颇合他的心意。 他凝眸沉思,沈兰倒是眼光不错,给他们的儿子找这么个靠山,那丫头跟她爹一样是个死心眼,认准了谁就追随到底,真真是忠义两全。 他的就郎君天潢贵胄,注定命中不会只有一个女子,她便是有缺点,只要能让他的儿子一生顺遂,便算是将功补过了。 总归她那不如意的婚事是因他而起,赔个最爱的儿子给她便罢了。 他是想开了,什么都没有保护他与沈兰唯一的血脉重要。 他坐在御辇上阖目沉思这几日的朝堂局势,世家大族、权臣几乎都被他那几个好儿子笼络了,东南西北四方边境的主将,唯有一个陈青岩还恪尽职守的只忠于他。 其他还有些想站赵瑾瑜的墙头草,不顾太子丧期未尽便想蛊惑他儿子,思及此处不免冷笑。 那样的人会忠诚吗?若是他日赵瑾瑜失意,那些人难免不会落井下石卖主求荣,这般想想还是陈家父女更可靠一些。 他许是老了竟然思念起陈青岩了,他活了这几十载,自记事起就在勾心斗角中度过,知己不多陈青岩算是一个。 景睿帝一个人想的出神,常福不敢打搅他,沉默的跟在御辇左侧,走路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声生怕惊扰了他,冷不防被突然蹿出来的一行人吓了一跳。 常福蹙眉低喝,“谁人这般无规律,胆敢惊扰圣驾?” “奴婢是贤妃娘娘跟前伺候的,在殿门口除冰,脚下滑没站稳惊扰了圣驾,求陛下饶命。” 御辇前打头的小内侍举着灯笼在她们脸上一一照过,确认了她们的身份,又照了照她们摔出来的地方,道:“回禀圣上,地上确实结了冰层。” 景睿帝板着脸盯着那几个人看了一眼,大晚上的在殿门口除冰,也亏得贤妃想的出来。 早不摔出来晚不摔出来,偏偏等他来了才摔出来。 除冰是假,探口风才是真。 郭家联姻了藩王、郡公还不够,还想染指季家妄图兵权,野心勃勃。 景睿帝冷着脸没吭声,常福会意,尖着嗓子道:“陛下仁德,不计无心之失,夜里无人经过冰也不必再除了,日后当差都仔细着点。” 他说完瞟了眼景睿帝,见他面无表情,喊道:“起驾,华清殿。” 有个小宫女还待说什么,被常福一脚踩在手背上狠狠的碾了两下,疼的呲了一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他冷冷的瞪了眼那几个宫人,敢在圣上面前耍心机纠缠也是不要命了。 常福随着御辇走了,被踩肿手的小宫女骂骂咧咧的站起身子,淬道:“一个无根之人,被人喊了几句大人,真当自己是个官了,比主子的谱都大。” 她身边稍微年长些的宫女在她背上用力拍了一下,低声训斥道:“常内监是圣上的近侍,掌管殿中省,还与士人共掌内侍省,有数个官职在身,你有几个脑袋够你在背后碎嘴的。” “他方才分明是故意将我手踩肿的!”小宫女不服的说道。 “常大人踩你是在救你,我们今日扰了圣驾,圣上未让落轿,便是不打算进来,你还想左右圣上的心思不成?你若再敢多一句嘴,谁也救不了你。” 那宫女说完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除冰这么烂的借口来拦人,没被责罚已是幸运,这么冷的天,她可不想被连累受罚。 说完便自顾自的追着另外个宫女走了,还剩下一个小宫女怯懦的站在她身边左右看了看,也追着人跑走了。 唯独剩下这个肿着手的宫女,若有所思的看着御辇进入黑暗,转出了这条宫道,再看不见才转身回了朱门内。 见她进了门,守门的小内侍掀了掀眼皮,各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当奴才的无论尽职还是敷衍,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任务,请不回人,都一样要受罚。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听见殿内一阵霹雳啪啦的声响传来,隐约还夹杂着几声叫骂,接着就见那四个宫人整齐划一的跪了一排,连每个人之间的间距都一样宽。 他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景睿帝刚到华清殿,许贵妃就一脸喜悦的迎了出来,亲自为他盛了汤,见他喝给面子的喝了多半碗,故作不经意的抱怨了几句,她送进东宫的人事宫人又被赶了出来,暗戳戳的指出赵瑾瑜不喜女色好男风。 景睿帝正在为郭季两家的事头疼,心不在焉的听着,许贵妃不满的撒娇道:“陛下,您在听臣妾说话吗?” 景睿帝蹙眉,“许是太子没有遇上可心的,毕竟是头一回,他重视一些,想自己挑个如意的有何不对,喜好男风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许贵妃被他一顿训斥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说道:“臣妾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着想,锋儿不到十三就……太子殿下都十六又过四个月了,您这做父皇的整日忙于政务,可不得臣妾替他多操心一些嘛,万一太子殿下患有隐疾……” 景睿帝见她越说越没边,再说下去赵瑾瑜都不是好男风,而是不能人道了。 他阴沉着脸打断许贵妃,“太子仪表堂堂,许是你找的宫人都太丑,难以入他的眼,你就别操他的心,叫他自个儿寻天仙去。” 第280章 从前的事一笔带过 许贵妃被他噎的死死的,赵瑾瑜的模样确实比他的几位兄长都要出色,专挑了他父皇母后的优点长,生就了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身材修长直挺,往那儿一站就如那玉树兰芝,一双桃花眼淡淡在身上扫过,便能摄人心弦。 端的是仙姿玉貌,便是举国搜寻也难找出比他相貌更好的男儿。 宫里头爱慕他的宫女比比皆是,可他偏偏就是不为所动。 从前沈皇后在时还能说有她的约束,如今沈皇后已不在,他还是不肯破戒,他越是这般,她就越邪恶的想引他尝尝情欲的滋味。 若她再年轻个二三十岁,她倒想亲自上阵瞧瞧那不染凡尘的仙人,沾染了凡泥的模样。 “可这是宫里的规矩呀……”她还想再争取一番,叫景睿帝去给赵瑾瑜施压。 “做贵妃的总是议论太子的床帏之事不合规矩,皇后是他的生母,丧期未过他无心男女之事,难道不是人之常情?” 许贵妃在景睿帝这里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同他硬刚,生怕惹恼了他。 本想提提季家的事,给郭贤妃在景睿帝跟前儿上上眼药,又想起郭贤妃半道上拦人失败,不愿意给她在景睿帝跟前刷存在感,让自己再惹一通训斥,就先闭了嘴。 李佳枚留在侯府过夜,宣平侯夫人遣人来请陈琬琰去用饭,她也不好推脱,就带着人去了宣平侯夫人的院子。 “琰儿,明儿个你能否请王御医给你大姑姐瞧瞧脉?”宣平侯夫人问道。 她们有求于人自然不会为难她,桌上摆的都是陈琬琰爱吃的,连锦瑟都被打发的没影了。 “我会尽量同他讲,但人家毕竟是御医,成不成我不敢保证。” 宣平侯夫人叹了口气,她也知是这么个理,若是什么人都能求御医给诊病,那还要规矩作甚。 李佳枚道:“今儿个是我误会你了,我也是听嫣然院里的常婆子带话才误解了你,姑姐给你赔个不是。” 陈琬琰饮了一口茶水,好脾气的笑道:“既然是误会解开就好了,长姐还是少去王嫣然院子附近转悠,明儿个我自会尽力而为。” 李佳枚虽然看不上她这番做派,奈何有求于人也就忍了。 宣平侯夫人将静荷的事儿讲了,忍不住问道:“那牌位是……” 陈琬琰没想到她竟然会给王嫣然送个牌位过去,忍不住笑了起来,“母亲做的好,那牌位自然是王嫣然背的人命债。” 宣平侯夫人见她不愿提,也不再多问,这人就喜欢故弄玄虚,她不想说的问了也不会说。 “亲家公快到京都了?” 陈琬琰颔首,“凉州的事儿耽误了些时日,再有七八日就该到了。” 陈琬琰对见陈青岩还是有些心虚的,毕竟她不是原主,生怕露出马脚叫他拆穿。陈琬瑛这么急切的想除掉她,恐怕也有陈将军要回来的缘故。 按照规定边疆将领都是每年轮流归京探亲,陈将军去年已经回过,没有年不会受召回京都,这回突然受召而归,她们姐妹二人同在京都,陈将军亲谁一目了然。 陈琬瑛怕自己成为弃子,荣华不保,便铤而走险动了手。 原主的名声,姻缘皆毁于她手,纵然惹恼了陈青岩,但她只要活着就有翻身的可能,毕竟她养在他身边十多年,陈琬瑛却实实在在的与他不亲。 “亲家公回来,我们应当给她接风洗尘,有了确切的的日子,也好准备起来。” “父亲此番受召回京都,陛下应该已有了安排,这回会在京都多停留些日子,不急于这一时。” 宣平侯夫人一怔,这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啊!她之前是因为陈琬琰毁了他儿子的姻缘,名声不好拖累了她儿子,又在后宅为非作歹才对她成见很深。 现在木已成舟,虽然她名声越来越差,知她并非刻意害周淑清,而她家还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多少能在朝堂上帮助她儿子,她虽然不喜她的无拘,但也能接受了。 只要有助儿子的前程,她还计较什么呢。 做母亲的,只盼着儿女都好,这辈子就算没白活。 可这久留京都,难道圣上要收了她家的兵权? 陈将军为一方主将,在凉州就相当于土皇帝,那里的官员都得敬他三分,若是没了兵权,她家久不在朝堂经营,兵权一收就成了空架子。 陈将军后宅无正主,只有个总揽府中全部事务的姨娘,与官员女眷走动也少,只有一个陈侧妃与高官女眷走动多些。 可陈侧妃,似乎有些不愿搭理她家这个儿媳妇。 陈琬琰见她眉宇有些忧色,就知她应当是以为他父亲要回京都荣养,不再回凉州了。 遂好心解释道:“蒙军被边境守军击退百里,轻易不敢再犯,现下边境安稳,圣上才允父亲多在京都停留些日子。” 宣平侯夫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如此这般最好。 李珩过了年便要科考,陈家圣意隆,也好能安排个好地方,要不然就同宣平侯与李家的那些人一样熬资历,若是受了打压,不知要熬到几何。 陈琬琰泡了冷水又受了惊吓,半夜里又起了热,李珩抱着她心里说不出的闷,她从来了李家药就没断过,前几日才褪了高热,这又发了起来。 她身子里残毒一直不能解,这身子怕是毁了。 阆苑里折腾了半宿,陈琬琰第二日有气无力的坐在花厅里,李佳枚见她这般,也有些不忍,她本就不是良心坏掉的人,只是因与李嫣然一直要好,恼她坏了弟弟姻缘。 气她名声不好,拖累自己在婆家受嘲讽,抬不起头。 “你这身子怎么弱成这样,你年纪尚小,也该好生调理着,免得年纪大了受罪。” 陈琬琰愣了愣,李珩的长姐从来对她没有好脸色,这还是她头一回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李佳枚也有些不自在,见她呆愣愣的盯着自己瞧,垂下眼帘,道:“你既嫁进了李家,我们就是一家人,从前的事一笔带过,日后我们也该好好相处,万事和为贵。” 第281章 闷骚 她是知晓陈琬琰一直未上李氏宗谱,因此多少也有些看不上她的厚颜无耻,但她到底还是个心肠柔软的女人,见她这般也起了怜悯之心。 她十五岁时还正在寻摸亲事,后来江家求娶,她嫁过去江家,江家就为她开了祠堂添了族谱,虽说丈夫妾室多了些,到底新婚之时也是恩爱非常。 “多谢长姐,我晓得了。”陈琬琰自然不会拒绝别人对她的关心,人与人就是这样,没有谁非要对谁好,也没有永远化解不了的矛盾。 陈琬琰叫彤云拿了个盒子过来,放在李佳枚面前,她道:“这是我铺子里最新款的寝衣,我让人按着大姐的尺寸送了两套过来。” 李佳枚见她说的一本正经,略有些迷惑,好端端的送她寝衣做什么,像她们这样的人家贴身衣物都是有针线丫鬟量身定做的。 她不禁好奇的打开盒子,等看清楚那里头的东西,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了老半天,窘迫的望着陈琬琰,“这……如何穿得。” 里头是陈琬琰让人做的吊带,吊带只到肚脐上头,底边用丝线吊着一圈珠子,刚好长过肚脐,珠子间挂了几个小铃铛,若是动起来叮当作响,别有一番韵味。 外头罩着一层薄纱,穿上能看到身体的曲线,手臂胸脯沟线,却又瞧不真切,端的是朦胧美。 “这可是我店里最新出的,还没开售呢,开售后可难买的到。” 这些个东西颇得楼里的姑娘和争宠女子喜爱,夫妻间的情趣,旁人怎会知晓。 她那店本是做成衣的,裁缝时常出去给有钱人家的妻妾量身裁衣,她便叫人把各式各样的小衣一并推荐了,销量那是相当的好。 自打出了名,时不时就有老主顾请她铺子的裁缝做衣裳,但凡是出了新品,都先往老主顾家里送花样子叫她们挑选,卖一套成衣能出好几套寝衣。 这衣裳露骨,她们平日里端着脸面,也不愿叫人知晓她们买了这些个东西,自是不会进店逛的,谁还不是个闷骚的性子呢。 看着她那店生意清冷,每日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可谁知她钱都悄悄的赚了呢。 这衣裳穿不了两回就被撕扯坏了,那些人也不在意,她们需要的正是新鲜花样,是以这寝衣销量大的很。用料又少,还不费功夫,售价也不低,比成衣利润大多了。 陈琬琰正经的说道:“大姐回去且试试,屋里头的事,只有自个儿知道。” 李佳枚见她这般正经八百的模样,红着脸盖住了盒子,这东西还没她抹肚大,羞死个人了。 亵裤才那么大点……还好有层纱衣遮羞。 陈琬琰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么东西在现代根本不值得一提,她夏日里穿的最多的就是吊带裙,满大街都是这么穿的女人,见怪不怪。 至于那小内内……是她穿不惯这里的亵裤,没有皮筋,就用制弓箭弦的鹿筋代替了。 鹿筋很贵,寻常有钱人家买的都是钮扣和抽绳束腰,因为是送给李佳枚,她特意让人取了鹿筋松紧腰的。 “这衣裳供不应求,都卖脱销了。”陈琬琰面瘫着脸说道。 李佳枚听出她话里头的意思,那就是买的人很多。她脸上红润不减,一双眼睛不住的在她身上瞄,她自是听说了李珩近来日日歇在她的屋子。 陈琬琰被她看的不自在,垂着眸子咳嗽了一声。幸好这时候王御医带着医女和药童来了,才缓解了她的尴尬。 “今日也有劳王大人了。” 自从那夜她去过王御医府上,王御医也对她印象也好了几分。他本就与张御医不同,偶尔还会给后宫的嫔妃和皇子诊脉,自是少了一分拘束,因是和嫔妃打交道,他为人更圆滑世故一些。 “少夫人今日气色不太好,你本身就体内寒气重,又受了寒邪,可得好生养着才是。”王御医顿了顿,嘱咐道,“切不可再受凉了,寒气入宫胞,小日子可能会痛。” 陈琬琰上辈子就被痛经折磨的死去活来,回回都要吃止疼药,今生是再不愿意受这个苦了。 “我记住了。” 王御医收了脉枕,给她写了个温补调理的方子,见她浑身僵硬酸痛,又开了两贴泡澡驱寒的药草,说道:“若是腹坠疼痛,就多放些艾草,温经散寒。” 陈琬琰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王御医收了东西却没提告辞,陈琬琰笑道:“今儿个想求大人帮个忙。” 王御医一早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也愿意卖她个好,说道:“少夫人言重了,请说便是,能帮上少夫人的一定竭尽所能。” 陈琬琰道:“想请您给我大姑姐瞧瞧,她身子是否康健。” 王御医心下了然,定是妇科上的问题,想来是有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他也没推拖,方才进门瞧见李佳枚,他就看出她阴虚内热,心火旺。 李佳枚见王御医这般好说话连连称奇,她还以为要狠磨一番口舌。 王御医替她把了脉,问道:“夫人是否经常心中烦闷,狂躁情绪难控?” 李佳枚颔首,“确实如此。” “夫人生产伤了身子没有调养好,饮食需清淡些,辛辣燥热之物应当少食。” “我并不喜辛辣,饮食口味也并不重口。”李佳枚说道。 王御医蹙眉,“夫人平时都食用何物?” 李佳枚将自己平日里的饮食说了,想了想又道:“还有阿胶,鹿茸,紫河车,红花当归汤。” 因着她生二姑娘的时候太过凶险,失血过多,这些年她一直在补血调理,望再怀胎男儿。 王御医拧眉,饮食是平淡了,可是这几样滋腻,食用不当或是经常食用,都会导致脾胃的运化不良引起上火, 难怪她心火这样旺。 “药物都是相生相克,过犹不及。夫人阴虚内热,虚不受补,强补太过心火难消,子嗣才难怀。” 李佳枚一怔,她这都是按照郎中的叮嘱吃的,除了红花当归汤和阿胶,另外两样也不是日日吃的,只是吃了许久也不见效果。 “王大人,我日后可还能有子嗣?” 李佳枚最关心的是这个,她身为主母若是生不出嫡子,她日子难过不要紧,可她那两个女儿连个撑腰壮胆的都没有,难道将来要她们指望庶出的弟弟吗? 第282章 子嗣艰难 王御医沉吟半晌,道:“夫人先将心火调理好了,心情顺畅了,应当是还能有的。” 陈琬琰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想是她心火太盛,经常无端发脾气,姐夫喜欢那甜嘴儿的妾室,不愿意进她房,她一个人就是补的身体爆炸也怀不上胎。 “可否请王大人开个药方子?”李佳枚急红了眼,还能有孩子便好。 王御医颔首,说道:“不过,你若是用了我的方子,旁的补品药物就不要乱食了,以免冲了药性,反而对身子不好。丑话先说在前头,若你不听,出了岔子,可莫要怪老夫。” 真不是他多嘴,李佳枚这样胡乱吃东西用药的病号,他必须多提一句,省的日后她自己乱用药出了问题,让他惹了腥。 陈琬琰知道他在后宫受宠的娘娘诊病一向谨慎小心,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他本就不应当替李佳枚诊治,若是这私下诊治传出去,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各个高官显贵都找他,他得把人都得罪了。 他和张御医不同,张御医只管皇上和太子,日日接触天子,谁人也不敢因请不到他诊治开罪他。 但凡沾着个御字,都只能瞧皇家人。 除非像她这样,得了圣上的金口玉言。 况且李佳枚也确实不如张若华省心,张若华是被秦姨娘害的,她这心火旺盛都是她自己乱吃,吃出来的。 陈琬琰十分上道的说道:“这事儿是我挑的头,我自当替大人做个证,若有岔子绝对不牵扯您,您只给我一个人看过脉。” 王御医笑了笑,他如今还只是个从六品下的侍御医,偶尔得了圣上的特许给妃位以上的娘娘和皇子们诊病,但那几位可不好伺候,个个争强好斗。 他是从寒门出来的,与张御医不同,张奉御是医药世家出身,他家子弟遍布太医署,医学院中的学子也有一小部分是他张家的人,张御医的路走的顺,而他全靠谨慎才有今天。 由不得他不小心。 太医署一共十三个太医,姓张的就有三个。 李佳枚知晓自己还能有子嗣,脾气暴躁皆是自己补太过的出了病灶,听他愿意给自己开个方子调理,自然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 “出了这扇门,今日大人为我诊治之事,我便再不会提。” 王御医颔首,“少夫人的人品我是信的过的。” 随后便叫医女写了方子。 陈琬琰也不知王御医喜好什么,便准备了一些她让人做的口罩和手套,另外备了一份诊金,她道:“我怕那血封咽有毒,就使人将遮面罩改造了一下,这样下颌就能遮紧,且不会脱落了。” 她说着拿起一个,将两端的绳子挂在耳朵上,果然将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的。她随意晃动了几下脑袋,口罩也没脱落。 王御医眼前一亮,称赞道:“妙哉。”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她上回把陆久送到张御医家,过了两日也不见他传信来,实在放心不下,就溜进尚药局想找张御医问问, 见他们用来遮口鼻的遮面罩与女子用的面纱差不多,都是一片式的,戴了和没戴差不多,也就能防个尘,妥妥的戴了个寂寞。 她就把现代的口罩模仿加工了一些,只不过纱布制作出的,没有无纺布那样薄,左右两边也捂不了那么严实。 “这个挂在耳后的绳子可以自己调节,你们因为我受累,从前我未见过血封咽,现在既然知晓了,这也是我应当为你们做的。” 那玩意吸入百分之百有毒,只不过吸入的少毒性不强,在体内潜伏很多年才会有症状。 王御医让小药童收了口罩,就见陈琬琰拿了个小木盒子,里头放了一截指甲。 他疑惑不解的看了眼,不明白她这是个什么意思。 陈琬琰说道:“大人给瞧瞧这上头的红褐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 王御医凝眸望了望,确实见上头有些褐色的粉末,他取了指甲放在鼻端下闻了闻,不动声色的将指甲放回盒中。 “这是息肌丸研磨成的粉末,里头又增添了麝香粉。”这息肌丸里本就有麝香,可这指甲中的粉末麝香之气香浓,可见是后又复添了。 陈琬琰脸色变了变,麝香有什么功效她自然是知晓,她问道:“这东西若是下了肚?” 王御医瞥了眼那指甲,一看就是仔细保养过的,应当是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子手上折下来的,想是她后宅的妾室做出的阴私事。 陈琬琰本身体内就有大量的白澒,许是这辈子都难有子嗣,这事圣上不让写进病案,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他斟酌了一下,说道:“子嗣艰难。” 陈琬琰脸皮紧绷,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陈琬瑛杀不了她就想让她生不出孩子,当真这么不盼着她好? 圣上口谕沈皇后三年丧期不许她孕育,她应当是知晓的,为何还要给她下这种药? 难道日后她没了利用价值,赵锦锋也没打算杀她? 真是人心易变,这世间最难琢磨的也是人心。 她摸不清赵锦锋是怎么想的,不过若是他能替她挡住陈琬瑛的杀心,那是再好不过了。本来因着李珩的话,已经不打算再去纠缠赵锦锋了,现下她又转变了主意。 王御医见她面色晦暗,苍白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乌瞳忽闪忽闪的,瞧着有些厉色,许是出身武将世家,她沉肃着脸时,比宫里的娘娘还多几分正气威严。 他教会了陈琬琰如何分辨麝香的气味,让她尽量少接触麝香。又交代李佳枚一遍不要再乱用红花水,红花活血若是有了孕也会因此落胎,长期饮用真怀不上胎。 他交代完毕,没多做停留就带着人走了。 李佳枚捏着药方子悲喜交加,喜的是她还能有孕,悲的是除了初一十五能在房中见相公,平日里他根本不进她房中。 便是初一十五来了,也是自顾自的躺着睡觉。 “长姐,御医的话你可记住了,是药毒三分,对症治病,不对害命。” 李佳枚颔首,眼睛飘向陈琬琰给她的锦盒,神情踌躇纠结,她身出名门自小受的都是嫡女主母的教育,便是房事上也墨守陈规。 陈琬琰语气淡淡,“长姐家后院,也有姨娘频繁光顾我铺子的生意。” 第283章 名声更差了 李佳枚一愣,抬眸去看她,陈琬琰冲她笑了笑,那些后宅的女人虽然不愿意同她往来,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那些人家的后宅之事。 接触不到正头娘子,还不能从宠妾入手吗? 况且也不是没有正室夫人光顾她的生意,哪个女人不想留住夫君呢。 量身的裁缝都是赵瑾瑜找来的,自是知如何探听消息。 苹果乐园的项目搁置了,可不得另建消息渠道,顺便回笼资金嘛。她的衣铺子开了许多家,相互各无关联,没人知道背后的受益人都是同个人。 便是暴露了一家也不会牵扯出其他家,如若不然她也不想同李佳枚说这般清楚。 李佳枚回过神,难怪母亲对她态度大变,虽不见得如何热络,各种表现却是真真的不愿再得罪她了,她不过是瞧了一眼那锦盒,她就猜中了她心中所想。 这真是外头传的那个无脑跋扈的陈家二小姐? “弟妹若是闲来无事,可多去江家寻我话家常。”李佳枚想起母亲的话,对未来充满期待。 母亲说或许她的好日子要来了。 陈琬琰应了,不过她最近应当是没时间了。年前宫中有许多祭祀仪式,虽与她无关,不过圣上既然要把她推到众人面前,她也不得闲了。 每逢小节日,她都要受宣进宫,跟随赵瑾瑜去皇家宗庙共同祭拜沈皇后,大节日便要沐浴焚香食素三日,同赵瑾瑜前去皇陵祭祀。 非节日,初一十五,需沐浴食素一日,摆桌案面朝皇陵遥祭。 十二月十五定了一年中最后一次的大祭,她应当是要与赵瑾瑜一起前往皇陵祭祀三日。 比起李珩,她更像赵瑾瑜的女人。 李佳枚已经在李家住了一晚,用罢午饭就告别了宣平侯夫人回了江家。 也不知是因为刘善瑶与她走的近,才让人不肯信她没推郭美薇。还是因为别人信了她推郭美薇,又与自己走的近,从而怀疑是刘善瑶是受了她的指使,才推了郭美薇。 反正经过这场赏梅宴之后,她的名声更差了。 甚至还流传出了她勾引二皇子失败,恼怒之下在宴会上勾引沈括和张策,臆想自己是太子妃,不许太子纳妾扩充东宫的传闻。 陈琬琰听着丹云的叙述一脑门的黑线。 丹云愤愤不平的说道:“不知是何人这般碎嘴,牵扯了那样多公子。” 陈琬琰心道,除了陈琬瑛谁会这么无聊。 她整这一出,那几家本与她关系已经有所缓和,这下都要同她避嫌,也不好再频繁的往来了,那可都是未婚的贵公子,若真叫人乱传闲话,还怎样寻亲娶妻呢。 “那日在定国公府奴婢给小姐送干净的衣裳,见着了大小姐跟前的入画姐姐。” 丹云的小脸蛋拧成一团,跟个大橘子似的,“入画姐姐说因为小姐总是缠着二殿下,二皇子妃总是刁难大小姐,叫奴婢劝着点您,别叫大小姐在府中难做人。” 陈琬琰一愣,失笑道:“我记得三朝回门的那日,也是这个入画说二殿下为人凶狠,因看上了二皇子妃跟前的一个丫鬟舍不得放,而冤枉打死了二皇子妃跟前的另一个丫头,让她顶罚。” 丹云眼珠子咕噜一转,思考了半天,才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她还因此十分害怕二皇子,但凡二殿下来侯府,或者去见二殿下,小姐都不让她在一边伺候,生怕惹了他不快受罚。 “可我了解到的却不是这样呀,我打听到的是那丫鬟在二皇子妃菜中吐口水,刚巧被二殿下撞见,罚了她板子。她怨怪二皇子妃不出言相救,便怂恿别的丫鬟爬二殿下的床,那丫鬟未得手,就把她供了出来,她也是因此丧的命。” 丹云震惊的张大了嘴巴,愣愣的说道:“她身为奴婢不敬主子,还怪二皇子妃不救她,岂有此理。小姐和入画姐姐说的不一样,你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是同一个人了,那丫鬟是二皇子妃的大丫鬟,受人挑唆想得二殿下恩宠,只是二皇子妃未替她开脸,想将她许配给府里的一个管事,她便心怀怨怼,以至于丢了性命。” 主子屋里的丫鬟,若是陪嫁过去的就是伺候姑爷的,若是主子心好不叫伺候男主子,便会替她们寻摸一门亲事。 “给人做小有什么出路,哪有正头娘子好,那人太想不开。”她反正是不愿意做妾的。 “皇子的侍妾,若是得了宠,日后有了机缘,谁知会不会一飞冲天呢。”陈琬琰幽幽的说完,问道,“你知道用这话挑唆她的人是谁吗?” 丹云愣愣的想着她刚才的话,冷不防被她一问,呆呆的看着陈琬琰,“是谁呀?” 陈琬琰轻轻一笑,“是入画呀。”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若不害了她,怎么除掉二皇子妃的左膀右臂呢。” 丹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在凉州时将军府人丁少,后宅更是只有陈琬琰一人,这些事情她听都没有听过。 虽然来宣平侯府接触了许多阴诡陷害,但那些人本就与她们院子不对付,表面的和气都做不到,她也从没认为那些是好人。 可是待她亲亲热热的入画姐姐却不一样,一想到是和和气气的入画姐姐做出来的,丹云就觉得难以接受。 可是既然小姐说了,肯定不是信口胡诌的。 “入画姐姐这样做,二殿下和大小姐不知道吗,为何不处罚她?” 陈琬琰笑了笑,自然是陈琬瑛指使她做的呀,陈琬瑛还有用处,二殿下不好动她,况且赵锦锋不是也利用她给了陈琬瑛难堪吗? “时机未到,陈侧妃在二皇子府的后院,都快一手遮天了,二皇子妃怎么会为难她呢。” “可入画姐姐为何要说二皇子妃为难大小姐……奴婢愚钝想不通。”丹云拧眉。 第284章 棋子弃子 “大概是与我发生了争执,又想掩盖住她阴险的狐狸尾巴,所以刻意解释她在定国公府失态的原因。”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又当又立。 用她的忍气吞声换取同情,大肆宣扬陈琬琰的恬不知耻。 大概也是故意挑起丹云对她的不满,挑拨丹云与她的关系。 毕竟丹云是她的陪嫁丫鬟,她一直没有让李珩把丹云收房,赌一把丹云想给李珩做姨娘,她想让丹云疑心她真的与二皇子不清不楚。 若陈琬琰不听丹云的规劝,她就会挑唆有心做姨娘的丹云替李珩打抱不平,从而在宣平侯府替她大肆宣传。 与二皇子有染,这话若是从她跟前的大丫鬟口中传出,即便没有证据,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若是她同二皇子真有不正当关系,陈琬琰很可能被休弃,二皇子也会因舆论不再同她密切往来。若是没有,丹云害主也是断断留不得了,断她一个手臂。 “她是不是说我善妒,挑唆你让小侯爷收你做通房?” 丹云惊奇的问道:“小姐怎么知道?” “她用这招除了二皇子妃的大丫鬟,也想如法炮制对付我呀。” “她,她一个奴婢怎么有这么歹毒的心思,我们赶紧去告诉大小姐。” 陈琬琰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她,心情复杂,“外头传我欺负陈侧妃呢,我这会儿找上去,人家还以为我打上门去找她算账呢。” 丹云一脸凝重,“这大小姐也真是的,不过是同小姐绊了句嘴,被人关心几句怎么就没忍住顺口讲出来了呢。” 陈琬琰:“……” 陈琬瑛是故意的好么!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陈琬瑛是受她欺负,一时委屈才不小心说出了那些事。她本就臭名昭着,招人唾弃,这事又是经由陈琬瑛的嘴说出的,更是没人质疑真伪。 陈琬琰心塞塞的无语望着窗外,外头银装素裹,世界那样纯净,陈琬瑛害她的心,却如此肮脏。 她已有好几日未出门,再过两三日陈将军就要到京都。 她看了看天色,说道:“去厨房看看食盒准备好了没。” 丹云应声出了屋子,彤云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只刚满月的三花猫崽子。 小猫声音尖细弱小,喵喵喵不停的叫唤。 “主子这猫崽子睡醒了就一直叫,喂奶也不吃。”彤云无语的看着闭着眼,张着嘴叫个没完没了的小花猫。 陈琬琰伸手接过,撸了撸猫头,小花猫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专注的啃着她的手指,瞬时安静了下来。 彤云:“……” 把小花猫放在矮桌上,倒了点羊奶在手心上,小花猫嗷呜嗷呜的喝了,直到肚皮撑的圆滚滚才撑不住困意仰面睡了过去。 丹云过了不多时就提了个食盒进了屋子,陈琬琰打开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自由活动。” 彤云想说什么,却被她制止了,“我不出去,那人也没办法行事,过了这么久她也该沉不住气了。临近年关巡逻的卫兵增加了许多,外面没有危险,你们在家守着。逮住了她,我们也能安心过个好年。” 陈琬琰出了门,她们不需要伺候,丹云和彤云就各自回房了。 丹霞试图联络京都与她接头的人,始终联系不上,她隐约怀疑自己成了弃子,看来二皇子想要的山水守望已经到手。 她的伤口结了痂痒的闹心,听见丹云进了隔壁的屋子,她出声叫了喊了丹云一声。 大声问道:“小姐出门了?” 丹云蹙了蹙眉,出了自己屋子,来寻丹霞,不高兴的说道:“丹霞姐姐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丹霞拍了拍床,道:“门敞那么大,冷风都灌进来了,赶紧关上。” 她食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丹云见她古怪,想起陈琬琰出门时说的话,眼珠一转,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小姐出不出去,关你什么事,你躺在床上又不能贴身伺候。” 丹霞说道:“小姐肯定是为了不吃药才这个点出去的,我们去给小姐送药,顺道出去采买。” 丹云低声问道:“你都这样了,出去折腾伤口又要裂开了。” 丹霞摇摇头,她总觉得二皇子之事透着古怪。 她只与二皇子面对面接触过一次,他也只是随意的问了几句陈琬琰在李府的日常,并没有提及山水守望,反而叫她好生伺候,更没有如往常那般责罚她。 他既然这么急着想要,为什么不催促她? 反而让人迷晕了院里的人,另派了人来偷,还要置小姐于死地。 而那个下药的人是谁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人是什么时候进的阆苑。 她一直在和暖桃接触,暖桃是二皇子送进府的人,她并没有排斥与暖桃接触,相反还透露了很多陈琬琰的生活习惯,二皇子应该不会怀疑她的忠诚才对。 她对陈琬琰的表忠心,也才没过去多久,而阆苑已经很久没有新人来了。 她是什么时候被怀疑忠诚的? 彤霞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神情变幻莫测,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刚巧我也想去添些东西,与你们一起去。” 丹霞颔首,她让彤霞帮她递了几封信,对方都未给回应,她想亲自去看看。 三人同彤云说了,便出了宣平侯府。 彤霞说道:“小姐房中的熏香被人添了麝香。” 丹霞愣了一下,丹云说道:“熏香里本身就有少量的麝香呀,这有什么奇怪的。” 丹霞回过神,说道:“彤霞姑娘的意思是被人加了量,少许的麝香,开窍醒神,活血通络,量大就要伤身了。” 彤霞接着道:“麝香用多了会难受孕,即便是受孕了也保不住,定是最近那人见世子日日宿在阆苑,不想主子受孕。” 丹云一脸凝重,“圣上不是有口谕,命小姐守孝三载不出……那人为何要在熏香中加过量的麝香?” 丹霞道:“此事只有侯府中少数人知晓,外人却不知。” 这事若不是前阵子李氏族人商议给陈琬琰上族谱说了出来,知晓的人只会更少。几个人说话间马车便停在了一处商铺门口,丹霞自己下了马车。 彤霞掀开帘子一角注视着丹霞。 丹霞进了铺子,接待她的是一个陌生的小伙计。 “袁承志呢?” 第285章 忠仆不侍二主 那小伙计愣了一下,说道:“咱们这里没有一个叫袁承志的伙计,不知道姑娘想要买些什么,小的给您介绍。” 丹霞啊了一声,道:“你们掌柜的在吗?” 小伙计摇摇头,“掌柜的出去办事了,不知您有何事,小的可以代为传达。” “这家店的主子可姓赵?” 小伙计笑着说道:“瞧着姑娘面生,想来姑娘问的是原先的东家,小的听掌柜的说前东家姓陈不姓赵。这铺子我们主家才盘下来没多久,家主姓陆,我们掌柜的姓易。” “小哥可知原先的东家去了哪里?” 小伙计道:“这个小的不知,小的刚随掌柜的到京都,人生地不熟呢。” 丹霞在店里转一转,随便挑了几样东西,问道:“这店我瞧着似乎大了许多。” “原本是两家,我们东家嫌铺子小,就将两个铺子打通合成了一家。” 丹霞颔首,挑好东西付了钱一脸忧郁的出了门,小伙计一路将她送出门,对上彤霞的视线,冲她比划了个手势。 “怎么样了?”彤霞明知故问道。 “铺子换了人,联系不上了。” 彤霞第一次替她来送信时就知道这铺子易了主,这铺子太子殿下一直以为是二殿下留给丹霞的联络点,前些日子这个铺子忽然出售,被太子殿下买了下来,仔细查了才知是陈琬瑛的产业。 因挂名在一个姓袁的名下,费了好多功夫才查到秦姨娘身上,顺藤摸出的陈琬瑛。 她神情微动,有个大胆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难道丹霞并不知自己的主子是陈琬瑛,她一直以为自己在替二皇子办事? 她沉眸思量,方才伙计应该已经向她透露了之前的东家姓陈,希望她能早一点想清楚,将所有事情都坦白。 丹霞似是解脱,又似是惆怅,“看来我是被抛弃了,可以全心全意的伺候小姐了。” 彤霞安慰道:“这样也好,忠仆不侍二主。” 丹霞轻轻颔首,心底却总是不安,她不知二殿下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山水守望,那对玉佩雕琢的确实巧夺天工。可是身为皇子什么东西没见过,不知为何却独独对一对玉佩如此执着? 丹云和彤霞不知她在想什么,都以为她被前主子弃了而神伤。 丹云气道:“你还想着为前主子效力?” 丹霞抬眼望了她一眼,恼羞不已,“你说什么呢,我既然同小姐表了忠心就不会再背叛。” “那你苦着一张脸作甚?” 丹霞叹了口气,她既然已经选择了坦诚相对,也不再隐瞒刻意接近陈琬琰的用意,如实说道:“我受命来小姐身边,那人说只要我促成小姐与世子的婚事就放我离开。后来那人又叫我偷一对小姐陪嫁的玉佩,想是那对玉佩他们已经得手,才会无所顾忌的想取小姐性命。” 而她应当是彻底没用了。 彤霞和丹云对视了一眼,丹云怒气冲冲的问道:“你说清楚,什么叫促成小姐与世子的婚事?” 丹霞话已经说出,也不想再瞒,说道:“小姐在凉州收到的信件并不是世子所写,都是那人命人传递给我的,凉州有关小姐的谣言也是我传的。” 丹云愣愣的看着丹霞,丹霞继续说道:“小姐回了凉州老老实实的,若不是那几封信件还有我的鼓吹,她也不会吵着要嫁给世子。” 丹云只觉得怒气全部都聚在头顶,只要一个忍不住就要冲破头颅,炸的丹霞四分五裂,她疯了似的,钳住道霞的双臂使劲摇晃。 她也不知哪里生出那么大的力气,车厢被她带的左右摇晃,车夫惊的降低了车速,生怕马儿受惊发狂。 丹云豆大的眼泪珠子顺着眼角掉落,怒气横生的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恩将仇报害死了小姐你知道吗!” 丹霞紧抿着唇,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她也不知事情会这样,陈琬琰嫁进了宣平侯府确实险些丧命,她之前也并不知陈琬琰与太子殿下有婚约。 她只是一个江湖卖艺的,有几下拳脚功夫,因为打伤了一个纨绔公子,赔不起医药费,被人追杀讨债,后来被袁承志救了,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报他恩情。 在她的认知里,侯府是极富贵的人家,是她几辈子也修不来福份。 袁承志只说自己是二皇子的人,也没有让她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说替宣平侯世子传几封书信,再将陈琬琰非李珩不嫁的事情在凉州传一遍,就不会再为难她了。 她也是随陈琬琰进了宣平侯府,堵了李珩一回,质问之下才知他并未给陈琬琰写过书信。 至于让她偷玉佩,这是到了京都之后的事情。 丹云恨恨的说道:“难怪每次小姐看完信,你都让她把信烧掉,原来是怕小姐拿给世子看了谎言被拆穿!” 丹霞呐呐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烧书信是袁承志的要求,她也没想过那么多,单纯的认为私相授受对女子名誉不好,后来袁承志让她在凉州传扬陈琬琰非李珩不嫁,她觉得有损陈琬琰名声,就象征性的传了一回,就没再传过了。 反正袁承志也不在凉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凉州风言风语并不多的原因。 丹云红着眼哭个不停,她的母亲是陈琬琰的奶母,她比陈琬琰稍大一些,和陈琬琰一起长大,二人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姐妹。 她没做过粗活,只要陪着陈琬琰玩耍就行了,在凉州二人几乎夜夜同眠。 陈琬琰不愿她睡在床下的踏板上守夜,都是让她与她同眠在床上。后来长大了,因着规矩她才不与陈琬琰同床而眠。 她松开丹霞的手臂泪珠不断滚落,不停的喃喃低语,“原来是你害死了小姐。” 第286章 丹云也有玲珑心 彤霞是不知这些事的,她从震惊中回神,想必这些事情太子殿下早已知晓了,他心中也不好受。 原本大好的姻缘,被人刻意破坏,该怎样释怀。 难怪她并不觉得陈琬琰对李珩情深。 她哀叹一声,不知道该怎样安抚情绪激动,哭个不停的丹云,却不想丹云一巴掌甩在丹霞脸上,声音清脆响亮,丹霞的脸登时就红肿了起来。 丹云的手也红肿发麻,她泣不成声的骂道:“你这个白眼狼,早知就不该救你,小姐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般害她,要了她的命。” 丹霞的眼泪在眼中打了几转,终于没控制住落在了裙摆上瞬间没了踪迹,只留下一片水渍。 “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扪心自问陈琬琰对她很好,自从她被带回了凉州的将军府,陈琬琰也不曾将她当粗使奴婢使唤。 丹云闭着眼,仍是止不住眼泪流淌,“让你接近小姐的人是谁?” 丹霞闭口不言,丹云性子冲动,她怕她也招惹祸端。 “停车。”丹云一刻也不愿意和丹霞呆在一起,她想发泄,她心里的痛楚没人知道,她的心被仇恨填满,她渴望得到纾解,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和无能。 彤霞不放心丹云,跟着她下了马车,她拉住丹云劝道:“丹云,你冷静一下。” 丹云却毫无预兆的蹲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我冷静不了,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路人纷纷侧目,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议论。 彤霞眼皮子一跳一跳的,将她从地上拉起,小声安慰道:“害主子的人迟早会被揪出来,丹霞也是被人利用了。别哭了,主子最疼你,你这样不是让她难受吗?” 丹云怔愣一瞬,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愤恨的说道:“等查出害主子的凶手,我要亲自替主子报仇。” 彤霞替她擦了擦眼泪,将她带到了最近的茶楼,替她斟了茶水,让她冷静冷静。 “丹云,有些事情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主子不愿意你涉险,你知道的?” 彤霞看的很清楚,陈琬琰几乎不带丹霞和丹云出门,一是她怀疑不信任丹霞,二是不愿意丹云牵扯其中涉险。 丹云下意识的点点头,小姐并不是疏远她而是护着她。她嫁进宣平侯府就没过过安生日子,日日过的水深火热,大灾小病不断,却将她护的很好。 “小姐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她现在隐忍不发是还未到报仇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小姐已经知道了害她的人是谁了吗?” 彤霞替她添了茶水,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水,劝慰道:“你别想太多了,你保护好自己,让小姐后顾无忧就可以了,至于报仇的想法先撇一边,冲动是报不了仇的。” 她想太子殿下和陈琬琰都知道策划这场阴谋的人是谁,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做,只能说明那人动不了。 为了大局,不管是陈琬瑛还是二殿下,亦或是许家,现在都动不得。 下了早朝,赵锦锋还未走出宫门就被赵瑾瑜叫住了,他今日因昧着良心夸赞了赵瑾瑜,又亲手献上了江州送来的万民书,心情很不好。 见许多朝臣向他们二人看来,眉心蹙起,问道:“太子殿下有何事?” 赵瑾瑜仿佛并未看到他的臭脸,冲他拱拱手,清肃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一派淡然,“多谢二皇兄这些日子替孤美言,不知二皇兄今日可有空?” 赵锦锋沉着脸,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说道:“你做得好就该褒奖,做的不好我也不会包庇,我今日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赵瑾瑜却道:“孤许久未出宫了,想出宫看看,二皇兄捎我一程。” 赵锦锋冷着脸瞥了他一眼,他自己有车驾,非要乘他的车做什么? 凭心而论他和赵瑾瑜关系并不好,应该说所有的皇子公主和赵瑾瑜的关系都不好,他们心照不宣的将他孤立,连最起码的交流都不愿有。 赵瑾瑜没有同胞的兄弟姐妹,沈皇后一去,父皇为君自不会如普通父亲般慈祥和蔼,他无论在哪里都是孤零零的。 而他的太子妃,也是因为他的默许之下才没的。 赵锦锋想到此处,心一软,脸色也没那么臭了,“走。” 俩人并肩离去,身后的官员议论纷纷,都不知二殿下是抽什么风,突然在朝会上给赵瑾瑜镶金,这会儿俩人又一同离去,不知他们兄弟关系何时这般好了。 陈琬琰靠着赵锦锋的马车,吃了俩甜橘子,剥开第三个刚吃了一瓣就酸的她脸皱成了一团。 赵锦锋的侍卫许仁将马凳搬了出来,她转头看向宫门的方向,就见赵瑾瑜和赵锦锋一起走了出来。 她愣了愣,好像有一阵子没在宫外见过赵瑾瑜了。 她高举着胳膊冲赵锦锋挥了挥手,唇角上扬配上那双狡黠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恣意张扬,声音嘹亮而婉转,“姐夫!” 赵锦锋看见她的那一瞬间,脸色忽变登时黑如焦炭。 如果说与赵瑾瑜走在一起让他十分不情愿,那么看到陈琬琰的第一眼,他打人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赵瑾瑜还在,他将毫不犹豫的返回宫中。 外头风言风语的传他二人的闲话,她不避嫌就罢了,竟然还敢跑到宫门口堵他? 陈琬琰见他走的慢慢悠悠,不满的冲他跑了过去,“姐夫,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我快冷死啦!” 她气喘吁吁的跑到二人面前,将手中的橘子塞到赵锦锋手中,笑嘻嘻的说道:“我给姐夫剥了个橘子。” 她又给赵瑾瑜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赵锦锋眯着眼看着她,见她头顶落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又看了眼手中的橘子,语气不善的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接姐夫下朝去吃饭呀,太子殿下也一起。”陈琬琰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前阵子给你们二人惹了非议,请你们吃饭赔罪。” 赵瑾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相反还挺开心的。 赵锦锋却冷哼了一声,教训她,“你知道还敢堵在宫门口,成心的。” 第287章 温柔善良她有吗 陈琬琰扁扁嘴,她就是故意的,她不能白白背锅,既然陈琬瑛要这样坑她,她就要把事情坐实了。 赵锦锋睨了她一眼,见她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服气,又不敢吭声的憋屈样,心情好了许多,“我和太子殿下有事做,你先回侯府。” “啊……”陈琬琰委屈的说道,“可我让侯府的马车先回去了呀……” 赵锦锋:“……” 他往远处看了看确实没见宣平侯府的马车,又见她顶着一头的雪花,披风上的兜帽仿佛摆设,问道:“你一直站在外面?” “你的侍卫不让我上你的马车……”陈琬琰用力吸了吸鼻子,无奈的说道。 赵锦锋觉得整个人都快窒息了,他的子嗣都没她这样难缠! 赵瑾瑜静静的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同情他的二皇兄,他这些日子虽未出宫,也知道陈琬瑛传出的那些流言。见她如此就知道她肯定没安好心,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准备作妖呢。 手中的橘子让赵锦锋心中的火气灭了点,见宫门口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虽然很不情愿和这两个人一起乘马车,却不得不妥协,冷声说道:“走。” 三个话题中心人物聚齐,陈琬琰目的达到了,乖乖的等着赵瑾瑜和赵锦锋上了马车,才爬了上去。 上了马车她拿帕子擦了擦头,又剥了个橘子,尝了一瓣甜丝丝的,递给了赵瑾瑜,“太子殿下吃个橘子。” 赵锦锋脸黑了黑,问道:“给我的橘子你都尝过?” 陈琬琰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当然了,我先试试毒。” “你是吃不得酸,就把酸的都给了我!”赵锦锋咬牙切齿的将手里的橘子扔在了矮桌上,上回她递给他那个橘子也是酸的难以下咽。 陈琬琰心虚的笑了笑,“怎么会呢……” 赵瑾瑜吃了一口橘子,面不改色的评价道:“是有些酸。” 赵瑾瑜慢吞吞的吃完,朝陈琬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陈琬琰心神一荡,差点朝他扑过去将他细细品尝,她清了清嗓子,说道:“太子殿下,太子妃的事……” 赵瑾瑜声音清透,语气淡漠低缓,道:“既然你扯了孤的大旗,往后可莫要丢了孤的颜面,让旁人欺负了去。” “太子哥哥,你不生我的气呀,你也太好了!”她欣喜若狂的冲赵瑾瑜露了八颗小白牙,夸张的欢呼一声,就要往他身上扑。 赵锦锋眼疾手快的拦住她,将她按在原处,警告的说道:“少顺杆爬,老实点,不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我这不是激动嘛,姐夫,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就怕太子哥哥怪罪于我。” 她抱怨完,又心直口快的说道,“姐夫,你可管管你那口无遮拦的侧妃,她不知哪根筋错位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说我自称太子妃。” 赵锦锋见赵瑾瑜仍是面无表情的坐着,似是确实没因她的无礼生气,便说道:“你打了我的侧妃,还恶人告状?你若没说自己是太子妃,她能无意说漏嘴,惹出这等子事端?” 陈琬琰见他不讲理,刻意在赵瑾瑜面前将陈琬瑛摘了个干净,就知李珩的话十分有理,人家毕竟是夫妻,荣辱与共,肯定是相互维护。 她不过一个外人,随时都是可以舍弃的,他这三言两语,陈琬瑛就清清白白的去当白莲花了,错就都让她一个人顶了。 看看人家赵瑾瑜不过与自己有过一夜关系,就念着露水情分处处向着自己,就算她在外扯着他的大旗作威作福,人家都不生气,果然有过亲密关系就是不一样,一夜夫妻也是夫妻。 陈琬琰气道:“她先扔了个装银锞子的荷包,说是赏我的,我又不是小丫鬟,气不过才说了圣上命我以太子妃之仪守丧,她没资格打赏我的话。” “这就是你打伤她的理由?” “她要打我,我就推了她一下,我好歹也算半个太子妃……?” 她转头,蹬鼻子上脸的问赵瑾瑜,“对,太子哥哥?” 赵瑾瑜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什么叫半个太子妃,他不喜欢半个,他认定了她是他的太子妃。她要说她是他的太子妃,他就应承下来,他有些不满,只想安静的看她表演。 这种情况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赵锦锋打量了一眼肃着脸不吭声的赵瑾瑜,又转头看向鼓着脸喋喋不休的陈琬琰。 就这聒噪的性子,寡言的赵瑾瑜能喜欢她才怪! 看来他是多虑了,陈琬琰未嫁进宣平侯府的时候,他俩十几年的婚约在身都没有互动过。 若不是沈皇后薨逝,父皇命她守孝,估计俩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 一开始外头传她自称赵瑾瑜的太子妃,他还担心二人接触过多有了感情,呵斥了陈琬瑛自作主张行事不与他商议。 他怕赵瑾瑜得了陈青岩相助,对他颇有忌惮,今日看来,想来是赵瑾瑜念着她替沈皇后守孝三年,才给她几分颜面。 毕竟陈琬琰已嫁人,他身为太子,怎么可能娶个嫁过人的女子,更何况她已经同李珩圆房,二人感情着实很不错。 陈琬琰性子张扬跋扈,喜欢作威作福,充当个太子妃也挺好的,外祖父说的不错,陈琬瑛确实脑子好使。陈琬琰纵然有点小聪明,手段和陈琬瑛比到底差了点。 陈琬瑛稍加挑拨,她就能和那些想进东宫的女子起冲突,挡着人不让进东宫也挺不错的。 他绝不容许赵瑾瑜坐大,威胁到他。 虽然外祖父已经说了赵瑾瑜不会明目张胆的让人进东宫,可是私下呢,就如他和陈琬瑛那般不光彩的结合谁会知道呢。 他不得不承认陈琬瑛这步棋走的实在是高明,陈琬琰上蹿下跳的阻挠人进东宫,坐实了赵瑾瑜和有夫之妇不清不楚的传言,毁了名声,哪家还愿意将女儿送去东宫受辱呢。 “她一个侧妃打我,那我肯定不能丢了太子哥哥的脸!”陈琬琰理直气壮的控诉道。 “这就是你说有你在,绝不许人进东宫的理由?”赵锦锋故意问道。 陈琬琰:“……” 她偷偷瞥了眼赵瑾瑜,见他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一个眼神也未给她,小声嘀咕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锦锋嗤笑一声,“敢做不敢当?” “那倒不是!”陈琬琰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那些女人实在是品德不行,我太子哥哥这么好看的男孩子,我当然得把把关,不说像皇后娘娘贤良淑德,至少也得像我一样温柔善良。” 赵锦锋简直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笑了,温柔善良她有吗? 第288章 灵魂已然二十有七 赵瑾瑜强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淡淡道:“孤不会纳妾,你也少动点气。” 陈琬琰嘿嘿嘿的傻笑,花痴的说道:“太子哥哥就要一个太子妃呀。” 赵瑾瑜轻嗯了一声,就见她抱住赵锦锋的胳膊,做作扭捏的晃了晃,他别开眼,心里恼怒只是隐忍不发,同她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就是记不住。 “姐夫,外头都说我勾引你,你怎么看呀?” 赵锦锋推开她,将自己的手臂从她手中抽出来,反问道:“你觉得呢?” 陈琬琰又把他的手臂紧紧的箍住,伸出一只手就要往他衣襟里探,却被赵锦锋一把打开,冷声斥道:“做什么?” “勾引姐夫呀……好歹也要摸一下,总不能叫人白白冤枉了。”见赵锦锋黑着脸,她怯怯的瞄了赵锦锋一眼,“楼里的姑娘都这样……” 赵锦锋和赵瑾瑜齐齐向她射来两道冷光,她讪讪的垂下头,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今天就是来找茬的。 这夫妻俩不是相互洗白对方,把脏水都泼她头上吗,她非要搅的他俩都洗不干净。 “要不我们去逛花楼?”她提议道。 赵锦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头疼不已。他是逛过花楼,也同兄弟们一起逛过,可是要是让父皇知晓他带着太子和陈琬琰一起逛花楼,指不定要被训斥一顿。 “太子哥哥去过花楼吗?”陈琬琰扭着身子,蠢蠢欲动的想往赵瑾瑜身边扑。 “没。” “太子哥哥想去吗?里面的姑娘百花齐放,肯定有太子哥哥喜欢的,若是不喜欢姑娘,还有倌哥儿。” 赵瑾瑜清冷的睨了她一眼,她一口一个太子哥哥,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若是他没记错,她的灵魂已然二十有七了。 比自己还要大个十一二岁。 从前没听过她亲亲热热的叫哥哥,今日初一听还有些心神荡漾。 陈琬琰还在叽叽喳喳,忽闻一声细弱的猫叫声从陈琬琰怀里传来。 赵锦锋问道:“什么声音?” 陈琬琰在斜挎包里掏出刚睡醒的小奶猫,摸了摸他的脑袋,取了羊奶,倒在手心喂它,说道:“这是我的好大儿。” 赵锦锋:“……” 赵瑾瑜:“……”他这就当爹了? 赵瑾瑜脸僵了僵,他在乱想什么! “它生出来太弱,就被抛弃啦。”陈琬琰幽幽的望向赵瑾瑜,道,“太子哥哥给我儿子取个名字。” 赵瑾瑜额角抽了抽,看着那只闭眼喝奶的瘦弱奶猫,淡淡的问道:“这是孤的长子吗?” 他还没给自己儿子起过名字,就先给一只小公猫起名了? 赵锦锋:“……” 赵锦锋打量着赵瑾瑜,他这是接触陈琬琰久了,智商被拉低了吗? 他不禁怀疑,自己有没有被陈琬琰带歪。 他这边陷入了沉思,一不留神陈琬琰就蹭到了赵瑾瑜身边,她将猫崽子放在赵瑾瑜身上,撩起袖子,摸了帕子擦手上的奶渍。 赵瑾瑜目光从她光秃秃的腕上移开,瞥了眼瘦巴巴的小奶猫,语气淡漠疏离,“希望它以后长的壮一点儿,就叫胖团儿。” 陈琬琰不知他为何突然冷淡,擦手的动作一顿,噢了一声,她伸手逗了逗往赵瑾瑜怀里爬的小奶猫,因为赵瑾瑜是跪坐着的,小奶猫窝在他的两腿间,陈琬琰一伸手,赵瑾瑜耳朵尖就红了。 “陈胖团儿,来娘这里。” “孤的长子为何跟你姓?”赵瑾瑜不满的问道。 她眼珠子一转,赵是国姓,要是让圣上知晓,免不得被他责罚。 她凑近赵瑾瑜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热气撒在他的耳蜗,他身子僵硬,不自然的低头看了眼窝在他身上睡着的胖团儿。 他知道陈琬琰今日都是装出来的,他也乐的配合她装傻子,唯一有些不满的是她光溜溜的手腕子。 母后送她的那串琉璃手串,她从未摘下来过。 坐在对面的赵锦锋神色莫名的扫在二人身上,他们同辈皇家的人都比赵瑾瑜大,更是联合起来孤立他,这也导致赵瑾瑜与他们都不亲厚,他从前性子未变前也从未见过与谁如此亲近过。 更别提如今性子清冷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他眼神忽明忽暗,虽然赵瑾瑜话不多,也从未主动同她说话,但却没有冷着她。看着二人交织在一起的衣袍,陈琬琰弯着腰,一根手指在小奶猫身上来回的抚摸,时不时还让赵瑾瑜也摸摸。 只是赵瑾瑜眼眸清冷,并不见含有柔情,想是他疑心病太重,多虑了。陈琬琰这不懂男女大防的性子,搁哪个男人能受的了。 他其实不了解赵瑾瑜,只是知道他性子很柔顺,对宫人疏离温和,很听父皇和沈皇后的话,与宽厚的沈皇后十分像。若不是沈皇后性子好,他和其他兄弟姐妹的成长之路也不会一帆风顺。 若是他处在赵瑾瑜的位置,他早就着手为将来做准备了,无论是什么手段,他不会任由父皇将他当棋子随意摆弄。 收几个女人而已,对他而言一点也不难。 他不禁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他那时也是个意气飞扬的少年,他十五和许氏定亲,十六迎她过门,十七纳了侧妃和媵妾,之后他身后的势力一步步的壮大。 第289章 这糖香吗 他也是从青涩走向成熟稳重,若没有外祖与姻亲簇拥与策划,他一个人也未必能拥有如今的一切。 或许是他想太多了,赵瑾瑜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母后不在,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后宫,没有人替他谋划,父皇又对他狠狠打压,他像个盾牌挡在父皇身前受着敌人的攻击,他忌惮他个毛头小子做甚。 想起他在朝堂上一言不发的样子,赵锦锋忍不住轻咳一声,打断了围着赵瑾瑜叽叽喳喳的陈琬琰。 “你歇会儿,吵闹了一路,不嫌累吗?” 陈琬琰抬起头目光清澈纯净,仿佛不谙世事的稚子,他不由得想起娶许氏的时候,许氏也是这般大的年纪,羞涩懵懂。 陈琬琰再机灵,也是个缺少生活毒打的的纯真少女,否则也不会一点话都藏不住,竟然能说出让自己御前替赵瑾瑜说好话的蠢话,他们生来就是竞争关系,势同水火,落井下石才是正常。 也正是这种无畏,不懂迂回,才更显得她纯真无邪,心机浅,这种话连他的谋臣都不敢说。 只有他外祖父才敢提出来。 “我不累呀,姐夫你不知道这种三色猫都是女猫,很少有小公猫,这种花色的小公猫能招财。”陈琬琰说完又低头去逗弄呼呼大睡的小奶猫, 赵锦锋看着她的手在赵瑾瑜胯间动来动去,不知怎么就生了些旖旎心思,想起那日在别庄她栽倒在他的腿间。 他故作镇定的问道:“你那食盒里装的什么?” 陈琬琰都快趴赵瑾瑜腿上了,闻言直起身子捞过食盒,打开第一层盖子,里头装了一盘子摆放整齐的淡黄色细条。 “我让人炸的山药条,姐夫尝尝~”她捏了一根,在一边的小碗里沾了沾,递到赵锦锋嘴边。 赵锦锋有些嫌弃,她那个手摸了半天猫,脏兮兮的也不说擦擦,想是这样想,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张口就咬住了。 陈琬琰笑眯眯的看着他,非常满意他的反应,什么叫勾引男人,这种才是,无形中就给人造成了影响。 她目光澄澈,又捏了根山药条蘸了山楂酱递给赵瑾瑜,赵瑾瑜伸手接过,目光沉静。 这时代没有番茄,她只能熬了山楂酱和苹果酱将就。 “好吃吗?”她自己也吃了一根,觉得口味不错,她的山药条店已经在准备了,应该能靠这个捞一笔。 赵锦锋沉着脸没说话,他刚才竟然毫不犹豫的张嘴就吃了,若是她喂过来的是毒药,他这样大意可还有命? 他什么时候这么信任她了? 陈琬琰又递了一根到赵锦锋嘴边,见他面色不豫,就缩回来送进了自己口中,吃完还神情清正,不带一丝情欲的舔了舔嘴唇。 赵锦锋也跟着舔了舔嘴唇,嘴唇上酸甜的滋味让他心神恍惚,那根山药条刚才戳到了他的唇,她竟然毫不犹豫的吃了。 他闭了闭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半天才问道:“下面一层放的什么?” “做团圆会的材料。”团圆会就是火锅,其实这个时代也有煮着吃的火锅,只是火锅汤底才是精髓,没有她的汤底,这里做的火锅并不好吃,只能称得上肉汤涮锅。 她兀自吃着山药条,自己吃还不忘投喂赵瑾瑜,都知道她时常同赵瑾瑜一起祭奠沈皇后,虽二人在外人前面并不多话,但若真的刻意表现出生疏,估计才会让赵锦锋生疑。 赵瑾瑜并未拒绝她,想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她今天本来就表演的是没皮没脸的人设,也不好把他们区别对待。 “姐夫,我们去你府上吃团圆会,花楼晚上再去。” 赵锦锋瞪了她一眼,还惦记着去花楼呢? “回府。” 陈琬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白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粉色的糖,刚准备往自己嘴里填,就瞥见坐在对面的赵锦锋,神色幽幽的望着她。 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送到他的唇边轻轻一推就送进了他的口中,手指若有似无的点在了他的唇上。 赵锦锋直愣愣的看着她,轻抿着唇,她的样子落落大方一点也无娇羞妩媚,就像个情窦未开的小姑娘,和他女儿差不多。 陈琬琰笑嘻嘻的问道:“这糖香吗?” 赵锦锋微微颔首,是很香,香气其实并不浓,但是糖进了口腔里淡淡的香气就在口腔中四溢。 陈琬琰也吃了一颗,用广袖子挡住赵锦锋的视线,堵住赵瑾瑜的唇,将口中的糖用舌头轻轻一顶,就送进了他口中。 唇瓣相触,她虽有不舍,也不敢放肆,生怕赵锦锋看到,轻轻一点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笑嘻嘻的说道:“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香吻糖,亲吻之前吃一颗,能让对方记住你的味道。” 赵瑾瑜本来见她一直撩拨赵锦锋心中十分不快,被她一亲心里的火登时灭了,只剩无奈。 赵锦锋沉着眸子没讲话,她时不时的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陈琬琰小小的撩拨了他几次已经心满意足了,她小说电视剧看的多了,撩拨个男人而已,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刻意当着赵锦锋的撩拨赵瑾瑜的,就是想让他认为自己是个懵懂不知情事的女孩,并非刻意撩拨他,而是对谁都一样没有分寸。 她也是故意做给赵瑾瑜看的,她就是这样轻浮,他鄙夷也好,不屑也罢,既然答应了沈括她就会说到做到。 见她折腾累了,歪在一边闭眸歇息,赵瑾瑜和赵锦锋才开始讨论雪灾的事。 今年雪多,没完没了的下,京都的人家睡一夜就要扫屋顶的雪,生怕压垮了房子。 侯府尚且如此,她的庄子因为她提前发了棉衣,又让人加固房屋,勤扫雪,倒是没出人命,但仍压垮了几间屋子。 许多年都未有这样大的雪,各地都发生了大小的雪灾,压垮的房屋无数,有的一家大小皆被压死在屋中,东边和西边的几个州,冻死人数竟然过了千。 连冬季如春温暖的江南,今年都落了雪。 赵瑾瑜道:“不知二皇兄可有应对之策?” 第290章 金钱自由 “天灾之事向来不是人力能对抗的。”赵锦锋道。 陈琬琰的睫毛颤了颤,这里没有棉花,木棉只有南方能种植,产量还不大,大部分都用来织棉布,填充制成棉衣很贵。 普通老百姓根本用不起木棉,大多都是以芦花稻草等物填充衣物被褥,而芦花保暖太差,穿很多层粗麻衣也无济于事。 条件稍好的会用动物的皮毛保暖,穷苦人家根本舍不得用。 况且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木棉价钱更是一涨再涨,一件棉衣做下来原先需七八两银子,现在便是翻了一番,成本就在十五两。 这样的严寒天气,对贫困的百姓来说太难熬了,京都的大街上每天都有冻死的乞丐,京都尚且如此,其他的地区可想而知有多惨。 冻死过千只怕有是瞒报。 这等天灾赵锦锋也无办法,他叹了口气,说道:“国库空虚,不知能拨下多少钱来救灾。” 陈琬琰安静的听着,若是不能安抚百姓,只怕会有些山匪刁民会抢夺百姓钱财,甚至有百姓被逼到穷途末路,再受人煽动就会揭竿而起,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但凡能吃饱喝足,老婆孩子热炕头,谁愿意抄起屠刀以命搏富贵呢。 赵瑾瑜也知户部不愿意再往外拿钱,毕竟目前为止受灾人数报上来的并不算多,朝廷并不看重,他看了眼闭眸不语的陈琬琰,说道:“冻死的都是赵国的百姓,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被冻死实在让人难受。” 赵锦锋并不将这当回事儿,朝廷也就是议论了一下,并没有多加讨论,多半是户部随意拨些银子,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他说道:“今年一整年灾害不断,朝廷负担也很重,不愿再出钱也无可厚非。” 陈琬琰睁开眼,道:“我能力有限,想捐四千件棉衣。” 宣平侯在户部任职,雪灾的事上个月中传回京都,她早就知道了。 上一世她能力有限,捐款金额也都不大,这一世她凭借在天朝生活过的优势,靠着手里的嫁妆赚了不少钱,她自然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因此早就准备了起来。 她要牵头去捐衣物,就不能捐的太少,不然后面跟风的人都意思意思捐一些,就没意思了。也不能太多,不然下回捐的少了就会引起不满。 京都已经有许多达官和富商,为了博好名声设粥棚施粥,粥里有几粒米她不知,但是她知道那并不能让人暖和,也花不了几个钱,更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她把从陈琬瑛那里敲诈来的三万两银子,又把从她那里搜刮来的首饰变卖了二百多两银子,自己出了三万两银子,让她庄子里的妇人赶制了四千件棉衣。 庄子里的人因为她下发了棉衣,不用挨冻,对她心怀感激,一个个干劲十足,差不多已经完工了。 已至年底,因要照顾自己庄园的佃户与奴仆,不让他们受冻挨饿,每家每户都下发了棉衣,被褥,粮食与猪肉,不足一月她已花费了十万钱,这样大手笔是她在现代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在现代她有车贷、房贷要还,还没能实现金钱自由。 她也知道主动捐东西这种先河开了,日后道但凡有个大灾小难,朝廷就会以国库空虚进行筹款。 但一个清正的朝廷也会以身作则出大头,若是昏庸的朝廷只知搜刮民脂,改朝换代也是不可避免。 凡事都有两面性,这样的行为也能让民众一心,激发他们的责任心和凝聚力,而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钱的多捐,没钱的少捐,就如同她庄子上的农户,每家每户都捐了款。 赵锦锋轻笑,她分明把钱看得很重,这会儿不知有多心疼,“朝廷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姑娘操心。” 赵瑾瑜神色平静,并不惊讶,她的小动作他清楚的很,正是这样他才会全心全意的爱着她。 如果一开始要了她的身子,让他对她有了愧疚与责任,那一次次的主动接触,她对他的吸引足以让他彻彻底底的沉沦。 别人都是装装样子,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在做事。 这样的人,让他无法不爱,现在他开始相信慧能大师说的,她满身功德,她是一个有大爱的人。 “我庄子的农户都捐了钱给灾民,虽然不多,但都是大家的心意,我想将名单上呈给圣上,替他们讨个恩典。” 赵瑾瑜问道:“什么恩典?”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从袖中掏出一份名单递给赵瑾瑜,“我想替这上面的农户,每家讨一个荣誉之家的牌子或者证书。” 那些农户虽然都捐的不多,但她想给第一批捐款给灾区的人讨个福利,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但是朝廷颁发的荣誉证书,应该会让他们自豪。 这钱也不算白捐。 这就像她参加比赛拿奖一样,偶尔拿起看看还是挺开心的。 赵瑾瑜展开纸仔细的一行行看完,上面以户为单位,记录了具体的捐款数额,总数并不多,也就二百多两银子,然而这份心确实十分难得。 他将纸收好,道:“孤回宫亲自替你向父皇讨赏。” 他相信有了陈琬琰的领头,后续捐钱物的世家贵女会更多,他一定会说服父皇对这些农户的奖励,有了这个鼓励,自愿捐款的人就会越来越多。 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能减轻国库的负担,将事情的利害分析清楚,父皇应当不会吝啬颁发所谓的荣誉牌子或证书。 这和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能淹死人是一个道理。 她总是能带给他惊喜,赵瑾瑜垂着眸子,不自觉柔和了目光。 赵锦锋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是懒得管,看到赵瑾瑜傻了唧的揽了,他也没拦。 农户们能吃饱穿暖已是不易,一年省吃俭用大概能攒个一二十两银子,每户捐个一吊钱,几钱银子都是多了的。 那纸上多了有二三百两银子,杯水车薪,便是上交到父皇手中,也和闹着玩一样,根本不会引起重视,非要讨封赏说不好还会引来一顿训斥。 赵瑾瑜低头看着自己腿上打着呼噜的小奶猫,伸手撸了撸它的脑袋。 第291章 气陈琬瑛 陈琬琰见他轻抚着小奶猫,掀开帘子看了看,见已经到了孟章街,她将食盒盖好,戳了戳小奶猫的屁股。 胖团儿:“噗噗~” 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臭味袭来,陈琬琰在赵锦锋翻脸前将车帘子掀开,讪笑道:“我家胖团儿释放了一下太古滔滔之气。” 她说着就把小奶猫从赵瑾瑜的腿上抱走,一把塞进了挎包里,赵瑾瑜也被小奶猫释放的臭味镇住,那味道简直了。 陈琬琰憋着笑,看着赵锦锋越来越臭的脸,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止,好在二皇子府很快就到了,她第一个跳下车,就见二皇子妃许颜若和陈琬瑛一起等在府门口。 俩人看到她具是一怔,她挑了挑眉,挤开许仁,亲自扶了赵家二兄弟下马车。 赵锦锋瞪了她一眼,却没推开她的手。 赵瑾瑜更不可能推开她的手,甚至还在她手腕上使劲握了一下,她疼的嘶了一声,恼怒的瞪了他一眼,直接拉住他的手不放,使劲前后甩着,赵瑾瑜想笑却只能憋着。 陈琬瑛看见她就跟见鬼了一样,看到她拉着赵瑾瑜的手不放,还故意在她面前甩来甩去的炫耀,整个人都暴躁了。 这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陈琬琰得意的看着陈琬瑛突变的脸色,心里知道赵瑾瑜故意让她牵手气陈琬瑛,心里有些甜,还有些酸。 赵瑾瑜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虽然他没说过是新婚之夜的那个人是他,但以他对她的纵容与保护,她都是知道的,或许这些都是建立在责任与愧疚的基础上,并非她原先以为的刻意暧昧或在意。 是她想要的太多,以至于忘记自己是个老年玩家,人家才十六岁,而她穿越之前二十七岁,来赵国的这半年里,二十八岁生日都过了。 整整比人家大了一轮。 她松开赵瑾瑜的手,对许颜若见了个礼,在袖中摸了一瓶香吻糖递给她,道:“礼轻轻情谊重,二皇嫂莫要嫌弃。” 赵锦锋看了眼那糖罐子,瓶子上画了一对小人,俩人都撅着嘴,嘴中间画了一颗红心,想起她说这糖的名字,笑了笑,也没理会她对许颜若的称呼,不过是想借着赵瑾瑜在陈琬瑛面前耍威风罢了。 她总是喜欢做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别人的糖果都用油纸包裹,她就非要用比糖还贵的瓷瓶装着。 其实这就是包装的对人的吸引力,如果这糖用普通的油纸包裹,一包也就能卖个几文钱。 可她用高端的瓷瓶包裹,再取个好名字,加一句朗朗上口的广告语,给人洗脑加深印象,一瓶一两银子,这精包装的东西,针对的人群本就是有钱人家喜欢攀比的公子小姐,那些富家子弟也确实对此趋之若鹜。 公子买了讨心上人欢心,姑娘本就喜爱这些新奇有趣的东西,这糖又确实能清新口气,她打着香吻糖,让爱你的人无法抗拒你的接近这样的口号,自然非常畅销。 这就是外包装与广告的力量,说什么香吻糖,满口盈香,其实就是普通加了花香的糖球。 虽然糖很贵,但她这罐子糖没几颗,成本很低,属于暴利,让她大赚了一笔,先扩大了原先的陶瓷窑,然而对陶瓷的需求太大,生产力不够,又加开了两家陶瓷窑。 她现在手中还算富足,才有钱支援灾区人民。 “收下,这糖我方才尝了尝别有一番滋味。” 许颜若听赵锦锋的话收了她的糖,惊疑她对自己的称呼,她并不是皇室中人,竟然开口叫自己二皇嫂,虽然她替沈皇后守孝,但这称呼也着实不该。 可赵锦锋和赵瑾瑜都未反驳,她也只好先按捺住心里的疑惑。 刚得体的对赵瑾瑜行了个礼,就见陈琬琰掏出一个方形锦盒递给陈琬瑛,语气冷淡的说道:“上回折了陈侧妃的指甲,想必你那伤口沾了麝香难以愈合,特地做了个指甲套给你遮伤口。” 这个时代并没有指甲套这种东西,她也是被陈琬瑛气炸,才定做了一个指甲套来恶心她,没想到日后竟然变成了流行。 毕竟戴上这个,就不用害怕指甲折了,伤到手,而且还可以做出各种好看的样式,镶上宝石,手一伸出去就能显摆自己的富贵。 赵瑾瑜听到麝香神色微变,他知晓陈琬琰折了陈琬瑛的指甲,却不知麝香的事,他通晓医术自然知晓麝香的作用,也知若不是陈琬瑛对她用了过量的麝香,否则依她的性子,也不会刻意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 赵锦锋却早就从王御医口中知晓了,他伸手揉了揉陈琬琰的头,见陈琬瑛愤恨的瞪着陈琬琰,并不伸手接,便对陈琬瑛道:“既然是琰儿的心意,就收着,你不是嚷着伤口疼,沾不得水。” 陈琬瑛不敢忤逆他,僵着脸收了,赵锦锋和赵瑾瑜并肩进了皇子府。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小声炫耀道:“今日我就坐实了这个太子妃的名头,陈侧妃满意了吗?” 陈琬瑛被她刚才唤许颜若那句二皇嫂气的咬牙切齿,见她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冷哼一声没理她。 许颜若听了她们姐妹的对话,也明白了她方才那句二皇嫂意欲何为,原来是记恨陈琬瑛在外宣扬她自称太子妃的言论。 她不由得打量起陈琬琰来,她见过陈琬琰好几回,却与她并无交流。 一是她是陈侧妃的胞妹,她经常被陈侧妃欺压,连带着对陈琬琰也没好感。二是陈琬琰名声不好,年纪又小和她没有共同语言,不愿搭理。 她倒是没想到这两姐妹剑拔弩张,竟然如此不和,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能灭陈琬瑛的气焰,给她添堵,她倒是愿意陈琬琰多来府上做做客的。 至于勾引赵锦锋的那些传言,他们府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与赵锦锋做了十年的夫妻,她很明白这个男人不会只属于自己,也清楚他的为人。 府中多了谁她都不会再介意,只要她能一直做他的正室,维持住许氏一族的荣耀和体面便够了。 许颜若想同她话话家常,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叫李夫人,她刚才称呼了自己一句二皇嫂,叫她太子妃,她还是李珩的媳妇儿。 她斟酌再三,终于想了个热络不生疏的称呼,说道:“琰儿妹妹去我院中坐坐?” 第292章 太子棋艺不精 陈琬琰看了看天色,指了指许仁手中的食盒,说道:“不是我拂二皇嫂的好意,我今日是来赔罪的,要去灶厨给二位殿下做饭。” 许颜若唇角抽了抽,这人今天带给她的冲击太大,让她的脑子有些运转不过来。宣平侯府好歹是侯爵人家,她未出嫁前也是住在将军府,竟然要亲自做饭? 她从未下过厨,也不喜欢厨房那种油腻腻的地方。 她纠结了半晌还是决定不跟她去灶厨了,她实在不想踏足那种地方,陈琬琰笑了笑,要不是她诚心来给陈琬瑛添堵,她也不想去厨房吸油烟。 “一会儿还要借二皇嫂的地方梳洗一番,以免气味难闻影响了二位殿下。” 许颜若得了个台阶,瞬间松了口气,赶忙应承道:“那我先去招待太子殿下,让人在院子备好热水,待你忙完我带你回去梳洗。” 陈琬琰笑着应了,跟着许仁去了灶厨。 赵锦锋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和赵瑾瑜坐在一起下棋,还是在他的府上。 赵瑾瑜的棋艺和他的人一样温顺无锋芒,看起来毫无威胁,他不想赢的太快,逗着赵瑾瑜多行了几十步,看着他艰难行走,最后才对他堵截围杀,轻而易举的赢了他几局,他心情大好,看赵瑾瑜也顺眼了许多。 “太子殿下这棋艺还要再学学。” 赵瑾瑜拱手谦虚道:“二皇兄说的是,孤回去一定勤加练习,争取能在皇兄手中多走两步。” 赵锦锋不置可否,下棋是很讲究谋略的,每走一步都彰显着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方式和方法,赵瑾瑜棋艺虽不算差,却过于柔和,受到了威胁就会妥协和后退,鲜少主动进攻。 和他的人一样。 赵瑾瑜已经习惯了退让求生存,这样的人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他是不会主动出击的,他追求的是自保和安稳。 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太过柔顺是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的。 赵锦锋最后吃了赵瑾瑜一大片棋子之后,赵瑾瑜已无路可走,同时对赵瑾瑜的也放心了许多,从前不了解他,手谈几局,便对他有了些许了解。 也做出了初步的判断,这还是个稚嫩的少年娃娃,只要父皇不替他谋划,暂不足为虑。 陈琬琰去许颜若那里梳洗完毕,二人说了一路的话,还算投缘,她又趁机替香吻糖打了个广告。 “二皇嫂,那个香吻糖虽然不贵,吃后却舌齿留香。”她说完,故作神秘的低声道,“你吃了可以亲亲二殿下试试,看他喜不喜欢。” 许颜若虽然与赵锦锋做了十载的夫妻,可说起这种事多少还是会害羞,她脸颊微红,没好意思接话。 陈琬琰为了挖掘更多的客户,继续推销道:“若是二皇兄喜欢,还请二皇嫂替我在您的姐妹闺蜜中做个宣传。” 许颜若含笑应了,陈琬琰与她有说有笑的来到花厅,就见赵瑾瑜又败在了赵锦锋手上。 陈琬瑛立在赵锦锋身侧,时不时的替二人添茶倒水,端的是生活安稳,岁月静好。 见二人挑捡棋子准备再来一局,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在棋盘上抓了一把,揣进挎包里。 “走走走,开饭啦!” 赵锦锋伸出手,“棋子拿来。” 这副棋子是他花重金购置的,黑子以贵重的墨玉打造,白子为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磨成,好不容易才凑成的一副棋,他爱不释手,平日里都舍不得用,她随手一抓就想带走了? 陈琬琰神情懵懂无辜,迷茫的问道:“二皇兄说什么?” 赵锦锋简直被她的无赖气笑了,见过贪财的就没见过这样贪财的,还敢喊自己皇兄,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 “棋子拿出来,这个给你。” 他从腰上解了个荷包,荷包上还挂了个琼玉葫芦吊坠。 陈琬琰捏了捏,不满的说道:“有点扁啊,还很轻。” “不要就拿过来。”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把刚才随手抓的棋子掏出来放在棋盘上,将荷包打开看了看,满意的称赞道:“姐夫你可比陈侧妃大方多了,我从她身上扒拉下来的首饰才当了百两银子。” “你站开一些,整日钻钱眼里一样,宣平侯清廉自守,他家养的起你?” 陈琬琰听话的后退了两步,上来了两个小丫鬟伺候他和赵瑾瑜穿鞋,赵瑾瑜一向不喜欢丫鬟伺候,抬抬手将她挥退。陈琬琰见状走了过去,想替他穿鞋子,却被他挡开。 “我自己来。”他并不是不想陈琬琰近身,而是不愿意她在陈琬瑛面前像个丫鬟一样伺候他。 看他自己穿的有模有样,她也不勉强,对赵锦锋撒娇道:“李家养不起我,不是还有姐夫嘛,姐夫说过的话可别忘了。” “我说过的话自是不会忘,你想要什么自己去库房挑就是了,以后不兴动手抢,记住了?” 对他的教导陈琬琰还是能听进去的,她也不想做个强盗,就是他今天洗白陈琬瑛,她想收点背锅的利息,顺便打消许颜若对她的敌意。 她使劲点了点头,夸赞道:“姐夫你真好,跟我爹一样好。” 许颜若被赵锦锋宠溺她的样子震惊到,她与赵锦锋成亲十余载,从来没见他对哪个女子这般纵容过,便是对他的孩子也从没有这般的宠爱。 她正有些吃味,心里刚升起对陈琬琰的不满,忽听她来了这么一句,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就说俩人的感觉有些怪怪的,并不像有情人,经她这一句无心之言,一下就被点醒了。 二人方才的相处确实有些像父女俩。 赵锦锋捂着眼睛不住的笑,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对赵瑾瑜说道:“九弟,你可见过这般脸皮厚的女子?” 赵瑾瑜听他称呼一声九弟,就知他对自己亲近了几分,也笑道:“京都女子多矜持,她倒是多了几分真性情。” “太子哥哥,你终于发现我的好啦,从前你可不爱搭理我。” 第293章 损人不利己的战术 赵瑾瑜得了圣上的金口玉言,自然不会再和往常一样与她在人前刻意保持着距离,冷眼扫了扫陈琬瑛,打趣道:“你往日进宫寡言拘谨,我也是头回见你这般肆意,如今你都被传扬成了我的太子妃,我若再晾着你,你怕是要把东宫都掀了。” “那我可不敢,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她懂赵瑾瑜的意思,也跟着意有所指的说了句,跟他一起挤兑陈琬瑛。 赵锦锋听了赵瑾瑜的话,宠溺的看着陈琬琰,知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有这般活泼自在,可见她对他十分依赖放心,他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十分开怀。 至于赵瑾瑜影射陈琬瑛,反而让他十分欣慰,若是他憋着不吭声,他才担心赵瑾瑜心思深沉,巨能忍,如今他当着他的面说了出来,他反而放心了。 虽然赵瑾瑜不如陈琬琰心直口快,可刚才那番隐忍不住的控诉,恰巧打破了赵瑾瑜在他心中面面俱到的完人形象。 印象里赵瑾瑜虽然学识并不出众,但好像也从来没有犯过错,也从没听过宫人抱怨过他,无论是发生什么,也从未听过他心存抱怨,从前与他不熟以为他是个圣人,这还是头一回听他抱怨一个人。 他转头对陈琬瑛说道:“你先回去,晟儿还等着你用饭,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陈琬瑛虽有不满,却也不敢忤逆他,走之前冷着脸瞪了眼陈琬琰,若是眼神能杀人她早把陈琬琰千刀万剐剁碎了。 她忽然感到浑身一冷,猛的对上了一双乌沉不见底的眸子,吓的一惊,再不敢多停留,狼狈的逃出了花厅。 心有余悸的站在游廊,她最近过的很不好,手头十分拮据。她挂在袁承志名下所有铺子接二连三的被人挤兑,每家铺子隔壁都开了与她相同的铺子,这样的手段与她用过的何其相似。 她为了生存物价一降再降,可是隔壁的铺子总是比她价钱低。 她已退到了进价的临界点,商人打这样的价格战已无利可图,看似生意极好,门庭若市,可是做生意的都懂,这种情况东西卖的越多,负盈利越大,若一直这般下去,她很快就要吃不消了。 如今她没有了从陈家挪钱的便利,若是这铺子再倒了,她手里的老本根本不够用的,她也试过换新的铺子,可是刚换没多久,隔壁或者不远的地方就会出现同样的铺子。 她试图联络那些铺子的主家,与他们商议和平生存以求共赢,可人家根本不理会她,那势头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她逼至绝境,早日关门大吉。 她也找人去砸过场子,可是换来的是损失更大的报复,她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曾想过是陈琬琰搞的鬼,可是她派人打听过了,那铺子确实与陈琬琰,与陈家,张家都无关。 她委实想不通是惹了哪路神仙,要这般的针对她。 这损人不利己的战术,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击报复。 “铺子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陈琬瑛稳了稳心神,问入画。 “铺子已经有人愿意接手,只是价钱压的很低。”入画小心翼翼的说道。 最近陈琬瑛因为铺子的事儿,心情不好火气很大,动不动就打罚奴仆,赏钱也给的少,惹的院里伺候的奴婢怨声载道,伺候也不如从前那般用心了。 从前院外伺候的奴婢为了赏钱,故意在看到二殿下的时候装作没看到,抱怨二皇子妃苛刻难伺候,称赞陈琬瑛良善贤德,让陈琬瑛得了不少好处。 现在没了赏钱,她们也不愿意出这份力,没钱还想让人为了恭维她踩正妃,被二殿下罚,实在是难上加难。陈琬瑛虽不至于因此失宠,但也确实没从前那般得宠了。 可陈琬瑛却不想着如何笼络人心,还对那些奴仆非打即骂,惹了诸多抱怨,入画如今在府里也过的很艰难。 “这到底是京都的铺子,平日里一经挂出,不出三日便脱手了,怎么还能被压价?”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陈琬瑛厉色看向入画,“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能指望你做什么,指望你给二殿下做侍妾争宠吗?” 入画被她一通乱喷,敢怒不敢言,陈琬瑛不提侍妾还好,一提她就来气,她早就说要提自己做侍妾,可是等了好多年,她都已经二十二了,也不见她跟赵锦锋提。 这便罢了,她想寻个人家嫁了,她也不许,从前是她年纪小对陈琬瑛的许诺抱有幻想,现在她这个年纪再耽误两年还有什么出路,难道要在她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吗? 一想到丹云同自己说陈琬琰给她许了人家,她又羡慕又嫉妒,丹云才十五六,陈琬琰就替她做主许了人家,不像她还要在这里苦苦的熬出路。 也因着丹云的话,她与陈琬瑛也离了心,并不像从前那样对她言听计从,忠心不二了。 “奴婢不敢,”入画心里几番计较,可是面上仍是惶恐和恭敬,她说道,“今年各地雪灾,物价翻倍上涨,外来经商的人少,京都的百姓也过的紧巴巴的,铺子确实不好脱手。” 陈琬瑛被她的表情取悦,本想再训斥她两句,忽然想起刚才赵瑾瑜看她的目光,她问道:“刚才你就站在我身后,可有看到太子殿下是否一直盯着我看?” 入画冷不防听到这么问,一时被问住,在心里吐槽她一句有病,太子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你又不是绝世天仙,盯着你瞧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她仍旧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肯定的说道:“太子殿下并未瞧您。” 陈琬瑛眉头紧皱,可她明明与赵瑾瑜对视了,那冰冷似刮骨刀的眼神,如果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你确定?” “奴婢确定,因着太子殿下头回来府上,奴婢便多瞧了两眼,他确实未曾看过您。”入画这话倒是没做假,赵瑾瑜样貌俊俏非凡她还是头一回见他,因此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他的目光从陈琬琰进门,便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和陈琬瑛说的,陈琬瑛是指望不上了,不知道陈琬琰能不能给她指个明路。 第294章 陈琬瑛失人心 陈琬瑛将信将疑的往住处走,难道对视的那一眼是她的错觉? “你觉得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死心的问道。 “奴婢瞧着他冷冷清清的,话也不多,好像不太喜欢旁人的伺候。”赵瑾瑜除了对陈琬琰说了一长串话,其余的话加起来也没给她说的字多。 她因为替陈琬瑛做过许多坏事,传播过陈琬琰自称太子妃的事儿,今个见了赵瑾瑜难免心虚,就一直打量他们二人。 不过她还是头一回见不用奴婢伺候的主子。 陈琬瑛嗤笑一声,她自然也看到了赵瑾瑜拒绝小丫鬟伺候他穿鞋的举动,也没错过陈琬琰不要脸的凑上去替他穿鞋,被他拒绝的样子。 她给他添茶倒水,赵瑾瑜连个谢字都不曾讲,甚至都未看她一眼,那态度根本就没将她看在眼里,对视那一眼,也许是自己太慌乱看错了。 皇家的人本就喜肃容,样子多少都有些能镇人。 陈琬瑛走远了,许颜若还未从惊讶中回神,赵锦锋什么时候这般贴心好脾气了。陈琬瑛刚进府的时候,赵锦锋一进她的院子,她就各种理由来抢人,她也曾抱怨过陈琬瑛欺人太甚。 可是赵锦锋却鲜少替她出头,顶多就是哄她两句,她若再多说,他就会发脾气拂袖而去,久而久之,她便很少再抱怨了。 陈琬瑛也确实因她一开始的抱怨受过赵锦锋的训斥,老实了好一阵,可是赵锦锋除了初一十五的必须留宿,却再不来她院子了。 后来她才知道,陈琬瑛不去她院子明目张胆的抢人了,而是直接利用院外打扫的小丫鬟,说些有的没的就把赵锦锋劫走了。 偏偏她还无计可施,责罚了小丫鬟,她就坐实了待下人苛刻的罪名。不责罚,只能眼睁睁的听着她们诋毁自己,看着陈琬瑛日日受宠。 她想到这里,有些哀怨,母亲同她说了很多道理,赵锦锋想要陈家的支持才会宠着她,后来陈琬瑛一直争取不到陈青岩的明确表态,赵锦锋寻了她的错处,便又开始在后院雨露均沾了。 而她也逐渐的接受,不争不抢也不闹,安心的守着儿子女儿过自己的小日子,反正争到最后只有她是他的发妻,只要许家不倒,不管他最后能走到什么位置,正妻只能是她。 可她的儿子女儿,也都畏惧赵锦锋,而他对府里的孩子也没有对陈琬琰这般和颜悦色的纵容。 “二皇嫂发什么呆呢,太子哥哥和二殿下都已经上坐了。” 许颜若眸中闪过一抹失落,或许是她想太多了,没想到她轻轻松松耍个赖,就让赵锦锋替她出头赶走了陈琬瑛,她好奇的问道:“殿下曾经答应过你什么?” 陈琬琰笑了笑,赵锦锋在宣平侯府对她说,只要你要,都给你。他确实做到了,她要的,他都给了。 “二殿下说,不会再纵容陈琬瑛欺负我了。”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实话,那句话若是说出来,指不定就要梗在许颜若的心头挥之不去了。 若是她的男人对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说这句话,而自己却没有这个待遇,估计她能泡在醋坛子里不出来。 她并不想破坏赵锦锋与许颜若的婚姻,况且到目前为止许颜若并没有伤害过她。 许颜若颔首,陈琬瑛在定国公府做的事她也有所耳闻,说实话真的有些不地道。 陈琬琰先是闹着毁了与太子的婚约,又嚷着自己是太子妃,如果太子是个心狠手辣的,指不定要如何怪罪她。 就算太子不追究,她在夫家日子也不会好过,日日见着婆婆,指不定还要怎么被埋汰。 也难怪赵锦锋会替她出头赶走陈琬瑛,看来是她想太多了,许颜若忍不住看了眼赵锦锋,想起陈琬琰送她的香吻糖,还有俩人的谈话,脸色微微泛红。 “怎么了,脸这么红?”赵锦锋问道。 “没……没事,可能是屋里太热了。”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替赵瑾瑜涮了羊肉,自己先吃了一口才递给他。 “好好吃饭,笑什么?”赵锦锋板着脸说道。 “我笑殿下有福气,娶了个好媳妇儿。” 赵瑾瑜自然的接过她递来菜碟,也不嫌弃她吃过,优雅的吃着,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陈琬琰给赵瑾瑜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见赵锦锋和许颜若身边各自围了两个丫鬟替他们布菜,小声嘀咕道:“菜还是自己夹的好吃,让人伺候着吃饭有滋味吗?” 赵瑾瑜怔了怔,他们从小就是这样吃饭的,身边好几个奴仆伺候,想吃就做个手势,伺候的奴仆就轮流上前,他们眼神看向哪道菜,伺候的奴仆就替他们夹哪道菜。 他不禁问道:“怎样才有滋味?” 陈琬琰侧过头,用筷尾指了指他的碗,问道:“殿下现在吃的没滋味吗?” 赵瑾瑜看着自己碗里快要见底的米饭,有些哑然,他竟然不知不觉吃了这么多。 说实话菜的味道并没有多好,种类也不多,她虽做了团结会,也炒了几个菜,可是比他在宫中吃饭的样数却少的多。 然而他今天却食欲很好,好到忘了吃饭不过三筷的规矩。 “你看看那俩,吃个饭一人俩丫鬟伺候,貌合神离的,能吃的香吗?”陈琬琰小声嘀咕。 赵瑾瑜瞥了眼赵锦锋和许颜若,他们的样子才是他从小到大在餐桌上的样子。 他与父皇母后,沈家人,梁家人,用饭时都是这样。 他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听她一言,再去看,处处都是距离感。 陈琬琰盛了一勺菌汤,先尝了一口,才放在他面前,为难她吃个饭还不忘替他试毒。 赵锦锋朝她看过来,看到他们背后的丫鬟一直站着没动,问道:“你吃个饭,嘀嘀咕咕什么呢?” “我刚才跟太子哥哥说,你今天肯定是不会再出府了。” 赵锦锋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我自己带太子哥哥去花楼。” “噗……”赵锦锋一口汤喷了出来,一双眼睛怒视着她,身后的丫鬟赶紧拿了帕子替他擦拭干净,生怕动作慢了被他训斥。 去花楼这种话能当着别人妻子的面说吗? 便是他本来打算陪她去耍的,今日也陪不了了,哪有男人光明正大去花楼的。 “不准去,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像什么样子!”赵锦锋怒道。 “不去就不去,姐夫,你好凶。”怂怂的干饭魂把头埋在饭碗前,含恨吃下最后一颗米粒。 赵锦锋看着她干净的如舔过的饭碗,想起那日清晨她在饭桌上风卷残云,问道:“没吃饱?” 第295章 不浪费一颗粮食 “吃饱了呀。”陈琬琰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 “那你碗舔这么干净?” 陈琬琰:“……”碗舔干净也有错? 她接受的餐桌教育就是不浪费一粒粮食,所以她吃饭碗中从来不留饭,哪怕一粒米都不会留。 即使她现在有花不完的钱,这个习惯也一直没改。 她不解的伸头看了看另外三个人的饭碗,里面果然都剩了饭。 她眼珠子转了转,道:“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庄稼种植不易,浪费不可取。” 赵锦锋瞥了她一眼,想到她上回也是把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想是她从前在凉州养成的习惯,毕竟军中时不时因朝中争执军饷下发不及时,缺粮少钱,确实没有粮食给那些士兵浪费。 赵瑾瑜咀嚼了一遍她念的诗,默默的将剩下的小半碗饭吃了。 也不知为何今日的团圆会没有那日在宣平侯府的好吃,赵锦锋今日并没有吃太多。 陈琬琰的厨艺很一般,桌上的菜也不如他府中厨子做的好,胜在口味新鲜,他胃口不佳,草草吃了几口就算用过了。 赵锦锋因弄脏了衣袍子,丫鬟们撤了饭桌,他便回去换衣裳,留许颜若送他们出府。 陈琬琰却在许颜若耳边轻声嘀咕道:“二皇嫂还是跟殿下一起回去换衣裳,记得吃个香吻糖。” 她说完暧昧的冲许颜若笑了笑,点了个眼熟的小丫头送他们出府。 香吻糖并不值钱,小小一瓶送人也有些拿不出手,她之所以送给许颜若,就是为了给她和赵锦锋制造机会。 来时她已经暗示和撩拨过赵锦锋了,只要许颜若能跟赵锦锋亲上,俩人有七成的几率天雷勾地火。 她就是来给许颜若卖好,给陈琬瑛添堵的。 赵瑾瑜跟她一起出了二皇子府,赵锦锋让许仁备了两辆马车,他们二人也不好多说,陈琬琰告别赵瑾瑜上了马车,报了个地址便靠在车厢上假寐,这一天过的太累了。 等马车停下,她盯着熟悉的侧门,和许仁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许久,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把我送回侯府了???” 许仁道:“殿下说了,让小的亲眼看着您进府。” 陈琬琰:“……” 她自知挣扎无用,认命的在许仁的注视下进了府。 赵锦锋知晓陈琬琰会摆自己一道,他也还了她一击,让她清醒清醒。 看着随着他进门的许颜若,他挥退了伺候的丫鬟,让许颜若替他更衣沐浴。 直到赵锦锋吻上她的唇,把她带到床上许颜若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梦中,她恍惚间听到赵锦锋叫她颜儿,赵锦锋从不在这时叫她名讳,顶多会问问她的感受,这还是他头一回叫她颜儿。 平时都听他唤她颜若,那声温柔中透着性感的颜儿,她这辈子都忘不了。 赵锦锋背对着许颜若假寐,他现在心乱如麻,刚才他脑海中竟然出现了那个顽劣女子的脸,她的手擦过他的唇,她吃下沾过他唇的山药条。 他疯狂的想甩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的挥洒汗水,直到筋疲力尽,可是他到最后却无意识的喊了她的名字。 怎么会这样? 他女人众多,关系错综复杂,无论与谁共赴巫山都不会沉溺其中,更不会喊那些人的名字,就是恐唤错了人,惹了那些女人也是麻烦。 她故意送许颜若香吻糖,他就知晓了她的目的,她想气陈琬瑛,他竟然甘愿被她利用。 许颜若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与他肌肤紧紧相贴,他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帏帐发呆,是什么时候他的心能被她操控了? 他最讨厌别人利用他,忤逆他,她一直触碰他的底线,他竟然从无责怪。 一定是他也对陈琬瑛不满,想惩罚她,才会顺着她如此。 毕竟陈琬瑛最近做的事情太出格,诋毁陈琬琰和赵瑾瑜就罢了,还将他也带了进去。 现在京都传言他和陈琬琰厮混,虽然陈琬瑛说她只说是陈琬琰勾引他,他并没有理会,可是舆论还是往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去了。 今日陈琬琰和赵瑾瑜一起上了他的马车,明日还不知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他转过身与许颜若面对面,抱住她认真的说道:“颜若,等丧期过了,我们再要个孩子。” 许颜若累的昏昏欲睡,闻言点点头,低声呢喃,“怎样都好,只要殿下愿意。” 许颜若醒来的时候赵锦锋已经不在了,屋里点了灯,小丫鬟伺候她起床梳洗,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皇子妃,这是殿下吩咐的奴婢煎的,嘱咐奴婢您醒了看着您喝了。” 许颜若看着那碗药,苦笑一下,得逞了又怎样,皇后丧期不得孕子。若是圣上不重视沈皇后,偷偷的怀孕也就罢了,偏偏圣上对她极为重视,将宗室中的人盯的十分紧。 听闻连陈琬琰都得他的口谕,丧期三年不孕子。 许颜若喝了药,口中苦涩,摸出陈琬琰给她的香吻糖吃了一颗,这糖确实有点儿作用。她静坐了会儿,让人明日去陈琬琰铺子里购买三百瓶,既然承了她的情,就要守诺替她宣传。 装糖的瓶子不大,里头也就装了六颗不同颜色的小糖球,她家中族亲与姻亲家都是世家大族,女眷众多一人送个两瓶,她们若是喜欢,也会替她宣传的。 这也算是回应她的示好。 她面上浮了丝笑意,想起赵锦锋说她钻钱眼儿里了,果然不假。六颗糖球就要一两银子,抢钱一样,不过这味道确实不错,甜味很淡,糖化完了许久还唇齿留香。 想到赵锦锋今日抱住她吻个不停,仿佛亲不够似的,她脸颊两侧就浮上了两抹红霞。 她没敢在赵锦锋的寝殿多留,等小丫鬟替他换好了干净的床单被褥,便出了赵锦锋的寝殿,见他书房的亮着灯,许仁守在门前,她走过去问道:“殿下在忙?” 第296章 水月庵的碎酒坛 许仁颔首,低声答道:“殿下正在书房处理公务,让小的转告皇子妃若是醒了便先回去,他忙完再去看您。” 许颜若颔首,赵锦锋白日里确实什么也未做,知道他忙碌辛苦,也不想打扰他办公,低声嘱咐道:“晌午殿下吃的不多,叫厨房做些饭食备着,别饿着殿下了。” “皇子妃放心,侧院那位来送点心,殿下没见她,点心也让她带了回去,让我另外准备了饭食,灶厨正做着呢。”许仁压低声音说道,“皇子妃快回去,殿下也吩咐了厨子给您也做了晚膳。” 许颜若闻言舒展了眉目,她是头回睡在赵锦锋的院子,想必侧院的那位也已经知晓了她下午与陈锦锋同床共枕的事了。 她的心里竟然有了些许报复的快感。 等许颜若走了,刚才盯着她喝药的小丫鬟才出现在了书房门口,许仁替她通报完,将她请了进去。 他用书本压住桌案上的卷宗,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疲惫的问道:“喝了吗?” 小丫鬟如实答了,赵锦锋冲她挥挥手,她便乖巧的退出了书房。 他下午太过疯狂,丧期未过他不能让府里的女人怀孕,他也有许久没碰过女人了,生怕府里的女人不听话,偷偷将药倒掉或换了,瞒着他留下孩子铸成大错。 现在这种时候,一旦被抓住把柄,很容易被咬上,这也是为何他将血封咽的案子查的很仔细的原因,有一丝的线索就要让人反复推敲验证,这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他出一丝的纰漏。 做得好了,丧期一过,一飞冲天。 查的不清楚,就会如赵瑾瑜一般,被四皇子的人反扑撕咬。 宋育为还压着水月庵大火的案子,他查到的所有证据都引着沈家找到了,此事牵扯到了四皇子,父皇对沈家和宋育为上的奏章选择留中不发,不交议不批答,以证据不足为由,命宋育为继续调查。 沈家父子见父皇如此态度,也不愿与四皇子党羽争论,双手将证据往宗正寺一甩罢工不干了,四皇子的人在朝堂上也逐渐消停了,存在感越来越低了。 四皇子豢养了数万私兵,现在兵没了,还被囚禁在皇子府,水月庵的案子若是结了,他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他的人偃旗息鼓不知做了什么打算。 水月庵的案子尚且如此,血封咽牵扯出的人只会更多,一个不慎就会被人拖下悬崖,由不得他不小心。 自从他的人不攻击赵瑾瑜开始,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人对赵瑾瑜的攻击就开始减少了。 他的人开始替赵瑾瑜美言,三皇弟和四皇弟的人便跟风安静了下来,最近的朝堂竟是分外的和谐,仿佛处处洋溢着即将过年的懒散氛围。 父皇很喜欢目前的气氛,对水月庵的案子和血封咽的案子也不追那么紧了,应该是想过个好年。 自从他领头替赵瑾瑜美言开始,父皇竟然日日对他和颜悦色,单独召见也不再吝啬喜爱褒奖,多次夸他心胸宽广,友爱兄弟。 一切都朝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发展着。 只是水月庵的案子一日不结,他便多一份担忧,他是很想早日把水月庵的案子结案,他母妃派去玷污沈皇后的人,他可以肯定已经丧命。随身携带代表身份的铭佩也不见了,他不能让水月庵的事牵连到母妃和许家。 虽然沈家当了甩手掌柜,水月庵的事交给了宋育为,他也是自己的人,可是夜长梦多,早早结案才能放心。 他揉了揉眉心,不知何时,这两件事情都摊到了他的身上。 父皇从来都是雨露均沾,除了被打压的挡箭牌太子,还有自小失母被德妃收养在身边不受重视的八皇子,他对每个皇子几乎都是一碗水端平的,这也是为了平衡朝堂与后宫。 他从不否认因为他占了最长,父皇对他的期望比其他的皇子多一点,但也和其他兄弟差距并不大,是从什么时候,父皇的秤杆开始主动朝他大幅度倾斜了? 这么明显的倾斜,若不是老四的一把火,他铁定就是太子了。 一想到老四那个纵火犯,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沈家查清楚了案子,父皇不想把功劳给他们,却转而给了自己,内情已经查的很清楚了,宋育为也进行了反复核查,没有纰漏。 四皇弟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转移父皇对他豢养私兵的注意力,也为了阻止他母妃封后,换太子,精心谋划了水月庵的大火。 四皇子喜烈酒,早些年买通了御酒坊的酿酒师替他酿烈酒,藏在地窖里。这些事勋贵人家都会做,虽是私下做的,在勋贵圈中也并不算秘密。 他藏的烈酒都酿在三尺高的大缸中,搬运不便,想购置酒坛,又怕露出马脚。就又命人从城中会酿酒的民户手中分批少量购置低度数酒水,这般折腾竟然只为了得到装酒的坛子。 这也是为什么水月庵会有那么多种厚薄不一,形状大小各异的碎酒坛。 要不怎么说老四阴险狡诈呢,反正这点子他是想不出来,若是他办这事儿可能会叫人去坊市购置酒坛。 若四皇弟没有搞这么多弯弯道道也不一定能查到他,那酒本就是他的私藏,又已经藏了许多年,替他酿酒的师傅去年因病去世,本就是死无对证之事,他若是一口咬定与自己无关,没有确凿证据也无人敢搜他的皇子府。 然而他聪明反被聪明误,耍了那么多心眼子,最终被一个姓谢的酿酒户捅了出来。那个姓谢的酒户因酒酿的好,得了他的欢喜,他便在谢二那里订了许多酒,水月庵自然也有谢二家的酒坛碎片。 谢二这人有些小聪明,知晓自己酿酒手艺好,得了贵人喜欢,日后肯定能大赚一笔,将自己的酿酒手艺发扬光大。因此就在酒坛子做了一个代表他的标识,打算赚了钱就把酿酒事业做大做强,让人一看到那个标识就能想起他谢家的酒。 他的人顺着线索找到了谢二,又跟着谢二找到了买他酒的贵人,抓到了购买谢二酒的男人,顺藤摸瓜找到了肖家,最后买酒的人供出了烧水月庵用的酒是四皇子的私酿,藏在四皇子在京郊的别院。 他把查到的消息透露给了沈家,沈家带人去搜查了四皇子的别院,果然找到了酒窖还有半缸烈酒。 当下便将四皇子的罪证上呈父皇。 第297章 偷龙换凤 人证物证俱在,四皇子抵赖不了,索性承认了他几年前让御酒坊的人替他酿了酒,但他言明,水月庵大火之时,他已经被囚禁在皇子府,根本没有去过别院,更不可能去纵火,哭天抹泪的大喊他是被人陷害的。 这才有了四皇子的人在朝堂之上疯狂弹劾赵瑾瑜。 证据就这么多,该如何结案? 现在肖家把那个找谢二买酒的奴仆推出来顶罪,自称监管不力奴仆不力,使他被有心人利用,愿意受罚。 那个有心人明确的指向了赵瑾瑜以及沈家。 如果水月庵之事就此定案,四皇子收买御酒坊的酿酒师,替他造私酿也会被重罚。 朝廷有严明规定不允许御用酿酒师替勋贵造私酿,就是防着酿酒师被人收买从而在御酒中做手脚,或是被有心人调换御酒。 若是酿个几坛过过酒瘾也就算了,老四的酒窖里可是有好几个三尺高的大缸。 豢养私兵和偷酿御酒,两样罪一起罚,老四这一生是再不能出皇子府了。 肖家虽把水月庵大火的责任都推给了奴仆,若只以监管奴仆不力论罪,处罚力度伤不到肖家根本,只会让他们更嚣张。 只要不眼瞎心盲,谁都清楚,这些事情若是没有主家的谋划,仅凭奴仆是做不来的。 以父皇对沈皇后的重视程度,一个顶包的奴仆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也不足以给天下人交代。若是此事被肖家糊弄过去,日后人人都效仿,皇家人性命难以保障,皇权也将不稳。 肖家或者四皇子必是要因纵火水月庵弄倒一个,现在就是不知父皇还想要什么证据? 是四皇子的,还是肖家的。 沈家因四皇子党的弹劾,父皇的猜疑,彻底的撂了挑子,这事落在他这边,但他一时揣摩不准父皇的意思。 无论如何,年后水月庵的案子是一定要结的。 不知陈琬琰对此有何见解? 他怔愣一瞬,怎么会想听她的见解?那个毛燥丫头行事无章,能有什么见解,除了吃就是玩,再不然就是来他府上搜刮银钱,逛逛青楼楚馆。 他思及此,对门外的许仁问道:“你亲眼瞧着世子夫人进府了吗?” 许仁忙道:“回禀殿下,属下看着她进了府,又在外等了一刻钟才离开的。” 赵锦锋收起桌案上的书信,只觉得身心疲惫,他府上的女人各怀心思,每日冷着谁,宠着谁也都和朝局有关,这样的日子实在是累的很。 难得的轻松竟然是和她在大理寺办案的日子,她在大理寺多半时间都是在睡觉,少数时间是发呆,偶尔还会问自己一句饿不饿,想吃什么。 看他揉肩膀,还会上手给他捏几下。 她力道拿捏的并不好,一会轻了,一会又下手太重,一点也不舒服。 可他竟然有些想念。 赵瑾瑜被赵锦锋安排的二十多个府卫护送回了皇宫,赵锦锋生怕他在外停留出了岔子,让他有口难辩,嘱咐了人盯着他进宫门才能离开。 赵瑾瑜揉了揉发胀的肚子,他今日吃的有些多,刚进宫门陆机就追了过来,他在前面走着,轿辇就在后头跟着。 陆机压低声音道:“陈侧妃的铺子经营不下去,已经在寻买家了。” 赵瑾瑜没说话,陆机继续说道:“彤霞姑娘今儿个和丹霞姑娘一起去了铺子,丹霞姑娘并不知她在为陈侧妃办事,应当是陈侧妃顶着二皇子的名义将她骗了。” “她自己做的污糟事儿,怕被陈将军知道,就扯了二皇兄来当挡箭的盾,真是心思恶毒。” 他和陈琬琰最初都怀疑这一切都是赵锦锋为主谋,却没想到幕后主使是陈琬瑛,要不是调查的深入,陈琬瑛还浮出水面。 赵锦锋虽未插手,但他知晓后也没有责罚和阻止陈琬瑛,就算是默许了陈琬瑛的行为。 毕竟陈琬瑛做出的事,于他有利无害,只是不知他是否知晓陈琬瑛是打着他的名义害人的。 “属下查到,最初陈侧妃是想杀了陈二小姐……”陆机深吸一口气,有些同情陈琬琰,“幸得李世子豁出命相救,才逃过一劫。” 赵瑾瑜乌沉的眸子闪了闪,这件事他一点也不意外,陈琬瑛肯定是知晓自己非陈将军亲生,自然是怕陈琬琰嫁进东宫,陈琬琰只要嫁进东宫,她在赵锦锋那里绝对讨不到好。 她对陈琬琰的杀心从未停止过。 “袁承志是她什么人?” 陆机警惕的瞄了眼四周,说道:“可能是她的亲生父亲。” 这件事还未来的及证实,还有件更劲爆的事情,他接着说道:“如果袁承志是她的生父,陈四公子应该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 赵瑾瑜怔愣一瞬,被这个惊人的消息震的脑袋发懵,本以为陈琬瑛不是蜀国公主所出,好歹是陈将军的血脉,这下好了,竟然挖出她非但不是陈将军的血脉,连陈四公子都与陈将军无血缘亲情。 难怪他觉得陈四公子与陈明玄一点也不像。 本以为陈明玄像蜀国公主多一些,二人非同胞不像也是可能的,所以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赵瑾瑜强压下心里的震惊,示意陆机继续说。 “秦氏生产那天,袁承志的发妻也生了。袁承志的老邻居说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可袁承志却说一尸两命,孩子没生下来,他也没有再娶,属下猜测那个孩子应该是生下来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陈四公子。” 陈琬瑛应该确实是秦姨娘亲生的闺女,调换蜀国公主的孩子,应该是为了给她嫡女的身份让她嫁入皇室。 蜀国公主的早产应当是她的预谋,目的就是将孩子调换,即便孩子不是早产她也没想孩子活着,所以抱养了陈四公子磅身。 她想在陈家站稳脚跟,一世富贵不愁,自然需要一个男孩傍身。 身为医者自然有分辨胎腹性别的技巧,虽偶有偏差,可多数时候确实能做到的,女胎脉搏跳动偏弱,男胎的脉搏跳动更有力,而且孕肚形状也不同。 “当年在陈家任职的府医寻到了吗?” 第298章 通敌 蜀国公主产过二子,府医也有断论是男胎,她一定是非常确定她与秦姨娘腹中的胎儿的性别,所以才敢下陈琬瑛非她所出的结论,光靠孩子出生之后的足月模样太过草率,不足以让她下定论。 应该至少有两个以上的医者替她辩过腹中胎儿的性别。 “属下还在找。”沾染了这样的事儿,那府医为保性命一定是改名换姓藏起来了,人海茫茫不好寻。 赵瑾瑜负手而立,秦姨娘是蜀国公主的陪嫁丫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清楚秦氏生产过程的人几乎都不在了,他让人查了许久都没有收获,蜀国公主带着自己的亲信去凉州之后,陈府的奴仆几乎都被秦氏换了。 而最有可能知晓事情经过的人,都被蜀国公主带去了凉州,可那些人为了护蜀国公主,全被突袭凉州将军府的一支蒙军的精锐杀光了。 凉州将军府怎么可能会那么弱,将军府在城中,守卫森严。边境不稳,城中巡逻卫兵定也不敢有丝毫懈怠,怎么会发现不了那么明显的异常,将军府有重兵把守,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攻破。 当初的情况也是蒙军突犯,与破坏他和陈琬琰订亲的手段何其相似,都是蒙军犯境,陈将军回军营应敌。 据他所知将军府遇袭,伤亡人数并不多。那队人的目标很明确,直冲蜀国公主而去,也只有她院中的人无一生还。 只有一个陪嫁丫鬟拼死将陈琬琰护住,等来了凉州城的巡卫兵才让她捡回了一条命,而那个丫鬟也已经去世的。 蒙军特意选了蜀国公主生产的日子引开陈青岩,奇怪的是,他们是怎么清楚的知道蜀国公主那个时候生产的? 他能想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内外勾结,替蒙军开了将军府的门将人迎了进去。 当时看似是蒙国对陈青岩展开的疯狂报复,才导致了将军府的遇袭,蜀国公主殒命,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 是谁在通敌叛国。 是谁一定要蜀国公主的性命? 蒙国杀了蜀国公主,难道不怕蜀国以此为由出兵与赵国联手攻打,扛不住灭国吗? 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他一点儿也不清楚,那会儿他才一岁多,事情过去太久,现在调查起来也很困难。 他只知晓此后十多年蒙军一直很老实,没有再犯凉州边境,直到他要与陈琬琰办订亲礼。 陈将军带着陈琬琰来京都,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蒙军犯境,陈将军仓促回了凉州。 赵瑾瑜的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对陆机道:“让人盯紧袁承志。” “是!” 蜀国公主阻碍了陈琬瑛与他皇兄订婚,所以才有了陈琬瑛与二皇兄私相授受,毁坏陈琬琰的名声,阻挡她嫁入皇室。 那么秦姨娘会不会也恨着蜀国公主,并且担心她做的事情败露,进而选择除掉她认为可能知情蜀国公主? 可是她只是蜀国公主的陪嫁丫鬟,怎么会和蒙国扯上关系呢。 这点他实在是想不通。她一个姨娘,又不受宠,贵妇们的宴会都不会邀请她,陈将军常年在边境,她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递给蒙国,让蒙国下这么大的本钱支持她。 虽然还未查到她有通敌嫌疑,赵瑾瑜在心里默默的给她先打了个通敌的标签,随后又在通敌二字后面打了个疑问,毕竟在他看来秦姨娘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过陈琬瑛一直在害陈琬琰,他看这对母女也不顺眼。 说起陈琬瑛,她的目的就是走上高位,她选择了二皇兄,如今二皇兄如日中天,她会通敌吗? 她是二皇兄的身边人,皇子虽不在朝中任职,哪里需要搬哪里,但因身份特殊却是事事都知晓的。她是二皇子侧妃,又能在各位高官显贵的夫人圈子游走,她如果有心探听情报,那便不得不防了。 也许只是随口一句的闲谈,就有可能是对敌国非常重要的情报。 当然这都是他的假设,并没有一丁点的证据支撑。 还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阶段。 陆机见他沉默不语,低声道:“季家不愿意他家的公子娶郭家小姐,两家闹起来了。” 赵瑾瑜回过神,问道:“刘家呢?” 陆机默默的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在一旁看戏。” 赵瑾瑜嗤笑一声,调侃道:“季比李多一笔,季家可没李家运气好。” 陆机笑着说:“殿下今日心情很好。” 自从沈皇后被废,又大火中丧命,赵瑾瑜就很少会情绪外露,见他这般,陆机也跟着开心。 “唔,”他好像确实心情不错,可能是因为她的吻,也可能是因为与她一起共餐,“大概是今日腹饱满足,心情也跟着愉悦了。” 陆机是知道他用餐规矩多的,他也很自制,吃饭向来只用五分饱,他今日下了朝就跟二皇子一起走了,没让人跟着,陆机也不知道他与二皇子一起做了什么,竟然这般开心。 “你派人去问问,母后送给陈二小姐的琉璃手串她为何摘下。”今日因着在二皇兄府上,他不好多问。 陆机嘴角抽了抽,目光掠过赵瑾瑜被广袖遮住的左手腕,他知道那对琉璃手串,听说是沈皇后的嫁妆,高僧开过光的。 赵瑾瑜等陆机走了,转头去了垂拱殿,这个时间他父皇应该在此处召见大臣议事,今天是十三,明日陈琬琰要与他启程去皇陵祭奠三日。 临行前得将她的事处理了。 常福守在垂拱殿门口,还未靠近就听见里头的谈话声此起彼伏,时大时小,有哭穷告罪的,有无奈发怒的。 里头大概有五六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宣平侯这个新上任的户部尚书,情真意切的在哭穷。他的父皇这会应该是黑着脸,让他想办法挤出点银子往受灾严重地区拨款。 常福见他过来了,快步迎了上来,走在前头替他引路,到了殿门口,他道:“奴才去给太子殿下通报,您稍等片刻。” 赵瑾瑜微微颔首,果真是只等了片刻,常福就将他迎了进去。 景睿帝见到他,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神情满是不悦,问道:“太子来做什么?” 第299章 捐棉衣 赵瑾瑜将陈琬琰捐棉衣的事说了,又从袖袋中将名单掏出递上去,说道:“世子夫人还想向父皇讨个恩典。” 景睿帝不大能看得上这点东西,太少了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用。 但是她一片好意,又是赵瑾瑜说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下了赵瑾瑜的面子,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恩典?” “她想替捐款的佃户讨个朝廷下发的荣誉证书或牌子,对捐款人嘉以鼓励。” 景睿帝瞥了眼纸上的金额,区区二百多两,都不够造书和牌子的,这人就会添乱,偏偏赵瑾瑜还跟着她胡闹。 宣平侯听到赵瑾瑜的话直翻白眼,恨不得立刻昏过去。 景睿帝指了指宣平侯对赵瑾瑜说道:“她公爹还在跟朕哭穷呢。” 赵瑾瑜道:“她一个女子都这般为民着想,儿臣以为像她这般善良的人并不在少数,这张纸上的佃户虽不富裕,却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说明大家都愿意慷慨解囊,与灾区百姓共渡难关。此为大爱,朝廷为先行者颁个荣誉证书,作为鼓励更能激发百姓对皇室的尊崇。” 景睿帝见他先是对陈琬琰进行一番花式夸奖,又搬出善良作为引子,诱其他人跟风捐钱捐物。 平民百姓都捐了,那些施粥的王公贵胄还能不以身作则吗? 他凝眸思考了一下,滴水成湖,若是给这些人颁发荣誉证书,真能带动捐款捐物的热情,他也不用坐在这里发愁,听户部的官员哭穷了。 百姓会不会跟着捐他不知道,陈琬琰以身作则这一捐,针对她的那些贵女肯定不愿意她自己出风头,或多或少也会善良善良。 这可比她们在外施粥有意义多了。 但他还有一个疑虑,“若是很多人捐款,难道朝廷要每户都发个什么荣誉证书?” 纸张和牌匾那么贵,他可发不起。 那荣誉证书和牌子,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见都没见过。 赵瑾瑜道:“她对儿臣说,因为她庄子的佃户是第一批主动捐钱的百姓,她才替那些人讨个赏,至于其他的,就发给捐款捐物最多的几户人家,下发的荣誉证书上填写上名次以做区分。” 陈琬琰让庄子的人做活招牌,激发捐款积极性,又要让证书值钱,不能发太多,烂大街了就不好用了。 就像某比赛只给第一名颁奖,是独一份,那你就会珍惜,甚至是供起来。一二三名都有奖,那是稀有难得。但若是每个参赛选手都有,那就只能留作纪念,随手扔在角落里吃灰了。 这个时代的人是很尊崇皇权的,若是能得了朝廷的下发的表扬物件,估计得供起来。至于荣誉证书会落入谁手,就得看商人们的实力了,在朝为官的勋贵人家是不用指望了,有财也不敢太露富。 若是再能给第一名一些实际的福利,估计捐款的商人会更积极。 这话她没敢和赵瑾瑜说,毕竟这个时代士农工商,商人是很没有地位的。 景睿帝和户部的几个官员简直是无语了,他们户部缺钱的时候也会去商户那里查账,检查他们是否偷税漏税,一般情况商人都会用钱摆平他们。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这种不费吹灰之力让人家主动掏钱,怕人家捐的少,还弄个排名,放个证书勾引人家。 这点子又柔又刚,不过不得不说,干的漂亮。 景睿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既然都策划好了,不自己来说,还让他儿子来传话。 把他的二儿子当护卫,又拿他的小儿子当传话官,简直太嚣张! “常福,去宣平侯府把陈琬琰带进宫来,朕要问问荣誉证书如何做。” 让她自己好好说个清楚。 宣平侯感觉大冬天的,他都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知道陈琬琰刁钻,却不知道她竟然如此狡诈。 户部的官员商讨了许久都想不出法子,她带头捐个棉衣就解决了? 赵瑾瑜说道:“儿臣今日听她所言,觉得可行。这样做可以使百姓团结一心抗灾,免生动乱。便是没有人跟捐,儿臣以为这些佃户也该赏。” 景睿帝沉吟良久,他自是明白,或许一开始他有些不耐烦,但是细细想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如果赏了这些佃户,让百姓看到朝廷对他们的重视,也可安抚民心,减少动乱的发生。 她已经捐了四千件棉衣,就算没人跟着捐,她的心意,他也收到了。 而他也确实感受到了她庄子里佃户的团结良善,这是朝廷收到第一笔百姓主动捐的银钱啊! 古往今来的第一笔,来自民间给朝廷的捐的赈灾款。 他自从接受了陈琬琰,怎么看怎么满意。 她看的通透,看得出雪灾的危害,不止是百姓伤亡受冻。 如果现在不拿出有效措施,一旦发生动乱,朝廷纵然能派兵镇压,小动乱好解决,若是被敌国奸细煽动,发展成大规模的动乱呢? 这个时候一定要让受灾的百姓看到朝廷有所作为,要让百姓安心,对朝廷有信心。 他眼睛一亮,对啊,朝廷要有作为,后宫不得跟着陈琬琰一起善良善良吗?有了后宫的带头,其他大臣的女眷自然也会跟着捐。 赵瑾瑜见景睿帝眼神忽闪忽闪,就知道他心里有了主意,他一点也不怕没人跟着捐,就算没人跟着捐,还有他呢。 “父皇,儿臣想以母后的名义捐第一笔银钱。”如果母后还在世,她一定会第一个支持陈琬琰。 沈皇后故去之后,她的嫁妆产业都归了赵瑾瑜,沈皇后善经营,留下的财产十分可观。 要不然他也养不起这么多暗卫。 景睿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成年的儿子都在争储,唯有这个未成年的幼子一直安分守己,替他解忧。 赵瑾瑜以沈皇后的名义捐款,后宫的女人都不用他开口,就会主动掏钱出来。 户部的几个官员都是老滑头了,陈琬琰和太子这一带头,接下来朝中的大臣都要跟着善良善良了。 国库一下就不虚空了。 宣平侯暗自感叹,他这儿媳妇要是男子,进了户部还愁国库空虚吗? 大臣、世家大族、商贾,还有他们家中的女眷谁不想得个贤善的好名声,他们名利钱财都有了,也追求百姓的爱戴。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笔一笔的银子,和堆积成山的棉衣在向他招手了。 他这个儿媳妇绝非池中物,虽然毛躁不够细心,却很有些小聪明,她所出的点子,自己不懂能带来的利益,便需要一个有智谋的人点化。 她适合做大方向的引领,却做不来小细节的把控。 只是,这样的人他们宣平侯府留的住吗? 第300章 太丑了 宣平侯偷偷的打量着景睿帝和赵瑾瑜,陈琬琰也和他说过想发动全家给灾民做棉衣,可是需要的银钱太多,家中无一人响应她。 而是依旧同往年一样在外设粥棚。 谁知她竟然自己单干,还获得了庄子佃户们的支持。 她一开始如果能说出太子殿下这番考量,他肯定不会拒绝。若非有太子殿下的分析,他也想不通这样做能带来的好处。 以宣平侯对她的了解,陈琬琰完全是误打误撞,她根本预想不到佃户们会自发捐钱,做证书也肯定是她一时兴起想出来的点子。 她本就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又憨大胆,试问谁会为了区区二百两银子来找圣上要封赏? 这封赏还不是为了自己!除了她这天下怕是没人会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太子真的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平庸吗? 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敢接,四两拨千斤的几句话就能点出问题关键,又不往自己身上揽功,同时又做出了表率,会是平庸之辈? 平庸的恐怕是他那儿媳妇,而不是太子赵瑾瑜。 正如他所料,陈琬琰一进垂拱殿,景睿帝就问她为何想到要替佃户们讨荣誉证书,他那平庸的儿媳妇,张口就说道:“臣妇被佃户的善举感动,想让世人都看到他们的爱心,不辜负他们敬爱圣上,想为您分忧的心意,所以才想上呈给陛下,替善良的佃户讨个奖励。” 陈琬琰一开始确实没想过庄子的佃户会主动捐钱,她捐棉衣只是想贡献自己一份绵薄的爱心,是庄子的佃户让她感动,她才想来找皇上讨个赏,好人须得有好报。 其实也是庄子的人跟着她生活不再拮据,能吃饱穿暖,见她忙活那么久,舍得把赚来的银钱都拿来为灾民做棉衣,对她心生敬意,才愿意尽自己所能支持她,虽然钱不多,却代表着他们的心意。 而朝廷给的荣誉证书,也是她给这群淳朴善良的人最好的回报。 她就这样不经意间收服了最忠诚的人心。 庄子的佃户感激她,就会更加忠心的为她做事,庄子好管了,她也能少些烦恼。 至于这件事可以带来的利益,是赵瑾瑜点透的,也是景睿帝该操心的,与她无关,她那短浅的目光真没想那么长远。 头她已经带好了,她想替庄子的佃户谋取的福利已经到手,国家大事不归她管。 景睿帝见她不邀功,不妄议朝政,一番话说的真诚得体,拿捏有度,对她的好感又增多了一分,倒是个知进退的,跟她那狡猾的爹一样。 “你只替他们讨了赏,不替自己讨个封赏?”景睿帝和颜悦色的看着她,他不管她这样做是有心还是无心的,都替他解决了大麻烦。 陈琬琰还真没想过替自己要个什么好处,她小心翼翼的说道:“臣妇还没想好,要不您先欠着?” 景睿帝:“……” 户部官员:“……” 景睿帝道:“没想好,你就在这里想,顺便将你那荣誉证书和牌子画出来,交由工部去做,出了垂拱殿的门,这赏就由朕选了给你。” 他愿意让她自己挑封赏已经是额外开恩了,竟然还想让他一国之君欠她的封赏? 想的美! 陈琬琰哀怨的应了,景睿帝给她赐了座,让人给她备了笔墨纸砚,让她画证书与牌子,便不再理会她,开始与户部的几个官员继续商讨相关事宜,敲定相关细节以及负责人员。 她呆坐在一边听着也不敢多嘴,忽然她想起之前答应给庄子的孩子请先生授课,可是她庄子多,需要的先生也有些多,她一时请不到那么多。 赵瑾瑜见她一本正经的端坐着,手中的毛笔在纸上比划来比划去,迟迟不敢下笔,就有些想笑。他每次见她,她都端坐不住,不多时就懒散的歪靠在一边,今日倒是坚持的久。 景睿帝见赵瑾瑜时不时的偷偷打量她,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骂了句情种。 宣平侯想趁这个机会挽救一下陈琬琰不好的名声,只是他不好直接提陈琬琰,唯恐其他人说他假公济私。 斟酌着说道:“微臣建议应当将捐赠人立做榜样,给佃户下发证书可以举办的隆重些,陛下对佃户心意的回应,也可彰显朝廷对百姓的重视。” 这事儿是千百年来头一回做,景睿帝自然是重视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还坐在这里跟他们商议,就是想赶紧立个章程出来,早日实施,见了成效也能让他睡个安稳觉。 只有让人们看到朝廷对佃户们此举的重视,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他对常福说道:“去将礼部尚书、侍郎都请来。” 下发证书的事可交由礼部去策划,他看了眼发呆的陈琬琰,自然是知晓宣平侯想替她洗白坏名声的用意,在定国公府发生的事,逃不过他的眼。 “小楷模,证书画的如何了?”他心情舒畅,也生了捉弄她的心思。 陈琬琰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嘴角抽了抽,她印象里的景睿帝是威严的,她对他又惧又怕,每次见他都像老鼠见了猫,恨不得隐身躲起来。 只是见的回数多了,她才没那么畏惧了。 她递上画好的证书,景睿帝眼皮子抽了抽,这么简陋? 就跟大臣们上的奏本差不多,只是画了个框,框里写了四个奇丑无比的大字,荣誉证书。 “你这字写的也太丑了,太子书法尚可,日后进宫早来一个时辰,跟着太子去习课,让冯太师指导你习字。”景睿帝忍不住说道。 他一般不给差评,除非忍不住。 宣平侯嘴角抽了抽,他是没见过陈琬琰写字,闻言忍不住往那纸上瞥了一眼,这一眼让他呼吸一窒,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实在是太丑了。 赵瑾瑜对他父皇替他谋福利的行为内心是欢喜,只是陈琬琰僵住的表情都快裂开了,她真的不会用毛笔,笔头太软了,让她练一个时辰简直是握了个大草。 “陛下,您请看我画的荣誉牌子!”她岔开话题,指了指证书旁边长方形牌子。 景睿帝简直没眼看,她线都画不直,一条直线画的粗细不均,他看了眼无语的问道:“这和证书有什么区别?” 第301章 很傻很天真 牌子她画了四条线,字是横着写的。证书也一样,画了四条线,字是竖着写的。只是证书需要折叠,她不会画,就在旁边画了一条线,写了两个字,打开。 打开两个字的旁边,又画了一个更大的框,框里写了五个字,鼓励的文字。 信了她的邪才觉得她有才气,那证书不就是奏本的样子吗,画那么久也没画出个花来。 她比划了个大小,道:“牌子小,证书大,而且字也不一样呀,牌子上写的是荣誉之家,证书上写的是荣誉证书。” 景睿帝眼皮子跳了跳,她那字实在太丑了,简直难以辨认。他御赐过不少有功之臣门匾,头回给百姓赠牌,看她比划的大小,像是百姓门前挂的门户号。 他无语至极,那么大点,寒酸的很。 还没他给她御赐的牌匾一个角大。 倒是会替他省钱。 陈琬琰也知道自己画工有限,见景睿帝板着脸不说话,不知道他意会了没,她犹豫了半天问道:“陛下我画的,您看明白了吗?” 她说着将两只手,双掌朝上并在一起,合上,打开,说道,“证书就是这样的。” 景睿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以为朕跟你一样蠢笨?” 他已经知晓这两样东西是什么,交由工部去设计就成了,他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眼她画的图,止不住的哀叹,他那才学兼优的儿子配她太委屈了。 陈琬琰噎了噎,讪笑一声,看懂了就好,她不想在垂拱殿煎熬,准备溜之大吉,对景睿帝说道:“陛下,臣妇想好要什么赏了。” “说。” “臣妇想请提举学事司的大人推荐几位学识好的先生,给臣妇庄子上的孩子开蒙。或者大人们若是愿意,每七日一次,替臣妇庄子佃户的孩子讲学,束修臣妇自己准备。”她说完偷瞄了景睿帝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赶紧垂眸装乖巧。 小心翼翼的低声问道:“可以吗?” 她托人寻了许久,虽然给的束修丰厚,然而大多先生还是不愿意去庄子教学,毕竟都是些农户,孩子又多,太耗心血,教好了无功劳,教不好砸自己招牌。 这里的读书人都有些清高,大多数都不愿意浪费时间做无用之功,更愿意去大户人家或是书院讲学,博才名和前途。 只是她话都放出去了,过了年她是一定要替庄子的孩子开蒙的,只是没想到请个教书先生竟然如此困难,让她无比的头疼。 她想着要是有人肯推荐应当会好一点,国子监的主意她是不敢打,提举学事司掌管州县学政,请他们寻些好的教书先生应当不难。 “你就不替自己讨点好处?” 陈琬琰摇了摇头,“臣妇什么都不缺,吃的饱,穿的暖,出门有车乘,在家有人伺候。那些佃户淳朴热情,真心待臣妇好,臣妇能力有限,只想尽可能的给他们提供帮助。” 她从袖中掏出几个冬枣,摊开手给景睿帝看,“这是庄子上的孩子听闻臣妇要去庄子,一大早在树上采摘,请庄子的管事送给臣妇的。” 稚子纯真无邪,不懂什么是巴结讨好,只知道谁对他们好,他们就会真心回报。 那几颗冬枣看起来并不新鲜,应该是采摘了有段时间,她的手还染了墨痕有些脏,景睿帝捏起一颗尝了尝,倒是清脆甘甜。 他见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听她这般说心里也有了些动容。 这事也没什么难的,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儿,又不用他出钱,景睿帝没有不应的。 他夸赞道:“你倒是个心善的。” 不贪,不躁,心又通透,将陈青岩身上的优点学了个十成十,这样的人只要对她好一分,她就能回报十分。 景睿帝叫常福搬来了一筐贡橘,道:“听闻你喜食橘子,这是永嘉郡王今日送来的贡橘,你且拿去吃。” 陈琬琰要跪下磕头道谢,景睿帝虚扶了她一把,“免礼。” 宣平侯和户部其他的官员也没想到她竟然求了这样的恩典,都觉得她很傻很天真,可以自己选择赏赐的皇恩难求,她竟然只是替庄子佃户的孩子寻几个教书先生,委实浪费。 其实陈琬琰一点也不傻,有时候放弃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成全呢。 她这样做是为了暂避了锋芒,过于聪明了并不是好事,人有时候傻一点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她捐赠的本意也不是为了来景睿帝跟前换赏赐,只是纯粹的想帮助受灾的民众。 况且除了钱,她也确实没什么想要的,皇帝赏的物件不能卖,还得供着,她也不想要。 她在勋贵圈名声不好,就指望着在人民群众那里混个好名声出来。 百姓团结起来,力量也是巨大的。 这言论最好的佐证就是,她和赵瑾瑜从皇陵归来,景睿帝将她暂留在了宫中,让户部张侍郎给她和赵瑾瑜汇报了下发证书之后这三日,民间捐款捐物的具体数额。 她惊愕的差点蹲在地上,万万没想到会收到这么多的捐赠,她愣愣的回不过神。 赵瑾瑜倒没有她这般激动,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这次之事足以见证我朝百姓的团结一心,朕心甚慰。”景睿帝心情大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少了些许威严,多了份慈祥和蔼。 陈琬琰也开心,有了钱便可让百姓吃饱穿暖,减少伤亡,她忍不住提醒道:“还是陛下英明神武,领导的好,这捐款可一定要专款专用,尽量做到公开透明,不能寒了百姓的心。” 毕竟这笔钱财巨大,少不得有人眼红贪污。 景睿帝笑道:“这是自然,不过你父王可能要晚些日子才能到京都了。” 第302章 还益于百姓 因事出突然,他临时授命陈青岩沿途巡查当地官员收捐赠款物,和安抚西面灾民的事宜。 “朕原本想着等你和太子回来,再由着你们二人同礼部的官员给庄子的佃户颁奖,奈何你们在路上耽搁了,就命二皇子和礼部侍郎着手去办了。”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多耽搁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受灾,也有可能突发于治国不利的事件。 陈琬琰偷偷的看向赵瑾瑜,赵瑾瑜以降雪路难行为由,下令在皇陵多停留了三日。 她原本还有些纳闷,先前也不是没有遇上过突降大雪的情况,这还是头一回耽误回京都的时间。她还当真是因雪深路滑,为避免受伤,才等护卫清理回程路上的积雪,此时却想明白了。 赵瑾瑜冲她淡然一笑,他故意在皇陵多留了三日,就是不想风头太盛,也想让二皇兄得到点好处,毕竟那日在马车里的人还有赵锦锋,不让他分一杯羹难免遭他记恨。 景睿帝也没有想到给佃户们下发荣誉证书和牌子,竟然激起了百姓捐款热潮,民间的捐赠加起来竟然比世家大族加起来的还要多,有捐钱的,捐物的,还有捐粮的。 仅仅三日,光百姓与富商捐出的银钱就有四百三十万两之多。 加上朝中大臣,名望士族的捐出的三百九十多万银钱,还不包括捐赠的棉衣等物,户部怕是好长一段日子腾不出人来哭穷了。 这还仅仅是紧邻京都的州县捐赠,远一些的地区的捐赠数额还未有消息传来,现在户部官员忙的都快住在宫里了。 他已经将这事放出风去,那些世家贵族商户闻风多有追加银两物资。 赵瑾瑜心里却想的更为长远,这钱只当朝廷提前征收了赋税,来年如果丰收,国库有盈余,便该减轻赋税,回报于民。 正所谓取利于民手,还益于百姓。 “父皇儿臣以为,今年雪灾影响甚大,应当适当减免赋税,缓解百姓生活压力。” 景睿帝没想到他突然提了这个,略一思忖便觉得十分有道理,他这几日被喜悦冲昏了头脑,确实想的不够周全。这事儿应当趁热打铁,能让百姓更推崇皇室,再收一波赞扬。 “今年灾多,确实应当给百姓减轻负担。” 景睿帝说完满意的看向赵瑾瑜,他这儿子不争不抢,做事确有明君风范。 陈琬琰拍手赞道:“圣上和殿下心系百姓,明年肯定是个丰年,国库会充盈,百姓日子也会更好。” 景睿帝虽知她说好听话是为了哄自己,仍高兴的很。今年冷成这样,百姓的生活不好过,农作物难以生长,明年一整年恐怕都难以缓过劲儿。 “你这回立了大功,朕赏个宝贝给你。” 陈琬琰还能再得个赏也觉得开心的很,她是真没有料到只是离开六七日,京都简直就像变了天一般,到处都在歌颂圣上爱民如子,是盛世明君,夸赞赵瑾瑜深明大义,孝心感人。称赞陈琬琰真挚纯善,堪称太子良配。 当陈琬琰听到那句太子良配整个人都要裂开了,先前陈琬瑛到处传扬她,嫁了人还不要脸面自称太子妃,让她遭受了不少白眼,她偶尔出去喝茶,也能听到有人说她厚脸皮,污损太子清誉。 若没有陈琬瑛的到处宣传,估计不会有太子良配这种话传出来。 如今这个走向,不知道她后不后悔。 因赵瑾瑜以沈皇后的名义,将她生前留在关雎宫的遗物,折合了九万银钱全部捐出,自己又捐了三万两,合计十二万。 百姓被赵瑾瑜的孝心感动,自发的替沈皇后祈福食素三日。 赵瑾瑜也没忘了赵锦锋,那日从垂拱殿出来就给他送了信儿,赵锦锋第二日一早就进宫,携同许贵妃一起送了十一万两银钱给景睿帝,也赶上了捐赠的头班车。 许家也带头捐了十万两,梁、沈两家早就得了信,自是不用多言。 景睿帝满意赵锦锋与许贵妃的以身作则,又说了许多对他的期许,将下发奖励的事情交给了他,因代表着皇家,他表现出了足够的亲民,让他也赢得了不少赞美,他对赵瑾瑜也亲近了不少。 景睿帝得到了万民的真心爱戴,他只觉得这几日就像做梦,他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勤政为民,所求的不就是得到赵国的百姓认可和敬仰吗? 江州送来万民书,虽然赵锦锋不说是送给赵瑾瑜的,可他又怎会不知,他拿着也心虚啊! 陈琬琰念着景睿帝赏她的宝贝,乐呵呵的对着他大吹彩虹屁,却见他忽将脸上的笑意收起,将御书房的众人都挥退只留了她和赵瑾瑜。 陈琬琰心生警惕,这种情况通常都没有好事发生。 “琰儿,到父皇这儿来。”景睿帝冲陈琬琰招招手。 陈琬琰呆愣愣的转头看赵瑾瑜,她着实是被吓傻了,父皇是什么鬼? 赵瑾瑜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害怕,陈琬琰僵硬的挪了过去,她对浑身都散发着慈爱气息的景睿帝还有些惧怕,这样的他太陌生了。 “你想不想当瑾瑜的太子妃?” 陈琬琰吓的腿一软,差点左脚绊右脚趴在地上,赵瑾瑜是赏给她的宝贝? “臣……臣妇不敢……”还是在赏赐前,要先秋后算账? “民间可都在传你是太子良配,怎么朕的儿子龙章凤姿,配不上你?” 一个久在高位的帝王,纵使刻意放缓了语调,柔和了面容,也能让她肝胆生寒,那种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神态是藏不住的。 陈琬琰腿不受控制的颤抖,只觉得全身都快软了。 赵瑾瑜上前扶了她一把,她没出息的往他身边靠了靠,闻到赵瑾瑜身上的伽南香味儿心下稍安。 赵瑾瑜刚想说话,就被景睿帝一个眼神制止了。 陈琬琰抖着嗓子说道:“臣……臣妇,已嫁人了,配不上太子殿下,以后绝不敢再自称太子妃耍威风,求圣上恕罪。” 景睿帝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吓的话都快说不出了,问道:“听闻你在李家闹过一回和离?” “臣妇那是……”她哆哆嗦嗦的不知该怎么解释,毕竟是皇帝赐婚,她闹着和离是大不敬之罪。 “看在你为朕分忧,立了功的份上,你若真想和离,朕便允了你。” 还有这等好事? 第303章 想当小公主 陈琬琰眼睛亮闪闪的抬眼去看景睿帝,腿不抖了,身上也有力气了。景睿帝被她这善变的样子逗笑了,只是现在还不是她离开宣平侯府的时候。 “不过需得等你孝期满。” 他还需要时间替赵瑾瑜谋划,也需要一个她嫁给赵瑾瑜的合理理由,不然便是她离了宣平侯府,赵瑾瑜要娶她,仍旧是困难重重。 便是顺利的娶了她,赵瑾瑜的名声也得让人毁了。 国家的储君,未来的君王,不能被毁了名声。 不如等她守孝期满,再离了宣平侯府,以为婆母与更三年丧不弃之律迎她进东宫,既给了她体面,保全了赵瑾瑜名声,也显的太子有情有义。 “谢父皇!”她应的干脆利落,得了景睿帝的允诺,只要丧期一过,李珩和她都解脱了。 至于赵瑾瑜,她是真的配不上,也就不往上凑了。 赵瑾瑜耳朵尖微烫,松开扶着她的手轻咳一声,这人瞎叫什么。 “要不父皇收我做义女,我想当父皇的小公主!”她脆生生的说道。 她也有自己的盘算,被收为义女,这样圣上赏的孟章街二号府就成了公主府,她就不用担心受人猜忌,还可以去陈琬瑛跟前耀武扬威,也能镇住那些喜欢怼她的贵女。 赵瑾瑜:“……” 景睿帝威严气势有一瞬间的龟裂,他刚才说的不够清楚吗? 谁给她的胆子顺杆爬,肖想当小公主的? “你这是看不上朕的儿子,还是舍不得李家那孩子?”他语气不善的问道。 陈琬琰:“……” 她既不是看不上赵瑾瑜,也没有舍不得李珩。相反的她很喜欢赵瑾瑜,还想脱离宣平侯府。 她有些莫名其妙,自称太子妃之事揭不过去了吗? 她稳了稳心神,强忍住心底的恐惧,让自己冷静下来,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的说道:“臣妇虽未上李氏宗谱,可天下人皆知臣妇是李家从正门迎进府的。太子殿下天潢贵胄,孝慈厚德,受京都贵女仰慕,臣妇自知身份卑贱,不敢肖想与殿下婚配,毁殿下锦绣名声。” 她说到最后眼泪在眼眶打了个转,落在她的裙摆上,那豆大的晶莹一瞬间就藏匿了身影。 景睿帝既像是责怪她自称太子妃,给赵瑾瑜带来麻烦,又像是在试探她否真想当太子妃,若是后者,可以光明正大坦诚心意的机会就在她眼前,是她自己放弃了。 赵瑾瑜随着她的话,神情逐渐变冷,她就这样不愿意嫁给他?那她对他的亲密无间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才无视他的话,随意撩拨男人? 景睿帝听完了她的长篇大论,冷哼一声,“朕只要你一句准话,你舍不舍的下李珩?” “臣妇舍得。”她语气坚定,对李珩或许曾经生出过幻想,可是他责任心太重,心分的太多块,她只能得到一小部分,终究不是她的良配。 “李珩仗义相救,却受臣妇牵连,误他姻缘前程,臣妇行事不端,和离之言也是臣妇提出,与他无关。” “你也知自己行事不端,你心疼李珩,怎么不心疼心疼朕的儿子?”景睿帝冷哼一声,听她言语之间对李珩多有维护,唯恐自己迁怒李珩,断他仕途。 陈琬琰觉得自己简直太冤了,她什么时候心疼李珩了,又怎么不心疼赵瑾瑜啦? 这皇帝仗着自己最大,简直不讲理。 她也知外面的流言对赵瑾瑜伤害很大,堂堂太子给她当了小妾。 有人传她水性杨花朝三暮四,抛弃原配太子,又见太子貌美,心生悔意对他纠缠不休,打算将太子“贬妻为妾”,同时又耐不住寂寞,勾引了多位贵公子,尊享齐人之福。 她听到这个版本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个种马男,也是醉了。 幸而因为捐款之事,外面的流言更新了版本,不再是她将赵瑾瑜贬妻为妾,而是她成了太子良配。 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 “臣妇自知对不住太子殿下,会尽力弥补过失,维护殿下声誉。” 赵瑾瑜虽气她不愿嫁给他,又心疼她快吓破胆的样子,跪在她身侧,准备替她求情。 景睿帝见他憋不住了,飞快的说道:“你今日唤朕一声父皇,朕便认了你,日后行事需谨慎,莫要再做有损皇家颜面之事。” 这就是不再追究她自称太子妃的流言了,陈琬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儿臣叩谢父皇不罚之恩。” 景睿帝听闻她改了自称,心中满意,反正他也没说是认义女还是认儿媳。她自己不问清楚,又是叫父皇,又是自称儿臣的,这也怪不得他。 他看了眼在跪在一边憋着气,又心疼她的的赵瑾瑜,千万言语终究是化成了一声叹息。 他想了想说道:“有道是瑕不掩瑜,朕的太子光风霁月,朕不知皇后曾对你有何要求,你既许下承诺,就莫要辜负朕发妻对你的嘱托。” 她当然不会辜负赵瑾瑜,置他于危难,一定好好替他谋划,忠心不二,谁伤害赵瑾瑜就是跟她过不去。 “儿臣时刻谨记父皇与母后的教诲,生不敢忘。” “都起来。” 景睿帝推了推御案上的锦盒,“这里头是代表你皇室身份的玉契,收好了。” 陈琬琰:“?”好像哪里不对? 她瞄了眼赵瑾瑜的腰侧垂着的玉佩,瑜玉晶莹剔透,上头的浮雕是一大一小两尾鲤鱼,佩底是浪花滔滔,玉佩的两侧边缘各盘了一条龙,龙头在玉佩的上方昂首相望,两颗龙头中间,朱绶串了一颗圆润饱满的东珠,一眼瞧去正好凑成了双龙戏珠。 再仔细看,双龙和东珠的组合就好似一扇庄严神圣的大门,双鱼跃其中,竟是鱼跃龙门。 下缀四采,赤黄缥绀。 这玉佩赵瑾瑜从不离身,便是那日在安国寺,她问他要信物,他摸了一把玉佩也未摘下来。 她又去看锦盒中的玉契,和赵瑾瑜腰间的构造差不多,只不过雕刻的图案略有所不同。 瑜玉左右边缘分别雕刻了一只未展翅拖着尾巴的凤鸟和凰鸟,偏左侧雕了两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树冠如浑圆的火球,凰鸟闭眸栖息于树顶,凤鸟的足贴着东南方向的树叶仰天而立,凤喙上方缀了颗东珠。 凤鸟重生欲衔珠,凰鸟涅盘栖梧桐。 她对比了下,赵瑾瑜的玉契和东珠稍大一些,缀的四采比她的多些,长些,其他并无不同。 她眼角抽了抽,确认似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古代不是不能随便使用带龙和凤的饰品吗? 第304章 鲤化龙,凤未成 赵瑾瑜一看她那表情,就猜到她不知这是代表太子妃身份的玉契,摸了摸腰间的玉契,模棱两可的说道:“凭这块玉契,无传召也可入宫。” 玉契代表了东宫只有太子和太子妃可佩戴,图腾略有区别,他的寓意为鲤化龙,她那块意为凤未成。 都是一步之遥的距离,跨过了便化龙成凤。 陈琬琰一听双眼放着狡黠的光,这就是进宫的通行证啊! 既然赵瑾瑜有,大概皇家的人都有,她想了想赵锦锋骚包的很,回回见他他腰上挂的都不一样,大抵是他已开府凭玉佩也不能随意进宫,也就不随身携带了。 她拿起玉契端详了一下,背面果然刻着她的名字,确实是给她的。 “父皇早就想认儿臣了吗?”她好奇的问道。 有她名字的玉契都刻好应当不是一时兴起,既然早就想认她当干女儿,干嘛还问她想不想当太子妃! “这是看在你为朕分忧,送你的及笄礼。” 景睿帝忍不住嗤笑,见她听了可以随时进宫的样子就想笑,东西自然是劝赵瑾瑜接受她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这个时代的女子十五岁要办及笄礼,就代表着到了嫁人的年纪,她还以为她已经嫁人了就不用办这仪式了。 “朕今日所言,该怎么做你应当心里有数。” “入耳之言,儿臣不会乱传。”既然景睿帝许诺的是孝期满才允她和离,定是有他的考量,毕竟是他赐的婚,短短半年就和离太不给他面子了。 “你们退下。” 陈琬琰跟在赵瑾瑜身后出了御书房,她将装着玉契的锦盒收好,一抬头就见赵瑾瑜已经走出老远,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不敢在宫里喧哗小跑追上他,往常祭祀完赵瑾瑜都会送她到宫门,今天竟然把她甩开自己走了。 “殿下怎么不等我!” 赵瑾瑜冷淡的侧头扫她一眼,吐了两个字,“憨子。” 陈琬琰:“……” “我可是哪里得罪殿下了?” 赵瑾瑜目色凉凉的凝视着她,见她满眼都是迷茫不解,白净无暇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冷声说道:“果然是个憨子。” 陈琬琰:“……” 他这是发火了? 望着赵瑾瑜离去的背影,她转头问送他们的常福,“追吗?” 常福嘴角微微颤抖,说道:“您还是去瞧瞧殿下,陛下跟前不能没人伺候奴才就先回御书房了。” 她瞧了瞧准备脚底抹油的常福,又看着走远的赵瑾瑜,忍不住小声嘀咕,“今天这宫里头的人都吃错药了?” 赵瑾瑜见她没跟上,忍不住放慢了脚步,他回回送她到宫门口看着她出宫,就是怕她被宫里的女人半路拦住为难,刚才他也是气急才独自走了,这会儿便有些后悔。 忙回过头去寻她,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赵瑾瑜神情忽变,急忙沿着刚才的路往回走,行到假山处一个不查竟被人拖了进去。 他的将那人的两只手锁在身后压在假山石上,另外一只手瞬间扣在那人的脖子上,只要那人再敢妄动一下就会拧断他的脖子。 “噗噗……”陈琬琰就想吓吓他,却被他吓出了一个大响屁,她面色涨红的低声道,“是……是我……” 赵瑾瑜怔愣了一瞬,松了掐着她脖子的手,轻声训斥,“胡闹什么?” 今日天灰阴沉假山内光线更暗,又事发突然他只当是谁派来害他或是勾引他的人,幸而因他想捉活口没有下狠手。 陈琬琰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吓你一下怎么了,谁叫你骂了我就走的。” 赵瑾瑜简直被她气笑了,她当着他父皇的面拒绝嫁给他,还不许他有自己的小情绪了吗? “我说的不是事实?” “我不憨!” 赵瑾瑜嗤笑一声,慢慢贴近她低声问道:“是吗?” 陈琬琰推了他一下,窘迫的低声说道:“你别靠这么近,我……我想……” 赵瑾瑜贴她耳朵沉声问道:“想什么?” 陈琬琰听着他无比魅惑的声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想放屁三个字。 她将赵瑾瑜推开了些,道:“我想释放一下体内的太古滔滔之气。” 赵瑾瑜:“……” 如果他没记错,上次他那猫长子制造出熏天臭气的时候,她说的也是释放太古滔滔之气。 “释放。” 陈琬琰憋红了脸,那怎么行,刚被他听了个响的就够丢人了,他站这么近万一是个臭的就被他闻了去她还要不要脸了。 “你……你退开点……” 赵瑾瑜轻笑出声,学着她的口吻说道:“你故意吓我,我报复你一下怎么了?” 陈琬琰:“……” 赵瑾瑜从袖中摸出陆机从沈括那里要回来的琉璃手串,戴回她的手腕上,沉声道:“自己的东西就该妥善保管好,别再弄丢了。” 陈琬琰怔愣的摸了摸沈兰留给她的手串,弄丢的东西可以找回,弄丢的人该怎么找? “还不出来?” 陈琬琰放了个无声无息的太古洪荒臭屁,等味道散尽她才走出假山,看到立在那里等她的赵瑾瑜,问道:“丢了的物件殿下为何还要寻回?” “孤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单看孤想不想要。” 东西也好人也罢,他想要的丢了也会找回。 从前的陈琬琰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不争。 如今眼前这人他既然要了,便不会拱手相让。 如果一定要坐上那个位置才能随心所欲的去爱她护她,他不介意争一争。 陈琬琰很少见他这般睥睨众生的强势模样,愣愣的看着他,这样的赵瑾瑜没有了平日的清冷,浑身散发着圣洁自信的金色光辉,让她移不开眼,她可以仰视他却不敢靠近他。 第305章 割韭菜 赵瑾瑜放慢脚步,陈琬琰也跟着放慢,始终落后他半步,他略有些不悦,她在他面前从不守尊卑,与他都是并肩前行,这是她头一回主动守着规矩落后他半步。 “跟上来。” “这不合规矩。” 赵瑾瑜也不勉强,他习惯了和她自在的相处,他也尽量在她面前不以孤自称,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一丝疼惜之意。 “在别扭什么?” “谁别扭了,我这是恪守礼仪。” “父皇赐你的玉契日后不要离身,记住了?”只要带戴着这玉契她便是东宫的人,东宫再不堪,那些世家女也不敢再拿激烈的言语冒犯她。 “这上面有凤凰,我也可以随意佩戴吗?” “父皇既然给了你,自然是让你佩戴的,况且那佩上的凤未成形,羽未张,你用并不逾制。” 陈琬琰颔首,若不是认出了那对鸟的头羽,她还真认不出那是个什么鸟。 “殿下是因为外头的传言生气吗?”她想起回来的路上听到她为太子良配的传言,只觉得十分离谱,不知是谁的脑洞开的那么大。 赵瑾瑜没搭理她,他一点也不介意,甚至非常喜欢父皇让人制造的传言。 “你这几日应当发了笔横财。”赵瑾瑜不经意的问道。 陈琬琰嘿嘿一笑,就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瞒不住他。 她原本就没打算将从陈琬瑛那里坑来的三万两银子花在自己身上,大雪初降她就发现庄子里的人并没有穿棉衣,了解了情况,便收购了木棉给佃户每人各做了两件棉衣两床被褥。 各地频有雪灾发生,木棉与棉布价钱涨了许多,她便想将那三万两银钱制成棉衣给灾区百姓。 后来她想到自己这样做,应当会有讨厌她的世家女出来和她打擂台,便大量囤积了木棉和棉布,又追加了三万两的棉衣引她们上钩。 果不其然,她的衣物一经捐出,世家贵女不甘她一个人出风头,纷纷加入了制棉衣的行列,造成木棉和棉布的价格暴涨,她在回城的路上就接到了消息,囤积的木棉和棉布以三到五倍的价钱清了仓。 她这波捐赠的操作没赔,反而倒赚了几十万两雪花银和好名声。 赵瑾瑜嘴角噙着笑,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将此事办成的原因,她想做的他都懂。 “此事都是殿下的功劳,等我回去盘了帐与您分享。” 赵瑾瑜淡笑着没讲话,他赚的不比她少,从她向宣平侯提议捐赠棉衣被拒,他就开始在各地低价收购木棉和棉布,早就做足了让欺辱她的那些贵女花钱赎罪的准备。 想比过她的风头就要花更多的钱,不想出钱就要被她强压一头,他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卖了布庄的陈琬瑛这会儿怕是要气死了。 他低价收了她手里的几个布庄和货物,不出二日布价便大涨,他先前挤兑她舍去的钱财和折价收她货物的银钱一并赚了回来。 替他的太子妃出了气,还落了几个铺子。 他做的这些陈琬琰并不知情,陈琬琰要是知道了得狠狠的在他脸上嘬两个红印子。 “你若还有木棉与棉布这两日便都出手了。” 有些奸商和官员沆瀣一气,串通勾结,走漏了捐赠的风声,想乘着捐赠的风潮从中大捞一笔,从他这里买了木棉与棉布炒高价囤着,只等皇家进购了。 先前是为了惩治那些世家女,也想让勋贵世家藏着的银钱在市场上流通一回,才将木棉与棉布炒出高价。现在棉衣被褥的需求已不大,也是时候稳定价格,让那些蛀虫长长记性国难财发不得。 陈琬琰点了点头,“好。” 木棉与棉布在冬日是刚需产品,价格不能一直这么高,若是造成通货膨胀,钱币贬值会给国库和百姓带来不小影响。皇室收到的棉衣虽不能每个受灾群众都分到,但也解了燃眉之急。 灾民看到了朝廷的努力,心里也有了希望,预想中的暴动并没有发生。 陈琬琰同他的想法一样,到了抄底的时候她不会留恋虚高的价格,她本意也不是搅乱市场,是以有商人愿意出高价接手她手中剩余的木棉,她便让人全部清仓了。 如今木棉与棉布的价格被商人炒的太高,她今日已从户部的账册看出,世家大族基本上已不再增购木棉与棉布,都以捐银钱为主。 毕竟同样的价值,银钱数值比棉衣数量更好看。 世家大族不再抢购木棉制衣做被褥,只要皇家也不大量购入,零星的购买力撑不起木棉市场虚高价格的水分,木棉与棉布的价格很快便会回落。 积压货物会造成资金周转困难,尤其是百姓收入变低的灾年,库存过多是商人的大忌,那些奸商应当要要为自己的贪婪买单了。 等着他们的只有两个选择,捐了博美名,低价出售止损。 等价钱回落至最低点,皇家应当会再赶制一批衣物被褥救济灾民。 这便是典型的割韭菜。 供给与需求的较量。 那些奸商联合贪官等着赚皇家的钱,皇家也等着收割他们,只看谁更能耐得住性子了。 陈琬琰赚了钱心情大好,不知不觉间又和赵瑾瑜并肩而行,赵瑾瑜抿唇看着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少女,虽然清冷着脸,眼底却温柔的能溢出水来。 项思纯远远的望着他们二人,指甲掐进肉里仍不知痛。 第306章 见面解相思 刚得到赵瑾瑜和陈琬琰回宫的消息,项太妃就将她传召进了宫,算着时辰让她守在这条路上,等送陈琬琰出宫的赵瑾瑜。 她发愣的看着二人并肩有说有笑的走在宫道上,随侍的宫人远远的跟在二人身后。项思纯没想到对她视若无睹的太子竟然对她如此纵容,怕她摔了还时不时的抬手虚扶她一把。 项思纯想起那次故意摔在他的脚下,他恍若未见,敛了敛眸,笑盈盈的向两人走了过去。 “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赵瑾瑜漠然的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陈琬琰惊讶的看向突然出现的项思纯,显然是没想到会在宫里见到她,她疑惑的看了眼赵瑾瑜。 “项姑娘是在等殿下吗?” 项思纯守在这个地方明显是在等赵瑾瑜,这是御书房通往出宫路上的必经之路,官家女眷一般都不会等在这里。 她恍惚了一瞬,她第一次见赵瑾瑜就是在这里,她不由的看了眼那棵光秃秃的树,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这般好了,刚回宫便迫不及待的见面解相思。 她直白的问话让项思纯绯霞上了脸,避而不谈的细声说道:“与世子夫人定国公府一别,许久没见,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世子夫人。” 听着她刻意咬重世子夫人几个字,陈琬琰嗤笑一声,说道:“虽未见面,但与项姑娘有关的赞美我可听了不少,听闻你与家中姐妹一同捐了万件棉衣,是众贵女之最。” 项思纯闻言骄傲之色尽显,她为了超过陈琬琰的风头,奈何手中银钱不多,别人家姐妹还在搞内斗想独自出风头的时候,她已经说服了众姐妹将手中的银钱筹集到一起,合伙拔了个头筹,给京都的贵女们表演了一出团结就是力量。 项家的女儿更是搏了个心齐善美的美誉。 她眸光如水般流转瞥向赵瑾瑜,见他面容清冷依旧,柔柔的说道:“世子夫人谬赞,思纯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能为君主分忧是思纯的荣幸。” 陈琬琰挑了下眉,这人好大的脸呀,在内笼络姐妹一起筹款,在外偷偷把功劳都揽了,不过就她听到的几个版本,其他项家女也和她差不多。 见她一直对着赵瑾瑜送秋波,连个余光都舍不得给自己,显然是嫌她多余,陈琬琰摸了摸鼻头,她也不想当那高瓦电灯泡,当下就准备开溜。 “天色不早了,我便先出宫了。” 赵瑾瑜眸光微动,知道她对男女之事上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恐她又如上回那般误会闹脾气,便不想放她走,说道:“父皇命你跟孤去听太师授课,想逃?” 陈琬琰身子僵了僵,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赵瑾瑜已经转了个方向走了几步,见她不动催促道:“还不走?”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尴尬站着的项思纯,虽然有些迷茫还是跟了上去,待走的远了才听赵瑾瑜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声音清冷如剔透的薄玉相撞,叮叮咚咚的砸在她的心头,这是在和她解释? “我什么都没有想。”她敛眸,试图控制狂跳不止的心。 赵瑾瑜顿住脚步将她逼停,“你在想什么,我清楚的很。” “那殿下说说我在想什么?” “你想疏远孤。”他语气不咸不淡却隐含了几分难忍的委屈。 陈琬琰愣了愣,想说什么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口,她憋了一口气,半天才小声说了句,“我没有,我答应过皇后娘娘会照顾好殿下,怎么会疏远殿下呢。”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讨好二皇兄,他是你姐夫,但也是个男人。” “我……”她一时语塞,她当然知道她对赵锦锋的勾引近乎直白,可她实在太平庸,虽然原主出身不错,但她确实没有翻手云覆手雨的能力。 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以为自己可以步步为营,搭桥结网,可她到底高看了自己,她不得不承认她资质有限,而这里的人又都是作戏的个中高手。 “我身为男儿,不需要你为我牺牲。” “殿下,娘娘离世不过四个月,现在并不是迎人进东宫的时候。”这里的人以孝为天,若是他将女子接进东宫,恐怕会惹来上头那位的不满和名誉的损害。 沈皇后丧生火海,终究是过于惨烈,他若此时不管不顾的接人去东宫,终究是让人觉得性子太过凉薄。 自古以来,皇后的儿子都是炮灰,他们从出生就比一般的皇子身份高贵,他们离皇位更近,盯着他们的人更多,他们的路也更难走。 无论是贤德还是昏庸,都会让皇帝不满,让皇子嫉妒。 而帝王的不满就是其他异母兄弟手中的利刃,随时都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她自己尝到了名声不好的苦头,才想擦干净他的羽毛。 “你以为孤要与人联姻?” 陈琬琰轻轻颔首,外头却是都是这般传的,从在他身边见到张若晴开始,到刚才遇到的项思纯,便不难猜出他身边还围绕着更多的世家女,联姻是发展势力最快的办法,也是最为牢固的。 便是帝王也免不了广纳后宫,平衡朝堂。 “我不会。”父皇一直虚设东宫,他若与朝臣联姻就是忤逆帝王,他不会做这种蠢事。 更何况,他对别的女人没有兴趣,眼前这个人也容不下旁人。 陈琬琰听他笃定的语气,松了一口气,“你年纪还小,娘娘既然将你交给了我,我就会对你负责。” 赵瑾瑜听到她说那句你年纪还小的时候嘴角抽了抽,想到她灵魂的实际年龄长自己十二岁,眸光凉凉的在她身上扫过,没说话。 “太早接触女人的身子对……发育不好。”她说着瞟了眼他两腿间,“频繁使用对身子不好。” 赵瑾瑜被她大刺刺的目光惊了一跳,纵使他定力惊人也没忍住夹着腿侧过了身子,躲避她的目光。 她知道他女人多,光她府上就三个,东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个,可他才十六,不知节制身子迟早被掏空。 若不是今日提起东宫添人的事儿,她也想不起来这茬,沈皇后不在,她少不得提醒他一二。 他身份矜贵,多的是想一飞冲天的女子,没有沈皇后替他把关,她也怕他沾染了女色,被迷了心智。 赵瑾瑜见她神色坦然,往她平坦的胸口瞄了一眼,轻声说了句,“你也是。” 陈琬琰:“……” 第307章 游东宫 她顺着赵瑾瑜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胸口,伸手拢了拢披风,她和他能一样吗? 她是怕他用太多,铁杵磨成针。 她这要不用,估计就保持在小馒头这么大了! “这……男女不一样,我这是为你好。” 赵瑾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带着她往东宫去了,看来这人以为他有很多女人,既然如此不如带她去东宫看看,安安她的心,省的她总是胡思乱想,变来变去。 陈琬琰没去过东宫,也不认识路,二人没有乘步辇,一路慢悠悠的走着,身后跟了一群小尾巴。 直到跟着赵瑾瑜迈进东宫的大门,两侧跪满了迎接的宫女内侍,她才知道竟然到了赵瑾瑜的地盘。 “殿下为何带我来东宫?”这好像不合规矩,她进了宫这么多次从未进过东宫。 “带你进来熟悉熟悉,冯太师平日都在东宫授课,你习字也要来东宫。” 陈琬琰颔首,仔细打量着他的住所,赵瑾瑜见她这样子,意有所指的说道:“可得瞧仔细了,我就带你走这一回。”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跟着赵瑾瑜将东宫转了个遍,她转的头晕眼花,压根没记住几条道。东宫就是个缩小版的皇宫,也有内廷外朝之分。 只不过因为没有配设属官,这里大部分宫殿都是空置的,仅有负责打扫的宫人和内侍。 赵瑾瑜领着她进了一道门,立马就有两个内侍迎了过来,内侍见了陈琬琰愣了下,她的衣着打扮也不难猜出她的身份,欲言又止的看向赵瑾瑜。 “何事?” 其中一个内侍凑近他耳语了几句,赵瑾瑜扬了扬手,淡淡的说道:“退下去。” 陈琬琰打量着这道门里的雄伟的屋宇,正中应当是他的寝殿,屋门紧闭有人守着的应当是他的小书房。 只是奇怪的很一路行来,只见内侍,不见宫人。 赵瑾瑜带她进了小书房,陈琬琰不禁咋舌,虽然不如刚才在外廷看过的书房大,却仍旧不小,书架上摆满了书,还挂着不少书画。 她在书案上随手拿了本书翻了翻,上面打了不少批注,笔墨横姿,亦刚亦柔,一本书上的字虽然能看出笔迹出自同一人,然因见解各异,下笔又有苍劲与流水之别。 “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她将手中的书放下,里面的批注,若是他认同书中观点书写便飘逸洒脱,反之,笔势雄奇。 不过书写的都很细致工整就是了。 赵瑾瑜轻笑一声,“对我的字评价这么高?” 他父皇也就评价了尚可二字。 “殿下这字只用了三分功力,已是十成十的好了。” “想不想去寝殿瞧瞧?” 陈琬琰怔愣一瞬,进男子的卧房似乎不太好,不知赵瑾瑜为何会突然邀她。 “你若入主了东宫,那也是你的居所。”赵瑾瑜语气幽幽,意兴阑珊之态尽显,还有轻微的委屈之色。 陈琬琰摸不清他的意思,只觉得他今日有些反常,她还在愣神的时候赵瑾瑜就撇下她出了小书房。 她出了小书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进了寝殿,她站在正厅,也不敢四处打量,其实这个时代的房屋布局都差不多,只是宫里的房屋更为高大威严。 正厅冲着大门比较正式,主位和左右两侧分别摆放了几案。正厅两侧是偏厅,摆放了软榻,一侧偏厅后面是内室,一侧则是沐浴更衣之地。 赵瑾瑜没让人在身边伺候,寝殿就他们二人,陈琬琰站了会儿觉得有些热,就将披风解了随手扔在了软榻上。 他坐在软榻上煮了茶水,倒了两杯,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陈琬琰端起杯子先闻了闻香气,才饮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闻了茶香,一键还原了她的嗅觉,这会儿她的鼻子格外的敏感。 “殿中熏香的味道好熟悉啊……”她使劲闻了闻,确实是伽南香气无疑,与其他殿中的熏香一样。 可是又感觉哪里不对,伽南香气之外仿佛多了其他的什么味道,她走到正厅的香炉边上用手将烟雾往鼻端撩了撩,并没有多余的味道。 赵瑾瑜目光投向内室的香炉,起身走了过去,陈琬琰见状也跟了过去,果然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是从卧室的香炉里飘出来的。 她使劲的吸了两口,总也想不出是哪里熟悉,她对熏香没有多少研究,一时半会竟然想不出这熟悉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她扯了扯衣襟,只觉得热的慌,手背贴在脸上降温,身体却酥酥麻麻的使不上力气。 “我……我们先出去,这香好像有问题。”她伸手去拉赵瑾瑜,却在碰到他的那一瞬浑身打了个激灵,腿一软带着他往床上倒去。 赵瑾瑜怕坚硬的床沿伤了她,电光火石之间俩人调换了位置,垫在了她的身下。 陈琬琰的唇贴在他的下巴,整个人犹如软泥瘫在赵瑾瑜身上,她想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气,身体升起的异样让她记忆回笼。 “是催情香。”这个味道,就是催情香的味道。 她暗骂自己是个蠢货,都察觉不对劲了,还没有一点警觉,作死的冲上去狠狠的吸了两口。 “你怎知……”赵瑾瑜声音也不复平日的清朗,沙哑低沉而性感。 “闻……闻过……”她本就对赵瑾瑜没有抵抗力,又中了香,此时躺在他的床上,闻着属于他的味道,脑中浮现出他睡在床榻的样子,身体的渴望更是想冒犯他。 她不自觉的伸手摸上赵瑾瑜的脸,凑上去亲了亲,又觉得不够,还想要的更多。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身体却不由她控制,直到吻上他的唇,她仍觉得不满足,放开他的唇,伸手去扯他的衣裳,却被赵瑾瑜按住。 “琬琬……”赵瑾瑜的声音近乎呢喃,魅惑又迷人,毫无震慑作用。 这声动听的琬琬让她仅存的理智跑的连个影都不见了,陈琬琰拉过他的手穿过层层的衣裳,毫无阻碍的贴在她的胸脯上,赵瑾瑜仿佛被烫了手一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第308章 小老虎 陈琬琰低笑一声,想起他刚才明显瞧不起她的神情,附在他耳边低语,“么么哒!” 赵瑾瑜脸色微红,想起身却被她一把抱住又跌了回去,陈琬琰仿佛是怕他跑了,噘着嘴就凑了上去。 二人不是第一回交流口水资源,感受到赵瑾瑜的抵抗,她将手从他的后领口伸入,轻抚他的背脊。 赵瑾瑜被她熟稔的动作激的动了怒气,想到她同李珩的圆了房和对父皇的拒绝,眼神忽明忽暗的闪了几下。 等温热的触感传至神经,陈琬琰断了的脑弦忽然接上。 头一回闻催青香,是宣平侯府的老太太的算计,今日这香保不齐也是谁的算计。 “别……不行……”不能冲动! 若是谁使的计,指不定就等他们情难自禁的时候来捉人了。 给他扣个与臣子妇私相通的罪名,这罪名她不怕,可她不能让赵瑾瑜的好名声葬送。 ”别别别!别中计!!” 赵瑾瑜僵硬一瞬,却并未停止,那日连她的脸颊都没敢亲一下,只与她十指紧扣到天界游历了一回。 “瑾瑜……”陈琬琰努力拉回离家出走的理智,但脑子如同被煮沸的浆糊一般粘稠,”陷阱,这是陷阱!“ 赵瑾瑜听她低语,沉着眸子停了动作,他就知道这人招惹不得,浅尝一口便让他险些丧失理智。 “孤可记得你馋孤缠的紧,怎么和李珩做了真夫妻,便不愿要我了?”赵瑾瑜望着她娇媚的面容,心中醋意难平,揪了她一下,又酸又委屈的问道,“他也这般对你的吗?” “瞎说什么!他什么时候这般对我了?” 他狐疑的再揪一下,问道:“他没这般过?” “没没没……我护住了……”陈琬琰将五指插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交缠,连连保证,“真的,真的,他没碰到。” 赵瑾瑜怔愣一瞬,仿佛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轻舔薄唇,柔声问道,“这样呢?” “都、都说护住了,自然是没有。” 赵瑾瑜怔愣的望着她,眸中浮现一丝笑意,“以后也得好好护住,莫要给人骗了去,记住了?” 陈琬琰的理智还有些缺失,只胡乱的点点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怕是遭了算计。” 赵瑾瑜从闻出香味不一样,便知道有人趁着他刚回来算计他,是以走到那香炉边上便闭了气,谁知道她跟个大傻子一样凑过去使劲吸了两口,等他想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这宫中为了争宠从不缺阴私手段,帝王再厉害也是人,不可能日日精神,不受宠的嫔妃见一回帝王艰难,难免会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今日若是宫人凑上来勾魂他并不会着了道,奈何自己碰上了她,她轻轻一招手,他便生出了情。 “真是冤家……”他洁身自好,却被她打开了通往仙界的大门,每每晨醒想到她,心中总会升起一团烈火。 赵瑾瑜收回思绪,若他所料不错许贵妃的人马上就来了,绝不能让人瞧见她这副模样躺在他的床榻上。 院里的人早被他打发了,将她安置在小书房,交代道:“等下无论听到什么都莫要出来,记住了?” “你要去哪里?”陈琬琰被冷风一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人也清醒。 赵瑾瑜沉了脸,他自然是回寝殿躺着等着许贵妃的人来。 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都使上了,他若再忍下去,她还不知要在他身上使出多少招数。 这回是催情香,下回就是致幻药,他心中有了她,就是有了软肋,万一哪回他被幻住了心,将旁人当了她,怕是要着了许贵妃的道。 “等事情解决了我便送你出宫,你先在榻上歇会儿。”他说罢便出了小书房,唤了人送了吃食进去,又叫如姑姑在里头守着她。 赵瑾瑜回了寝殿,端坐在软榻上,将矮桌上的杯盏都续上水,端起她方才饮过的茶水放在鼻下闻了闻,果不其然这杯子也被人动了手脚,只是抹上的药很量小,不仔细闻难以察觉。 难怪她不过是刚吸了两口便发作的那般快,而他虽闭了气也还是受了影响,看来都是用这茶盏喝了水的缘故。 他捏紧手中的杯盏,他只几日不在,这东宫便要管不住了? 这内殿伺候的都是他信得过的人,可还是叫不管不顾的许贵妃钻了几回空子,他正想着便听到一阵吵闹声传来,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学着陈琬琰那般柔弱无骨的躺在了榻上。 陈琬琰她吃了个凉果子恢复了些力气,闻到动静将窗户掀开了一道缝,就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嬷嬷领了八个宫人要往门里闯,守门的小内侍被推搡在地,她蹙了蹙眉。 那嬷嬷一看就是宠妃跟前说的上话的人,浑身的打扮比比位分低的嫔御还要金贵。 那八个宫人也是高低胖瘦,清纯性感各式各样,由嬷嬷带着,扭腰摆臀的进了赵瑾瑜的寝殿。 如姑姑过来将窗子合上,道:“二小姐莫要吹风,受了凉气。” 陈琬琰听她称呼自己二小姐怔了怔,这人明知自己嫁了人却还称呼自己小姐,可这会儿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问道:“这些人是……” “许贵妃的人。” “我瞧着内殿并无宫婢,都是内侍。” 如姑姑颔首,“殿下自九岁起,便不许宫人入内殿伺候。” 陈琬琰奇道:“这是为何?” 第309章 高枝凭可望 如姑姑笑了笑,隐晦的说了句,“高枝凭可望,总引贪手摘。” 陈琬琰来了兴趣,追问道:“可有人摘得?” “从未。” 陈琬琰忍不住笑了笑,那回拜他经验不足,她还在怕痛的边缘打退堂鼓,就被堵住了退路。 幸而他为人克制,她也没太难受罪。 “可有些人不许内殿无宫婢。” 如姑姑微微颔首,许贵妃送人事宫人逼迫不成,就揪着这点不放,打着不合宫规,内侍不如宫人细心的由头,不停的往殿下身边送宫婢。 这些宫人都是受过调教的,莫说是受过调教,就是未受过调教的宫人,贴身伺候穿衣沐浴,手也难免会在殿下身上流连。 若想往上飞,这宫里心思活络的宫人比比皆是,贴身侍婢哪个不会这些撩拨人的手段。如若不然,那些个皇子也不会早早便通了事。 赵瑾瑜不喜宫人碰他也是因为九岁那年,有个宫婢替他宽衣时,手不停的在他颈间若有似无的来回扫,替他解腰带时,双手环过他的腰身,还恬不知耻的将脸贴在他的胸口轻蹭。 那会儿他年岁不大,并不通人事,只知她逾了规矩,能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是有嬷嬷教导过的,宽衣时有明令不许挨到皇子的身子,只他仁厚不忍她被罚也未斥责,那些伺候的宫人见此便跟着学了起来,行为也越发的大胆。 直到有个宫人替他沐浴时故意将巾子掉入水中,借着伸手入水捞巾子有意顺着他腿往上轻抚,呼吸撒在他的肩头,蹭上他的后背,他不悦的躲开,没想到却看到她湿透半敞的衣襟。 这明晃晃的引诱,他还哪有不明的,狠狠训斥了那名宫人,将她逐出了内殿,因他心善不想她被仗责,便未张扬。 旁的宫人不知那宫人为何被遣走,伺候时还不知收敛,也被他赶了出去。 后来调换来的宫人也总是在他身边呆不久,如姑姑这才发现了他的异常,将此事告诉了沈皇后,在沈皇后的追问下,他才吞吞吐吐的说了内情。 沈皇后也没想到那些宫人胆子这般大,赵瑾瑜才九岁她们便敢不顾宫规,知晓没被得逞才松了口气,唯恐他过早破身伤了根本,便做主将内殿伺候的宫人都换成了内侍。 沈皇后是后宫之主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可随着她被废,许贵妃掌管后宫便一次又一次的往东宫里头塞宫人。 陈琬琰是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如姑姑也不会同她说这等子陈年密事,她猜也猜的出就赵瑾瑜这玉琢的容貌,想拿下他的女人不在少数,自己也不也被这罕见的美色迷惑了吗? 花嬷嬷将人送进赵瑾瑜寝宫,看到杯中喝过的水,又见他衣衫微敞脸色粉红,眼眸半阖蜷缩在软榻上呼吸粗急,就知他中了计。 伸手摸了他一把,感受到他猛的一颤,如愿听到他呼吸变重,还伴着几声无意识的哼哼唧唧,满意的对后头的人事宫女说道:“你们几个小蹄子运气不错。” 她说着掏出一包药粉混在水里,给赵瑾瑜灌了,见他吞咽了,才让人将桌上的茶具收了,又将香炉里香灰倒了,打算做个毁灭证据。 这屋子门窗闭的紧,那香配着茶药性烈的很,等药效过了估计好事已成,头一回便被八个女人伺候,不死也得废了。 她倒是有些可惜这如玉般的太子爷,可谁叫他挡了别人的路呢。生在帝王家不争也是争,许贵妃这还算手段轻的,毁了他身子,却也留他一命。 一个绝后的太子,便是丧期不易储,圣上出了意外,他如何也做不了帝王了。 陈琬琰这边急的不行,那屋子里头还燃着催情香呢,她听到关门声,赶紧将窗子开了一个缝,就见那嬷嬷将殿门关了,还从外落了锁。 这情况似曾相识,她要还不知里面会发生什么,那她就是个大傻叉! “那人好生歹毒!”她脸色阴沉,别说他才十六岁,便是个精壮的成年男人,一次御八女,也得废了。 就算他说让自己不要出去,她也是一刻都呆不住了! 她要去救赵瑾瑜,看那嬷嬷的得意样就知那是烈药,否则也不会留八个宫婢。她咬了咬牙,大不了将人都赶走,自己再上他一回,就算她被人骂死,也绝不能让人将他毁了。 他若因此恨她,她便如了沈括所言,彻底绝了心思。 如姑姑拽住她,等花嬷嬷出了内殿的大门才放开手,她也没料到花嬷嬷会将殿门从外锁了。 陈琬琰风一般的冲了出去,内廷并无人,她掰了掰锁头一脚踹在了门上,只震的她脚生疼也没踹开,倒是把里头的宫人吓了一跳。 她们已经爬上了软榻,赵瑾瑜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直起身子将口中含着的药水吐了出来。 那几个宫人先是被他吓愣在原处,又被陈琬琰那一脚吓的慌乱成一团。 赵瑾瑜听她踹门想笑又心疼,只是他身上确实有些乏力,忍着笑又闭着眸躺了回去。 那几个宫女松了一口气,方才见他眼神清明不似中药,这会才意识到他应当也是被那踹门声吓的。 陈琬琰见那殿门仍是紧闭,骂了一句自己憨子,这宫里的门要是能被自己一脚踢开才奇了怪了,这会她才知道什么叫关心则乱,心里再想远离他,可仍放不了手。 如姑姑叫人将入内殿的大门合了,让人守在外头,亲自从里落了锁,就见陈琬琰打开了窗子,正撅着屁股往里头爬。 第310章 十八目相对 陈琬琰简直被里头的乱象气疯了,这窗子打开就是软榻,几个只着心衣的宫人正在剥赵瑾瑜的衣裳,十八目相对,九个人皆是一愣。 那几个宫人不认识她,也不知她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刮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几个宫人率先反应了过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让赵瑾瑜牵了牵唇角。 陈琬琰冷声喝道:“滚下去。” 宫人被她吓的齐齐噤了声,只呆呆的无人敢动。 她想了下殿门出不去,又冷声说道:“爬出来。” 如姑姑站在她身后将里头的那些人看了个遍,凌厉的目光投向几个呆若木鸡的宫人,冷喝道:“愣着做什么,让你们爬出来没听到吗?” 几个宫人想去捡衣裳,就见陈琬琰在如姑姑的帮助下翻了进来,那几个人只顾着尖叫躲避她,也没来得及捡散落的衣裳就四散开了。 陈琬琰将赵瑾瑜敞开的外袍合拢,指着靠窗最近的那个宫人严声道:“滚出去。” 那宫人看到她身上的玄衣便猜出她的身份,却不知她为何会在东宫,吓的战战兢兢,想去捡自己的衣裳又不敢,只能灰溜溜的从窗子钻了出去。 “你们几个还不快滚,等着请你们吗?” 那几个后宫人见她这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虽然想与她争辩几句,但都听说了她这些日子在天家那里狠狠的出了一回风头,又畏怕她将今日的事告到皇帝面前,只能乖觉的从窗子爬了出去。 如姑姑见八个小娇娘都爬了出来,看那样子是还未得逞,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有哪个皇子一次与八位宫人燕好,都是从八个宫人里选一二个顺眼的抬侍妾。 陈琬琰看了眼躺着的赵瑾瑜,面朝着窗外厉声的问道:“你们给殿下喂了药?” 几个宫人噤若寒蝉,血液都快被冻凝固了,只哆哆嗦嗦的摇头不肯认。 陈琬琰将她们的衣裳拾捯在一起,从窗子扔出去,听到如姑姑已经开始审问她们,就对她说道:“姑姑先将人带出去看管着,找人把门锁打开,她们就等殿下发落。” 她想了想还是没让请御医,这事到底不光彩,赵瑾瑜应当也是不想闹大,却是没料到会被锁在屋里。 如姑姑知晓赵瑾瑜十分信任她,否则也不会带她将东宫转了一遍,还让她进了内殿。 等那些冻僵的宫人穿戴整齐,她就带着人出了内殿。 陈琬琰等人走了,才松了一口气,原先吸入的药性还未散尽,这会儿闻到屋里残留的香气,十分不舒服,更何况赵瑾瑜还如此秀色可餐的躺在这里。 一想到自己要是晚来一步,他会遭遇的不测,心里就酸的难受。 赵瑾瑜看到她不知所措的坐着,刚准备安抚她,她的脸就蓦然在他眼中放大,慌乱中口腔残留的药水悉数吞进了腹中,暗道一声不好,那药就一小口,可见冲的极浓,进了腹还不知要造成怎样的后果。 “你……” 陈琬琰赶走了人,也没胆子碰他,见他双颊似红果般艳丽,低声咒骂,”杀千刀的臭鱼烂虾,竟敢用这么阴损的招数。“ 现在连个凉水都送不进来,怕将他逼出猫病,脑子和心还在纠结,魔爪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 赵瑾瑜:“” 他这会儿就是真清醒也不敢说了,怕彼此尴尬,只能闭眼躺直装死。 陈琬琰甩着手,面对傲然屹立的端秀少年,凑近他低语了几句。 赵瑾瑜闻言身子紧绷,不悦的问道:“你从何处学来的?” “书上看来的。” 赵瑾瑜听侧过头瓮声瓮气的说道:“胆子真野。” “殿下可是害羞了?”见他已经能同自己交流,陈琬琰估摸着药性已经解的差不多,她松气的同时也觉得羞愧难当。 “你羞不羞?”赵瑾瑜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平复心情,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叮嘱,“以后再遇此等情况,你万不可再莽撞出手。” 陈琬琰点点头,她又不是谁的便宜都占的,若他不是赵瑾瑜,便是八十个女人围着他,她也不会管。 面对自己制造的荒唐,尴尬的不敢与他对视。 那回是认错了人,又是黑暗中,她装不知道还说的过去,这回可是青天白日,脸对脸躲也躲不过去。 “这事儿,殿下不说我不说,就没第三人知晓……殿下忘了就行。” 赵瑾瑜轻‘嗯’了一声,耳朵尖红的能滴出血来。 “你以后……”他觉得自己还得对她耳提面命一番,这人胆子忒大了点,也就是他自制力强,若是换个男人她肯定要为自己的好心后悔。 “殿下放心,我只对殿下,啊不是,我不会哎呀,反正就是我听殿下的。”陈琬琰脸色泛红,忍不住扭头去看他的表情,四目相对都有些尴尬。 赵瑾瑜整理了一下衣衫,正色说道:“今日之事,我会……” 陈琬琰飞快的打断他的话,“殿下还是赶紧忘了,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负责两个字被她堵在口中,赵瑾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沈括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他的想法与我无关。” 第311章 因为你会来救我 陈琬琰颔首,心里焦灼也没去细想他是个什么意思,“我们还是先出去,叫人知道我们二人单独在这里待了许久,恐有流言中伤殿下。” 赵瑾瑜‘嗯’了一声,他们确实单独在这里头呆了大半个时辰了,开锁的人却还未来,他动了动眼珠子,应当是如姑姑看出他中了药,刻意将人拖住了。 今日若不是项思纯堵在宫道上,他也一时兴起带她来东宫,就不会发生这种让人尴尬的事,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能替她理了理衣裳头发,自己又去换了身衣裳,回来时她已将窗子全部打开,二人这才一起翻窗出去,径直出了内殿,去了内廷的大书房。 赵瑾瑜这会儿也不能送她出东宫了,那几个宫人没出东宫,外头肯定还有许贵妃的人盯着。若送她出去肯定会惹来猜疑,只是二人因为方才的事情待在一起多少有些尴尬。 他让小内侍端了水,让她净手,自己铺了纸在书案前写字静心。 陈琬琰净了手,就见他在写她交给他的简体字,赶紧找了个话题缓解尴尬。 她厚着脸皮笑着问道:“殿下都学完了?” “你那本子上也没几个字。” 这里的字都是篆书,与繁体字还是有些区别,不如隶书笔画板正,她先前看账本都先学了简单的字,连蒙带猜才磕磕绊绊的看完。 赵瑾瑜问道:“你的名讳如何写?” 她拿起笔写了三个贼丑的字,又写了个瑾瑜和景铄。 赵瑾瑜指着那四个字,问道:“这是我的名讳?” 陈琬琰颔首,赞道:“殿下聪慧。” 赵瑾瑜笑了笑没说话,他只是藏慧并不是真愚,太子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的稳的。他们二人神色自若的习了会儿字,都当方才的事未发生一般,绝口不在提,气氛也不再尴尬。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那几个宫人?” “放了。” 那几个宫人哪里如嬷嬷所言运气好,无论事成与不成,她们都是活不成了,根本用不上他动手。 陈琬琰想到他在假山内的警觉,蹙眉问道:“殿下在宫中可是过的艰难?” “这宫中谁过的不艰难呢。” “时常有人下药?” 赵瑾瑜摇了摇头,“这是头一回。” 他的不在东宫的时候都有暗卫守着,这回也是因为木棉之事,他想在朝中安插自己的人,才将人都调派了出去。他本也准备放一波流言,将她的名声洗干净,没想到他父皇自有安排,他就专心的除蛀虫了。 只是没想到这便让人钻了空子,险些酿成大祸。想到她方才的举动,再看她一直再揉手腕,不由的觉得有些燥热。 陈琬琰舒了一口气,若是那些人时时给他下药,就算不同那些宫人怎样,对他身子也不好,毕竟刚体验过他的持久。 也亏的她上回闻过这味道,如若不然俩人滚到一起,被许贵妃的人当场捉住,真是害惨他了。 “殿下明知那屋中有不妥,为何还回去?” 赵瑾瑜放下手中的笔,缓慢而自信的说道:“因为你会来救我。” 他这回就是要让许贵妃栽个大跟头,那嬷嬷敢当着那么多宫女给他喂药,还将他锁在殿内,便不能再让她呆在许贵妃跟前了。 不给许贵妃一个教训,她还会继续出阴招,那些宫人由他父皇出手解决,才能处理掉那嬷嬷,毕竟她是许贵妃的左膀右臂,他的手还不能伸进他父皇的后宫里去。 也正是这样,许贵妃才会这般嚣张,敢叫人数次硬闯他的内殿,这种小事他只能自己解决,解决不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我若不来呢?” “你会来。” 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实在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你这样信我?” 即便她不来,他也吃不了亏,这话他没敢说出来,既然她误会了,就叫她一直误会下去好了。 “这东宫并无女眷,你可看清楚?” 陈琬琰颔首,他带她走遍了东宫,甚至连寝殿都进去了,确实没有侍妾的影子。如姑姑也说了,他这身子没被人碰过,只是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殿下带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东宫有无女眷?” 赵瑾瑜避而不答,说道:“彤云和彤霞是母亲培养出来的,我没碰过,也不会碰,她们是你的侍女,不是我的侍妾,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我上回赶她们走只是……” 赵瑾瑜挥挥手,打断她的话,那事已经过去,旧事不提也罢。 “宣平侯府并不安全,你身边亦是危机四伏,将她们送到你身边是为了护你周全,暗卫虽武功高,可到底是男子,多有不便,以后不许任性了。” 想到她知晓了她们的身份,竟然想出让陆久摸她身子来惹怒他,不如一回解释清楚了,省的这人一心一意的疏远他,故意当着他的脸面,同赵锦锋亲密互动。 想到赵锦锋他也有点琢磨不透,他竟然不生气,虽然表现出了抗拒,但对她也确实太纵容了点。 “郭家与季家的事你也不用操心了,成不了。” “殿下怎知?”陈琬琰好奇的问道。 毕竟那日确实很多人看到季东弦在池子边抱住了郭美薇,这时代女子重名节,郭家岂会放过能缠住季家的机会? “因为你父亲要回来了,而刘季两家还未退婚。” 陈琬琰不解的问道:“他们三家的事与我父亲何干?” 第312章 姻亲遍布朝堂 “父皇不是要将二号府赐给你吗?”只要陈青岩回到京都,二号府就会赐下,这安静了没两日的朝堂又要乱了。 郭家素来喜欢用女儿联姻,当年郭家老爷用三个女儿押对了宝,一个嫁给了他父皇,就是现在的郭贤妃,还有两个一起嫁给了王林。 郭家因他父皇发了迹,又因为郭贤妃肚子争气,连生二位皇子,有了争储的能力。 郭家的女儿更是不愁嫁,要不然也不能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在短二三十年就发展成了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现在的郭家在朝中势力遍布,比许多百年世家都根深叶茂,试问朝中哪家权臣的后院没有一个郭姓女,便是血封咽绊倒了王家,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无关痛痒,因为他们的姻亲遍布朝堂。 只要击不中郭家,他们就能推出来无数个替罪羊,扳倒他们对郭家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而那些被推出来的朝臣多数都有把柄握在郭家,只要不被灭族,三皇子上位,他们就还有翻案起复的可能。 所以郭家一系的人认罪态度都很好,也都鲜少在狱中受苦,就如同王林一般,进了大理寺反抗都无就先把罪认了。 这也是为什么赵锦锋察觉血封咽与郭家有关,就放缓了查案速度,或许他想过就此结案,但又不甘心放过三皇子,被陈琬琰硬推着前进了几步。 不得不说郭家十分难缠,搞不好还要惹一身腥臊。 如果他猜的不错,只要父皇的二号院赏下去,郭家又要盯上陈家了。 陈琬琰早听过他讲郭家的事,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郭家人上辈子肯定是搞传销出身的,太能忽悠人了,竟然能让人甘愿替他们送死,简直匪夷所思! 再次听她仍是忍不住评价道:“就是个卖女求荣之辈。” 赵瑾瑜摇头笑道:“世家联姻都是如此,只能说郭家更会笼络人心。” 就连陈琬琰也不得不承认,郭家这种小人嘴脸才能通吃四方,一身正气的人也会因为太过刚直,会栽倒在这种人手中,难怪大皇子的事查不出。 “对上郭家,二皇子有胜算吗?” “许家也不差,手中握有南北两方兵权,加上你父亲手中的,三方兵权在握,三皇兄也不一定能赢了。” 就算赢了皇位也坐不稳。 “所以我父亲的选择很重要。” 赵瑾瑜颔首,“陈琬瑛曾问你父亲要过那对山水守望被拒绝了,所以她才对你下的手,想绝了你父亲另外的选择。” 这情况和陈琬琰猜测的一样。 “如果所料不错,三皇子对圣上的赐婚并不反感,是争取李家失败,所以动了手的。”这也符合他得一贯的行事作风,得不到就毁掉。 “没错。”赵瑾瑜叹了口气,这也是他起初没有看透这件事对他不利的原因。 因为她被赐婚以后二皇兄和三皇兄都很平静,而宣平侯虽然曾是三皇兄一系,却早就脱离了他那一派,和二皇兄更没有紧密的关联。 他把宣平侯看作了中立,而陈青岩与沈家交好,又只忠于父皇,所以尽管她被赐婚给李珩母后反应很大,他也并没有纠结。 二皇兄有陈琬瑛,三皇兄能牵制李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都对陈青岩势在必得,陈琬琰的生死婚嫁确实很重要。 “他们都看错了我父亲,无论我嫁给了谁,是生是死,父亲都不会选择除了君主以外的任何人。” 赵瑾瑜微微惊愕的看着她,她如果不是陈琬琰,怎么会知道陈青岩的选择? “怎么说?” “如果父亲是个轻易就能背叛君主的人,他手中的兵权握不了这么稳。”毕竟他娶了蜀国的公主,他的身份便不适合守国门了。 而圣上能让他一直驻守凉州,可见对其的信任。 况且在她出嫁之后,误会解除之前,她确实是被放养了,如果没有查出她是被陷害才嫁给了李珩,陈青岩大概已经将她抛弃了,所以她的存在并不会左右陈青岩的选择。 “况且大哥也一直躲着二皇子,与三皇子也无往来。” “那你猜猜你父亲选了谁?”赵瑾瑜淡笑的问她。 陈琬琰伸手指了指赵瑾瑜,笃定的吐出了一个字,“忠君。” 赵瑾瑜将她的手指轻轻的蜷回去,“忠君不假,孤的位置并不稳。” 陈琬琰不以为然,就是因为景睿帝身体健康,他这个挡箭牌的位置太稳了,所以那两个人才不展开激烈的斗争,怕给他做了嫁衣。 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当储君,景睿帝的皇位都不会如赵瑾瑜当储君时坐的稳。 “殿下同我说这些,肯定还有别的用意,直说就是了。” “你虽与李珩算不上正经的夫妻,但今日之事,到底是我对不住你与李珩。”毕竟她现在还是李珩名义上的妻,绯色爬上了他的双颊,赵瑾瑜不自然的别开眼。 “这……殿下莫要放在心上……我们也没做什么。”她和李珩现在还是对假夫妻呢。 “你也当给他寻两房良妾。” 陈琬琰:“……” 赵瑾瑜不是随随便便多嘴的人,他说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 “李珩的后院要出事了?” 赵瑾瑜静默不语。 陈琬琰眯了眯眼睛,问道:“和王嫣然有关?” “静荷传来消息,他这几日都宿在王嫣然院中。” 陈琬琰闻言怔了下,她一直想寻两个良家女给李珩做妾,忙起来竟然忘了这回事,他毕竟是个正常有需求的男人,没道理叫他一直干守着自己。 上回王嫣然火烧黑心怨,她忙着找陈琬瑛麻烦,缠着赵锦锋,没空管王嫣然,就将她晾在了一边,没想到她就离开了几日,王嫣然又整出了幺蛾子。 第313章 非君子所为 “你既无心留在宣平侯府,便该替李珩想想,他也是无端被牵扯进来的。”赵瑾瑜说完有点心虚,说到底他也有着自己的小心思,实在非君子所为。 他们二人日日同寝,虽未再发生什么,他到底也有些不放心。 “我省得,这事儿我也有打算,只是被琐事耽搁了。”李珩已有十八九岁,这个时代都结婚早,他家以各种理由叫他拖到了十八岁,却遇见她这个坑货。 虽说十八岁娶妻也不算晚,但这个岁数很多都有了孩子,她不能给他延续血脉,也不能让他一直没后。 可她这还空占着人家正室的名号,叫他整出个庶长子,万一日后她走了,他再迎正妻,那个庶长子的存在难免会让新人生出芥蒂。 她想寻个家世好的女子配李珩,为他生儿育女,毕竟她不在宗谱等她离开,那女子扶正了也算是原配。 可现在这情况不能言说,家世好的嫡女,恐怕也不愿意矮她一头入府,她也左右为难。 赵瑾瑜知道她在纠结什么,道:“寻两个家世清白的良妾即可。” 陈琬琰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李珩后院的妾室两个被她送进了大理石,一个静荷不许他碰,还有一个王嫣然被她关了起来,就剩她一个名不正的正室。 她没打算拘住李珩,但也不能明知王嫣然不安好心,还让他将心完全交付了。 想起唐远她又有些迷茫,男人冷情起来那是说断就断,根本不留一丝余地,李珩是个聪明人,若是感知到危险,应当也能将感情收放自如。 毕竟他有时对自己的态度,也让她有些看不清,时而真情,时而假意。 “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见了新人忘旧人?” 赵瑾瑜见她神态茫然,也想到了那个唐远。 他查了那人的底细,就是个普通的书生,与她也无交集,见她将人撤了,他需要人手,便也将盯着他的人另做了安排,换了几个刚培养出来的新人。 “旁人我不知,但我不是。” 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他,这如玉树般的少年许是未有过爱恋,神态间的自信满满让她有些忍俊不禁。 “毛都没长全的小孩子,懂什么。”她低声嘀咕了一句。 赵瑾瑜耳聪目明,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瞪了她一眼,长没长全她难道不知? 陈琬琰讪笑一声,岔开了话题,“四皇子如何了?” “不知。”他父皇的心向来难猜,他曾猜测自己会被废,可他却明确的说了他会是下一任帝王。 “四皇子也不好对付?”四方兵权都有了归属,他有什么??? “左威卫,十六卫中的一卫。” 陈琬琰迷茫的看着他,她是听赵瑾瑜说过禁军十六卫,只是分不太清罢了。 赵瑾瑜眸中含笑,“羽林军。” 陈琬琰:“……” 她竟无言以对。 “那不是父皇的禁卫吗?”四皇子的手竟然伸进了禁卫里面,难怪要豢养私兵。 只怕他日国丧,他就要立时起兵,京都城里的羽林军,自会替他打开东城门,迎他入内。 “你的兄长都是大蜘蛛吗,织这么密的网。” “四皇兄的方侧妃家中早年出了一对父子状元,族中也多进士出身,多数都在翰林院任职,文人有时比武将更难缠。” 方侧妃祖父乃是先祖皇帝钦点的状元,现任内阁大学士,其家族子弟皆考科举,先入翰林后入内阁。 不过这里的内阁与明朝的内阁不一样,这里的内阁大臣是指可以陪帝王在内朝召见官员的重臣,大臣在内朝殿堂朝见帝王叫入阁,能在内朝议事是极其荣耀的事,能在内阁侍君的都是陛下的宠臣或权臣。 文人最会胡搅蛮缠,一支笔杆能抵过三千毛瑟枪,黑的都能洗成白的。 更何况是一窝文人。 “四皇子的私兵应当不止乌兰山的那些。” “狡兔三窟。”想必父皇也是知晓他还藏有私兵,这才没动他。 斩草不除根,终是患。 从前的江州看着是二皇子占优势,其实严格算起来是四皇兄的根据地。 江州在江南西道,紧邻岭南道,肖家与方家皆出自岭南大族,镇南军在岭南,虽然看似是二皇兄的助力,但却也受这当地世家大族的钳制,其中最大的绊脚石便是肖家与方家。 自从那些大臣的女儿替他们生下孩子,更是将那些姻亲与他们牢牢的拴在了一起。皇子的年岁越大,就越不受皇权的掌控,甚至牵制住了父皇。 皇家的后院总与朝堂相连。 没有皇子时,那些朝臣只是选择派系,互相结盟。有了皇子,他们就会对自己选择的皇子忠心不二,齐心将那位皇子送上皇位。 等皇子称帝,他们又会为了有自家血缘的小皇子相互算计,毕竟小皇子将来的地位可以影响家族在未来的几十年最高的利益。 皇子未成气候前,大家都是按兵不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等他们气候已成,便要开始争强斗狠。 最终不是他们压倒皇权,就是被皇权制压,很显然,现在的朝堂已经脱离了父皇可以掌控的范围了。 世家的富贵荣耀,都是压在正在夺嫡皇子的子嗣身上的。而这些夺嫡的皇子们,不过是他们通向权利富贵的跳板。 生在皇家,幸还是不幸,谁又能说的清呢。 只有心里有帝王的女人才会为了他的无奈妥协,愿意舍弃娘家的富贵,助他震慑群臣,稳固皇权。 如他母后这般,退让到最后失去爱子,连善终都难。 他见多了后宫的争宠算计,从未想过在自己身边放那么多心思各异的女人,害他的妻,伤他的子,这是他作为男子的担当,做为丈夫的责任。 他并不多情,这一世有一人足矣。 既然选择了她,就会对她负责到底。 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对她的问话回答那么笃定的原因。 不过明显这人并不信。 赵瑾瑜见陈琬琰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个不停,问道:“在想什么?” 第314章 雷劈肖淑妃 陈琬琰揉了揉自己的下巴,按照赵瑾瑜这意思,沈皇后的事,最大的可能会不了了之,那她岂不是枉死了。 “你说要是雷劈肖淑妃的宫殿……” 赵瑾瑜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说什么胡话。” 雷电乃天之所控,还能听她的指挥不成? 陈琬琰眨巴眨巴眼睛,鼻息呼在赵瑾瑜的手上,烫的他忙收回了手。 这里的人不是做什么都要算个褂,观个星,看个天象吗?要是雷劈肖淑妃的宫殿,这种异象肯定会让四皇子失了圣心。 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她也就是想想,这天气根本不会打雷,就算打雷了她的法子也不一定能引来雷劈了肖淑妃的玉堂殿。 “你能引雷?”赵瑾瑜故作不经意轻声问道。 “也不是一定能引来,如果真不能还母后一个公道,我可以试试。” “火烧宫殿是重罪,大赦天下都不饶的重罪。”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一切有我,你什么都不用做,保护好自己即可,此事不要叫人知道。” 陈琬琰乖顺的点点头,如果真想引雷,还需要赵瑾瑜的人帮忙找铁藏铁。这个年代铁矿等金属资源都在皇家手中,铁匠铺的买卖都要登记造册,管制很严。 她刚才也是突发奇想想弄块铁引雷试试,今年雪多,宫中也隔三差五的就要清扫房顶的积雪,也是往屋顶藏金属的好机会。 皇宫的宫殿东西两个角都有龙头,铁藏在龙口中,应当很难被人发现,只是不知能否引来雷电。 其实就是借用了避雷针的原理,避雷针之所以能免雷击,就是将金属连地,把雷引入了地下。如果她不让金属接地,而是悬于屋顶,就变成了引雷针,建筑物就有可能被雷击中。 她翻过文献,先皇执政时曾有过两次宫殿被劈中失火的记录,书中并没有记录避雷措施,可以推断这时代应当还没有避雷的概念。 不过这想法也不太实际,毕竟如果真的引来雷,宫殿可能就会失火,从而引起火灾,出现这样的情况就脱离了她控制,或许会有许多无辜的人因此丧命,这也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的目的就是吓吓肖淑妃,让她吐出点真话。 “走,送你出宫。” “许贵妃的人……” 赵瑾瑜忍不住讥笑,“两个多时辰不见人出去,估计已经当我是个废人,回去报喜讯了。” 那药只是一点残余都能让他难受那样久,若真的全部咽下去,估计他就得食言,不能把她伺候满意了。 要没有她的触碰,他也不会让那一点药发挥出那么大的作用,想到方才自己的难以克制,他略不自在的与她拉开了一步距离。 赵瑾瑜开了书房的门,如姑姑就在门口守着,陈琬琰因冒犯了赵瑾瑜,想到她久去不归,应当是猜的出她和赵瑾瑜不纯洁了,此时见到她便有些拘泥。 只见她神态坦然,并无促狭之意,才压住即将爬上脸的殷红。 沈括和梁欢臭着脸,在内廷的正殿门口训斥一个小内侍。 小内侍对着他二人连连求饶,道:“奴才真的替二位爷禀报了,殿下有客,还请二位公子稍安勿躁。” 梁欢瞪着眼,骂道:“什么要客这般紧要,都两个时辰过去了,殿下还未出来,别是你这刁奴欺主未禀报。” 小内侍连呼冤枉,“梁公子,梁大人,您这话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哪敢呀。” 沈括蹙眉道:“殿下所见何人?” 他比梁欢晚到了一会儿,跟着一个嬷嬷后头进了内廷,亲眼看着她带着八位宫人进了内寝殿的大门,没多久那个嬷嬷便春风得意的出来了,八个宫人到这会儿还未见人影。 他自是知道赵瑾瑜从不叫宫人在内廷伺候的,更别提寝殿了,这八个宫人如他所料不错,应当许贵妃安排的人事宫女。 赵瑾瑜若不是被那个八个宫人缠住了,必不会叫他们二人等这样久。 他思至此,脸都黑了。 “你再去通报一回。”沈括黑着脸说道。 小内侍一脸的惊惶,“这……沈公子莫要为难奴才了。” “殿下!”梁欢眼尖,看到赵瑾瑜从大书房出来立马喊了声,看到后头出来的陈琬琰眼珠子瞪的如铜铃一般,差点从眼眶中掉出来。 幸好后面又跟出来一个如姑姑,他这才没有往旖旎的方向乱想。 沈括闻言放开小内侍,看到陈琬琰也是一愣,赵瑾瑜先前从他这里要回了琉璃手串,还警告了自己一回。 这会儿竟然因为她,让他们二人等了二个多时辰,他怎么能把人带进东宫来呢! 沈括一脸的沉重,他让自己带沈玥进宫,他还以为是为了让梁欢同沈玥相见解相思,便听话的将人带来了,原来是觉得只带陈琬琰一个女眷来东宫不妥,替她解围的。 陈琬琰自然也没想到会在东宫见到他们,六目相对着实尴尬,毕竟她才对赵瑾瑜下了手,听他们说话像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她今天就跟人互瞪眼珠子了,她先别扭的移开了眼,小内侍见到赵瑾瑜出来如蒙大赦,赶紧站回了他身后,陈琬琰认出他就是和赵瑾瑜耳语的小内侍,尴尬症都快犯了。 如果没有中药的小插曲,赵瑾瑜带她逛完寝殿,就会去见他们二人的,只是事发突然,竟然耽误了这么久。 二人刚出寝殿时气氛暧昧尴尬,确实也不适合一起见他们,赵瑾瑜便先带她去缓解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只是这会儿见他们多少还有些不自在。 沈玥听到他们的说话声,从正殿走了出来,见到陈琬琰也是愣了愣,看到赵瑾瑜与她单独在一起时,眉目含春,眼波流转间情意浓浓,她抿唇笑了笑,早就看出他对陈琬琰感情不一般。 人多时他还会克制,此时都是自己人,他竟是连收敛都不愿了,应当也是哥哥在定国公府对她说的话惹恼了他,他才故意情意外露,想让他们知晓自己的心意,不再拿话去伤她。 五个人聚在一起各有各的心思,谁也没挪动一步,陈琬琰最受不了这样的尴尬,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清咳一声,打破了尴尬。 赵瑾瑜看到她那只摸过他子孙的手放在嘴边,略微有些不自然,也跟着清了清嗓子,带头进了正殿。 沈括随后便跟了进去,迫不及待的问道:“许贵妃又往殿下宫里塞人了?” 第315章 心藏反骨 沈玥与沈括一起来的,自然是见到了那嬷嬷领人进了东宫,只是到了内廷沈括见只有梁欢在正殿,便将她留在正殿,自己出去了。 是以她并不知道那嬷嬷独自出了东宫的事儿。 赵瑾瑜捡能说的说了,梁欢气愤不已的说道:“简直岂有此理,一个贵妃竟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沈玥对陈琬琰道:“还好你今日也来了东宫,那嬷嬷也太大胆了,竟敢将殿下锁在殿内。” 陈琬琰也心有余悸,赞同的点点头,幸好她来了,要不她的心头宝就要被八个猪拱了。 几个人出了东宫,又在宫里招摇的转了一圈,赶在饭点前出了宫。 沈括见她走在后头,落后一步跟她同行,说道:“上回我说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是我说话欠考虑。” 她也确实如赵瑾瑜所说,很有几分本事,这次捐衣物的事,不仅替前朝解了燃眉之急,也让他们可以趁机铲除异己,在各地州县都安插上自己的官员,待他们做出政绩就可以将人弄到京都,便是政绩平平三年一考核,也能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他不可否认,除了她身份的尴尬,姨母选人的眼光真的很好。 “我没介意,你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况且你说的也没有错。”她确实配不上赵瑾瑜,她的身份会成他的污点。 要一个臣子睡过的女人还让他如何治下,以后谁都敢将自己睡过的女人送给他,他当上了帝王,子嗣血脉如何保障。 她不能成他的盔甲,也绝不能成他的软肋。 沈括扫了她一眼,“以后你二人的事,我不会再插手。” 陈琬琰侧头看他,见他正经八百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别人的心,他想管也管不了,就像老师教学生,学生听不听,全凭自觉。 人连自己的心都难约束,更遑论约束别人呢。 “沈公子一定没遇见过喜欢的姑娘。” 沈括闻言脚步一顿,不知怎么脑海浮现出樊嘉恩的脸,他没喜欢过吗? “为何如此说?” “若是公子有喜欢的姑娘就会知道,心藏有反骨,是由不得人操控的。” 爱不会让人收放自如,有爱就有执念。 只是爱与爱不同,有的爱是成全,有的爱是毁灭罢了。 他们这些贵公子,生来就要为家族荣耀奋斗,婚姻也无自主决策权,虽然他们许多人结亲前都在各种宴会上见过,并不算盲婚哑嫁,说到底不曾自己择一人爱过。 没尝过爱的滋味,哪里知道什么叫情非得已。 情不由人,心亦然。 沈括心里迷茫,只是已经走到了马车前,他也没再多问,几个人在宫门口分别,陈琬琰因为侯府爵位比他们两家低,仍需再往前走上几步才到侯府的下马碑。 她的马车刚行了几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陈琬琰蹙了蹙眉,她自然是早就看到了宫道旁停着的马车,没想到项思纯竟然在宫道上守着自己。 她掀开帘子看向对面的马车,项思纯也撩起了帘子。 “世子夫人可有空去茶楼坐坐?” 陈琬琰今日累的不行,只想回去休息,项思纯的心思并不难猜,无非是想问与赵瑾瑜有关的事情,她并不想与之谈论。 那男人是她的心头好,他若对项思纯有意也就罢了,他无心于她,她自然与项思纯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今日已在宫中耽误许久……” “我二个时辰前出宫时遇见了冯太师,与他攀谈了两句。” 陈琬琰杏眼微眯,赵瑾瑜用听太师授课的借口将她带去了东宫,这人是想提醒她赵瑾瑜说了谎,她在东宫呆的时间过久? 她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人应当是不够了解自己,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和她耍心眼,放下帘子,对赶车的郑山说道:“回府。” 等了半天也不见马车动,她掀开了车前的帘子,就见一个脸色苍白小丫鬟挡在她的马车前头,应当是有些害怕被马踢到,咬着下唇身子微微颤抖。 她烦躁的说道:“让开。” 小丫鬟期期艾艾的说道:“奴婢没有办好小姐吩咐的差事,不敢让。” 陈琬琰干瞪着眼,冷风不停的往马车里灌,很快车里的热气就散了个干净,她打了个喷嚏,就见宫道上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 那侍卫头领见她们僵持着,严肃的说道:“你是哪家的奴婢,谁允许你在宫道上拦车架的?” 小丫鬟被他威严霸气的样子吓的瑟瑟发抖,不敢供出项思纯,小声说道:“是我自己想求见世子夫人。” 那侍卫看了眼项思纯的马车,一板一眼的说道:“项小姐,皇城的宫道上不许车马和无关人员停留太久,请您配合,速速离去。” 下马碑这边只让临时停靠,人上下了之后,马车就要去远处的车厩候着,项思纯已经被他驱逐好几次了,脸色也不太好看,青着脸叫小丫鬟上了车。 陈琬琰对那侍卫道了声谢,那侍卫说道:“不必谢我,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姓彭,同你兄长是好友。” 陈琬琰笑了笑,这些在宫城守门巡逻的多是勋贵家族出来的,要不然她来宫门口接赵锦锋下朝的事也不能在世家里头传的那么快。 “今日多谢彭大哥,改日让我兄长请彭大哥吃酒。” 彭通与她简单说了两句便继续巡逻了,她坐在马车里闭眸歇息,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她知道赵瑾瑜步履维艰,却没想到宫里的嫔妃敢对他下这样的毒手。 今日她若不在,他会被怎样对待,她简直不敢想!他再怎样心思重,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那些人怎么敢对他下那样的黑手! “少夫人,刚才宫道上的马车一直跟着我们。” 陈琬琰吸了吸鼻子,问道:“出皇城的地界了吗?” 第316章 心善之人 京都城很大,巍峨的皇宫四周被皇城围的严严实实的,世家官僚居住在内城,按阶级划分在皇城墙根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官府衙门也都在内城,普通老百姓住外城,也叫外廓。 如果说皇宫是权力的中心,那么内城就是政治圈,所以她上回闯了宵禁,才在两位御医府上各兜了一圈,万一真的有人追究起来,让他们二人一起替她兜个底。 她身上无伤,侯府又养有府医,真叫人细究起来,看病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越是权贵,越不会犯闯宵禁这种低级错误。 古代是真的难混,还是社会主义好。 “出了皇城的地界儿了。” 她斜歪在车壁上,“先围着内城转一圈。” 城内不许纵马,是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饶是这样马车骤然停下,也让她在车厢里晃荡了一下,她还未开口就听到郑山呵斥的声音响起。 “你这个小丫头不要命了?” “求世子夫人帮帮奴婢。”陈琬琰眉头紧锁,这人真是阴魂不散,也不知非要见她是想耍什么花招。 “叫她上来。” 郑山替她传了话,摆了马凳给她,小丫鬟才感激的爬上马车。 陈琬琰闭着眼半躺着,腿上盖了个毛毯子,小丫鬟见她这般做派忐忑难安的望着她,开口道:“多谢世子夫人救命之恩。” 陈琬琰哼笑一声,没说话。 小丫鬟抖擞了一下肩膀,说道:“奴婢今日若请不到夫人,便活不下去了。” “与我何干呢?”她语气轻而淡漠,像漂浮在车轮下的尘土,这种被人逼迫的感觉并不好,让她有些烦躁。 “我家小姐只是想请夫人喝杯茶,于您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请,我便要赴约吗?” 小丫鬟被她堵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又不能干坐着,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家小姐并无逼迫您的意思,只是想与您结交。” 陈琬琰睁开眼,只觉得她的话十分可笑,定国公府的宴会那么好的机会,她不来结交就罢了,还与樊嘉恩一起折辱她。今日宫中匆匆一眼,便想结交了,赵瑾瑜的面子还真是大。 她若真心想结交难道不会递帖子吗,非要以这样的方式来胁迫她。 陈琬琰将帘子撩开了一个缝,看着车外的银装素裹,冷风让她的头脑清醒,她抿了抿嘴,想必明天就会有很多人知道,项家的马车追着宣平侯府的马车围着内城转了一圈儿的事儿了。 项思纯非要逼她,她会妥协,但也要她付出相应的代价。 项家既然对赵瑾瑜有兴趣,给她个面子也无妨。 “你家小姐想进东宫?” 小丫鬟愣了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回答,她是项思纯的贴身丫鬟这种事情自然是知晓的。 可是毕竟事关小姐声誉,没有定论的事情她也不敢多说。 “你知道皇后娘娘是怎样故去的吗?” 小丫鬟轻轻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葬身火海的事天下皆知,不知她问这话是何意。 “若你的生母这般丧命,你会在孝期嫁人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便是寿终,奴婢也会遵循礼制为母守孝三年。” “做任何事都该将心比心,你家小姐所求之事本就成不了,我见不见她结局都不会变。” “小姐说您有办法帮她见到太子殿下,所以才叫奴婢来求您见上一面。” 陈琬琰不觉得惊讶,只觉得好笑,“我为何要帮她,你又为何觉得我会帮你?” 想让她帮忙总得拿出点诚意来瞧瞧。 “奴婢知道是您起头捐的棉衣,您是心善之人,必不会看着奴婢送死。” “我只听过人骂我,还是头回听人夸我。”陈琬琰自嘲的低笑一声。 小丫鬟也有些尴尬,就是项家的女眷也没少在背后骂她。 先前是她名声不好,府里人都爱说几句她的八卦取乐,现在是因为她,项家的姑娘们几乎掏空了手中的银钱,虽然在世家贵女中暂时拿了个第一,风头却还盖不过她去。 现在还有传言说她是太子殿下的良配,将她与太子殿下指腹为婚的事传了出来,称她愿为沈皇后守孝乃是有情有义之人。 陈琬琰昨夜没睡好,今日又起的早,卯时二刻便进了宫,这会儿刚好是午饭的点儿,若不是她和赵瑾瑜都有点心虚,面对沈括他们几个有些尴尬,也不会这般匆匆出了东宫。 她摸着手上的琉璃手串,想着沈皇后对她的嘱托,赵瑾瑜今日带她转东宫的用意很明显,她不傻,可是她承担不起。 小丫鬟见她闭眸沉思着没讲话,呼吸清浅捉摸不透她的意思,也不敢打扰她休息,反正她没将她赶下去应当就有转圜的余地。 她偷偷的打量着陈琬琰,她看起来没有京都女子娇滴滴柔媚,也没有世家贵女的精致。想到在府中听的传言,她有些狐疑,好像比传言中好相处多了。 “去春风楼。” 陈琬琰估摸着转了有大半圈,那小丫鬟打量的目光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陪项思纯玩你追我赶的游戏。 郑山得了命令,赶着马车就往春风楼的方向去了。 跟在后头的项思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同意了。 “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拘谨的答道:“奴婢叫冬花。” 陈琬琰问了这句便没再说话,项家的事赵瑾瑜没有说过,今日见他的态度应当是不喜的,否则不会对项思纯这样冷冰冰的,当她是个透明人。 到了春风楼陈琬琰让郑山在一楼大厅用饭,自己则上了二楼,项思纯跟在她后头,又指挥自己的车夫追着陈琬琰的车夫去套话,才跟着她上了楼。 沈括原本同梁欢和沈玥来用饭的,却被樊家公子和樊嘉恩搅了吃饭的兴致,他刚想出来透透气,就在三楼的走廊看到陈琬琰进了春风楼,后头还跟着项思纯。 他眉头蹙了蹙,那个项思纯最近在世家贵女中风头很盛,项家想将项思纯送进东宫的意图很明显,否则项太妃也不会频繁的召她进宫。 她俩搅合在一起作甚? 沈括招了招手,守在一旁伺候的小二便走了过来。 “沈公子您有何吩咐?” 第317章 特别能忍 他指了指陈琬琰,说道:“将她隔壁的雅间空出来。” 小二应声去了一楼大厅,在掌柜的那里拿了陈琬琰隔壁雅间的牌子,沈括忽然想起她在宫门口问他的话,又觉得有些郁闷。 他以为自己是在意樊嘉恩的,他因为她愿意嫁给他做妻,满怀期待过,也因为她家不允婚恼怒烦闷过,今日再见她,想起她在定国公府同他说的话,他竟然庆幸二人没姻缘前程。 实在是诡异至极。 难道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忽然又遇见陈琬琰,他很想问问她,什么是喜欢。 这女人有时候看起来头脑很简单,想法却又很奇特,随便做件事就能把朝堂的水搅浑,还能置身事外不染纤尘。 众人还处在捐赠活动带来的震撼里没缓过来神,目光短浅的官员被巨额的钱财吸进贪婪的漩涡,赵瑾瑜却早已头脑清晰的布了局,准备收网了。 他不得不承认,赵瑾瑜需要她。 也只有赵瑾瑜能将她的的想法变得无价。 她替他们打破了朝堂的局势,误打误撞也好,装疯卖傻也罢,只要她对赵瑾瑜是真心的就够了。 小二守在二楼,等陈琬琰和项思纯进雅间才上三楼寻沈括,将沈括带进雅间,给他上了一壶茶就出去了。 大人们的事他只是一个做小二的,什么该听什么该看心里自有乾坤。 小二上了三楼敲响了梁欢在的雅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梁欢便挥手叫他出去了。 沈玥正同樊嘉恩在一起说话,见他站在门口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走了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梁欢笑了笑,“谦玉表兄被友人绊住了,一时半会应当是回不来了。” 樊奇不置可否,他家做的事儿确实不太地道,今日在春风楼偶遇本不该上来打搅,奈何樊嘉恩一直闹着想再见见沈括,他拦不住,便带着她上来了。 沈括见着他们兄妹二人就僵着脸,他便看出沈樊两家已是无缘,他躲开也是正常。 梁欢叫人上了菜,樊嘉恩食不知味,沈括从前是很看重他们的姻缘的,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七皇子到现在也不肯松口接她进府,再没了沈家的亲事,她还能寻到比沈家更好的人家吗? 樊奇也不知道自家父亲究竟是怎么想的,七皇子已经明确的表示不会再迎任何人进皇子府了,他还是拒了沈家的亲事。 太子虽然背后没有给力的姻亲,但他却能稳坐十六年的太子之位,也并非易事。 沈皇后亡故,圣上一道沈皇后生前便拟好的复位圣旨,将他元妻嫡出身份钉的死死的,这辈子都不会因任何原因而动摇了。 便是再封皇后那也是继后,继后出的皇子论尊贵也要排在他之后,只要圣上不主动废太子,他的地位就是稳的。 他个人还是很看好这位太子殿下的。 毕竟指腹为婚十多年的未婚妻另嫁都不为所动,这忍耐力可不是寻常男人都能做到的。 外头的对他与那位女子的传言那么多,他还能和前未婚妻和平共处,一起祭奠亡母,要么是真大度,要么就是心思深沉,特别能忍。 就如沈括,他与樊嘉恩的婚约并未定下,樊家权衡利弊选择了七皇子,他今日那明显躲避浮躁样子,就不如太子殿下表现的沉稳大气。 而他这个样子,才是被抛弃的正常反应。 吃饭讲究食不语,几人在这里默默的持箸扫盘,陈琬琰和项思纯在二楼大眼瞪小眼。 直到项思纯眼睛都酸了,陈琬琰也没应承她。 她不死心的问道:“你既然已经嫁人,和殿下再无可能了,为何不肯帮我?” “因为你不配。”陈琬琰冷漠的说道。 项思纯气结,强忍住骂人的冲动,好声好气的说道:“我的家世也并不差,殿下纳了我,对他只有好处。” “项姑娘是在炫耀显赫的家世吗?” “我只是在回应你那句不配,并无炫耀之意。”项思纯深吸一口气,“是你亲手毁了与殿下的婚约,难道你就不愧疚吗?” “我为什么要愧疚?”她又不是原主。 项思纯被她的无耻噎住,竟然一时没想出合适话语反驳。 “你没在京都长大,不懂人脉关系的重要性,太子殿下需要朝中势力的支持,才能稳固地位。” “女子不得妄议朝政,项小姐连这道理都不懂吗?”陈琬琰嗤笑一声,就这样的智商跟在赵瑾瑜身边,还不知道要怎么拖他的后腿。 项思纯被她的态度惹怒了,气道:“你懂什么,殿下是做大事的人,他需要的不只是会风雅玩乐的女子,而是能为他解忧的枕边人。” “殿下是不是做大事的人我不知道,但依我看来你却不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 “你……” “你可知道你一句话能给他带来多少麻烦?让他受多少弹劾和猜忌?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是当他懦弱,想摆布他罢了。” 关于她和赵瑾瑜的流言越传越盛,流言的各个版本给人的感觉都是赵瑾瑜是个懦弱的老好人,无论陈琬琰怎样对他,他都从无怨言。 这样的人很好操控,就如同景睿帝一直架空他,他也只是默默承受,如他被抛弃也毫无怨言,泰然处之。 朝中想帮他上位的人会越来越多,这其中不乏想继续架空他,自己操控皇权的人。 赵瑾瑜态度已经这么明显,项思纯还要赶鸭子上架,真的是为了赵瑾瑜着想吗? 她从与项思纯的对话里,感受不到一点她对赵瑾瑜的心疼,只有对权利的渴望。 “我不想和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说那么多,就一句话你帮不帮我见太子殿下。” 陈琬琰眯了眯眼,项家是有什么隐藏的高贵身份吗? 她求人办事还敢用命令的口吻,实在是无礼的很,是她陈琬琰低人一等,还是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凭心而言,她陈家的地位低并不低,她父亲能将一方兵权紧握,她的亲事能遭人处心积虑破坏,足以证明她父亲的重要性。 不在京都又怎样,她爹是一方主将,真当她是草根的逆袭,土包子呢? “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项思纯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态,语气缓和了下来,软声道:“只要你肯帮我见殿下一面,这个镯子就是你的了。” 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翠玉手镯。 第318章 人蠢就该多读书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她到底是给人留了什么样的印象,竟然让项思纯觉得能用金钱收买她? 项思纯见她不为所动,以为她不知道这个镯子的价值,赶紧说道:“这个镯子起码也能卖个二三百两,比陈侧妃的头面还贵些。” “太子殿下就值二三百两?”陈琬琰不屑的说道。 项思纯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是个见钱眼开的,陈侧妃那日说的不错,她确实没有什么见识,就认钱,看到陈侧妃的头面值钱就想占为己有,她用钱买通她准没错。 她又从头上拔了一支金簪递到陈琬琰的面前,问道:“这样可以了!” 陈琬琰笑着摇了摇头,“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我并不缺,等你真心为殿下考虑的时候再来找我。” 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而去的女人,能给他带来什么呢,况且项家也没有扭转乾坤的实力。 赵瑾瑜太子之位摇摇欲坠的时候,项家在哪里呢,若不是那道复位诏书稳定了赵瑾瑜的太子之位,这些人会选择他吗? 凑上来的这些人不过是想有从龙的富贵,升官加爵萌荫子孙,从官户一跃飞天成国戚,保家族能在朝堂立足百年。 丧期便这般逼迫他,日后为了争宠不得活剥了他,自己的枕边人一心算计,生儿育女恐怕都由不得他,这样的日子要让他过一辈子吗? 他还这样年轻。 今日项思纯对自己的强势逼迫,将来难保不会用在他的身上。 若是今日没见到后宫的阴私手段便罢了,可她看到了,她怎么舍得让他一辈子都过这样的日子。 “我就是真心为殿下考虑,才委曲求全的求你,若不是为了殿下,我怎么这般。” “人蠢就该多读书,委曲求全是你这样用的吗?” 项思纯早就知道她无理刁钻,在心里默默的问候了她几遍才平静下来,她只要见赵瑾瑜一面将利弊分析给他听,他一定会迎她入东宫。 自从他拒绝了父亲,父亲几次求见都被他拒了,她借着进宫的机会去见他,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今日若不是陈琬琰站着同她说了几句话,赵瑾瑜根本就不会停下脚步。 所以她才想请陈琬琰帮忙。 她深呼吸了一下,问道:“你要怎样才会帮我?” 陈琬琰一脸的兴味,目前见过的那么多贵女里头,就她和郭美薇最能忍,但是比王嫣然还差点。 “见不见你,主导权在殿下手中,而不是由你决定。”她这辈子都不会让人胁迫赵瑾瑜。 项思纯被她的油盐不进气的不行,她们二人不熟,人家铁了心的不愿帮忙,她只能另想办法。 “我们二人不相熟,世子夫人误解我是正常的,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日后我们二人多走动走动,你便知道我对殿下的心意了。” 陈琬琰忍不住笑出声,这是打算以退为进感化她吗? 她名声不好谁不躲着她,她现在名声好了就贴上来了? “项姑娘以为我同你一样闲吗?”她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赚不完的钱,哪有空陪她追男人呢。 况且这男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她本身就存有私心,他今日又向自己证明他并无侍妾,她心里正冒甜泡泡呢,哪里愿意理她那么多。 “你以为除了你就没人帮我了吗?” “我并不这么认为,但如果她们帮的了你,你也不会追着我绕内城一圈。” 项思纯气馁,这人真的是传说中无脑爱钱的草包吗? 项太妃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也因此躲过了改朝换代带来的冲击。虽然如此,她那位公主表姑早年却是个不省心的主,没少跟着其他皇子欺负还是皇子的今上。 今上登基称帝,便未再重用驸马一家,她如今日子过的并不好,项太妃在后宫也一直很低调,因为她在景睿帝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其他皇子也不会为了项家的女儿得罪圣上,所以项家才想走走赵瑾瑜的路子。 不过是所投无门罢了。 沈括在隔壁贴着墙听了一会儿,她们的说话声音不大,他听的并不真切,可也断断续续的听了个大概。 他不禁失笑,这女子确实是个油盐不进的主,父亲和陈青岩的关系缓和以后,也曾感叹陈青岩也是这个脾气。 认定的就不会轻易改变,守诚忠勇是武将世家得以传承不衰的根本。 他回到几案前,望着渐凉的茶水,轻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就是有些涩涩的苦。 沈括坐了半刻钟便出了雅间,就见陈琬琰也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看到他先是一愣,二人还未说什么,就见项思纯扑通一声跪在了陈琬琰背后。 项思纯期期艾艾的拿帕子沾着眼角,欲语还休的模样真真是我见犹怜。 陈琬琰往旁边避让了一下,还好项思纯也抹不开面子,虽然跪着,但人还在雅间里,看见的人并不多,她尴尬的看了眼沈括。 “项姑娘这是做什么,你所求之事……” “世子夫人,我是真的替太子殿下着想,只是想见殿下一面,请你帮帮忙好吗?” 陈琬琰被她逼出了一肚子火,这人一会儿一个花样,刚才还对她趾高气扬的下命令,这会儿突然又对她卑躬屈膝的祈求,真是花样繁多。 她捂了捂眼睛,简直是没眼看,“你先起来。” 到底是官家小姐,总不能让她一直跪着。 项思纯却道:“夫人不答应帮忙,我就不起来。” 陈琬琰脸色渐沉,瞥了眼蹙着眉的沈括,心思动了动,瞬间便想通了项思纯为何突然下跪。 第319章 我信你 怕是跪给沈括的看的,话也是说给沈括听的。 她的路子走不通,就把心思放在了沈括身上。 “你爱跪便跪,虽然我并不认同你的行为,但想必下跪对项姑娘来说也是家常便饭。”陈琬琰说完转身走了,沈括扯了扯嘴角,也走了。 若不是他在旁边的包厢听了个七七八八,他倒是真想帮这楚楚可怜的女子一把,当是一副情真意切的娇怜模样。 陈琬琰一走就剩她自己,这独角戏看来是唱不下去的。 冬花见人都走了,赶忙去搀扶项思纯,却被她甩了个大嘴巴,脸火辣辣的疼,强忍着泪水不敢落,抖着嗓子低声下气的说道:“都是奴婢没用,求小姐息怒。” 项思纯看着陈琬琰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敛了眸中的戾气,转头对冬花说道:“刚才我也是气急了,才对你动了手,今日之事不许对旁人说,尤其是父亲。” 冬花刚想点头,就想起了她们的马车追着陈琬琰满城跑的事,犹豫了一瞬,觉得事情根本瞒不住,赶紧将自己的顾虑说了,生怕事情传到府中自己洗不清嫌疑,再受罚。 项思纯闻言怔神没说话,那会她被嫉妒蒙了心,根本没意识到追着陈琬琰满城跑有什么不妥,现在想来估计见她的事是瞒不住了。 想到家中那群不省心的姐妹,她就烦的不行,整日里都是相互算计陷害,若是知晓了她来讨好陈琬琰,指不定怎么编排她。 她压根不愿意同陈琬琰有交集,她名声太差,又被世家女共同排挤,与她相交对自己而言弊大于利,今日这事传到家中,又要成了庶妹们对付她的利器。 威逼利诱都用了,那没见识的女人就是不松口,她回头问冬花,“你们在马车里都说了什么?” 冬花眸光闪了闪,道:“她只问了奴婢一句家中父母是否安在,就没再说话了。” 这是陈琬琰下车前交代的,她说完忐忑的垂着头,生怕项思纯生疑再给她另外半张脸也来一巴掌,将两边脸打个对称。 项思纯神色复杂,好半天没说话,一楼大厅纷杂的谈话声不断入耳,她就这样静静的走到走廊的栏杆处,看着陈琬琰独自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忽然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走。” 冬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命都不由自己,如果今日的事情传去老爷耳中,受苦受难的也只有她。 陈琬琰刚下阶梯仰面就撞上了赵锦锋一行人,想到他母妃对赵瑾瑜做的事,她本能的对他有些排斥。 因为刚才项思纯没有出雅间,赵锦锋只看到她和沈括单独在二楼的回廊,心中很是不悦,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知晓她今日从皇陵回来,他特意去了宣平侯府等着。因为她的瞎胡闹,他也受益满满,一连几天心情都很不错,还特意寻了一盒价值不菲的水玉给她玩。 谁知等了一早上也不见她回府,午时一刻就有人来报她出了宫门,左等右等不见她归来,后来才听说她绕着内城乱跑,最后进了春风楼。 他寻来就看到她和沈括站在二楼的回廊。 她回来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沈括,他不是没听过从定国公府传出的流言,此时亲眼看到好心情也被她毁了个七七八八。 见她一副被捉到心虚的样子,赵锦锋冷着脸问道:“刚才和沈大公子在一起?” 陈琬琰愣了愣,干巴巴的说道:“我刚才和项家小姐在一起,出门才碰到了沈公子。” 赵锦锋抬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没说话,她也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项思纯步履款款而来。 项思纯对赵锦锋行了礼,对陈琬琰说道:“这么巧,在这里又和少夫人相遇了。” 陈琬琰蹙了蹙眉,她这话乍听没毛病,可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她点了点头,给项思纯让开了路。 赵锦锋一言不发的带人上了楼,李珩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出宫。” 陈琬琰闻言神情有些不自然,低声说道:“宫里出了点事。” 李珩还待再说什么,就听到赵锦锋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还不上来?” 李珩牵着她的手,跟着赵锦锋后头上了三楼,陈琬琰看到她四哥陈明真也在,抿了抿唇,她来京都这么久,好像只在三朝回门那日见过他一回。 她低声问道:“我四哥怎么也在?” 李珩说道:“他一直在外替二皇子做事,刚回京都。” 她点了点头,难怪一直没见过他,其实她一直有些奇怪,就算陈明真才学不行,靠家族门荫入仕并不难,就如她大哥就做了天子护卫,非君命不能擅自出京都罢了。 不知为何非要依附二皇子,难道是为了可以全国各地的跑? 二皇子确实有能耐,听闻她大哥从未出过京都,而这短短几个月,已经让他去了两次凉州。 她父亲来信一再叮嘱她,不得君命不可擅离京都地界,她便知是为了安帝心。 “你在宫里闯祸了?” 陈琬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今日遇见的全是污糟事儿。 李珩被她弄糊涂了,见她情绪有点低落,应当是没在宫里讨到好,安慰道:“平安出来就好,饿不饿?” 她点了点头,除了早间在宫里用了早膳,在东宫吃的水果糕点早就在床上消化完了。 “你刚才真的和项家小姐在一起?” “嗯,今日在宫里遇见,她守在宫门口追着我来的春风楼。” “你出了宫为何不回府?” 陈琬琰倏地抬头,冷声问道:“你在质问我?” 李珩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轻声解释:“二殿下今日在府中等了你一早上,我们刚进来就见你和沈括在二楼回廊站着。” “他等我干什么,我又没给他闯祸。” 李珩听完她的嘟囔,默默的叹了口气,“上回跟你说的话都忘了,离沈家人远点。” “我真的没见沈括。” “项家小姐话说的模棱两可,并不会让人认为你和她在一起。” 陈琬琰气结,声音也不由得大了起来,“那她也没说没和我在一起。” 她说完就想甩开李珩的手,却被他紧紧握住,“我信你。” 第320章 吵架没吵赢 陈琬琰这才没挣脱他的手,只觉得心累,这里的人语言艺术玩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也是她刚才看到赵锦锋有些走神,才没捉住项思纯的话头。 进了雅间,陈琬琰就蔫蔫的坐在李珩身侧喝茶等上菜,李珩见她捧着水盏喝个不停,又替她斟了一杯。 赵锦锋不是没察觉到她刚才下意识的抗拒,他心情不好摆在脸上,一屋子的人都看的出来,说话都带着点小心翼翼。 陈明真满脸笑意的看着李珩和陈琬琰,感叹道:“头一回见你二人还剑拔弩张,这回见倒真是不负皇恩,和谐美满,二妹妹倒是有些本事。” 李珩道:“从前都是我怠慢了琰儿,日后不会了。” 陈琬琰扫了眼陈明真一眼没说话,这人说话和陈琬瑛一个德行,没意思的很。 “听闻你总是欺负大妹妹,还公然抢了她的首饰,你虽生长在凉州性子不羁,可这里到底是京都,很该将你的坏毛病改改,我们同是一家人,以后不要这样了。” 陈琬琰眯了眯眼,“四哥说的跟瞧见了一样,我只是取回不属于她的东西,算不上抢。” 陈明真跟她不熟,上次见她也没和她说几句话,刚才就是想当着二皇子的面替陈琬瑛出个头,教训她两句,没想到受了她的攻击。 “便是我没亲眼瞧见,那么多人都瞧见了,你还能否认不成?” “四哥的心是偏的,随你怎么说。” “你这般冥顽不灵,不敬长姐,等父亲回来自会教训你。” “那你就和陈琬瑛手拉着手一起去告状,让父亲打死我好了。” 赵锦锋见她如同炸毛的猫,不再蔫巴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四哥不过说了你几句,哪来那么大脾气。” 陈琬琰想反驳,看了眼对面坐着的两位陌生公子,话在嘴边转了转吞进了肚里,温顺乖巧的说道:“姐夫教训的是。” 赵锦锋:“……” 她不是该跳起来跟自己争辩几句吗? 陈明真得意之色尽显,见她一副吃瘪的样子,笑的眼都眯成了一条线。 “你这是……和人吵架没吵赢?”赵锦锋试探的问道。 跟一只斗败的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没一点活力。 陈琬琰:“……” “我没和人吵架。” 许承颐一直打量着她,这是头一回见她,却没少听她的光荣事迹,这回她又出了个大风头,自然许家也没少获利。 他也看出了赵锦锋对她的关注,好像并不似传闻中说的她一头热,赵锦锋明显对她也很在意。 先是不顾身份站在大厅里跟她说话,这会儿还关心她是不是在外受了欺负,一副要替她做主的样子,看起来对她十分的了解。 他同赵锦锋年纪差不多大,家中也有妻妾,自然是懂得情爱的,是不是一厢情愿的纠缠不会看不出来。 “过来。”赵锦锋冲她勾勾手。 陈琬琰别扭的起身走了过去,赵锦锋拿出一只粉水晶雕刻的猫,猫懒洋洋的蜷着身子卧在一块四方石头上打盹。 “前些日子得了块水玉,找人做了印章钮头,给你拿着玩。” 陈琬琰一扫之前的郁闷,笑嘻嘻的接过,水玉就是现代说的水晶,这里的水玉都是天然的,珍贵的很。 这块粉水晶没有杂质,她第一眼看见就喜欢的很,尤其是那只打盹的猫,让她想起了自己捡的那只猫。 “谢谢姐夫。”印章钮头设计的十分精致,底部还没有刻字,应当是特意给她做的。 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不会用粉水晶做私章的,都是用金银玉器打造的。 “姐夫我有话想跟你说。”陈琬琰别别扭扭的说道。 “说罢。” “单独说。” 赵锦锋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李珩,见他面色如常才起了身,往屏风后头走去。 陈琬琰跟过去后又有些犹豫不决,不知究竟该不该说东宫的事儿,不知他是否了解并支持许贵妃对赵瑾瑜的胡来,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在东宫呆了两个时辰的事。 可万一他不知道许贵妃做的事,今日东宫的事儿应当也瞒不住,不如让她拿这事儿在赵锦锋面前讨个巧。 她也不想赵瑾瑜再受这等侮辱,这种事连说都没地方说理去,在后宫没有母妃和姐妹周旋,这种事他一个男人只能默默处理了那些宫人,天长日久就会落个心狠手辣的坏名声。 “什么事儿?” “就……我今日去了东宫。” 赵锦锋不悦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去东宫做什么?” “我和太子殿下从御书房出来,在出宫的路上见到了项姑娘,她要约我喝茶,我不想去,就……追着太子殿下往东宫的方向去了。” 陈琬琰冲他勾勾手示意他附耳过来,赵锦锋疑惑的侧头。 她踮着脚尖一手扯着他的袖子,一手挡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瞧见一个嬷嬷领了八个宫人进了东宫,就跟进去瞧了瞧,看到那嬷嬷将太子殿下和那几个宫人锁在了屋子里。” 赵锦锋被她呼出来的热气搔的耳朵痒,听闻她的话,心顿时凉了半截,也顾不上那点旖旎了,他问道:“我母妃的人?” 见她点了点头,赵锦锋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将太子和八个宫女锁在一起,鬼都知道这事有蹊跷,若是赵瑾瑜追究起来,他母后不仅讨不到好,还要惹父皇不快。 他也不晓得他母妃为何那么执着的给赵瑾瑜安排人事宫女,便是被父皇敲打了一回,仍是契而不舍,这回竟然青天白日的将人锁屋里去了。 他闭上眼,拇指按在太阳穴,其余四指并拢在眉心揉了揉,即便是赵瑾瑜因着面子不好意思闹,可这宫中又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指定是瞒不住的。 他问道:“这事儿吓着你了?” 陈琬琰抿着唇颔首,若是她一个人被八个人欺辱,就算是没被折磨死,指定也是不愿意活了。 “这事儿我知晓了,你日后少在宫里乱逛。” 皇宫就是一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今日幸而是他母妃的人,她们定是打着伺候赵瑾瑜的名义,光明正大去的。 若是旁人私下动手,她被人发现了,还能不能从皇宫走出来都是未知。 陈琬琰想想今日的事仍是后怕,她低声说道:“姐夫,你还是劝劝贵妃娘娘,一个二个就算了,八个太多了,若是被人捅到圣上那去……” 第321章 吃了几个铁秤砣 她话未说完,赵锦锋哪里会不明白,只是他早前已经劝过一回了,那回他母妃因人事宫女的事儿被父皇训斥,找他哭诉,他便让她别再做了。 也不知道她吃了几个铁秤砣,非要让赵瑾瑜尝了女色。想他成为那贪图女色,不思进取的享乐之辈。 可赵瑾瑜既然能克制到今时今日,岂是能任她随心摆布的。 他自己十二岁便被贴身宫人勾走了初次,那时还小初尝得了趣也不懂得节制,夜夜同宫人厮混,后来另外三个贴身伺候的宫人,也学着那个宫人爬了他的床。 有一回,有俩宫人争执不下竟要一起伺候他,他脸皮薄不愿意,就找了另外个伺候过他的宫人。 第二日他不在,那俩争执的宫人联手欺负那个宫人,竟然闹出了人命。 最后闹到了他母妃那里,他挨了一顿打,同他厮混的那几个宫人就再也没见过了。 新换的宫人也不敢再引诱他,只有一个他母妃指派来的宫人,隔三差五的伺候他一回。 一次两个他都不愿,八个他想想都害怕。 “这事儿我自有分寸,你把这事儿咽回肚子里去。” 宫里的事知道太多了没有一点好处,这等不光彩的事让她瞧见了,赵瑾瑜知道了指不定要恼羞成怒,将气撒在她身上。 宫里的人没有简单的,纵然他不觉得赵瑾瑜有多难对付,但也从不敢太轻看他,他只是年少心思浅思虑不全,不代表他无知。 陈琬琰眼睛睁的大大的,她这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八分真混着二分假,她不知道赵锦锋在想什么,总之脸色十分难看,半天都没挪动步子。 “今日父皇都同你说什么了?” “父皇说要给我当爹。” 赵锦锋:“……” “姐夫,以后我就是你小妹了。” “你这改口挺快的。” 陈琬琰嘿嘿笑了一声,“有个当皇上的爹,就没人敢欺负我啦……” “有没有父皇我都不会让人欺负你,怕什么。” “你刚才还和陈老四一起欺负我,我这是防范于未然。” 赵锦锋嗤笑一声没说话,皇子皇女表面风光背后的风险谁当谁知道。 “树大招风,你自己掂量着。” 他父皇很重视陈青岩手中的兵权的,若是陈青岩转投自己,那他就真的无力回天了。看来他父皇也是慌了,竟然想出认义女这招数,给她极致体面和荣宠。 许承颐从他俩去了屏风后头就在观察李珩,见他面不改色的同陈明真说话,似乎是已经习惯,才往屏风后头看去。 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只能看到二人离的并不远,在看到赵锦锋微弯身子,侧着头让她咬耳低语时愣了一瞬,二人的肩膀碰在一起,那动作太过亲密。 就听李珩问道:“许大人可有来年春闱的消息?” 许承颐回过神,敛去眸中的晦涩,“今年灾情不断,怕是会有影响。” 李珩也早有预料,今年先是短水蝗灾,接着多雪天寒不断爆发灾情,科考会延期也是预料之中。 按照往年的规矩,若开春闱年前就会定下,再将消息传达出京都。 各地的举人便会陆续往京都赶,拿着按查部发放的文书去礼部下辖的礼部司登记,经由礼部司官员核实无误,登记造册,才会发放准许入场考试的铭牌。 今年还有十天就要闭朝,礼部还未有决断,想来是要延迟一年了。 他们这厢在谈论此事,景睿帝也在为此事烦恼,他并不想科举延期,他需要扶植新生的力量,没有根基的寒门学子是他最好的选择。 如今朝中世家关系错综复杂,门荫入仕的不在少数。 一些清高的勋贵为了给自己镀金也选择考科举,他们本就自小长在书堆中,敢去科考,学识自然不差,因此寒门学子能考上来的少之又少。 然而就是这为数不多的寒门学子,在科考的路上需要当地官府发放的通关文书,能站在他的面前基本上已经有了投靠,他若要启用仍需谨慎,他早已经陷入了无人可用的绝境了。 长此以往下去他手中的权力将再被分化,集权谈何容易。 没人知道他多期待春闱后的殿试,也没人知道他殿试过后的心情。 虽然总是失望,但他也仍对科举抱有希望。 然而朝中大臣一直对年后的春闱抱着散漫的态度,他提了几次都被以雪灾愈发严重,应当开源节流抚慰民心给挡了回来,这借口他无法反驳,但他们都是什么心思他亦清楚的很,无非是怕有异类突出重围,将他们取而代之。 错过今年,又要等上一二年。 可他等不起了。 “去给陈青岩传信,让他速回京都。” 科举之事必须定下,水月庵的案子也必须尽快有个了结,三月春闱,四月殿试,他要让人给新人腾地方。 至于捐款之事,若有人敢中饱私囊,秋后算账也不迟。 “希望今年的科考能给朝廷带来新的生机。” 陈琬琰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打量,等她看过去许承颐却又没在看她,她心中狐疑,就往李珩身上拱了拱。 “饱了?”李珩轻笑一声,问道。 “你说许大人是不是看上我了?” 第322章 名声狼藉的厚脸皮 李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取出帕子给她擦擦嘴角,“胡说。” “我感觉他一直在偷看我。” 李珩无奈的的笑一下,低声道:“你不在的时候,是二皇子和礼部的官员给你庄子的佃户发的奖励,许大人在礼部司,自然也去了,他对你好奇也是正常。” 毕竟陛下这次闹的动静还挺大的,由二皇子的仪仗队开路,礼部的仪仗跟随,用四抬的步辇带着她庄子的佃户围内外城各一圈,最后停在了京兆府,举行了仪式,由礼部官员念读赞词。 纵然天冷,京兆府前围聚的百姓也是群情激昂。 她庄子的管事也是个能耐的,礼部念完赞词,立马双目含泪的跪地叩首高呼陛下盛明,此举引起了围观百姓的共鸣,俱是跪地连声的山呼万岁,连端坐在宫城的景睿帝都听了个真切。 礼部还特意为她写了榜文,洋洋洒洒尽是赞美,尽管她人不在,礼部仍是宣读了一遍。 刚念完,她庄子的那个姓刘的管事又是头一个高呼陛下盛明,太子殿下仁德,二皇子亲和,陈琬琰心善,天佑赵国。 底下百姓亦是跟随。 他本来以为这是礼部安排好的,后来才知道竟是那个管事临时发挥,许承颐能不好奇吗? 他若不好奇,今日也不会跟着赵锦锋去了宣平侯府。 毕竟他们成亲后,从未登过李府门的陈四公子都坐不住了。 他当时随二皇子一起,百姓跪拜完就开始窃窃私语,陈琬琰与太子皆善辈,储君仁德爱民如子,为国之幸事,与同为爱民之心的陈琬琰乃良配。 转眼间她便从一个名声狼藉的厚脸皮,变成了柔软心善,当的起太子妃的奇女子。 李珩将那日的事情同她讲完,若不是见她樱唇微张神情茫然,都以为是她提前做的安排了。不过仔细想想,她应当不会故意攀扯太子。 他继续说道:“你求陛下替你找教书先生,陛下给每家赏了一套笔墨纸砚,开蒙用的千字文,都是许大人送去的。” “就一套呀?” 李珩失笑,“贪心了可不好。” 陈琬琰抿着嘴说道:“陛下想的还怪周到的。” 她都没想到准备这些东西。 要进学笔墨纸砚都是消耗品,这东西也是不小的开销,只是皇家的赏赐那些佃户怕是舍得不用。 “你这几日不在,庄子的佃户往府中送了不少东西,后日我陪你去庄子转转?” 陈琬琰点了点头,问道:“不耽误你学业?” 李珩从许承颐这里得知科举也许会延后,也没那么大的压力了,道:“不耽误。” 陈琬琰想到赵瑾瑜透露的消息,凑近他耳朵说道:“科举应当会如期举行。” 李珩惊讶一瞬,她眨了眨眼睛,这话应当是赵瑾瑜故意透露给李珩的,他既然说了估计八九不离十。 “保密。” 李珩颔首,这事儿礼部司都不知,应当是圣上才做的决断,他自然不会乱讲。 赵锦锋见他二人状若无人的低语,神色复杂的饮了一口酒,几杯酒下肚周身的寒气才少了点。 许承颐再次看陈琬琰的时候被她抓了个正着,她冲许承颐举了举手中的水盏,“刚才听小侯爷说了前几日的事情,多谢许大人了。” 许承颐笑道:“身受皇命,当不得一个谢字,倒是少夫人让许某佩服。” “听闻许大人后来也给孩子们送了许多书过去,是该谢谢您的。” “是他们懂事。”许承颐失笑,替皇帝送完东西那日他要走,有几个孩子送了他一小筐冬枣。 他什么东西没见过,冬枣这东西他的庄子里并不缺,没什么稀罕的。 他起初并不在意,只是随意扔给了车夫,后来从父亲那里知晓那枣圣上也吃了一颗,还给了一个甜字做评价,便也悟出点意思,便送他们一车书算作答谢。 “多谢许大人光顾我书铺的生意。” 这个许承颐倒是很会做人,书都是从她的铺子里订的,知道她喜欢钱,特意给她送了来。 许承颐有意无意的瞄了眼赵锦锋,道:“令妹很喜欢少夫人的礼物,做兄长的替她回份谢礼是应当的。” 陈琬琰笑的不行,她一两银子可是赚了数千两回来,这人情送的不亏,她自然是知道许承颐故意说给赵锦锋听的,没有赵锦锋的配合她那糖指不定多遭人嫌弃呢。 赵锦锋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陈琬琰,她一两银子就把他卖了,可不得让许家给他长长身价。 陈琬琰笑眯了眼,脆生生的对赵锦锋说道:“谢谢姐夫!” “下次这点小事儿就不用去求父皇了,我给你办。” 许承颐睁大的眼眸瞬间垂下,饮了一口酒努力压下心中的震惊。一颗糖就能把赵锦锋留在床上的事他压根不信。他是男人,若男人不愿,女人就是用尽了手段也得不了逞。 他最近日日歇在许颜若的房中,许颜若买了许多香吻糖给家中女眷,连他夫人都得了几瓶,他自然也尝了滋味,新鲜一二回尚可,却并不足以把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日日留住。 他追问了才得知是陈琬琰送的,是以才借着机会在她的书屋订购了书,还她的人情。 陈琬瑛阴了她一回的事他也知晓,帮许颜若不过是个顺水人情,然而他也得承了这个情,才有下个人情。 况且那钱不止是给陈琬琰送的,更是送给赵锦锋看的,毕竟他戏都做出来了,他也得配合不是。 皇子的后院宠幸谁冷落谁,都带着某种目的,赵锦锋肯为了她打破原则,足以证明将她看的十分重,更别提愿意替她办事。 陈明真脸色却不太好,果然如陈琬瑛所说,陈琬琰确实与二皇子关系非浅。不过他很快便想开了,毕竟因着她,二皇子最近得了不少的利,哄着她也不奇怪。 回头他劝劝陈琬瑛和她把关系修复了,省的她在赵锦锋跟前乱嚼舌根,不帮着自家人争宠,倒去帮个外人巩固地位。 “姐夫,乐园的工期是不是又要后延了?”她心心念念的青苹果乐园因着雪灾已经很久没动工了,她都想换个现成的场子开张了。 可是她还指望着青苹果乐园爆火,带动复兴街的繁华,炒高周边的地价。 青苹果乐园在她规划的资本闭环里,是很重要的一环,而且是最终的盈利环,可是却迟迟不能建成。 第323章 销金窟 她制造的所有消耗品都将聚集在这里,青苹果乐园开业,那些东西将会脱离现有的零售,零售的盈利虽然可观,却绝对比不上乐园带来的收益巨大,有个稳定的销售渠道太重要了。 虽然她铺子里卖的脂粉眼影销售都很抢手,但这些东西并不是不能复制的,一旦有人仿造,现有的高价将不复存在。 也只有成衣系列可以不断的推陈出新,并不怕人模仿,她针对花楼和有钱人家的成衣铺生意已经稳定,情报网也逐渐成型。 那些服饰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明骚和暗骚的区别,毕竟有钱人重脸面,铺子里挂的都是正经衣裙。 她散在成衣铺的银钱上个月底全部回笼,已经进入了盈利阶段。 只是青苹果乐园迟迟不能建成,让她有些许的焦急,她对乐园有进一步的规划,她要把乐园一步步的变成销金窟。 而后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赵锦锋颔首,“雪太大,无法施工。” 他也急着想让青苹果乐园启动,那新鲜东西绝对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 这事儿急是急不来了,也许是天意难违,自从建青苹果乐园开始,一直受阻,先是沈皇后薨逝,禁声乐百日,不兴土木。出了百日又开始大雪纷飞,耽误工期。 陈琬琰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日日下个没完没了。 一行人出了春风楼,赵锦锋刚要上车便被她喊住了,陈琬琰小步跑过去,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双兔毛缝制的手套递给赵锦锋。 “给姐夫的谢礼。” 赵锦锋失笑,上回在大理寺就见她戴过这玩意,他嫌弃的看了眼歪歪扭扭的针脚,问道:“你做的?”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做的不好姐夫将就着用,别冻着手了。” 比起手套她更喜欢暖袖手筒,暖和不束缚还可以开个口袋放东西。 自从在春风楼被手炉砸到脚,她便不太喜欢用手炉这种笨重的东西,灵光一闪做了手套和暖袖手筒来用。 后来感觉这东西大有前途,自己独享可惜了,便叫人做了放在店里卖,新鲜东西卖的挺火爆的,就是仿制品出的也挺快的。 价格被人压下来了不说,这东西好做易上手,有钱人家的内眷几乎都会女红,自己做的更精致,所以销量也不太好了。 反正赚的就是个快钱,她已经赚足了,也没那么纠结。 赵锦锋早就见过她那笨爪子,能做成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送走了赵锦锋,陈明真走到她身边,将她拉至一边,冷声道:“你纵然与琬瑛性子不合,也不该帮着她人争宠。” “四哥是想说我吃里扒外吗?” “你与她才是出自同宗,本该互相帮助,不帮忙也不该去添乱。” 陈琬琰哼笑一声,陈琬瑛都要杀她了,不去给她添堵难道还要看着她过得好? “你们同日降生,一起长大,情分自然不同寻常,我也不指望四哥心情清神明,将我与她公平对待,她做过什么四哥不清楚吗?” 陈明真脸色青黑,没想到她会不顾后果将话挑明,哑然一瞬,才道:“事已至此,你就认了,李世子对你体贴入微,也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不要避重就轻,四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琬瑛嫁入皇家,父亲只能选择她,若不是你蹦哒太过,怎会惹来杀身之祸。” “所以四哥是知道的,也参与了。” 陈明真沉默了片刻,道:“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并未出事,往后便安生的过日子。” 他确实不知道陈琬瑛对她下了杀手,当初说好只偷山水守望,陈琬琰身上还有血封咽的案子未结,她这个时候不能死在陈琬瑛的手里。 丢了山水守望,她便命丧黄泉,陈青岩很快便会知晓她命丧谁手,于他们并无益处,还会牵扯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不怕我告诉父亲?” “你有证据吗?” 陈琬琰抿着唇,证据证据又是证据!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故作淡然说道:“我丢了一对玉佩,那对玉佩就是证据。” “那对玉佩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他敢同她说开自然是有万全的准备,与其让她去陈青岩跟前说嘴,不如先将她摆平了。 陈琬琰眸中怒火渐盛,陈明真是秦姨娘的儿子,不会不知山水守望的意义,虽然她知道那玉佩是假的,可仍是压不住蹭蹭上涨的火气。 “你们想做什么?” 陈明真笑道:“扶持二皇子。” 陈琬琰沉默的望着他,似乎想从他那张假的不能再假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然而他心理素质很好,除了面色暗黄,并无任何表情。 “太子注定是要被废的,你嫁过去只有死路一条,断了你进东宫的路,何尝不是在救你,你现在与妹夫琴瑟和谐,也是父亲想看到的。” 要不是李珩曾推测陈琬瑛是想要她的命,她就信了这人的鬼话了。 若没有赵瑾瑜从中周旋,她已经被陈青岩放弃了,还想把锅甩到陈青岩的身上,真是恬不知耻。 她与陈青岩修复关系的事情,他应该还不知晓,这般有恃无恐,估计是认定自己是个弃子了。知道做过的事情瞒不住,为了让她消停,才决定和盘托出。 “这么说你们还是为我好了?” 陈明真咧嘴笑道:“那是自然,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她点点头,说道:“那就请你约束好陈琬瑛,若是再来害我性命,就不是帮别人固宠,我会自己爬上二殿下的床。” 如果她们姐妹必须要死一个,那么她选择陈琬瑛死。 第324章 伽南香气 陈明真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她竟然敢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但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算是应下了。 他今日也看出赵锦锋对她有那么几分好感,要不然也不能因为她捣乱冷落了陈琬瑛,现在正是拉拢陈青岩的重要时刻,以他的心机不该做这样糊涂的决断。 李珩坐在马车上却十分的吃味,低声说道:“夫人连个荷包都不给夫君做一个,却给二殿下做护手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绣花!”她说着斜了李珩一眼,“我不是早就让人给你做了护手套,也没见你用过。” 护手套暖和是暖和,就是束着手指不舒服,做事也不太方便,他戴着不习惯也就不再纠结。 “回府或许要让夫人受点累。” 陈琬琰轻嗤一声,“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为夫都躲不过,夫人怕是也难躲的开。” 陈琬琰眸光闪了闪,自从确定他偏向了三皇子,她便料到了拦不住王嫣然,想必是这几日她不在府中,二皇子因为她出了风头。 而李家是最先知道她的想法的,却没让三皇子占到先机,三皇子定然是不爽的,对他施压也是意料之中。 她实在想不出宣平侯府究竟有什么把柄在三皇子手中,她以为上次的书房谈话足以打消他们的顾虑,可宣平侯的嘴依然很严。 李珩明显也不是好惹的主,就目前看来他也并不是对三皇子言听计从。 “小侯爷都做什么了?”既然李珩选择了当顺从的白脸,她就得去演那个逆反的黑脸。 去解决问题之前还是要将话都问个清楚。 “什么都没做。” 她咀嚼着他话中的意思,半晌之后才颔首道:“我知道了。” “我答应过你,便能做到。” “什么?”陈琬琰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不明就里,见李珩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炯炯的望着她,她略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你和东宫的那位殿下处的不错。” 李珩声音不大,却让她身子蓦然僵住,许是做贼心虚,她竟有点不敢直视他的双眸,袖中的手被他牵住,她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慢慢传至她的手心。 那温度正慢慢的灼烧着她的心,她猛然将手抽回。 “他对我无敌意,我自然也敬之。” 李珩扯了扯唇角,他与她靠的近,她身上那股伽南香气丝丝缕缕的飘入他的鼻中,垂眸望向她被广袖遮住的手。只是牵过她的手,伽南香的气息便也染在了他的手掌心。 他忽然想起那日同她一起进宫,东宫那位就等在宫道上,看似若无其事,可谁又知道他抱着什么样的心思站在那里呢。 陈琬琰与他有长达十五年的婚约,他真能这样大方,将自己的太子妃就这样放掉吗? 若真放得下,那日他便不会守在那里。 “陈四公子同你说了什么?” 陈琬琰眼神冷凝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让我少去给陈侧妃添堵。” 李珩颔首,他从许承颐的话中也听出了点儿意思,那夜若不是她要夜探侯府,估计也躲不开那场刺杀,虽然她将事情压下,却并没有瞒着他。 从她的行为里,也不难猜出她怀疑刺杀她的人是陈琬瑛,应当不是怀疑,而是十分肯定。 按理说陈琬瑛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却为何这般执着的想要她的命,他拧着眉头沉思。 二人回了宣平侯府,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和宣平侯夫人。李珩又留陈琬琰在他院子里睡了个午觉,二人才分开。 陈琬琰刚进阆苑,丹云几个人便迎了上来,她望着欲言又止的丹云,安抚的说道:“府中的事我都知道了,不用担心。” 丹云见她并无异样,松了一口气,替她解下披风,说道:“今日二殿下过府,送了小姐一盒水玉,奴婢替您收起来了。” 赵锦锋他送来的东西定是好的,她把玩着那块水玉印章,饶有兴趣的说道:“取来我瞧瞧。” 丹云应声取了个红匣子过来,打开放在陈琬琰面前的矮桌上。 陈琬琰伸头看了一眼,纵然知道肯定是好东西,却还是被闪了眼。水玉晶莹剔透,闪着盈盈亮光,她捏了一颗举起看了看,闪着泠冽光芒的水玉,越看越喜欢。 丹云见她喜欢,乐呵呵的说道:“小姐要是喜欢可以打套首饰头面。” 陈琬琰点了点头,“先收起来,等得空去遗珠阁选几个花样子,顺便选些首饰。” 快过年了,她琢磨着给宣平侯府的女眷们送套头面和新衣,还有她丹云她们四个也每人选几样。 “最近那人可有动静?” 彤霞摇了摇头,“很老实,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自从陈琬琰知晓她和彤云是作为赵瑾瑜侍妾的存在,她去皇陵二人就识趣的没跟着,老老实实的替她守着阆苑。 她们已经查出那夜下迷药的人是谁,陈琬琰不让打草惊蛇,想揪出与她里应外合之人, “那人自从上回偷偷在熏香里添麝香,便一直安分的做着分内的事,也没和可疑之人接触。”彤霞道。 陈琬琰想把潜藏在侯府里的细作一举拔除,是以侯府现在仍是戒严状态,阆苑更是加强了防守,也并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带进阆苑的。 可显然一味的戒严,对细作的限制好像并不大,他们出不去,却有高手能悄悄的进来。 除了皇室之外,勋贵世家府卫人数都是有严格的规制的,律法更是明令禁止培养暗卫死士私兵。 豢养死士暗卫私兵要消耗巨大的钱财和心力,一旦被发现就会以造反谋逆罪论处,所以勋贵世家对养这些都讳莫如深。 他们大多是花重金聘请江湖客,便是偷偷的养起,养的数量也有局限,便是皇子手中的暗卫人数都不会很多,否则早就被皇帝端了。 而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一般是不会进高官府邸杀人越货的,要不然高官人人自危,朝廷早就乱了,所以只要有目标想要排查并不难。 可她却查不出陈琬瑛派来取她性命人的蛛丝马迹。 那人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若不是她的被子上的洞提醒着她那人曾来过,她都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第325章 谁在帮陈琬瑛 她并不认为陈琬瑛有养暗卫的能力,若她真养了暗卫,赵锦锋不会没察觉,他应当不会容许自己身边藏着这么一个祸患。 她也不认为陈琬瑛能把手伸进宣平侯府,李珩救她时就知晓陈琬瑛要除掉她,不可能对陈琬瑛没有防范,不会轻易让她送人进来。 能进她院子的人都是经过筛查的,并不容易收买,至少在进她的院子前是没有异常的,至于进她院子之后,她的人盯的紧,她查出中毒之后阆苑的人都换了,侯府戒严,她们也没有机会被收买。 到底是谁在帮她? 她抓到的内奸是个家生子,家生子全家的性命都在主家手中,与主家可以说是荣辱与共的存在,背主的几率很小。 如果不是被人威逼利诱才下的迷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很早就在宣平侯府布局了。 而且那个家生子到目前为止表现的都十分镇定,因此她果断推测,并不存在威逼利诱,而是这些人在一二十年前就被他们真正的主子安插进来了。 细作不知道已经在侯府经营了几代,很难究其根源,一直这样圈着,她们小心谨慎更是难查。 宣平侯府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人这样大动干戈? 陈琬瑛在十几二十年前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理由在宣平侯府安插细作。 可是那些人又为什么帮她呢? 年关将至,一直封着侯府不让人出去并不现实,府中的大多数家生子经过几代人的积攒,都在外置办了家产,不当值的时候都不住在府中,年节肯定要放他们出去一家团聚的。 堵不如疏,侯府的大门迟早要打开。 也许打开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彤霞见她一动不动的坐着,轻声问道:“主子是不是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陈琬琰摇了摇头,对丹云说道:“去将布庄的账本拿来。” 她坐着查了一下午的帐,再抬头夜幕已悄悄降临,屋里屋外早已点了灯。揉了揉酸疼的脖颈,最近她确实狂赚了一笔,比她预估的还要高出三成。 奸细刺客带来的不愉都被金钱化解,让她心情舒畅了许多,那些欺辱她的贵女们没少为她的赚钱计划做贡献。 “摆饭。” 用过饭,叫人打了热水准备泡个热水澡,估摸着今日李珩是不会来了,便叫人将院门落了锁。 他既然提前给她通了信,又留她在他院中午休,刻意将她明日的时间空出来,今夜想必要去王嫣然那里安置了。 只有这样才能将矛盾激化。 想到他说后日一起去庄子,估计明天闹的可能会有点凶,应当会爆出让她很难堪的事,后天他会假装作哄围着她转,回来再继续冷着王嫣然。 他应当不是想冷着王嫣然,而是不想让王嫣然出黑心苑。 是圈禁,也是保护。 自从那日在花园中二人针锋相对之后,他内敛的锋芒就有些外露。 彤霞给她添了些热水,提醒道:“主子已经泡了两刻钟了,是否要起?” “再泡会儿。”泡在热水里有难得的轻松。 “你觉得小侯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彤霞被她问的一愣,想了想说了两个字,“大智。” 陈琬琰睁开眼睛,笑着问道:“何以见得?” “他做事胸有成竹,有一套自己的章法,可见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陈琬琰很认可彤霞对李珩的评价,李珩并没有他表现的那样简单,他利用自己的时候,却也可能意在蒙蔽。 明天的戏到底是演给三皇子的,还是做给她的,是不是局中局,她一时也有些分不清。 真亦假时,假亦真。 那天夜里,他对王嫣然的着急不似作伪,一个人一瞬间做出的反应,是出于本能,是没经过大脑的。 就如那日,火燎了她的裙摆,赵瑾瑜不顾世俗的眼光冲过来救她是一样的。 莫名想起赵瑾瑜,她有些发怔。 “你家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彤霞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顿了顿,“奴婢没在殿下身边伺候过。” “你不用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殿下是个好人,主子不妨试着去了解看看。” “我是个已婚妇人,了解他作甚。” “奴婢斗胆,想替殿下抱个屈。” 陈琬琰轻笑了一下,“你说。” “殿下对主子是极好的,主子不该伤了殿下的心。”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从我踏进李家大门,就与世子脱不开关系了。” 彤霞默了默,沉思片刻说道:“殿下待主子是不同的。” 没有一个男人可以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与别人同寝,可即便知道她同李珩圆了房,赵瑾瑜依旧对她不变,这份情意她看在眼里,心里是羡慕陈琬琰的。 陈琬琰静默了两分钟,或许他是因为和自己有过一次,因为责任心才对她有的执着,她早就知道赵瑾瑜是个责任心很强的人。 他就像景睿帝对他的评价一样好,龙章凤姿,如果没有那一夜,他根本就不会多看一眼平凡的自己。 而他,让人看上一眼,便能沦陷。 “起。” 彤霞拿了干巾子将她裹了,替她绞头发。 “陆久的伤好点了吗?” “陆久大人的伤好了许多,只是一时半刻还回不来,殿下另外派了人来。” 陈琬琰虽未看到陆久的伤口,可也知道他伤的极重,只怕是需要好些日子才能养着好。 “给他送些补药过去,让他安心养伤。” “主子不用担心,殿下都安排好了。” 陈琬琰抿了抿嘴,毕竟是因她受了伤,她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黑心苑就闹了起来,陈琬琰睡的迷迷糊糊,被彤云叫了起来。 “主子,黑心苑守门的常婆子求见。” 第326章 再见王嫣然 陈琬琰闭着眼动了动干涩的眼珠子,半晌才睁开惺忪的睡眸。 王嫣然简直不敢相信陈琬琰竟然这么能沉得住气,李珩在她离府的几日皆宿在她的院子,她竟然无动于衷。 甚至午间同她在前院缠绵之后,晚间又歇在她的院中,按照陈琬琰那性子她不该打上门来吗? 她甚至特意让人将李珩宠幸丫鬟的事儿传给了她的贴身丫鬟,她竟然没有气冲冲的冲过来,简直是不能理解她的爆点。 怀疑的问翠怜,“你确定通知到了吗?” 翠怜信誓旦旦的回道:“是奴婢母亲亲自和阆苑守门的聂婆子说的,她和丹云关系好,肯定会告诉丹云的。” 陈琬琰昨日在宫里头和赵瑾瑜来了个亲密接触之后,哪里还有空管她作什么妖,若不是李珩特意交代了,她就是闹破了天,也懒得去搭理她。 反正把她关在黑心苑,她出不来,也不能言语蛊惑人。 她指着妆奁上的一副珍珠金头面,对彤霞说道:“给我挽个发髻。” 彤霞看了下那头面应当是新的,上头的珠子颗颗饱满,一看就不俗,她因在孝期几乎都是素着发,平日里只一根坠着珍珠的素白发带做头饰。 今日特意挑了这套大方得体的珠翠金丝头面,配着一身玄衣端的是华贵庄重。 彤霞的手很巧,不多时就替她梳好了发,又替她上了妆,赞道:“主子打扮起来也是顶好看的。” 陈琬琰看了眼镜中人,笑了笑,确实比不打扮精神几分,顶好看却真谈不上,她心情舒畅,不吝啬的夸奖了彤霞几句。 “也就是你手巧。” 她取了玉契递给彤霞,彤霞愣了一下,问道:“主子要戴这个?” “怎么了?” 彤霞神色古怪的摇摇头,替她将玉契挂在腰间,又为她整理了一下裙摆,刚整理完,丹云和彤云就来了。 丹云今日要出府替她巡铺子,彤云接替彤霞跟着伺候,她若有所思的问道:“丹霞的伤口愈合了吗?” 上次丹霞出门伤口又裂的不成样子,她回府还未见她,应当是伤势又严重了,否则以她那慎重的性子,能爬起来不会不出现。 “她那伤口反复开裂,这几日又反复的起热,身体虚弱的很,恐得在床上再躺些日子了。” 陈琬琰微微蹙眉,伤口反复裂开很容易感染,感染发炎会引起发烧,一直发烧这兆头并不好。 “府医来瞧过吗?” “瞧过了,伤口有些地方出了脓,府医已经替她清理干净了,眼下只能仔细养着,不能再开裂了。” 彤云说完,欲言又止的看着她,陈琬琰莫名其妙的问道:“有话说就是了。” 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彤云说道:“府医说她心有郁结。” 陈琬琰手上的动作一顿,将汤匙放下,说道:“许是憋在屋中闷的慌,胡思乱想,你们都是我跟前贴身伺候的,关系亲近一些,下值了多去陪她聊聊天解解闷。” 那日彤云没跟着出去,而是自己蹲守在府中捉鬼,外面发生的事她都是听彤霞叙述的,丹云这几日一直和丹霞别扭着,一句话也不肯同她说。 彤云叹息着应了,她原本以为是陈琬琰自己作没了姻缘,又和太子殿下纠缠不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最大的受害者,而丹霞竟然是那个罪魁祸首。 陈琬琰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错是环环相扣的,今日的局面也不是一个人能主导的。” 彤云疑惑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叫她拿这话去开解丹霞。 陈琬琰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饭,若不是黑心苑那边闹的太过,她还想再多睡会儿,再将王嫣然晾一晾。 她将自己的事情安排完,才带着彤云和郑山去了王嫣然的院子,常婆子一脸倨傲的跟着她,彤云皱了皱眉,见陈琬琰慢慢悠悠的往前走,也就没说话。 孙涪带着人在黑心苑门口守着,看到常婆子脸色变了变,给陈琬琰行了礼,便将门打开了。 陈琬琰进了黑心苑,就见翠怜背对着大门跪在院子的正中。 常婆子见状连忙跑了过去,“我的好姑娘,地上凉,你这样跪着世子爷要心疼的。” 陈琬琰看也没多看她一眼,路过她便要往正厅走,却听翠怜倔强的说道:“世子爷说只要少夫人同意,便纳我做妾。少夫人心软,我不愿世子爷为难,想自己求求少夫人。” 陈琬琰脚步未停,常婆子却一个健步拦在她面前,狂妄的说道:“既然是世子爷的意思,天寒翠怜身子娇,少夫人便全了世子爷的情意。” 陈琬琰冲郑山做了个手势,郑山就将常婆子押到了翠怜身边,让她们母女二人跪在了一起。 常氏欲起身,却被郑山拿剑鞘按在了地上。 彤云将棉帘掀开,陈琬琰进门就先去瞧原先摆牌位的地方,只见那地方摆了一块新立的牌位,她唇角微微上扬,讥讽的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王嫣然没说话。 她静静的站着,不知何时修炼了通身的气派,王嫣然瞧着她的样子惊了惊,二人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最终还是王嫣然先憋不住了。 “听说丁兰还活着。” 陈琬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丁兰还活着的事黑心苑里只有翠怜知晓,她既然投靠了王嫣然自然要拿这事儿来投诚。 “你还真是心软,可这偌大的宅院中最不需要的就是心软。” “你今日闹这么大动静,就为了话家常?” 王嫣然玩味十足的望着她,“你对丁兰的心软,造成了翠怜的背叛,这滋味不好受。” “亲手把她送到小侯爷床上,不好受的是你。” 王嫣然水蓝色的衣裙将她衬托的如空谷幽兰,一身的典雅书卷气浑然天成,内敛中透着些许诱惑。 那衣料并不算太好,绣纹不多也不精致,却也比一般的姨娘穿的要体面一些,自从行纳礼那日呵斥了她衣着越界,她便再没逾越过了。 她有书香门第的傲骨。 王嫣然低低笑了几声,姿态优雅的起身,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的身上。她那眼睛含了盈盈笑意,却不达眼底,陈琬琰甚至从她的眼眸中瞧见几道森森寒光。 “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你也不见得有多招人喜欢。” 王嫣然挑了挑眉,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反唇相讥,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京都的贵女都讨厌你吗?” 第327章 人性心底的丑恶 陈琬琰淡漠的扫了她一眼,不就是因为她和陈琬瑛一直散布流言黑化她吗? 王嫣然姿态端秀淑雅,脚步轻盈飘逸,慢悠悠的围着陈琬琰转了一圈,声若涓涓细流不缓不急的说道:“谁愿意被一个长在乡野,不知礼教的女子压了风头呢,你若成了太子妃,京都的贵女都要尊着你,可你看看你那一身匪气,有哪点能让人以你为尊呢。” 王嫣然巧笑傲然而立,笑盈盈的继续说道:“所以呀,你那好长姐,随意挑拨两句,京都的流言才会在勋贵圈传的又快又广,因为她们要合起伙来把你拖下太子妃的位置呀。” 陈琬琰冷冷的看着姿态婀娜,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柔弱娇媚的王嫣然,她知道流言蜚语是陈琬瑛的手笔,一直以为京都的贵女不愿意与她交往是因为她名声不好。 万万没想到,融不进尊贵圈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她身份尊贵又没长在京都,多么可笑的理由。 难道就因为原主没有生长在这个圈子,她们不愿意自己的高贵身份被人压低,就要毁掉别人的一生吗?如此小肚鸡肠,心思恶毒,这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贵女吗? 她们难道不知道她们在她面前收起了娇女该有的贤德,露出了心底的丑恶吗? “一但你与太子的婚期定下,你就成了京都贵女之最,让京都那些习惯了被恭维的贵女们,去恭维一个肥足大脚的乡野丫头,你认为,凭你配吗?” 陈琬琰无语的提起裙子看了眼自己的脚,就她这尺寸在现代也就穿个三十五码的鞋,除了有些胖呼呼,哪里大了。 她还觉得她们那三寸金莲丑呢。 “你这样走路都会将禁步摇响的女人……”王嫣然声音停住,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腰间的玉契,原本轻盈飘逸的脚步,忽然凌乱,瞪圆的双目似是恍惚,又似惊愕,像看到鬼似的盯着她腰间挂着的玉契,“这……这……” “这玉佩你哪里来的?” 王嫣然双目的火苗逐渐凝聚成火球,似是要喷出将陈琬琰烧成灰烬。 陈琬琰低头看了看腰间代表皇家的玉契,冷漠的神情中透着浓烈的得意,语气坚定冷冽。 “如果把我拉下太子妃的位置,让你们这些所谓的贵女很得意,那我也不介意让你们看清楚,我这不知礼教的乡野丫头,就算不是太子妃,你们这些人自诩尊贵的世家女也得尊着我,敬着我。我祖上是圣祖皇帝亲封的亲王,三代而降,至家父仍是郡王。” 陈琬琰松开把玩着玉契的手,学着王嫣然的样子围着她转了一圈。莲步半迈,腰身轻摇,身姿妙曼娇而不媚,端庄沉稳,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腰间的玉契安静的压着的微动的裙摆,头上步摇丝毫未晃,清俊济楚,簪星曳月,顾盼间星眸流转,她这样普通的样貌竟然也能耀眼夺目。 她的脚步在王嫣然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停下,一双漆黑严肃的眸子如望不见底的深渊,凝视着王嫣然。 “我父亲常年驻守凉州,安定边疆稳定,保卫国家疆土,我是他亲自教养出的女儿,不是你们口中的乡野丫头。我们陈家世代忠良,将门之风教我做人磊落坦荡,我虽不喜墨守陈规,却也不是你们口中的匪气,我绝不允许你们辱我陈氏门楣。” 她今日特意上了妆,淡扫蛾眉如远山,明眸善睐,顾盼生灵韵,如樱的朱唇轻启,露出洁白的皓齿。 发髻梳的一丝不苟,戴了一套珠翠金丝头面,配着华贵庄严的玄衣,竟也让她脱了平凡的相貌,变得迷人亮眼,果然人靠衣装,美靠化妆。 “那又如何,就算你爹是郡王,你还不是被京都贵女踩在脚底,就算你从皇家骗来了玉契,你仍是李家的媳妇,这辈子都嫁不进东宫。” 陈琬琰无语,皇家的东西也是她能骗来的? “真是可笑,你们以为遮住自己的眼睛,编造假象骗骗自己,再相互洗洗脑,我就能变成你们幻想中的乡野女子了吗?” 活成这样的世家贵女真是可悲啊,掩耳盗铃装睡自欺罢了。 琴棋书画、插花、女红、马球、投壶、茶道、香道,这些世家贵女自小就学的风雅她统统不会,也不怪她们有这么高的优越感。 可这优越感她们可以用来炫耀,为自己增彩,却不能是催生她们伤害别人的武器。 “可笑的是你,连你长姐都厌恶你,嫌弃你,你回凉州老实呆着就是了,却来毁我的姻缘!”王嫣然恨恨的说道,整个人激动的仿佛被过了电猫,炸着一身的猫尖声叫嚣。 “你是想挑拨我和陈琬瑛的关系吗?” 王嫣然被她识破,也不再装模作样,抖平竖起的毛,语气瞬间恢复了平静。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若不是她,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 “而你就是李珩的世子夫人,你是想说这个吗?” 王嫣然别开脸看向一边。 陈琬琰冷笑着说道:“即便是没有我,你也嫁不进宣平侯府,若李家真想娶你,凭你们两家的交情,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迎你过门了。” 从李珩救她到赐婚,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二人都是适合婚嫁的年龄,既然郎情妾意,为何不订下婚约,早日完婚。 若是他们二人成婚,景睿帝又怎会将她指婚给李珩。 只怕是宣平侯宁愿陈琬琰进门,也不愿意与王家结亲。只要和王家结亲,他就又回到了三皇子夺嫡的大船上,宣平侯好不容易远离三皇子,又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呢。 “你也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清楚的很,你不甘心的不是我嫁给了李珩。” “你不甘心的是,你爹的填房,你的姨母的女儿,你同父异母的妹妹,不但嫁给了三皇子,还从侧妃变成了正妃。” 她气的是本该是庶出的妹妹,却比她命好。 第328章 旧怨 王嫣然的生母大郭氏未出嫁时便喜欢折磨小郭氏,只因小郭氏的生母是个受宠的姨娘,她出嫁时硬要郭大人将小郭氏陪嫁到王家为妾。 小郭氏的生母不愿意女儿为妾,苦苦哀求郭大人。然而郭氏惯是个会装大度的,她动之以情的劝说郭大人,以丫鬟终归是外人,自家姐妹才一心,以后和小郭氏能相互帮衬为由,劝说郭大人。 当时的景睿帝还是皇子,因为娶了沈兰势力渐起,郭家投资太子被拒,决定转投资景睿帝,送了个女儿给他,二者就算结盟了。 当年的郭家势力并不大,郭贤妃刚进府的时候只是个有品级的媵妾,皇子府的竞争十分激烈。 当时还是皇子的景睿帝到处结盟,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声望越来越高,郭家受了他的提拔,跟着还是皇子的景睿帝到处立功,赢得最终的胜利一起鸡犬升天。 王家老太爷寒门状元出身,因为他不参与党争,颇受先皇看重,但因出身寒门仍然很难晋升。郭大人为了郭贤妃的前程,努力说服王老太爷择天从龙,争取到了和王家结亲的机会。 也因为有了王家的支持,许多保持中立的朝臣都倒向了景睿帝,景睿帝顺利突出重围,没多久就气死了先皇,登顶大位。 整个过程,郭家可以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景睿帝也知恩图报,登基之后就册封郭侍妾为四妃之一的贤妃。 原本门第不显的郭家,一飞冲天。 郭家争取王家的重要阶段,郭老爷当然不能让别人和他家抢王林,考虑到庶女难嫁高门,小郭氏又性格软弱,不如跟着自家姐姐一起嫁去王家,有亲姐妹照应也能少受委屈。 他想就算大郭氏不受宠,小郭氏柔柔弱弱的,俩人两种性格,总有一天王林能喜欢,便允了大郭氏的请求。 小郭氏的姨娘在郭大人面前是个装柔弱的,对郭大人向来柔顺,一听女儿要去给大郭氏当陪房,当下就哭的差点断了气,将大郭氏母女骂了个狗血淋头。 声称她们母女一直受大郭氏母女迫害,忍气吞声,死活不愿女儿为妾。 大郭氏母女一听就不乐意了,反咬一口,问道:“既然我们母女欺辱你十多年,你为何从不跟老爷告状。” 一句话堵住了小郭氏姨娘的口。 她是陪嫁丫鬟出身,身契还在那母女手中,又只有小郭氏一个女儿,惹恼她们随时都能被发卖了。 她在郭家因为受宠,小日子过的比当丫鬟时候滋润多了,自然不愿意再被卖掉,因此受了责难也不敢吭声,此时竟然因为这个原因吃了个哑巴亏,有口难辩。 郭大人对她心生失望,又被大郭氏一哄,认为她口口声声的爱意都是为了过富贵日子,哄骗了他小半辈子,大郭氏生母趁机买了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送给了郭大人做姨娘。 那二人在郭大人面前说小郭氏的姨娘自私自利,享了郭家的富贵却不为郭家着想,郭大爷对小郭氏的姨娘失望透顶,他得了美妾又见妻子贤惠大度,心生愧疚从此对妻子言听计从,小郭氏的生母就此彻底失了宠。 最终小郭氏也没能逃脱陪嫁进王家的命运。 小郭氏随大郭氏嫁进王家不到一年,小郭氏的生母就被大郭氏的生母发卖了。 新纳的两个妾室也不敢作妖邀宠,安分守己的呆在郭家,直到许多年后,郭大人去世,大郭氏的生母让她们自己选择了去留,二人皆未生育不愿守寡,拿了银子离开了郭家,另谋出路去了。 小郭氏在大郭氏手下讨生活十分不易,知道自己的生母被卖,变卖了嫁妆替她赎了身,却被大郭氏知晓了,她偷偷的找人将小郭氏的姨娘拐走了,还给小郭氏留了句话,声称她母亲和人私奔了。 小郭氏日日伤怀啼哭,惹的王林不喜,后来还是她身边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见她可怜,就偷偷去打听姨娘之事,将自己打听来事告知了小郭氏。 小郭氏一听母亲是被大郭氏找人拐走的,想起大郭氏这半生对她的欺辱,再怯弱的人也变成了钢铁侠,于是她从不堪一击的茅草屋,一夜长成了钢筋混凝土造就的摩天大楼。 她清楚自己不是大郭氏的对手,就只能从王林身上下手,她收起了哭哭啼啼的,日日去大郭氏身边请安侍奉,就是为了能见到王林,与他重修旧好。 后来大郭氏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王林,才叫她抓到了机会。王林见她不再啼哭,也就日日睡在她房中。 新皇登基,普天同庆,王家大老爷寒门出身,虽然得先皇的宠,但他在翰林院职位并不高,因在重要的关头押中了宝,未受到皇权更替的影响,还得到了新皇重用,一路扶摇直上。 王林进士出身,仕途顺遂也是春风得意。 大郭氏的胞姐封了贤妃,郭家又有从龙之功,风头越加强盛,她有了靠山,加上身子不便,也懒得管和小郭氏腻歪的王林,只等日后产下婴孩再收拾小郭氏。 不过二月有余小郭氏便查出怀了身孕,同时也迎来了她人生重要的转折点。 皇长子赵锦琪中毒殒命,震惊朝野。 景睿帝将此事交给了王林查办,王家亦下令不许有人议论此事,以免招惹祸端。 小郭氏担忧大郭氏加害她腹中的孩子,便收买了大郭氏的院里的丫鬟与她议论此事,果然惹的王林大怒,将大郭氏禁了足。她这才敢告知王林自己也有了身孕的事情,过了没几日,大郭氏对皇长子不敬的言论竟然被人告去了京兆府。 宫里的郭贤妃也因此失了宠,王林被罢了官,王杨被贬外放至遂昌,王林便跟着王杨去了遂昌县赴任,直到大郭氏快生产才回了京都。 因为大郭氏险些害了王林仕途,她活着就是景睿帝心口的一根刺,也确实影响到了王林的仕途。 在郭贤妃隐晦的授意下,王家老夫人便在她产后动了手脚,她生下王嫣然不久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归西了。 小郭氏被扶为正妻,流言传至京兆府之事乃是王老太爷所为,王林因此对大郭氏心中有愧,格外的宠溺王嫣然。 大郭氏死后,贤妃复宠,王林很快便官复原职,而后因他办事周到妥帖,有身居要职的父亲和郭家,一路畅通无阻高升至正四品的中书侍郎,入狱前朝廷正在考虑将其擢升为正三品的右相,中书令。 三皇子有意同王家亲上加亲,王嫣然虽是嫡长女却是无生母兄弟的孤女,经过考量故而纳了小郭氏的女儿为侧妃。 小郭氏的女儿也是个命好的,嫁过去不到一年三皇子妃就离世,原本郭家想再嫁个女儿给三皇子做续弦,却因陈琬琰中了血封咽之事被曝出,三皇子有求于王林,便扶小郭氏的女儿当了正妃。 “有人告诉了你这件事,所以你恨小郭氏,因为你认为三皇子妃的位置原本是你的。” 第329章 天道好轮回 陈琬琰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兴奋的,立马就让人编写成了话本子,这曲折离奇的后宅阴私,可比寒门书生高中抛弃发妻,另娶高门女有意思多了。 不出她所料,一经上市果然让她大赚了一笔。 王嫣然阴沉着脸,确实是三皇子告诉她,他心悦的人是她,可因她心系李珩,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娶了小郭氏的女儿。 她才是他心中的三皇子妃。 他说自己不喜欢小郭氏的儿女,是因为小郭氏用流言害死了她的生母,他很心疼她,希望她能幸福。 可是他退而求其次娶了小郭氏的女儿,她却没能嫁给李珩。 二人也就此错过了。 如果曾经王嫣然很喜欢李珩,那么从李珩被赐婚的那一刻,她身为贵女的骄傲就不允许她再作践自己。 她也因为三皇子对她的情根深种,而移情三皇子。 三皇子承诺了不会负她,他也确实将小郭氏的女儿禁足在偏僻的院子,时常会接她去皇子府幽会,三皇子为她留了皇子府最好的院子,甚至她可以随意进出他的院子,不管寝殿还是书房都不会有人拦她。 他说现在不娶她进府是为了她好,万一他夺嫡失败,这一府的人都成了牺牲品,他只想他心爱的姑娘一生平安。 三皇子说留着小郭氏的女儿也是为了她,正妃之位不能空置,便让小郭氏的女儿先替她占着正妻的位置,避免其他支持他的朝臣和郭家向他施压,觊觎属于她的位置。 日后他登上大位,就从承天门的中门迎她当后宫之主,小郭氏的女儿也任凭她处置。 承天门的中门只为皇帝开,皇后也只有新婚那日得了皇帝允许才能开,赵国开朝至今从未有女子走过承天门。 他们早已合二为一,三皇子为她着想,她也愿意在他夺嫡的路上帮他谋划,铲除异己。 “你想为你的小三郎守身,所以让翠怜爬上了李珩的床,还是想搞点刺激的和翠怜一起带李珩玩双飞?”陈琬琰感觉自己有点心疼李珩,她离开前可得给他好好挑个能过日子的女人。 “你已经和李珩睡过了,就算再守着又能如何呢,他还会要你吗?” 不就是挑拨离间,戳人心窝吗,她也会。 “不干净了就是不干净了,再守着也不干净了。” 王嫣然敢给她下媚药,她就要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让她也尝尝诛心之感。自诩贵女又怎样,王嫣然根本就没有节操,更不会为了三皇子守身,让翠怜爬床不过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从他进入你的身亻本里,你就再干净不了了。” 她欣赏着王嫣然像个变色龙一样,脸色变来变去,只觉得通体舒畅。 她想用翠怜来恶心她,她怎能让她如愿呢。 “你以为王林为什么要让李珩睡了你,就是因为他想断了你对小三郎的念想,好好过日子。” “既然你不愿意好好过,那你就折腾。” 王嫣然痛苦闭上眸子,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将她的声音隔绝在外。她需要冷静,不能再受她的影响,她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惜成全了翠怜那个贱丫头,就是为了和李珩重拾昔日情谊,让她能在宣平侯府出入自由,而不是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束手束脚。 利用李珩引她过来,也是为了挑拨她和陈琬瑛,还有李珩的关系,不知怎么回事反倒被她挑拨了! 她竟然受了她的引导,将自己想好的设定都带歪了。 她想说的都未说出,怎么会这样? 陈琬琰见王嫣然捂着耳朵阴沉着脸,知道戳中了她的痛处,敛眸轻挑了下唇。 “你真可怜,被人耍的团团转,还以为找到了真爱,把你关起来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这么倔呢,非要自寻死路。”陈琬琰悲悯的看着她。 三皇子给王嫣然虚构了一个那么美好的未来,却不知是他的生母要了她母亲的命。 王家老太爷不愿王林插手血封咽的案子,就故意让人把郭氏乱议皇长子中毒身亡之事,捅到了政见不合的对手那里,让人告到了京兆府,借此送走了王林和王杨,直到京都安全了,才让王林回京。 此事连累宫中的郭贤妃失宠,郭家怕失了圣心,为了给景睿帝交代,便舍弃了王嫣然的母亲大郭氏。 陈琬琰委实佩服王家老太爷的高瞻远瞩,这一举动将王林和王杨从血封咽的案子中剥离出,也让手脚干净的王林复官后的仕途顺遂。 十八年前皇长子中毒之事,或许王林不清楚,但是王林的父亲是一定知道内情,或是参与其中的,否则他不会将王林和王杨送走。 景睿帝将案子交给王林,本就是建立在信任与提拔的基础上任命的,王老太爷不惜堵上王林的仕途也要将他送走,说明他很清楚皇长子中毒的内幕。 他不想让王林开罪下毒的人,更不想让他当下毒人的替罪羊。如果和下毒的人一起掩盖证据,做假证陷害对手,一旦东窗事发,王家满门就要一起陪葬。 和这比起来,让王家退出此局才是最明智的,将事情闹到京兆府,就是为了避祸。 可是王家老太爷一定想不到,时隔十八年,王家还是折在了血封咽上。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郭家到底是怕失了圣心才处置了大郭氏,还是为了掩护毒害皇长子的凶手才配合王家做了个局,借此转移景睿帝对郭家的注意,洗清郭家的嫌疑,除了他们自己没人清楚。 但她知道的是,贼喊捉贼是最好混淆视听的办法。 也或许郭家对王老太爷所做之事并不知情,只是迫于形势顺水推舟罢了。 不管真相如何,大郭氏都是被郭贤妃和郭家推出来顶罪无疑了。 第330章 人菜瘾大 有了这个推测做支撑,那她便可以反推论,顺利把郭家和郭贤妃和王家捆死在一起,王家与郭家为姻亲,事关全局,非关系密切之人不可能知晓。 做一个简单假设,王家对此事并不知情,景睿帝命王林查案,王林怀疑到了郭家,郭家为了自保隐晦对王老太爷说出此事,请他劝说王林做假证据,诬陷他人,找出一个替罪羊。 王老太爷知晓了这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郭家的心狠手辣又恨又怕,人心隔肚皮,万一事后郭家为保高枕无忧,对王家斩草除根,那他王家就死的太冤了。 王老太爷不愿意用自家的富贵,填对方的窟窿,王老太爷就将王林和王杨一起送走了。 如果推论成立,往这个方向查补证据,十八年前的案子,就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只要有一丁点证据指向郭家,就能咬开一个口子。 那些人把王林推出来当替罪羊,阻碍大理寺往下查。不就是因为指向郭家的证据难寻,没证据就是污蔑皇亲国戚,动不动就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示威。 她将能想到的阴谋诡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举证自己推翻,把剧情设计的扑朔迷离,跌宕起伏,撰写成爆款书,卖去民间,他们总管不着了。 没证据就制造证据呗,总有一个猜测能戳中他们心里的鬼,扰乱他们的计划,就问他们怕不怕! 他们可以一次次的杀她,但能堵住悠悠众口吗? 她以王林和大小郭氏为原型编写的传记《曹伯府梦中迷魂》卖的可是相当的火爆,她正愁第二部题材不够呢。 把这个猜测写进画本子里,设计一个开放性的结局,捕风捉影的引导,才会让人脑洞大开。 然后便在书坊设个投票箱,挑选地点与时间,开设几场大型辩论会,配合刻意的引导,这个辩论风潮很快就能传遍大江南北。 便会有意难平的读者,会替她解读剧情。 书中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没有指名道姓,那些人想惩治书的作者和辩论会发起人就显得小题大做,不能惩罚就只能自己憋屈着。 就像她一样,没证据,即使知道下毒之人,也得憋着。 敢暗地里动手脚,她一定会让郭家留下让他们后悔的证据。 论制造舆论,就陈琬瑛那点手段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只是撰写和售卖需要很久,再快也要开春了,急不来。 开春天暖和,各种宴会聚集,也正是制造舆论的好环境。 她兀自想的出神,彤云指挥郑山将跪在门外吵嚷的翠怜和常氏押进了偏厅,翠怜嚷嚷着要找李珩告状,被郑山踢在腿窝俯跪在了地上。 陈琬琰回神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翠怜,“你以为王姨娘让你爬上世子的床,就是把你当心腹了?她不过是利用你来恶心我,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 翠怜抖成筛子,颤声道:“奴婢已经是世子的人了,求夫人成全。” 昨日陈琬琰回了府,李珩还是睡在了翠怜的屋子,让她更觉得自己得到了李珩的心,只是碍于她太彪悍才不敢给自己名分。 毕竟除了被关起来的王嫣然,她把周姨娘和桃姨娘都送进了大理寺,还有一个静姨娘也时常被她责罚,甚至要求李珩不能跨进她的院子。 跪在她身边的常氏求道:“我女儿已经没了清白,若是世子不收了房,无人敢娶,她还这么年轻,您这是逼她去死啊!” 彤云上去就甩了她两个响亮的耳光,将她两边脸打了个红肿,“是她自己不想活,与我家主子何干?” 陈琬琰十分欣赏彤云的彪悍,若是丹云肯定打不出这么响的耳光。 “你自己被人玷污了清白,心里扭曲,妒忌黄花闺女,我女儿可是清白之身跟的世子。” 常氏是一定要让翠怜留在世子身边的,这样她家虽还是奴籍,在侯府谁还敢对他们不敬,若是生下一儿半女,他们还可能全家脱了奴籍。 她继续说道:“世子娶了你简直是倒了大霉,这府中生养过孩子的婆子,谁看不出你新婚之夜就被人破了身子。” 翠怜也跟着说道:“世子爷就是知晓你不是处子,才要了我。” 彤云想去打她,被陈琬琰拦住,“让她继续说。” “主子……”彤云不安的看了她一眼。 陈琬琰佩服常氏和翠怜人菜瘾大,总想着耍心眼挑衅她,她语气不明的说道:“长了嘴不就是说话的嘛。” 常氏无所畏惧的说道:“老太太就是知道你被人破了身,才逼着世子同你圆房,你说王姨娘不干净,你自己干净吗?” 陈琬琰庆幸自己今日上了妆,如若不然,她现在的脸色可能会让这一屋子人都得意了。 脂粉遮住了她难堪,她以为她藏的很好,却不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你走路姿势一看就是被破了身子,你能骗骗没经验的人,可你逃不过我的眼。你第二日去给老夫人请安,走路姿势别扭,应该是被?&破瓜疼的。” 陈琬琰的思绪飘了飘,虽然赵瑾瑜对她很温柔,但也就那一回,解了药性就没再继续交流了。 只是这一回时间有些久,第二日走路多少有些不舒服。 常氏得意的看着她,“老夫人为了堵住府中下人的嘴,给你留着脸面才叫世子同你圆房。要让世人都知侯府娶了个不洁之人,丢的是侯府的脸,你要是不想闹的人尽皆知,就让世子收了我女儿。” 她也是和人闲聊,才知道老夫人是因为这个才逼着世子圆房。 “你要怎么闹的人尽皆知呢?”陈琬琰淡淡的问道。 第331章 治刁奴 常氏噎了一下,道:“我家世代在侯府为仆,与府中的奴仆,其他高门府上的奴仆都有交情,如果你执意要害死我女儿,我会让这些人替你好好宣传宣传。” 陈琬琰被她逗笑了,亏她想的出来,“你也知道你是奴仆?” “老夫人为了全我的脸面,能逼着世子爷同我圆房,她能让府中的奴仆传我的坏话?老夫人是主子,还是你是主子,你脑子不清楚,他们也不清楚吗?你活了这么大年纪怎么净长岁数,不长脑子呢。” 常氏一愣,被她堵的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辩论,抬头看向王嫣然。 王嫣然对陈琬琰说道:“难道你想让京都勋贵都知道世子娶了个被人玩过的女人吗,他因为你遭受了多少白眼,你就算不考虑自己的名声,也替他想想。” “被人玩过的只有我一个吗?”她敢让三皇子传她的流言,她就让三皇子沾一身洗不清的腥臊。 想用流言威胁她? 她的名声早就臭了,她能怕? 看着王嫣然脸色变得铁青,她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为难女人,偏偏这里的女人都不肯放过她。 李珩因为她遭受了很多非议,王嫣然也确实打到了她的七寸,无论如何为了李珩,她也不会将王嫣然和三皇子的事到处说。 可是她若这次妥协了,日后就会被她们拿捏住,难道要让王嫣然次次都以这个理由威胁她吗? 可是她若不妥协,王嫣然一定会让人散播她不贞的流言,她是无所谓,那李珩呢。 常氏见她沉默,就知道她怕了,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她跪的累了,索性坐在了地上。 彤云见她没规没矩,一脚踹在她的心窝,将她踹出了三米远,常氏被她踢的半天没能爬起来,趴在地上张着嘴喘着气,哈喇子流了一地。 翠怜发疯似的冲上来捶打彤云,被彤云一脚踢在腹部,踢飞到了常氏身边。 她强忍着痛的爬起来,拔下头上的银簪就要往陈琬琰身上扎,“你敢让人打我娘,我要杀了你!” 还未靠近陈琬琰,就被彤云又一脚踹在肚子上,跌回了常氏身边。 陈琬琰受现代教育,从不喜欢动手,可是她此时觉得揍人是那么的痛快,嘴角也忍不住噙了一丝笑意,“给你两个选择,一,你去庵堂,你家人送去庄子。二,收你做通房,你家其他人都卖出府,你选。” 就是因为她对丁兰心慈手软被翠怜瞧见,让她以为她是个懦弱好心性的人,她才敢轻易背叛,她和常氏才敢指着她的鼻子威胁。 在深宅大院里,心慈手软只能给自己埋下隐患,可她却跨不过心里那一关,那就是对生命的尊重,对法律的敬畏。 彤云急道:“主子,这处罚太轻了。” 刁奴欺主,今日若不要了常氏和翠怜的命,日后还如何驭下,况且若是常氏一家出了侯府,还指不定怎么编排陈琬琰。 “那你说该如何?”陈琬琰揉了揉眉心。 “当然是……” 杀了这俩刁奴! “我选通房!”翠怜害怕彤云胡言乱语,急声打断她的话。 常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翠怜,“你……” 翠怜生怕她乱说话,陈琬琰再听取彤云的建议改变主意,她低声劝道:“娘,我得了宠一定会将咱家人赎回来的,我若是当了姑子,你们都被送去了庄子,我们全家将来还有何指望?” 常氏被她点醒,又加上李珩确实连着几日睡在翠怜房中,可见是宠她的,连忙应了,她泪水涟涟的嘱咐,“闺女,你可要好好伺候世子,早点接娘回来啊。” 陈琬琰早就知道翠怜是个心眼多的,她指着常氏,“常氏违逆老夫人,辱骂本夫人,两罪并罚,按家规处置板嘴五十,打完再卖出府。” 翠怜抱住常氏,道:“我已经同意了你发卖我的家人,你不能打我娘!” “你一个奴婢,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彤云上前就给了翠怜一巴掌,“便是你也卖得,就是打死你也不会有人拦着。” 翠怜闻言身子一抖,随即梗着脖子指着陈琬琰说道:“我是世子的人,她不敢打死我,她若打死我,世子爷不会放过她的。” 陈琬琰轻笑了一声,“你真自信。” 若今日不是李珩叫她来的,她就信了她的鬼话。 翠怜将常氏扶起,细腰杆子挺的笔直,指着她厉声吓道:“有本事你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 “那你选个手指头出来。” 翠怜伸着右手食指对她勾了勾,得意的看着她。 陈琬琰对身后郑山做了个手势,语气森冷的说道:“给她剁了。” 翠怜还在愣神间,彤云就将她按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挣扎,郑山手起刀落就将她的右手食指剁了下来。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心善留着她一家的命,但绝不会助长她嚣张的气焰。 “以后谁再敢再对我指指点点,也小心着点自己的手。”她今天必须立个威,不然日后人人都效仿翠怜指着她鼻子骂,法不责众,她在宣平侯府就没安生日子过了。 屋里的丫鬟被她吓的抖个不停,有胆子小的竟然小声的抽泣起来。 王嫣然也被这血腥的场面吓了一跳,眼神闪了闪,她以为陈琬琰会默默的处理掉翠怜和常氏,看来她是低估了她的忍耐力。 “我不杀你,是因为我认为生命是宝贵的,应该被尊重,而不是你以为的怕你。” 陈琬琰冷淡的扫了眼疼的呲牙咧嘴哭嚎的翠怜,怜悯的说道,“我要你的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我能怕你什么呢?” “你怕我告诉世人,你和野男人苟合。”翠怜怒道。 “有小三郎帮王姨娘,她才有底气说大话,你有吗?”陈琬琰勾了勾唇,“还是你以为,王姨娘帮你爬上了世子床,就是为你好?” 第332章 颜厚不怕人非议 她把王嫣然关在黑心苑不闻不问,任凭她怎么作妖,都不许人理会她,把她逼急了才出此下策。 常氏为了她的银钱替她传话,又怎会尽心尽力呢,巴不得从她身上多骗点银钱。王嫣然的钱进了常氏的腰包,却仍不能如愿。 她只能使计诱惑常氏和翠怜,游说她们只要能把李珩请来,她就能让翠怜给李珩做通房,这样她们母女才会卖力的去请李珩。 三皇子还未得偿所愿,成败只是一瞬间,李珩是她的退路,她怎么可能把李珩拱手让给翠怜呢。况且常氏拿了她的钱,不好好给她办事,她能吞下这个哑巴亏让常氏好过吗? 王嫣然把她引来不就是要让她拿走翠怜和常氏的命吗? 她走到王嫣然身边,对她说道:“你的计划很完美,利用了翠怜和常氏的贪婪替你叫来了世子,如今得偿所愿挽回世子,又想借我的手除掉翠怜和常氏,可是我为什么要让你如愿呢?” 她不会任王嫣然摆布,她想杀的人,自己去杀好了,翠怜自作自受,生死与她何干。 翠怜以为李珩夜夜宿在她的床上就是宠她了吗? 深宅大院,没有强硬的靠山,盛宠就是催命符。 连这个都不懂还想在深宅大院里混,早死早超生算了。 李珩昨夜宿在翠怜的床上,不就是在刺激王嫣然对翠怜下手吗? 女人和男人玩权术,少有赢家。 如果翠怜安分李珩或许能容她,可她诸多的算计,老夫人想压下的事,她非要说出来。脸对脸的骂她不洁,对她这般不敬,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翠怜不只侮辱了她,还侮辱了李珩,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头顶绿油油的呢,李珩不愿亲手送她上路,就将她踢回给了王嫣然。 李珩很聪明,那天在园子里遇到李佳枚,他能料不到这一天? 翠怜会死,但不能脏了她的手。 王嫣然嗤笑一声,玩味的说道:“你的反应也是挺快的,我也没指望一次就能绊倒你,毕竟你颜厚不怕人非议,我只想让你知道,人心都是贪婪的,撒钱也有撒不赢的时候,不要妄想着用钱收买人心。” 翠怜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这是钱花完了,嫉妒我有钱撒吗?”陈琬琰笑嘻嘻的问道。 她确实平日里出手大方,赏钱给的多,把那些奴才的胃口都养大了,王嫣然上下打点应该多花了不少钱,手里银子不多了。 撒不赢吗?若是撒不赢,为何这京都的流言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钱撒不赢更高的利益罢了。 没有撒不赢的钱,撒不赢,只能说撒出去的钱不够多。 “信然只要回到我的身边就够了,你有没有银钱,有多少银钱,我有什么好羡慕的呢。” 陈琬琰微微颔首,“那你以后就和翠怜一起住在这个院子里,共同伺候世子,随你们折腾。” 她说完起身就走,王嫣然想去拉她,却被彤云推开,只能大声叫道:“这是我的院子,我不允许旁人居住。” “她是你选的人,你们就该住在一起,侯府断然没有妾室独居的道理。以后你这院子少了丫鬟,侯府也不会再给你添置。” 陈琬琰指了指几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丫鬟,“这院子的丫鬟超了妾室规格,你们几个回管事娘子处另行安置。” 王嫣然想借她的手处置了翠怜,她偏要留翠怜在这里和她争斗,她害的翠怜没了爹娘兄弟,翠怜还能和她齐心吗? 用尽心机大闹一场,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 “王姨娘如果还想故技重施可得好好想清楚,日后是不是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敢这么对我,就不怕我让信然休了你?” 陈琬琰抚摸着腰间的玉契,“你认识这东西,就不该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王嫣然一时无语,那是代表太子妃身份的玉契,便是那玉是假的,赤黄缥绀的四采也不是谁都敢用的。 她一身玄衣已经够张扬了,再配上着玉契,也实属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可这东西代表的身份,李珩确实休不得她。 不但休不了她,侯府的主子都得敬着她。 “便是有代表太子妃的玉契又如何,真以为自己是太子妃了?你为沈皇后守丧,圣上才特许你用这玉契,守丧结束便要摘下归还,打一巴掌给个枣,你以为能唬住我?”王嫣然轻蔑的笑了笑,景睿帝羞辱她的传言犹在耳边。 “现在休不了你,丧期过了还休不了你吗,你也就能得意这一二年的光景,早晚要跟你父亲回到蛮荒之地。” “你说什么?”陈琬琰惊愕一瞬,怕她瞧出端倪,连忙眯起眼睛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你有这玉契一点也不稀奇,就如这玄衣,丧期过了你还能穿吗?圣上让你守丧,打了你那有兵权爹的脸,赐你太子妃的规制就是为了堵他的口,你什么可炫耀的。” 这东西就跟代表大臣进宫的身份符牌一样,调换了官职便要上交更换新的身份符牌,卸了职就得上交。 王嫣然越说越兴奋,看着陈琬琰紧抿的唇,她越发的得意起来,“太子根本不会娶你,他就算娶了你,你俩早晚要死在一起,做一对短命鬼。” 陈琬琰放下烫手的玉契,她以为这玉契,只代表皇家身份,景睿帝认了她当干女儿,却没想到象征的竟然是太子妃。 好个赵瑾瑜,竟然用可以随时进宫诱惑她日日戴着。 她竟然就这样佩戴了一天,难怪……难怪宣平侯府的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虽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但却对她是越发的客气了。 随时进宫,便是王公大臣都不可以! 皇子除了三六九日的小朝会和朔望朝,无传召也不能入宫。 虽然李珩昨日看到她戴着这块玉契并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午休时却离她远远的。 景睿帝这是什么意思? 第333章 计中计 难道真如王嫣然所说,因为她爹有兵权,圣上让她守丧打了陈家的脸,所以赶在她爹回京都前给她配齐太子妃的全套,给她爹认个怂? 难道那二号府……根本不是赏给她的,而是给赵瑾瑜的? 她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赵瑾瑜本就是太子,不需要二号府也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君主。 倒是她属于太子妃规制的衣着配饰,竟然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的被景睿帝配齐了。初见的人虽然有惊讶,但是随着她次次都能刷新下限,旁人对她使用超规格的物品已经见怪不怪了,难怪赵锦锋并没有提起她腰间的玉契。 应当是以为早就在她手中了,刚好她昨天祭祀出宫,一身太子妃的祭祀服,配个玉契再正常不过了。 自从赵锦锋替他求了一身玄衣之后,宫中就开始赐两色衣裳,藏青与玄。她救了刘善瑶之后,赐下的便只有玄色了。 如果一开始的藏青是按三品以上官员丧服规格制作的,那么她现在穿的衣裳颜色款式,完全按照太子妃守丧的规格制成的。 玄色无纁,只在衣襟秀工整严谨的万字暗纹是常服,玄色配纁样式较为繁琐也更正式,是祭祀服。 是以她有玉契,王嫣然也只是惊讶一瞬,过后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估计玉契早就赏下,她不识为何物没有佩戴而已,毕竟之前她也是有玄色衣而不穿。 现在应当是知晓了这物件的贵重,刻意带她面前显摆来了,果然是乡下来的村姑,上不得台面。 “你显摆什么呢,就算你家有兵权,你以为太子会甘愿做你第三个男人吗?就算你岔开腿让他干,他也嫌你脏。”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都这处境了还不忘挑拨离间呢,不过她有一点倒是没说错,她腿都张开了,赵瑾瑜都能忍住不碰她。 “我若要嫁给太子,还会闹着嫁给世子吗,太子嫌不嫌我脏与我有什么关系,世子爷不嫌我脏就行了。”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说道,“昨日世子爷特意接我回府,中午就将我伺候妥贴了,我不知过的有多快活呢。” 彤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除了王嫣然进府那一夜,她和李珩有过,其他时候别人不知道,她和彤霞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俩人真就盖着被子纯聊天。 她也不怕自己这样说让太子殿下误会。 陈琬琰懒得再搭理她,径自出了屋子,外面的常氏脸肿如猪头,丝丝拉拉的往外冒血珠子,眼睛肿成一条缝,见着她就开始哭天喊地的求饶。 “我错了,求少夫人绕了我。” 陈琬琰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冷血的说道:“你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对错。” “我真知道错了,求少夫人开恩,我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常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肿着两条香肠嘴,说话含糊不清。 彤云恨声说道:“看来打的还不够狠,谁许你在主子面前称我的,真以为你女儿做了通房你就能当主子娘了?” 常氏哭声一顿,快被打麻木的脸登时便僵住了,王嫣然说翠怜日后就是半个主子,她就是主子的娘了,要习惯自称我才能给翠怜长脸,与她说话都是亲亲热热的我来我去。 她这些日子在府中都是以我自称,便是李珩都未责难她,只有她男人叫她记住尊卑贵贱,想活命就不要在主子跟前乱了自称。 刚才也未见她因这个自称发难,还以为她蛮荒地方来的不在意这个,她这一时转换不过来,就叫陈琬琰捉住了把柄。 “奴婢错了,求少夫人放我母女二人一条生路。”常氏哭求不止,她刚才在外头听了陈琬琰和王嫣然的对话,如果她所言不假,那她闺女怕是活不成了,即是活不成还如何替她赎身。 陈琬琰对她的哭喊不为所动,轻笑着问道:“你既然能看出我破了身,怎么看不出你世子爷没碰过你女儿呢。” 常氏愣了愣,她当然知道翠怜还是个雏。翠怜同她说世子爷不愿意让她没名没份的跟着他,才没碰她。 她听了便认为世子爱重翠怜,才会如此尊重她。 “为了富贵,动手烧了我的牌位,就该承受恶果。”陈琬琰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神情晦涩莫名,“世子便是要纳妾,也得是如她一样是个有教养,真心对世子的好姑娘。” 彤云愣了愣,不知道她说的好姑娘是谁,看了蒙在原地的常氏,又见她一脸的伤感,低声说道:“这地方脏,主子回去。” 常氏只怕她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拖她出去卖了,那她全家才是一丝希望都没了,哪里肯让她走,使出全身的蛮劲挣开束缚她的两个婆子,冲过去抱住陈琬琰腿,呜呜哭个不止。 “是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听了王姨娘的蛊惑,才会胡说辱您清白,是她说周姨娘在您的合卺酒里下了探春,不与人交媾腾精便会血脉逆流而亡。” 陈琬琰愣了一下,难怪她没安排人玷污她,想是不需要她自尽,没人与她云雨她便也活不成了。 这个王嫣然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一直以为王嫣然知晓那饭菜里有血封咽,才叫走了李珩。原来是因为探春的药效过猛,叫走李珩只是为了不让他二人做真夫妻。 真是自作孽啊,王嫣然竟然成了害她全家的凶手。 幸而那夜赵瑾瑜来了,让她强睡了一回,不然她刚穿越就又翘辫子了,她找不到去天上地府的路,要到哪儿说理去。 “那依你之言,既然不赴云雨便会血液逆流而亡,那我为何还活着呢?” “新婚那夜世子未揭盖头,自然也未与您同饮合卺酒,您未中探春自然不需行房。” 陈琬琰眸光微闪,闭眼沉思一瞬,不禁失笑,她差点就被王嫣然骗了。 第334章 一箭双雕 王嫣然这是利用翠怜母女洗白自己呢,知道赖不掉下药害人的事,就想认下没害死人的探春,证明自己不知道菜里有血封咽,在李珩这里抱屈呢。 她就是想告诉李珩,她因爱生恨,让周姨娘下了探春,又使计把李珩叫出新房,没有男人新娘就会死,她没有必要让人再下血封咽,更没有想害李珩他全家。 只要她将诋毁她清白的翠怜和常氏灭口,就代表她心虚,坐实了她被人污了身子。但她却想不到周姨娘早就安排好了男人,还被赵瑾瑜抓走了,只要她将人交出来,她今日所有的安排都是无用功。 好个一箭双雕的计谋。 故意闹这么大有什么用呢,谁手里还没有几张消灾牌呢。 这些个人啊,互相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才会被自己的小聪明坑进去。 绕这么大个圈子,反而更证明了她的心虚,陈琬琰也更确定了王嫣然的歹毒,想在宣平侯府自由行走,简直是做梦。 对王嫣然主动送来的把柄感到满意,她心情也好了几分,语气也没刚才那般生硬,问常氏,“不是讲府中生养过的都能辨出吗,你睁眼说瞎话呢?” 常氏见她驻足,又想起翠怜说过她处理丁兰之事,料定她会心软,连忙绞尽脑汁弥补刚才犯下的口舌是非。 “那是针对穿短褂不裹臀的百姓,官家小姐都是层层长裙覆过足面,却是看不出的。” 陈琬琰冷笑,倒是长了一张会狡辩的嘴,既然她愿意替自己洗干净身上的污水,就给她个机会。 “你刚才还说,老夫人也知晓了,才强迫世子同我圆的房,这里的人可都听见了。” 常氏吞吞吐吐的说道:“是府中传言周姨娘在合卺酒里下的探春,您才将她送去了大理寺,探春只有行了夫妻礼才能解,婆子们惯喜欢听到捕风捉影的诨话到处打听,一来二去就传去了老夫人那里。” 陈琬琰简直给她气笑了,她还真以为那些人有透视眼,隔着那么几层的裙子,都能看出她不是雏,这理由简直是搞笑。 她确实第二日有点不舒服,走路比较慢,见过她那日走路的婆子应当是真看得出来。不过说到底都是没证据的猜测,虽然确实猜中了。 这常氏为了活路也是拼了,可劲的替她圆。 彤云气的直翻白眼,无语的说道:“那王姨娘没告诉你,探春是她让周姨娘下的,府中的流言也是她让丁兰传的吗?” 常氏惊愕不已,一时竟无言以对。 “无知的蠢货,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她只说我家主子是乡野长大的,却不说我家主子能被选作太子妃,身份有多尊贵?” 常氏就是一个奴仆,陈青岩是单传,到他这一代人丁不旺,在京都众多世家大族中并不起眼,她对陈家之事所知甚少,只知道是个驻守边疆的将军。 别说边疆的将军了,就是京都的将军也海了去了,并不多稀罕,好多就是个没权的闲职,陈琬琰吵着闹着也要进侯府,都以为她不想在苦寒边陲婚配,被世子救了一回便赖着不肯放。 她也听人说过闲话,她的胞姐大着肚子进的二皇子府,对她更是轻视。 后来沈皇后仙逝,她才知道传说中与太子殿下有婚约的女子竟然是她,更是今日才知道她父亲不仅是个手握重兵的将军还是郡王。 如此说起来进侯府还是她低嫁了。 这家世做了太子妃,日后就是皇后了。 “我家主子虽长在凉州,规矩也是由宫里头的嬷嬷教的,不是什么乡野丫头,王姨娘那点家世在我家主子跟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陈琬琰没拦彤云,她需要一个能镇住人的身份,让这府里的对她心有敬畏,她不适应打打杀杀欺辱人,但这里的人已经习惯了欺软怕硬,一天不寻事儿就皮痒。 常氏已经不是头一回挑衅她了,从前她以为府中人对她不敬,是因为她要死要活嫁李珩,府里人替李珩不值,如今看来并不是,他们是将她当没有靠山的的山野村姑欺辱了。 常氏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她从前只当陈琬琰出身不好没有见识,连小脚也未裹,新婚家里也只来了个庶出的兄长,新婚之夜世子便甩了她离去,在侯府被周姨娘欺辱了不敢吭声,整日把自己关在阆苑跟丫头嬉闹。 府中的人都以为她知晓凭家世在侯府立不住脚,才会像个暴发户一样大把撒钱收买人心,对她多有不敬,没想到竟是个大人物。 刚才王嫣然同她的对话她全听着呢,本以为她不知廉耻的在外声称太子妃会被皇家惩罚,结果人家全身上下都是皇家赐下的太子妃行头。 她捏死个人确实比捏蚂蚁还简单,如今她一家人的生死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她也无话可说。 “这糊涂事儿都是奴婢一个人做下的,求少夫人发发慈悲放过我男人和儿子。”常氏心如死灰,知道自己这回是躲不过了,只求给儿子男人讨个生路。 陈琬琰已经吃了一次心软的亏,如若不然翠怜也不敢在她头上蹦哒,她虽心软却不是圣母。被个下人当着那么多奴才的面指着鼻子骂,再让她三言两语求个饶就能免了罚,她还有什么威信。 她如果要立威,常氏必是不能留了。 虽然她也确实没多生气。 她叹了口气,先前她被骂或许还会伤心难过,被骂的多了,内心竟然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想到那些娇贵的千金淑女因嫉妒发狂,亲手撕下自己知书达理的伪装出口成脏,她竟然产生了无法言说的快感。 她对彤云道:“你处理。” 彤云眸光闪了闪,她刚才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常氏到了她手里必是活不成了。 陈琬琰知晓彤云在想什么,她虽不愿意伤人性命,可是这里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一味的忍让并讨不到好,恩威并施的雷霆手段才能让她站住脚。 常氏三番两次对她不敬,可见是个狂妄之辈,并不服管教。 第335章 大雨解旱,宜为君 她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常氏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微微顿了顿足。 “她一人犯的错一人承担,家人何辜,妥善安置。” 她终究是没那么狠的心肠。 彤云抿了抿唇,这就是要留常氏一命,将她与家人分开的意思了。 “奴婢知晓了,会妥善安排的。” 陈琬琰没有回阆苑,而是去了李珩的院子,她进了院子直接被小厮带进了书房。李珩正在看书,见她来了抬头笑盈盈的看着她,狭长的双眸中尽是狡黠。 她也没绕弯子,问道:“丁兰的事你知道了?” 李珩颔首,他以为丁兰早就被她折磨死了,没想到她竟然只是将人吓晕带出了府。 “身居高位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软,你犯了大忌。” 陈琬琰沉默的盯着李珩,曾经她对李珩的评价就是心太软,慈难掌兵,这才没多久,他就把这评价还给了她,着实讽刺。 李珩或许有的不是心软,而是对自己女人的责任。 与李珩对视良久,她终究是败下阵来,认命的点点头,“所以小侯爷是在历练我?” “不然我为何要宠个挑拨离间的奴婢呢。”若不是翠怜说起丁兰的事,他也不会夜夜在她榻上流连,听她絮叨陈琬琰和王嫣然私底下的事儿。 翠怜敢和王嫣然合谋,不就是因为此事认为她心软不会伤她性命,才敢背叛吗? 王嫣然总有一天要放开,她院中还有细作,此时不将威信立下,府中奴仆不敬她,阆苑的奴仆就敢肆无忌惮的害她。 他若入朝为官,亦不能时时在她身旁陪伴。 这心啊,得让它硬一点。 “王嫣然也是因为知道了丁兰的事,才闹这么一出?” 李珩颔首,丁兰能被王嫣然带出来,知晓的秘密一定很多,她活着王嫣然就不能安心,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陈琬琰笑了笑,王嫣然当初想借她的手杀丁兰,今日又想借她的手除掉翠怜,确实是好算计,可以她就是不往她套里钻。 王嫣然的手不想沾血,她的手何尝不想干干净净呢。 “丁兰还活着吗?”李珩问道。 “活着。” “明日能否让我见见?” 陈琬琰眨了眨眼,他都安排好了,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她笑眯眯的回道:“自然是可以。” “不问我为何见她?” “小侯爷是个痴情种子,自然是受了王姨娘的奉求。” 王嫣然能忍下李珩夜夜与翠怜同眠必有所求,李珩愿意配合王嫣然,必不会让她所求落空。 “那你呢?”李珩瞄了眼她腰间的玉契,意有所指的问道。 陈琬琰也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玉契,食指搅动了几下,心中苦涩神情却是大方坦荡,“我有自知之明。” 李珩眸中笑意收起,神色复杂的打量着她,半晌才说了一句,“二殿下可没这么好糊弄。” “我没有糊弄他。” “你何时出的御书房,他尽知,可你却在宫里多滞留了两个时辰。”李珩想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伽南香味就气闷。 她若非与太子亲密接触过,那味道怎会盖过她自身的熏香。 在东宫呆了两个时辰,做了什么让人有无限的遐想。 “此事我已经解释过了,二殿下想必也能调查清楚。” 李珩冷凝着她没说话,直到陈琬琰感觉到一丝丝的心虚,才解释道:“宫闱之事不便多说,我并不是与太子殿下在东宫独处,沈、梁家的公子小姐都在。” 她不知沈括、梁欢还有沈玥是何时到的东宫,只是从那个小内侍推测,他们应当比她去的早。 便是赵锦锋去查,也是这个结果。 赵锦锋昨日离了春风楼便给许贵妃递了信,今日一早就受召进了宫,他们离宫开了府的皇子非初一十五的固定拜见,想进后宫一次也不容易。 他确实不相信陈琬琰的片面之词,他也在宫中住了多年,自然有自己的暗桩,想打听昨日之事易如反掌。 听到陈琬琰不但进了东宫,还在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他有些许的不爽,后面知道沈家兄妹和梁三公子也在才松了一口气。 打发了小内侍,他才朝许贵妃的华清宫走去。许贵妃打扮的雍容华贵,一脸掩不住的喜色。 昨日花嬷嬷亲自将人事宫女送进去,又给那如玉般的贵公子喂了烈性药,还将他们一起锁在了屋中,那几个宫人至今还未被赶出东宫。 昨日去寻他的沈梁公子被他晾在东宫将近两个时辰,虽然他亲自将人送出了东宫的地界,可他那虚浮的脚步,苍白无血色的脸,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她昨日听了喜报,今日早早就守在他上朝的路上远远瞧了他一眼,虽然他坐在轿辇上,但那脸色确实很不好,像是一夜未眠。 她就说嘛,男人一但初沾女色就没有不上瘾的,她两个优秀的儿子都是如此,初尝滋味便夜夜春渡,看来这清贵的人儿也逃不脱色糜。 景睿帝那么看重的九皇子,赐名景铄。从景不从锦,不带掩饰的偏爱和传承,是她的锋儿努力千万倍才得到的。 凭什么他一出生就要与众不同。 圣上登基后的第一子,也是最后一个孩子。 其余嫔妃便是承了宠,也不过一碗黑汤药和不留二字。 简简单单的不留二字,无论是皇子府,还是这宫里头,都是恶意满满的制衡。谁承宠,谁能孕嗣,何时能孕,何时出,皆是君意,这就是嫁入皇室的悲哀。 九为尊,她就让八个宫人一起伺候他,九个人一起于情欲中沉沦,也算全了他的排行。 狗屁的天降祥瑞,大雨解旱,宜为君。 避锦取景,辩不同,不过都是皇位上的那个人一面之词罢了。 这皇位就该有本事的人去坐。 第336章 许贵妃 赵锦锋进到殿中,见她一脸的得意之色,脸色忽变,匆忙的行了礼,将殿中的人清退,他沉声问道:“母亲昨日可是往东宫送了人?” 许贵妃虽已四十多岁,可因保养得当,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貌,一双美目流转着妩媚动人的光华。 “是哪个耳报神,这样快就将话儿传到吾儿耳中了。” 赵锦锋见她仍是不知闯了大祸的模样,头疼不已,“母妃糊涂!” 赵锦锋一夜没睡好,双目通红,“这事如果传去了父皇那里,母妃想过后果?” “他不会说的,那八个宫人至今未被赶出东宫,可见是留下了。”白日宣淫御八女这种荒唐事,他敢告知皇上吗? “他不说,旁的人就不会说吗?”赵锦锋捏了捏鼻梁骨,语气有些疲惫,“这宫中眼线遍布,儿子都知晓的事情,还能瞒过父皇?” 许贵妃阴险的笑了笑,她敢明目张胆的让人去东宫,就是想到了其中的利弊。 “你父皇每日为国事操劳,只要没人告去你父皇那里,他就不会知晓。便是其他人都知晓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 “若是能给我们母子添堵,想必多的是人愿意帮他一回。”赵锦锋道。 许贵妃愣了愣,笑道:“比起给我们添堵,宫里其他人更见不得他好。” 这回出风头的事儿赵瑾瑜只给她母子二人示了好,记恨他的人并不少。之后的日子里会有更多人折磨他,她只不过是先给众姐妹带个头。 谁让他害她捐出了大笔私房呢。 赵锦锋并不知她心中所想,对她的说辞也不认可,问道:“母妃这回为何这般心急?” “宫外的传言本宫也有所耳闻,当初若不是陈侧妃使计拆了他的姻缘,你当他会这般好拿捏?”许贵妃一想起外头那沸沸扬扬的传言就如鲠在喉。 当初陈琬瑛向她献计,她一听便同意了,好不容易将太子的助力拆干净,本以为一劳永逸了。却不想沈皇后的死非但没有将他推入深渊,反而让他和陈琬琰有了接触的机会。 如今京都的传言让她感到不安,毕竟十五年的婚约,她也怕二人相处多了,栽种了十五年的情根再生芽,毕竟女人陷入了爱情就会变得盲目。 别人或许不清楚陈琬琰为何会嫁给李珩,可她却是一清二楚的,只要谎言被拆穿陈琬琰会不会疯狂反扑谁也不知道。 本以为陈琬瑛散布了她自称太子妃的言论,只要沾上陈琬琰赵瑾瑜的名声便毁了,赵瑾瑜为保名声便会避着陈琬琰。 哪知传言会因为捐赠事件风向突变,给了他们更多安然相处的机会,她不是没有试图控制流言走向,只是几次出手都被压制住,民心所向,人力金钱都难控制。 她怎么能放过太子。 他对旁的女人冷淡非常,却对陈琬琰以礼相待,安的什么心思真当她不知吗?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沈皇后才如此,只有与皇权真正打交道的人才清楚,他这是不甘心罢了。 皇家的人哪有简单的,他不过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沈皇后的被废,追根朔源与陈琬琰的另嫁脱不开关系,他不恨吗? 就是能忍罢了。 “母后,这回捐赠的事儿,琰儿说时儿子也在,我本以为父皇并不会理会,便驳了她,她这才去求的太子。”他也没想到父皇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还让朝廷受益满满。 “琰儿?你何时同她这般亲昵了?”许贵妃不悦的问道。 赵锦锋深吸一口气,头疼的说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将昨日闯下的事平了,虽然宫里人都心照不宣的对付东宫,可也不代表不会放暗箭伤我们,母妃这回着实大意了。” 这后宫中的人,最喜欢的就是一箭双雕,此事已经做成后悔也无用,只能想补救之法。 “你父皇知晓了更好,本宫大不了受顿训斥,可太子却是触了圣上的逆鳞。”许贵妃拨了拨头上的翟鸟金簪,这锦鸡再像凤凰,也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至于嘴碎告密之人,若是被本宫抓到,也不会轻饶了去。” 这后宫从来都是明争暗斗,明争不可怕,暗斗才是最难防的,过于平静才是真正的危险。 自从她执掌中宫,就成了众人孤立的对象,当初结盟的人已经重新抱团,将她踢了出去,她不自讨点苦吃,她们怎能让她过的安稳呢。 所以她才那般光明正大的折腾东宫里的那位。 也只有这样,中宫的权利才会牢牢的握在她手中,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景睿帝最是明白怎样选择才能将对东宫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宫里能生养儿子的嫔妃,哪有傻的呢。 她若是像死了的那位一样又傻又痴情,她的一双儿子怎么能健康平安的长大呢,那位不也失去了两个儿子才学会了保命之法吗? 可终究是命薄无福。 人死了,葬的再风光,也都是空。 她戴了十八年的凤冠又如何,终究是化成了灰。 赵锦锋见她成竹在胸,也知她自有打算,后宫之事终究是她最得心应手,微微叹息了一声,道:“母妃心里有数,儿子便也不再多说了。” 许贵妃这才真正的笑了,她问道:“听闻你最近同颜若相处的甚好。” 赵锦锋颔首,“颜若是儿子的发妻,自然与旁人不同,母妃放心便是。” “你心有沟壑,我无有不放心的。” 许贵妃说罢,忽然轻笑一声,神秘兮兮的说道:“本宫最近听闻了一桩美事,今日便说与我儿听听罢。” “何事?”赵锦锋好奇的问道。 第337章 万事和为贵 许贵妃压低声音说道:“早些时候你父皇同太子二人在御书房独处过一回,太子出来之后双目泛红,一连几日情绪都不太好。这回你父皇命你处理佃户的事情之后,常福便对本宫热络了许多,虽并未直说,但言行透露,太子与那位置似是无缘了。” 赵锦锋动了动眼珠子,面上的疲态不在,突然红光满面,难怪赵瑾瑜突然对他示好,想必是已经知晓了父皇的选择。 能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人最是会见风使舵,常福是他父皇的贴身总管,他对母妃的突然示好,应当是这次的事情,让他确定了父皇的选择。 “此事不到最后仍不好定论,老四虽已无优势,却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老三。” 许贵妃颔首,“只是说与你听听,让你心中有数罢了。” “常公公可有说别的?” 许贵妃颔首,常福虽然言语透露不多,只隐晦的提了句沈皇后曾求圣上放太子出京都,她便明白了许多。 “水月庵大火前,你父皇曾去看过她一回,她怕是看出太子早晚被废,求你父皇将他封王送出京都,保他性命。你父皇先前一直没有决断新储君人选,应当是在观察你们。” 人死如灯灭,便是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也管不了身后事。 赵锦锋明白他父皇的顾虑,怕旁人掌权容不得他,要他性命,难怪他突然亲近自己,想必是有父皇的嘱托。 许贵妃有点可惜的说道:“早知她求的是这件事,便不该生出玷污她的心思。” 更该日日求佛祷告让她多活些日子,也能早些让她儿子登上太子之位, 赵锦锋却忽然想到前些日子父皇突然让赵瑾瑜临朝,那些对赵瑾瑜的针锋相对,竟然都是他父皇故意激起的,难怪赵瑾瑜一言不发,神色淡漠,原来如此。 他蓦地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听了陈琬琰的建议,不然他也不一定能入了父皇的眼。 这误打误撞……他不禁有些失笑,都说稚子心最纯净,确实不假。他同兄弟们斗的你死我活也没争到父皇的认可,竟然就这样轻易得到了。 争到现在,他也知每个皇子的办事能力差距并不大,否则也不可能一直并驾齐驱这么多年。 这种情况下贤德便显得尤其重要了,他们被权利蒙了眼,可小孩子却不会想那么多。 父皇也许不求他们兄弟友恭弟谦,可是他想改朝换代之后,能保障每个皇子都能安居一隅,不葬于皇权。 若是让老三和老四知晓父皇这般想法,不知他们该作何感想。 争来争去,不过败在一个和字。 果真是万事和为贵。 许贵妃见他不再绷着脸,也欢喜的很,笑道:“这会儿不怪母后行事鲁莽了。” 赵锦锋将自己方才所想一一道出,然后才说道:“母后日后莫要再这样对他了。” 后宫不得干政,许贵妃对朝堂之事只是略有听说,也是因为景睿帝在她面前夸了赵锦锋,这才知他在朝堂上替赵瑾瑜说了好话。 她还曾训斥过赵锦锋不该如此抬举他,又多次给他塞人不成反被训,才生了下药对太子用强的心思,如今听他一说便悟出其意,顿时又有些后悔将赵瑾瑜折腾的太狠。 “一会儿我便叫人多送些补品过去给他补补。” 赵锦锋见她听进去了,便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前些日子叫母妃破费了,儿子给您补上。” 赵锦锋最近得的好处是再多的钱也买不来的,况且于他来说也并不多。他也不是头一回给许贵妃钱了,在宫中到处都是使钱的地方,她又出不去宫,除了儿女的孝敬,就只能靠月银和帝王的赏赐,她也不假意推拒直接收了。 “今日听你提了好几回陈侧妃那胞妹,倒是个机灵的,改日本宫召她进宫见见,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鬼丫头。” 她本以为替赵瑾瑜说好话是他自个的主意,今日一听竟是那丫头出的点子,顿时有些生气。 她儿子竟然被一个女人摆布了,实在难以忍受。 她早就想找个由头见见她,这便有了借口。 忽闻母妃要见她,赵锦锋心漏跳了一拍,想起陈琬琰那没规矩的性子,头疼不已,生怕她惹了母妃受罚,赶紧替她拒绝道:“她不懂宫里的规矩,别再气着母妃了,还是别见了。” 许贵妃神色古怪的问道:“你这般护着,是怕母妃责难于她?” 赵锦锋深喑多说多错的道理,摇了摇头,“她就是个炮仗脾气,一张嘴把她兄长胞姐得罪了个遍,儿子是担忧她口无遮拦再气着母妃。” 许贵妃笑了一下,“我倒是听说了她针对陈侧妃的事,你放心,她替你父皇解决了灾情,便是看在你父皇的面上,母妃也不会同她计较。” “她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母妃还是离她远些,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皮猴。”赵锦锋一脸的无奈。 许贵妃见他不松口,也不再强求,生怕与赵锦锋起了嫌隙,只是一颗心却沉了下来。赵锦锋何时维护过女人,他这般护着,她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见便不见,左右不过是旁人家的儿媳妇。” 她说完一双眼睛牢牢的锁在赵锦锋脸色,见他神色并无异常,才放心了些,应当是她想左了。 “她毕竟同太子有过婚约,二人又时常相处,难免生出感情。虽然她这般建议是无心成就了你,但终究是借你的手帮了太子。” 许贵妃觉得还是得见见人,才知道她心里是否已经有了太子,否则总是不安。 其实她也打听过陈琬琰,她和赵瑾瑜一起祭拜沈皇后,二人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说话。 第338章 千人千面 赵瑾瑜从前看着是个温和好相处的,其实骨子里就是个拒人千里的性子,他的两位兄长的离世,他自身的经历都不容许他同人交心。 便是宫中的皇子公主不刻意孤立他,估计也难与他交好,更别提现在整日冷冷清清,宛若驾云就能成仙的模样,更是难接近。 但她仍是从这清冷中察觉到一丝不同,比如会在陈琬琰进宫祭拜的日子在宫门口接她,再将她送出宫门。 她不是没想过在宫中劫人,只是赵瑾瑜将她护的太紧没机会罢了。 这样的体贴用心,如花年龄的女儿能抗拒的了吗? 更何况太子生的如此风神俊秀。 “她同李珩感情甚好,母妃无需多虑。” “你少同她往来,她已为人妇,牵扯不清终是于你名声有碍。” 许贵妃不知他与陈琬琰是如何相处的,只是听许家人提过几回,知她总是缠着赵锦锋。陈琬瑛倒是提过一嘴赵锦锋十分宠信她,生怕他太过于听陈琬琰的话,扰乱了心智,男儿长情并不好,容易丧失斗志。 反正不论是她缠着,还是他宠着,都不是好兆头。 该有的敲打还是得有。 她看那个有名无实的太子就对她十分顺从,也不知那女人有什么蛊惑人的本事,让一个冷情的人愿意不那么冷。 她想应当是对权利的渴望。 那样不被女色迷惑的人,会动心吗? 赵锦锋颔首应了,反正她近来也并不是日日缠着他。 “儿子去瞧瞧太子。” 他想说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不想再提与陈琬琰有关的话题,生怕他母妃又起了见她的心思,虽然母妃说了不会责罚她,他到底是不太放心。 毕竟陈琬琰特别会自己讨打。 “嗯,你去。”许贵妃也没留他,反正她想见陈琬琰有的是办法。 赵瑾瑜正在听冯太师讲书,小内侍来报说赵锦锋来了,他一时还有些迷茫,随即便想明白了,估计是陈琬琰去找他告许贵妃的状了。 想起昨日的荒唐事,他握笔的手紧了紧,脸红心跳加快,浑身瞬时犹如失了力,险些连笔也握不住。 赵锦锋见他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底青黑,薄唇苍白无血色,一看就是被折腾的够呛,在心底叹了口气。 见冯太师正在讲解课他也不多停留,与他随意交谈了几句,表明来意,留下一堆珍稀古玩和补品就走了。 走之前还欲言又止说了句叫他好好休息,别折腾太过。 冯太师古怪的看着赵锦锋的背影,他是越来越摸不透这个二殿下了,突然替赵瑾瑜说好话还不够,这都关心到东宫来了,真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更离奇的是,赵锦锋走后流水般的补品就送进了东宫,冯太师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堆东西,今日这课怕是讲不下去了,他便也收了授课的心思。 赵瑾瑜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陈琬琰究竟是说了什么,能让尖酸的许贵妃送来这么多东西。 昨日那温热的触感好似还扫在他身上,千万条触手,搔的他浑身抓痒。 同她有过那一次,还是他的头一回,听她呼痛,他就紧张的不敢动。中了药,胸腔如同被千万根羽毛瘙痒,十分难受一直克制着自己,尽量不去触碰她。 只因将她的感受放在首位,除了胸腔的瘙痒,他根本没尝到滋味。 可昨天不同,她手上的温热是实实在在传递到他的四肢百骸了。 虽然不是真正的交流,却也让他再忘不了那感觉。 冯太师也是见惯了大世面,还是被二皇子的阔绰惊到了,他瞅着那一对白玉如意啧啧赞叹,赵瑾瑜收了旖旎心思,抖开一幅卷着的画卷,冯太师更是不住的感叹。 “此乃王大家的真迹,没想到竟然在二殿下手中。”冯太师目光如炬的看着赵瑾瑜手中的奇峰异水月笼烟。 赵瑾瑜善书画,因此对书画也颇有研究,自然分辨的出真假。这王大家是几百年前书画界的泰斗,只是书墨流传下来的甚少。 他有幸得到过一幅鱼戏莲池花开并蒂,但却不是王大家擅长的领域,而是他还未成名前的着作。 王大家最擅长的是山水画,他的山水画奇峰异景波澜壮阔,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不过他的那幅鱼戏莲池却在于珍,那是王大家为他发妻所画,画中美人侧影朦胧,泼墨长发半遮面极尽神秘,素手拨水撩鱼,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悠闲自在。 他最喜欢的是那画的左下角,一片男子的衣角若隐若现,神秘男子虽未入画,却能窥见深情。 他那一生画过许多高山流水,奇花异草,仕女却只入画过一回。 他发妻早亡,自那之后鱼莲美人他便再未画过了。 成了绝对的独一无二。 他叫人将东西单独收起,书画古玩就算了,许贵妃送来的补品他是断然不敢吃的。 他确实得补补,毕竟昨天那口混了药的水,他不过是吞下了一点点,命根子就差点折在陈琬琰手中,若是一整口都咽了,碰上那八个宫女,他估计就真得瘫床上了。 冯太师见他这般小心谨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问道:“昨日可是出事了?” 赵瑾瑜颔首,却不知如何说,正想寻个由头糊弄过去,就听冯太师说道:“我昨日在宫门口,被项家的丫头拦住了,她向老夫打听殿下与陈二小姐的事情。” 赵瑾瑜闻言蹙了蹙眉,他对项思纯没什么印象,她这样的女子他见的多了,太过攻于心计,他并不喜欢,还是陈琬琰那样的讨人喜欢。 她干净纯粹,虽然有些喜欢使坏,却从无害人之心。 “她打听陈二做甚?” “她说陈二姑娘去了东宫,听老夫授课。”冯太师捋了捋胡须。 “父皇让她跟您习字,学生昨日记错了日子,便将她带来了东宫。” 冯太师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赵瑾瑜自小由他教导,他何曾犯过这等错误。 只是他都这般说了,自己只能假装信了。 第339章 道德底线 他颇有兴致的说道:“听闻陈二姑娘昨日也被项家姑娘拦在宫门口,绕着内城跑了一圈,也没将项家的姑娘甩开。” 赵瑾瑜闻言失笑,确是陈琬琰的作风,她不喜受人胁迫,他早就知道项思纯是个有毅力的,否则也不会一次次的在宫道上堵他。 自那次被她堵到过,他便绕开了她走,宫里的路四通八达,他想躲,她根本没机会遇上他。 只是她昨日竟然敢等在离御书房不远的宫道上,委实胆大。 虽然那处是出宫的方向,并不算逾矩,却十分容易偶遇圣驾,难免不让人多想。 “倒是有意思。” “依老夫看,有趣的只有那陈二小姐。”冯太师从未称呼过陈琬琰李夫人,这是他对自己学生的尊重。 赵瑾瑜提到陈琬琰清冷的眉目增添了些许柔和,一双桃花眼似有秋水浮动熠熠生辉。 “她确实有趣。” 冯太师头回听他夸谁家的女子,心中称奇叫绝,他这清心寡欲的学生似是开了情窦,如此甚好。 “听闻江州那边的百姓捐财物很是积极,殿下在那边的呼声很高。” 许是感同身受,也许是因为赵瑾瑜的带头捐资的带动,江州的百姓确实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更积极。 “百姓淳朴,会分辨好赖是非。” 可当官的却能将黑的洗成白的,坑害的都是百姓,百姓有苦难言,偶遇一回干实事的好官自然会真心感恩。 他虽不敢说自己多高尚,但是除蝗和整治江州官场也是带了十分真心。 虽然并不能将蛀虫都拔除,但至少在未来两年江州的百姓都会过的很好,他相信秦断章有那个能力,否则也不会将江州放心的交付在他手中。 “殿下功不可没。” “本该如此,何功之有,便是小有功劳也抵不过失察之责。” 这是赵家的江山,让一群蛀虫将百姓玩弄于水火,他们是赵国的百姓,皇室受百姓供奉,太平之年,本该保百姓衣食无忧,却让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只因用了贪得无厌的狗官,害惨了受灾百姓,他也只是做了该做的罢了。 “国之大,鞭长莫及。”冯太师叹道。 赵瑾瑜自然是知道这个理,官无不贪,相互勾结方才能稳固自己利益,这便是为官之道。贪亦该有底线,一方父母官,便该以利民为主,食君俸禄,当为君解忧,而非欺上瞒下,罔顾百姓死活。 帝王稳坐京都,便是再知人善用,也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有道德底线。 毕竟人心隔肚皮。 “殿下可曾考虑过婚配之事?” “您怎么也问起了这个?”赵瑾瑜提到这事儿就头疼,朝中的人不断的以联姻诱他入局,他几番拒绝,那些人不明着来了,却总能在各种场合遇见他们家中的小姐。 “这是老夫今日给殿下出的考题。” 赵瑾瑜无奈的说道:“未曾考虑过。” 冯太师捋捋胡须,问道:“听闻有许多人都接触了殿下,殿下皆以三年丁忧为由婉拒了。” “儿为母守乃重孝,虽不似官员去职丁忧三载,但其他礼制必是要遵守的。” 对于丧母之痛,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子、公主,只要身在皇家,这些称谓都是他们出生就伴随着的官职。 身死亦卸不去。 “理应如此。”冯太师对赵瑾瑜无有不满意的,对那些阳奉阴违的人倒是很有几分看不起。 若他们在沈皇后仙逝前投靠,还能赞他们一句有眼光,等赵瑾瑜原配嫡出的身份稳如泰山,又因孝期不能易储君才来投靠,未免太令人寒心。 “那些人可是找到了您的府上?” “都被我轰了出去,一群野心昭然的小人罢了。”冯太师倒是不瞒着他。 能为赵瑾瑜授课这么多年,眼光自是长远,那些人的狼子野心他岂能不知。 冯太师为人太过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官途并不顺,然他学识渊博很得景睿帝看中,自赵瑾瑜入主东宫便一直为他授课,从四岁到十六岁,已有一十二年。 二人多年相处感情深厚,亦师亦友。 “孤的事还是连累到了您。”赵瑾瑜说着冲他拱了拱手。 冯太师半侧身子避过拱手还了一礼,道:“小事一桩,不过殿下确实需要助力。” 赵瑾瑜当然知道他若想稳固太子之位需要借助外力,纵然他父皇金口玉言,可那几头皆是下山猛虎,他无根基不过是风雨飘摇的孤草。 可借来的势,终究不是自己的,到头来也不过是引狼入室罢了。 更何况,传位之言又何尝不是变相的敲打。 上有父皇让他维持现状态的敲打,又有允诺皇位的继承,下有诸位兄长布下的天罗地网,容不得他踏错半步。 这就是帝王心术的可怕,无论真心假意,他都不能妄动,否则就是逆了君意。 “太师可舍得家中公子出京都历练?”赵瑾瑜问道。 冯太师见他一本正经的问话,也严肃起来,“殿下何意?” “冯公子大才,在京都难以升迁,不如外放出去做出点成绩。” “可……”冯太师犹豫了一瞬,说道,“外放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朝中本就刻意打压太子,冯家因为他的身份,浑身上下都被打上了太子标签,被打压委实正常,想外放做政绩谈何容易。 外头州府的要职都被那几个皇子的人占的稳稳的,很难给他儿子谋空缺。 赵瑾瑜扣了扣几案,正色道:“太师若无不愿,孤自有去处安排。” 过了年各地的官场应当都会发生震动,空出那么多位置,他父皇应当会给冯家大公子选个合适的地方上任。 冯太师知道他并非喜欢喜欢空口白话的人,应当是心有定论,他自己的儿子有几分能耐他是知晓的,在京都只能领个闲职度日,实在是憋屈,能外放出去造福一方百姓最好不过。 他冲赵瑾瑜拱拱手,“犬子自当由殿下差遣。” 赵瑾瑜还了他一礼,问道:“四公子还不愿入仕么?” 第340章 警告许贵妃 冯太师提起他那四儿子就头疼,他那四儿子学识最是出众,偏偏是个倔脾气,看不上如今官场的势力盘根错节,不愿屈了自己读书人的风骨气节,宁愿当个闲云野鹤也不愿入朝领闲职。 “他性子倨傲,老夫也管不住。” 赵瑾瑜笑着摇了摇头,道:“他倒是随性自在。” 冯太师提起他家这老四也是一阵汗颜,那倔脾气全随了他。 “孤在江州时识得一名刘姓举子,虽出身寒门却是难得的小三元,乡试亦中了解元,若他今年会试得了会元,大三元便有了二元,孤倒是很好奇他能否连中六元。” 冯太师凝眸,能连中三元已是不易,六元更是难上加难,他自己也只在大三元的路上连中二元,殿试被先皇点了榜眼,遗憾未将大三元收满。 “孤记得四公子也是连中四元。” 冯太师闻言哈哈一笑,冯四郎是他最骄傲的儿子,那性子最是傲骨无双,若是听闻还有人同他一般,怕是要下场与那人比试比试。 “老夫回去便同他说道说道。” 赵瑾瑜轻抿唇角,眼底却是有了几分笑意,冯四公子文采斐然,文人雅士的通病他也有,太弱入不得他的眼,遇强则迎难而上,最喜欢同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较量。 这样的人闲赋在家委实区才,且激他一激,让他主动入局。 送走了冯太师,赵瑾瑜回到小书房,让人将赵锦锋送的那对玉如意取了出来,指尖轻触如意柄,指甲与玉相碰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 赵瑾瑜的面色却越发的沉静,心也起了波澜。 他这二皇兄对她当真是好,知晓她撞见了不该瞧见的污糟,生怕自己迁怒于她,赶着为她做主来了。 如意,如她的意来消灾。 若无她相求,他二皇兄怎会一大早的就进宫去了许贵妃的华清宫,又给他送来这一对玉如意呢。 他取了其中一柄交给贴身内侍福多,吩咐道:“去将孤寝殿的熏香炉取来。” 一双如意,二分,持有之人皆如他人意。 福多一怔,犹豫的说道:“殿下,那小熏炉还熏着香呢。” 赵瑾瑜却不管他那么多,只道:“你只管去取来就是。” “是,奴才这就去办。”常多道。 赵瑾瑜又带人去库房挑了一对蓝玛瑙镶金宝象,鎏金刻花飞燕饮食器具一套,他在库房随意转,时不时的指一下子,跟在他身后的内侍官福满却惊出了一身的汗。 见他还要再指,福满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是要将库房里的东西挪个地方?” 虽然不至于搬空,但照他这般两步一停,三步一指的劲头,这库里一半的东西是要离库了。 赵瑾瑜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几个内侍手里都捧的满当当的,他略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他方才只顾着想二皇兄对她的用心,计较着那堆东西的价值,一时竟入了魔障。 一颗心都给了她,这些东西还能有他的心贵? “将这些东西合着那柄玉如意,还有熏香炉一并送去宣平侯府世子夫人那里。” 燕报平安、象有吉,可能如了他二皇兄的意。 代表无忧的金饭碗赠予她,惹事的罪魁祸首熏香炉离了他的眼,入了她的手,二皇兄的心也当放回原处了。 赵瑾瑜出了库房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就知道她是个不省心的,谁人都敢去招惹。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赵锦锋也确实对她有所不同。 福多将小熏炉送上,福满领命带着东西出宫去了宣平侯府。 他招了招手,立马福多立马躬身上前。 “殿下有何吩咐?” “将那八个宫人打发了。” 福多一脸懵,忐忑的问道:“不知殿下要将人送往何处?” “何处来就何处去。” 这宫里的人自然都是宫外来的,还未到放出宫的年纪,自然只能横着被人抬出去。 清俊的少年语气冷洌,白净的脸上透着丝丝凉意,福多只觉得遍体生寒,这八个宫人在东宫拘了一夜,出了东宫便再无活着的可能了。 短短七个字便决定了她们的生死。 自建朝起,服侍太子的人事宫人皆由内宫女官选出,中宫的皇后娘娘同意,报以圣上,得到首肯才可安排。 服侍皇子的人事宫人则由女官选出,由其母妃同意,上报皇后娘娘即可。 如今中宫无主,便是许贵妃掌权也只能管理后宫,而东宫并不属她管辖范围。 赵瑾瑜说完便回了内殿,福多动了动发僵的腿脚,喊了人押解八人去内侍省。 八个宫人昨日被陈琬琰吓的不轻,又被关在一起挨了一天一夜的冻,别说梳洗打扮了,吃喝拉撒都没地方解决。 去内侍省的路上,一个个脸色灰败的耷拉着脑袋,人不人鬼不鬼的,哪还有昨日的俏丽光鲜。 那花嬷嬷还说她们时运好,这简直是糟透了。 有个心眼多的宫人四处瞟了眼,疑惑的说道:“这好像不是回华清宫的路。” 负责押送她们的福多冷笑一声,不怀好意的说道:“你们犯了大错,自然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众宫人一听,齐齐停住了脚步,惶恐不安的说道:“大人是不是会错了太子殿下的意,殿下性仁断然不会要了我等性命。” 赵瑾瑜在宫中素有贤名,鲜少打罚奴才,是以她们才敢喂药强行与他欢好,若是成功了,以赵瑾瑜的性子定然会留她们在东宫。 昨日她们逼迫失败,赵瑾瑜也只是关着她们,虽然惶恐一夜,却并未受罚,以为会被留在东宫的时候,却被内侍官带出了东宫。 若是往尚宫局去,她们还能窃喜拣回一条命。可这条路分明是往内侍省的方向去的,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她们也慌了。 内侍省乃为服侍皇上而置的近侍机构,掌管宫庭内部事务,皇后出行归其下设的内仆局,又掌太子内坊局。 宫中后位空悬,许贵妃代理后宫,掌管着后宫的六局,若把她们送回尚宫局,便是送还给许贵妃。 以往太子仁善,并未将许贵妃塞的宫女送去内侍省,而被遣送回华清宫的宫人不过是罚月俸,做粗活补过。 可她们若被送去内侍省不但打了许贵妃的脸,下药一事也会被告知陛下,这等谋害储君的行为,陛下绝不会姑息了。 太子这是警告许贵妃,不要把手伸的太长。 第341章 许贵妃的小心思 陛下让她暂代后宫,而东宫并不在她的管理范围。 福多可不管她们如何娇弱哭求,他们一日侍奉太子便与太子荣损与共,若昨日太子出事,他们这些东宫伺候的奴才,一个也活不了。 听闻她们还在唧唧喳喳呼救,福多沉喝一声,“肃静!” 八个宫人立马安静了下来,福多道:“昨日尔等擅闯东宫,殴打合人,犯下大罪,还敢以殿下仁德为挟以求庇护?” 福多绝口不提使用禁药的事,只以她们殴打了太子内坊局的合人为由,将她们移送内侍省处置。 然而一但进了内侍省,使用禁药强迫太子之事也瞒不过了。 内侍省的长官便是皇上跟前的近侍常福和常富二位大人,这一去再无回了。 八个宫人又抽抽嗒嗒了起来,福多却不是那等怜香惜玉之人,仍是冷心冷面将她们送去了内侍省。 常富近日出京都办皇差,并不在皇宫,这事儿很快便传去了常福耳中,他伺候景睿帝用完午膳,亲自去提审了八人,得知内情气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暗骂常富命好。 这事儿无论怎么处理都会得罪人,只是在得罪太子和许贵妃之间,他还需衡量一番。 圣上如今的心意是越来越难揣摩了,这事一念之择他就是选队站了,绝不能马虎大意。 他心里烦躁,只能将此事先压下,探探风向再做定论。 赵锦锋去东宫送了礼,便回了许贵妃的华清宫陪她用膳,俩人正在用膳,就有宫带了个眼生的内侍进来,说赵瑾瑜将人送去了内侍省,气的许贵妃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赵锦锋却是松了一口气,安慰道:“母妃稍安勿躁,没成事才是万幸。” “我就说他没有那么无害,那么烈的药让他咽了,都能失败,那八个宫婢也是废物,死有余辜!” 她敢让花嬷嬷当着她们的面下药,自然就没打算让她们活命,便是赵瑾瑜不发落她们,她也有的是法子送她们上路,可她们上路前竟将下药之事说了出来。 这并不在她的计划里,若不是赵瑾瑜留她们在东宫过了一夜,让她失去了警惕,怎么会出这种意外。 许贵妃阴沉着脸,她本有搅乱后宫的打算,谁去圣上跟前告状她便要拿谁动刀子立威,哪知赵瑾瑜竟将人送到了内侍省。 都不需要后宫嫔妃嚼舌根,直达天听了。 太气人了! 赵锦锋打赏了常福派来报信的内侍,等人退出去才道:“母妃无须动怒,他以闯东宫为由将人送扭送去内侍省,只是警示母妃罢了。” 若是他遭遇这等暗算,绝不会轻饶策划之人,他本就不赞同母妃明目张胆的害赵瑾瑜,毕竟宫中明令禁止用此类药物。 今日被下药的是太子,明日就会是圣上。 圣上虽不至于为此降了他母妃的位份,但却会与她离心,母妃失了宠,就是给别人机会,谁知道陛下会听进去谁的耳旁风呢。 真要由其他嫔妃告至父皇那里,少不了添油加醋,还不如赵瑾瑜这般遮掩着送去内侍省,全了母妃的里子。 “他不过是求个清净,母妃日后莫要再做这落人口实的事了。” 幸而昨日陈琬琰跟他说了这件事,今日他进宫安抚了赵瑾瑜,否则就不是以闯东宫的名义送人去内侍省了。 “他小小年纪心机便这般深,就该早日除去。”许贵妃咬牙切齿的说道。 赵瑾瑜这一手打乱了她搅乱后宫的计划,后宫嫔妃相互抱团孤立她,虽然都对她恭敬有加,挑不出错处,可她也因此没有理由打压那些人,还得替她们处理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现在是真正的体会到了沈皇后曾经的处境,位高权重也寂寞。自从她儿子在朝堂上替赵瑾瑜美言之后,之前蹦跶最欢的贤妃和淑妃都安静乖觉的很。 后宫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陛下雨露均沾,无嫔妃盛宠,一派祥和,可她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像一池水,有波澜才知道水底有什么,若水无波,便如深渊,看不清水底下的危机四伏。 摸不清圣上的心,便猜不出他的选择。 虽然常福近来有讨好之意,可时间还长,谁知帝王心意什么时候会变呢。 “太子不除,本宫心难安。” “母妃慎言!”赵锦锋警惕的将她话打断,他父皇本就意在保他的命,若是这话叫人传出去,他们母子也讨不到好。 许贵妃瞥了他一眼,也知自己不该将心里话直白的说出来,但她心中怒火难消,气道:“若不是她多事,怎会坏了本宫的计划。” 赵锦锋眸光闪了闪,刚才那内侍明确指出是陈琬琰翻窗入室,赶走了人事宫女,若没有她从中作梗,中药的赵瑾瑜不可能躲得过。 他眼皮子跳了跳,知道她大胆,却不知她竟如此胆大。 “她也是无心之举,况且也算帮了母妃一回。” “你还护着她?”许贵妃气急,面目也狰狞了几分。 赵锦锋道:“母妃应该庆幸此事未成,父皇那般防着东宫,您认为用了禁药的事瞒得过嫔妃,能瞒的过父皇吗?” 整个皇宫都是父皇的,更何况这宫里的奴才。 看赵瑾瑜这般老实本分,只怕东宫都是圣上的眼线,否则他不会选择乖顺投靠,而不给自身谋出路。 当过了高高在上的君,谁愿俯首称臣。 更况且,无论是谁上位,他终究身份尴尬,俯首称臣也难逃一死。 许贵妃被他一说也冷静了下来,她下药的事做的隐秘,最烈的那口又是花嬷嬷亲自喂进去的,后宫嫔妃只会听闻赵瑾瑜御八女,却打听不到他是中了药。 那些宫人只要能留在东宫,为了保命自是不会乱说。药效一过查无证据,赵瑾瑜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可她没考虑过景睿帝在东宫的眼线。 毕竟她在东宫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景睿帝从无主动训斥过。 下药的事她做的干净,就是告去了景睿帝那里她也不怕,塞宫人的事儿本也没想过瞒着景睿帝,她最心烦的是赵锦锋对陈琬琰的态度,太过上心了。 她冷着脸说道:“你也莫要护着她,她破坏了本宫的计划,便该受罚。” 第342章 天生良配 赵锦锋叹道:“母妃莫要忘了她父亲是谁,儿子到现在还未将陈青岩说服。” 许贵妃蹙眉,“这冥顽不化的老顽固,你父皇已老,他除了选你还有旁的选择吗?” 许贵妃动了动眼珠子,便是为了让陈青岩尽早表明立场,她更该好好搓磨搓磨陈琬琰,让他认清现实,早日投诚。 如果陈青岩还冥顽不灵就得想办法早日除掉他,把镇西军的将领换上自己人。 “母妃若真为儿子着想,便不要动她。” 许贵妃恼怒不已,她还未有动作,这就护上了,她怎能咽下这口气,“她给你喂什么迷药了,让你这般出言相护?” 赵锦锋无奈的看着怒目圆瞪的许贵妃,说道:“她有太子妃的玉契。” 真不是他要护着陈琬琰,而是父皇给了她代表太子妃的玉契,明显就是给她提身份,现在就差太子妃出行的仪仗了。 “什么?”许贵妃惊愕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盯着赵锦锋,“你父皇是老糊涂了吗?” 自沈皇后薨逝后,她是越来越看不懂景睿帝的行事作风了。 “母妃慎言,应当是父皇知晓了陈侧妃在定国公府做的事,才将玉契给了她。” 他可以肯定这玉契才到她手中不久,以她那不饶人的性子,有了玉契定会去给陈琬瑛难堪,这么久还没动静,估计是还没捂热。 “太子还有没有骨气,这也愿意?她可是抛弃了太子,另择良缘,赐给她玉契这不是全了外头的传言,太子给她做小吗?” 许贵妃仍是不太相信圣上竟然将代表太子妃的玉契给了陈琬琰,这般不伦不类的交付,跟她这暂代皇后之责的贵妃一样尴尬,名不正言不顺。 “命都在别人手里了,还要什么骨气,更何况父皇何曾将太子看在眼里过,他愿与不愿,父皇都给了。”况且现在外头传言已经变了,太子不给她做小了,俩人成天生良配了。 让他头疼的是,父皇这般做抬高了陈琬琰的身份,他那平静的后院又该被她搅的鸡飞狗跳了。 许贵妃忍不住嗤笑出声,景睿帝确实没把太子放在眼里过,虚设东宫,夺妻,一系列的事情做下来,何止是不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将东宫的脸踩在脚下。 这般大力的打压,却也震慑的诸位皇子不敢锋芒毕露,这才造就了如今平衡的朝局。 几方势力平时互相牵制,只要太子有长羽毛的趋势,他们又能联手对抗东宫,就因为有这样的协力合作,才能与皇权相互制衡十多年。 “你父皇这个人心机太重,做事走一步算三步,没人能看透他的心。”否则这皇位也到不了他手里,更坐不稳这么多年,赵瑾瑜也亦然。 她与景睿帝成亲也快三十年了,育有二子一女,却越发的看不懂他了。自从他提出让太子完婚未果,被迫将陈琬琰赐婚给李珩,他行事就越发的诡异无章,如今更是连礼制都不遵了。 陈琬瑛也是个做不成事的,几番谋划都没能将陈琬琰除掉。早知道就该助她一臂之力,早早将陈琬琰送黄土堆里埋着。 现在圣上这般抬举她,如此明显的庇护,再想下手就难上加难,更何况还有她儿子护着,她活着终是大患 “你想要她吗?”许贵妃语气莫名的问了句。 赵锦锋先是一愣,随即便黑了脸,不知怎得想起那个口误的下午。 “她已嫁人,儿子岂是那等夺人妻子之辈,更何况我还是她姐夫,有悖人伦。” 许贵妃沉着脸,忽然冷笑一声,这话翻过来听不就是一个字想吗? “你若想要便要了。”许贵妃权衡再三,还是觉得不能便宜赵瑾瑜,虽然陈青岩手里的兵权她并不多看重,但也不希望落入旁人的手中,尤其是太子。 否则她们所有的布局都是白费。 她早就知道陈青岩这人是个死心眼,所以即便是她不喜陈琬瑛算计她儿子,也同意赵锦锋纳了陈琬瑛。陈琬瑛与陈青岩关系并不亲厚,所以她也没指望陈青岩会为她背叛景睿帝。 陈青岩当年娶了蜀国的昭和长公主,陈家又掌兵权,先皇在时陈家的人都很低调,昭和长公主也很少能与他在凉州团聚,陈家长子陈明玄更是以质子的身份被先皇养在宫中。 景睿帝登基之后,对陈青岩十分看重,二人相交莫逆,朝局刚稳便放昭和长公主与之团聚,有这份信任之情在,他对景睿帝的忠心不是轻易就能撼动的。 同意陈琬瑛进门,不过是为了稳住陈青岩手里的兵权不旁落,再多的她也没奢望过。 有陈青岩支持赵锦锋如虎添翼,便是不支持,只要他不选择其他的皇子,于他们也无大碍。 而陈琬瑛显然也知晓自己的处境,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数次暗杀陈琬琰,只为阻挠她嫁入东宫。 陈琬瑛还未进二皇子府,许贵妃就将她查了个底朝天,自知晓陈琬瑛曾派人去过凉州刺杀陈琬琰,只是几番谋划也未近她的身。一直到去年的八月陈琬琰跟陈青岩回京,才给了陈琬瑛暗杀她的机会。 但却被李珩这个变数破坏了。 陈琬瑛做的越多,就越让人胆寒,陈琬琰到底是她的胞妹,她今时今日能狠心对她下手,日后为了后位,为了自己儿子的皇位,就会向许家和赵锦锋动手。 这样狠辣之人,心中只有算计和滔天的权势,根本没有情爱,一但让她得尝所愿便难以控制了。 她还不到和陈琬瑛撕破脸的时候,许颜若又是个好性子,斗不过她,只能尽量由着她作妖以求自保。 陈琬琰倒是个硬茬,陈琬瑛在她手上没少吃亏,反正一时也难以除掉陈青岩,先让她们姐妹乱斗最好不过。 赵锦锋简直被许贵妃的大胆之言吓到了,无语的看了眼殿外,语气萧瑟道:“我的长女若还在,都快同她一般大了……” 他想起长女突然生了些难受,那是他和许颜若第一个孩子,只来这人世间呆了九个月,甚至叫一句父亲都未叫过,便离了人世。 若她还活着也快十岁了。 许贵妃见他神色哀伤,眸中寒芒渐盛,赵锦锋女人不少,子嗣却不丰,尤其是陈琬瑛入了府之后更是再无所出。 第343章 陈琬琰是刺球 她也让人查过陈琬瑛,却一无所获,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恶人自有恶人磨,先网住陈琬琰这个刺球才是正经。 “她在凉州因为陈青岩人人都敬着她,现在到了京都处处吃瘪,这般大的落差,你觉得她会不会渴望权力。” 她在凉州从没被人欺辱过,来到京都寸步难行,此时圣上赏下玉契,难保她不会被这至高无上的地位迷了眼,身边又守着一个耀眼夺目的太子,万一她被太子哄住,对赵锦锋并无好处。 与其便宜了太子,不如全了她儿子的心思。 赵锦锋笑道:“儿子听说父皇给了她一个恩典,她却替那群佃户的孩子求了几位教书先生,她这古灵精怪的想法我是参不透。不过,到目前为止她对权利还没有表现出特别强烈的欲望。” “那是她在京都呆的时日短,依我瞧着,她那性子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定然是个心大的,你还是多留心着些。” “儿子省的。” “那八个宫人的事,依你瞧着该如何处置?”许贵妃问道。 “人都去了内侍省,就叫父皇处置,常内监叫人来报信已是示好,也别叫他太为难。” 搭上常福这条线是很重要的,他毕竟是随侍在景睿帝身侧的大内侍,有许多事他最清楚,这种能在帝王跟前说上话的人轻易不能开罪。 赵锦锋捏了捏眉心,想起陈琬琰就头疼,竟然翻窗子去救赵瑾瑜,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毕竟叫她瞧见了,她又是个没心眼的,保不准沈、梁家的公子也都知晓了,便是常福不说,沈、梁家的嘴也堵不上。” 下药强迫这事做的歹毒,赵瑾瑜四两拨千斤的将人送进了内侍省,只要处置妥当,沈、梁两家为了赵瑾瑜也不会闹的太僵。 “梁、沈两家不足为惧,倒是你父皇知晓了怕是要雷霆震怒。” 赵锦锋自是知晓她舍不得丢了棋子,但人已经送去内侍省,只能弃车保帅,劝道:“该舍的留不住,母妃自己决断。” 许贵妃神色阴郁,她问赵锦锋自然是想保花嬷嬷,可见他这般言语,定然是不肯相帮了。 她语气幽寒,“你容本宫再想想。” 赵锦锋也不逼她立下决断,他也是花嬷嬷看着长大的,主仆情分自是不一般,可人是花嬷嬷领进去的,药是她亲手喂的,门是她亲自锁的,这都让陈琬琰瞧见了。 那八个宫人自知瞒不住,为求自保已然全盘供出。 陈琬琰那嫉恶如仇性子,是不会替花嬷嬷遮掩的。 许贵妃偷鸡不成还可能折了自己的手臂,只觉得气闷心累,下药之事她做的十分谨慎,香灰和茶具都叫花嬷嬷处理了,唯独亲自喂他的那一口药,让那八个宫人瞧了去。 本来瞧见也没什么,毕竟只要成了事,这事儿永远都只能是秘密,可竟然被那个陈琬琰破坏了,实在可笑。 她蹙了蹙眉,她之前入宫并未去过东宫,突然去东宫做什么? 她忽然问赵锦锋,“她去东宫做什么?” 赵锦锋将自己打听的消息说了,许贵妃眉头却越皱越紧,呆了两个时辰,赵瑾瑜又中了药,那他们二人? “太子的药是谁给他解的?” 赵锦锋愣了一瞬,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明日宣她进宫,本宫要亲自审问她,才好做决断。” 赵锦锋从沉思中回过神,忙道:“她最近深得父皇宠爱,母妃还是不要为难她的好。” 陈琬琰就跟长满刺的苍耳子一样,谁惹她她就扎谁,一副要与人同归于尽的样子,根本不是个好招惹的。 许贵妃本想嗤笑嘲讽,转念一想,最近陈琬琰给景睿帝解决了个大麻烦,景睿帝对她的态度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 若还如之前一般厌恶她,她就是做的再好,也不可能赐她玉契为她长脸。 “若是她同太子有了肌肤之亲,难保她不会对太子动心。”那他们处心积虑断了她们二人的姻缘,都白费了。 赵锦锋眉心跳了跳,他自是将陈琬琰那日离宫前后的事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证实她所言非虚才往后宫递了牌子。 那日在春风楼,她确实只见了项思纯,沈括刻意去寻她,应当是为了让她不要乱言东宫之事。 她当时神态略有疲惫,眼角眉梢只有娇憨之态,并无承欢之后的媚态,步履稳健,也无腿脚腰肢酸软的虚浮,脖颈胸口白皙无痕,身上亦无沐浴后的清爽,显然并未同赵瑾瑜发生激烈的交战。 那药若真能让赵瑾瑜御八女,她早就被折腾的不像样了,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春风楼。 从她开口,赵锦锋便将她观察了个仔仔细细,提起赵瑾瑜被下药,她眸中只有害怕,并无羞涩,她若有隐瞒,他岂会不知。 “那日沈家兄妹和梁三公子都在,这种事不会发生的。” 许贵妃忍不住冷笑,“那就是太子比你父皇心机更深,命也是真真儿的好。” 她头一回去东宫就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帮太子解了困局。 赵锦锋也觉得这事儿十分凑巧,若没有项思纯堵在出宫的路上,她也不会跟去东宫,然而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去收尾,减少损失。 下药这事儿可大可小,全看父皇如何处置。 许贵妃想了想,说道:“陈侧妃要做什么你给她行个方便。” 让陈琬瑛去对付她最好不过,便是陈青岩事后查到了什么,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母妃,陈家与她已无太多交集,何必将事情做绝了去。” “陈青岩现在恼着她不管她死活,可将来谁能保证,未来两年她与太子密不可分,这女人的心啊,是会变的。” 她不是也被日子消磨的变了心吗? 二十多年前,她不过是景睿帝的一个媵妾,她郭家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谁能想到她会坐上贵妃的位置。 她从低调内敛的小家碧玉,到今日高调张扬的金尊玉贵,所有人都在变,毕竟谁不想要这富贵呢。 若沈家知晓了景睿帝已有易储的心思,为了家族存亡也会与陈青岩化干戈为玉帛。 太子若没活路,沈家亦同。 赵锦锋顿感烦躁,许贵妃被赵瑾瑜突然来这一出搞了个措手不及,也十分疲惫。二人皆无心再谈,赵锦锋便告别了许贵妃,出了华清宫。 他在华清宫外站了一会儿,感觉心情平复了才往宫外走,刚才那个报信的内侍守在路上,显然是在等他。 第344章 互相试探 赵锦锋蹙了蹙眉,想到常福特意派人来华清宫报信,又想起母妃先前说的喜事儿,顿觉心情舒畅,他停住步子,将身后跟着的内侍打发了,那个小内侍才走了过来, “奴才见过殿下,常福大人交代奴才给您传句话。” 赵锦锋没说话,只是脸上的寒霜抹去,春风拂面而来。 小内侍瞧了一眼见他心情似乎不错,便低声说道:“陈将军这两三日便要入京了。” 赵锦锋眼中闪过一瞬的迷茫,陈青岩原本前几日就该入京了,只是父皇临时受命,这才迟迟未归,本以为他还要到年底才回来,没想到父皇竟然急召他入京了。 “常内监可有说何事归京?” “消息是常富大人直传给陛下的,事发突然,大人也不知。” 赵锦锋凝眸颔首,常福虽伴驾左右,但也不是事事都清楚,今日愿将消息传来已是明显的示好。 小内侍见他站着沉思不言,四处瞟了瞟,语含歉意的说道:“奴才不敢耽误殿下出宫,请您先行。” 赵锦锋低笑一声,他方才有心试探试探他的品性,才多站了会儿,常福用人的眼光不错,是个沉得住气,不是个阿谀奉承的性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内侍不卑不亢的说道:“奴才叫常田。” 赵锦锋挑了挑眉,道:“回。” 见他放人,常田长出一口气,他已出来多时,再不回去就难交差了,更何况这宫道上不知有多少眼线,实在不宜同二皇子多呆。 常田侧过身子给他让出了路,赵锦锋先行一步,被赵锦锋遣至一旁的内侍赶紧快步跟了上去,路过常田还给他递了三个荷包。 常田不动声色的接过,将荷包收入袖中,才去寻常福。 一见到常福他就将从赵锦锋那收到的三个荷包都掏了出来,常福眸光在那三个荷包上扫了一眼,将其中一个颜色不同的收走,便没再看另外两个。 “话都带到了?” 常田低眉顺目的点了点头,常福示意他将剩下的两个荷包收起来,便让他退下去了。 他在宫中当差多年自然知道如何给自己留后路,今日这事许贵妃肯定是讨不到好的,他送了信那边却不给回音,显然是还在纠结,他虽然能拖延上几日,但这等大事却不敢欺瞒圣上。 不想两边落埋怨,只能求那边的主子能想通,若是圣上命他去华清宫捉人,难免会伤了贵妃的颜面,为此结了怨便不好了。 他能做的就是给他们添一把柴,催促他们早做决断,主动将人送到内侍省。 陈将军回入京的消息再过三两日便不再是秘密,提前知晓会有多少好处,赵锦锋自然是知道,这样明显的示好足以换花嬷嬷了。 花嬷嬷和他,谁轻谁重自是不言而喻。 常福哀叹一声,这宫里头的人个个都是深不可测,连这好性子的太子也并非善茬,不出手则罢了,一出手就给自己出这么大的难题。 宫中最忌讳的就是下药。 他以擅闯东宫伤人的名义将人送来,闭口不提下药之事,倒是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下药之事是他们内侍省的人审出来的,如此一来许贵妃也是他内侍省得罪的,与他无关。 常福低声念叨了一句,“老了,眼浊喽。” 能忍堪比沈皇后,心计比景睿帝更甚,不愧是能在夹缝生存十六年的皇太子。 常福的小动作,赵瑾瑜自是知晓,谁在宫里还没个眼线呢。人心都是歪长的,他这般明显的偏颇他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开心。 他将人送去内侍省就是确定了常福不会秉公处理,他也确实需要常福那偏了一点点的心,放大他的摇摇欲坠,淡化二皇兄对他的戒备,让他说服许贵妃不要再多管他床榻上的事。 赵瑾瑜坐在软榻上勾了勾唇,陈琬琰总能替他化解灾难,这回应当可以一劳永逸了。 他闭了闭眸,不禁想起她的大胆,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燥热。他昨夜一夜无眠,她与自己在床榻和软榻上的缠绵悱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殿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说。” “奴才从常福大人那里打听到,陛下似乎有意把陈将军的郡王爵晋升为亲王。” 赵瑾瑜睁开眼,能在帝王身边做事的,果然都不是老狐狸,常福明显是谁都不想得罪。 他对福多挥了挥手,声音略带沙哑,“退下。” 给陈青岩晋升亲王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父皇早就在修葺孟章街的二号府,御赐的牌匾都做好了,玉契已经给她了,二号府也该找个由头赏下去了。 他敲了敲桌面,只有亲王的嫡女才能封为郡主,父皇早已给她拟好了封号,将陈家的郡王爵升至亲王也是势在必行的。 在桌面上将景睿帝给陈琬琰拟的封号写了一遍,禁不住腹诽,五乐郡主,亏他父皇想的出来。 五,代表天地,从二。 乐,五角切,音为二。 五居正,五乐同二藏四,五四当为九。 他行九。 九为大,是以,他们二人合起来,是为九五。 父皇为了安他的心,也是煞费苦心,故意当着他的面同意她和离,又许婚,还给了她太子妃的玉契,暗示他妻为正。 借此引他仔细琢磨陈琬琰的封号的寓意,太子妃是妻为正,是以五便是陈琬琰,在明。 封号里藏九是他,以为暗。 五乐二字均从二,暗指二号府邸藏双,合二为一就是这二号府邸。 这二号府邸看似是给陈琬琰的,其实是给他的。 帝王心术,一举一动都有寓意,少参与一环便不得其意,若非他父皇曾明言许诺皇位,又给他看了那些礼书,他也不会做这般联想。 他父皇一步步将太子妃规格的服饰给她配齐,当众人都已经习惯,见怪不怪了之后,便赐下玉契,将他们二人若有似无的联系到一起,花费几个月做了个这么大的局。 应当不止是在安抚他,难道是有什么对他不利的计划吗? 第345章 金镶玉玲珑珥珰 他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又联想常福最近明显对许贵妃更加的热络,似是想明白了,又似不解。 常福对人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都与他父皇的态度有关,所以他才会将人送到内侍省去试探他的选择,果然不出所料,他选择向二皇兄倾斜。 如果他选择了自己,就会直接去华清宫对峙拿人,即便是拿不下也会上表父皇,而他选择了通风报信,压下候审。 赵瑾瑜嗤笑了一声,招来内侍替他宽衣,昨日失了精气,昨夜又一夜未眠,早上起了个大早,他现在需要养养精神,补充体力,以免被某些奇女子嫌弃。 收了他们母子那么多补药,他怎么也得虚弱的卧床休养两日才是。 陈琬琰看着流水一样送进她院子的东西,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看到那个熏香炉,脸顿时滚烫了起来。 她见鬼了一样指着那个熏香炉,问道:“这小炉鼎可是拿错了?” 福满正色回道:“这是太子殿下特意吩咐奴才送来的。” 陈琬琰哽了一下,说起来她还得感谢这个小炉鼎,要不是它,她也吃不到赵瑾瑜的豆腐。 认出福满就是昨日那个跟赵瑾瑜耳语的内侍,她广袖下的手紧握,手心烫的厉害,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福满拿了一柄玉如意双手递给她,道:“这柄玉如意不在册子上头,是二殿下今早送去东宫的,太子殿下让奴才给您送来其中一柄。” 彤霞上前接过,又给他们封了赏,才将其他的小内侍带下去用茶。 等人都退了,福满才说道:“殿下说这些东西是送您的谢礼,不是赏的。” 陈琬琰愣了下神儿,没忍住笑了出来,问道:“怎得送了这样多?” 福满摇了摇头,“若不是奴才出声打断,只怕殿下要将东宫的库房都搬空了。” 陈琬琰知道赵瑾瑜是个大方的,她也去转了他的库房,这些东西确实有些眼熟。 她问道:“东宫护卫军约三万人,每日轮值的也有个万八千,再加上数千宫人内侍,怎会叫个嬷嬷闯进去?” 皇宫基本上不存在巡逻死角,可以说是几步一岗,守备十分森严,这么多人却拦不住一个嬷嬷,真是匪夷所思。 福满言简意赅的说道:“师出有名。” 陈琬琰迷茫一瞬,擅闯东宫怎么就师出有名了? 福满却以为她已明白,并再未多解释,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便退了出去。 陈琬琰打开盒子,看见一只金镶玉玲珑珥珰静静的躺在里头,正是她昨日丢的。 昨日她出东宫同沈玥走在一起,还是沈玥提醒她右耳少了一只珥珰,并取了自己的珥珰戴在她的耳上。 昨日她同赵瑾瑜私下交流那样久,又丢了珥珰,还有沈玥那欲言又止的探究,她都看在眼里,女子到底要比男子心细。幸而项思纯在宫中没拿正眼瞧她,要不然怎么会看不出她耳饰有变。 她将珥珰同另外一只收好,一时心鼓如雷,久久难平。 让彤霞将赵瑾瑜送来的东西都收进库房,让她去给赵锦锋道谢报平安,自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想与她商议开府的事。 拘着院子里的这些人并没有什么意义,况且要过年,各府都要开始走动送年礼,这府是锁不住了。 她到时宣平侯夫人也在,太子往她院中流水似的送东西,二人已然知晓了,见她腰间并未悬挂玉契,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她们身份对旁人来讲自然是不低,可却高不过太子妃。 “琰儿,到祖母跟前来。”老夫人见她来了,冲她招招手。 陈琬琰由着老夫人屋里的丫鬟替她解了披风,又在炉子边驱了一身寒气才凑到她身边。 “祖母,母亲安好。” 宣平侯夫人对她谈不上多热络,但也比从前好上许多,老夫人却对她热情依旧。 “大哥儿可是又犯糊涂了?他若是欺负你,尽管同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老夫人说罢,瞪了眼宣平侯夫人。 宣平侯夫人一脸的尴尬,她低声说道:“这事儿媳妇儿也是方才听说的。” 早先王嫣然撺掇她女儿同陈琬琰作对,她便对王嫣然厌烦的很,李珩这几日都是偷偷摸摸的去,若不是今日闹起来,她还不知道李珩又和王嫣然如胶似漆了。 这事儿既然闹起来,她知道了,自然也瞒不过老夫人。 “祖母,母亲,我想着给大哥寻房家世好的小姐,只是我来京都时日尚短,一时难寻,若是祖母和母亲有合适的人选可去同人议亲。” 老夫人眉头皱了皱,议亲可是娶妻不是纳妾。 “正妻在,有纳无娶。”老夫人一口便回绝了。 李家只要有她在,就可能搞出作践正妻的平妻。 宣平侯夫人目光沉沉的扫了眼陈琬琰,这不是装大度吗?她爹都快回来了,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给她脸面,别说娶进来了,便是纳妾也是不给陈家脸面。 陈琬琰并没有想这么多,她道:“这事儿也不急,年前各家亲戚都要走动,祖母与母亲留意着便是,若有合眼缘的,多邀来府中做客便是。” 老夫人见她并不似作假,想来是心中早有想法,她在京都没有关系好的女眷,兄嫂关系略有缓和,走动也并不太多,定国公府终究是外人,她寻不到合适的人这说辞倒是不假。 她拍拍陈琬琰的手,道:“祖母晓得了。” 老夫人知道她是因为守孝不得孕子,也不想耽误李家绵延子嗣,毕竟李珩是嫡长子,以后要继承宣平侯府,开枝散叶的确很重要。 所以她说议亲,而不是纳妾。 宣平侯夫人却不想这时候给陈家添堵,毕竟陈家在圣上面前十分有脸面,否则圣上不会随了她的愿,让她自己选夫婿,她儿子抢了太子的女人,日后前途如何,还要看陈家的态度。 她从接受了陈琬琰那刻起,便开始审时度势,圣上虽叫她失了颜面,可后来给的赏赐,礼同太子妃,可见对陈琬琰十分看重。 若说她还心有不甘,在看到那代表身份的玉契时便全部都散了,她才立了大功,腰间便悬挂上了玉契,可见荣宠之盛。 没有什么能比的上儿子的前途重要。 她儿子学识再好,也比不过宠臣的进言。 她思及此,便将话题岔开,说道:“我正要说开府的事儿,年节将至各个府上都要走动,再闭府拘人怕是不妥。” 第346章 夹菜喂粥 老夫人也知晓这府门是关不住了,年前各家往来繁多,出入府的丫鬟小厮也多,无人跑腿办事终究是不妥,她微微颔首,“采买送礼依着往年的规矩来,咱们自己的院子看的严些便是了。” 陈琬琰也是这个意思,她道:“咱们自个儿的院子也可松松手。”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弦崩太紧是会断的,不松不紧才好,侯府这阵子崩得太紧了,可也适得其反,心怀叵测之人藏的也更深了。 “那常婆子的家人我已叫人送去庄子做管事了,那父子三个,人品不差。” “难怪我处置常氏和翠怜时不见她们家人来求情,原来是祖母在替我善后,”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多谢祖母。” 老夫人笑问:“王姨娘你当怎样处置?” “世子爷待她不同,还是拘着。”王嫣然放出去只能给宣平侯府惹事,放不走只能关着。 老夫人叹了口气,他们李家不知道是不是欠了王家的,这人李珩护着进了府,便是关着还能闹出这样的事,放出来还了得。 “要不将她送到庄子去?”宣平侯夫人说道。 “就安置在府里。”老夫人一锤定音。 陈琬琰颔首,送去庄子便再难约束她,不如留在眼皮子底下,侯府到底墙高,只要不放她出去,她便只能守在那一方天地。 其实被关在这高门大院,就和那笼中鸟一般无二。 王嫣然已然发狂,这一次便是她的示威,也是为三皇子搭救她做铺垫,只怕是关不了太久了。 老夫人显然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要将人留下,她不认为王嫣然是因为爱慕李珩甘愿做妾,那女子她见过很多回,身上的傲气骗不了人。 她就想看看谁会为她出头。 宣平侯夫人看着这祖孙俩愁的不行,她自觉也是世家出身,虽然家族没落,但也是受过世家的教育,这一个两个的她竟然都参不透。 老的参不透就算了,自己没人家吃的盐多,小的也参不透这真是让人郁闷。 陈琬琰来不止是说开府的事儿,还是解释太子往府中送礼之事,太子也不是没有往府中送过东西,只是今日送的着实有些多。 “昨日我与太子殿下归京面圣,圣上因捐物之事大悦,对我们二人多有夸奖,太子殿下高兴,是以赏赐便多了些。” 老夫人提起这事也很高兴,她活了一把年纪,本就潜心向佛,往日多去安国寺捐香油钱,自从水月庵大火后,她便极少出门了,也捐了万两乐善。 宣平侯夫人自然也捐了,不为自己也得为女儿积福。 陈琬琰献计那日宣平侯等官员一夜未归,第二日上朝自然也带头捐了钱,虽说家底殷实,但他为官清廉又狡猾,斟酌再三捐了三万两。 他毕竟管着国家的钱袋子,捐多了不合适,捐少了不能为君分忧。三万两刚刚好,风头既不压权臣,又不落下乘。 因为是第一批为君分忧的,所以皇帝也有赏赐给侯府,这可是极大的殊荣。 老夫人笑盈盈的问宣平侯夫人,“枚儿最近在江家过的可好?” 提到长女宣平侯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道:“好,姑爷已经多日未去妾室院中了。” 陈琬琰捂着嘴笑了起来,看来她出那点子长姐是用了,姐夫也挺受用的。 宣平侯夫人自是知晓她送李佳枚的小衣,不禁脸红了红,见她没个正形,佯怒的瞪了她一眼,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夫人见她们婆媳相处融洽也跟着开心,家和万事兴,没什么比一家人齐心更能令人愉悦了。 她说道:“枚儿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过几日你去江家便带着琰儿一同去罢。” 宣平侯夫人自是这般想的,便应了。 带陈琬琰多去走动对她女儿也好,她身后没有母族支撑,宣平侯府未娶陈琬琰前已有颓势,所以她女儿在江家后宅忍气吞声她亦无法,如今陈琬琰立了功,陈将军归京在即,江家大房怎么也得敬她长女几分。 她默默的看了眼陈琬琰,竟然因为这个儿媳妇有了扬眉吐气的畅快…… 陈琬琰接收到她慈爱的目光,微微发怔,冲她甜甜的笑了笑,说道:“母亲别急着去江家,等家父回来再去。” 既然借着送年礼去给长姐撑场面,自然要等父亲回来,圣上将她的二号府赏下来才更有面。 赵瑾瑜已经给她送了信儿,她父亲这两三日便要回了,父女第一次相见实在是太过坎坷,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将时间往后拖。 宣平侯夫人问道:“圣上不是让陈将军沿途视察,他何时能归京?” “就这几日,嘿嘿。”陈琬琰说完有些心虚,上回她也是这般说的。 宣平侯夫人见她一脸心虚就知道她没有底气,以为她前些日子在宴会上被人欺负怕了,就宽慰道:“我带你出去自当会护着你,这不是争奇斗艳的宴会,不会有人欺负你,莫怕。” 陈琬琰乖巧的点了点头,她不怕,她带着那玉契,江家人谁敢明目张胆的给她甩脸子呢。 三个人又说了会儿话,宣平侯回府换下官服净了面,便同李珩一起来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见李珩找了个保护伞,板着脸数落了他两句,又见他可怜巴巴的望着陈琬琰,忍不住笑着骂他,“我倒是不知你是个脸皮厚的,自个儿做的错事,好意思让琰儿给你收拾烂摊子?” “祖母教训的是,孙儿这就给琰儿赔罪!” 宣平侯怒目瞪了他两眼,见李珩脸色讪讪的求饶,也不禁觉得好笑,他这儿子自小稳重,此时看着竟然有了几分少年淘气。 “这事儿是我做的不厚道,夫人就原谅我。”李珩冲她拱手作揖。 陈琬琰被他逗笑,道:“看你表现。” 几个人又围着说了会儿话,老夫人命人摆了饭,李珩全程伺候陈琬琰夹菜喂粥,惹的一屋子主子奴婢忍俊不禁。 陈琬琰被他闹的不好意思,恼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演的过了。” 李珩淡笑不语,仍旧是我行我素夹了菜往她嘴里送,她僵笑着脸吃完了饭,老夫人和宣平侯夫妇轮流训斥了李珩一顿,才放他们回了阆苑。 回去的路上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珩,问道:“小侯爷方才那般又是为何?” 第347章 护妻 李珩一脸正经的说道:“护妻。” 陈琬琰哈哈一笑,低头看了眼被他紧握的左手,“小侯爷是找不到好的借口了吗?” 分明就是拿她当挡箭牌。 李珩也不在意她怎么想,说道:“你昨日破坏了许贵妃的好事,又久不出东宫,你说她会不会多想。” 陈琬琰蹙眉,“你怎么知道许贵妃的事?” “你昨日同二殿下单独言语,今日一早二殿下便进了宫,他和许贵妃往东宫送了东西,东宫便送出了八个宫人,又给你封了赏,这往来之事便可瞧出些许端倪。” 陈琬琰心漏跳了一拍,毕竟是做了亏心事,她还做不到心如止水。 她想了想问道:“二皇子府有你的人?” 李珩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平静的说道:“我没那么大本事。” 既然不是他的人,那就是三皇子的人传来的话,要不然李珩不可能连宫中的事都一清二楚。 “三皇子说这些是想让你我二人离心,让王嫣然与你重修旧好?”她问道。 李珩点了点头,他计划虽好,可是却被这件事打破了,王嫣然应该是关不住了。 “那你不该给我甩脸子瞧吗?” 李珩失笑,“我若给你脸色,二皇子就会多心,我已经同你说许多次离沈家人远些了。”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往阆苑走,宫里头混的女人对这种事儿最是敏感,毕竟药是许贵妃的人亲手灌的,药性如何她最是清楚。 如果她和赵瑾瑜有了肌肤之亲,还不动声色的离开了东宫,许贵妃定是担忧自己会爱上赵瑾瑜。 即便是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测,她也会为了赵锦锋,趁早除掉自己。 一个陈琬瑛对她下黑手就很难受了,再多一个许贵妃,若是再没了赵锦锋的庇护,不光她的日子不好过,赵瑾瑜也会更难过。 她抬头看了眼李珩,真诚的说道:“谢谢。” 这时候李珩与她恩恩爱爱,才能让许贵妃和赵锦锋起的疑心渐消。 李珩狭长的双眸星星点点俱是笑意,揉了揉她的头,“我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陈琬琰点点头,李珩曾说过如果她有难,他也同样会护着她。 “王嫣然怎么办?”明知将她放出会到处惹事生非,却不能不放。 “三皇子对你父亲还有拉拢之意,并没有让我冷着你,还是先关着。” 三皇子只是用模棱两可的言语诱他多想,想借此让他与陈琬琰不这么如胶似的粘着,可又不想他与她彻底生分。 人人都传陈琬琰善妒,容不下后宅的妾室,三皇子亦然。他想要利用王嫣然得宠,刺激陈琬琰生妒,说服陈青岩归顺,从而换取自己的宠爱。 陈琬琰忍不住吐槽,“这人比大海管的都宽。” 李珩抿唇颔首,谁说不是呢,最近的朝堂或许太过平静,皇子们竟然闲的把眼光转向了臣子的后宅。 “我们是不是得吵几架?” 李珩无奈的点了点头,“年后再吵。” 陈琬琰忍俊不禁的侧头看他,只见他也侧头看着自己,二人相视一笑,说不出的愉悦。 赵锦锋的暗卫远远的跟着,他们二人说话的声音极小,时不时的笑着咬耳朵,看起来夫妻感情确实不错。 等他们二人进了阆苑,寝室烛光渐暗,动静渐起,他才回去禀报了赵锦锋。 赵锦锋面色晦暗的坐在桌案后头,问道:“那日她在东宫都做了什么?” 暗卫道:“她和太子在东宫转了个一遍,后来太子让如姑姑伺候她,自己回了寝殿,也是如姑姑和她一起将那八个宫人赶出来了。” “太子中药之后没与她独处?” 暗卫不确定的说道:“那日太子带着她在东宫转,伺候的人都被太子打发去了外殿,属下从守内殿的合人处打听,她没有和太子独处。” 赵锦锋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若是将东宫走个遍确实需要挺多时间,便是赵瑾瑜失去了理智,如姑姑宁肯自己找人帮赵瑾瑜,也不会让她同赵瑾瑜在东宫行那种事。 毕竟东宫里头谁的眼线都有,这等大错若是犯下,将会引起多大的震荡她不会不知,东宫虽然宫人不多,但也并非没有伺候的宫人。 “她同李珩?” “他二人举止十分亲密,一起回了阆苑,属下等他们就寝了才回来。”拉着手,咬耳朵,摸头发,在他看来比二皇子和任何一个女人都亲密。 赵锦锋看着桌案上陈琬琰让人送来一双玉如意,皱了皱眉,“你回去守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现身。” 暗卫虽然疑惑他的决定,却知道听他命令是职责所在,也不再多言就应下了。 陈琬琰和李珩二人在屋里折腾了许久,彤云在侧间臭着脸听喘气声,只觉得烦闷,时不时的在榻上踢两脚,提示他们二人差不多了。 李珩也是无奈,他披衣叫了水,将陈琬琰裹了抱进了净房,二人隔着一道屏风,一人一桶静静的泡了个澡。 陈琬琰赞道:“小侯爷真不错。” 毕竟能驮着她连续做两百个俯卧撑。 李珩出了一身的汗,回敬道:“夫人身轻体柔。” 毕竟她做那个什么瑜伽看起来也挺难的,一般人还真的做不到。 伺候陈琬琰沐浴的彤云一脸的无语,拿巾子在她身上使劲搓了搓,生怕没给她洗干净。 陈琬琰呼了声痛,就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彤云一把将她按进去,拿了袍子将她裹住才把她扶了出来。 虽说隔着一道屏风,可那毕竟有些透,必须要将陈琬琰挡的严严实实。 伺候李珩沐浴的是今日在水房当值的玲儿,听他们二人的对话脸红的都快滴血了。李珩见状故意用手弹了水滴在她脸上,惊的她手里的巾子都掉进了浴桶中。 玲儿慌忙去捞沉入桶底的巾子,却被李珩捉住了手,李珩将巾子捞起,眸含笑意的递给她,柔声道:“去拿干巾子。” 玲儿红着脸捧了干巾子替他擦头发,动作轻柔细腻,手指不经意的碰触他的脸颊,又慌忙道歉求饶。 “奴婢是头一次服侍主子沐浴,并非有意碰到主子,还请世子爷责罚!” 李珩笑着摇了摇头,拿过她放在一旁的干巾子,自己擦干了上身,便从浴桶中跨了出来,玲儿低呼一声往他胯间看去,失望的闭了嘴。 第348章 丫鬟玲儿 亵裤虽湿了水,仍旧恪尽职守的将某处挡了个严严实实。 李珩见她目露失望,将巾子递给她,转过身低声调笑道:“怎的失望?” 玲儿闻言替他擦拭后背的手一顿,陈琬琰将李珩看的跟眼珠子似的,从不叫院里的丫头伺候他更衣沐浴。今日也是她身边就一个彤云在,腾不开手才叫她来服侍。 错过今日不知又要等何时才有机会伺候男主子,她忍不住转到李珩身前,向他贴近了一点,浅浅的呼吸扫在李珩还有些湿润的胸膛上,受凉的肌肤即刻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李珩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玲儿拿着巾子的手若有似无的刮在他的身上,惹的李珩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声音本就有些低沉,调笑起来尤为性感,惹的玲儿半垂了眼盯着他胯间瞧个没完。 这府里的丫头都是不怕死的,看来还是他那好夫人手段太柔,她不要了翠怜的命,只会让这院里伺候的小丫头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李珩收了笑意,问道:“夫人难伺候吗?” 玲儿闻言一愣,摇了摇头,诚实的说道:“夫人很好伺候。” “你不想伺候夫人?” 玲儿红着脸,声若蚊哼,却依旧传进了李珩的耳中,“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更愿意伺候世子爷。” 李珩柔声道:“我今夜伺候夫人累着了,你先下去。” 玲儿自然知道他们二人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她手在李珩亵裤带子上徘徊,却被李珩轻轻按住,再动不得半分。 她微仰着头,眸如秋水透亮,粉面如桃花盛开,细语道:“玲儿伺候世子爷更衣。” 李珩笑不达眼底,松开她扯着他亵裤的手,说道:“不用了,去叫人来将水抬走。” 玲儿不敢激怒他,依依不舍的出了净房,李珩自己换了寝衣,回了卧房就见陈琬琰坐在塌上吃橘子,见他过来咯咯的笑个不停,将手中半个橘子递给他。 李珩横了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橘子,问道:“她有什么问题?” 陈琬琰避而不答,笑道:“小侯爷这般会撩,难怪暖桃姑娘肯倾心相付。” 李珩含笑问道:“那夫人愿交几分真心给为夫?” 陈琬琰避而不答,凑近李珩,压着嗓子说道:“玲儿那夜迷晕了我院里的丫鬟。” 李珩一愣,疑惑的问道:“她可是家生子。” 害家中主子对她并没有好处,如果被发现很可能会连累到家中的父母兄弟。 “我知道,所以才不敢瞒着你。”如果那些人十几二十年前就潜进了李家,那就太可怕了,很可能他们身上带有某种目的,或者在策划一个巨大的阴谋,她必须让李珩知晓。 陆久与静荷早就进了侯府,若是有人收买她院里的丫鬟不可能没所察觉,但她到现在也没能查出玲儿真正的主子是谁。 可如果陈琬瑛没有机会收买她院中的丫鬟,她又想不到是谁在帮陈琬瑛,为了帮她不惜动用了埋藏了这么久的暗桩。 李珩面色微沉,玲儿看起来也有十六七岁了,若她是暗桩,那就是说至少有人在十几二十年前就把人安排进了侯府。 陈琬琰特意将丹云和彤霞支出府,又安排玲儿伺候他,就是为了试探她是不是想跟去前院伺候。他稍微一撩拨,她就凑了上来,可见她是想跟着自己离开阆苑的。 后院的女人自然只围绕着男人转,日常除了争宠就是斗法。前院是男人聚集的地方,自然可以打探到女人不知晓的事。 可侯府的前院也不是铁桶,既然后院不安生,前院应当也有与她一样的暗桩,她为何非要去前院呢? 陈琬琰听见有人进了正厅,迅速跳到李珩怀里,坐在他腿上,亲昵的喂他吃橘子。李珩一手揽着她,一手捏着她的脸,无尽的宠溺风流。余光扫过半掩的门,只有几个粗使婆子去了净房,并未见玲儿。 陈琬琰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一会就来了。” 高强度运动后当要补补水。 那可是个茶艺大师,怎么会放过这么难得的表现机会呢。 玲儿进门就见李珩抱着陈琬琰亲亲我我,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俱是眉开眼笑。见她端了一壶新沏的茶,李珩轻笑着将陈琬琰紧搂在怀中,贴心的将她的脸挡住,眸光温柔的望向玲儿。 陈琬琰背对着玲儿,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嘴角上扬身子抖个不停,李珩气恼的在她背上拍了一下,想他活了快十九年,竟然要对一个小丫鬟施美男计,也是没谁了。 “何事?” 玲儿道:“奴婢恐茶凉伤身,所以亲手煮了壶新茶给二位主子。” 她煮茶的手艺是练过的,为的就是这一天,能为男主子煮壶茶,得了他们的青睐,去他们跟前伺候。 只要他们喜欢自己的手艺,她就有机会在书房伺候茶水,进出书房也方便。 她对自己煮茶的手艺很是自信,然而陈琬琰往日根本不让旁人近身伺候,茶水也都是由四个大丫鬟过手的,今日就一个彤云在,趁着她忙不过来,她才逮着机会献艺。 李珩含笑指了指矮桌上的茶盏,玲儿顺势替他倒了一杯,茶水入杯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李珩端起放在鼻翼下闻了闻,押了一口。 “玲儿姑娘这煮的一手好茶。” 玲儿闻言心中欢喜,又替他添了一杯,彤云端了两碗鸡丝肉粥和几碟小菜过来,对她说道:“这里有我伺候,你先下去。” 等玲儿依依不舍的退下,陈琬琰一骨碌从李珩身上爬下来,咯咯的笑个没完,李珩失笑不已,陪着她吃了一餐补充体力,俩人又说了会儿闲话给窗外的有心人听,才歇下。 二人次日便去了关丁兰的庄子。 第349章 丁兰遇刺 丁兰仍旧是被关在那间屋子,虽不至于暗无天日,但除了一日三餐有人来送,其余时候皆不见日光。 这房子的窗纸糊的很厚,连白日都是昏暗的。 而且已经很久没有人同她说一句话了,今日突然看到门被推开,亮光从门口挤进来,入口一高一矮两道人影虽然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但她仍旧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逆着光丁兰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从服饰身型上大抵能猜出是来人是谁。 “世子爷……” 屋里长期不通风味道并不好闻,好在陈琬琰提前让人给她梳洗了一番,丁兰的形象倒不至于太过狼狈,身上的气味也还能接受。 陈琬琰打了个手势,郑山上前将固定着丁兰的铁锁打开,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将她架住,一行人就往暖阁去了。 李珩眸色复杂的看着形容枯槁,眼睛黯淡无光的丁兰,怎么也和从前那个娇柔少女联系在一起,可她除了手腕上缠着纱布,裸露的地方看起来并未受伤。 陈琬琰勾了勾唇,她特意嘱咐丹云给丁兰换件裸露些的衣服,就是为了让李珩知晓自己并未责打她。 比肉体挫磨更可怕的是精神折磨。 丁兰如一具了无生气的行尸走肉,跪在地上没吭声。 李珩狭长的双眸盯着她瞧了半晌,复又去看陈琬琰。 陈琬琰会意,慢慢的起身,道:“我去见见庄子的管事。” 陈琬琰一走,屋中伺候的人也都乖觉的退了出去。 李珩沉默了半晌,想起答应王嫣然的话,问道:“你可曾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丁兰闻言缓缓抬头,目光沉静的看着坐在上首的李珩,反应迟钝的问道:“是王嫣然让你来的吗?” 李珩颔首,“你知道王家的秘密?” “王家的秘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王嫣然的秘密。”丁兰声音沉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她问道,“世子爷想知道吗?” “你有所求?” 丁兰点点头,她自然是要用秘密等价交换,她的卖身契已经不在王嫣然手中了,一个被囚在金丝笼里的鸟雀也没什么可惧的,但她却怕喂养鸟雀的主子。 “说说看。” “我知道王嫣然是让你来取我命的。” 她并不打算和李珩多言,前天夜里丹云来时已经告知她王嫣然知晓她还活着的消息,这个时候只怕三皇子的人也已经跟了过来,只等李珩和陈琬琰一离开,她的命就算到头了。 李珩沉默着没说话,王嫣然只是让他来确认丁兰的生死,但他也知道王嫣然的目的没有这么简单,只不过他也想问问丁兰都知道些什么,让王嫣然这般的忌讳。 “王嫣然心比天高。”丁兰说罢冷笑了一声,说道,“世子若是能放过我,我定会知无不言。” “我不会对你动手。”陈琬琰也不可能让他对丁兰动手。 就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动手,所以才给他们二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世子爷带着催命符来的,您一走,我也就没了活路。” 李珩皱了皱眉,这种结果他已经预想到了,丁兰一定是知晓很多机密,否则王嫣然不会让自己来确认她的生死,而王嫣然的人应该已经跟来了。 “夫人既然没要了你的命,就不会让人伤了你的性命。” 从进了庄子他就感觉到庄子里的人都不一般,并不像普通的佃户奴仆,这里的人看似淳朴,但那警惕的神情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卫兵。 陈琬琰能将丁兰藏这么久不被人找到,也属实有些手段。 丁兰闻言浑身不可抑制的抖了抖,陈琬琰是不会杀她,可被她变着法儿的恐吓更是折磨,她曾想过逃出去,可她也知道即便是逃出去了,她也无处可去。 她作为王嫣然的贴身侍女,知道的太多太多,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她即便是害怕也再没生过逃跑的心思。 “我知道的都说给夫人了,世子爷既然不愿保我,我也无更多话说。”既然他将陈琬琰推出来,那谁能让她活命,她就听谁的。 李珩沉思片刻问道:“你知道谁要杀你?” 丁兰刚想说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房顶的瓦片被踩的咔咔作响,李珩脸色微沉的望向屋顶,此时偷跟来的人贸然动手定然是他问到了关键。 果不其然,就见丁兰跪着的地方插了一只半寸长的玄铁利箭,箭头深陷地里,可见力道有多大。 而丁兰也被破门而入的郑山拖到了墙边,此时苍白着一张脸哆嗦个不停。 裙摆的颤动无言的诉说着她的害怕,全身的重量都依在郑山身上,肩胛处插着一支冒着森森寒光的短箭,鲜血不断的往外冒,很快便濡湿了周围的衣衫。 李珩脸色黑沉,他没想到那些人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他人还未走就敢动手,快步行至丁兰身边,但见她脸色青黑已然昏死了过去,显然是中了毒。 打斗声渐熄,可见来人只为灭口并不恋战,李珩回头望着地上那支泛着幽幽寒光的短箭,心里有千百种说不出的滋味。 郑山什么时候将丁兰带出去的他不知道,直到陈琬琰回来他都还有些恍惚。 “我们都该庆幸我们生在勋贵之家,才没被当蝼蚁一般随意宰杀。”陈琬琰神色肃冷如寒冰。 那些人虽然时时刻刻都想要她的命,却也因她的身份还有最起码的顾忌,计划周详而缜密,不会像对丁兰这般随意斩杀,才让她有逢凶化吉的机会。 李珩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带我来?” 第350章 送她解脱 “送她解脱。”陈琬琰语气淡然,丁兰于她而言并没有仇怨,她虽是王嫣然的狗腿子,恶语中伤过她,但却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到自己。 既然王嫣然已经知道她还活着的事实,就算不带李珩来,三皇子的人也会寻来,与其被动接受,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李珩神色复杂的问道:“嫣然有什么秘密?” 陈琬琰好笑的看着他,反问道:“小侯爷不傻,难道猜不到吗?” 李珩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他心中自有猜测,或许是不愿意深想罢了,毕竟是同他有过夫妻之实的女人。 “走。”陈琬琰不喜这屋里的味道,率先走了出去。 他猜不猜的到,想不想猜到都与她无关,从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无丁兰。 外面打斗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郑山的面前素色粗布盖着一具尸体,尸体的衣裳的一角露在外面,正是刚才丁兰穿的那件。 见李珩驻足,陈琬琰对郑山打了个手势,郑山便蹲下将素布掀开露出了丁兰的脸,肩胛处的短箭已经拔掉,确认躺着的是丁兰,李珩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琬琰盯着他的背影,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而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厚葬了。” 没有了丁兰,庄子里看守的人也该撤了,这座刚才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庄子,很快就会变回那座普通的田庄。 郑山将拔下的短箭擦干净,递给陈琬琰,道:“这是刚才那人用的短箭。” 陈琬琰伸手接过,看到梅花形状的箭头微微蹙了蹙眉,箭头上有五根尖细的倒钩,刺进肉里想要拔出来要受不少的罪。 房顶的青瓦片覆盖着一层白雪,留了一串凌乱的脚印和殷红的鲜血。 三皇子派来的两个暗卫,放走了一个回去报信,一个重伤服毒自尽。她早有准备等着他来送人头,也算是给了他敲个警钟,让他不要再想着打她性命的主意。 她知道的太多,三皇子不会轻易的放过她,而她今日也是给三皇子吃一颗定心丸,告知他,她本就没打算将他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李珩。 赵锦锋的暗卫作为吃瓜群众,目睹了这场厮杀。 李珩回了府便去找了王嫣然,他跑了这一趟收获并不大,丁兰非但没有对他说出有用的信息,反让王嫣然解决了心头大患。 陈琬琰也不知他们二人谈了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不欢而散,而李珩也淡出了她的视线。 短箭她留了一支,另外一支让彤霞转交给了赵瑾瑜。 第三天的傍晚终于收到陈青岩进入京都地界的消息,次日一早陈琬琰赶在城门刚开就出了城去迎接,行至半路却被一位身穿粗布衣裳的女子拦住。 她掀开帘子并未下马,就见那人跪在地上给她磕了三个响头,“奴婢叩谢夫人救命之恩。” 陈琬琰用眼神问丹云这是怎么回事,丹云不好意思的说道:“奴婢昨日便要送她走,可她非要亲自来谢小姐。” 陈琬琰无奈的看着丁兰,道:“丁兰已经死了,你也不再是奴籍,小凉州虽不如京都繁华但胜在安稳,你不要在京都耽搁了,快些走。” 丁兰道:“奴婢永生永世不会辜负主子再造之恩,日后一定会认真做事,报答主子。” 丁兰说罢便起身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陈琬琰见那辆马车疾驰而去,心中倒是有些羡慕。 她刚来的时候也想过有朝一日离了侯府,便带着花不完的银钱去游历山川,只可惜与陈青岩联络上之后她才明白,她这一生都有可能被囚禁在这繁华的都城。 这个身份给她带来了荣耀,也成了困住她的牢笼。 入了局,自由早已成了奢望。 “小姐,您之前关着她是为了保护她吗?” 丹云先前想不通丁兰已经知无不言,陈琬琰既不杀她,也不放她,整日让人变着法儿的整蛊她,又不准人伤她,她今天她算是想明白了。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苦其心智才有独立生存能力呀。” 凤凰浴火才能重生,丁兰在庄子的经历的是折磨,也是让她重生前的磨练。 那日翠怜看到丁兰并未受伤,还活着被她们带走,陈琬琰已然料到了会有这场灭口,所以她才让翠怜去看守王嫣然。 她需要王嫣然先挑起事端,那么接下来的安排就会变得非常自然。 王嫣然若是知晓丁兰未死,一定会让三皇子四处追杀她,躲着总有被发现的一天,放她出去哪里会有活路呢。 所以她将计就计让丁兰自己搏一条生路,丁兰早就穿戴了玄铁丝制成的防护甲,防护甲里裹了水囊,里头装了满满一袋子血浆。 至于她那青黄黑的脸色,是真的营养不良和睡眠不足造成的。 陈琬琰总是让人在她饭食中动手脚,偶尔从里头吃个虫子蜘蛛啥的也挺让人恶心的,她受过几次捉弄便对吃食格外的敏感,一直不肯好好吃饭。 前几日又被丹云在脸上涂了不少花花绿绿的眼影几日未洗,纵然是在李珩他们来提前洗干净了,也伤了皮肤,脸色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早就知道翠怜背主,隐忍不发,也只是为了给丁兰争取蜕变的时间,安排周密的部署罢了。 丁兰的马车已经不见踪迹,赵瑾瑜替她安排了新的身份,她也给她备下足够的盘缠,希望日后再无相见,她能安稳度余生。 生命如此美好,不该以枉死负年华。 因为陈琬琰今日是来接陈青岩的,赵锦锋怕被陈青岩察觉并未让暗卫跟随,她只带了几个护卫,在这个节骨眼上估计也不会有人再对她动手。 只是她白白起了个大早,竟然没有接到人。 第351章 只能当个冒牌货 等陈琬琰气急败坏的回城,陈青岩已经被景睿帝亲率百官,于东城门五里外的官道亲迎进了京都。 难怪她从西城门出城,一路畅通无阻,路上只有寥寥行人,原来是景睿帝在朝堂上临时起意决定御驾亲迎,让她扑了个空。 圣上亲迎自然是走东不走西,她爹接到消息就改了道。 陈琬琰忧伤的站在春风楼的三楼,看着景睿帝的圣驾在前,她爹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行在后,帝王仪仗最是声势浩大,文武百官分行在两侧,她刚想激动的大喊一声爹,就被人捂住了嘴。 “唔唔唔……”要不是背后那熟悉的伽南香味儿,她就准备给他先来个回手掏,再补上一个无影脚。 她伸出舌头在赵瑾瑜的掌心舔了一口,赵瑾瑜只觉得浑身酥麻,耳根子发烫,红着脸松开了手。 “殿下怎么在这儿?”瞥见他脸色泛红,疑惑的问道,“你热吗?” 赵瑾瑜将窗子关上,说道:“圣驾在前,你大呼小叫惊了圣驾,言官恐要弹劾你。”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无语的说道:“我又不是当官的,弹劾我作甚。” 赵瑾瑜指了指她腰间的玉契,冷冷清清的吐了三个字,“太子妃。” 陈琬琰:“……” 太子妃也算官? “太子妃是几品官啊?”她迷茫的问道。 赵瑾瑜见她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超品。” 太子是储君,太子妃自然也不是臣。 “可我是个冒牌的啊……”陈琬琰有点烦恼,她这个冒牌的女主,当着李珩冒牌的妻就算了,现在还成了冒牌的太子妃。 难道就因为她的灵魂不是这具身体的原配,就只能当个冒牌货? 赵瑾瑜收了笑意,茫然的问了句,“冒牌是何意?” 陈琬琰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冒牌就是……山寨,赝品。 赵瑾瑜见她面色郁郁,便理解了冒牌的含义,笑着变出一颗糖塞到她口中,语气轻缓温柔的说道:“不是冒牌。” 你就是我的元妻太子妃,赵瑾瑜怕她再说出拒绝的话,只默默的在心里补了一句。 陈琬琰呆愣愣的吃着糖,问道:“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 赵瑾瑜桃花眼微闪,浓密的睫毛整齐的像把展开了的扇子,深邃的眼眸散发着迷人的魅力,让人想溺死在这柔情里。 见她呆愣痴傻的模样,他能说他前日听了彤云的汇报心生醋意,早就想去见她,奈何却要在东宫装病吗? “来看父皇接将军进城。” 陈琬琰了然,这是在宫里憋的难受了。 “殿下身上的龙涎香味越来越重了。”她吸了吸鼻子,龙涎香是很好的定香剂,能让熏香味道持久,乃帝王专属。 帝王虽偶尔也会赏赐龙涎香给宠爱的皇子,但准许的熏香配比用量并不多。 赵瑾瑜是储君,所使用的伽南香自然有龙涎香的调和,但从前的龙涎香味儿却很淡,可见用量并不多,今日一闻,却比往日浓烈了些。 “父皇赏赐。” 熏香炉出了东宫,景睿帝便让人给他送来了新的熏香,龙涎香的份量确实加了不少。 陈琬琰笑着说道:“真香。” 父皇赏赐之物确实很香,香到常福很快便会给他一个交代,帝王的敲打总是无声胜有声。赵瑾瑜笑着递给她一个赤色香囊,她接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是赵瑾瑜身上的味道。 她刚把香囊收好,就听赵瑾瑜问道:“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以身犯险值得吗?” 从丁兰说出秘密都告知陈琬琰那一刻起,丁兰的生死已然不重要了,一个人知晓的秘密是秘密,两个及以上人知晓,便再称不上秘密了。 她不过用了一招祸水东移,将三皇子的目光从丁兰转移到她的身上,又放一名暗卫去给三皇子报信,丁兰应当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会执意守在城外,亲口对她说出永不辜负的诺言。 从此山高水远,便是不幸被人认出,她也是安全的了。 “殿下认为不值吗?”陈琬琰眨了眨眼,调皮的说道,“这些秘密对丁兰来说是催命箭,对我来说却是保命符。” 她知晓了三皇子的秘密,他要再想杀她就会投鼠忌器,毕竟她不是背无靠山的丁兰,一旦三皇子威胁到她的生命,而他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所以说瞻前顾后的人一般都成不了大器。 “不怕死吗?”赵瑾瑜轻声问道。 “怕呀,”陈琬琰歪了歪脑袋,她好不容易有重活一次的机会,自然是非常珍惜生命的,“可他本来也没想过不杀我呀,多一条他要杀我的理由,对我来说还不是一样的嘛。” 赵瑾瑜看着她脸颊鼓鼓,忍不住想去捏一下,手刚抬起,又觉得太过孟浪,复又垂了下去,只静静的看着她。 陈琬琰被他看的不好意思,问道:“殿下的行动进行的顺利吗?” 赵瑾瑜眉目舒展,眸中波光潋滟,乌黑的双瞳盛满了笑意,语气是少有的轻松。 “顺利。” 陈琬琰闻言也感觉通体舒畅,她和赵瑾瑜合作,将三皇子的目光转到丁兰身上,赵瑾瑜在宫中称病抱恙,暗地里派人将三皇子和王嫣然所有幽会地点翻了个遍,确实收获颇丰。 三皇子为了获得王嫣然的信任确实是下了血本,让她接触了很多机密,所以她才会那么有底气,而她的底气才是压垮王林的稻草。 王林的甘愿伏法是对血脉最后的维护,他是被王嫣然拉下水的,也是替她顶罪的,三皇子正是利用王嫣然给她下了血封咽,兜兜转转十八载,王家的基业还是葬送在了血封咽上。 王林怎能不心灰意冷。 伏击三皇子私密产业的事情,在她审完丁兰便已经和赵瑾瑜着手策划了,他们二人都是谨慎的性子,行动突然又迅猛,根本没给三皇子反应的机会,就将他藏在那几处没来得及转移的私密信函和账本抢了出来。 她的命和这些机密东西比起来应当略逊一筹。 至于三皇子,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里头还有赵瑾瑜的手笔,毕竟他因虚弱在宫中养病是事实。 “听外城有好几处都起了火。”赵瑾瑜淡声道。 冬天是最不易起火的季节,更何况还是飞着雪,屋檐挂着冰凌子的严冬。可那火一起,呼啸的北风就会将那小小的火种越吹越旺。 想来火急火燎的三皇子,应该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来找她的麻烦了。 至于王嫣然,焦头烂额的三皇子应当腾不出手来解救她,她在宣平侯府也能过个好年啦。 第352章 望爹石 陈琬琰也是醉了,她不过是跑错了城门,陈青岩就直接被景睿帝带进了宫,等到宫门落钥也没见人出来,还是赵瑾瑜听说她傻傻的等在宫门口不肯走,派人去福宁宫打听后才知道,陈青岩被留宿在了福宁宫。 景睿帝和陈青岩二人再相见也有万千话要说,这一年半发生了太多事情,两个大男人又不如女人那般喜欢伤春悲秋,千万思绪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当夜二人并没有提及太多朝堂上的事,只是回忆感叹了一番往事,俩人都太过于放松竟然吃醉了酒,同吃同睡了一夜。 第二日俩人又一起上了早朝,景睿帝有很多朝堂上的事情想告诉陈青岩,可以他的身份去说又不合适,只能让陈青岩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自己分析朝堂局势,意会自己的不容易,如此一来当天的朝会开的时间便有点久。 景睿帝明显的亢奋,将各路派系的马前卒挨个点了个遍,仍觉得不满意,又让各部官员挨个出来汇报工作。 一直到午时一刻才意犹未尽的散了朝,拉着陈青岩共进御膳,又同去了御书房。 守在宫门口的陈琬琰都快被冻死了,又扑了个空,她简直是无语透了,一气之下就进了宫,刚进宫门就被福满截住,领着去了上回遇见项思纯的宫道上,远远就看见赵瑾瑜等在那棵光秃秃的树边。 赵瑾瑜见她过来,脸颊鼻头冻的通红,说道:“陈将军这两日应当没空见你,你回府里等着便是。” 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很快便想明白了关键,景睿帝摆明布好了局要捧她当活靶子,虽是箭靶也是保护。 她只有站到风口浪尖,关注她的人多了,下手的人才会更加谨慎,也更便于捉人。 她此时的处境与赵瑾瑜一般无二,陈青岩的回归就是景睿帝捧她的契机,二号府一赏下来了,朝堂就要乱了。 赵瑾瑜冲她轻轻点点头,宫中眼线遍布,确实不是能长久说话的地儿,俩人匆忙见了一面,赵瑾瑜交代她无旨不要进宫,陈琬琰便按规矩行礼出了宫。 陈青岩一脸严肃的跟着景睿帝去了御书房,本以为他会谈起朝堂之事,没想到他开口就是一句,“赐婚之事你可怪朕?” 这话陈青岩一时不知如何接,景睿帝也不为难他,自顾自的叹了口气。 一开始沈兰想与陈家结亲,确实是为了圆满陈沈二府未能联姻的遗憾,虽然陈家已有一女,昭和长公主不允她也并未强求。 其实非昭和长公主所出又怎么样,不强求只是因为孩子还未受到伤害罢了。 可是随着皇长子,和六皇子接连逝去,让陈家变成他嫡子的靠山,就成了她的执念。 所以尽管陈琬琰还是个在肚子里不足月余的胎儿,她亦急着将她定给了赵瑾瑜,可他却亲手拆了这桩婚事。 陈青岩斟酌之后回道:“微臣知陛下赐婚也是无奈之举,小女福薄辜负了圣上和殿下。” 皇上能把陈琬琰留在凉州,让他亲自养育长大已是恩赐。 “你把二丫头养的很好,这个儿媳妇朕是喜欢的。” 陈青岩一怔,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儿媳妇? “朕还想与你做亲家,青岩以为呢?” 陈青岩心惊不已,道:“微臣家中儿女都已婚配,陛下的意思恕臣愚昧……” 景睿帝不答,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要让她长在凉州吗?” “陛下体谅臣痛失发妻。” “朕是不愿自己的儿媳妇被人伤了性命。”他说着叹了口气,若是把陈琬琰养在京都陈府,那秦氏母女定然不会留她性命。 可若是养在宫中让她日日与赵瑾瑜相处,宫中的人也定然不会放过她,她是太子的助力。那些人不愿太子有靠山,步步登高,又不能打破现有的平衡惹急了自己,只会对她动手,留下被架空的小太子多活几年。 那些人连皇子都敢谋害,更何况与太子有婚约的臣女。 若她在宫中丢了性命,他又怎么对得起替他守卫边疆的陈青岩,又怎能让沈兰的苦心白费。 “你可知兰儿为何没有与你家大姑娘定婚事?” 陈青岩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此事他也不知原因,他夫人也未同他解释过,他虽有不解,却也没再问过,他夫人这样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陈青岩诚实的摇摇头,答道:“微臣不知。” “昭和长公主怀疑,陈大姑娘非她所出,但因没证据,这才拒了把她许给我儿做媳妇儿的提议。” “?”陈青岩脸色登时就黑了,什么叫他非他夫人所出,这话实在荒唐。 “这话夫人并未同臣说过。”前世直到他死也不知此事。 景睿帝见他脸色突变,喟叹一声道:“朕这次让你在京都多留些日子,也是为了这件事,我已派人去蜀国求证过了,过了年蜀国燕王就会出使赵国,到时你便知朕所言非虚。” 陈青岩深吸两口气,他知晓景睿帝定不会空口白话,若陈琬瑛真非他夫人所出,未免皇室血脉混淆,他夫人一定会告知蜀国皇室,蜀国既然派了燕王前来定然是十成十的真了。 毕竟燕王身份特殊,他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一面。 “陛下需要臣做什么?”他不是只会上阵杀敌的无脑莽夫,圣上如此大动干戈肯定有需要他效力的地方,此事应该十分难办。 “等京都事了,你就带着明玄去凉州历练。”景睿帝叹了口气,目光幽远,并未答他的问话。 陈青岩愣了愣,一时没明白他怎么愿意放质子出京都,就不怕他联合着蜀国反了他吗?前世直到二皇子登基,他陈家满门被斩陈明玄也未出过京都。 “明玄这孩子受您照顾颇多,又同圣上亲厚,还是留他在京都保护圣上。” 景睿帝朗笑道:“你小子,是舍不得明玄去苦寒的凉州吃苦。” “你已经将朕的儿媳妇送到京都,明玄你就带走,边境守将不能后继无人,朝中的人,朕信不过。” 陈青岩道:“臣不知儿媳妇是指……请圣上明示。” “你的小女儿,朕很喜欢,舍不得将这么好的孩子便宜李家那不识珠的小子。”他目色复杂,眼底闪过一丝光芒,“瑾瑜的正妃之位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陈青岩怔愣的久久回不过神,半晌之后才颤抖着唇说道:“小女……小女怎能配殿下,这太委屈殿下了。” 他心中惊疑不定,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需要他所做之事十分棘手? 第353章 托孤 “青岩,朕和沈兰就将瑾瑜托付给你了,朕信你能保护好他,而朕也会竭尽所能保护好朕的好儿媳。” 陈青岩浑身一震,圣上这是……托孤? 他双膝跪地,他一脸郑重神色坚毅,他重活一世保住了小女的性命,这辈子的事与上辈子都不一样了。 上一世陈琬琰新婚之夜受辱自杀,并没有中血封咽,也未牵扯出这么多事,他并不知她嫁李珩是受人陷害。 所以救了她一命,就再未管过她,还是太子殿下使人查清了真相,为他解开了心结,才与陈琬琰重新联络起来。 上辈子这个时候许贵妃已经当了皇后,赵瑾瑜十月被废封王离京前往江州就藩,赵锦锋被封了太子,沈兰在赵瑾瑜被废离京后病故,景睿帝也将命不久矣。 这一世,沈兰并未寿终,而是死于景睿十八年八月的大火,比上一世早过世了两个多月,赵瑾瑜也未被废,一切都被打乱了。 上一世直到他死,赵瑾瑜亦未娶妻生子,妾室也无,在二十七岁那年遁入了佛门。 赵瑾瑜被她女儿坑害至此,他对他亦有愧疚,即便是景睿帝不说,他就算赌上身家性命也会助赵瑾瑜称帝。 反正都是死,帮赵瑾瑜还有可能生。 “微臣,定不辜负陛下所托。” 这一世,他要保全陈家,绝不让赵锦锋称帝。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算,景睿帝便离驾崩不远了,若是景睿帝在赵瑾瑜孝期驾崩,太子将会直接继位。 可上一世的景睿帝并非寿终正寝,而是被许贵妃毒害逼宫而亡。 按照这一世的发展,许家应该不会这么快逼宫,景睿帝也不会因此丧命,而他刚好在京都,也会时刻警醒,保护好他,帮他度过此劫。 上一世景睿帝突然驾崩并未留下遗诏,赵锦锋称帝,第一个就赐死了陈琬瑛,罗列了陈琬瑛数条罪状。 强势下诏召他回京都,之后国家内乱,在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带领下,众王纷纷起兵造反,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又逢外敌合力攻打赵国,整个赵国内忧外患乱成一锅粥。 他在陈琬瑛被赐死之后,数次上书求粮草补给,赵锦锋皆不批复,任由镇西军自生自灭,凉州将士食不果腹,饿死无算。 凉州城破后,他们被迫退至小凉州,他数次向周边几个道求援皆被拒,从北方调粮又被赵锦锋的人拦下,最后被逼退至剑南道的益州死守边防。 将士最可悲的牺牲不是献身于沙场,而是以身守边疆,却被自己的国家抛弃。 益州将领拒其入城,数次驱赶,亦不允他城外驻扎,他怒斩益州守将破城而入,赵瑾瑜从离凉州最远的江南西道,带着封地的兵马与物资倾囊相助。 后来战事稳定在益州,赵瑾瑜回了江州封地,赵锦锋迁怒他无召私自出封地,而迫使他将封地最富庶的郡县归还给朝廷,只余一个贫瘠县奉养,亦将他囚禁在那里。 而他陈家被诬陷通敌卖国,斩杀益州守将故意割舍国土,放蒙军入境,抄了满门。 在他被斩首之际,听到急报,一直闻风未动的蜀国突然起兵攻打赵国,在他死后不久,历经不到二年战乱的赵国也不复存在。 各国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终于在十年后,蜀国一统天下,结束了这场硝烟。 他亲眼见证了他的儿子统一天下,看到二十七岁的赵瑾瑜替他在佛前供奉长明灯,还有一块无字牌位。而他也在赵瑾瑜转身那一刻,对上他漆黑如古井的双眸,从一个漂浮不定的幽魂重生了。 上辈子他的女儿至死也未上李氏族谱,而他也在陈琬琰死后十二年魂归她出嫁前。 过往的一切如梦似幻,历历在目,一瞬十年。 所以才有了他偷回京都夜会赵瑾瑜。 前世他亦劝说过赵瑾瑜起兵造反,他却说国家内乱不断,应当共同抵御外敌,若他也起兵造反国将亡矣,为了一己私欲,百姓何辜。 若赵瑾瑜与其他王爷一般为了夺取皇位造反,而不顾边关告急,镇西军的将士们将会因饥饿全军覆没,边境失守百姓受灾,如此大义之人,他今生便是豁出性命亦要推他上前一步。 他的将士们少数战死,多数饿死,只是因为上位者的猜忌和奸臣当道,多么的悲哀。 “青岩啊,自从兰儿去了,朕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瑾瑜是朕与兰儿唯一的骨肉,朕不想与他也生分了,可朕在朝堂步履维艰,连替兰儿报仇也做不到。” 景睿帝金冠黄袍华贵无双,身姿挺拔一身的威严,透着无尽的孤寂。 陈青岩同沈兰一起长大,二人情同兄妹,他听闻沈兰大火中惨死心痛并不比景睿帝少。 “圣上想让臣给宗正寺施压?” “水月庵的案子已经查的八分清,纵火犯却推了个奴才出来顶罪。沈家放手,办案的是老二的人,迟迟未有新的进展,他身后的老狐狸,定是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陈青岩怔愣一瞬,这些事前世都未发生,他刚回京都,还未去宗正寺弄清楚纵火之人是谁。 “敢问陛下是何人纵火?” “肖家。” 陈青岩沉吟片刻,景睿帝说肖家而非四皇子,可见是不愿处理四皇子,要保他性命了。 将纵火案让肖家一力承担,这是想将肖氏一族彻底根除。 他在凉州时,就听说四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弹劾赵瑾瑜残害兄长,肖家是四皇子的外家,二皇子的人不愿意动手,应当是许家不愿意让赵锦锋担上残害手足的罪名。 第354章 帝王心计 处理了肖家,不动四皇子势必得罪四皇子一系,赵瑾瑜还在储君之位,丧期不易储,几位皇子私下小打小斗相互制衡,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谁都不愿做,甚至他们更愿意连起手推倒赵瑾瑜后,再争储君之位。 “那都是朕的儿子啊,他们的势力错综复杂,便是朕下的去手,也不能下手,瑾瑜只有你和朕,不能确保他的安危,朕不敢再轻举妄动。” 由于他的自负,他儿子失去了未过门的妻子,还要受此等委屈,他不敢再行事有差,若不能把这些人的势力全部端了,他轻易不会动任何人。 若非蒙军突犯,凉州边关告急,兵部与户部互相推诿不肯放军饷,他何至于毁了太子大好的姻缘。 “微臣今日观察二皇子的人,似乎并未针对太子殿下?”陈青岩沉吟片刻说道。 景睿帝绷着的脸,忽而舒展,笑道:“这得谢我的好儿媳,是她劝说二皇子友爱兄弟博贤名。”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陈青岩压根不信,陈琬琰在凉州什么样,他心里清楚的很。 “你自己的闺女你还不信?”景睿帝笑了笑,说道,“这孩子有勇有谋,朕让她守丧,就是为了试探她的抗压能力,她没叫朕失望,朕准备将孟章街的二号府赐给她。” 让她受非议,又让她穿逾制的玄衣,就是想试探她的秉性,想看看她能不能撑起该有的威仪,赵瑾瑜的太子妃不能是唯唯诺诺之人。 须得胆大心细,受得住诋毁,镇的住场子。 陈青岩大惊,赶忙说道:“她的身份怎么能住去孟章街,这不合规矩。” “她是朕认定的儿媳妇,给她座府邸让她少受些非议,算是对她的补偿。” 陈青岩稍微一想便明白,景睿帝变相说二号府是给赵瑾瑜的,就是隐喻皇位要给赵瑾瑜,他这是为了赵瑾瑜在安他的心,果然帝王心不可测。 “可她还在李家,这……” 景睿帝叹了口气,“她还不能和离,她在李家才会让其他皇子安心,她和九郎君都安全。” 他也不愿意儿子的喜欢偷偷摸摸,实在非君子。 “其实,陛下不用如此委屈太子殿下,微臣也会竭尽所能办好陛下的嘱托。” 景睿帝瞥了他一眼,闷闷的说道:“兰儿临终前让朕成全九郎君和朕的好儿媳,你也不想让兰儿念了一世的愿望落空。” 陈青岩:“……” 他重活一世,实在没想到沈兰和景睿帝对这桩亲事,竟是这般执着。 上一世他女儿死的早,这些事根本没发生。 景睿帝凉凉的说道:“九郎君也喜欢你家那闺女。” 陈青岩怔愣一瞬,茫然的看着景睿帝,赵瑾瑜从前和他家小女从未有过接触,书信往来都无,何时有的喜欢? 不过是托他保护了小女一回,后来数次通信也只是谈及小女被人陷害之事,只说会继续护她,让自己勿念,并未说过对小女的情意,景睿帝这吓死人的结论是从何而来? “你那蠢闺女差点把自己烧死,朕那傻儿子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她,好多人都瞧见了。”景睿帝语气幽幽怨怨。 “她名声被毁没有贵女理她,朕那傻儿子替她引荐沈家人,她呛了喜欢我儿的张家四小姐,还大放厥词,不许其他贵女进东宫。” 陈青岩被他幽怨的语气镇在原地,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脸色瞬间黑成了碳。 她都已经嫁人了,还敢管着太子殿下娶妻纳妾,简直岂有此理! “这……微臣会教训她,让她收敛……”陈青岩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沈兰可是将从不离身的琉璃手串都送给了她。”景睿帝一脸羡慕的望着窗外,那手串是沈兰的陪嫁,一串给了赵瑾瑜,连他都没戴过。 陈青岩:“……” “瑾瑜可听她话了,许贵妃送的宫人都被他赶了出去,还有巴结他大臣之女也被他拒之门外,我儿至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 “咳咳……”陈青岩咳的肺都快出来了,虎目圆瞪,高高在上的帝王是在跟他告状? 景睿帝目光投向黑红着脸的陈青岩,仿佛怨妇附身,“你回来还未见过朕的好儿媳妇。” “不孝女见她作甚,听了她所作所为臣更不想见她了,臣实在惭愧,无颜见陛下和殿下。” 丢人,太丢人了。 “她同朕的二皇子往来密切,与陈侧妃势同水火,青岩若想教训她,就对陈侧妃偏袒一些。” 陈青岩暗骂一句老谋深算,这是哪里是让自己偏着陈侧妃,这是让人都以为自己择优选了二皇子。 虽然景睿帝请了蜀国的燕王证明陈琬瑛非他发妻的血脉,但如此一来,为了大局着想却不能拆穿她的身世了。 近陈琬瑛就是亲二皇子。 远陈琬琰就是要和赵瑾瑜拉开距离,毕竟他们二人曾有过婚约,即使她嫁了人,只要自己的心有一点偏向陈琬琰,那些人就不会放心赵瑾瑜。 从守孝之事开始他就猜出,景睿帝是铁了心要将赵瑾瑜和陈琬琰绑在一起。他不反对陈琬琰为沈兰守孝,也是因为恼恨陈琬琰弃太子不顾,让他愧对沈兰。 蒙军突犯,行军诡异,他回到凉州便有所察觉,将凉州诡谲之事以书信告知,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何会猜不出有人通敌。 通敌触及到了帝王的底线和威严,虽未查明是何人通敌,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给予适当的反击。 后来他从赵瑾瑜处得知自己的女儿是被人构陷,他才想明白,蒙军的诡异行为竟是为了搅黄太子的亲事,简直荒唐至极。 从景睿帝让陈琬琰守孝开始,他就一步步的在布局反击了。那些人想摆布帝王的人,愿望终究会落空。 而他也会竭尽所能配合景睿帝,为赵瑾瑜铺路。 陈青岩想起对陈琬琰的误解和她吃的苦,忍不住心酸红了眼。 景睿帝见他这般,忍不住叹了口气,宽慰道:“朕会代你照顾好琰儿,也会补偿她的。” “微臣谢过陛下,一定不负陛下所托。” 景睿帝是矛盾的,他既希望赵瑾瑜有与朝中势力抗衡自保的实力,又希望他如现在这样需要依靠他生存,让他没有压力。 可他也清楚,自己老了,若不给赵瑾瑜找一个安稳的靠山,安排好出路,他去了皇陵,沈兰就会怪他,怨他,再不原谅他。 第355章 赵瑾瑜的前世 陈青岩出了御书房跟着常福往宫门走,看到负手候在出宫的路上的赵瑾瑜,玄衣金冠,临风玉树,高洁傲岸。 恍惚中陈青岩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赵瑾瑜,人生的前十六年是棋子。从被他的女儿抛弃开始,又变成了弃子,陈琬琰抛弃了他,景睿帝亦抛弃了他。 他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被废封王去封地,从无反抗之心,直到赵国被蜀国收复,天下一统,国泰民安,他出了家,终于变成了自己。 无父无母,无妻妾子女,无兄弟姐妹,了了一生。 他看到了他为自己点的长明灯,还有一块无字牌位。 那是他为灵魂的最后记忆,所有的一切如梦幻泡影,一瞬而过。 再醒来,他便回到了凉州将军府,陈琬琰启程嫁往京都的前一夜。 他远远的冲赵瑾瑜拱了拱手,便出了宫。 常福看了眼雪中傲立的少年,对常田使了个眼色,陈青岩未曾理会赵瑾瑜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赵锦锋耳中。 景睿帝在御书房中枯坐至半夜才回福宁殿,他是信任陈青岩的忠心的,能安分守己的驻守凉州几十载,不恃宠而骄,不接受任何阵营的利诱,本心不是谁都能恪守的,没有超于旁人的坚定心智是做不到的。 他望着空荡荡的福宁殿,虽有宫人伺候在侧仍是觉得孤寂。 “朕老了,两鬓都灰白了。”景睿帝摸摸了鬓角,那里的发质不再顺滑。 常福见他一身疲态,也有些伤感,说道:“奴才跟着陛下的时候才十五六,如今都过五了,日子过的真快。” 景睿帝似被他勾起了往事,眸光柔和,“那会儿朕刚离宫开府,别人都不愿跟朕走,就你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非要求朕把你带在身边。” 常福被他说的老脸一红,道:“能跟着陛下是老奴的福气,若是没有您心善救下奴才,奴才也不能陪在您身边伺候。” 景睿帝忍不住轻笑,那时候他不受宠,别的宫人都生怕跟着他出去没出路,没人愿意烧他这冷灶,连他贴身伺候的内侍都选择留在宫中,只一个他压根都想不起来名字的小内侍愿意跟着他,谁能想到最后是他成了赵国的君主呢。 “自兰儿去了,朕一次也没梦到过她,不知她是不是喝了忘魂汤,将朕忘了。” 常福用衣袖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皇后娘娘与陛下情深,定是不会忘了陛下的,娘娘若是知道陛下想她了,定是欢喜的。” “可她却不愿入到朕的梦里来,她怨朕无能,定是再不怨见朕了。”景睿帝自嘲的喃喃,他会弥补的,还他小儿子的妻,替她还有他的长子讨回公道。 他身为帝王,竟无能到不能替儿子、发妻讨回公道,枉为人夫,枉为人父。 世间公道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 他最后一次去水月庵见沈兰,沈兰对他的托付言犹在耳。怕他不肯接受陈琬琰,还偷偷在他他袖中塞了纸,是慧能大师圆寂前留下的乾坤墨宝。 上头是合好的八字,一个是赵瑾瑜的,另外一个写了陈琬琰的名字,却不是她的八字。 十月十五。 陈琬琰生于寒冬腊月二十七。 八字下面批了一段难解的话,天同二世天变五,地同四世地变初,本宫六世三世异,人同游魂人变归。 最后朱笔批了一个字,兴。 除了帝王无人用朱砂笔批字,是以他看到那个朱色的兴,瞬时便懂了慧能大师隐晦的表达,国兴。 景睿帝摸索着袖子里藏着的宣纸,怔愣不知所想,那是陈青岩走后,智善主持进宫送来的,是慧能大师圆寂前给他留的谶语,十一个字。 十月十五,水官诞,厄解,国盛。 民间有言,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他从水月庵回来,曾让司天台为陈琬琰看过,只说馄饨之象,其他便什么也看不出。 今日他也请智善大师为陈琬琰观一卦,他却说慧能大师圆寂前,曾严令他十二年内不得为她单独开卦观星,若君王相问,拂敢辞,便将这装谶言的锦囊交出。 智善主持给了他这道谶言,便离了宫。 两张谶语合在一起,他的疑惑已解了。他是很信慧能大师的,当初他刚开府,而后亲事不顺,他便去了安国寺,苦求六爻,那日的谶语在多年之后应验了。 常福跪在地上,想起沈兰的尸首都被烧成了骨渣,哽咽不止,“陛下何苦这般想,娘娘最是慈善,不会怨您的。定是被什么妨碍了,才没能来瞧您。” 景睿帝蓦然回神目光黯然,沈兰的尸骨残骸都拼不全,入土也难安,她便是来了也如沙似尘,他看不见。 “起来罢,你有腿疾,今年天寒定是难熬,别跪着了。” 常福抹着泪从地上爬起来,躬身立在他身后,“多谢陛下体恤,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当讲不当讲你都要讲,恕你无罪,说便是了。” “奴才瞧着太子殿下身边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按着宫里的规矩,皇子年十四便要安排人事宫人侍奉,陛下是否亲自选些人送去?” “可是许贵妃又让人去东宫闹了?” 常福颔首答道:“前些日子,有人在太子殿下寝殿燃了不好的香,又喂了殿下混了药的水,强锁了寝殿的门,正好那日李世子夫人去了东宫,瞧见八名人事宫人按着殿下,强褪殿下的衣裳。” 景睿帝闻言眸光微冷,他已经数次警告过许贵妃,不许再往东宫塞人事宫人,她非但不听,还敢整些下三滥的招数往太子身上招呼,真是胆大包天。 八个人事宫人,是想做什么! 他前几日便听说赵瑾瑜以擅闯东宫的名义,将八个宫人送进了内侍省,这等内情却未有人报与他听。 “东宫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几个宫人都拦不住,太子寝殿岂是她们能随意闯的。” 景睿帝顿了顿,气恼的说道:“皇后葬身火海尸骨未寒,太子未脱孝,那些宫人便来强迫太子欲行周公礼谋富贵,实乃对皇后大不敬。将那几个宫人和领头嬷嬷都杖毙了,日后还有宫人胆敢违背孝道人伦,都按此处理,不必禀报。” 常福见景睿帝真的动了怒,赶忙应下,叫人处理去了。 第356章 百善孝为先 景睿帝生了会儿闷气,越发觉得自己窝囊,一个贵妃都敢数次忤逆自己的教训,沈兰连个完整的尸骨都没留下,死状这般的惨烈,太子愿为母尽孝,面对朝臣权利的诱惑亦能坚守,她就非要往太子心口上扎刀子。 “只有蠢货才会在生母的尸骨不能入土为安时,还贪图美色食欲!”景睿帝气的咬牙。 还好赵瑾瑜不是个耽于美色的昏庸蠢才,面对这么多的诱惑,都扛住了,这点还是叫他满意的。 若是真叫许贵妃得了逞,第二日朝堂上就要有人弹劾太子孝期宠幸宫人,有违孝道。虽然皇室为了平衡朝堂,有规矩过了七七四十九日,再多七日便可同房。便是可以同房也是悄摸摸的不叫人知晓,只为了一个孝字,这也是为什么三载不育子的原因。 但按民间习俗,丧期三载,夫妻是不能同房的。 百姓可不知皇室的规矩,百善孝为先,若教人传扬出去,太子有违孝道失了民心,可就真真的难办了。 万一再被有心人弄出个孩子出来,可就连皇室的规矩都触犯了。 他越想越觉得许贵妃居心不良,不顾皇室的脸面,还没有脑子,恨不能现在就去将她骂个狗血淋头,奈何已月上中天,各宫门已落锁,他也没精力出去折腾了。 但是这陈琬琰突然跑去东宫做什么? 宫外还不够她折腾,还要去肃清东宫? 景睿帝忽然阴险的哼笑一声,计上心头,顿时驱散了方才的伤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想出了个绝妙的法子,让他儿子可以安心为母守孝。 “朕乏了,安置。” 常福被他笑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想着他方才的话,心里有些打鼓,看来太子殿下是真的与圣坐无缘了,连人事宫女都不肯给他,更别说接大臣家的女子进东宫侍奉了。 他一把老骨头,也无后人富贵已然到头了,谁最后赢的宝座与他都没甚关系,他就把眼前这主子伺候好就行了,可这心里还是有些替赵瑾瑜惋惜。 景睿帝前一夜没有休息好,第二日上朝精神不济,早早便散了朝。他回福宁宫的路上,路过灵雎宫见宫门开着,就叫人停了轿子,自个儿进去坐了会儿,没想到这一坐竟然睡着了。 在梦里,他看见沈兰脸色灰败躺在水月庵的小床上,大火滚滚她竟然也未能下床。 她本睁着双目盯着帐顶,忽然侧过头看向他,冲他柔柔一笑,那满室的火登时变成了一室的富贵牡丹。 她灰败的脸色也渐渐的染了红润,整个人从颓败无生机变的鲜活,回到了那天他去沈国公府求娶她的那日。 沈兰一身粉衣娇俏,言笑晏晏的站在牡丹花前,富贵花在她面前也逊了颜色,“我可以嫁你,但你若负我,你我二人永生永世便再不相见。” 景睿帝看见年轻的自己,合起手中的纸扇,冲她抱拳郑重的施了一礼,“今生无二诺,自当重一言。” 他将扇子别在腰间,从怀中掏出一支亲手做的金镶珠宝圆花簪,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她的发间。 沈兰忽然沉了脸,二人登时又回到了水月庵那间着火的屋子,大火燃毁了帐子,她身下的床褥烧起,火舌将她紧紧裹住,他伸手想将沈兰抱出来,却见她紧闭着眼皮,顺着眼角掉了两滴泪,泪痕很快就被大火蒸发,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出了。 只听她喃喃自语的说着:“再也不要见了。” 景睿帝心痛至极,沈兰竟是连正眼看他一眼都不愿。 大火燎着她的发,烧着她的皮肉,滋滋的响。 景睿帝心痛至极,仿佛那熊熊烈火也烧在他的身上。 就在大火即将要把她吞噬的前一刻,沈兰忽然睁开双眸,黑黝黝的目光射向他,艰难的说了句,“护好我的瑾瑜,我便不恨你,来世还做夫妻。” 大火瞬间将沈兰吞噬,就在整个屋子被烧成灰烬之时,天忽降大雨,他眼睁睁的看着沈兰化作一堆碎碎的骨茬,胸口的位置融了一滩金水,金镶珠宝圆花簪上的宝石珍珠,尽数散落在她的胸口。 “兰儿,我的兰儿。”景睿帝从梦中惊醒,看着殿中熟悉的摆设,沉积数月的悲痛瞬间爆发,竟是后悔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沈兰安在时他为了平衡朝堂,鲜少进灵雎宫,他对某个嫔妃的背后势力有所求时,便耐心陪着嫔妃逛御花园,她时常牵着赵瑾瑜的小手在御花园与他偶遇。 而他总是冷着脸训斥,回数多了,就很少在御花园见到她了。 后来赵瑾瑜被送进了东宫,沈梁两家被他打压的喘不过气, 就只有初一十五留宿灵雎宫时才能见她一面,她也不吵不闹。 这偌大的皇宫,她若躲着不见,真就再见不到了。 只有沈兰在他式微时嫁给了他,他依仗着沈家与陈家交好,也逐渐被人看好,那诸多的后妃都是赌富贵而来。 生在帝王家,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他们生来就要争,争不赢就得死,赢了黄袍加身,输了黄土掩尸。 可这皇位又哪里是好坐的,他连爱人的权利都没有。 奈何生在帝王家! 常福推门的手顿住,抹着泪流不止的眼睛,他虽是无根之人,但也知景睿帝对沈兰用情至深,从相遇到求娶,他都是瞧着的,沈兰对景睿帝的包容何尝不是爱至深。 人人都羡帝王权势滔天,又怎么知帝王的心酸与无奈。 第二天景睿帝颁发了一道圣旨,将陈青岩的郡王爵位擢升至亲王,赐封号为萧,册封陈明玄为亲王世子,陈琬琰为五乐郡主,安静了多时的朝堂又炸开了锅。 还未等朝堂吵出个结果,景睿帝一不做二不休又下了一剂猛药,将孟章街的二号府赏赐给了陈琬琰做郡主府,这下朝堂更是吵翻了天,只有陈家人很淡定。 第357章 放飞自我的皇帝 陈家的亲王爵位到陈青岩这辈降至郡王,没几年又升回了亲王。不仅如此,还御赐了孟章街二号府邸,却不是给陈青岩的,而是给他二女儿的。 大臣们瞬时懵了,这莫名其妙的操作真的看不懂。 “晋升为异姓亲王,又御赐了孟章街的府邸,这可真是鼎盛的荣耀了。”老夫人道,面上却是有些担心。 李三夫人谄媚的说道:“陈将军驻守边疆,为陛下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自然是要赏的。” “这赏赐未免也太……”李三老爷沉着脸,道,“这样的盛宠是福是祸还不能这么早下定论。” 陈琬琰笑道:“陈家的爵位能传承下来,也是祖训立的好,激流勇退的明哲保身,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当年家祖能守的住,我父王亦可。” 先祖皇帝赐封陈家时,也曾给陈家赐过孟章街的宅邸,陈家老祖宗固辞不受,请赐了陈家现在的将军府,连牌匾都是陈府二字,这也是为什么都以将军称呼陈家,而不是以王爷为尊称。 许多人一朝发迹便膨胀不知收敛,仗着立过功勋,高调张扬,岂不知功高震主遭惹杀身之祸。 该低调时遮掩锋芒,才能保住荣耀。 “琰儿说的是,赏赐都已经下了,你们想那没用的作甚,陈将军不比你们心里有成算?”李二夫人道。 宣平侯颔首道:“二弟妹说的对,朝中谁不知晓陈家是帝王心腹,与京都官员联系也不多,现在望风的人多,你们可不兴借着萧王府的势在外面胡来,给王爷和李家惹祸端。” 李二老爷陈琬琰,“陈家行事向来低调,只是不知为何这回并未避锋芒,圣上御赐下敏感的二号府,你们父女竟然欣然接受了。” 难道是想取而代之? 古往今来,若想登帝位,除了乱世起兵造反,就是把控朝政先给自己封个王,再弑君或逼圣上禅位。 陈琬琰愣了愣,说道:“那府邸是陛下赐给我的,又不是给我父王的,为什么不能接受?” 一句话堵的众人哑口无言。 御史台在接下来几日的朝会上,接二连三的上书弹劾陈家目无皇权,被陈青岩厉色疾言请他列出罪状,某御史罗列不出,反被陈青岩将了一军,罢了官。 陈青岩做事严于律己,陈明玄亦无犯过错误。陈家重获亲王爵位,御赐王府也是应当,若是忽略二号府邸的特殊性,实在并无不妥。 陈青岩毕竟带兵多年,手段雷霆,言官见从他身上找不到突破口,竟然转从陈琬琰身上开刀。 “臣以为二号府邸给陈将军之女并不妥,古往今来并无旧例可循,且陈氏已嫁人,狼藉名声在外,欺负官家女眷,若再赏赐府邸,如何能服众。” 陈青岩虎目一瞪,声若洪钟,“哪个旧例不需开先河,不破不立,小女在京都喜做善事负有盛名,郭御史为何黑口白牙的抹黑小女。至于欺负官家女眷,是何时何地欺负了何人,大人不妨说出来听听。” 陈青岩素来不争不抢,也懂得避锋遮芒,如今为了小女竟然反其道而行,非要二号府邸不可? 二号府邸竟然有这般大的吸引力? 郭御史一噎,转而道:“朝堂肃穆庄严,女眷之事我等如何代辩。” “如此听来郭御史大人头脑还是醒着的,却又为何在朝堂之上提及小女?” 郭御史闷着气,沉声道:“萧王这般想要二号府邸,目的为何?” 陈青岩肃着脸,一身清风,幽幽的说道:“那府邸与我何干,是御赐给小女的郡主府,非她邀请本王都入不得府,能为何?” 宣平侯听着他们父女二人同样的说辞,差点没在朝会上笑出声。 陈青岩极少自称为王,此时一句本王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委屈,丝丝哀怨。景睿帝想笑却不能,只得紧咬着牙,紧绷着脸紧断着皇帝的威严。 “府邸是朕赐下的,陈将军击退蒙军有功,谦虚不肯受,朕才将其郡王爵晋升亲王。朕思及他小女为朕的发妻沈氏守孝三年,孝心可嘉,又在雪灾一事上立了功,朕特赐其郡主府,与萧王爵位无关,此事不要再提。” 圣上金口玉言,府邸已经赏下,又一言定音解释了王爵与王府为何拆分,一时朝堂上竟然寂静无声。 景睿帝满意的瞥了眼底下的众人,果然还是有得力的助手,才能威压住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叫陈青岩回京都果然是正确的。 常福从小内侍手中的红木托盘里取了圣旨,展开朗声念之。 “陈家嫡女琬琰孝感朕心,其言自小便受朕之发妻沈氏喜爱,二人虽为婆媳,然沈皇后性雅宽仁,怜她自幼丧母,二人俱以母女处之。皇后大火中薨逝,女伤怀其未能寿终正寝,尸骨俱损,心中悲痛至极,固自请以儿媳之礼守孝三载,日日祈福,逢祭不曾懈怠。” “太子景铄宽厚仁孝,感念陈氏为母与更三年丧,敬其纯善至孝,逐愿以元妻礼遇厚待陈氏,于孝期托付东宫。宣平侯与夫人周氏谅陈氏心仁孝真,每月逢沈皇后故去之日,允其摆贡桌以皇陵方向遥祭,朕心感慰。念宣平侯府因此事多受非议,特赐陈氏孟章街二号府邸一座,遥祭之礼皆摆于此,与太子景铄共祭。” “宣平侯忠正嘉义,食邑增至一千五百户,宣平侯夫人周氏谦礼恭柔,加封二品诰命夫人。宣平侯世子李珩年少即通大义,君子磊落,敬陈氏心柔至美,顺其心意恪守君子礼仪。朕感其心性豁达身谦守,特准其侯爵延一代,恩荫子孙。” 景睿帝还追封了老宣平侯为承恩县公,老夫人特许破格加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将宣平侯的食邑增至与县公同等,何等的恩宠。 常福朗声念完,大殿鸦雀无声。 殿外冷风呼啸,殿内跪地叩首的众人各怀心思。京都流传数月的传言,都因这份御笔亲写的圣旨戛然而止。 字字句句,对陈琬琰的维护美化之意分外明显。 一众人看陈青岩的眼光都变了,他们是知晓圣上忌惮陈青岩的,否则也不会强拆了自己儿子的姻缘,也要圆了陈琬琰嫁给李珩的心愿。 却不知圣上对他忌惮至此,蜀国昭和长公主故去已有十五年,他并未再娶,盯着他的人很多,这么多年,他与蜀国皇室并无私下往来,可他家的儿女确实有一半蜀国皇室血统。 第358章 朝臣的脑补 自他回京都听闻圣上便夜夜难眠,还偷偷躲到先皇后寝宫哭了一回,又为他连下两道恩旨,晋升王爵,御赐府邸。 有服侍过先皇的老人,大多都知陈青岩早先差点娶了沈兰,也因为沈兰的关系才扶持景睿帝夺嫡。沈兰亡故不过数月,陈青岩便欺压圣上,料想是景睿帝在陈青岩这里受了委屈,找先皇后哭诉去了。 知晓这陈年往事的毕竟是少数,更多人还是惊讶于陈青岩的强势回朝。 陈青岩手握重兵,行事又十分规矩清正,严于律己,挑不出错,先皇都没能从他手中夺走兵权,圣上也轻易不敢动他。 众人的目光又转投向故作淡定的宣平侯,暗自震惊,原来不是圣上恼了陈氏与宣平侯府,是人家因破坏皇家的亲事,心中愧疚自表忠心。 嗨,沈皇后出殡时还同情人家,祸福相依果不欺人。 虽宣平侯府的爵位不变,实则已与公爵无异,可见圣上对陈家的荣宠也让宣平侯府受了益,因陈氏孝期不育子,还为此恩荫了李珩的后代。 赵瑾瑜坐在景睿帝左下手的位置,面上喜色一闪而过,日后算是没人敢编排她了,东宫有女主,许贵妃也不能让人来东宫撒野了。 宣平侯被朝堂这几日的枪林弹雨吓的战战兢兢,生怕陈青岩承受不住攻击垮了,此时听了圣旨竟然激动出了两眼热泪。 虽然他知晓内幕并非如此……但他这么久以来受到的憋屈,都因这道美化了他一家的圣旨抵消了。 只有郭御史觉得,这圣旨透着丝丝的古怪,按理说给陈氏与李家的圣旨并不需在朝堂上宣读,跪在地上的郭御史眼珠子一转,他似乎被人当抢使了? 若不是他提起陈氏,这圣旨也不会当众被读出,可这圣旨若不会宣读,又为何会在紫宸殿内。 他仔细的回忆这几天朝堂上的事,好像从陈青岩受封萧王开始,朝中的人就被嫉妒冲昏了理智,处处针对弹劾。 以至于火烧至陈琬琰,他瞥了眼常福双手捧着的圣旨,但这圣旨就好像一直在等这一刻,若非如此,为何之前圣上凭着他们吵闹而不解释,定是他顶不住陈青岩的施压了。 他仔细回味了圣旨的内容,好像是给沈皇后故去之后,圣上的一系列迷之操做一个合理的解释,这道旨意将陈琬琰赞的忠孝高洁。 沈皇后身亡,陈琬琰就被叫进了宫,她是不是自请守灵尽孝,明眼人再清楚不过了。 赐郡主府难道只是在安抚陈青岩? 毕竟圣上让她守灵送葬不合规矩,有侮辱之意,也让她受了诸多非议,好女不侍二夫嘛,嫁了人还要管着太子,实在不是贞洁烈女所为。 竟然还隐晦提了一嘴宣平侯世子与陈氏并无夫妻之实,仿佛是在给她上贞节牌坊,人家屋内之事要写出来,实在莫名其妙,多此一举。 陈青岩此次回京都,一转避祸谦让的态度,行为异常的强硬,难道是来秋后算账,为小女讨回公道的? 郭御史不经意瞥了眼陈青岩,果然是行军打仗的人,他特意选了今日逼压圣上宣读圣旨,过了今日就要闭朝,再开朝就要等年后,这圣旨读的突然,朝臣皆被镇住,无人出声辩驳,只要下了朝就成了定论。 二号府啊,好一个二号府。 他荣升了亲王再拿二号府风头太盛,怕言官揪着不放,弹劾他狼子野心,就踢给他闺女博美名用,踢来踢去那不还是他陈家的府邸吗!果然是穿着虎皮的千年老狐狸。 恐怕不是替他闺女讨回公道,而是借着给她姑娘讨公道敲山震虎。 他在心里嗤笑,自己不想出风头,就将他姑娘推到风口浪尖,用他姑娘的风头,掩盖他封王的风头,真是不择手段。 景睿帝板着脸端坐在上首,目光扫过脸色各异的众人,反正圣旨宣读完了,个人怎么理解,也不在他管制范围了。 “无事便散了。”景睿帝一脸憋屈的说完,便起身昂首阔步出了紫宸殿,仿佛走的慢了就要在朝臣面前失仪,一眨眼就不见了。 徒留一室目瞪口呆来不及反应的大臣。 赵瑾瑜也起身离了殿,陈青岩眼角抽了抽。 这场戏,终归是他一个人扛起了所有。 景睿帝和赵瑾瑜一走,紫宸殿便热闹了起来,小声嘀咕有之,大声喧哗也有,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管太子东宫这种事私底下知道就是了,还大刺刺的写在圣旨上昭告天下,这不是诚心把想和太子联姻的人往外推吗?想进东宫还要过她的眼,这不扯呢吗?谁不知道陈家女跋扈善妒嘴巴毒。 圣上先前还打算完善东宫扶植太子,试图与朝中势力抗衡,计划落败甩手就将被架空的太子弃了。如今圣上吃了亲民的大利,便将太子推出来,响应陈琬琰是太子良配的流言,俘获人心。 虽说是管理东宫,不过也都知道东宫只是个空壳,并无女眷给她管理,但她却能挡着人进东宫。 现在还有谁不知陈家二女同二皇子走的近,但凡二皇子上朝的日子,她总是守在宫门口等着,一点也不懂避讳。 如今太子的东宫托付给她,她会放人进东宫吗? 便是她愿意放人进东宫,圣上对太子的打压如此明显,谁还会在这个时候投资太子。 果然是天家无情。 项大人目光晦涩的望向赵瑾瑜离去的背影,清冷中透着孤傲,还好他当初拒绝了与他家联姻,这道圣旨虽未提及太多,民众看热闹,朝臣看门道,太子已然失势。 刚才他瞧着太子面容一如既往的清肃淡然,面不显于色,并看不出他心中所想。这种打压从他出生便一直伴随着他,应当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他用余光看向许尚书和二皇子,陈青岩自回京都便同二皇子走的近,更是理都未曾理过陈琬琰,过了这个年朝廷的风向只怕要偏了。 陈青岩沉着脸冷冷扫了眼方才弹劾他的言官,四皇子的人被他眼风一扫竟然生出了一丝惧意,到底是战场杀敌的将军,手起刀落间练就了一身肃杀之气,是文官在朝堂上再怎么也修炼不来的。 “肖大人,新年愉快。”陈青岩留下这一句话,留下懵逼的肖大人,便出了紫宸殿。 郭御史追了上去,道:“萧王爷留步。” 第359章 盛宠便是众罚 陈青岩住步疑惑的望着他,问道:“郭大人还有事?” “都道陈家淡泊名利一枝独秀,萧王爷好本事,一回京都就逼迫圣上封王赐府,今日叫你躲过去,不代表日后也捉不住你的马脚。” 陈青岩挑眉嗤笑,“郭大人追出来就为了说这些吗?” 郭御史忽然一笑,话锋一转,道:“不知萧王爷可否看得上郭家?” 陈青岩不置可否,他除了皇帝谁也看不上。 “我家有女仰慕王爷家的公子许久,不知萧王爷可愿结亲?” 这意思就是愿意给陈家当助力,日后会在朝堂上出言维护。 “儿女之事我向来不管,郭大人可是问错人了。”可陈青岩并不稀罕。 郭御史也不恼,今日之事他看的清清楚楚,圣上明显是对陈青岩妥协才当众宣读的圣旨,那圣旨不止是称赞陈琬琰与李家,更是侧面印证陈青岩实力不可小觑。 能让圣上妥协,定是让他有所忌讳。 如果是圣上自愿写下,根本不必等陈青岩回京都,拖到现在才下旨,只能是迫于陈青岩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本以为他女儿受辱他无动于衷,是迫于天子威严,不敢吭声。哪料他只是恨自己姑娘有负皇恩,给圣上面子,由着圣上闹着玩。 难怪陈琬琰如此嚣张,敢顶着太子妃的名号打压京都贵女,听说她还不让太子收侍妾,太子竟然妥协了,还将东宫交给她打理了,简直糊涂。 太子后宫空无一人,不娶妻,不纳妾,且不说生理需求如何缓解,就是朝堂之上也需要人互相照应,那陈家女放出话不许人进东宫,不是断了太子的上位的路吗? 他不禁觉得软弱的太子十分可怜,爹不疼,娘没了,还有个跋扈的嫁了人不属于他的妻管着,着实憋屈。 先前他被升爵蒙蔽了心,又认为陈青岩久不在京都经营,陈家大公子被养成了一个愣头青,虽他手握重兵,却无人继承,根本没有非要拉拢的必要,只要不与他为敌即可。 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圣上到底在忌惮什么? 三皇子一直在拉拢宣平侯府,陈青岩回了京都一直未见过陈二小姐,却见了陈大小姐,他担心陈青岩扶持二皇子上位才针锋相对。 今日这道突降的圣旨,结合近日他对陈青岩的观察,越想越迷茫。 这道圣旨他怎么琢磨都觉得,是有人替陈琬琰讨公道才宣的。将她描绘的太高洁,太子太敦厚卑微,竟然还赏了宣平侯府。 陈青岩既然不愿理陈二姑娘,为何又要替她讨个公道,既然同陈大姑娘走的近,为何不替她讨要封号?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敲山震虎,让陈琬琰替他承受朝臣攻击? 盛宠便是众罚。 可这有点说不过去呀,毕竟他家唯一的男丁一直被留在京都,他唯一养在身边的姑娘也被圈在了京都,他也未续弦再育子嗣,一个光杆司令敲什么山? 既然要敲山震虎,他还避个鬼的锋芒。 难道是因为蜀国将有来使,圣上为了两国邦交,安抚蜀国皇室才下了这么一道圣旨。还是他刚才想的太复杂,圣旨根本就与陈青岩关系不大? 毕竟陈琬琰丢人,蜀国皇室也蒙羞。 他实在看不透陈青岩对陈二个小姐的态度,无论这圣旨究竟是陈青岩逼的,还是因为蜀国给圣上带来的压力,他一时也想不通,总之不管这圣旨是为何而下,他现在认为既然弹劾陈青岩无用,就只能采取拉拢之策。 陈青岩亲长女远幼女的行为,像是要打压太子,扶二皇子上位了,那怎么行! 于是郭御史打算先下手为强,管他圣旨是如何来的,先跟陈家结个姻亲。 “萧王爷不知今日是否有空,下官想请您去家中吃酒。” “本王今日已经应了二皇子与陈侧妃的邀约,只能拂了大人的心意了。” 郭御史掐指算了算,再过两日就是初一,官员们多会相互送年礼,关系好的还会串门走动走动,便笑眯眯的说道:“那等初一,下官再领着犬子和小女去王爷府上拜年。” 陈青岩简直是无语了,郭家是真的喜欢联姻定输赢,当初也是郭家联姻到了王家,又联姻到了其他几位中立的官员,使得朝廷摇摆不定的风一下就刮向了景睿帝。 没想到他爹用过的招数,又被他继承了。 也不知郭家有多少女儿够他霍霍的。 二人拜别,陈青岩看到一个小内侍冲他行了个礼,知晓是景睿帝派来接他,便跟着他去了御书房。 其实这圣旨真没什么含义,就是景睿帝兑现的承诺,对陈琬琰的补偿,二号府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直拖到陈青岩回来才赐下。 现在的朝堂局势平衡,谁都不愿意打破,景睿帝这些年都在想办法集权,只是他的孩子们都长大,只要他闹出点动静,他那平日里斗的你死我活的好儿子,就会合起伙来对付他。 他想打破这种平衡,就只能抬一个有权势的人出来,再从那几位成年皇子里选一个捧起来。 这道圣旨就是打破平衡的切入点。 抬出来的人必须对他绝对的忠诚,否则就是自掘坟墓,一旦这人背叛,真的投入另外的阵营,他和赵瑾瑜都将坠入深渊,别的人他不信任,所以选了陈青岩。 许他儿女姻缘,将他锁住。 万一事出意外,他信陈青岩为着他女儿,也一定会保住太子的命。 只能说帝王心沉,宣个旨也要选个最有利的时机,将众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任朝臣自己瞎胡猜测。 陈青岩对此无获奖感言,他就是个扛雷的。 只要对他姑娘好,就算是天雷也扛得。 第360章 受封 下了朝常福便去宣平侯府宣了旨,陈琬琰早就让人准备好了接旨的香案,也通知了众人提前焚香沐浴,是以常福来时,宣平侯府的人早就在前厅候着了。 周新月跪在地上目瞪口呆,一品二品诰命夫人可是公爵夫人才有的诰命,侯夫人只是三品诰命,况且她夫君的官职为正三品的尚书,她也该受封三品郡夫人。 不止如此圣上还追封了她公爹为从二品的承恩县公,将婆母的三品诰命,破例加封为一品国夫人,她感觉跟做梦一样。 许多落败的公爵人家,其夫人也未必能跟着夫君受封诰命。 自从她周家犯事败落,她从未想过自己此生还能受封诰命。 陈琬琰跪地接了圣旨,这道圣旨她早就知道了,因此并不惊讶,从彤霞手中接过一个做工精致的荷包给他,彤霞又给其他来的内侍一一封赏。 “辛苦大人,请进府中喝杯茶。” 常福笑眯眯的将荷包收入袖中,道:“恭喜郡主,老奴还要回宫复命,便不多留了。” 他说着便让小内侍递上二号府邸的牌子文书,物品清单和侍卫奴仆名录。 “陛下的赏赐,皆送进了郡主府,郡主可遣人去核查。” 陈琬琰自是知道他为何不愿留在侯府饮一盏茶,也不强留他,只让人给他准备的那个荷包封的厚厚的,应当能抹平他心底那点怨气。 毕竟是帝王跟前的人,要是背地里给她上眼药总是不美。 李老夫人热泪盈眶的被小丫鬟扶了起来,喜色尽显,“真真是天大的喜事儿,爵位下延一代,圣上仁德。” 中兴时代,立功很难,非立大功不进爵,仅仅是因为替沈皇后守孝,便延爵一代,真算是额外施恩了。 送走了常福,因着府中主子都欢喜,将一府的奴仆府卫都封赏了个遍,阖府都洋溢着浓浓的的喜气,之前的一直笼罩在宣平侯府的阴霾一扫而空。 老夫人拉着陈琬琰的手,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喜悦,她心里清楚侯府能有此际遇全靠陈家,激动的拉着陈琬琰的手不肯放。 “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如今圣上亲自为你正名,给你一个公道,这个年也能欢欢喜喜的过了。” 陈琬琰笑道:“圣上是明君,定是想让府中过个好年才有此封赏。” 李家的人坐了一屋子,都知这是她的谦虚之语,若非沾了她家的光,就算是封赏也只会给些金银珠宝罢了。 爵位诰命是多少金银珠宝都换不来的。 从前对她冷言嘲讽的人都有些尴尬,实在是谁都想不到圣上会因这事儿下道圣旨。 李泽冲她笑了笑,真心的说了一句,“恭喜嫂嫂苦尽甘来。” 梅姨娘安静的站在三房的夫人身后,面上挂着淡雅和善的笑容。 陈琬琰道:“谢谢泽公子,过了年我在郡主府设宴,泽公子若得空来帮帮我可好?” 李泽知她刻意在三夫人面前给他长面子,立马应道:“大嫂之事,无有不受,定会竭尽全力。” 三房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因着陈琬琰她给李泽娶妻的计划被打断,此时又见她只邀请李泽而无视她的儿子登时拉长了脸。 梅姨娘不敢开口,感激的冲她抱拳俯身作了一礼。 “世子夫人怎得只邀请泽哥儿,府中还有那么多哥儿姐儿也能去帮你分忧。”李三夫人道。 陈琬琰但笑不语,现在她不说话,自有人为了讨好她替她说。 “大嫂是如何得知今日会有圣旨下来的?”李佳柳问道。 “前几日家父封了王,想着宅子应当在这两日便要赐下。” 李佳柳不信的说道:“大嫂今日可是提前叫人准备接旨的香案,还将我们都招来,可是对今日之事确定的很,怎会是想着猜的呢。” 陈琬琰笑了笑,“天家之事,不是我等能窥探的。” 她这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天家之事无可相告。 厅中众人静默一瞬,登时又议论开了。 “为何李家都受封了,大嫂的长姐与庶兄并未受封。”李佳柳化身好奇宝宝围着陈琬琰追问。 “父亲未给他们二人请封。” 李佳柳点点头,“也是,她是侧妃若再受封郡主,就要赶上正妃的品级了。” 陈琬琰扬了扬嘴角,那她父亲倒是卖了许家一个好。 紫宸殿的众人久久不肯离去,仍旧在议论这道圣旨带来的影响。 许大人与赵锦锋互相对望了一眼,这道圣旨提及东宫是在提醒他们收敛,在向他们宣示陈青岩是他最后的底线。帝王不准唯一没有归属的兵权旁落在他们手上,是以才用东宫来敲打他们。 对于能拉拢到陈青岩依然是极好的,可是如今显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陈青岩的选择可以直接更改朝堂现有的平衡,若是他此时表明了立场,很可能成为压倒皇权的最后一根稻草。 景睿帝必然不愿这种糟糕的事情发生。 一旦陈青岩明目张胆的投向二皇子,景睿帝很可能会不顾一切疯狂打压赵锦锋。 许尚书目光晦涩,帝王术在于平衡,陈青岩的选择可以轻易的打破眼前的平衡,可守丧不易储成了他们一系最大的变数。 从陈琬瑛断了陈琬琰嫁进东宫的路,陈青岩就只能选择二皇子,纵然陈青岩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可事实上他若想保住陈家的富贵,只有投靠赵锦锋这一条路,君上终究是老了。 他们布署了那么周密的网,却因为这个变数,网住了自己。 可这道圣旨,却给了人无尽的遐想。 是继续拉拢陈青岩,还是先放任他继续中立,是个艰难的抉择。 继续拉拢就是不顾帝王的警告,放他中立很可能会生变故。 可我不就山,山却偏偏来就我。 对于陈青岩突如其来的热情,许尚书十分无奈,连带着赵锦锋也感觉像被架在烈火上烤一样。 他们曾经有多想得到陈青岩的热情,现在就有多想将这热情推开。 陈青岩好似并不在意他们的冷淡,隔三差五的便借着感谢他们提拔自己的二女婿家,军饷下发及时为由,不断邀约,上门拜访。 这热情从他回京都就没灭过。 这热情若是没有这道圣旨,他们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因着这道怪异的圣旨,在没有摸清景睿帝的意思前,他们也不敢同他走的太近。 这感觉就像有一块肉你非常想吃,却一直够不到,突然有一天那块肉把自己烤好,冒着热气儿飞到了你的嘴边,可是你却看到之前放肉的地方放了一张条子,上书曰:有毒。 吃之烫嘴膈应,弃之不甘想哭。 偏偏陈青岩这人脾气又很倔,要是冷待热恼了他,以后就难拉拢了。 是以赵锦锋十分的头疼,所以他下了朝就让李珩把陈琬琰带到了府邸。 陈琬琰十分的无语,陈青岩从回到京都就对她不冷不热的,她多次上门也被拒之门外,因此陈琬瑛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岳父还不愿见你吗?” 第361章 心怀鬼胎 陈琬琰苦恼的点头,“父亲最是耿直,他恼我辜负了殿下,又在外自称太子妃,逼的太子殿下承担我的过失,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赵锦锋也十分无语,谁能料到那些世家贵女一个个都是大嘴巴,把这话传播甚广。后来又莫名其妙开始传她是太子良配,她捐衣物,太子便以沈皇后的名义捐钱,都是因为爱她至深,愿意跟随,却又不愿让她为难。 反正传着传着俩人就朝着同心同德,爱恋情深的方向发展去了。十五年婚约虽成空,但二人,一个愿为其母守孝,一个甘愿默默守望,叫人感动非常,二人是良配的言论越传越甚。 有了那一道满朝哗然的圣旨之后,百姓更是坚定的认为二人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缘分,笃定他们情比金坚,一时竟传成了一段佳话。 “要不请太子殿下帮我说说好话?” 赵锦锋无奈的说道:“你安排。” 只要能转移掉陈青岩突如其来的热情,随她折腾去。 他已经感受到父皇对他的冷淡,母妃失宠,心腹花嬷嬷也被处死,长此以往下去对他非常不利。 陈青岩是父皇最后的底线,也是斩断他们父子情的最后一把剑,他想拉拢陈青岩,可是还有一个三皇子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赌不起。 “陈琬瑛?”陈琬琰想了想,问道,“我父亲见她了吗?” 赵锦锋颔首,他们父女关系虽不见得多亲昵,倒也没有太冷淡。 “哼!”陈琬琰撅着嘴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红扑扑的小脸让李珩忍不住捏了一把。 “别气了,明日我陪你去见岳父。” 陈琬琰听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爹对小侯爷都比对我亲热,太子妃的事我太冤了。” 李珩失笑,他家中都是文官,文官与武官自然是不同的,文官多喜欢弯弯道道,武官却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陈青岩回到京都也见过他们几回,却是对陈琬琰爱搭不理,她独自回府,更是见都不肯见。 “姐夫,这可都是陈琬瑛陷害我的。”陈琬琰凑到赵锦锋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杏眼水汪汪的盯着他眨巴个不停。 赵锦锋睨了她一眼,“想让我替你说和?” “那倒不是!”她一口否定,脆生生的说道,“你把陈琬瑛押到将军府,让她自己跟我父亲解释。” 赵锦锋和李珩一起抖了抖唇角。 李珩起身道:“我去更衣。” 又对屋里唯一伺候的小丫鬟,道:“劳烦带个路。” 等二人出去,赵锦锋神色平静的看着陈琬琰,好一会儿才说道:“她好歹是我的侧妃……” 陈琬琰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赵锦锋如遭雷击,僵硬的不敢动,喉头微哽,只剩两只鼻孔还能呼吸。 他自问活了二十七载,也算身经百战,女人的数量两只手也数不过来,这么紧张的时候还是头一回。 “姐夫,”陈琬琰手上的力道松了一点,低下身子与他平视,委屈巴巴的说道,“我爹可是当着圣上的面揍了我一顿,我屁股都快被打开花啦。” 赵锦锋胸膛急速起伏,只觉得口渴异常,他哑声道:“你退开……” 陈琬琰笑嘻嘻的松开手,站在他身侧,体贴的给他倒了一杯茶,赵锦锋眸光渐深,他能清晰的感受自己的变化,那灼热在看到她清澈的眼眸时,变的疼痛。 他呷了口茶水,一时没了说话的兴致。 “姐夫,我可比陈琬瑛好多了。”陈琬琰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轻轻的捏了两下。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给姐夫捏肩呀,刚才感觉姐夫的身子好像有些僵,我这不想着让你舒服舒服嘛。” 赵锦锋嗤笑一声将她的手挥开,“你已通晓人事,男女有别会不知?” 李珩刚一出去她就贴了上来,目的这么明显,当他是瞎的? “我已经和四哥说了,若是陈琬瑛再欺负我,我就爬上你的床,和你睡觉。”陈琬琰说着一把抓住赵锦锋的手,“姐夫要不要?” 赵锦锋想甩开她的手,奈何她抓的太紧,非但没把她甩开,竟然还让她靠的更近了一点儿,他深吸一口气,满脸尽是无奈。 他尽可能的让自己语气温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是你的姐夫,你怎能生出这种心思。” “谁让你只护着她了,你们男人能三妻四妾,就不许我多睡几个美男吗?” 赵锦锋被她噎住,冷着脸呵斥,“胡闹!” 只见她一脸的跃跃欲试,赵锦锋额角抽了抽,火来的快散的也快,他突然有点头疼,这人看着似乎有点懵懂未开化,也不知李珩究竟是怎么与她做夫妻的。 他不由的想起那道圣旨隐晦提到的内容,组织了一下语言,问道:“你说的睡觉……是怎么睡?”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趁他不备伸手将他推倒在软榻上,随即躺在他的怀里,还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腰际,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就这样呀,姐夫和陈琬瑛不是这样睡的吗?” 赵锦锋盯着她的后脑勺,眼神忽明忽灭,搭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将她按平人也欺了上去,他问道:“你们有没有这样?” 赵锦锋手臂撑在软榻上,尽量不让自己碰到她的身子,陈琬琰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样了以后,还做了什么?” “亲……亲了我……”她怔怔的望着赵锦锋,神情有些羞涩。 赵锦锋正想翻身下去,却被她一把搂住脖子,肌肤的接触让他整个人燥热了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松手。” “不松,姐夫不是想知道我和小侯爷怎么睡觉的吗?”她说着将他往自己的脖颈处揽。 第362章 无智小儿 赵锦锋气急,狭长的眸子里满是怒气,“你们夫妻床笫间的事,我并不想知道。” 他只是怀疑她与李珩并未跨越那最后的底线,所以才想试探一番她是否真的懵懂,可他覆在她身上,她的身子软绵连一瞬的僵硬不自在都无,虽然言语羞涩,眼神却清澈自然,所以她点头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结果。 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怒火,他甚至想就这样随她的愿亲上去,可理智尚存,他绝不会碰她。 陈琬琰松开手,见他起身背对着她站着,她坐在软榻上没吭声。 那道圣旨把她和赵瑾瑜绑在一起,她本就与赵瑾瑜年岁相当,还曾有婚约,流言又传成那样,未来二年她都要与赵瑾瑜密不可分,若他怀疑自己同赵瑾瑜有首尾,陈青岩又有了选择,难保他不会向赵瑾瑜下手。 三皇子那里她管不着,赵锦锋好不容易不再针对他,不能因为这道圣旨毁于一旦。 她这时才想通景睿帝不让她离开宣平侯府的用意,恐怕也是提防这道圣旨有可能带来的变故。 她只能让赵锦锋以为自己不通人事,或者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让他减轻对赵瑾瑜的敌意。 “姐夫……我……”她怯懦的开口。 “他进去了吗?”他仍旧是想确定一遍。 “什么……” 赵锦锋沉着眸子回过身,见她一脸懵懂迷茫,耐着性子问道:“我们刚才那个姿势,除了亲你,还做了别的吗?” “摸……摸我算吗?” 赵锦锋颔首,“还有呢?” “没……没了……”陈琬琰怯怯的望着他,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如春风吹过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水中的倒影清晰可见。 那不含杂质的清澈明亮,并不似作假。 赵锦锋失笑的看着她,难道她和李珩躺在一起是纯睡觉?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哪有女人躺在身侧,男人还能无动于衷的。 若非她的身份,他并不会放开她。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今日这事不准出去乱说,以后规矩一点儿,记住了?” 陈琬琰点点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姐夫不生气了?” 赵锦锋看着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一阵无语,冷着脸嗯了一声。 “姐夫我俩也同榻睡过了,以后你可不能只偏心陈琬瑛了。” 赵锦锋噎了噎,他什么时候和她睡过了? 难道她认为自己偏向陈琬瑛是因为他们二人在一起睡觉,所以才想和他纯睡觉? 他简直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板着脸说道:“知道了。” 赵锦锋又跟她套了几句话,李珩才姗姗而归,他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李珩,看的李珩浑身不自在。 李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莫名的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我哪里有不妥之处?” 赵锦锋收起打量的目光,语气莫名的吐出两个字,“并无。” 李珩看向陈琬琰,只见她没心没肺的冲自己吐了吐舌头,冲他勾勾手,他弯腰凑近她的脸,只听陈琬琰小声的问道:“小侯爷晚上陪我睡吗?” 李珩听到她那戏虐的语气,不禁失笑,宠溺的说了句,“不知羞。” 赵锦锋自然是听清了他们二人的对话,觉得他们二人相处并不像已经融为一体的夫妻,顿时觉得他俩碍眼的很,李珩好歹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竟然只是纯睡觉太难理解了。 “陪不陪?”陈琬琰一脸的娇俏的扯着李珩的袖子轻晃。 李珩眸盛宠溺,不经意的瞥了眼她腰间的玉契,轻轻的应了一声。 如果之前因为圣上口谕让她不得孕育子嗣,还存着侥幸和暖化她的心思,再看到这块玉契的时候,他就知这二年他再碰她不得。 陪睡就是真的,纯睡。 无论她是否是太子的女人,这代表太子妃的玉契只要在她手上一天,他就碰不得她。 二人在赵锦锋府上用了午饭,便上了回宣平侯府的马车,陈琬琰心情不错,李珩也跟着开心了几分。 “目的达成了?”李珩轻声问道。 陈琬琰愣了下,“你故意出去的?” 李珩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没说话。 她那性子不达目的不放弃,便是他不出去她也会我行我素,他只是不想看罢了。 “过了年我给你寻两房妾室,你不信我的眼光,叫母亲替你寻也行。” 李珩别开脸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不用。” 对于李珩突如其来的冷淡,她也无计可施,不知他哪里来的火气,自然也不知该如何灭。 “你生气了?” 李珩睨了她一眼,语气莫名的不耐烦,“不是每个男人都对女色无动于衷,你以身试探没想过后果吗?” 若是赵锦锋真的要了她,他根本拦不住。 在他的府上都是他的人,他纵然有心也无力。 “我……我有分寸。” “是不是我对你太纵容了,让你心大不知危险?” 他本以为她会有什么妙招,从她问出那句要不要陪她睡,他就全明白了,什么妙招,不过是以身试探罢了。 “三皇子敢给我下毒,我宁愿委身,也要让他歇了拉拢我父亲的心思!” 李珩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喝道:“你疯了,没证据也敢攀污皇子。” 陈琬琰红着眼,小声说道:“娶了我算你倒霉,我会给你寻个好姻缘的,侯府如日中天,许个世子平妻之位,在世家大族的嫡脉中挑,应当也不难寻。” 李珩青白着脸没说话,她借口是三皇子,可他却隐隐感到她所谋并没有那么简单,是为了那人吗? “圣旨将侯府的高尚品格都点出来了,如此仁义之家,只要透露出娶平妻的……” 李珩烦躁的打断她的话,“你有没有心?”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没心我早死了!” 她可以在赵锦锋面前装天真,是因为他们不用日夜相对。可是她在李珩面前装不了,他们相处的时间太多,有些东西根本藏不住,就像他深藏的心机,总是会不经意间显露。 “我无再娶之意,不用折腾。” “你是担心我父亲责怪吗?” “与岳父无关。” “那你……” 李珩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淡漠的骂道:“无智小儿。” 陈琬琰:“……” “我十五了……”她半晌才吐了这么一句。 李珩只是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便闭眸不语了。 他曾说过王嫣然过门就不再迎人过府,她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这人时而靠谱时而脱智,莫不是是个臭石头托生? 第363章 项家的思纯妹妹 陈琬琰和李珩回了宣平侯府,宣平侯府的宴会还未散了,李珩自然留在了前院应酬,女眷都在内院老夫人的院子里。 她刚进内院,就被宣平侯夫人的大丫鬟锦瑟请到了她的院子。 宣平侯夫人今日受封了二品诰命夫人,自是开心的不得了,李珩和陈琬琰刚出府,李佳枚就带着夫君和女儿来贺喜了,这会儿她见着陈琬琰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接受了陈琬琰好意,最近和夫君感情升温不少,日子也过得顺心,陈琬琰的父亲荣升亲王,她又被册封了郡主,今日这二号府邸的圣旨一下,她婆婆就眉开眼笑的让她带着夫君孩子来宣平侯府贺喜。 外头再怎么传她与太子是良缘,也不及这道圣旨货真价实,能让太子托付东宫,可见她爹当真权力不小。 最主要是婆婆想托她问问,能不能将她外甥女送进东宫。 陈琬琰听了她的来意有点莫名其妙,她婆婆的外甥女是谁都不知道,她迷茫的问道:“是哪家的小姐?” 李佳枚也知道这事儿有些为难她,毕竟她也不是真的太子妃,就是个代管,真多事儿去管太子的后院,指不定惹怒了人家。 只是婆母再三叮嘱,她又不敢不从。 李佳枚有些为难的说道:“说来这人你也认识,是项家的思纯妹妹。” 陈琬琰:“……” 李佳枚见她表情古怪的就知她心中不喜,项思纯追着她在内城转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若非不敢忤逆婆母,她才不愿意多嘴。 陈琬琰知道这些世家联姻错综复杂,还是头一回被这关系网惊到了,当真是一棵树上枝,枝枝相连。 难怪景睿帝信任她父亲,仔细想想她陈家算得上人丁单薄,关系网十分简单。 她祖父只有父亲一个儿子传宗,她母亲早亡外家也不在赵国,陈家如今的显赫全凭陈青岩一人,并无外力支撑,这般想想陈家确实是世家里的独一份了。 景睿帝被世家庞大的关系网压的喘不过气,会对陈青岩委以重任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陈家祖父当真有远见,若非只有一根独苗苗,凉州的兵权不可能世代都握在陈家手中,陈家也许早就因为功高震主没了如今的地位。 她陈家低调也是真低调,朝中无人也是真无人。 陈琬琰此时不仅震惊于世家错综复杂的关系,更震惊项思纯的执着,她想了想说道:“不是我不帮长姐,只是我同项姑娘说的很清楚了,真的帮不上忙。” 宣平侯夫人听闻长女所求也是一脸的懵逼,她说道:“你婆母是老糊涂了,圣旨上只说暂时托付东宫内院,怎好真往东宫里头塞人。” 李佳枚怎会不知这个理,谁能料到她夫君的姨母,今日会带着项思纯直接求到了她婆母跟前。 陈琬琰也是醉了,这圣旨内容传播的好快呀。 才一个早上而已,项思纯就托了人来求进东宫,果然家里出了个太妃消息就是灵通。 李佳枚犹豫着说道:“项妹妹说若是不成,想托妹妹请太子殿下见她一面……” 陈琬琰:“……” 项思纯的无脑是祖传的吗? 这么执着!她以为自己有绝世美貌,还是智比天大,凭什么认为见赵瑾瑜一面人家就会接受她啊? “这……男未婚女未嫁,私下见面恐有不妥。”陈琬琰尴尬症都快犯了,项思纯是有多想嫁进皇家。 她这么执着,她都怕把赵瑾瑜约出来,项思纯会直接豁出清白赖上赵瑾瑜,要不然她实在是想不出项思纯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宣平侯夫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训斥道:“这事莫要再提,万一叫太子殿下落了套,你我都担待不起。” 陈琬琰颔首,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万一项思纯给赵瑾瑜下了套,她们都得跟着受罚,毕竟是一国储君,容不得旁人算计。 “长姐,这事你不要掺合了,同姐夫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她说完就感觉自己说话有点糙,好像是在责备李佳枚多管闲事一样,果然李佳枚听了她的话脸色便不太好。 陈琬琰暗骂自己一句嘴快,也知道自己一口回绝了她,她回去不好交差,她和项思纯不熟,不愿为了她的面子得罪人,便直白说道:“项姑娘不止一次在宫道上堵太子殿下,若殿下有意,她何须求我?” 李佳枚神色讶异的望着她,可见并不知这事儿,宣平侯夫人听了个乐呵,她自是知晓前些日子项思纯在宫中堵太子,碰上了陈琬琰。 今日一听又求上来了,心里便对项思纯有些轻视,压根不愿意叫女儿多管这起子闲事。一个男人若真有心,女人都自己送到跟前了,早就搭上讪,眉来眼去了。 人家视而不见,她求陈琬琰有什么用,陈琬琰又不是太子的母亲,还能做主让他纳谁就纳谁吗?就算让她打理内宅,东宫添人这种事也都是皇家人才能做主的。 “枚儿,这道圣旨,圣上想表达的就是忠孝仁义,沈皇后尸骨未寒太子若纳妾,何以谈孝,纳而无名是为偷。” 陈琬琰却是笑了,这宣平侯夫人见过周淑清之后果然是不一样了,整个人平和了不少,也不再无脑抨击她了,终于有世家嫡脉长媳该有的精明能干了。 对于不参与皇储之争人来说,这道圣旨的主题就是围绕着忠孝而写的。 陈琬琰忠孝,所以得了二号府。 赵瑾瑜仁孝,重视她的孝心托付后院。 宣平侯府仁义,默默承担所以有了恩旨加封。 至于立场不同的人怎么脑补,那都是他们的事。 “我父亲即使回了凉州,我也还在京都,李家往后也会越来越好,有娘家支撑长姐怕什么呢。” 李佳枚听她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给她当靠山,一时也没那般怕回去被婆母责难了,只是面色仍旧有些不大好看。 第364章 想乘她的东风 宣平侯夫人说道:“明日我亲去一趟江府送节礼,你莫要怕,咱家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陈琬琰附和着说道:“我同母亲一道儿去,母亲如今有诰命在身,儿媳也跟着出去风光风光。” 宣平侯夫人听她这般说,心里也是欢喜,她母族无人,能被封二品诰命想也不敢想的,心里也清楚这诰命如何而封,笑道:“有你这小郡主在,我还如何威风。” 李佳枚也是知晓母亲这些年的心事,如今有了诰命也算是有所依仗,对她和几个同胞弟妹都有好处,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出嫁女在世家没有强大母家支撑,只能仰婆家人的鼻息,婆母立规矩,丈夫甩脸子纳小妾也只能忍着。 她母亲命好,祖母出身将门并不是那等规矩大的婆婆,否则她母亲没了母族支撑也过不了这般舒心的日子,就是她运气不太好,婆母不喜,还拢不住丈夫的心。 她思及此面上就有些悲戚,父亲当年想给她说和的是江风的长子,比她小一岁,阴错阳差之下,她看上了江家长房的大公子,硬是嫁了去,这苦都是她自找的。 陈琬琰见她愁容满面,也知她在婆家过的不顺心,说道:“长姐,你还有个有出息的弟弟呢,从今往后都是好日子。” 李佳枚自是知晓李珩学识好,否则也不会非要走科举入仕,以他李家的家世门荫入朝并不难。 宣平侯夫人又安慰了她几句,陈琬琰在一旁听着,思绪却飞出了老远,那个项思纯非要进东宫的目的是什么? 她总觉得不像是倾慕赵瑾瑜那样简单,她现在这种无孔不入的疯狂劲儿,让陈琬琰觉得十分不正常。 李佳枚婆婆的外甥女,她婆婆姓,姓什么来着? 陈琬琰迷茫的看向李佳枚,出言打断了她们母女的叙话,“长姐,你婆母……娘家姓氏?” 李佳枚道:“婆母姓樊。” “樊嘉恩是她娘家侄女???” 李佳枚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樊嘉恩是永新伯爵府的嫡五小姐。” 陈琬琰只觉得血液循环加速,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好家伙这还是有一道亲戚关系在呢,她们竟然在定国公府追着她骂! 宣平侯夫人自然是知晓樊嘉恩追着她骂,还在自家儿子跟前为王嫣然打抱不平的事儿,所以才出言劝阻李佳枚不要管项思纯的事儿。 她这儿媳妇最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物,当初她们当人家家世没落把人得罪死了,现在又想走她的路子进东宫简直是痴人说梦。 东宫日后可是要继位的,她们还未腾空便想将她踩在脚底,若是飞上枝头承了宠能让她这前太子妃好过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女人折磨女人的招数多了,太子就是再厚道,也不会为了一个陈琬琰闹的自己后宫不宁。 宣平侯夫人对李佳枚道:“这事儿你就先不要管了,你婆母那儿我去说。” “是,女儿听母亲的。”李佳枚乖巧的应道,她也没想一趟就能跑成事。 陈琬琰脸色黑了白,白了灰,只觉得这世家女都是好算计,那日她虽未听到樊嘉恩和沈括私下说了什么,但她能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要不然沈括不会脸色那样难看。 不过她也大概猜出项思纯为何这般执着了,肯定是少不了樊嘉恩在背后鼓动,她看得出樊嘉恩对沈括不死心,要不然不会在定国公府明目张胆的与他独处。 她难道以为项思纯打上太子的标签,她就能跟沈括成眷侣了吗? 项思纯说她能帮赵瑾瑜,她还以为是说大话呢,如此想来她家族倒也是花开繁盛,支脉分明。 别的分枝她不清楚,然而有一节分叉她却是看明白了,项家连着樊家,樊家连着江家,江家连着李家,李家连着陈家。 合着项思纯把主意打在她家了? 宣平侯夫人看着她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她是想清楚了,因此觉得十分尴尬,她初听宣平侯讲的时候也觉得难以接受。 “你在京都的时日短,日后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就知晓里头的弯弯道道了。” 当初她也认为陈家没落,陈琬琰配不上侯府嫡子,她长姐为了富贵才使了手段嫁给二皇子当侧妃,她长在边疆没有见识,被京都的繁华迷了眼才非要嫁给她儿子。 即便是得知她曾与太子有婚约,宣平侯数次劝诫也不曾看得上她,反而认为因为她宣平侯府还得罪了太子。 可是自从去了一趟大理寺,她就全想明白了,陈家不是没落,是低调的聪明,娶了蜀国公主还掌握边防重兵,再在京都蹦哒早被灭门了。 人家压根没把重心放在京都,在京都没有存在感是为了淡出众人的视线,凉州她爹最大,跟个土皇帝一样。 而给沈后守孝,也是讨好太子的契机。 宣平侯夫人苦口婆心的说道:“世家的事向来是这样,相互乘东风,有来有往,日后遇上难事也有人帮扶一把。” 陈琬琰闻言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化作一声嗤笑,就这,还想乘她的东风? 她爹连亲闺女都能不认,能让她个十几岁的姑娘玩弄于股掌? 项思纯她娘要是带着她嫁给她爹,使劲吹吹枕边风兴许她爹还能给她这个面子。 这都拐出去那么远的亲戚了,亏她能想得出来。 “我家也不是造登天梯的,给太子殿下和沈世子牵媒这事儿实在无能为力,婆母和长姐也是知晓原因的,咱们再如何也是臣,臣不议君事。” 她和项思纯接触不多,但就以她的智商看来,这么损的点子项思纯还真不一定想的出来。 宣平侯夫人颔首道:“太子的路要如何走得看圣上的心思,沈公子的亲事也是至关重要,他们想得罪圣人自己就去,扯上琰儿作甚,咱们不趟这趟浑水。” 她又不傻,凭什么项家想从龙,她就得舍身去哄儿媳妇。 真要从龙也是她李家,近水楼台不比隔那么远的亲戚强吗?她相公给她分析过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上位,只要有陈琬琰在,他们李家都能过的好。 做什么去给别人当马前卒,明着投向太子,开罪二皇子,他儿子和二皇子还是连襟呢,那些人当她傻吗? 李佳枚叹了口气,道:“只怕他们不会轻易罢休。” 陈琬琰语气莫名的问道:“我们陈家人给人的感觉就这么蠢?” 第365章 喜大忘形 宣平侯夫人揉了揉鼻子,可不就是蠢么,人家挤破脑袋不一定能嫁进东宫,她竟然自己舍了皇家进侯府,不是蠢是什么? “你觉得你表现的很聪明?”李佳枚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陈琬琰讪讪的端起茶盏啜了口茶水,只怕这回她爹异常的高调会引来许多的麻烦,但这不是她能左右的,父亲既然选择了冒头,应当是有自己的应对之法。 她现在超级想知道,樊嘉恩到底和沈括说了什么惹了他不快,樊家已经确定投靠了七皇子,两家的亲事肯定是不成了,项思纯这时候还巴着赵瑾瑜不放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知七皇子是三皇子的胞弟,与赵瑾瑜根本就是对立的存在吗? 她抬了抬手,彤霞立马上前附耳,她话刚落,彤霞就直接了当的回了句,“殿下早就看穿了。” 陈琬琰:“……” 赵瑾瑜从未主动提过这些,她今天三观都要裂了,她自己献身支持赵瑾瑜不香吗?替看不起她的人做嫁衣,她脑子有病吗? 想到这里赵瑾瑜在她心中的形象立马高大了起来,这小子慧眼如炬啊! 给了彤霞一个那你不早说的表情,彤霞就讪讪的退至她身后当木桩去了。 若是没有赵瑾瑜严词拒绝项家,樊家不会那么快选定七皇子。 “枚儿!”宣平侯夫人不赞同的冲李佳枚摇了摇头,“琰儿年纪小,你也年纪小?说话没个正形!” 宣平侯夫人毕竟是在内宅混的,平日里交际也不少,沈皇后仙逝不足二月她就接了项江樊三家的帖子,对他们的谋算自是知晓一二。 江家早年从三皇子的一派的王家跳了船,项樊两家便同三皇子牵连不深,转而投向太子能做近臣也是不错的选择。 那时她认为陈琬琰以儿媳身份守孝是在诅咒自己,看见她就气不顺,因此当她们谈起借陈家的势说服太子,建议她哄着陈琬琰做一对好婆媳,她在气疯前一口拒绝了。 所以江家大房才对女儿百般苛刻,她更是因此将火气都撒在了陈琬琰身上。 后来听说太子拒了项家,宣平侯对她早有提点,宣平侯知晓项思纯追着陈琬琰跑的时候,就料到了李佳枚会来找陈琬琰帮忙,因此让她先一步截住李佳枚的话头。 三皇子的大船他家是再不会上了。 李佳枚语气不自然的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习惯成自然,弟妹不要介意。” 她呛陈琬琰呛习惯了,听到她说出欠收拾的话,就忍不住想讥讽一句。 “我没往心里去,我就是觉得那些人就是自作聪明。” 宣平侯夫人观察了一下陈琬琰,见她面容恢复了平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洋的转了个话题,“亲家也是真得圣宠,异姓亲王爵,赵国独一份啊!” 陈琬琰眨巴着眼睛说道:“圣宠正隆,凡事都得小心谨慎,最忌喜大忘形。” 李佳枚:“……”这是在映射她婆母? 老夫人院子里的宴席还没散,她们也不好久不冒头,三个人相顾无言了半刻钟,就携手回了宴上。 老太太一见陈琬琰就笑眯了眼,她是出身将门,家中也曾十分显赫,只是母族到了孙辈这一代没有拔尖的人才撑门庭,才渐渐落魄了。 她是很敬佩陈家的,毕竟没有哪家能将一方兵权稳握三四代,陈家老爷子相当的睿智,也十分的大胆,只留一根独苗传宗,并未将家族壮大。 老夫人冲陈琬琰招了招手,陈琬琰乖顺的走了过去。 老夫人欢喜的说道:“位置我老人家可是给你留着呢。” “多谢祖母。”陈琬琰在她右下手坐下,笑嘻嘻的给老夫人倒了杯酒。 她刚接完圣旨没多久,就被李珩火急火燎带去了赵锦锋府上,想来是最近父亲对他太过热情,这道圣上亲拟的圣旨将他吓住了,所以才想在不得罪陈青岩的基础上,让自己去分担陈青岩的热情。 谁让他爹从回京都就不理她呢,对李珩倒是不错,时不时的就召他去作陪。 陈琬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发酵的青梅酒度数不高,老夫人心中欢喜也多吃了几杯,如今陈琬琰身份不同了,家中的女眷对她的态度自然也不相同了。 对她说话客气了不说,连奴仆见了她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祖母莫要贪杯,这梅子酒虽然是酸甜口,吃多了也是会醉的。”陈琬琰道。 “无妨,今儿个开怀,多饮两杯也无碍。” 陈琬琰却挡住了丫鬟倒酒的手,道:“明日宫宴祖母可得带着府中女眷赴宴,今日还是少吃些罢。” 老夫人眸中闪过一抹亮光,自从她夫君过世,儿子成就不显,她已有多年未曾参加过宫宴了,没想到今年还能进宫。 宣平侯夫人坐在老夫人左下手,听了也觉得十分激动,问道:“你从何处得知?” 早间常内监来宣旨的时候并未提起宫宴之事,陈琬琰此时提起倒是让人有些不敢置信。 她抿唇一笑,她坏了许贵妃的好事,让常福得罪了许贵妃,常福便将话说的模棱两可,只道圣上免了进宫谢恩,绝口不提明日宫宴之事。 “二殿下说的。” 既然常福想在赵锦锋面前卖好,她便卖他个面子,谁让人家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呢。 老夫人一想便知其中隐情,只道:“中宫无主许贵妃最大,宫宴是她一手操办的,咱家许久未曾参加宫宴,贵妃又是头一年操办,帖子送的迟些也是正常。” 李家今时不同往日,宣平侯今年升了户部尚书,安排参加宫宴实属正常,其他府里早几日便得了宫宴的请柬,宣平侯府今日才得了个信儿,这其中缘由自然是许贵妃想给陈琬琰一个下马威。 果不其然,晚间宫里就派人送来了宫宴的帖子。 “往年宫宴都是皇后娘娘操持,贵妃是头一年接手,先给往年参宴的人家发了帖子,新添的几府是我们疏忽了。” 陈琬琰目光沉沉的看向来送信的内侍,忽而笑了一声,这许贵妃当真是有意思,一句遗漏了就想打她的脸。 这是想提醒她,宣平侯的尚书是靠她许家提携得来的吗? 第366章 去江家 宣平侯在户部侍郎的位置坐了六年未能升迁,不过是刚娶陈琬琰进门就升了户部尚书,若依他曾经的官职,宣平侯府的女眷自然不能参加宫宴。 一般送贴都赶在白日,她叫人拖到夜里来送,还给她们留了一日时间准备,当真是参加过宫斗的女人,给人使绊子还让人挑不出错处。 小内侍见她不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的道歉,“贵妃娘娘前几日便遣人往各府送宴帖,实在是小的办事不周,将侯府的帖子遗漏了。” 小内侍可不敢将压着帖子的事推给许贵妃,只能自己含泪背起黑锅。 宣平侯府已经许多年未参与宫宴,前些日子拿到宴请名单,六部的官员家眷除了宣平侯府皆在列,他们虽然疑惑为何没有宣平侯府,却也没敢多问。 过午许贵妃一脸为难的找到他师父,说她复查宴请宾客名单,缺了宣平侯府,又指责他们办事不利,竟然未曾提醒,长篇大论了一下午,他这才在宫门落钥前匆匆出了宫。 陈琬琰知道症结所在,他也不是掌事的,跟他过不去也没什么意思,就道:“宫门落了锁,你可有落脚的地方?” 小内侍见她没打算计较,颔首道:“小的有地儿去。” 彤霞递了个荷包过去,又叫人送他出了府,她才冷了脸。 这许贵妃简直烦不死人恶心死人,赵锦锋一直努力拉拢她那不冷不热的爹,现在他爹热情的上门了,他又要自己稳住陈青岩,不要往二皇子府跑的太勤,想借此消去景睿帝的猜忌。 这许贵妃不来给她行方便就算了,还借着宫宴来打她的脸。 宣平侯夫人一看她这脸色,就知宫里人故意将帖子遗漏的,她说道:“还有一日时间准备,别恼了。” 陈琬琰自知恼也无用,这赵锦锋同她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母妃做的事情他怎会一无所知,提前半天告知不过是不想她闹脾气。 她叹了口气,若没有那道突降的圣旨,他不会让李珩将她带去二皇子府,更不会告知她宫宴的事,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处处都透着算计。 幸好赵瑾瑜早就提醒,不然时间这般紧凑,赶不上制新衣打头面,少不得又要落府里人埋怨。 老夫人和侯夫人自然要穿诰命服赴宴,其余人着装便要自己准备,只有一日的时间哪里够准备参加宫宴的衣裳首饰,虽因为过年都准备了喜庆的新衣,可参加宫宴穿却太过去喧宾夺主。 “宫里人办事向来谨慎,这种低级失误压根不可能发生,大嫂你是不是得罪了宫里头的贵人。”李佳柳快言快语的问道。 陈琬琰尴尬了一瞬,还是老夫人替她解了围,“贵人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不过是漏发了请帖,你还懂不懂规矩?” 李佳柳畏惧的缩了缩头,也不生气,苦恼的说道:“我没有进宫穿的衣裳首饰,我到时候穿什么呀!” “衣裳首饰我已备好,明日母亲让确认参加宫宴的女眷去阆苑挑就是。” 宣平侯夫人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受封郡主那日便知。”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说只是想看看许贵妃吃瘪的模样罢了。 那样好的算计,想给她树敌,她偏不随她意。 宣平侯夫人了然,那日下了圣旨她进宫谢恩,应当是有所耳闻。 李佳柳眼前一亮,立马挽住了陈琬琰的手臂,“大嫂,你看我穿什么颜色款式的好看?” 李老夫人笑着骂了她一句不稳重,就随着她们姑嫂围在一起玩去了。 第二日陈琬琰和宣平侯夫人一起去了江府,江夫人樊氏一见她便堆起了笑,刚落座说了会儿话,她就让人把项思纯和樊嘉恩叫了出来。 “这是我外甥女思纯,这是我侄女嘉恩,你们年岁差不多,应当能玩到一起去。” 陈琬琰笑着没接话,昨日她同李佳枚说了今日来江家,她就料到了项思纯会在江家等着她,却没料到樊嘉恩也来守株待兔了。 “上回对郡主多有得罪,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樊嘉恩倒了杯茶水敬她。 一开口就是陈年老绿茶了。 “樊姑娘那日伶牙俐齿我只有佩服,不敢计较。”陈琬琰接过茶放在几案上,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樊嘉恩气恼的瞪了她一眼,又不敢同她掐起来,只能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生闷气去了。 项思纯却若有所思的坐在江夫人身边,她吃了陈琬琰一个大亏,在项家都快成笑柄了,她母亲让姨母给李佳枚施压,让她去游说陈琬琰,没想到又被她堵了回来。 陈琬琰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等了半天也不见李佳枚出来,她问道:“怎么不见我大姑姐?” 江大夫人饮了一口茶水,笑眯眯的说道:“许是在被屋里的姐儿绊住了,嘉恩,思纯你们陪郡主去看看。” 宣平侯夫人脸色变了变,她自是知道江大夫人不满女儿只有一双女儿,此时被她刻意提起,就有点难堪。 又想到昨日李佳枚没将江大夫人嘱咐的事情办好,估计是落了她的埋怨,也不知道又受了她怎样的折磨,她一心疼李佳枚就有点乱了方寸。 “我去看看长姐和外甥女,母亲先同江大夫人说说话儿。”陈琬琰冲宣平侯夫人做了安抚的眼色。 她并不认为江大夫人会在这个时候为难李佳枚,不过是绊住李佳枚,给项思纯和樊嘉恩制造与她独处的机会罢了。 宣平侯夫人见她神态轻松,便说道:“去。” 江大夫人见她看向自己时眼眸深处闪过一道讥讽之色,微微一怔便恢复了得意,嘴皮子硬又怎么样,不过是乡野之地长大的女子,没有接受过世家的教育,进了江府还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宣平侯夫人见她一脸的算计心里恼怒,但自己姑娘在她手中,除了忍耐再无它法。 陈琬琰被她们二人领进了小花园的花房,里头栽了许多不耐寒的名贵花植,花房的中央有个高台,高台的几案上摆了茶水糕点。 此时茶水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在等人来。 陈琬琰看着眼前半米宽的小路,蹙了蹙眉,高台后头都是比较高的绿植,郁郁葱葱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背景墙,高台两侧的花架也有两米高,唯有通往高台的这条小路的花卉矮一些,也有半人高。 而花房只有一个进出口。 彤云叫住她,示意她往里走恐有不妥。 樊嘉恩见她谨慎的绷着脸,笑着问道:“郡主不想见你那一双外甥女了吗?” 第367章 兵权是圣上的兵权 彤云掀开花房的厚棉帘,刚才还无人值守的门口,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两个府卫。他们见彤云掀开帘子,二人手中的刀交叉在一起,挡住了出口。 樊嘉恩得意的说道:“请。” 彤云往陈琬琰跟前一拦,“有诈。” 陈琬琰点点头,问道:“打得过吗?” 彤云认真且自豪的说道:“当然。” “那你先让开,还不到活动筋骨的时候。” 冲突还未起,自然不好在别人家动手打架,毕竟她是来送年礼的,不是来找事的,她不能把李佳枚从火坑里拉出来,也不能再给她添把柴。 陈琬琰往里走,彤云刚想跟过去,就被樊嘉恩拦住,“我同思纯都没有带奴婢,你一个奴婢也别跟着了。” “她不是奴婢,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管,樊小姐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吗?” 彤云原本黑了的脸,瞬间就焕发了新的光彩,她美滋滋的瞪着樊嘉恩。 樊嘉恩被陈琬琰噎了一下,恶狠狠的瞪了彤云一眼,不管陈琬琰是什么身份,她都看不起她。 “守住门口。”陈琬琰交代完便迈步上了高台。 三人落了座,樊嘉恩首先说道:“你赶紧帮思纯进东宫。” 陈琬琰看着她那颐指气使的样子就想笑,“我是你养的阿猫阿狗吗?” 你说帮就帮? “思纯进了东宫,江家以后也不会再为难表嫂。表嫂会在李家替你说好话,你日后在李家也会过得好,我们各取所需。”樊嘉恩道。 “项姑娘的事,樊姑娘怎么比正主还急呢?” “这不用你管!你按我说的办就行。”樊嘉恩态度强硬的说道。 “我凭什么要受你的要挟呢。” “你若不听话,不止你会被休,表嫂也会被江家休掉,你认为在李家你重要还是表嫂重要。”只要李佳枚还在她姑母手中,陈琬琰就得受她的钳制,只要她不听话,她姑母就会折磨李佳枚,宣平侯夫人也会迁怒于她。 陈琬琰把玩着腰间的玉契,淡淡道:“那你就让李家把我休了。” 樊嘉恩愣了一下,“女子被休可是会让全族蒙羞的事情,一旦你被休了,陈家也不会容你了。” “你管天管地还能管我父兄容不容我?”陈琬琰嗤笑一声,讥讽的说道,“樊小姐还是认不清自己的位置吗?” 樊嘉恩脸红脖子粗的看着她,她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陈琬琰,然而她现在的身份的确不是她能放肆羞辱的了。 她不甘的咬了咬下唇,说道:“只要你帮思纯进东宫,我就嫁给沈大公子,日后若是太子登了大位,我们一定会说服殿下,让你大哥继承你父亲的衣钵,凉州的兵权还是你家的。” 陈琬琰嗤笑,用这种空话拿来唬她? “你笑什么?”樊嘉恩问道。 “你想壮大项家和樊家就凭你们的本事,可别借我父亲的手。”既然想借她家的势,就该伏低做小去捧高她,而不是自认为高她一等的踩着她上位。 既然看不上她,就别来乘东风。 樊嘉恩被她戳中心事,赶忙垂下了眼,饮了一口茶掩饰心虚。 项思纯见樊嘉恩吃瘪,深吸了口气说道:“那日在定国公府是我们二人不对,不该因为自己的事情不顺而迁怒你。” 陈琬琰颔首,世家女总是有些骄傲的,倒贴被拒确实是一件让人很难堪的事。 “帮我进东宫对陈家没有一点坏处不是吗,你父亲终有老去的一天,你兄长手中无实权,你想过凉州兵权不在你家,你的日子会如何吗?” “没想过,我也不需要想。”她笑盈盈的望着项思纯。 项思纯被她不按常理出牌噎的差点背过气去,良久才缓过劲儿,她继续动之以情的说道:“女子在夫家的日子是否好过,一靠娘家强势,二才是夫君的宠爱。” 这个观点陈琬琰是认同的,世家联姻自然是要二人相辅相成,互相成就的,有强大的娘家,夫君自然不敢太过怠慢。娘家式微,除非夫君人品过硬,否则靠那点微薄的情爱还真过的不好。 毕竟容颜易逝,纳妾合法。 项思纯见她不说话,便知道她听进去了,说道:“你帮我,我一定会说服殿下保住你家的兵权。” 陈琬琰都要被她的自信感动了,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疾言厉色说道:“说,是谁指使你来害我陈家和太子殿下的。” “什么?”项思纯愣了一下,莫名其妙的问道。 “我陈家哪有兵权,”陈琬琰怒目瞪着项思纯,厉声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赵家的江山,我父亲是圣上的臣子,兵权也自然是圣上的兵权,圣上如何调配,我陈家绝对服从。” 陈琬琰厉目瞪着樊嘉恩,起身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太子殿下安分守己,固守本心,与圣上父子情深,对皇位亦无觊觎之心,天家亲情岂容你在中间搬弄是非?” 项思纯迷茫的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发难,连忙起身,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可能是话说的不对。” 陈琬琰指着樊嘉恩问道:“她教你说的?” 项思纯看了眼樊嘉恩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家选了谁你不问问吗?” “嘉恩喜欢沈大公子,只要我进了东宫,她就能和沈公子成眷侣……” 陈琬琰简直被她气笑了,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和沈家绝无可能。” 一个已经选了七皇子的樊家,便是他们回头,沈家也不会同意她进门了。 “樊嘉恩,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因为与沈括无缘,又被七皇子拒之门外,就生了恶胆。你想毁了太子殿下和我陈家,也要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就算有人帮你,你也做不到。” 项思纯都快被她吓尿了,陈琬琰是什么意思?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68章 暴打樊嘉恩 毁了太子?若她嫁给太子岂不是连她也一起毁了? 陈琬琰无语的看着项思纯,这人被樊嘉恩利用了个彻彻底底。她的家族或许曾经跟她描述过皇家的富贵,才让她对嫁入东宫有那么深的执念,樊嘉恩曾经为了能嫁给沈括,也真的尽全力帮过她。 可是从赵瑾瑜拒绝了项家,她家选择了七皇子,定国公那次匆匆一面,她与沈括再无可能,她因此记恨上了赵瑾瑜,她怎么会愿意赵瑾瑜好呢。 自己当了人家手里的刀还在做美梦呢! 这里头要说没有三皇子的手笔,她陈琬琰就再睡不到赵瑾瑜!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项思纯,“给你一个忠告,你父母若有看上的人家,就早些定下。” 项思纯就算进了东宫,樊嘉恩也进不到沈家,他们打的主意早就把赵瑾瑜害死千万遍了,景睿帝还健在,他们就敢直言赵瑾瑜会登顶大位,还嫌赵瑾瑜这个夹心饼干死的不够快吗? 项思纯这没脑子的,这般听樊嘉恩的话,真进了东宫早晚被她坑死,别说赵瑾瑜要死,就是被他们牵强串联在一起的陈家也得一起死。 结党营私,玩弄兵权,觊觎皇位,一条条一件件,便是赵瑾瑜和她陈家没做,三皇子也能将谋权篡位给他们坐实了。 三皇子那得不到就毁掉的心态,还是没有一丝丝的改变。 看来是她父亲最近同赵锦锋走的近,把他惹急了。 他不愿父亲同赵锦锋结盟,才这么生硬的把赵瑾瑜和陈家凑一起,目的就是要引起赵锦锋的猜忌,分裂他与陈家的关系,然后联手除去赵瑾瑜。 陈琬琰冷冷的看着樊嘉恩,却见她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正觉得哪里不对,就听她说道:“你说的很对,若是他肯收思纯进东宫,我就能嫁给沈公子,这都是他自找的。” “若是你没有勾搭沈括,你陈家也不会被算计,毕竟兵权还是很吸引人的。”想到三皇子对她言语间的维护,樊嘉恩就气闷的慌。 陈琬琰一脸蒙圈的看着樊嘉恩,难以置信的问道:“你害我家,就因为沈括?” “不然呢?”樊嘉恩反问道。 陈琬琰:“……”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无语过。 她什么时候勾引沈括了,简直是没喝酒也醉了。 “你爹和你都是蠢货,自己找死!”谁让他投靠了二皇子,驳了三皇子的颜面,三殿下许诺她,只要项思纯进了东宫,就帮她进七皇子府做侧妃! “核桃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多吃点!”陈琬琰说完,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按在了几案上,提起案上的水壶对着她的头浇了下去! 骂她就算了,还敢连她爹一起骂! 打不死她丫的! 项思纯手足无措的看着突然发狂的陈琬琰,樊嘉恩乱蹬的腿踢在她的身上也无所觉,她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樊嘉恩帮她进东宫是为了算计太子和陈琬琰? 这怎么同父亲说的不一样呢? 陈琬琰抓起桌子上的糕点抹了樊嘉恩一脸,仍觉得不解气,这脑子泡水的货,就该给她喂点屎,是他爹选了七皇子,和赵瑾瑜有什么关系! 和她有什么关系? 今天就要好好给她的脑子洗个澡,太特么的脑残了! 项思纯被樊嘉恩乱蹬的腿踢了五六脚终于回过神,她肯定是被陈琬琰花言巧语骗了!思及此,赶紧去救樊嘉恩。 陈琬琰正打在兴头上,一时不察竟被她推倒在地,刚想爬起来就又被樊嘉恩扑倒在地,俩人一起从高台上滚进了花圃。 樊嘉恩脸上混了水的糕点蹭了她一身,差点没把她恶心死,二打一本身就吃亏,她乱蹬的腿被项思纯按着,又被樊嘉恩死死的压在身下,花枝硌伤她的背,手脚也因为枝叉而施展不开。 刚想喊彤云,一张嘴就被人喂了一颗药丸。 药丸顺着她的喉咙进了她的肚子,她脑子懵了一瞬便看到了一张欠揍的脸,来人长相阴柔,双眼细长,眼神中有着数不尽的风流多情,他伸手拨开划伤陈琬琰胳膊的花枝,蹲在一边饶有兴味的望着她。 “你的婢女自顾不暇,怕是不能来救你了。”三皇子赵锦锡对着她遗憾的摇了摇头。 陈琬琰正在为自己帅不过三秒而感到懊恼,想到这人不知喂自己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就想吐。 她干呕了几下,连口唾液也没吐出来,整个人气的不行,樊嘉恩也不知何时从她身上爬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看着她。 三皇子递了一方帕子给樊嘉恩擦脸,语气是溺死人不偿命的的温柔缱绻,“樊姑娘快去洗洗,这么漂亮的脸被遮住太可惜了,我和陈二姑娘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樊嘉恩擦了擦脸上的狼狈,对他行了个礼,拉着懵逼的项思纯出了暖房。 出了暖房项思纯才反应过来,问道:“三殿下为何会在这里?” 樊嘉恩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我怎么知道。” 项思纯眸光晦涩的看着樊嘉恩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花房,她不是纯良无害的小白花,樊嘉恩利用她的时候,她何尝不是在装懵懂反利用呢。 她想进东宫,想当人上人,想让樊嘉恩见到她的时候不再这样气焰嚣张,什么事都要听她的,想让家里的姐妹都要看她脸色行礼。 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嫁给太子。 只是当时父亲选择了赵瑾瑜,而他东宫无妃,年岁与她相当,又相貌不俗,她如果能当他第一个女人,没有其他人做对比,笼络住他的心会简单一些。 若按陈琬琰的话讲,樊嘉恩就是故意把她往火坑里推,陈琬琰的话虽然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 花房门口的侍卫已经不在了,她大可以掀开帘子再回去,她的手在门帘上放了许久,还是决定追着樊嘉恩而去。 赵锦锡按住想起身的陈琬琰,身下的花枝硌的她背脊生疼,他用衣袖轻轻的擦着她脸上的污渍,目光深情而真挚,仿佛是对待一件心爱的珍宝。 若不是他按在陈琬琰肩膀上的那只手力气过大,仿佛要按碎她的肩胛骨,陈琬琰还真要被他那视若珍宝的眼神迷住了。 “你杀了本殿下的人,你说本殿下该怎么罚你呢。”赵锦锡语气轻缓带着丝丝情意,缠绵悱恻,若是讲的情话,应当少有女子能抵抗的住这诱惑。 “你给我吃了什么?” “反正不是血封咽。” 第369章 三观有被冒犯到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他还好意思提血封咽,真是大大的不要脸。 赵锦锡凑近她的脸,在她耳畔吹了口气,感受到她的瑟缩,调笑道:“要不要同我试试,二皇兄一定没有我技术好。” 说着便在她耳珠轻轻咬了一口。 陈琬琰被他按住动弹不得,冷冰冰的问道:“好吃吗?” 赵锦锡松开她的耳珠,眸中闪过一抹玩味,按着她的手力道越来越轻,抬起头笑盈盈的盯着她瞧,勾着舌头舔了下唇角,说道:“好吃。” 陈琬琰挑了挑眉,“我也认为三殿下会喜欢。” 赵锦锡捏住她的下巴,细长的眸子如毒蛇一瞬不瞬的锁住她,陈琬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看在你这么为本殿下着想的份上,丁兰的事便不同你计较了。”赵锦锡动作轻柔的将她扶起来,顺手替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本殿下认为你是聪明人应当清楚。” 陈琬琰抿抿唇,“我本也没打算同李珩讲,殿下多虑了。” 赵锦锡看着陈琬琰光秃秃的耳朵,从袖袋里摸出一对翠玉雕花珥珰,亲手替她挂在耳垂上。 “还不错。”他仿佛在欣赏一件极品好物,伸手拨了下耳坠,颇有兴趣的看着珠子在她脸颊边晃动,忽然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翠玉珠子使劲往下扯去。 “从来都是本殿下给人下毒,敢给本殿下喂毒的你还是头一个。” 陈琬琰动弹不得只觉得耳朵眼都要被他扯穿,耳垂烧疼烧疼的,连带着半张脸都跟着一抽一抽的疼了起来,她紧抿着唇,若不是早有防备,她已经成了三皇子的胯下之物。 如果她猜的不错,她的婆婆,大姑姐,还有江家人,很快就会在樊嘉恩的带领下来捉奸了。 本就是个局中局,只看谁玩的过谁。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圣旨刚下,就迫不及待的让李佳枚去请她帮项思纯进东宫,明知不可行还为之,就是有妖。 她担忧李佳枚因为她受责罚,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 如果她昨天还没想透彻,那今日见到樊嘉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都是三皇子做的局。 她基本上可以确定,江家大房投靠了三皇子。 “你真能帮樊嘉恩进七皇子府?”她忍着痛问道,她可是听说七皇子态度很坚决的拒绝了樊家。 赵锦锡手上力道不减,柔柔的笑道:“项思纯既然进不去东宫,她自然也进不了七弟的府邸。” “你明知项思纯不可能进东宫,还利用樊嘉恩,不觉的自己无耻吗?” “是你拦着她们二人的富贵路,怎么能推到本殿下身上呢,本殿下只不过是想做你的入幕之宾,顶多是利用她们给你我二人牵个线罢了。” 陈琬琰简直被他的无耻刷新了下限,感觉自己的三观有被冒犯到。 “你呀,乖一点。”赵锦锡满意的瞧着她充血的耳垂,伸手捏了捏,轻声说道,“想让你死的人可不止本殿下一个,你长姐故意找人透露你爬上二皇兄床榻的消息给我,不就是想让本殿下也来尝尝你的味道,你瞧瞧自己有多遭人恨。”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垂着眼往他胯间看去,嗤笑一声没说话。 她在耳垂上涂了让他不能人道的药,想尝她的滋味,没门! 赵锦锡眸中闪过一抹愠怒,细长的眸子阴毒的盯着她,半晌才对她温柔的笑道:“你可比那两个聪明多了,本殿下突然改了主意,特别想看看二皇兄是怎样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中的。” 陈琬琰轻笑一声,问道:“这么说若是有人想杀我,三殿下会保护我了?” “本殿下只说了不杀你,可没说保护你。”赵锦锡轻抚她红肿的耳垂,声音若有似无的问道,“前几日有人烧了本殿下几处私产,你说这笔帐本殿下该找谁算呢?” 赵锦锡神情有些迷茫,他想了很多天也想不出究竟是谁放火烧了他的屋子,有几处产业丁兰是知道的,可他不认为陈琬琰有那么大本事可以破他的防卫,若她真有那么大本事,也不会被陈琬瑛算计了。 况且还有几处产业他并没有带王嫣然去过,也就是说丁兰也不知晓。 思来想去他认为赵锦锋的嫌疑是最大的,可是观察了几天也不见他有什么异常,除了同陈青岩走的特别近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解药。”陈琬琰不想同他废话,这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今日敢来就是确定他不会要了她的命,他急着来见她,不过是因为丢了重要的东西。 晚上就是宫宴,若她突然毙命,她父亲不会放过杀她的凶手,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在明面上得罪他父亲,同时他也害怕那些东西暴露于人前,那样他就绝无可能问鼎皇位。 他是个有野心的男人,不会因为泄愤而赌上自己的前程。 永远不要小瞧一个被逼到绝境之人的绝地反扑,赵锦锡知道该如何选择,既然已经错失了机会,就要快速变通。 赵锦锡从瓶倒出一颗绿油油的药丸,递到她嘴边,问道:“敢吃吗?” 说罢不等她反应就推进了她口中,而后手指抵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吞了下去。 “项思纯也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天真无害,你们女人都是天生的做戏高手。”赵锦锡说罢对陈琬琰抛了个媚眼,便大笑着走了。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站着,三皇子心思诡谲,计划随时跟着变化改,当她刚想明白其中关键,他就已经随着时局改变了计划。 她压根就跟不上他的脚步啊! 她耳朵疼的厉害,直到她身子逐渐恢复知觉,彤云才一脸担忧的跑了过来,看她没有大碍才舒了一口气。 陈琬琰见彤云发髻凌乱,气喘吁吁的跑来,担忧的问道:“你没事?” 彤云摇了摇头,她刚才看到陈陈琬琰突然对樊嘉恩出手,想去帮忙,却被好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控住,一不留神就被人逼出了花房。 那群人并没有打算杀她灭口,只是缠着她脱不开身。 陈琬琰瞥了眼被压倒的花草,仿佛看到了江夫人的下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算计她,还想独善其身吗? 第370章 姐夫是个妈宝男 以为手里捏着李佳枚就能摆布她了是吗? 那她可能没想过,她有拿捏不了李佳枚的那一天。 陈琬琰和彤云去了李佳枚的院子,李佳枚见她完好无损的出现,偷偷的松了口气,她一个人哄着两个哭闹不止的孩子,明显有些精神不济。 “长姐昨日没休息好吗?” 李佳枚眼底乌青,双眼浮肿,一看就是熬了夜。 “昨日回来这两个孩子就哭闹不止,奶娘又被大夫人放回了家,除了我谁都不要,今日怠慢了妹妹,还望妹妹勿怪。” 陈琬琰伸手摸了摸外甥女的头,又掀开她衣裳看了看,在看到她身上的青紫掐痕时心脏猛的收缩。 她知道李佳枚在江家日子不好过,没想到连小侄女也过得这样不好,难怪李佳枚曾经那般讨厌她。 彤云自然也看到了小孩子身上的痕迹,见她情绪不好,赶忙将给孩子的金项圈拿了出来。 “姐夫昨日没来?” 李佳枚点点头,孩子因为身上疼哭闹的厉害,夫君昨日发了一通脾气,就去了妾室房中。 陈琬琰也曾对李佳枚心有怨言,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动不动就被她骂,说心里没芥蒂是不可能的。 但就在看到孩子伤痕的一瞬间,她再也不敢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委屈了,虽然她女儿不是她亲手伤的,但也因她而伤。 而这些,李家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 她从袖中摸出一颗棒棒糖,剥开油纸递到泪眼朦胧的小姑娘眼前,轻声哄道:“糖糖吃不吃?” 小姑娘掉了一大颗金豆子,眨巴眼睛看着她,抽抽噎噎的唤了句,“舅母~” 陈琬琰将糖递到她手中,摸了摸她小脑袋,“这棒棒糖是舅母特意给你做的,好不好吃?” 小姑娘舔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陈琬琰见她脸上挂泪,时不时还吸着鼻涕,心酸眼涩,竟然觉得无比的羞愧,赶紧将挎包里的棒棒糖都拿了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解释道:“这个小孩子吃不会吞下去,也不是很甜。” 李佳枚见她这样心中动容,她大女儿曾经吃糖卡进气管,差点憋断气,自此再也没让她吃过糖。 上次带她回侯府,女儿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孩吃糖,陈琬琰好心给她递了一颗,被自己打在地上不说,还挨了自己的骂。 没想到陈琬琰对她女儿竟然这样上心。 李佳枚这边红了眼,俩小姑娘却都不哭了,一人一颗棒棒糖,还不忘往她嘴边凑,让她也尝尝。 “母亲尝尝,吃了糖糖就不哭了。” 李佳枚抹了抹眼泪,她虽无儿子,俩女儿却都是有孝心的。 “长姐,我……”陈琬琰也不知该怎么说,心里难受的又没处发泄,只觉得憋屈非常。 李佳枚摆摆手,替她将眼角的泪抹了,“不全是因为你,你不用多想。” “过了年让母亲挑几个趁手的丫鬟送来,你这院里伺候的人也该换换了。” 孩子身上不止有新伤,还有旧伤,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李佳枚摇摇头,换了又如何,早晚要开了脸做姨娘,她当初陪嫁来的丫鬟一个个都爬上了夫君的床,如今手边得用的都是江府的奴才。 “她们的卖身契在你手中,如何就让她们欺负了你去!”陈琬琰愤愤不平的说道。 “夫君是个多情会疼人的,她们身契早不在我手中了。” 陈琬琰一时间也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里的女人娘家式微要活的这么卑微,不止是要容忍夫君的妾室,还要对夫君百依百顺维持主母的体面。 若是夫君心仁还有好日子过,若是夫君是个心肠狠的花心妈宝男,简直就是生不如死。 这特么要是她宁愿被休都不愿再过了!单身不快乐吗? 她寻思着江家也不怎么地,就因为和三皇子又有了联系,尾巴就翘上天了? “长姐,你想没想过……” “我不能和离的。”李佳枚直接拒绝道,“我若是和离了,家中姐妹日后还怎样在婆家过活,未议亲的妹妹们都会因我而亲事不顺。” 陈琬琰抱着胖乎乎的小姑娘,时不时的逗逗她,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长姐可曾想过对姐夫凶一些?” 她见过那个姐夫几回,就是典型的妈宝男,这种人吃硬不吃软,你越软弱他越蹬鼻子上脸。 李佳枚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想起她那善妒的名声,好似是将她弟弟管的死死的。 陈琬琰见她那表情,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想着把姐夫外放出去,像二姐夫那样,不知道长姐愿不愿?” 李佳枚蹙眉想了想,若是夫君外放出去,她是长媳自然是要留在家中伺候婆母的,哪里能有二妹妹的自在。 “姐姐随姐夫去任上,姐夫离了他母亲应当也会有些担当。”她就差说让李佳枚为所欲为了。 “我能一起去吗?”李佳枚眼底光芒闪了闪,若是能出去她自然愿意出去逍遥快活的。 陈琬琰颔首,“不过外头可不如京都繁华,就怕长姐和两个小娇娇过不惯。” 还有一点她没说,女孩子没有养在京都,从小在世家圈子里混眼熟,日后可能会同她一样被人看不起。 不过外放也就是三年,应当问题不大,等再回京都李佳枚应当已经把夫君拿捏住了,便是没拿捏住,少了婆母的折腾夫妻关系应当也会融洽一些。 “乌烟瘴气的日子都过得,哪还有过不得的。”她手中有银钱,应当也过不了太差。 夫君外放婆母要管家自是不能跟去任上,她若跟了去就如同分府别过,想到这里她竟然有些蠢蠢欲动,不过眼眸随即就暗淡了下来。 不过外放也不是她想想就能去的。 陈琬琰似是知她所感,安抚道:“长姐想想,想好了给我捎个信。” 李佳枚颔首,知道她既是说出来了,肯定是能办成的,不过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 第371章 教训樊嘉恩 陈琬琰上辈子没结婚,也没有兄弟姐妹,这会儿逗着俩小丫头玩的不亦乐乎,俩小丫头也喜欢她,扯了根绳子要同她翻花绳。 樊嘉恩洗漱干净就回去找江夫人告状去了,她被陈琬琰扯掉了一缕头发,头皮突突的疼,刚进大厅她就抹着泪,扑到江大夫人身上,哭道:“姑母,你要为我做主呀。” 江大夫人赶忙扶住她,问道:“大过年的哭什么,郡主呢?” 宣平侯夫人往外看了一眼,确定陈琬琰没跟过来,就知道她又闯祸了。 “郡主路过花房非要进去看看,哪知在里头遇见了三皇子,表兄不在,她就……就……”她说的吞吞吐吐,一双眼偷偷的去看宣平侯夫人。 周新月原本没看到陈琬琰回来还有点纳闷,这会儿听樊嘉恩意有所指的话,眉头便紧紧的蹙了起来,冷着脸准备呵斥,就听见江大夫人同樊嘉恩有来有往的说了起来。 “就什么,说清楚。”江大夫人道。 “她缠着三殿下,我拉不住她,还被她打了……”樊嘉恩说着还将手捂在脸上。 周新月自然不信陈琬琰会在江府做这种有损脸面的事,今日的事分明就是个局,三皇子出现在江家本身就很奇怪,更何况还一个人在花房。 江大夫人故作惊讶的起身,说道:“我们去瞧瞧,可别叫不长眼的人惊扰了三皇子。” 周新月寒着脸道:“若是有人故意污我儿媳妇的名声,我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樊嘉恩却一点也不怕她,陈琬琰已经中了药,这会儿三殿下早就脱了身,正在她安排的野男人身下快活呢。 她哪里知道,三皇子是打算自己亲自上的,她安排的人早被三皇子弄走了。 宣平侯夫人脸色铁青的跟着樊嘉恩和江大夫人一行人去了花房,确定陈琬琰没在里面她才松了一口气,江大夫人看到被毁的彻底的花房,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花房中具是名贵品种,价格昂贵就不说了,平日里让人精细的打理也要耗费不少人力财力,竟然被毁的一塌糊涂,她冷眼瞪着呆立不知所措的樊嘉恩。 樊嘉恩急忙辩解,“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周新月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今日之事樊姑娘需得给我李家一个交代,还我儿媳妇的清白。” 江大夫人表情讪讪的,她知道周新月素来不喜欢那个儿媳,竟然不知她肯这么护着她了,果然权势是最能改变人心的东西。 “都是小孩子的乱言,既然没事就算了。”江大夫人打着哈哈,企图小事化了。 “妇人名节有多重要樊小姐不知道,江大夫人也不知吗?” 江大夫人也知理亏,便讨好的说了几句讨巧的话,见宣平侯夫人仍旧肃着脸,便说道:“郡主许是去了佳枚那里,我们一起去寻寻。” 周新月是真怕陈琬琰出事,她虽然脾气大了点,但从她处理后院妾室的手段上,也看得出对于内宅的阴私手段她是一点不懂,总是被人算计了才被动防御。 直到在李佳枚院子,看到陈琬琰正领着两个孩子堆雪人,宣平侯夫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气,李佳枚站在廊下,看着两个小孩围着她咯咯的笑个不停,陈琬琰鼻尖通红,正举着一根胡萝卜往雪人头上装。 “哎呀,舅母真笨。”江大小姐看到雪人的头又一次滚落摔的粉碎,边笑边拍着手跳。 陈琬琰也有些无奈,她想用胡萝卜做个鼻子,怎么都装不上去,一抬头就看到宣平侯夫人一行人神色各异的看着她。 她挠挠头,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说道:“我见两个外甥女喜欢的很,忘了去寻母亲了……” 周新月这才露出了笑容,两个小侄女怕她挨训,一左一右抱住周新月,撒娇道:“外祖母,是我们缠着小舅母陪我们玩儿的。” 周新月一手牵了一个,见陈琬琰手冻的通红,神色轻松的揶揄道:“赶紧回屋,要叫珩哥儿见你冻着又要心疼了。” 陈琬琰被她说的不好意思,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进了屋子。 一行人坐好,江大夫人问道:“郡主不是去了花房吗?” 陈琬琰一脸迷糊的看着她,“我心里念着长姐和外甥女,樊姑娘硬要扯我进花房,我与她起了冲突便自己来寻长姐了,并未进过花房。” “你说谎!”樊嘉恩跳起来说道。 陈琬琰目光清澈明亮,问道:“项姑娘呢?” 众人这会儿才发现项思纯竟然不见了。 “你对思纯做了什么?” “樊姑娘说什么呢,你们二人同去同归,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你们二人,我能做什么呢?”她说的云淡风轻,伸手抚了抚红肿疼痛的耳垂。 赵锦锡力道把握的很好,她的耳朵孔并未被扯烂流血,但是疼也是真的疼。 樊嘉恩脸色难看,她陷害不成还落了个殴打郡主的罪名,这怨是结稳了。 “过两日我会亲自去樊家拜访,到时希望还能见到樊姑娘。”周新月说道。 李佳枚虽不知樊嘉恩做了什么,但也知定是她婆母给陈琬琰挖了坑,否则不会趁她昨日出门给两个孩子的奶娘一起放了年休。 也不会让丫鬟将她女儿身上掐的青紫,让两个女儿哭闹着把她绊在后院。 樊嘉恩被她吓的差点倒在地上,这意思就是要樊家将她送走了,她正是议亲的年纪,这时候送她走,过一二年再回来,她就快双十了,哪里还好议亲! 若是不远远的送走,只能在姻亲里挑一门亲事定下,那她只能平嫁,还如何高嫁?况且听她这话的意思,便是亲事定了也不让她在闺中待嫁,要送她出去祈福。 这老太婆心太毒了! “小孩子的口角,亲家何必这般较真,难道还要因这些小事结仇不成?” 江大夫人一出来和稀泥,樊嘉恩的心也定了,忙插嘴问道:“思纯呢?” 第372章 陈琬瑛变成一座坟 三皇子在花房外遇见项思纯一点也不意外,他看着一脸娇羞的项思纯,眸光宠溺温和的递上一方绢帕,温柔的说道:“刚才在花房捡到的,不知是哪位姑娘落下的,就交给姑娘寻失主。” 项思纯伸手接过,细声细气的说道:“这是我遗落之物,多谢殿下归还。” 三皇子满脸的柔情让项思纯一颗心扑通乱跳,这如沐春风的感觉比冷冰冰的太子好多了。 “项姑娘心灵手巧,这帕子上的绣样精致,让人心生欢喜。” 项思纯脸色微红,低声说道:“若是殿下喜欢便赠予殿下。” 赵锦锡的手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腰间的荷包,说道:“这颜色过于粉嫩,还是归还姑娘。” 项思纯瞧着他半旧的荷包,说道:“若殿下不嫌弃,我给殿下绣个荷包如何?” 赵锦锡迟疑了一瞬,冲她柔柔一笑,语带喜气,“也好,这个旧了,是该换了。” 女子赠男子荷包意欲何为自然无需言表,二人也不再多言,就此别过。 项家不是想打着陈家兵权的幌子,进东宫支持赵瑾瑜吗,他也可以借借项家跟陈青岩攀攀远亲嘛。 陈家的未来自己也可以许诺。 攀不攀的上没关系,能给他二皇兄添堵就行。 陈琬琰嫁不进东宫,可以毁了沈皇后给赵瑾瑜铺的路,陈琬瑛变成一座坟,也照样可以断了赵锦锋和陈家的关联。 就是不知陈青岩知晓陈琬瑛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因为心疼陈琬琰大义灭亲,二皇兄知道自己的打算会不会对陈家起了隔阂。 陈青岩现在不支持他也没关系,只要他一直保持中立,不打破现有的局势就可以了。 老四废了,太子无势,日后就他和老二唱对台喽,风向稍歪就可能满盘皆输。 宫宴如约而至,陈琬琰活了两辈子,头一次参加这种顶级的宴会,因是皇家宴席男女并未分席,距离皇帝最近的是皇室宗亲,然后就是按品级往下排,分别坐在左右两边。 宣平侯府的位置还算靠前,她一开始还有些好奇,后面歌舞一起,她便没了兴趣,这就跟在现场看春节晚会一样,还得全程端坐着。 帝王一个人端坐在上首高台,身边并未坐嫔妃,高台右侧空置,高台之下依次坐着九嫔,左侧高台之下四妃按品级前后落座,之后便是众皇子及家眷。 赵瑾瑜在景睿帝左侧低一阶的高台端坐,穿了一身杏黄色盘龙服,金冠束发,一如初见。 陈琬琰恍惚一瞬,她竟然来了六个月了。 也不知六年,十六年,六十年之后,赵瑾瑜会不会也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身边是否会坐着端庄的皇后,或者是宠爱的嫔妃,亦或是同景睿帝一般独坐高台。 赵瑾瑜接收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一身藕粉色的衣衫姿容秀丽,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头上戴的是他送去的金丝玉头面,金丝上镶嵌的白玉与他发冠上的乃是同一块。 他们二人日常皆玄色装,今日宫宴各换衣衫,陈琬琰避开了艳色,也不好穿的太素,藕粉色配他送来的头面素雅大方。 陈琬琰回过神,对上赵瑾瑜的目光突然就有些羞涩,他本就面若冠玉,穿杏黄色特别的好看,仿佛周身都闪着圣洁的金光。 赵瑾瑜见她面含羞意,勾了勾唇,想起了那日她同李珩进宫谢恩,她也是这样痴痴的傻傻的盯着他的脸瞧,他本该恼的,却生了喜。 景睿帝瞥见赵瑾瑜这没出息样,哼了一声,瞪着一双鹰眸扫视全场去了。 陈琬琰也在来回扫视,确定对面的樊家队伍里没有樊嘉恩,摸了摸右耳垂,看来樊家办事效率还是蛮不错的。 “找人?”李珩低声问道。 她微微颔首,认真的说道:“看看有没有哪家的小姑娘能配的上小侯爷。” 李珩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朝这边看来,他回望过去,就见三皇子笑盈盈的对他举了举酒杯。 放于腿上的手紧了紧,陈琬琰感受到他身体紧绷,拍了拍他的手,将手中的酒盏递到他手上。 “蛇怕雄黄。” 李珩蹙了蹙眉,放松了身子,失笑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问道:“你进宫竟然还偷带了雄黄。” “避蛇用的,你不要就还我!”她说着就要去夺他手中的酒盏。 李珩哪里肯依她,举起她的酒盏还了三皇子一礼,二人隔空一同饮了。 宫宴人多且无趣,教坊司的表演完开场,就是权臣宠臣家中单身无主的小姐公子展示自我,各项才艺的头几名还有赏赐,自然能引得上不了台的人艳羡。便是没有拿到赏赐,能在这么多权贵的聚会上表演一回也能扬名了。 有互相看对眼的还可以趁此机会求个道赐婚的恩旨。 帝王看上了或许在某一日就能入宫为妃,也可能被赐婚给某个皇子或宗亲。 说白了就是顶级才艺大比拼外加相亲大会。 这些都与她这个已婚妇女无关。 陈琬琰看的直打瞌睡,她刚想站起来去放松放松,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婉儿若是舞艺得了头名,想求圣上赐婚。” 厅中的人没想到她会这么大胆的向圣上提要求,自信的仿佛头名就是她一般,殿中说话声顿停,刚站起来的陈琬琰格外的引人注意。 她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因帝王在,殿中虽可尽欢,离席都是悄悄的,她尴尬了一瞬就决定先坐回去。 哪料那个少女竟然直接转头对着她说道:“郡主可是要同我比试?” 陈琬琰:“?” 她就想去如个厕。 景睿帝见她一脸的尴尬,看向跪着的少女,面无表情的说道:“朕记得你,你是季家的姑娘。” “回陛下,家父正是知枢密院事季从之。” 景睿帝颔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还隐隐带了几分欣赏之意,问道:“姻缘需得父母媒妁,你所求何人?” 这意思就是不想给人乱作媒,重臣联姻他无可奈何,但季家最近已经出了一回幺蛾子,与郭家之事还未理清,他不想失去这个左膀右臂,季婉儿不说出所求何人,他是不可能同意这个要求的。 不过他心里已然有了猜想,故而才有此一问。 季婉儿俯首叩头说道:“臣女心属太子殿下。” 陈琬琰闻言更是尴尬,恨不能将头埋进土里,刚才还不如退出去!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眼陈琬琰,看着跪在场中央的人没说话。他不过是多看了陈琬琰几眼,那季婉儿便忍不住了。 季婉儿他倒是有些印象,自从她在宫宴上表演以来,舞艺头名皆落她手,她已十八,今年应当是她最后一年在宫宴上献艺了。 “琰儿你方才起身可是要同季婉儿比试?”景睿帝转头问向陈琬琰。 陈琬琰:“……” 她该说是还是不是????? 第373章 太子殿下被赢走 说是,是欺君。 说自己就想去撒个尿,起身时间赶巧了,丢人。 “如此你们二人便比试比试。”景睿帝见她不答,一锤定音的说道。 陈琬琰:“……” 她什么时候说要比试了? 她已婚妇女了好不好? 她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求助的看向她爹,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替她解个围,然而陈青岩端坐如松柏,连个白眼都没给她。 “怎么,还没比就认输了?”景睿帝眯了眯眼,不悦的看着她。 “那倒不是,”陈琬琰语气莫名的说道,“臣妇不知该输还是该赢。” 她这话说的嚣张,场中不少女眷顿时哄笑,窃窃私语了起来,殿中的人几乎都听过她的传言,都知道她没有受过内宅的教育,口气倒是不小。 景睿帝也被她气笑了,这没脑子的,太子都要被人抢走了,还不知该输还是赢? “尽力为之。”反正赐婚是不可能赐婚的。 陈琬琰简直无语了,她就是来混饭的,根本没准备,尽力个屁。 “是……”她垂头丧气的应了。 这特么的简直是个大坑啊! 跳好了有争夺太子的嫌疑,跳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 季婉儿已有准备便先开始了,陈琬琰耷拉着脑袋也没去看她,过了一会儿有个小内侍走到她身边,说道:“郡主,陛下要小的带您去准备着,您有要求可以尽管提。” 陈琬琰呵呵笑了笑,老夫人以为她不善舞怕她出丑,有心想帮她解围,然而在皇帝面前却着实无能为力,只能温言安慰了她两句。 小内侍带她到偏殿,偏殿已经等了二十几个宫人,架子上各色衣裳皆有,首饰脂粉准备的十分齐全。 她让人替她净面重新上妆,有宫人想帮她上妆被她拒绝了,她更相信自己的化妆技术。 让宫人将她的头发散开,在左右两侧编了鱼骨辫,然后全部束起,用她自己的常用的红色羽毛发圈固定。 挑了一件大红色的绡纱舞衣,刚换好就见张策被人带了进来。 张策眼前一亮,略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却忍不住赞道:“你这打扮起来也挺漂亮的。”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哪个女人化了妆不好看,亚洲邪术了解一下。 她给自己画了个又纯又欲的妆容,她上一世不是在演出就是在演出的路上,化妆是必备技术。 “我要跳鼓上舞,想请你帮我合个音乐。” 张策本想逗她几句,奈何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拖延,他神情古怪的说道:“季婉儿头一年参加宫宴,就是一支鼓上舞夺的魁。” 陈琬琰:“……” 为何不早说? 张策和她大眼瞪小眼了几秒钟,决定再补上一刀,“她刚才跳的也是鼓上舞,应当是对太子殿下志在必得了。” 陈琬琰脸上的粉都快掉下来了,她要是跳鼓上舞不是故意同人家过不去吗?跳赢了自己长面子,跳输了就是挑衅失败,脸都丢没了。 “要不我跳个别的……”要是输了太丢人了。 张策哈哈笑了几声,他只听过陈琬琰唱歌,倒是没见过她跳舞,说道:“来不及了,已经有人报上去了,陛下很感兴趣,鼓都没让撤。” 陈琬琰脸皮抖了抖,只觉得被三皇子扯过的耳朵更疼了。 “我们的手势信号你还记得?”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张策颔首,他自然是记得,他同她一起做过许多次彩排,旋律的起伏转换皆有手势做信号,以防出错。 “等下你看我手势,替我奏乐,相信我们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陈琬琰说了三支曲子,让他记好顺序与起止音节,曲子都是张策熟悉的,他眉头微蹙,“这三支曲子并不搭,你可别乱来。” “等我起跳你就知道搭不搭了,今日多谢你救场,日后若有用的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张策玩味的笑了笑,“那倒不必了,就当还你的人情了。” 陈琬琰和张策其实都很紧张,俩人在音乐方面合作的不错,音乐配舞蹈却是头一回,心里也都有些没底,不过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 俩人放平心态认真的商议完,就被小内侍拆散,各归各位去准备了。 来接陈琬琰的小内侍看到她的脸明显惊讶了一瞬,陈琬琰对他笑了笑,小内侍赶紧垂了眼,低声说道:“陛下说让郡主不用担心。” 陈琬琰:“……” 咋?这是给她内定好了名次? 高台上的景睿帝余光瞥见陈琬琰从偏殿进来,眼皮子跳了跳,别是把人吓跑了,临时找了个替身? 他眉头一动,看向常福。 常福惊讶不已的盯着陈琬琰的脸,等和小内侍确定了才对景睿帝说道:“是郡主。” 景睿帝脸皮子抖了抖,刚才陈琬琰一走,陈青岩就神神在在的说了一句,太子殿下要被季家那个赢走喽。 他寻思着陈琬琰总是要会点儿的,只要他睁着眼说瞎话,说她跳的好,她就是第一,看谁敢反驳。 要是实在太差,他点个别家的小姐头名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那样就有点让季家下不来台,他还是想陈琬琰自己给他争口气。 这会儿见她换了个头,鹅蛋脸五官精致立体,脸上不知涂了何物在烛火下一闪一闪的,一双杏眼如秋日夜晚的液池水,潋滟幽深。头发束起露出修长的脖颈,红色衣裳鲜艳张扬,看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赵瑾瑜也是头一次见她装扮的这般精致,微微愣神,这样好像都不像她了,又好像这样才是真的她。 他心中微动,喉结滚了滚,不知怎么就想到那日在东宫的榻上,她也如今日一般,双颊绯红,清纯中透着魅惑的欲,这样的她,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只想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冲动,摸了摸烧热的耳朵尖。 陈琬琰先对景睿帝行了礼,内侍按她的吩咐将花瓣在鼓面撒了一圈,又将编好的花环围在最内侧,只鼓心留了一尺宽的圆心落脚。 她绷着脸缓步而上,自信而耀眼,幸而裙子只到脚踝碰不到花瓣,没有拖垮她的强装淡定。 殿中鸦雀无声,想看她出丑有之,好奇有之。她站在鼓上朝景睿帝半鞠行礼,张策接收到她传递的信号,琴音忽起。 第374章 春生 张策指法玄妙,乐声如春风绿过田野,雨笋落入竹林,陈琬琰的动作亦轻柔舒缓,宛若春日杨柳初芽新生,生机勃勃,脚尖轻盈的接触鼓面,鼓声与琴音相合绝妙。 琴音忽而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她的手腕也如瀑布急流自上而下,横向缓缓流淌。 繁音渐增,如夏日鸣泉飞溅,她脚下的频率越来越快,如群卉争艳齐放,她双臂向两侧伸展缓缓转起,随着琴音越来越急,花团锦簇时,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鼓上铺就的淡粉色花瓣被震的飘起,将她围绕在中间,花中之王应运而生。 殿中除了张策的琴声和她脚下的鼓点,静的仿佛天地间只余她一人。 她就像流连花海的好奇的雏鸟,忽然间变成了空中雄鹰,百鸟见之离去,独她展翅高空傲视天地万物。 张策紧张的额头满是汗水,他第一次感受到琴音与舞蹈的融合,可以给人带来这么强的震撼,生怕弹错了音,毁了这难以言表的美妙。 秋日春残花落,雨声潇潇,琴音忽低,陈琬琰的脚步亦缓了下来,继而琴音高耸入云霄,激扬如鹰鸣,但见她手撑着鼓面化身车轮,原地翻了几个侧手翻,动作迅猛而坚决。 红色裙摆猎猎风声,姹紫嫣红的花海转瞬凋零,冬日凄凉肃杀的战场,琴声激昂,战旗迎风飘扬,两军对垒,只等将军一声令下,蠢蠢欲动的先锋部队便要转动车轮奔向敌军杀个痛快! 琴声忽转,飘渺如风中丝絮,疾风化做润丝雨,轻柔绵软缓似梦,后仰的腰肢缓缓而起,绑着的发髻散开,在空中恣意飞舞,发中的金丝线在烛光的照映下金光若隐若现。 严寒悄退,春欲来。 场中众人只觉的恍若做了一场杳杳大梦,历经四季,醒来间酣畅淋漓。 而她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把红色羽扇,羽扇舒展半遮面,只余一双眼眸欲语还休的望着高位上的那个人。 身体站的笔直,裙摆未动,万物静止,英姿飒飒又融合着难言的娇媚迷人,仿若冬末与初春的交汇。 如果在场的人看的仔细就会发现,鼓上的花瓣未落地,她始终都立于自己设定的那个圈中,整个舞蹈过程她的脚面绷直,全靠足尖触地支撑身体。 她非常自信自己对身体的掌控力,因为这具身体的柔软度被她开发的非常好,比她上辈子强多了,单一个原地侧翻她上辈子练了十几年都没成功。 而张策抑扬顿挫的琴声才是带动情绪的关键,她冲处在兴奋中的张策竖了个大拇指。 这是她前世自己改编的,名字叫春生,主题就是春日无限的可能,从勃勃初生时的娇弱长至茁壮,再至萧瑟,等复苏的过程,融合了芭蕾,爵士和古典,亦柔亦刚亦媚,一个轮回。 由春生,由春止。 “好!”景睿帝到底是见多识广,第一个回过神,从她的表演中,他仿佛看到了春回大地,疮痍换新生,充满了希望,他整个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这是朕收到最好的年礼,愿来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 苦尽甘来,重生。 陈琬琰下了鼓,跪在殿正中叩首,她没想到景睿帝竟然看懂了,太出乎她的意料了,帝王果真是非同凡人,慧眼如炬。 这就是她为何要跳这个的原因,既然是新年,就该求个好兆头。 轮回不止,生生不息。 倔强而顽强。 赵瑾瑜眸中尽是笑意,她这是靠自己把他抢回来了吗? 这也是他收到最好的年礼。 殿中人自是都看出帝王的不加掩饰的喜悦,这一年发生了许多大事,人祸天灾不断,大家的日子也过的憋屈。 四季轮回代表着生机与希望。 龙颜大悦,有人带头高呼,众人齐齐跪拜,“共愿来年国泰君安,五谷丰登,繁荣昌盛。” 陈琬琰是最后一个献舞的,高下立判,季婉儿虽有不甘,也只能愿赌服输。 她面色发寒的坐着,去年父亲便要给她许人家,那家是文官清流没有实权,她知晓权利带来的好处誓死不肯嫁。 她只要求到圣上的指婚,便是等太子服完丧再完婚她也愿意,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却以这样的方式被打了脸。她年纪已经偏大,今年宫宴是她最后的机会,她输的好不甘心。 一支舞蹈引起的百官跪拜,闻所未闻。 “你好好想想回去怎么跟你父亲交代。”季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她是知道季婉儿的计划的,也是支持她的,如果她能同太子殿下结亲,季东弦与郭家小姐的事就能借此斩个干净,也能对圣上表明季家的立场。 按原计划不觊觎太子正妃的位置,只求个良娣景睿帝一定会欣然应允。 可是她不该犯糊涂挑衅陈琬琰,从她点出陈琬琰的那一刻,她就输了。圣上御赐亲提的圣旨在前,便是陈琬琰不会跳舞,景睿帝也不会让她夺第一。 那句尽力为之,看着是对陈琬琰说的,其实就是明明白白的告诫她,第一想都不要想,她一个小丫头还不够资格挑衅帝王权威。 是她自己断了进东宫的路。 季婉儿恼恨非常,今日之事确实是她鲁莽,是她见陈琬琰坐在宣平侯府那边,眸含深情的看着太子殿下,传闻她粗鄙不堪,一时鬼迷心窍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没成想她竟然这般深藏不漏。 从前她父亲手中没有实权,宫宴她根本没有机会参加,后来她父亲得了圣心,她也能参加宫宴了,却只能坐在不显眼的位置干看着。 自从她父亲进了枢密院,出去参加宴会,各家的小姐都会围着她说各种的好话,她也有机会在宫宴上施展才艺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年年夺魁,凭的是自己的实力。 可她方才听母亲话外的意思,她是否能拿头名竟然全凭圣上心意。 因陈琬琰出了大风头,季家又是景睿帝近臣,手中握有实权,季婉儿请赐婚的小插曲也没人再提,她接了帝王的赏赐,便回了偏殿洗漱换装。 又把自己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样子。 刚收拾完张策就冲了进来,激动的将她抱起来转了两圈,一双眼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太妙了,我刚才感觉自己的琴音都活了。” 他仿佛置身饕餮盛宴,琴声与舞艺绝妙的融合,这感觉太棒了,让他到现在还处在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中。 “快把手松开!”陈琬琰双脚被迫离地,他手臂的力量太大,差点被他勒断气。 张策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松开抱住她腰肢的手,周围侧殿的宫人内侍一个个都垂着头,仿若殿中的朱色圆柱。 “等过几日,我请你去吃酒,你可一定要来。” 陈琬琰无奈的点点头,“快回去,别在宫里乱跑。” 张策也是激动的过头了,这才不管不顾的在宫里也要给她个大熊抱,闻言便步履生风的出了偏殿。 陈琬琰跳完也是累的不行,等她休息好再回到正殿诗词比试已经开启了,她虽然会背很多古诗,整首的却不多。不过想来经过刚才那一幕,也不会有人再来给她出风头的机会了。 景睿帝笑盈盈的对还未回过神的陈青岩说道:“看来青岩还不够了解你这小女儿。” 陈青岩瞥了正在大口喝茶的陈琬琰一眼,点了点头,“这局是陛下赢了。” 景睿帝哈哈大笑,这可是他从陈青岩手里赢回来的儿媳妇,不能那么轻易便宜了赵瑾瑜那个臭小子。 赵瑾瑜接触的景睿帝不怀好意的目光,莫名的感觉后背有些发凉,高台之上只有他和景睿帝二人,台下的众人离的稍远,他也不用顾忌太多,开口说道:“父皇,儿臣想替太子妃讨个赏。” 景睿帝嗤笑一声,还没成两口子呢就急着给她往兜里扒拉东西了,一口一个太子妃,然而他今儿个高兴,满足他也不是不行。 “什么赏?” 第375章 亲爹也穿越了 “儿臣想替她求一块御赐的牌匾。” 景睿帝瞪了他一眼, 他这儿子被陈琬琰带坏了? 俩人就喜欢问他要牌子匾额,就不能换个花样? 赵瑾瑜冲他讨好的笑了笑,景睿帝哼哼了两声,别以为他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这就开始护上,生怕她书楼里独家售卖的那个什么曹府的话本子得罪人,被掀摊子。 “嗯,行。”那书本子还蛮有意思的,他压低声音说道,“出了新本子先给父皇送来一本。” 赵瑾瑜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压根没想到景睿帝也看了她那个将胡乱猜测,编写的有理有据的话本子。 既然被看穿赵瑾瑜也不藏着掖着了,一本正经的拱手道:“儿臣遵命。” 陈琬琰懒懒的坐着,桌子上的饭菜她是不敢吃,谁知道那个许贵妃会不会给她下药,这会儿一杯水俩橘子下肚,她又想去更衣了。 她刚起身,就听到有个清润的声音朗声念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陈琬琰半起的身子猛的一僵,不可置信的循声望去,吓得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她爹?亲爹也穿越了????? 这是何等的卧槽? 那个和她爹年轻时有八分像的男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简直闪瞎了她的眼,她没少翻家里的相册,这样貌和她爹二十岁时简直一模一样。 难道她亲爹穿越变年轻了吗? 因为宴席是左右两侧相对而坐,他与宣平侯府同在右侧,乌泱泱的全是人,他若未念出这首诗,陈琬琰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左侧高台之下是众皇子以及宗室较近的旁支,他父亲不是宗室亲王,落座于右侧高台之下的首位。 从他的位置判断家世应当比宣平侯府显赫,金冠束发可以确定是出自皇家宗室,坐在大殿的右侧,初步判断为比较远的皇室旁支。 她手脚颤抖个不停,她爹啊!这回是她亲爹啊! 李珩见她跌倒在地赶忙将她扶起,看到她眼里蓄了泪,急忙问道:“可是哪里摔疼了?” “不疼不疼,高兴死我了!”她说着抱住李珩,直勾勾的盯着那个人,喃喃低语道,“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李珩只当她是因为跳舞夺了第一,这会儿才迟钝的反应过来,轻拍她的背,“莫要御前失态,我陪你出去走走?” 松开李珩,她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我不去我不去,我哪都不去。” 她还要找机会去跟她亲爹相认呢。 “敬淮兄多年未见,还是这般知足常乐。诗含四季,想来应当是极喜欢五乐郡主那支舞了。” 陈琬琰支棱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赵瑾瑜早就看到了她的不对劲,从永嘉郡世子赵敬淮念了那句诗开始,她就处在兴奋激动之中,闪着亮光的眼睛时不时的盯着人家看,耳朵支棱的老长了。 危机感渐生,他眸光微沉,这女人见一个爱一个,还喜欢年纪大的? 一会儿抱李珩,一会儿抱二皇兄,这会儿又眼冒绿光的盯上了新出场的赵敬淮。赵瑾瑜浑身冒着冷气,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也去看赵敬淮了。 三皇子笑盈盈的瞥了眼陈琬琰,她倒是深藏不露,难怪他二皇兄动了心。 赵锦锋侧头看向赵锦锡,见他目露兴味,心下不喜,正欲撇开目光,就听他说道:“二皇兄眼光不错,姐妹双姝,臣弟瞧着那边那位更有趣,滋味也更特别。” 陈琬瑛听他说自己不如陈琬琰正欲呛声,却被他最后一句话取悦了,听这话像是已经把人弄到了手。 赵锦锡半扭身子瞧了眼赵锦锋身后坐着的陈琬瑛,一脸的嫌弃。 赵锦锋不悦的说道:“三皇弟,休得胡言乱语。” 赵锦锡舔了舔嘴唇,“臣弟可不敢妄言,她那右耳珠便是臣弟今日不小心咬肿的。” 他们的对话传入赵瑾瑜耳中,他冒着寒气隔着赵锦锋居高临下的看了赵锦锡一眼,便继续观察赵敬淮了。他早看到陈琬琰右耳垂的红肿,这帐他会让始作俑者双倍奉还。 赵锦锋脸色突变,他自然知道他这三弟来者不拒,不说他后院的有名分的姬妾,便是外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他的露水红颜,偏他花样繁多,他的女人都死心塌地的爱他。 许贵妃收回放在陈琬琰身上的目光,轻蔑之色微敛,若不是她坏了自己的好事,她也不会失了宠。 她眸含深情的望向景睿帝,他身旁往年都坐着皇后,今年宫宴她本有机会坐在帝王身侧俯瞰众人,都是因为她和太子,自己只能与淑德贤三妃坐在一起。 景睿帝连个余光也没给她,她抿抿唇,又看向对面的坐着的九嫔,勾了勾唇角,她一失宠,四妃竟然无一人有宠了。 四妃无宠,对面那一群便有了机会。 陈琬琰焦躁的坐着,想去如厕又怕她一起身就生突发状况,屁股长了钉子似的坐立难安的动来动去。 忍着小腹的胀感又坐了一刻钟,实在是憋不住了,反正人在宫里宴席不散谁也跑不了。 她刚一起身,就见疑似她亲爹的人也起了身,似乎也是要出宫殿。 陈琬琰:“……” 她今天是不是不适合站起来? 她寻思着是先去解决生理问题,还是追上去,就见赵敬淮已经跟着内侍走了出去,她一跺脚憋着水就追了过去,还是和亲爹相认最重要! 赵瑾瑜见她急不可耐的追了出去,心中怨气冲天,奈何他落座高台太过显眼,须得顾及皇家威仪,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满心欢喜的背影慢慢化作一个黑点,暗暗握紧了拳头。 景睿帝睨了他一眼,淡淡的吐了两个字,“去。” 赵瑾瑜:“……” 陈青岩手握拳头放在嘴边,躲开赵瑾瑜的目光,委屈巴巴的看着景睿帝。 第376章 太子吃野醋 他今天和景睿帝打了个赌,赌他女儿会不会为了争抢太子跳出来应战,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咬定陈琬琰不可能出来丢人现眼,因为她除了会耍脾气,根本什么都不会。 景睿帝信誓旦旦的说只要她主动出来抢回太子,不论表演的如何,他一定给陈琬琰亲点头名,让他允婚,不再纠结陈琬琰嫁给李珩这件事。 本来他还打算看景睿帝的笑话,结果他竟然输了,把陈琬琰输给了景睿帝做儿媳妇,拣回了个太子女婿。 赵瑾瑜起身对景睿帝行了礼,才缓缓退出了大殿。 赵敬淮念完那首诗,心中郁闷,便多吃了两杯酒,殿中人多闷热,略感不适,便想出来吹吹风。他在游廊闲庭信步,行至拐角的暗处,就被一个小丫头拦住了去路。 小姑娘眼中闪着亮亮的光,呲着牙笑嘻嘻的看着他,张口道:“无门慧开禅师。” 赵敬淮:“……” 他从来谨慎,很少写诗词,连朋友至亲都说他资质平庸,这二十年他从未遇见过同他一样的人。 今日竟然因为一支舞,便想起了这首诗偈,一时没忍住才念了出来,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是何人而作,他压下心中的慌乱,安静的注视着眼前的小丫头。 他带着记忆转世,他一度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最怕的就是遇上与他相同的人,他不想让任何人察觉他的异常,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人的秘密。 这里的人擅长勾心斗角,被人认出并不是好事,他不喜欢身不由己的感觉。 况且他还不清楚她来自哪个年代。 陈琬琰:“……” 俩人互瞪了两分钟,见他一脸的平静,并没有开口的意思,陈琬琰急切的说道:“爸爸,是我,琬琬啊!” 爸爸? 爸爸这个称呼是那个很远的地方才有的。 “姑娘是否认错人了?”他上辈子就一个儿子,这辈子还未成亲,儿子也没有。 陈琬琰一愣,难道是她认错人了? “你认识陈樊吗?”她犹豫了一瞬,不死心的报了亲爹的名字。 赵敬淮双瞳骤缩,而后恢复了平静,他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他神情明显有波动,陈琬琰哪里肯放过他。 急步将他拦住,心一横,低声唱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她小时候不愿意去幼儿园,每次爷爷和爸爸送她上学,都哄她唱这首歌,她一唱就高兴,开开心心的就进幼儿园了。 赵敬淮早就猜出她因为那首诗认出自己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他现在也确定他们来自同一个时代,但他却辨不出她说的那个名字是不是巧合。 这二十年,他早已学会了防范于人,查不清她的来历,并不敢贸然与她相认。 他只想庸碌无为安度此生,不想被人当作妖怪。 “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叫陈琬琰,是萧王陈青岩的小女儿。” 赵敬淮拧眉仔细辨认,似乎是想将她和刚才那个惊艳四座的姑娘联系起来。 “你叫什么?”与试探唐远不同,陈琬琰非常肯定眼前的人是穿越人士,难道真的只是样貌相似吗? 她忐忑不安的站着,脚趾微微蜷缩,如果不是她亲爹,那她将自己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是很危险的事,她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她也是因为太久没上过舞台,心情太过激动,又因为看到与亲爹太过相似的脸,那瞬间生出的亲切感,让她乱了方寸。 “赵敬淮。” “赵敬淮?”陈琬琰迷茫一瞬,这名字好熟悉呀,不自觉的脱口而道,“陈敬淮?” 赵敬淮脸色登时变的古怪起来,他四处看了看,刚才还跟着他的内侍并没有跟上来,想来是被她支开了。 见附近没人,他低声问道:“陈敬淮是?” “我爷爷啊……” 陈琬琰神情恍惚,七岁的时候她爷爷就去世了,奶奶不喜欢女孩,可爷爷生前却对她很好,除了父母,与她相处最多的就是爷爷了。 “陈琬琬?”赵敬淮疑惑的问道。 他虽然有着前世的记忆,但他的相貌却与前世并无变化,而眼前这个人,与他记忆中的孙女,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有些颠覆他的认知。 他以为的转世重生,就是与上辈子的自己相貌一样,人生不同。 陈琬琰神情呆滞,眼里还闪着悲伤的泪花,她爷爷去世的时候她在上课,等妈妈来接她去医院,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前世直到她身死都未梦见过爷爷。 赵瑾瑜远远的看着两个人,周围的人都被他打发走了,他看得出赵敬淮的变化,从抗拒到接受,心里烦躁难受。 男人都是这样吗,只要女人主动就能接受吗? 他那夜也是因为被她缠的紧了,就接受了不是吗? 无论是李珩还是赵锦锋,或是那个长清县来的唐远,她去亲近他都不觉得怎样,可是赵敬淮让他头一次产生了危机感。 她来时已经嫁给李珩是无奈,她接近赵锦锋是互相算计,唐远是认错,可她对赵敬淮的亲昵是放松的,信任的,满身的刺都收了起来,背影看着可怜巴巴的。 一想到这里他心里就烦躁的很,想冲过去将他们二人隔开,刚抬脚就见陈琬琰一把抱住了赵敬淮。 “爷爷,呜呜呜。”陈琬琰泪眼汪汪,没想到遇到的不是她亲爹,竟然是她亲爷爷。 二人相互确认了身份,又从她口中得知她并不是带着记忆转世的,而是原主去世,她继承了人家的身体,俩人情况并不相同,能在这个陌生的王朝相遇也是奇迹了。 虽然只有三言两句的简述,赵敬淮心中仍是感慨万千,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那一世的亲人,虽然还有许多话想同她讲,但却不得不先忍耐住。 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别哭了,宫里人多嘴杂,不是叙话的地方。” 赵敬淮来了二十年,早就适应了这里的生存模式,到处都是眼线的宫中,他若同她太过亲密并不好,更何况她已嫁人,二人已经独处太久了。 陈琬琰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从他怀中抬起头,哭的抽抽噎噎,还没从亲爹变爷爷的冲击中回过神。 她在身上摸了摸,将腰间挂着的玉佩递给赵敬淮,“拿着这个玉佩就能联系到我。” 赵敬淮在永嘉郡没少听闻她的光辉事迹,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孙女,此时心情十分的微妙。他刚将玉佩收好,就见赵瑾瑜缓步走了过来。 他冲赵瑾瑜拱手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陈琬琰回头,刚被泪水洗刷过的双眸明亮有神,她冲赵瑾瑜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赵瑾瑜的脸却更沉了,人家收了她的信物她就这么开心? 第377章 小福星 赵敬淮听过她俩恩怨纠缠,刚想解释两句,就见她抓住赵瑾瑜的双臂又蹦又跳,湿湿的眼睫刮在他的衣襟上,水迹瞬时就被吸进了进去,激动的只差在他漆黑的脸上亲两口了。 “赵瑾瑜你真是我的小福星!”若不是因为他,她也没有机会在爷爷面前表现最好的自己。 这样的初印象简直太棒了! 赵敬淮并不知她俩平日是怎样相处的,但他知晓这里的尊卑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清咳一声,提醒道,“不可直呼殿下名讳。” 陈琬琰嘿嘿笑道:“殿下不会介意的。” 赵瑾瑜听出她言语间毫不掩饰的亲近与信任,脸色稍霁,轻轻的‘嗯’了一声。 赵敬淮仔细打量着赵瑾瑜,见他并无不豫之色才放下心,毕竟这皇权至上的社会,她便是真的太子妃,直呼太子名讳也是大不敬,太子若是要发落她,自己也不见得拦得住。 更何况她还作死的抛弃过太子。 陈琬琰见赵瑾瑜不冷不热的,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慢慢的冷静下来,见赵瑾瑜的目光一直放在赵敬淮身上,她生怕他找事,挪动一步挡在赵敬淮身前,对他说道:“爷……世子爷,您先回大殿。” 赵锦淮颔首,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他许多年未来京都,今年轮到他们永嘉郡王府奉旨入京,却不想有此机缘,他们还要在京都停留半年,叙旧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过太子还未开口,她的话却是听不得。 赵瑾瑜打了个手势,福满立马上前,躬身道:“奴才替世子引路,请您随奴才移步。” 赵敬淮这才意识到支开内侍宫人并不是陈琬琰,而是眼前这个清冷少年,他既然这般有心替她遮掩,便不会为刚才的事情为难陈琬琰,恭敬的对赵瑾瑜拱手行了一礼,放心的跟着福满走了。 等赵敬淮走远了,陈琬琰的嘴角还翘着,可见是真的开心。 “这么开心?” 她点点头,“开心。” “喜欢他?” “喜欢呀。”陈琬琰不假思索道。 赵瑾瑜寒着脸越过她往前走,见她还傻呆呆的盯着赵敬淮的背影看,气闷的命令道:“过来。” 陈琬琰跟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脸的为难。 “怎么?”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心一横,飞快的说道,“我想如厕!” 赵瑾瑜神情飘忽一瞬,忽然想到她在大理寺强迫赵锦锋陪她如厕,轻轻挑了挑眉,亲自带着她去了。 陈琬琰一脸便秘的放完水,想着赵瑾瑜守在外头就臊的厉害,这都什么事儿啊。 先前在假山里头说想放屁,今日又说想如厕,简直太羞耻了。 宫人伺候她净了手,又给她全身熏了香,她才别别扭扭的出了恭房。 赵瑾瑜见她拘谨含羞的模样,不知怎么就被她逗笑了,方才那点不开心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开心了身上的冷气冒的少了,陈琬琰也觉得自在了不少,许是最让人不好意思的事都在他面前做过了,在面对他时又感觉亲近了不少,整个人也轻松自在多了。 陈琬琰心情好,笑嘻嘻的跟着他,没话找话,赵瑾瑜被她烦的不行,想让她安静一点,又不愿扫了她的兴致,也不知为何陪她上了回恭房,感觉她与自己的距离缩短了许多。 虽然二人亲密无间过,可她总是若即若离,二人之间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时而亲近时而疏远,态度总是受各方影响摇摆不定,并不像他这样的坚决。 她就像一只无拘的野马,随心所欲。 沉默无言的带她上了观星台,二人并肩站在汉白玉的栏杆前,整个皇宫一览无余,陈琬琰被眼前的巍峨壮观惊住,迎着寒风人也安静了下来。 赵瑾瑜悄悄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陈琬琰也许是无所觉,也许是想将这温暖的悸动紧紧握住,不愿意松开。 午夜的钟声敲响,一道空鸣划破静谧的夜晚,天空骤然亮起一朵彩色的烟花,紧接着便是一场绚烂的烟花雨,将深蓝色如幕布的天空点缀的五彩纷呈。 从第一朵烟花升空起,鞭炮声便响彻了整个京都。 宴会的大殿外明亮异常,宫人手持烟花乱舞,她这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年味。 在现代为了环保禁放烟花爆竹,过年与平日无异,冷冷清清一点年味也没有。 “真好啊!”她不禁感叹。 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爷爷还在,她们一家三口也没被奶奶赶出家门,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热热闹闹的过年。 也没有因环保禁鞭炮。 这才是过年啊,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最值得开心的就是,新年初始,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找到了至亲。 她看着烟花,赵瑾瑜看着她。 她眼中最美的是烟花,他眼中最美的是她。 这样看着她好像也没有那么烦躁了,两个人静静的看了一场烟花雨,仿佛这偌大的皇城只余他二人。 第378章 终究是养废了 前世陈琬琰家庭成员很简单,亲戚感情也都很浅,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没有那么多的人际往来,过年也只是一家三口。 宣平侯府却不一样,初一一大早就源源不断的有人来串门,她作为目前的世子夫人也得作陪,幸而她最近颇得圣心,又在宫宴出了风头,夸奖收了一箩筐。 她曾经这些人拿最恶毒的语言编排她,现在又用最美好的语言夸奖讨好她。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权利带来的好处。 初二要回娘家,宣平侯夫人娘家不在,就在家中等李佳枚,李珩陪陈琬琰回了将军府。 陈青岩还是很欣赏李珩的,他学识修养都很好,只不过上辈子宣平侯府支持的三皇子并未登顶大位,王林被诛,王家男人流放,女眷充入营妓,宣平侯被夺了爵位罢了官,李珩未能入仕。 不过一年,他儿子便亲自带兵直取赵国都城,攻入赵国皇宫亲手斩杀赵锦锋。 后来他儿子一统江山,李珩科举入仕,李氏在朝的族人皆未被重用,李家也就此没落了。 因着上辈子自己女儿新婚之夜殒命,虽全了三书六礼,但却未能在进门第二日敬新妇茶,由李家长辈主持请三书与新人入李氏宗祠,告祭先祖上族谱。 最后经两家商议,陈琬琰的尸身被他接回了陈家,葬入了陈家祖坟。 她虽并未入李氏宗谱,李珩仍按礼制为她守丧一年,之便娶了王嫣然做原配。 是以这辈子他没打算让陈琬琰长留李家,打乱他的人生轨迹,他未与李家交换婚书,李珩亲迎陈琬琰进门时也未给她迎书。 三书六礼未过全,他女儿不进李氏宗谱,王嫣然就还是他的元妻。 只是他主意打的好,却万万没料到,因他救活了陈琬琰,王嫣然竟比上一世早一年入了李家门,但是却成了姨娘。 他对李珩没有不满,反倒是因为他愿意为女儿守丧一年很是感激,他这辈子坑了人家,心有愧疚,便会尽可能的弥补他,帮助李家躲过劫难,这才有了爵荫李珩子嗣的旨意。 陈青岩亲热的拉着李珩下棋,陈琬琰坐在一边指指点点,陈青岩瞪了她一眼,“观棋不语懂不懂?” 陈琬琰委屈的扁扁嘴,安静了不到一分钟,又跃跃欲试的指挥李珩,李珩也宠着她,随她手指的位置下子,没两步就被陈青岩杀的片甲不留。 “臭棋篓子就别指挥了。”陈青岩没好气的吐槽。 陈琬琰嘿嘿傻笑,陈明玄和陈明真带着各自的媳妇儿去了娘家,秦姨娘因为贪墨府中银子被陈青岩禁了足,现在府里的主子就他们三人。 陈青岩和李珩下棋,没人搭理她,她太无聊了。 “爹,我跟你说……” “不听不听。”陈青岩挥挥手打断她的话。 陈琬琰干瞪了会儿眼,厚着脸皮说道:“爹,我刚给你长了脸,你就原谅我。” 陈青岩哼哼了两声,瞥了眼空茶杯,说道:“还是这么没有一点眼力见儿。” 陈琬琰赶紧捧了茶壶给他添茶,顺势告状,“爹,是陈琬瑛欺负我,我真的没有对外自称太子妃。” 陈青岩动了动脖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左肩。 陈琬琰立马狗腿的说道:“我来!” 陈青岩挑挑眉,享受着陈琬琰的伺候,问道:“你且说说她怎样欺负你了?” “那可太多了!爹,你一定要用你打我的那根棍子狠狠的抽她一顿,替你宝贝女儿出气。” “我怎么听说你讹了她三万两银钱,还抢了她的首饰,打了她呢?” 陈琬琰:“……” 李珩一脸笑意的摸了摸鼻子,坐在一边看好戏。 “我可没打她,我是好心救她,怕她麝香吃多了日后生不出孩子。”陈琬琰讪讪的说道。 陈青岩见她越说越离谱,也懒得搭理她,京都发生的事他自然知晓,此番回来就是给她收拾烂摊子的。 从陈青岩进京都,他们父女二人就在做戏,今日在这里最后做一场戏给府里的奸细看,就能正大光明的往来了。 他对陈琬琰是真的宠爱,一手将她带大,从小便跟着他出入军营,被他养的大大咧咧,京都的公子哥都喜欢娇贵柔弱的女子,她这性格确实不讨喜京都的人家。 凉州的汉子爽朗耿直,也不喜那种娇娇忸怩的性子,他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教她,却忘了她终究是要回京都嫁人的,见她如此粗糙,不禁叹了口气,终究是养废了。 “爹,我还没办及笄礼呢。”本想着陈青岩能赶在她生辰回来替她办及笄,没想到等她生辰过了才回来。 她已婚及笄礼也不会大办,就是过个仪式,证明已经成人。 “三月再办。”沈兰过世不足五月,既是守丧仪,怎么也得过半年才好办吉礼,即便是不大操大办,也要宴请宾客,现在也不合时宜。 “您这次回来可以呆这么久吗?” 陈青岩颔首,西边天寒今年更甚,蒙国境内雪灾十分严重,先前并未引起蒙国朝廷重视,等到想补救已经酿成大祸,各地起义不断,现在应当是抽不出手骚扰凉州边境了。 他女儿心善,在凉州时便喜欢救助百姓,没想到进了京都还能干出救灾的善事,若非她给凉州送了一大批棉坎肩、护膝和护手保暖,军中将士今年真要被冻坏了。 今年送去凉州的棉衣比去年还要薄,他上奏朝廷寄回样衣,却也没能解决,兵部只会哭穷,只道棉衣和军饷粮草只能先解决一样,他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急需的军饷与粮草。 战士们不能没有口粮果腹,上一辈子的教训他永远都不会忘,几十万将士,饿死无数。 驰骋疆场的战马瘦到迈不动步,倒在地上变成了将士们最后的口粮,那样的场景让他的心如同被剜了一般。 陈青岩指了指桌案上放的盒子,“将士们让我给你带的。” 陈琬琰好奇的过去打开盒子,一看就乐了,都是些吃的,她问道:“这都是将士们种的呀。” 边疆战士无战事时除了训练之外,还要开荒种粮和蔬菜补充供给,不然光等朝庭的批军饷粮草早就饿死了。 只不过凉州天寒缺水粮食只能长一季,产量也不高,肥沃些的土地产量也不到二石,贫瘠的土地亩产只有一石左右,与南方完全没有办法比。 不过因为是军田,倒是不用纳粮税。 “都知道你嘴馋,太多了带不回,只给你带了一箱。” 一提到吃的,她也来了劲儿,想着给边疆的大老爷们改善一下伙食,于是她说道:“爹,你想没想过让将士们养鸡鸭鹅啊?” 第379章 负责戳窟窿 陈青岩简直被她这脑洞气笑了,“将士们是打仗的,种田已经是浪费光阴了,再去养鸡鸭鹅,还有时间操练吗?” 再说了,大老爷们哪里会饲养鸡鸭鹅! “建个养殖场啊,找专人养着,跟养马一样,给将士们改善伙食呀,军队待遇好,就会有人主动服兵役了呀。” 她自从捐棉衣开始,满脑子都是搞事业,做慈善,给自己积德。 陈青岩愣了愣,“你要说就说仔细点。”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个时代还没有专业养殖场的概念,都是农户自家养家禽拿出去卖,有钱人家就让奴仆把家禽养在庄子,数量都不大。 “就养战马那样的嘛,您要是不想浪费将士们的时间,就让他们的家眷来养,让他们接了家属定居凉州,军户婚配艰难,若是有姑娘愿嫁,就让她们去养鸡鸭鹅,给她们发月钱就是了。” 提高军人的地位,给将士们改善一下伙食,还顺便给他爹的兵解决一下人生大事,一举两得。将家属带过去妥善安置,就会有人愿意嫁军户了呀,人多了经济才繁荣嘛。 陈青岩眼睛一亮,这主意好,他都快愁死了,军中全是耍光棍的大老爷们,媳妇儿都不好讨,良民大多都不愿嫁军户,嫁了军户后代都只能是军户,百姓都害怕有战乱朝不保夕。 “要是军中不方便养,咱家腾出个庄子自己养呗,就当给您手底下那些老大难解决人生难题了。” 陈青岩瞪了她一眼,这人张口就来啊,果然和圣上形容的如出一辙,只负责戳窟窿,完全没想过有多少麻烦要善后,三言两句巴巴一说,留下一大堆难题给别人。 不过这点子是真不错,虽然存在隐患,但却是好处多多,至于隐患虽然棘手也不是不能解决。 当兵苦,征兵难,除了军户必须服兵役,百姓宁愿使钱也不愿意孩子来受苦,耽误传宗,现在军中将士待遇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人家都穿不起的棉衣,军中却是提供的,但到底是刀尖舔血,百姓生活不易,没有家国大义的觉悟。 “让将士们养鸡鸭鹅就算了,没得整天种田养禽的闲散怠惰,安置家眷倒是可以。”不过这事儿他得上报给景睿帝,要实施还得获得他的首肯。 若是可以安置家属,何愁不好征兵。 军中肉食都是从外采购,自己养不仅能给将士家属赚月银,又能节约成本,此法甚好。 但另外三方驻军若效仿从中获利,恐怕对圣上不利,毕竟他们已经各有若属,涉及到军中利益之事,需得讨论出一个具体的章程,以免被有不臣之心的小人钻了空子。 陈青岩还想让她再做点补充,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问道:“看我做什么?” 她能想到的都说了,再多说就有议政之嫌了。 陈青岩也知她是个神经大条的,细致的事她也做不来,能出个优秀的点子已经是脑子灵光了。 “哦,还可以养大卖掉补充军饷。”要是能给皇帝省点钱,应当也不错。 陈青岩却摇了摇头,“不可。” 边境远离朝堂,占据一方的将领之所以能让帝王放心,就是因为帝王掌握着军饷以及粮草,还有将领的家眷,一旦边疆将领可以自己解决军需,脱离了帝王的掌控,必会引起忌惮。 见陈琬琰纳闷儿的坐着啃梨,一副想不通的样子,他有心考考李珩,问道:“珩哥儿怎么看?” “不被需要便是隐患。”李珩话说的隐晦,陈琬琰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边疆如果不需要朝廷的养活,就会脱离帝王的掌控,这种情况是不会允许发生的。 边疆将领哭穷,未必不是获得帝王信任的法宝。 “控制养殖规模不就行了嘛。”保证收支平衡,不亏钱就成。 “难。”一旦有利可图,便难控制了。 “嗨呀,那就由皇家专管,收支算进当季军饷,不给国库增负,反减压不就好了嘛。给皇家干活,估计还能吸引更多小姑娘当军嫂呢,跟当官一样多体面。”陈琬琰说完嘿嘿笑了笑。 陈青岩听完觉得十分有道理,这样的话军饷粮草就还掌握在帝王手中,刚准备夸她两句,就见她吊儿郎当的抖着腿,遂瞪了她一眼,吓的陈琬琰赶紧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的站好。 “再不济,朝廷不是有那个拿一根棍子的人在那边常驻嘛,这东西咱也不作假,无愧于心就是了。”她的目的就是让大伙吃好一点,早日和媳妇团聚,吃饱穿暖。 陈青岩自是信的过自己的忠心,可他信不过另外三军的将领,毕竟他们都已有支持的皇子,若脱离了圣上掌控,对景睿帝与赵瑾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李珩嘴角抽了抽,陈青岩没忍住的白了她一眼,“那是节度使。” 她点点头,“就是那个节度使。” “你爹就是,打你的那个就是御赐的旌节。” 陈琬琰瞪着圆溜溜的杏眼噎了噎,“爹,御赐之物您竟然用来打小孩,过分了!” 不过景睿帝竟然这样信任陈青岩,也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哼,看看你在京都捅了多少篓子,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论忠君,他陈青岩敢称第一,就没人敢跟他后头称第二,若非如此,她能在支郡跟个小霸王一样无人敢惹吗? 任命他为陇右、河西、朔方、河东四节镇节度使兼观察使,就是帝王向他表明自己的信任,也是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四方重兵也唯有他忠的是君,虽然当不当与他来说并无什么不同。 节度使的僚属大多都是圣上的人,那些人只负责监督,不会过多的干涉他的决策,给予了他最大的方便。 毕竟帝王远坐京都,不可能自己说什么就信什么,若真如此,皇位早就拱手让人了。 “爹,你都不知道京都的人多讨厌,我呼吸一口新鲜空气都是错!”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爹,你那棍子借我用用。” “去去去去去,御赐之物岂能乱借。” 李珩之前对陈家不是特别了解,此时听闻陈青岩任命河西节度使,还是惊讶了一下,节度使独揽了战区的军政财三权,边境战区不会作为藩王的封地,节度使实际上就是一个半独立的小国王。 先祖皇帝在边防设置十大节度使,常以一个人兼任两三镇节度使,其中又以河西节度使军事实力最强,得以军事专杀,行则建节府,树六纛,所以凉州又有天下第一节度使之称。 先皇朝曾有人担任幽州、平卢节度使,后又奏请担任河东节度使,圣允,至此统帅三节镇。不过三载便在居中的幽州登基称帝,起兵发动叛乱。 朝廷为抵御叛军进攻,将军镇制度扩往内地,在重要的州设节度使指挥军事,较次要的州设立防御使或团练使,以扼守军事要地。 藩镇割据,如今形成了四十八藩镇的局面。 自从那次叛乱,这些职务大多都由宗室担任。 异姓王爵虽无封地,可若任命节度使他就不止统领凉州了,而是治凉州,统辖凉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以这七州为一个支郡,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第380章 就扶赵瑾瑜 那他手中的兵绝对不止凉州的一支镇西军,还有各州的兵力。 陈家太低调了,低调到很多人都以为陈青岩只是驻守凉州的武威将军,是镇西军的将领。 李珩虽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已翻起了惊天巨浪,他曾听父亲说过凉州民风彪悍,先皇也曾卸去陈家的兵权,而后派遣节度使统领河西,凉州豪族自立守将,使其徒有虚名,朝廷无法,又将兵权归还陈家,命其继续镇守边关。 陇地降于皇权,又不受制于皇权。 河西紧挨赵国都城,河西稳,赵国无忧,河西反,赵国将乱。河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不但防守蕃国与蒙国,更是可以防御安西、北庭节镇反叛,可见地位有多重要。 赵家出自幽州,当年能打下江山陈家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若无陈家支持,这万里江山赵家不一定坐的稳,先帝朝那次叛乱便是从河西、拢右调兵镇压才平了内乱。 蕃国却趁边防空虚占领了陇西,却始终攻打不下河西的甘凉二州,后又被平乱而归的镇西军打回了蕃地。 但他却不知陈青岩担任了河西节度使,完全没听过一点风声,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对陈家竟然一点也不了解,他只听说陈家血脉不丰,已经没落了。 陈青岩借陈琬琰的口,将自己担任节度使的事透了个影,也不细说自己手执四节镇,有些事是机密,不到暴露的时候。 若非他陈家动不得,先帝怎会同意他娶蜀国公主呢。 见李珩虽有惊讶,仍冷静自持,对他很是欣赏。 拍了拍李珩的肩膀,意有所指的说道:“圣上是明君,胸有乾坤。” 只是景睿帝身上缠绕的细小藤蔓经过十多年的生长,变得又粗又壮,将他束缚住了。 前世他权力太大,让刚上位的赵锦锋感受到了威胁,找不到除掉他的理由,才用了极端的手段毁灭镇西军,灭陈家满门。 四方重兵八面守将,唯有他陈家手掌四节镇。若他被帝王斩杀,四节镇自立守将,不防边陲。 没有了阻断,陇右道的安西、北庭节度使反叛自立,蕃国和蒙国很快就会联合攻打赵国。 君王只能从北面幽州调兵,北面驻军一动,平卢藩镇的营州驻军只有三万七,根本抵挡不住蜀国十万铁骑直取京师。 蒙国、蕃国、拢右道二节镇集中兵力攻打赵国,蜀国分兵攻蒙,走拢右道,直击蕃国,河西不拦蜀兵入赵,兵乱的赵国如囊中之物。 他的儿子的军事能力比他强,从他进攻的路线便能看出他一统天下的野心,直取皇城收京畿及周边兵力,稳河西地区防线,将蕃国与蒙国攻打赵国的军队困在京都与陇地之间,来了个瓮中捉鳖,大胆果决,用兵如有神。 前一世他只当是权重震新君,重活一回,他才知是赵锦锋纵容陈琬瑛用计毁了他小女儿的亲事,让她成婚当日命丧黄泉,伪造了她受辱自尽的假象。 若非这一世赵瑾瑜活捉了陈琬瑛派去刺杀陈琬琰的死士,他也不知自己小女儿上一世并非自尽,而是他杀。 面对权重的自己赵锦锋心虚害怕,担心自己为报仇扶持赵瑾瑜上位,才会在真相被揭露前急于除掉他。 但凡赵锦锋对他有景睿帝十分之一的信任,赵国都不会那么快亡国。他虽掌地方财政,却从无贪昧,如若不然又怎会指望朝廷的粮草,让几十万大军挨着饿御敌。 赵锦锋都不愿与他磨合就急忙除掉他,这样的人做不了明君,也开创不了盛世。 这辈子他谁都不扶,就扶赵瑾瑜。 他陈家千百年在陇地经营,关系盘根错节,说是一个王朝也不为过。千百年来中原战事频发,独陇地不受扰,各地豪强皆躲去陇地求庇护。 上一世景睿帝突然重病无法上朝,赵锦锋暂代朝堂,三月后驾崩朝廷密不发丧,又使人伪装帝王仍然重病的假象,他虽也怀疑过,却因收到陈琬瑛的亲笔书信打消了疑虑。 又过三月赵锦锋登基,处置了做着皇后梦的陈琬瑛,一张为他陈家织造的叛国大网兜头而下。 若不是为了自己的长女与两个儿子,他何苦拼死也要抵挡蒙军打进京都的先头军队。 蒙、蕃二国合力阻断了安西、北庭粮草支援,京畿不给物资,他从关内调粮被赵锦锋的人挡在山南西道的梁州,被他强按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又被幽州、平卢节镇合力攻打,最后因粮草供给不上,腹背受敌只能退至剑南道的益州。 他为保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放弃阻挡攻打赵国的蒙、蕃军队,分了一支兵绕回河西与安西、北庭在峡谷两面夹击蒙、蕃挡在峡谷的部队。而他们死守益州,硬生生的拖到了赵瑾瑜的支援。 战事刚稳,赵锦锋便用陈明玄、陈明真夫妻及姻亲的性命要挟他回京都,刚一进京都就给他定了罪。 那一生,死的窝囊。 回京都前,他将山水守望与代表陇地的对佩一起送去了蜀国,所以他儿子才能顺利收陇地。 蜀国皇室与陇地陈家同宗同源,只因几百年前陇地陈家被左右两边的国家与中原皇朝合攻,险些灭族,所以才分出一支宗系出陇地开荒建国,以求守望相助,世代安稳。 得陇望蜀,蜀国便是因此而命名,这事只有陈氏族人才知。 陇地陈家世代往蜀国嫁女,出嫁女皆冠妫为姓,只可循宗到拢右妫家,只因陈青岩单传无姐妹才有了蜀国公主来和亲。 那对玉佩本就是陇地出嫁女带去的,不止能调蜀国的骑兵更能让陇地归顺,这是只有陈家才知道的秘密。 允婚陈琬琰嫁给赵瑾瑜,也是因为蜀国未来的国主是她亲兄长,蜀国现任国君只有六女无子,否则她是要嫁去蜀国的。 上一世他不知陈琬瑛非她夫人血脉,只当因为陈琬琰与赵瑾瑜有婚约,他大儿子才想把玉佩留给小女傍身。 权利的利弊他上辈子已经领略过了,这辈子完成景睿帝的托付,若新君忌惮他就卸甲归田,回京都当一个逍遥王。 至于他这命苦的闺女,做怎么样选择,都随她。 只要能平安活着就好。 陈琬琰被陈青岩悲悯的目光看的浑身发毛,觉得哪里怪怪的。 “爹爹,我想去无忧阁看看。” 第381章 跟太子妃回娘家 陈青岩巴不得她别在这里捣乱,大手一挥就放她去了,他也有话要同李珩单独说道说道。 陈琬琰得了他的首肯也没叫人跟着,自己往无忧阁去了,自从她获封郡主,府中的奴仆见到她态度也比从前恭敬了许多,在大家族便是嫡出,受宠与不受宠也待遇差别也是巨大的。 更何况秦姨娘与陈琬瑛把持将军府多年,如今她越过陈琬瑛受封郡主,秦姨娘被囚禁,这府中仆人没了依仗,再也没了从前的狗仗人势。 她嘲讽的望向秦姨娘院子的方向,家中无主母,长兄听姨娘的话,她生的庶子都敢跳起来指责她了,可见他在将军府过的多逍遥,同样是庶出他可比李泽会投胎多了。 无忧阁曾是她母亲的居所,虽许久无人居住,仍旧有人日日打扫。她若有若思的看着树下的那张软榻,她回门那日躺在那张榻上被梦魇住,有人拍着她的背将她的害怕安抚。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人是赵瑾瑜。 她心里有些难受,那日的宫宴圣上原本是要给赵瑾瑜和季婉儿指婚的,若不是她非要同自己比试,圣旨应当已经下了。 景睿帝给了她玉契,亲拟圣旨交付东宫,就不可能让季婉儿当太子妃,她要和自己一较输赢,她只会输。 皇上的脸谁也打不得。 所以景睿帝才叫人去安抚她。 圣上不会同意郭家与季家联姻,所以把季婉儿许给赵瑾瑜是最好的安排。 现在有季婉儿,以后还会有李婉儿,王婉儿,各式各样的婉儿,她摸了摸手上的琉璃手串。 “在想什么?” 陈琬琰吓了一跳,转身就见赵瑾瑜一身姜黄色盘龙常服,站在她背后。 “你……殿下怎么在这里?” 赵瑾瑜眸光沉沉的看着她的手腕,“又想随手丢了?” 陈琬琰故作镇定的撩了撩额角的碎发,露出一截凝雪的皓腕,黄色的琥珀珠子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怎么会呢,我这么贪财的人,可舍不得随手丢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瑾瑜哼笑一声,显然是不信。 陈琬琰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假,抬头望了望天,这男人心智近妖,什么都瞒不住他,在他面前跟过安检似的。 “殿下怎么在这里?” “等你。”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莫名其妙的问道:“等我做什么?” 赵瑾瑜对她勾唇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跟着太子妃回娘家。” 陈琬琰想到季婉儿,就有股无名火在心里乱窜,这会儿听他提太子妃,心里更是郁闷,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就大步进了正屋。 赵瑾瑜被她瞪了个莫名其妙,见她疾步进了正屋,赶紧追了进去。 “生气了?” 陈琬琰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让你也取笑我了!” “我何时取笑你了?” “你就有,我明明不是你的太子妃,你就是嘲笑我!” “好好的发什么脾气?”赵瑾瑜莫名其妙的问道。 陈琬琰气恼不已,伸手就去捶他,这人那天分明就知皇上有意给他赐婚,他还盯着人家看了好几眼,这会儿叫她太子妃,不是嘲讽是什么? 赵瑾瑜被她打一下,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想不通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你……你找你的小老婆去!” “小老婆?”赵瑾瑜目露不解。 “就是你的小妾!”她气冲冲的说完背过身去,这口气酸的厉害,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赵瑾瑜哭笑不得的卷起她的一缕发丝,轻轻拽了拽,无奈的说道:“你忘性这么大的?” “你松开!”因他手上的动作,她头微微后仰。 “看来那日在东宫,孤说的话你也不是全然不记得么。” 陈琬琰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那日她手腕酸痛,赵瑾瑜目光迷离对她说,你松开。 “你……你说什么,我不记得了。”她说着人就往后仰去,使劲砸在了赵瑾瑜身上,不是说好了忘记不提了嘛!这人说话不算数吗? 赵瑾瑜也脸色泛红,见她不管不顾的就往后倒,赶紧松了缠在手指上的头发,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孤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在提醒你,东宫无女眷。”他说着将陈琬琰扶正,一转身悠闲的坐在了软榻上,乌瞳中的揶揄之色顿生。 陈琬琰平息了下心里的酸意,仍冒着酸气小声咕哝了一句,“现在没有,又不代表以后没有。” 赵瑾瑜也没回应她的嘀嘀咕咕,反正回应了她也不听,他身正不怕影子歪,凝神盯着她耳垂看了一会儿,问道:“耳朵好了?” 好个屁!提起这个就来气,赵锦锡那个王八蛋,用了巧劲虽然没流血,过了二日也没那么红肿了,但仍旧很疼,也不知是不是被那个王八蛋扯发炎了。 陈琬琰一屁股坐在软榻上,伸手倒了杯茶,猛的回过神来,这院子并未住人也没人伺候,怎么还备了热茶? 看了衣着单薄的赵瑾瑜,她伸手将披风解开,她刚才是被醋泡了脑子,这会儿才察觉出不对来,这屋子暖的很。 “殿下见过父亲了?” 赵瑾瑜应了一声,宫门一开他就出来了,天刚亮他就提着礼物上门,解决了一件人生大事。 赵瑾瑜指了指自己手边的空水盏。 陈琬琰顺手给他倒了杯茶,倒完才反应过来,她凭什么这么听他的话,没好气将水壶向他推了过去,说道:“想让人伺候自个儿娶个媳妇儿去。” 水壶里的水溅到赵瑾瑜身上,他眉头蹙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悦,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狠狠教训一顿,他眼眸沉了沉想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邪念。 想起宫宴上三皇兄说的话,那股邪念登时蹿的老高,怎么也压不下去。 陈琬琰没见过他对自己变脸,迫于他的威压,一时有些害怕,瑟缩了下脖子,屁股在软榻上拧了拧,硬着头皮说道:“你……殿下同父亲说了什么?” 赵瑾瑜目光幽幽的凝视着她还有些肿的右耳垂,半晌才不冷不热的说了句,“人生大事。” 要不是上次摸了他那里,心里还有点尴尬,陈琬琰都想把他剥光了使劲蹂躏,想让这冷冰冰硬邦邦,化成那日柔顺迷离的小绵羊。 “你在想什么?”赵瑾瑜看着她眼神越来越猥琐,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生怕她突然扑过来,他可是躲不开的。 第382章 证明是夫妻 “没……没想什么……”陈琬琰尴尬的喝了口茶,不知道为何只要与他独处一室,总想摸摸他亲亲他,自从那日在东宫摸过他的物件,她老想着再扑他一回吃顿清清醒醒的肉。 她这表情明显是又馋他的身子,这一认知让他心情愉悦,轻笑一声也懒得拆穿她。 他今日见了陈青岩向他表明了心意,请他允婚,陈青岩虽未给他明确的答复,却将他带到了无忧阁。 陈青岩问他为何要求娶,如果是为了那个位置让他大可不必如此委屈,为了让他安心,郑重的对他承诺,既已择君便不会另觅他主。 他亦认真的对陈青岩说道:“诚心求娶,无关其他。” 为了打消陈青岩的顾虑,他也做出了只娶她一人,不纳侧室的承诺。 陈青岩却根本不信他,说道:“后宫充盈是为了平衡朝堂,稳固皇权,只一人不过是说梦。” 他也知道这很难,他父皇已经有心开始替他觅侧室人选,那个季婉儿若无父皇默许,未得季从之首肯,她也没胆子在宫宴上擅作主张求赐婚。 父皇会同意,就是为了敲打郭家不许打季家的主意。 这事他看的出来,陈青岩自然也看的出,他不信自己只娶一人的承诺也是人之常情。季婉儿求旨未成皆是因她突然挑衅,而父皇在陈青岩和季从之之间,选择了陈青岩。 他敢来同陈青岩表明心迹自然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对于求娶陈琬琰他有绝对的诚心,“我知晓您不信,我已禀明了父皇,母后丧期不娶不纳,父皇也已应允。” 陈青岩不是不震惊的,万万没想到他敢这样给自己的前路添阻力,从前他认为赵瑾瑜是恭顺的,直到今日他才发现他同沈兰一般,是个大胆自信倔强的主。 但他纳闷赵瑾瑜为何非要陈琬琰,他那女儿除了善良天真之外一无是处。 既然赵瑾瑜是来同他推心置腹的,他也想问个清楚。 “若是因为她为沈皇后守丧,殿下才这般自是不必。” 赵瑾瑜却掏出一枚玉佩,递到陈青岩的面前,但见他面色讶异的问道:“她给了殿下?” 山水守望是对夫妻佩,传到她手中时只让她好生保管,不用给李珩,并未告知她有何作用,只因这佩不传外姓,她怎么能给了赵瑾瑜。 陈青岩摸了摸腰间的铭佩,山水守望的男佩代表蜀国,女佩代表陇地,意为得陇望蜀,世代守望相助,相互依存。 也并不只有一对,而是有两对,是先祖分宗时所留,守望在蜀国,相连在陇地。守望的女佩会作为聘礼送给嫁往蜀国的出嫁女。 当初蜀国公主指名要嫁给他,引来赵国皇帝猜疑起了杀心,陈家交出兵权退居陇地,先皇控制不住陇地,又逢北边三节镇造反,权衡利弊先皇将镇西军还给了陈家,命陈家率兵平反。 造反的三节镇与蜀国边陲相连,蜀国将这对守望玉佩当陪嫁送来作为谈判筹码,为赵国皇帝解决了造反的三节镇,又签订了和平条约,赵国皇帝这才勉强同意把陈青岩长子送回蜀国。 这般只是为了给陇地陈氏留嫡系血脉。 对佩在何人手中,皆有详细记录,女佩不能调兵,而陈琬琰这只男佩没有记录持有者名讳。 也就是对普通的玉佩罢了。 两对玉佩的男佩都能调蜀国那支兵,只不过有个先后顺序,守望为主,相连为副,相连见守望要避让。 守望在陇地并没有什么用,两相比较相连作用更大,毕竟陇地才是陈氏的大宗。 陈琬琰那如幻灯片一般的原主记忆,根本没这一茬。 “你知晓这玉佩是何用处?” 赵瑾瑜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道:“知道。” 陈青岩却挥了挥手,明说道:“这对佩并不能调兵。” 这对佩调兵的前提是,男佩有主,须是陇地陈氏或蜀国皇室,简单解释就是那支兵不是蜀国公主带来的,而是他也能调动。 蜀国公主之所以带兵帮他击退蒙军,全然是因为要让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亲。陇地陈家与蜀国的关系一直都是机密,世人皆遵循同姓不通婚,是以他们结亲更不会有人将他们往同宗上联想。 若非当初赵国皇帝太过紧逼,陈家不会只留他一根独苗,更不会让蜀国公主来与他成亲。 陈琬琰本该嫁去蜀国的,奈何蜀国皇室不争气,胎胎是女郎,陈琬琰未出生前蜀国对外宣称刚出生的小公主夭折,将她秘密送至陇地,他儿子作为帝王嗣子受封燕王,后迎娶了这个小公主。 蜀国皇室自他儿子受封燕王之后,又得一女,之后再无所出。 这玉佩本要随他那公主儿媳送回蜀国的,但她却让自己留给陈琬琰。只说是他长子信中交代,其他的便未再多言,现在想来应当是与陈琬瑛有关。 陈琬琰拿着并没有什么用处,最多能在蜀国和拢地来去自由,不缺钱花。 如果赵瑾瑜是为了这玉佩能调动的十万兵马才娶陈琬琰,怕是要失望了。 赵瑾瑜却不以为意,调不调兵的他不在乎,本也没指望靠一块不知道怎么用的玉佩能调动蜀国的军队。 她母亲是血统纯正的蜀国公主,陈琬琰生长都在赵国,与蜀国皇室并没有过联系,况且换了芯子,不能调兵委实正常。 他也有自己的暗卫与东宫亲兵,重要信物皆有详细记录与暗语,并不是出示了就有用的,这也是以防万一有人窃取之后冒用。 这玉佩在他眼中主要是定情,证明是夫妻。 赵瑾瑜颔首表示自己知晓,认真且郑重的说道:“心属一人,唯愿此生不负,求岳父大人成全。” 若非认定了她,他不会接这块玉佩。 陈青岩虽已听景睿帝提过赵瑾瑜稀罕他家那闺女,到底不如听他亲口承诺。虽听说不能调兵也无失望之色,让他很是满意。 他本身对赵瑾瑜的感情也很特殊,只是牵扯到了皇权与他女儿,他不敢再大意。上辈子赵瑾瑜未掌皇权,若他今生当了皇帝,还能如上一世那般温润无私吗? 他不愿意上辈子的事重蹈覆辙。 他现在对赵瑾瑜既满意又纠结,他闺女嫁过人,又抛弃过他,让他丢了颜面,赵瑾瑜如何会不介意? “她嫁过人,又负过你,你心里就没芥蒂?” 第383章 求之不弃,嫌则不娶 “求之不弃,嫌则不娶。”赵瑾瑜说完,掏出一张加盖了太子印的许诺书递给陈青岩,他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情,既然开口,必是有十足的把握。 陈青岩接过仔细阅读了一遍,折起收好,许诺书写的诚意满满,上面所言对她女儿十分有利,若二人中间没有出这另嫁一茬,到真是一桩完美的姻缘。 “你二人可是有了私情?”虽知道赵瑾瑜为人磊落,并不是登徒浪子,陈青岩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赵瑾瑜摇了摇头,“我的心事并未向她告知。” 若不是父皇在宫宴上给他做配,又冒出一个赵敬淮让他生了危机,他也不想这么早的向陈青岩坦白。陈青岩性子耿直,若是让他认定二人私相授受定是会恼了她。 毕竟就算她算不得正式的李家人,但她仍寄居在宣平侯府,并且未来两年也将继续在那里居住,陈青岩必不会让她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 虽然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他们也都做了,但还是不要说出来刺激他的好。 “既然她还在李家,这二年我不会同她说起殿下的心意,殿下也莫要同她多说,让她自己选。” 赵瑾瑜清楚这是他最大的让步,能得他这一句话,他也满足了。 他本也没打算现在就直白的在她面前点破自己的心事,反正他行动上已经向她多次表明了自己身心俱净,她那颗心但凡有点吹风草动就开始摇摆不定,为免自己气死,只能徐徐图之。 还是先搞定岳父是正经。 “自当听岳父的。”他学着陈琬琰,厚着脸皮说道。 陈青岩虎目圆瞪,并未驳他,哼哼了两声说道:“两年之后她未必会愿意离开珩哥儿。” 这话他说的没底气,感情是这世界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却能叫人心不由自己。 他那女儿明显是对赵瑾瑜动了心。 宫宴夺人这样的戏码都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他将人带到了自己女儿的闺房,也算是变相的认可了赵瑾瑜,至于他拖着陈琬琰在前厅,让他一个人在无忧阁枯等着,完全是因为不爽这小子和陈琬琰,觉得对不起李珩罢了。 他俩要早点相互喜欢,能害了人家李珩吗! 赵瑾瑜久等不来陈琬琰便知是陈青岩刻意刁难他,但他能亲自带他来无忧阁已是将心偏向于他,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他很清楚陈琬琰不会留恋李珩,所以并不担心陈青岩的假设。她想要的是身心都属于她一人的男人,李珩注定给不了她想要的。 这天下的男人能做到的也不多,而他刚好给的起。 “你到底同我父亲说了什么?”陈琬琰拍了拍赵瑾瑜放在矮桌上的胳膊,他的人生大事不去跟他自己的爹商讨,找她爹做甚。 赵瑾瑜回过神,笑盈盈的看着她,问道:“想知道?” “也就一点点想知道。” “屋中闷热,有些口渴。” 陈琬琰:“……” “渴了喝水呀!”她主动替赵瑾瑜倒了杯水。 赵瑾瑜点了点自己的唇,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不够。” “你都没喝完……”她撅撅嘴,看着赵瑾瑜被茶水滋润的唇,吞了下口水,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过来。”赵瑾瑜声轻似风,拂过她的心头,带着难以抗拒的蛊惑。 等她尝到了他口中的味道才回过神,她这是又轻薄了太子殿下? 赵瑾瑜自从东宫那日后就想她想的紧,如姑姑偷偷在他书房塞了几本那种小册子,他无意中瞧了一眼,更是日日都想着她。 又吃味了二日,这才舍身色诱了她,想到宫宴那日她见自己穿杏黄色的团龙的衣裳那痴迷呆愣的眼神,他今日便特意换了身姜黄的常服来试试。 果然她一进内室就几次痴迷的瞧着他,自己稍微对她施了点男色,她就呆呆的听话主动吻了上来。 二人十指紧扣,好一番痴缠,她甚至不安分的在他大腿根处磨蹭。 “还渴吗?”陈琬琰低声问道。 “别乱动。”赵瑾瑜被她磨蹭的火起,偏偏这人不安分。 陈琬琰当然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恶意的磨蹭着他,她恼自己经不起他的诱惑,故意对他施罚,他难受了她才好受,反正以她对赵瑾瑜了解,他不会对自己怎么样。 如若不然在东宫他们已经滚做一处,他不会那么克制,只将自己牢牢圈在臂弯按在他身上不让她乱动挑火。 “殿下体内着着火,缺水缺的厉害,可需要浇点水灭灭火?” 赵瑾瑜被她这不正经调戏的脸色泛红,本想浅尝辄止,却被她勾起了欲,想将她从腿上抱下去,手却被她牢牢锁住,无奈的叹了气,真是栽了,本来是蛊惑她的,没想到自己先沉沦了。 “不需要。”他别开眼拒绝。 陈琬琰捧起他的脸,放肆的亲了亲他的唇,感觉自己就像调戏了良家妇女的恶霸。 “殿下可要忍住了,莫叫旁的女子将魂勾了去。”她亲够了,只觉得神清气爽,跟充了满了电似的,三皇子给她带来的坏情绪也飘远了。 不禁觉得十分奇怪,她这身子每次和赵瑾瑜独处就像磕了药一样,充满了邪念,特别难控制,尤其是见他穿黄色团龙纹的衣裳,只觉得他浑身都是诱人的金光。 他着玄色无纹绣的衣裳时,虽然也像个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她,但是也只有第一眼的惊艳,金光很淡。 她揉了揉眼睛,认真的看着赵瑾瑜,却根本没见他闪闪发光。 难道她眼睛出问题了? 赵瑾瑜见她迷茫的盯着自己瞧,以为她又在想自己同旁的女子亲热,赶紧说道:“不是什么女子都能挑的起火。” 他见过的女人并不少,他也不喜欢女人碰触,唯独对她并不排斥。他认真的回想过洞房那夜,他心里一点抵触都没有。 但未见她时,他心里对她是没有任何好奇的,若要他同之前的她亲密他心里还是不愿的。他很清楚自己的寡欲,他爱的不是肉体,是她的灵魂,也很自信不会被除了她的肉色迷倒。 她仔细的将赵瑾瑜看了个遍,又抱着他亲了亲,再观察,果然根本没有金光,她肯定因为中毒眼睛有毛病,不定时出现光圈了。 赵瑾瑜被她弄的有点懵,但见她一脸严肃,不禁问道:“怎么了?” 第384章 太子难骗 陈琬琰摇了摇头,问道:“殿下早知项家打的什么主意?” 听她问起这事儿,赵瑾瑜眸光沉了沉,项家同他说没娶陈琬琰是福,纳了项思纯,樊家就会同沈家结亲。 江家,李家也会支持他,若是他不放心,他可以游说他们二府送女眷进东宫,亲事一结他们几家就会一同请奏父皇为他置齐东宫属官。 又称陈琬琰同李珩情深,日后定会说服陈青岩支持他,这样他就也有了一方兵力做后盾。 借着陈家的势,例举了诸多益处,还倒踩了陈家一脚。 暗喻陈家在朝中枝叶不丰,指明他若是娶了陈琬琰,就只能得一个陈青岩和定国公府。 赵瑾瑜对此嗤之以鼻,他又不是傻子,这种哄骗傻子的话,也不知项家是如何想出的。 他们所有的串连都是以陈家手中的兵权作为筹码的,还要反踩将人家说的那么不值一提,以衬托他们的重要。 陈家如果真的式微,陇地的兵权为何从来没有易过主呢,陇地紧邻京畿,可谓是重中之重,远京畿要塞的边陲守将频繁调换,开国功勋手有重权的还剩几家呢。 父皇固然信任陈青岩,却也不是糊涂君王,母后那么执着寻的亲事肯定有她的道理,就看他亲事一毁,母后便因与父皇争执这种理由被废,他稳固的太子之位摇摇欲坠就能判断出陈家不简单。 他曾翻过陇地的地方志,那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千年来没有出过君主,也没有哪一朝真正的统领过他们,他们却比任何一个朝代发展的都要长久。 无论中原哪朝去收复他们,他们都不战称臣,当地豪强也不入朝为官。国家起战乱,他们不乱也不参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乱,过自己的日子,等新的王朝建立。 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没有一个国家能灭了他们。 他曾分析过陇地的地形及位置,整个陇右道如同一只宽口细颈广肚的花瓶,镶嵌在蕃蒙两国中间,只有河西四藩镇地区在赵国境内,左邻蕃国,右邻蒙国,两国中间有一道长峡谷可深入陇腹,上接蜀国。 而河西就是这条通往陇腹的长峡谷。 陇右道是个很危险的地理位置,西有虎视眈眈的蜀国,腹背受蕃、蒙两面夹击,而最后竟然臣服了对他们最没有威胁的赵国。 赵国打下陇右道并不容易,只能从峡谷发兵,从凉州穿过整个河西入陇腹,陇右、河西、朔方、河东虽在赵国境内,与蒙、蕃两国的东边陲接壤,但更像是一道抵御赵国进陇腹的屏障。 打是打不进去的,蕃、蒙两国的边境贯穿了陇右道两南北两侧,行兵易遭两国伏击不说,还容易被堵死在河西。 那蜀国也如同一个大月牙西接蕃国与陇地,北连蒙赵二国,将整个蒙国与蕃国紧紧的圈在怀里。 赵国北边陲与东北边陲也被蒙蜀二国承包,东边陲还有契丹、骠国、安东等几个小国,东南还有个岛国新罗,这些国家也都与蜀国接壤。 赵国最南连南海,南海上还有琉国和南海国等几个小岛国。 而蕃国西南邻南诏国,西至西南接蜀,东连赵国的剑南。剑南又有蜀地之称,最南连南诏国,北接陇右。 这地图就很有意思了。 比地图更有意思的是陈家,他皇爷爷曾夺了陈家的兵权,派人去管理河西四节镇,四节镇自立政权,整个陇地不再缴纳赋税,不听赵国政令,皇爷爷派兵攻打,在凉州遭遇蕃、蒙二国两面夹击,最终兵败而归,又将兵权归还给了陈家。 而他循宗往上查到陈琬琰的先祖父,她家除了自小长在京都的陈明玄,竟然没有一人与朝中之人结亲,除了陈青岩是皇祖父指婚,其余嫁娶大多是陇地豪族,剑南和南诏国的大族。 他原先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让他娶陈琬琰,直到昨日父皇询问他是否愿意纳季家女为良娣,被他以孝期绝不娶纳拒之。 父皇忽然提起了陈家在朝中无人之事,他才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历经四五代人她家在朝中的姻亲竟然只有一个张家! 回了东宫便让人找了与陈家有关的典籍,这才明白父皇为何要将江山许诺给他,陈家是最好的边防守将,不在京都弄权,帝王不对他们起杀心陈家不会反。 陈家是孤臣。 父皇吃过了被外戚摆布的苦,想给他一个不受人钳制的皇位,而陈家不立朝堂又能助他坐稳江山。 父皇不顾朝臣反对给陈青岩加亲王爵,是为了放大陈家的存在感,也昭示着父皇要大刀阔斧的整治朝堂了。 这次春闱便十分重要。 “你在想项思纯啊?”陈琬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赵瑾瑜回神,拂开她的手,“想她作甚。” “那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项家想借你家的势将女儿送进东宫,还拉上了江、李两家的女儿,我已拒绝。” 陈琬琰:“……”拒绝的这么干脆呀。 她还是小看了项家,难怪她那天觉得宣平侯夫人的表情怪怪的,原来是还要拉上李家往东宫送人。 她虽然将项家和陈家勉强串联了起来,但是因为其中的牵连关系很弱,她只觉得十分可笑,没想到他们竟然要每家送个女儿给赵瑾瑜。 李家若往东宫送人,她在李家,为了李家也会相帮。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是要榨干你呀!” 一下三个女人,轮流伺候也得三天,肾透支了,可不得短命吗? 陈琬琰说着往赵瑾瑜的胯间瞄了一眼,赵瑾瑜甩了袖子挡住,用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白了她一眼。 见他没说话,陈琬琰接着说道:“你可得克制住啊,做多了伤肾,别跟你那喜欢献身的三哥学。” 赵锦锡那阴柔美她是欣赏不来。 赵瑾瑜对那等子事没多大兴趣,他本就严于律己,母后与她皆有交代,两个都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他自是遵从。 只是她那语气好似长辈一般,让人气闷。 听她提及三皇兄,就不爽的问道:“你和三皇兄怎么回事?” “我给他下了不能人道的药,他就扯伤了我的耳朵。” 赵瑾瑜眼角抽了抽,“耳朵不是咬伤的?”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讥诮道:“我倒希望是他咬伤的,这样他以后估计就得断子绝孙了。” 自从送走了丁兰,她日日在耳朵脖子胸口抹药,就是为了提防三皇子那个大淫魔报复。 她的血里应该是有血封咽的余毒的,上回她手被胖团儿挠了个口子渗出一点血,擦了之后她竟然看到沾了血迹的帕子上有银色的小点点。 若不是那血迹干了,根本发现不了。 她看着那针尖大小的银点像是水银。 赵瑾瑜不知她所想,食指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三皇兄府上除了刚娶亲纳妾那两三年添过几个孩子,这么多年确实再无所出。 他府里府外的女人都不少,没有一个能怀孕的倒是十分的稀奇。 “想什么呢?”这人今天怎么回事,总是发呆。 “想你再多说几句。”赵瑾瑜回神揶揄道。 好像每回她随口一句话都能让他得到启发,顺着查下去就会发现了不得的秘密。 “你怎么跟我爹一样?”都让她再多说两句。 赵瑾瑜眼皮跳了跳,她怎么老是认为他像她爹?上次喝醉了就算了,这回可是清醒着的,他可是要做她夫君的男人。 必须要振夫纲。 他刚准备教育她一下,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赵瑾瑜无奈的叹了口气,“进。” 第385章 唯一的姑爷 小丫鬟怯生生的走了进来,对着他二人说道:“老爷让奴婢请太子殿下和郡主去前厅用饭。” 陈琬琰愣了愣,李珩还在呢,请赵瑾瑜一起去不是很奇怪吗? 她这愣神的功夫赵瑾瑜已经站了起来,撩了撩衣摆,拿起她随手扔在软榻上的白狐裘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小丫鬟去衣架取了赵瑾瑜的披风,赵瑾瑜伸手接过自己穿戴好,见她还怔愣的站着,说道:“李珩回侯府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二人一起在这里坐着,期间都未接触过旁人,他是能掐还是会算啊? 陈琬琰用眼神询问小丫鬟,小丫鬟道:“刚才侯府来人,姑爷急匆匆的走了,让您多陪陪老爷,不必急着回。” 陈琬琰纳闷大过年的宣平侯府是出了什么大事,让李珩急成这样。她爹倒是一点也不急,又不像是出了大事的样子,总之就是奇怪的很。 “江家大房出事了。”赵瑾瑜淡淡道。 “出了什么事?”陈琬琰心中一惊,江家大房出事,李佳枚也要跟着受连累,李珩这般匆忙离去出的事应当不小,否则不会将他从府中叫走。 赵瑾瑜对小丫鬟挥了挥手,小丫鬟便退了出去。 “宫宴那晚江樊氏派人去杀江大人的外室,那外室的一双儿女一死一伤,那外室因与人私会逃过一劫,今日打上门来了。” 陈琬琰瞠目结舌的看着他,细细的将他的话咀嚼了,这是江家的龌龊事,关李珩什么事。 见她一副想不通的样子,赵瑾瑜带着她出了无忧阁,缓缓说道:“那妇人想带着孩子进江家,又怕自己被江樊氏悄无声息的害了,就撺掇江大公子的外室,带着外室子一起闹到了江家。” “什么?”陈琬琰惊呼出声,李佳枚虽只有两个女儿,可她府中的妾室皆未生育,这会儿从外面找来一个庶子,不是打她的脸吗? “那孩子多大了?” “六岁。” 六岁,比李佳枚的长女年纪还要大一些,那江家既然做出这种事,还敢处处欺辱李佳枚? 她本想着让父亲帮忙把江家大公子外放出去,现下出了这等事,怕是不行了。 一是那男孩年岁有些大了,二来李佳枚应当是不愿离京都了。 若她日后再无所出,庶长子的存在很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六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只要他生身母亲在,李佳枚即便是主母,在他心里头也越不过自己的亲生母亲。 李佳枚离了京都,就江樊氏那作风,让庶长子在江家站稳了脚跟,等她回京日子更不好过了。 “福祸总相依,这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 陈琬琰点了点头,这事早晚都是要知道的,若是等那孩子要娶亲了才知道,那才是真的措手不及。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家里养了那么些女人,还要在外面吃野食。”真真是应了那句家花没有野花香。 赵瑾瑜感觉自己莫名中了一箭,说道:“也不是每个男人都如此。” 比如他就很洁身自好。 陈琬琰嗤笑道:“你们男人三妻四妾已是常态,太子殿下不也可以有五十多个带品级的合法妾室吗?” 每日睡一个也得俩月才能轮一圈,更何况还有没名分的通房丫头未算在内。 赵瑾瑜低笑着摇摇头,她这副深恶痛绝的样子瞧着倒是可爱的紧,“这世上也有专情的人,只要你肯用心去了解便知。” 这话她倒是没有反驳,世上之人多薄情,又是这男尊女卑的古代,但也不是没有痴情人。 眼瞅着二人就要出无忧阁的院门,她才想起问身后跟着的小丫鬟,“这无忧阁还是你一个人打扫吗?” 小丫鬟怯怯的点点头,道:“娘亲去世前让奴婢留在这里,守着这个院子。” 陈琬琰愣了愣,问道:“你娘是?” 小丫鬟道:“奴婢娘亲是夫人的陪房,她去世前嘱咐奴婢守着这里,日后伺候小姐和姑爷。” 陈琬琰上回见她就觉得她很瘦,这回再见倒是胖了一些,想来是日子过得还不错,她道:“你把这里照顾的很好,上回的事也多谢你了。” 小丫鬟咧嘴笑了笑,能帮陈琬琰做事她已经是心满意足了,虽然不知她买纸钱有何用处。 “这都是奴婢份内之事。” “你多大了,叫什么?” “回主子,奴婢叫阿宁,今年虚岁十九了。” 陈琬琰还以为她只有十六七岁,没成想竟然十九了,这里的人都早婚,十九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她不禁心生怜悯,这丫鬟倒是个忠心的,这院子若没有她时时打扫,依着秦姨娘对她那态度早就荒芜了,想必她之前也没少遭罪。 “你父亲可在府中?没有给你说门亲事?” “奴婢母亲去世后,父兄都被秦姨娘赶去庄子了。”阿宁目光怯怯,似是有些怕秦姨娘。 陈琬琰默了默,难怪她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想必以前没少被秦姨娘折磨,上次见她,她才刚穿越来,自顾不暇也没想着关心她。 “你父兄叫何名,我去找父亲将他们安置回来。” 阿宁将父兄名字报出,欢喜的说道:“小姐和姑爷快去前厅,别因为奴婢的事叫老爷等急了。” 陈琬琰轻咳一声,纠正道:“这是太子殿下,不是姑爷。” “娘说太子殿下是小姐的夫君,是府里唯一的姑爷。”阿宁坚定的说道。 陈琬琰抚了抚额,她娘去世前,自己还没嫁人呢,这么交代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赵瑾瑜笑着对阿宁说道:“伸手。” 阿宁慢吞吞的伸出手,赵瑾瑜从荷包里掏了两个拇指肚大小的金元宝,放在她手里,“下去。” 虽然知道他这唯一的姑爷的名号,是因为阿宁的娘不认识李珩,又知晓陈琬瑛非蜀国公主所出才有此交代,并非是只认他,但他仍是欢喜的很。 阿宁对他们二人行了礼,便去大厨房吃饭去了,秦姨娘被关之后她也能去大厨房吃热饭了,再也不用吃残羹冷饭,喝水充饥了。 “殿下出手可够大方的。”陈琬琰揶揄道。 赵瑾瑜笑着将荷包递给她,陈琬琰接过打开一看里头空荡荡,根本就没有金元宝的影子,她无语的盯着赵瑾瑜的背影,想不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 他的侍卫都等在前厅,打赏之物也在他们身上,他身上只有这两锭金元宝,那丫头的话让他高兴,该赏。 但他随身携带的荷包却不是谁都能给的。 二人同陈青岩一起用了饭,陈琬琰便被陈青岩打发回了宣平侯府,陈青岩指着桌上李珩留下的残局邀赵瑾瑜继续下完。 赵瑾瑜在他对面坐下,可以看出李珩最后心乱了,前期墨守成规,中间心浮气躁,后期想补救却被陈青岩逼到了绝境。 他随手落下一子,陈青岩暗骂一句老狐狸生出一只小狐狸,难怪李家那个斗不过他。他这一步走的险,却走活了局势。 “江家之事可是与殿下有关?” 第386章 尽在掌握 赵瑾瑜大大方方的承认,在陈青岩面前没什么隐瞒的,若不是他的人去的及时,江大人养在外面的一双子女都没得命了。 “为了给琰儿出气?”陈青岩语毕,拧着眉头落下一子。 那江樊氏千不该万不该拿陈琬琰的名节做要挟,若非她早有防备,根本难逃一劫,陈琬琰只毁了江家的花房太便宜他们了。 那江樊氏自食苦果,怨不得别人。 “此事因我起,自当我来收拾干净。” 陈青岩却是笑了,他倒是个护犊子的,棋盘局势风谲云诡,二人你来我往厮杀的好不痛快。 “殿下拒绝了季家的亲事,可有想过后果?” “季家若是不躲此劫,也该挪挪窝了。” 便是恼父皇不给他脸面又如何?季家若是与郭家联姻,虽然有些麻烦,但要把他弄出枢密院还是不难的。 主意都打到他身上来了,已在众人面前做了选择,若是还被郭家牵着鼻子走,那可真是没得救了。 若是因攀附他失败,就连一个郭家都甩不开,那枢密院板凳也不是他能坐的稳的。 陈青岩在棋盘西边布了棋,阻断了北面的棋子南下,赵瑾瑜眼眸微闪,枢密院分十二房,唯独河西六房由父皇亲自监管。 他心中已有了定论,整个陇地六节镇皆在陈青岩的掌控中,不然他不会自信满满的承诺助他。 他在棋盘西南角落下一子,就听陈青岩笑道:“益州风水不错。” 剑南节镇治所在益州,与岭南节镇中间隔了长江,西面边陲四节镇皆由他掌控,与北二节镇相距甚远,且有六支军队驻扎,是最安全的退路。 他只需控制住剑南节镇,就能免陈青岩遭受两面夹击,又能对抗蕃国,镇南蛮。 他并不怕夺嫡失败,他早已选好了退路,便是父皇欺骗了他,他依旧能绝地反击。 “虽未亲自去过,但岳父说好,那定是极好的。” 陈青岩道:“江家的事,殿下不止是为了替琰儿出气。” “江家也许有十八年前皇长兄案子的线索。”宣平侯太滑头了,无论怎样安抚他都不肯说出知晓的内情,不知究竟有何把柄在三皇兄手中。 他命人去过江家祖宅寻过王杨的妻儿,却扑了个空,她只在祖宅住过半年就被人接走了。 去了哪里没人知晓,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她手中可能有很重要的证据,比如丢失的部分卷宗,或者其他东西。 只能逼江风出来了。 “江州可稳?” 赵瑾瑜在北面落一子,“尽在掌握。” 他会利用捐赠的余温将把江州非自己的人再换一次,赵国有大约四分之一的粮食出自江州所在的江南西道,所以江州才会出现三位皇子互相争夺的情况。 只是因为二皇兄舅母的娘家掌握了岭南道的镇南军,侧妃夏氏的祖父掌握着镇北军,又把控了幽州节镇。 四皇子的方侧妃出自岭南大族,虽未掌兵权却是当地豪强,而肖淑妃亦出自岭南大祖肖家,是以看着是二皇兄对江州的掌控更强,其实是四皇兄的人在江州更有作为。 不然他没胆子在乌兰山中养兵。 示弱的人不一定是真弱,有可能是在藏芒。 陈青岩颔首,上一世景睿帝将他的封地安置在江州,就是因为江州产粮,距离京都远,虽有赵锦锋的舅母家在岭南道盯着,却还有一个强硬的四皇子与之抗衡。 只要赵瑾瑜没有异动,赵锦锋为了名声与江州的稳定便不会要他性命。 粮食的重要性,他上辈子已有体会。 所以这一世他才早早的与沈兰通信指点赵瑾瑜去江州赈灾,又让她向景睿帝求了益州的封地,就是以防万一。 果然这次回京都景睿帝便有了托孤之意。 可见朝堂局势已经因为赵瑾瑜与陈琬琰的婚事变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景睿帝忧心自己偏向赵锦锋。 而上一世,虽未明确支持赵锦锋,却也因陈琬瑛给予了他一定的帮助,让三皇子和四皇子无力与他抗衡。 他很欣赏赵瑾瑜,只是让他去江州赈灾,他便控制了江州,他并未直接点明江州的重要性,就是想考察他是否有足够的智谋与其他皇子周旋,而他的确没让自己失望,心清且明。 有兵有粮才是取胜的关键。 “岳父可同永嘉郡王有渊源?” 陈青岩腹诽这一口一个岳父叫的倒是顺口,也不知他家那闺女能不能降住这腹有沟壑的太子。 他摇了摇头,“并无渊源。” 永嘉郡在江南东道,与陇地分属赵国最两端,陇地地处西北边陲,永嘉郡在东南边陲,两地遥遥相望。 因为距离太远,即便是上一世,他也没想过从江南东道走水运调粮。 江南东道富庶,更因气候温暖一年可种二季粮,陇地偏寒一年只出一季粮,江州一带三年种二季粮。是以,江南东道一直被历代帝王直接握在手中。 “江南东道不是你我能干预的。”帝王的口中食动不得,所以他才从四大粮仓选了江南西道的江州。 江南东道是帝王的虎须动不了,河北道粮食被赵锦锋外家掌控,河南道和淮南道的粮食在三皇子赵锦锡手中,四皇子占了岭南道,只有江南西道三家神仙打架,有隙可乘。 这也是景睿帝选择江州作为赵瑾瑜封地的原因之一,其他地区皆是一家独大,只有黔中道与江南东西二道共属江南道,江南东道帝王直隶,只有江南西道与黔中道未被完全吞噬。 而黔中道山多略贫粮产不丰,捏不住粮食送他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而江南西道与江南东道比邻而居,亦方便新帝直接监视。 只有让帝王安心,他才是安全的。 赵瑾瑜自然是清楚的,他只是对陈琬琰与永嘉郡世子分外亲近感到不能理解,所以才有了此问。 既然陈青岩如此说,他也不便再多问了,于是将话题一转,问到了十八年前之事。 “宣平侯食邑在江东处州宣平县,而王杨亦在处州的遂昌县任职过。”他们二家关系匪浅,王家更是与三皇兄是姻亲。 陈青岩嗤笑道:“郭家志在江东,只可惜了王杨,宣平侯能逃过一劫多亏了他有个好爹。” “当初皇权交替各地局势不稳,皇长子薨逝,圣上曾一月不临朝,不问国事,郭家便看上了江东。” 所以才有了王杨去遂昌赴任,王林罢官追随。 第387章 夫纲不振 王林打着沉迷美色的幌子不肯归京都,在江东各处游历,结交了不少官员与世家大族和富商,而那些人有大部分是宣平侯为其引荐。 这一切都是郭家与王家老爷子合谋操纵,意在逼景睿帝立三皇子为储君。王杨确实是一个好官,他在遂昌的三年治下安稳,英年早逝倒是可惜了。 王林能力比王杨更为出众,短短数月便帮郭王两家铺好了路,他们也确实成功拿下了江东,郭家与王家在掌控江东的两三年里疯狂敛财屯粮。 圣上看到江东一个季度赋税锐减四成,便察觉江东有所失控,试图以强硬的手段将之查个底朝天,王林这才迫于压力回到京都。 景睿帝将四皇子的母妃从昭仪升至淑妃,独宠半年,又提拔了肖氏一族与郭家对抗。 而就在他即将把江东收回手中时,皇六子又因感染天花离世,景睿帝连失两子心伤过度,辍朝七天。 沈兰也因痛失二子险些流产,景睿帝生怕她有恙导致嫡脉无后,亦不敢再动江东。 直到赵瑾瑜呱呱落地便以嫡子的身份封为太子,打了所有有心争储的外戚一个措手不及。 后因赵瑾瑜身中慢性毒药差点溺水身亡,便专宠二皇子生母许氏长达一年,亲手制造出三足鼎立的局面后,逼郭家交出了江东。 而后广纳后宫,雨露均沾,唯独皇后失了宠。 后宫自赵瑾瑜后再无所出,他对赵瑾瑜不闻不问,却独独对赵锦锋十分宠爱,心情好时还会带他上朝听政。 赵瑾瑜心思微动,江东之事乃是谋逆大罪,郭王两家想借此逼迫父皇立储,若父皇无能,难保不会被他们推翻政权,父皇会不会翻旧账真的难说。 难怪宣平侯嘴巴如此的紧。 他犹豫着问道:“六皇兄之事可有内情?” 事情发生的时间点太巧了,由不得他不多想。 陈青岩眸中闪过一抹悲伤,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他指了指棋盘,赵瑾瑜垂眼看去,上头赫然是一个肖字。 郭家有争储之意,肖家能与郭家抗衡,也滋生了他们的争储之心。 从前不争是因为争不过,只能潜伏。 没有了碍眼的三皇子,二皇子当时势力不显,就只有嫡出的六皇子挡路了。 赵瑾瑜喉咙发紧,深吸两口气才平复了翻涌而出的恨意。 “不是你父皇不为你置东宫,而是他不能。” 为他置办东宫属官,无异于将他推至猛虎群中。 而他上一世之所以愿意给赵锦锋行个方便,也是因为许贵妃还算良善,并未害过沈兰与赵瑾瑜。 而郭、肖两家手上皆有赵瑾瑜兄长的命,若是他们上位,绝不会放过他。 重活一世他才知许贵妃不是没动过手,而是没在后宫动手罢了。 陈琬琰与赵瑾瑜的婚事都是她与陈琬瑛合谋为之,他已知晓。 她隐忍多年,让赵锦锋受尽了宠爱,更是借此将许家发展成最有权的外戚,断了景睿帝给赵瑾瑜置东宫的机会。 景睿帝已同他商议过,待两个孩子成了亲,便为赵瑾瑜配齐东宫属官,开始理政,只是他千防万防的把陈琬琰关在凉州,景睿帝还是没能逃过许家的钳制。 陈青岩笑道:“知道你父皇为何一定要为我晋封亲王吗?” 赵瑾瑜颔首,“他要留您在京都一些日子。” 留陈青岩在京都做长矛,整顿朝堂。 陈青岩哈哈笑道:“这只是其一,其二么,等你去了五乐郡主府便知。” 景睿帝用心良苦,不能替他置东宫,就拐着弯的给他小女赐了座郡主府。异姓亲王无封地,亲王之女亦然,封号不受困地名,帝王亲赐五乐,按照东宫用人的规格置办郡主府。 以正妻礼待名义上的太子妃,这才是景睿帝制造舆论的真正目的。 郡主府就是一个缩减版的东宫。 除不效仿太子十率统领亲兵三万,五十个军头又领府兵五万。但也按东宫的规制赐下三卫,随身侍卫、宫内巡逻,各门把守、出行仪仗,共计一万二的亲兵,此三卫只是不领府兵,其余皆与东宫同。 所以他才在朝堂上讲出无陈琬琰相邀,他也不能进郡主府的话。 那是景睿帝借着给他封王,赐给赵瑾瑜的太子府,府中配有属官。 赵瑾瑜笑道:“得她邀请,才能入内。” 陈青岩哈哈大笑,心道此乃夫纲不振,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放在桌上,“用这个。” 赵瑾瑜正在拾捡棋子的手一顿,这玉牌他十分熟悉,用于调令手中亲兵,他虽已想到那座府邸是他父皇给他的,却没想过他会赐下亲兵,他已有亲兵三万,另有几万府兵,再加上这一万二的亲兵,若他经营起来足以对他父皇造成威胁,他看不透父皇在布什么局。 这兵既像试探,又像退路。 仔细的将玉牌收好,对陈青岩拱手道:“多谢岳父大人。” 陈青岩对他的见缝插针已经见怪不怪,那兵本就是景睿帝托他的手给赵瑾瑜的,当不上他一个谢字,摆摆手正色道:“李珩学识不错,若有那一日,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李珩无论与陈琬琰有无夫妻之实,夫妻之名却是如何也抹不去了,这也是他犹豫不想女儿同赵瑾瑜在一起的原因。 他若称帝,她的这段婚史就成了二人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不止会害了她,也会害了李珩。 可是赵瑾瑜却做出了只娶一人的承诺。 “岳父所言铭记在心,我亦对他有愧,定不会为难于他。”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 若非他新婚之夜代替了李珩,又爱上陈琬琰,同她多次亲密接触让他心中有愧,他上位虽不至于打压他,但也不会重用就是了。 “琰儿进宣平侯府应当不是意外。”陈青岩道。 陈琬瑛是想要她命的,怎么会甘心她嫁进宣平侯府呢,三皇子宁愿用血封咽要了陈琬琰的命,嫁祸宣平侯府,应当是怕二皇子效仿郭家当年掌控江东。 而二皇子应当也是对江东生了心思,所以让她嫁去了宣平侯府。 “岳父的意思是,二皇兄意在江东?” 第388章 逆多顺将至,失久得必来 “我方才询问了珩哥儿当年之事,他确实是路过救了琰儿,回了凉州琰儿就被我关在了府中。” 只要在凉州,就不会有人能伤的了她。 自从凉州的府上出过事,他就对进出凉州的人查的格外严,府中更是增强执勤的卫兵。 陈琬瑛下不了手,才与许贵妃合谋将她送进了宣平侯府,许家也妄图利用宣平侯打入江东,这才有了平息不下的流言。 否则他们不会选择扶持与三皇子一系断不开的宣平侯。 而陈琬瑛一直没有歇了要陈琬琰命的心思,让她来京都才有取她命的机会,所以她才那么积极的散布谣言。 “据我所知李珩同二皇兄来往并不算多,与三皇兄也有联系,他更多时候是呆在府中不出门。” 这就是宣平侯狡猾的地方,江东之事是他的死穴,当年就差点折在那事上,肯定不会再涉及江东之事。 所以李珩才一定要走科举入仕。 他想进翰林院。 既然脱离不了二人,就只能不偏二皇子,也不近三皇子,翰林院虽多是四皇子的人,但仍算一方净土。 只要有陈琬琰在,三皇子就绝对不会放开宣平侯府倒向二皇子。二皇子若是不能如愿入江东,宣平侯府还同三皇子的人有走动,那么许家和二皇子就不会再管束陈琬瑛对陈琬琰下手。 这才是李珩不愿出门交际的主要原因。 “我加派人手去保护琰儿。”赵瑾瑜心脏砰砰直跳。 因为看得出赵锦锋确实对她关怀备至,以至于他对三皇兄防备的更多,而他一直以为二皇兄谋划的是户部,以图控制住镇西军的粮饷供给,逼迫陈青岩服软,但若如此他们大可换上一个完完全全忠心自己的人。 但若他图谋在江东,就能说的通他为要把陈琬琰嫁进宣平侯府了。但宣平侯如果不能满足他的野心,他就会舍弃两方讨好的宣平侯府。 如果这样陈琬琰就不能留在李家。 他虽不至于自己下手,但却不会再拦着陈琬瑛的刺杀。 他三皇兄近日打起了项家的主意,领会了项家的谋算,他反而不会再对陈琬琰下手了。 而他对宣平侯显然十分的信任,江东的事显然还有内情,不然不至于让他这样的放心,而宣平侯最近一系列的反应应当也让他十分满意。 正所谓关心则乱,乱则生畏,他不愿她涉险,可凭他却不能将她从漩涡中拉出。 陈青岩见他一脸的急切,心中妥帖,笑道:“莫慌,圣上已经在保护她了。” 给了太子妃的玉契,安排了太子妃的仪仗,置办了二号府邸,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也保护了她。 陈青岩手中有二十万镇西军,外加各防线上的人马约有四十五到五十万,西四节镇囊括了赵国三分之一的边防。 他太重要了,边防百万雄兵,他一人占了约四成。而她作为陈青岩的女儿,仅凭现在的自己难以将她护住,只能给她尽可能多的保护。 他父皇的决策是对的,将她捧到极致,虽危险,却也是最安全。 但他仍是不放心,他不敢拿陈琬琰的命做赌注。 “现在盯着她的人太多了,殿下莫要暴露了实力,乱了圣上的布局。” “我怕她出事。”她惯是个憨大胆的,不听话的紧。 “只要我还在京都,陈琬瑛不敢动她。”这也是景睿帝留他在京都的目的之一,不过他实在想不通陈琬瑛为何一定要陈琬琰的命,按理说陈琬琰没有嫁给赵瑾瑜对她已经没有了威胁。 他也没了其他选择,但她却非要陈琬琰的命,这个行为非常的奇怪。 赵瑾瑜愣了一瞬,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只要陈琬瑛还需要陈青岩支持她,她就不敢在陈青岩的眼前对陈琬琰动手。 陈青岩敲敲棋盘,沉声道:“宣平侯畏惧江东之事,想从他口中撬话怕是难了。” 赵瑾瑜先前一直想不通宣平侯究竟在畏惧什么,今天算是全想明白了,三皇子握着他这么大的把柄,王林也是以江东之事要挟他写了谅解书。宣平侯是不会说出他知道的事了,只能把希望放在江风身上了。 赵瑾瑜沉默着没说话,宣平侯肯定已经同江风通过气了,但江风始终不肯透一点风声出来,都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 他可以肯定,王杨的妻儿是江风藏起来的。 “殿下搅乱江家是打算让李家长女离了江家?” 赵瑾瑜颔首,江家利用李佳枚威胁陈琬琰,他绝对不允许。而且让李佳枚离了江家,也能让李家与三皇兄的牵扯少一些。 “项家的姑娘与三皇兄走到了一起,项家因为与江家的关系,打着岳父的主意,” 只要断了李家与江家的关联,他们就攀扯不上陈家。 若李佳枚在江家,就算是把李佳枚的夫君外放出去,江家也能用她威胁陈琬琰,毕竟万事以孝为先,江樊氏要用孝道把李佳枚和一双女儿留在京都,谁也没办法。 陈琬琰心太软,她一定不愿意看到李佳枚与一双女儿因她受难。 三皇兄正是如此才与项思纯有了来往。 而江风好像不是很愿意和三皇兄一系扯上关系。 “李家姑娘未必愿意,毕竟女子以夫为天,她还有一双女儿。”便是离了江家,一双女儿带不走她总是惦记着。 女人总不如男子潇洒。 女子出嫁从夫,夫亡从子,嫁了人就是一辈子,哪会轻易合离回娘家的。 他也是重活一回心思才活络了许多,若是他能早回来些日子,拼了命都要拦住景睿帝的圣旨,这一世他就只求他闺女平安。 赵瑾瑜也没想过李佳枚那么简单就离开江家,他的目前的想法是让李佳枚从江樊氏手中分权,让她不再处处受制,连累陈琬琰。 至于江风慢慢再放饵钓就是了。 鱼不上钩皆是因为饵不够,他现在也吃不准江风想要的是什么。 同赵瑾瑜聊的越多陈青岩就越喜欢他,他同沈兰很像,奈何命运喜欢捉弄人,总喜欢考验世人,给强者的人生添加些难度,企图将他打磨的更锋利。 “逆多顺将至,失久得必来。”陈青岩拍拍赵瑾瑜的肩膀。 第389章 肝肠寸断的李佳枚 他也看得出他对陈琬琰的用心,这点李珩比不上他,李珩更在意的是李家,李家人皆善卧薪尝胆。 而他却把陈琬琰放在心尖尖,对伤害她的人下手干脆利落,步步为营。 陈琬琰回了宣平侯府直接去了老太太处,听老太太跟前的丫鬟绘声绘色的叙述。 原来是今天清早李佳枚同夫君刚带着一群丫鬟奴仆出了府,正要上马车,江大公子的外室领着个孩子就扑了上去,跪在李佳枚面前哭求着收她入府,给哥儿上族谱。 李佳枚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那外室哭天抢地说懵了。 她哭喊着说怕同江老爷的外室子那般死的不明不白,江大公子见外室同孩子跪在地上哭原本还有些心虚,听她如此说,又见他爹的外室跪在不远处,面前摆了个木板,上面躺了个十三四岁的男孩,浑身是血,灰白的脸色一看就是没了气息。 二话不说就将人带回了府,把李佳枚和一双女儿留在了府外,生怕慢一步李佳枚就取了他儿子的性命。 李佳枚被他这一出伤了心,又在奴仆跟前被他下了面子,仿佛她就是那恶毒心肠的主母,分明她什么都没做,更是不知他什么时候养了外室,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呆怔的站在江府门外,吹着冷风只觉得自己心比这夹着雪的风都寒。 李佳枚浑浑噩噩的回到侯府,见到老夫人和周新月好一通哭,晌午饭也没吃,宣平侯夫人让人给她熬了安神药,这才勉强睡下了。 陈琬琰无语的说道:“那外室好生的厉害,还未进府就先摆了长姐一道,若是将来那庶子但凡有一点不好,岂不是都要怪到长姐头上。” 老太太颔首,忧心忡忡道:“就是这么个理儿。” 能被养在外头生下一儿半女的,没有哪个是善茬,若是那人刻意挤兑李佳枚,自己使些手段往孩子身上招呼,栽赃嫁祸李佳枚根本防不住,夫妻情分早晚磨光了去。 陈琬琰忍不住吐槽,那江家父子都不是个好东西,一起养外室就罢了,他们的外室竟然还相互认识,俩人之前怕是没少给对方打掩护,实在是奇葩。 这事儿也不是她一个外人能管的,除了吐个槽她也不能瞎出点子,若是以她的性子,她肯定是主张和离,自己潇洒过一生去了。 但李佳枚不是她,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女性,接受的就是从一而终的思想,对于丈夫养小妾,与小妾生孩子,虽然会伤心,但她都是能接受的。 老太太今日也被闹的不行,到底是年纪大了说了不多会儿话就露出了疲态,陈琬琰伺候她睡下就退了出来。吩咐人去侯夫人的院里守着,李佳枚醒了就去阆苑叫她。 反正她这几日肯定是不会回江家了。 一直等到夜幕也没人来通报,陈琬琰心里觉得奇怪便自己寻了过去,宣平侯夫人的院里忙的不可开交,小丫鬟跑进跑出,问了才知道宣平侯夫人见李佳枚一直未起,来寻她,这才发现她起了高热。 等府医急匆匆的赶来人都烧迷糊了,怎么也喊不醒。 陈琬琰进门就听见宣平侯夫人在那哭,大过年的又是哭又是熬药的着实晦气得很,越发的对江家没了好感,她静静的站了会儿才进了内室。 周新月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半垂着头抹眼泪去了。 陈琬琰往床上看了一眼,道:“母亲快别哭了,赶紧想想日后怎么办才是。” 周新月听她这话说的冷漠,心中有些不满,这一天她心累的很,也没力气同她计较,只当做没听见也不同她搭话。 李佳枚是她第一个孩子,对她的感情自然是有些不同的,她自小懂事又听话,只在亲事上任性了一回,就赔上了一生,叫她怎么能不难过。 陈琬琰讨了个没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索性在软榻上坐下等她哭个够,李佳枚病的人事不省,这个当妈的就知道哭哭啼啼,也不说赶紧想法子解决问题,替李佳枚谋出路。 今日就不说了,明儿一早江家肯定是要来人的,不赶紧想想对策来个先发制人,少不得又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撑着头坐着,心里打着盘算,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好主意,她毕竟是个外人,还是小辈就是有主意也轮不到她说话。 奈何周新月哭泣个没完,眼见外头天色暗的不见一点光亮,她对屋里正在拨亮灯芯的丫鬟招招手,问道:“两个姐儿可用过饭了?” 丫鬟摇了摇头,道:“两个小主子吓坏了,睡醒了就哭闹着要找大小姐,这会儿吴嬷嬷正哄着呢。” 陈琬琰思忖片刻,道:“去将她俩带过来。” 丫鬟犹豫道:“这屋里都是药味儿,姐儿年纪小若是过了病气……” 陈琬琰知道她怕没经过周新月同意带两个姐儿来被责罚,挥了挥手,道:“有事我担着。” 小丫鬟得了她的承诺就出去将两个姐儿和吴嬷嬷一起带了过来,她牵着大姐儿,吴嬷嬷抱着二姐儿,俩孩子哭的是两泡眼泪,两条鼻涕,叫人看了好不心疼。 大姐儿一见陈琬琰就挣脱了丫鬟的手,哭着朝她扑了过来,埋首在她腿间哭嚎,声音嘹亮直接压过了周新月的低泣。 周新月哭声顿了顿,待看见两个姐儿被带进了屋,语带哭腔的斥责道:“谁叫你们把姐儿带进来的。” 语气软绵无力,并没有往日的震慑,吴嬷嬷和丫鬟虽有些惧意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只是一脸为难的站着。 周新月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哽咽着骂道:“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们这些奴才,你们还想反了天不成?” 陈琬琰将大姐儿抱到软榻上挨着自己坐好,又从吴嬷嬷手中接过二姐儿抱在怀里,对她说道:“去端些吃食过来。” 孩子今日受了惊,是最需要亲人安慰的时候,哪里是下人能安抚住的,再哭闹下去能等被过了病气就先哭出病了。 等下人都出去了,她苦口婆心的劝道:“出了这事儿您心里难受是常理儿,长姐病倒,俩姐儿年幼,许多事都等着您做主,江家做下这等蠢事,母亲很该想想要如何替长姐讨回公道。” 周新月虽没说话却慢慢止住了哭,过了会儿吴嬷嬷提了个食盒过来,将饭在厅中摆了,陈琬琰怀里抱着一个,手中牵着一个出了内室。 第390章 为母则刚 吴嬷嬷要在跟前伺候,她却道:“嬷嬷累了一日也去用些饭,母亲跟前儿离不了你,方才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她也是气急说话才重了些。” 吴嬷嬷先前也不大喜欢陈琬琰,觉得她目中无人的很,整日里借着身子不好的借口不来周新月跟前伺候,平日不来请安就罢了,初一十五固定请安的日子也躲着,还将侯府闹的鸡毛满地。 方才听她说了那一番话,心里倒是对她高看了几分,哪家的媳妇不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说话迂回婉转,她倒是个直肠子,说这话也不怕惹了夫人不痛快。 她也知道夫人这时候哭没有用处,可也不敢贸然上前劝阻,生怕她多心自己暗喻她无能只知道哭。 大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也是真心疼爱,她自小就能忍,不如二小姐性子泼辣。 自己选夫婿就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了,她从前在家时虽也性子柔和,却也并不是这般立不起的性子,也不知在江家受了多少挫磨才成了这个样子。 吴嬷嬷表了个忠心才退了下去,到了后厨房又让人做了两碗白粥和几个清淡小菜送到了李佳枚的屋里。 陈琬琰喂两个孩子吃了饭,回到内室就见宣平侯夫人坐在李佳枚床前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李佳枚合着眼,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其实她早就醒了。 只是愧对母亲,这亲事是她寻死觅活求来的,哪知竟是着了江家大房的道,按那孩子的年岁看,她还未进门他就在那外室腹中了。 难怪夫君对她没有婚前那般殷勤,她从前只当自己膝下无子他才那般冷淡,殊不知是自己心中早就有了人。 醒来见母亲在自己床前哭的那样伤心更是悲从中来,也不知该怎样面对母亲。 陈琬琰松开大姐儿的手,大姐儿就往周新月的怀里一钻,按照陈琬琰教她的话对周新月说了一遍。 周新月抬头看了眼陈琬琰,哪里不知这是她教的,摸了摸孩子的头,顺着孩子的话站起来去了外室。看着大姐儿举着勺子想喂她吃饭的笨拙样子,她心里纵是有再多的悲戚也得让自己振作起来。 她儿媳妇说的对,现在不是她伤心哭泣的时候,她得给她女儿做主,给两个孩子做主。 陈琬琰抱着二姐儿在李佳枚床边坐下,轻声说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看看自个闺女。” 她从进门就发现李佳枚清醒着,宣平侯夫人沉浸在伤心难过中才没察觉。 李佳枚缓缓睁开眼,因还发着热双目有些赤红。 陈琬琰道:“事情已经发生,逃避是没有用的,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正经,为母则刚,你就是不为自己也得为两个姐儿的将来想想。” 李佳枚闭了闭眼,她一想起夫君那避她如蛇蝎的样子就心中酸楚,好像她真就是那不择手段的妇人一般,她虽打骂过丫鬟妾室但也都是她们挑衅在先,激起了她的火,也不是无缘无故的责难。 今日本该是她占着理,怎么让他一句话自己就成了没理的蛇蝎妇人了? 她要说主动找过谁的茬,那就只有陈琬琰。 “明儿个江家应当会来接你,你心中有何想法也当和母亲说说。” 李佳枚自嘲的笑道:“他们不会来的。” 她是很了解江家大房的人的,公公合着自己儿子一起养外室,婆婆是个小心眼好折磨人的性子,若不是外头的哥儿大了,快到说亲的年纪,她公公不会让她婆婆知晓还有那么个人。 她公公妾室通房不少,儿子也生了好些个,可是活着的就她夫君一个,想也知道内里肯定是有龌龊。 从前她未嫁进江家时不知,只听她夫君说的好,他是长房独子家中人口简单,他喜欢的女子他母亲定然会喜欢,亦不用处理复杂的妯娌关系,日后他娘放了权她便是宗妇,江家女眷都归她管,也不用看人脸色过活。 未进门前他们母子确实对她都很好,哪料进了府没几日就变了脸。 李佳枚痛苦的靠在床围上,原来那时主动求娶皆是因为他那外室在外有了孩子,迫不得已才急着娶亲。 “孩子哭闹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她们什么都不懂,可大人不一样,大人哭是因为要对日后的人生做出选择,告别习惯的生活才难过。” 她轻轻拍着二姐儿的后背,二姐儿困的瞌眼打了个哈欠,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袖,她看了眼努力撑着不肯睡的二姐,柔声哄道:“困了就睡。” 等听到二姐儿呼吸声平稳,李佳枚才问道:“若是你会如何选?” 陈琬琰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想说合离,又觉得自己的身份在她面前说不太妥当,沉默了一会儿回道:“自己过。” “自己过?”李佳枚有些不解,是离了夫家自己过,还是留在夫家自己过? 她还想再问就见周新月领着大姐儿进了内室,身后的丫鬟端了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碗白粥和几碟小菜。 “你今日一日未进食,先吃些东西垫垫。”周新月让小丫鬟把饭菜放在床头,就让她出去了。 李珩这才从外面走了进来,狭长的丹凤眼意味不明的注视着她。 陈琬琰有些尴尬的别开眼,知晓他是听到了刚才那句自己过。 合美齐心是婚姻,她那句自己过无论是合离还是不离,都是与丈夫离了心,不以夫为尊,违背了古人对婚姻和女人的训诫。 他们教女人夫为尊,要求女人包容自己的妾室他生子女,却不给女人该有的尊重。 李珩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对李佳枚说道:“江家现在一团乱,长姐是如何想的?” 李佳枚心里还乱着,脑子里都是陈琬琰那句自己过,她能自己过吗? 若是自己过该怎样过? 合离又怎样离,家里人会同意吗? 她本想再多问陈琬琰几句的,这会儿人多她只能压下心里的想法,说道:“江家如何说?” 第391章 去母留子 她潜意识里对江家还抱有期待,她从前没有想过合离,现在也不该想。两个孩子年岁还小,若是没了母亲在跟前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 不过是多了个庶长子罢了,她伤心的是夫君防着她的心,将她脸面在地上踩的态度。 “江家明日会派人来府上,江家现在大乱,大姐就在家中多住些日子。” 李珩刚从江家回来没多久,江家此时已经乱成了一团,江家门前的事儿被巡视的监察御史金石茂和郭克检亲眼目睹,怕是要吃弹劾了。 陈琬琰听完眉心微蹙,这两位御史来的这般巧,还有一个是郭姓,怕不是三皇子的算计? 她疑惑的与李珩对视了一眼,但见他轻轻颔首,想来同她所想一样,三皇子这是又要拉江家入局了。 他既然打算与陈家扯上关系,项家与李家中间隔着江家,到底是有些牵强,只要将江家大房拉回他的大船上,与江家大房是姻亲的李家必会引起赵锦锋怀疑猜忌。 如果她所料不差这件事雷声大雨点小,根本闹不起来。郭家会替江家摆平金石茂,让江家大房欠郭家一个人情,至于用什么还,她想应该是郭家最喜欢的手段——联姻。 三皇子的目的就是把与陈家的联系放到明面上。 或许那个金石茂根本就是他的人。 “明天必须让江家给个交代!”陈琬琰忽然起身。 联姻! 联姻的人选是谁?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 郭家与季家的联姻是不可能成的,那与江家联姻的人选很可能是郭美薇! 郭美薇的年纪总不能配江老爷! 李珩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道:“不会是大姐夫,江家也有待嫁的女儿。” 只要郭家还需要李家,就不会在这件事上给他们添堵,李家的秘密何尝不是三皇子所忌惮的呢,不然他不会起了灭族之心。 既然是相互牵制,郭家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越过底线。 陈琬琰松了口气,她倒是忘了不止郭家有女儿,江家也有。 主要是郭家太喜欢用女儿联姻了,竟然还打算给她送个后妈,给她兄长送个妾,都给她整出心理阴影了。 “佳枚你是怎么想的,说出来母亲心里也好有打算。”宣平侯夫人问道。 “我……”李佳枚扯着被子,犹豫不决的说道,“我心里也没主意。” 又见她不住的用眼睛瞥陈琬琰,周新月转头问陈琬琰,“你怎么想的?” “我?”陈琬琰一脸懵逼的看向她,她能怎么想,这时代的世家女子的婚姻由不得自己,这样的事在她们看来并不算太大的事,根本上升不到合离的地步。 也不过是伤心一场闹闹脾气,让娘家为她们在婆家争取一点利益罢了。 “就……怎么对长姐好怎么办啊……”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 家中长辈俱在,轮不到她出头。 她们心中也自有计较,该怎样争取最大的权益,世家夫人心里都是门清。 李珩道:“江大人外室的事还未查明,江家想将事情快速平息下来,应当会先把江夫人送出去一阵子,府中之事暂由江老夫人做主。至于姐夫外室的事,江大人说交由长姐做主。” 周新月冷笑一声,他儿子把人都领进门了还怎么做主,那女人还未进门就先声夺人,除了留下还能如何。 几个人默默无语的坐了会儿,李佳枚喝了药人也有些乏了,愧疚的说道:“今日因为我的事让大家跟着受了累,我没事了,你们快回去歇着。” 周新月怕她想不开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说道:“母亲在这儿陪你。” 李佳枚道:“今日让母亲心伤已是不孝,弟妹说的对为母则刚,就是为了两个姐儿我也不会做傻事的。” “你能想明白这个母亲就放心了,你好生歇着,其他的事儿都不用你操心,将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她们母女二人这边说着话,陈琬琰听到内室门口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便走了过去。 “少夫人,老夫人让奴婢来瞧瞧大小姐。”玲珑低声说道。 陈琬琰挪开身子让她进来,低声问道:“祖母可还有别的交代?” “老夫人请候夫人去她那边走一趟。”玲珑说完对她行了个礼就往床边走去。 周新月刚将李佳枚被子掖好,就见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来了,便知老夫人是要寻她商议李佳枚的事。 李珩跟着陈琬琰出了内室,揉了揉眉心,问道:“若是你当如何?” 被三个人问同样的问题她也是醉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反问道:“说实话?” 李珩点了点头,“自然是要听实话才有此一问。” “天高任鸟飞。”她才不要被关在笼子里跟其他女人相互算计,共用一根小黄瓜。 “孩子呢?” 陈琬琰愣了一下,她没有过孩子,也没有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考虑问题,这个时代即便是合离了孩子也要归男方,这才是女人不肯愿离开夫家的原罪。 她站在李佳枚的角度认真的想了想,想着两个可爱的孩子,又认真的分析了江家目前的情况,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利益,低声道:“去母留子。” 听那个女人说话就不是善茬,留着有害无益。江樊氏离了府,这时候就是李佳枚掌江家部分中馈的最好时机。 那女人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也不会让李佳枚好过,江家的血脉肯定是要留下的,只能借此机会把她送出去。 “要了她的命,那孩子将来会怨恨长姐,姐夫心里也会怨怪。” 李佳枚膝下无子,再同姐夫生分了,若将来无子,那她日后是要指着那外室子过日子的。 陈琬琰汗颜,她可没想过杀人灭口,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送她去和江樊氏作个伴,这样江大公子也能放心。” 江樊氏肯定是早就知晓她儿子那外室了,能三言两语就让江大公子心软,养了这么多年,又育有长子,可见那外室在他心中是有一定分量的。 那女子又已先声夺人,若真要了她的命,李佳枚和江大公子怕是夫妻缘分就此断绝了。只是无论将她送去哪里江大公子都不会放心,只有送到他信任的人身边他才会放心。 江樊氏就是最好的选择。 而她隐瞒认识江老爷的外室,江樊氏必定恼着她,至于会不会像挫磨李佳枚那般挫磨她,就看那外室自己的本事了,反正不会有好日子过就是了。 便是她以后被接回江家,李佳枚已经掌握住了中馈,那外室要在她手下过活,也翻不出天来。 李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陈琬琰处理内宅之事算得上心慈手软,他这般问也是有心试探,但也琢磨出些意思来,她不是手软,她是不想自己手上沾人命。 正所谓手段不狠,地位不稳。 第392章 她想身体健康 这招借刀杀人看似仁慈,可也是钝刀割肉,虽然不能让人瞬时痛快,但也能坐山观虎斗,得个报复的乐趣。 长姐得个贤名对他们李家的女儿来说最好不过,这样的处理显的大度,也不叫人觉得李家人好欺负。 “你倒是想的长远。” 李珩虽不涉内宅的斗争,可也觉得她实在太冷静了,他不过才将江家的事说了出来,她就能想这么多了。 若是江樊氏亲自打杀了江大公子的外室,他们母子二人或许也会因此离了心,也给了大姐和大姐夫重塑关系的机会。 江樊氏这一走或许是再没机会回京都了,那她说的很对,明日必须解决了江家,将管内宅的权利收拢在长姐手中,以防日后江老爷再抬一位平妻出来。 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有底气。 便是日后江樊氏又回到江家,权利不在,她也无法再挫磨李佳枚。 第二日江家老夫人带着江家二房的媳妇来了宣平侯府,陈琬琰作为李家的一份子也被叫到了待客厅旁听。 这是陈琬琰第一次见江风的夫人,看表现的和和气气的,但一双细长的柳叶眼透着几分精明。 江老夫人拉着老夫人的手不住道歉,一个劲儿的往自己身上揽责任,陈琬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江老夫人年事已高又久居内宅不管事,真要怪也怪不到她身上去。 子孙债,自有子孙偿。 江风的夫人眸中倒是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当年同李佳枚议亲的是她的大儿子,偏偏李佳枚看上了大房那个不成器的,这些年李佳枚受的苦她看在眼中,可仍旧是不解气。 昨日江大夫人被夺了管家权,老夫人年纪大了,早已不理事,这管家权终于要落到她身上了。 只要她掌了中馈,李佳枚就得听她的安排,而她想掌家的愿望也得落空。 “老姐姐,出了这等事,都是我没管好这个家,对不住你,对不住佳枚,今日我来就是替佳枚做主的。”江老夫人抹了抹眼睛继续道,“那对母子任佳枚如何处置,我们江家都没意见。” 老夫人神情疲累,想是昨夜一夜未睡好,她问道:“那可是江大郎的庶长子,他舍得?” 江老夫人神情僵了僵,似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她不过是做个样子,难道还真要打发了那孩子不成? “舍不舍得都由不得他,这是他造的孽,合该他担着。” 老夫人道:“既然如此,我老婆就替佳枚做个主,由你们江家把那对母子送回江家祖宅,这辈子都不得再踏入京都。” 江老夫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怔愣一瞬就湿红了眼眶,不让踏入京都这不是把他的仕途都断送了吗? 陈琬琰勾了勾唇角,论手段还是祖母厉害,江家老太太在这演的起劲儿,若真想处置,自个妥善处置完就是给了交代,这般踢给李佳枚,不过是想把人留下来。 江老夫人踌躇道:“这……这哥还小……” 老夫人冷声道:“我家孩子还未进门,他就生了庶长子,母子二人合伙瞒着我们,这是摆明了算计我们李家,这般明目张胆的骗婚,只是将那对母子送走,有那么为难?” 想起这事就来气,自己家疼着宠着长大的姑娘被人骗了婚,还被婆婆挫磨了这么些年,不知给夫君房中添置了多少妾室。 那一家子表面功夫做的倒是好,一直不让妾室有孕,让他李家没话讲,让李家有愧于江家,便是李佳枚受了委屈也没找上门去讨公道。 现在冒出一个这么大的庶长子,她家姑娘这么多年的委屈谁来心疼? 江老夫人自知理亏,但那到底是她唯一的重外孙,既然已经进了府,她是不想再送走的,她也担心这个重外孙同她那素未谋面的外孙一般让人害了。 “老姐姐,他是大郎的种,就是留在府中也得称佳枚一句母亲,日后他无论是否出息这对佳枚和两个姐儿都只有好,若让他终身不进京都,岂不是断了他的前程。” 陈琬琰闻言嗤笑一声,说到底就是不想送人走。 江老夫人目光凌厉的瞥了她一眼,又继续一脸难色的说道:“错都是大郎犯下的,孩子是无辜的。” 老夫人阴沉着脸道:“江老夫人口口声声说随佳枚处置,怎的是我老太婆代替不了佳枚,还是你江家要做那出尔反尔之辈。” 江老夫人的脸色变来变去,她敢说出让李佳枚处置的话,就是拿捏准了她不会把事情做绝了,毕竟还要在江家讨生活,哪里知道今日连她的面都没见到。 江二夫人道:“老夫人言重了,只是这到底是江家的子孙,虽是庶子,到底还占了长。” 陈琬琰冷眼在她身上扫了扫,这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飞刀啊,刀刀扎人胸口。 宣平侯夫人气恼道:“你们江家不给我女儿个公道就罢了,还要让我家佳枚做那筏子,脸皮有几多厚?” 江二夫人清了清嗓子,道:“嫂子,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们这不是来同你们商议么,只是那孩子也是个可怜见的。” 江老夫人跟着道:“佳枚若不愿意见着那孩子,我会将他们母子安置在偏僻的院落,定不叫他们出现在佳枚跟前。” 陈琬琰忍不住惊奇道:“你们这是打算母子俩都不处置了?” 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江二夫人道:“那孩子还小,没有生母在跟前伺候大郎不能安心。” 老夫人闻言气的两眼发黑,差点背过气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哪还听不明白,分明是江家大郎护着那母子。 宣平侯夫人也气的不行,瞪着眼捂着胸口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你们今日来是做什么呢,来通知我们孩子和外室都要留在江家吗?”陈琬琰问道。 江二夫人沉着脸说道:“从前是不知这对母子的存在才让他们流落在外,现在既然她们找上门来,又有大哥外室的母子的惨案,自然不能让她们再生活在外头了。” “江二夫人是不相信我大姐的为人,还是不相信我们李家?” 这事真是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她不想忍也不想退,她想身体健康。 第393章 无子原因 陈琬琰手举至半头高,食指向前勾了勾,彤云立马将一叠纸放在她的手上,她冷声道:“谁害谁还不一定呢。” “这是那外室让人在医馆抓的药,有给江家大公子的,也有给我长姐的。” 玲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纸张,对老夫人说道:“是医馆的药方。” 老夫人急忙道:“快拿来我瞧瞧。” “这药方上头都按的有买卖双方的签名和手印,是做不得假的,至于是管什么病的将府医叫来一问便知。” 陈琬琰话落,彤霞就带着府医就从门外走了进来,老夫人将药方递给玲珑,玲珑接过送至府医手上,府医细细的看过,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药方其中一张是给男人喝的,避……避孕的。”府医硬着头皮说道,这一屋子的女人,让他一个大男人实在难以开口。 “剩下几张都是常见的补药,只是每副都有一味药与其他方子里的相克,若是一起食用就会心烦气躁,胸闷燥热易怒,子嗣难怀。” 府医冷汗淋淋的说完,看向老太太,老太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道:“这就得问问那个外室了,为什么要让江家大公子生不出嫡子。” 江老夫人只觉被浇了一身的冰水,手脚俱凉,她伸出手去接府医手中的药方,她虽不懂药理,但却能辩药方真假。 城中医馆非自家开的药方,出药都很谨慎,为防出事,都会在右下角签上买卖双方的署名加盖手印留存。 这几张药方签的都是同一个人的署名,手印也是同一个。 那几张补方,每张上面都有一味药材被圈了起来,想来就是刚才府医说的相克之药。 陈琬琰冷声问道:“江老夫人还要留着她吗?” “这……这东西真假还待考证。”江老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问道,“大郎的姨娘也不是没有怀孕的,这说明大郎是没有问题的,况且那外室怎么给佳枚送药呢。” “那就得把江大公子的姨娘都绑来问问了,这方子上的药都是经由谁的手,送到的长姐手中,我想这是抵不了赖的。” 恐怕江家大郎都不知道自己喝的是绝子药,他应当也是十分想要个嫡长子,只要有个嫡长子,他就可以和后院其他女人愉快的生孩子了。 所以每次和李佳枚同房都会喝上一碗,在嫡长子出生前不能和妾室生孩子,他肯定是不会喝的。 自从上回张御医说过李佳枚补的太过,她就觉得十分奇怪,前几日去江家送年礼,她细细的问了李佳枚用过的药方,她竟然不知道都是什么药。 只说是府中有过孕的姨娘用的助孕补药,都是抓好给她送来的,她找郎中辩过,都是常用的补方。 李佳枚顺口提了一嘴江大公子也在吃药,这才让她觉得不对劲儿,问李佳枚是什么药,想求一包研究,她只红着脸说是助孕的补药,都是他在自己院里熬了喝,她也没见过药。 她又问李佳枚要了几副她没吃完的药,彤云和彤霞带着药将京都的医馆都查了个遍,也未查出与送药的几个姨娘有关的记录。 要不是昨天那个外室出来闹,她还查不出这其中缘由。 那人也是好算计,借了那么多的手,才把这几副药都送到李佳枚的手里。 宣平侯夫人怔愣的看着她,久久没能回神,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闺女不是不能怀孕,而是被人设计的不能有孕? “那府里姨娘为何要害佳枚?”宣平侯夫人喃喃的问道。 “无子。” 李佳枚没有育出嫡长子,她们就也不能生孩子,便是有了孩子也不能留下来,久而久之能不恨嘛。 她们同仇敌忾,有人给她们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只是送个补药给李佳枚就能让她怀不了孕,何乐而不为呢。 主母三年无子她们就能生育,若是生下男孩,就是长子。可她们哪里知道给她们出点子的人,已经孕育了长子呢。 那外室可不管妾室有没有孩子,她针对的从来都是李佳枚,只要李佳枚无子,她的儿子就是江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没有嫡子,她的儿子最长。 这才是李佳枚生下小女儿之后,再也无所出的原因,有人不想让她有孩子,她喝的又是真补药,便是查也查不出问题。 “你怎么不早说……”宣平侯夫人道。 “我也是方才来的路上才知道的。”她倒是没说假话,她快到待客厅才碰到匆匆回府的彤云。 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经历的事儿多,痛心疾首的说道:“这妇人好歹毒的心肠,你们二位还是先回,若是江家不能给佳枚个交代,我们便到京兆尹那里分说分说,我李家的姑娘就是回了娘家,也没人敢说什么,我李家也养的起。” 宣平侯夫人想哭,又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她没想过婆婆会愿意让李佳枚和离,今日听到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了,她自认为家中小妾也不少,但一个个都是规规矩矩的,她也很少为难她们。 李佳枚后院的姨娘在她看来还算安分,虽有怀孕,也都没有生育,也没有太过作妖,谁知道都是存了害人的心思。 江老夫人一脸茫然的捏着药方,她虽久不管事,但内宅的龌龊之事也没少经手,李佳枚这两三年确实脾气变的很暴躁,这阵子倒是慢慢变好了。 陈琬琰见她不说话,拨弄着腰间的玉契,淡淡道:“这位小公子若是有位牢底坐穿的娘,怕是也没了前途。” 江老夫人冷冷的瞪着她,若真把那外室送进刑狱,李佳枚不肯将他收在名下,他日后婚娶前程皆要被生母所累。 她寒着脸问道:“郡主说该如何?”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回视着她,说道:“我夫家姓李,纵是再没分寸,也知江家内宅之事轮不到我做主。” 江二夫人道:“这事儿还是应该听听佳枚的想法,毕竟她是当事人,又受了委屈。” 宣平侯夫人恨声道:“我儿还病着,怕是不能劳心伤神,补药这件事还希望江家查明真相后,给我李家一个交代。” 李老夫人沉着脸,江家想把球踢给李佳枚,无非就是因为不管从前江家如何对李佳枚,李家从没给她做过主,还真当他们李家是好拿捏的? 她看了眼江家二夫人,冷哼一声,真当自己是黄雀了? “三日之后江家若是不能给我李家一个满意的结果,我老婆子亲自将那外室和害佳枚的姨娘送到京兆府。” 老夫人说罢看了眼江老夫人,直白的说道,“老妹妹,我们都年岁大了,后宅总要让孩子们学着管的,佳枚若是能替你分担,你也莫要让她闲着,多提点提点。” 江二夫人神色一凛,这是要让李佳枚分权? 第394章 各人有个命,姻缘天注定 江二夫人还没打好腹稿,就听江老夫人叹了口气,“此事若查明是她们联手害大郎和佳枚,我绝不会姑息。” 毕竟这事儿害的不止李佳枚,还危害到了江家长房的子孙兴旺,她就算再心疼孙子也不会做那糊涂人。 知道李家老夫人肯放李佳枚回江家,她也松了一口气,李家攀上了陈家这棵大树,与他们做姻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还有她儿子的交代,不能与李家断了亲。 “我年事已高,管家之事心力不足,就等佳枚回来帮我呢。” 陈琬琰一瞬不瞬的盯着江二夫人,见她眸中的春风化作寒冰轻轻的笑了笑。 江二夫人不悦道:“郡主笑什么?” “李二夫人觉不觉得,这事儿是打算盘的被算盘珠子打了手。” 江二夫人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就见她笑弯了眼,声音清脆好听,声带可惜的说道:“不该肖想的就不要多想,强求伤人害己,可惜那外室不懂。” 这不就是影射她肖想管家权吗? 江二夫人愠怒的瞪了她一眼,只当没听懂,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各人有个命,姻缘天注定,不是每个人都有郡主的好命。” 陈琬琰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中话,笑了笑,也不恼她的嘲讽,她与李佳枚的经历确实相似。而她能在李家蹦哒,让皇帝容忍,确实是因为她命好,有个好爹。 她一本正经的说道:“皇家胸纳四海,圣上开明,皇后娘娘心慈,太子殿下大度,才有了我的今日。二夫人如今有孝顺的儿媳,往事也该放下了。” 李佳枚坐在待客厅的隔间听着陈琬琰的话,拿帕子擦了擦眼泪,这些年二夫人没少往她心上扎刀子,是她做错了事,她能做的就是默默的承受。 江二夫人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自然的就接了她的讥讽,还在这么多人面前点破了她的心事。 陈琬琰既然搬出了皇家做比喻,她自然不敢不尊。 江老夫人同江二夫人也没在宣平侯府多待,回了江家就把江大公子的外室和妾室通通都叫到了一起。 那外室起先还狡辩,可是证据摆在她的面前,由不得她耍赖。 江兆鸿看着药方右下角的署名,恨恨的瞪着那外室,红着眼吼道:“我买丫鬟伺候你,不是叫你指使她害我的!” 这么多年云娘第一次见他发火,原本温文尔雅的脸上怒火燃烧,赤红的双目像是要射出火花,愤怒的脸扭曲的像一只发了狂的狮子,声音沉如滚雷落在她的身上。 她身边跪着的其他姨娘早就泣不成声,有些承受不住刑罚的已经招认。若不是他还心中还有一丝怜爱,抱着一点点她是被冤枉的希望,她早就同那些姨娘一般被打的皮开肉绽了。 云娘想狡辩,可是那些证据还有姨娘的指认让她辩无可辩,她现在无比的后悔听从了江老爷外室的蛊惑,冲动的闯进江家。 “鸿哥儿,她是你的人,你说该如何处置?”江老夫人问道。 先前江兆鸿不愿意将人送走,她才想踢给李佳枚处理,她只要还打算与鸿哥过日子,就会留着她们母子,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儿,这外室是留不得了。 “打五十板子,送到庄子上让人好生看管着。”江兆鸿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抱着他腿哭个不止的云娘,痛心疾首道,“我自问待你不薄,处处替你谋算,你却如此费尽心机的害我。” “鸿郎,你不能这么对我,大哥儿不能没有娘亲呀,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就原谅我这一回罢!”云娘痛哭流泪,如一朵被雨浇湿的小白花,楚楚动人。 江兆鸿刚有些心软,江老夫人跟前的掌事嬷嬷就带了府医过来给他诊脉,府医只道他用药伤了身,虽未伤及根本仍需养着,怒气横生下便毫不留情的让人将云娘拖了出去。 他脸色很不好,没有伤及根本的原因是什么他十分清楚,他同李佳枚同房的次数本就不多,那药也没喝下去多少,若是他同李佳枚夫妻和谐,他不敢想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子嗣。 他待云娘的感情是不同的,即使知道她存心害他,听闻她的哭嚎声,他心里仍是痛大过于伤心。 “鸿郎,我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爱你呀,你忘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了吗?”板子打在云娘身上,她闷哼出声,但凡还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放弃挽回江兆鸿。 爱吗?也许曾经有过。可他现在看到的尽是算计,至少是从三年前就开始的算计。 江兆鸿闭眸,他说过的话他没忘,不然也不会对她七年都没变过,他曾许诺过只要有了嫡长子就接她进府。 脑海里是他和云娘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年少第一回去青楼便遇上了云娘,她还未接过客,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变卖了私产替她赎了身,这些年又陆陆续续给她置办了不少产业。 云娘出身不好,为了让她早日进门,他不惜抢了二房看中的李佳枚,他从前也识得李佳枚,又多次听二弟夸过她性子温和。当时他就想若是娶了她,她一定不会为难云娘,说不定还会帮着她劝说爹娘接云娘进门。 他不肯同李佳枚举案齐眉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为了让云娘进门,用花言巧语骗了她,每当看到她就觉得愧疚。后来她怀孕了,他多希望是个男孩,这样就能提出接云娘入府,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姐儿。 又过了两年,他们的第二个孩子也在他的期待中降生,竟然又是个女孩。不能接云娘进府的怒气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她,他失言于云娘,让她一等再等,等的全是失望。 李佳枚一直认为自己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对她心生不满,因为她也不喜欢那两个孩子,所以才会吃那么多补药,想生个男孩。 他虽表面上不肯对两个姐儿亲近,但那两个姐儿也是他的孩子,尽管是女孩,也是在他万分期待之下降生的,他也是喜欢的,只是强行克制罢了。 外面的哭喊呼救声逐渐变弱,他知道这五十板子打下去即使云娘不死,也只剩一口撑到庄子上的气了。 他睁开眼,望着这一屋子的妾室,忽然很想李佳枚。 第395章 成长的代价 除却这三年她的性格忽变,她是很贤惠体贴的。无论自己纳多少姨娘她都替她张罗,便是看中了她房里伺候的丫鬟她也给了他,从不抱怨。 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那些姨娘,要了她们只不过想报复李佳枚,因为她连生二女,让云娘伤心失望,绝食哭泣。 这万花丛里的花红柳绿各个都心怀算计,放眼望去就只有李佳枚真心对他。 屋外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他也不知是自己心跟着云娘死了,还是从今往后只想同李佳枚做一对恩爱夫妻。 他为了一个算计他的女人这般的伤害她,不知她还是否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想到这里只觉得看着这群女人厌烦的紧。 “这些女人都打发庄子去。”他疲惫的说道。 这些年他的荒唐,让李佳枚吃了不少的苦,日后他会学着做一个有担当的好丈夫。 成长就是这样,一念之间。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江兆鸿这一瞬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今天以前他还是那个优柔的少年郎,今天以后他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她问道:“那孩子你打算如何安置?” 江兆鸿不答反问:“李家如何说?” 江老夫人将李老夫人的意思说了,他垂眸沉思良久,道:“就按李老夫人的意思办,寻个靠得住的嬷嬷伺候着,别将性子养坏了。” 江老夫人感叹他的变化之大,心中虽有不舍,但也知将孩子送走是最好的选择,先送走让李家人消消气,毕竟日后在官场还要相互照应,也不好将两家的关系闹的太僵。 要真别着劲儿,那孩子将来说不定真就没了前程。 她说道:“等你有了嫡子,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接回便是了。” 若是他早些想开不护着那云娘,今日李家人态度也不会这般强硬,那孩子也不会失了母。 江兆鸿愣了愣,说道:“这事就让佳枚做主,是我对不起她,若是她心里过不去,就让他留在抚州。” 江老夫人也没想到他有这般决心,只觉得欣慰不已,因是长房独子太过娇惯,糊里糊涂的行事荒诞,却不是个坏心眼的,他耳根子软,心里也是有情有义的。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妻妾有别,不单单是仪式上的差别。就是因为男人宠妾灭妻,才会让宠妾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害人害己。” “佳枚是你三媒六聘娶进门的,同裘同穴,你后院的女人都不能越过她去,这是你该对她的尊重,否则让她如何管束妾室奴仆。” 江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说着,从前她不管事儿,是因为她既然将管家权交给了儿媳妇,就不会再插手让她有意见。李佳枚又是个能忍的,从来不多嘴抱怨,李家都不管,她也就懒得多那些事。 可今日,她必须要将这些道理说给江兆鸿,让他牢牢的记住,宠妾灭妻就是祸源。 人心都是贪的,只要看到一丁点上头的光亮,就会试图去窃取。 第二日江兆鸿亲自登门去给李佳枚赔罪,见到她憔悴的模样,心里千回百转,又在李家陪她住了二日,等她养好身子才将人接回了江家。 李老夫人这几日也被折腾的够呛,整个人也瘦了一圈,每每想起李佳枚都忍不住的自责,不该放任那孩子在江家不管。 陈琬琰见她心里的疙瘩解不开,笑道:“我可瞧着大姐夫缠大姐缠的紧,听说他院里的妾室都散了,想着我那不知在何处的小外甥也快该寻着家门了。” 李老夫人这才展了颜,轻点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小皮猴,长姐的笑话都敢说。” 陈琬琰努了努嘴,“祖母要是再只念着长姐,家里的姐妹们可都该说您偏心啦!” “谁敢说我老太太偏心,我看是你这皮猴酸橘子吃多了。”李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推了推手边剥开尝了一口的酸橘子,宣平侯夫人被她这孩子气的动作逗笑了,这两日江兆鸿的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是真的同以前不同的。 听说人也是他亲自处置的,希望日后李佳枚的日子能越来越好,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否极泰来了。 过了破五,陈琬琰才有了一点自己的时间,初六就要开朝各府的走动便少了,女眷也忙碌了起来。 果然如她所料江家的事情不了了之,江樊氏因手上沾了人命,以照顾孙子为借口与江兆鸿的外室子一起被送回了抚州,也算全了她的面子。 云娘的丫鬟被重新发卖,至于江老爷的外室和那个女儿,与云娘一起被送到了庄子上,云娘送到庄子的第三日便咽了气。吓的那个外室也大病了一场,从此和女儿老老实实的呆在庄子上,再也不敢出来作怪了。 初六铺子就要全部开业,她很是忙碌了一阵,等刘善瑶找上门来,她才恍惚记起今日就是正月十五了。 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连去见赵敬淮都的机会都没有,若不是刘善瑶今日叫她去看灯会,她怕是要早早的歇着了。 刘善瑶乐呵呵的说道:“今儿个没宵禁,叫上你家夫君去猜灯谜呀。” 陈琬琰笑道:“听闻郑家去你家提亲了?” 刘善瑶闻言脸微微泛红,别别扭扭的说道:“我……我还没答应他呢。” 陈琬琰哈哈大笑,打趣道:“我可是听说刘大人对郑公子满意的很呢。” “你……你别取笑我了!”刘善瑶想起郑清之就气,他对她父亲说的那都是什么话! 说什么她是他自己相中的!非她不娶!都不知道羞的!还说什么日后会好生照顾她,不叫她受委屈! 陈琬琰憋住笑,说道:“他人挺不错的,他看着冷静自持,若不是真的心悦你是不会求娶的。” 刘善瑶点点头,道:“从前宴会上也见过他几回,他都是冷冷的,也没见对哪个女孩子特别热情过。” 这倒像是郑清之的作风,那日从他冷静的看着刘善瑶和郭美薇落水便知,他不是会自找麻烦的人,所以他求娶刘善瑶,定是心里有了她。 “季家如何说了?” 第396章 琉璃灯 “宫宴之后便没再联系过了,郑家来求亲之前便与他家退了亲。” 刘善瑶提到宫宴,想起陈琬琰那日跳的舞还有些回味无穷,“那日看你跳舞我都呆住了。” 陈琬琰莞尔,她前世学习不好,就会蹦蹦跳跳,吹拉弹唱,还学艺不精。舞蹈经过了中外融合,自然是有些新奇的。季婉儿的舞蹈更多的是柔,与其他人拼的就是以柔为主的技巧。 而她是刚中带柔,柔中含媚,若是人人跳的都差不多,也不会有震撼人的效果了。 二人又聊了会儿,夜幕初降便收拾了东西,与李珩李泽兄弟俩一起出了府。元宵灯本就图个热闹,公子小姐成群的一起,也少有人戴帷帽。 刘善瑶带着她去了和郑清之约好的茶楼,郑清之兄妹和张家兄妹已经等着了,张若晴见着陈琬琰依旧是没有好脸色,倒是张策和郑凝雪之间瞧着有些不一般。 她挑了挑眉,看来是好事将近了。 张策被她揶揄的神情弄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既然都来了,就走。” 说着便率先走了出去。 陈琬琰是第一次逛花灯节,自然还是有些小兴奋的,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李珩怕她被人挤着不着痕迹的护在她身后。 刘善瑶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停在一处卦摊前,对着算卦的道人问道:“大师今年可否替我算一卦?” 那道人摇摇头,道:“姑娘满面红光好事将近,不用算。” 刘善瑶失望问道:“大师还在等有缘人?” 道人不答,看向陈琬琰,拿出签桶,道:“可要抽一支。” 陈琬琰摇摇头,“我没有要算的。” 她说完便要走,却听那人说道:“本道已有二十七年未在望日开过卦,姑娘可知为何?” 陈琬琰听到二十七年身子僵了僵,回头看向他,就见他取了一只泛着淡淡的光华的琥珀琉璃灯出来,她豁然瞪大了双目,那盏灯与她在水月庵点的长生灯一样,只是这个更为小巧精致。 刘善瑶无语道:“你这老道又拿这盏灯诱惑人。” 陈琬琰抚摸着手腕上的琉璃串,只觉得微微发烫,她吞了下口水,心脏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这盏灯与她手上的珠串有渊源。 “抽吗?”老道问道。 她犹豫的看着那盏琉璃灯,最后仍是摇了摇头,“天机不可观。” 慧能大师若不是观了天机也不会突然圆寂,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结,她并不想再害人。 老道笑的高深莫测,“万事皆因缘起,老道在此等了二十七年,就为这一卦。” 他说着晃动手里的签桶,“抽。” 刘善瑶急促道:“琰儿,这老道给你解了卦,那灯就是你的了,赶紧抽呀。” 她每年灯会都要先来老道这里问一回给不给她解卦,这灯会上的花灯她从小猜到大,什么样的都带走过,唯有这盏琉璃灯,从未有人带走过。 老道年年都在等有缘人,她还以为今年也没人能拿走那盏琉璃灯呢。 陈琬琰耐不住她的催促随手抽了一支,老道看着那支红头签笑眯了眼,轮回启,万物生,兴盛之相。 老道忽然跪地对她行了个大礼,陈琬琰想避开,却怎么也移不动步,生生受了他这一拜。 “这一拜,求天饶恕私窥玄机之罪,请签主赐水替老道化厄。” 陈琬琰虽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以为这是他解签的习惯,用手指在他桌案上的水碗里沾了一下,手指微弹那水滴便入了他的眉心。 然后他在刘善瑶吃惊的目光中,将琉璃灯递到陈琬琰面前。 “缘份求之不易,天命亦难违,姑娘何故压抑自己的本心,该忠于身体本能的反应才是。” 陈琬琰蓦然想起,她总是对赵瑾瑜的身体无比的渴望,拿琉璃灯的手紧了紧,觉得这盏灯闪着的光与赵瑾瑜身上的金光莫名的相似。 “男盛女兴,两相结合,融在一起才生水,水解厄除,才能兴盛。” 陈琬琰脸色泛红,这老道的意思她听明白了,就是鼓励自己去上赵瑾瑜嘛。 她倒是不介意,就是赵瑾瑜不肯。 老道见她这般反应就知她心中了然,他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点拨她同对的人相结合,不被道德所拘泥。此时观她已沾染了龙气神智稳定,便知这里回归了正常的轨迹。 “一盏灯落一盏回,牵牵念念归各位。”水月庵的长生灯已毁,灯的主人已回归故里,他是特意为她送功德灯而来。 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她戴琉璃手串的手腕,那姻缘手串是出自他的手,颗颗琉璃皆由灯芯而生,为的就是让他们二人相互羁绊,当她手中那盏琉璃灯初显华光,他便知手串等到了它的有缘人。 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了,他将东西收好,在陈琬琰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施施然离开了。 刘善瑶从震惊中回过神,她从没见过卦师解卦前还要行大礼的,不过各人有各人的行事风格,那道士本就奇怪,她也没在意那么多。 她羡慕的看着那盏琉璃灯,伸手摸了摸,“真好看。” 郑清之见她一副喜爱艳羡的模样轻笑道:“有甚可羡慕的,待会见着你喜欢的,我都为你赢来。” 刘善瑶睨了他一眼,红着脸低低的‘嗯’了声。 陈琬琰将灯递给彤霞让她送到郡主府,李珩见她有些心绪不宁,低声问道:“怎么了?” 她不知该如何说,她为原主点过一盏同样的长生灯,可那盏灯随着水月庵的大火已经消失了,如今这个琉璃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低头拉开衣袖露出手腕上的琉璃珠串,这手串从她看到那盏灯时就在发热,此时更是发出了淡淡的金光。手串头珠里面更是显现出了那盏琉璃灯的样子,隐约还有一个金色的兴字绕着灯转。 李珩也看了那手串一眼,问道:“喜欢琉璃?” 陈琬琰见他神色如常,不觉得有些诧异,刚要寻问他是否看到了手串的变化,就听张若晴不满的嚷嚷道:“你们小夫妻在后面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快跟来。” 李珩将她的手腕遮住,牵着她的手说道:“看到喜欢的灯跟我说,我替你赢来。” 第397章 猜灯谜 陈琬琰笑着点了点头,走到李泽和张若晴面前的花灯摊子,张若晴吵着要那盏色泽鲜艳的孔雀灯,张策不善文,纠结的看着灯上的谜题。 “三哥哥你行不行呀,你看表哥已经把最漂亮的玉兔灯赢走了!”张若晴着急的催促道。 张策无奈的翻个白眼,明显是猜不出,他委婉的说道:“你要不换个?” 陈琬琰见他窘迫,哈哈笑了起来,引来了张策一记不满的白眼才收了笑,巡视了一圈,她对李泽说道:“泽哥儿且解上一解。” 李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念了遍题面,“有风不动无风动,不动无风动有风。请问店家,说的可是扇子?” 店家乐呵呵的将孔雀灯摘下来递给他,赞道:“公子好文采,谜底正是扇子。” 陈琬琰乐了,这店家出的谜题倒是有趣,孔雀开了屏尾似扇,他便以扇做谜题,倒是有心。 她指着一盏猫咪造型的灯说道:“那个好。” 摊主郎声念道:“坐也是卧,站也是卧,走也是卧,卧也是卧。” 李珩沉吟片刻,笑道:“鱼。” 陈琬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店家着实有趣的紧,猫对鱼。 摊主将憨态可掬的猫咪灯取了递给她,陈琬琰乐呵呵的接过,随手在他的灯架桌上放了十两银子,对他道:“您这灯谜出的有趣,花灯模样也做的好。” 摊主见她衣着朴素出手大方,对她拱手道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还送了她几盏河灯。 彤云拿着摊主送的河灯,小声念叨着,“这只小狗灯给丹云留着。” 陈琬琰今日放了丹云假,这会儿她定是和孙涪一起逛灯会的,哪有空放彤云手上的花灯。 李泽捧了一盏中规中矩的兔子灯悄悄递给了丹霞,丹霞心中微动想拒绝,他已经转身离去了。 她捧着那盏兔子灯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追了上去。 张若晴爱不释手的捧着那盏孔雀灯,时不时的瞟一眼李泽。李泽对她不远不近,甚至没多看一眼,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不可能嫁庶子的。 “太……”张若晴大喊一声,冲赵瑾瑜使劲挥挥,随手将手中的孔雀灯递给丫鬟,就跑了过去。 因着她这半嗓子,陈琬琰也看到了和季家兄妹一起,站在桥上的赵瑾瑜,她心中了然,不动声色的跟了过去。 李珩却道:“要不要先去放河灯?” 陈琬琰看了看手中的猫咪灯,又看了眼岸边挤满的行人,朝廷为了今日特意派了人将河破了冰,然而河灯仍是不能顺流而下。 就像她手里这灯谜里的鱼,即便放入水中也到不了想去的远方,终是要被困在这一方天地。 “好。” 李珩带着她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岸边有官府放置的铁桶,里面燃着蜡烛,李珩替她点了河灯,她将灯放入水中,那灯很快就同其他灯一样被冰块挡住了去路,与那些灯挤在了一处。 赵瑾瑜冷眼看着她同李珩一起放花灯,又见她瞧着堵着的大片花灯面色似有惆怅,摸了摸手腕上发热的琉璃手串,这手串方才莫名其妙开始发热,甚至还起了变化,头珠里隐约出现了一盏灯,还有一个金色的盛字。 他不过是站在桥头稍有些出神,就撞上了季家兄妹。 季婉儿羡慕的说道:“他们夫妇二人感情真好,李家公子俊美,二人走在一起倒是十分登对,难怪陈二小姐非李公子不嫁。” 赵瑾瑜心中涩然,见她那盏河灯被堵在河道上,心里莫名的爽快,命定走不远的东西,求来了也会停滞不前。 他用余光扫了眼季婉儿,语气酸酸的冷声道:“孤同她站一起也是玉人一双。” 季婉儿眼药没上成反倒是落了个不痛快,捏着帕子的手使劲扯了几下,才施展了一个自认为不尴尬的笑,“是婉儿失言了,李家公子如何比的上殿下风华绝代,是她错把秀木当樗栎,有眼不识美玉。” “听你这意思孤看起来像那无用之材的樗栎?”赵瑾瑜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一丝情绪,他看着向这边走的陈琬琰,目光落在他们二人交握的手上,稍作停留便看向了别处。 季东弦制止了还要说话的季婉儿,也不知道她抽的什么风非要和陈琬琰过不去,宫宴上闯祸还不够,还要在太子面前碎嘴,平日里的端庄大气也全然不顾了。 他看不出赵瑾瑜心中所想,但却能明显感受到他心里的不快,季婉儿太没眼色了些,非要往他心窝子里戳刀子。 她那话不是明摆着说太子不如李珩,陈琬琰才弃了他嫁了李珩吗?十五六年的婚约毁于朝夕,他心中如何会没有芥蒂,便是他现在见了刘善瑶也觉得十分不自在。 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解释。 “舍妹绝无此意,还望殿下勿怪。” 季婉儿却白了脸,她方才以为自己话说的圆滑挑不出错处,哪成想赵瑾瑜的关注点与她话题的重心没在一处。 赵瑾瑜与她话不投机半句话也不想多说,她又是个女孩子同她计较有失身份。他今日就是来同陈琬琰偶遇的,活了十六年他也是头一次出来逛花灯会。 梁欢和沈括带着沈玥,还有沈府梁府的一群公子小姐去了河边放花灯,他便站在高处寻她,远远的就看见她和李珩有说有笑的往河边来了。 二人举止亲昵,李珩时不时的将她护在怀中,生怕有人冲撞了她。 眼疼。 “殿下!”张若晴在赵瑾瑜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对他行了个礼,脆声道,“往年都未在灯会上遇见过殿下,这是您头一回出来逛花灯会。” 赵瑾瑜淡淡的‘嗯’了一句,往年他都是在宫里陪母后一起过的,去年这个时候他被囚禁在东宫,母亲在水月庵,今年是他头一回在上元节出宫。 两队人都站在拱桥上,就显的有些挤了,赵瑾瑜左侧站着季婉儿,右侧站着张若晴,陈琬琰只站在最外围的地方对赵瑾瑜行了个礼。 季东弦见到刘善瑶颇有些怅然,倒是刘善瑶大大方方的同郑清之站在一起,仿似毫不在意。 张若晴围着赵瑾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李泽指着远处,轻声问道:“那可是长姐和姐夫?” 第398章 缘来缘去 陈琬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是李佳枚和江兆鸿,他们二人带着两个孩子,看起来感情恢复的挺不错的。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时代的女性要的真简单。 她侧目去看赵瑾瑜,知道这都是他的功劳,赵瑾瑜感受到她的目光,冷淡的与她对视一眼便撇开了。 站那么远有什么好看? 也不知道站过来一些。 等沈括他们一行人回来,直接将桥堵了个水泄不通,丫鬟侍卫皆站在桥下,倒是给过路的百姓们造成了不便。 陈琬琰道:“我还想去逛逛,就先行告退了。” 刘善瑶笑嘻嘻的说道:“琰儿等等我,我也想让你弹个水珠子替我解解厄。” 陈琬琰:“……” 她说完就从丫鬟那里拿了个巴掌大的罐子,陈琬琰瞧着那罐子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两眼,刘善瑶红着脸道:“是郑郎送的香吻糖。” 郑清之脸色微红,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对笑的一脸不怀好意陈琬琰拱拱手,希望她能在言语上放过他。 刘善瑶打开糖罐子,里面是她放河灯时灌的河水,用手掌托着送至陈琬琰面前,道:“快,弹我一下。” 陈琬琰无语的看着她,见她一副认真的模样,想到季东弦,想是她要当着郑清之的面同他做个了断,省的日后成为横在二人之间的矛盾。 她将在这里遇见季东弦当作了厄,解厄,解了无分之缘。 她伸手沾了下,刘善瑶立马蹲下半个身子,那样子倒是虔诚的很,郑清之见她这番模样心中微动,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缘来缘去,得之失之,浮生如是,佳偶天成。” 陈琬琰伸手一弹,那水珠便入了她的眉心。 张若晴方才只顾着东张西望,并不知那老道的事,见她俩神神叨叨的,问道:“你二人在做什么?” 刘善瑶摸了摸眉心的冰凉,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从此没有季东弦,只有郑清之。 郑清之只觉得手背一热,反手就握住了那只柔荑。 张若晴被刘善瑶和郑清之秀一脸恩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赵瑾瑜说道:“殿下陪我去放河灯好不好,我的河灯还未放。” 赵瑾瑜并不应承她,她也不觉得怎样,拉着张策和郑凝雪便下了桥。 李泽笑着对陈琬琰道:“大嫂也抬抬手给我解个厄可好?” 陈琬琰见他神色坦然,虽然对他们这般闭眼寻寄托有些无语,也只能应了,“自然是好。” 李泽在陈琬琰惊讶的目光中,从袖中摸出一个亲吻糖的小罐子,里面早已盛了水,她失笑道:“有备而来?” 李泽轻笑颔首,他并不认为那个道人是糊弄之言,单看他不为刘善瑶占卦,只等着陈琬琰抽签就知他有些道行,重要的是他确实年年都在这里,从未听说有人从他手里接过灯。 江家之事他不敢说是陈琬琰做的,但确实是她掏出证据化解的,从他看到李佳枚和江兆鸿那一刻就想好了要求她一滴水。 陈琬琰沾了水,绞尽脑汁想了一句祝他心想事成的诗句,说道:“苦学酬身世,佳名播帝畿。” 李泽一直被自己的庶子的身份困在笼中,希望他未来能用经年所学开疆拓土,彻底脱离这份桎梏。 她弹了水在他眉心,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很好,比你想象的还好。” 张若晴在桥下见她给刘善瑶和李泽弹了水,也非要给她弹一下,她声音很大,一下子引起了桥下放花灯的游人注意,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就是这位小娘子接了老道士的琉璃灯,还受了老道士的大礼。” “我也看到了,那老道士还求了小娘子一滴解厄水。” 桥下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人,有人喊道:“求小娘子赐水。” 陈琬琰:“……” “求小娘子赐水!” “求小娘子赐水!” 陈琬琰看着越来越失控的场面,有些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赵瑾瑜,赵瑾瑜眸中似有疑惑,动了动手隐藏在暗处的侍卫便将桥团团围住了,以防有人冲上来冲撞她。 张若晴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跪拜,一时有点吓傻了,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什……什么情况?” 桥上的众人也被这场面震在原地,陈琬琰只觉得自己腿都是抖的,毕竟没有见惯这么大的场面。 很快就有人侍卫提来了一个陶罐,送到了赵瑾瑜面前。 赵瑾瑜冲她勾勾手,柔声道:“来。” 陈琬琰愣愣的从桥尾走到桥中心与他并肩而立,赵瑾瑜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左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安抚道:“别怕。” 陈琬琰呆呆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这周围至少有几百的侍卫,看着那罐水,好奇的伸手沾了一下,竟然是温的。 “撒河里,我就带你走。”赵瑾瑜低声道。 她并没有将水泼下,而是抬手将手指上的水滴弹入河中,郑重的祝福道:“愿山河无恙,共享盛世华章。”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弹一滴水并没有什么卵用,被百姓这一跪,她竟然有了些奇怪的责任感。 仿佛他们日子过的好了,才不枉他们这般信任一拜。 陈琬琰迷迷糊糊的被赵瑾瑜带着下了桥,被一群侍卫护着往人少的地方走去,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河灯动了!” 她忍不住回头想去找找自己那盏猫咪灯,却听赵瑾瑜语气淡淡的说道:“你那盏灯早沉了。” 陈琬琰:“……” 她好想问一句,他怎么知道。 就听他冷漠无情的说道:“我打沉的。” 背后是百姓齐呼的,“愿山河无恙,共享盛世华章。” 前路是未知的人生。 赵瑾瑜一行人站在河对岸的茶楼,等着百姓散去,陈琬琰临窗看着水里漂过一盏盏的河灯,只觉得有些奇怪,她问道:“殿下往河里倒热水啦?” 不然为啥那堵着河道的冰忽然就往下流走了,凝聚在一起的河灯也顺流而去。 第399章 这货是脑残 赵瑾瑜无语的站在窗前,他也不知那河为何突然通了。 他低声问道:“你那手串可有甚变化?” 陈琬琰颔首将琉璃手串在他面前露了一下,赵瑾瑜瞥了一眼,问道:“老道士给你的那盏琉璃灯呢?” “彤霞送去郡主府了。” “殿下的手串?” 赵瑾瑜轻轻点了点头,屋中人多二人略谈了几句便回了各自的位置。 张若晴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捧了水到陈琬琰面前,道:“你还没给我弹呢!” 陈琬琰:“……” 她当这水什么点石成金的玉露吗?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大声吆喝能惹出这么大乱子吗?她要是胆子再小点,能给她当场吓去世了。 张策心有余悸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可别闹了,捅出这么大漏子,若不是遇见了殿下,我们今夜就难脱身了。” 今日街上人多,他们带那几个护卫根本脱不了困。 李珩拍拍陈琬琰的头,轻声问道:“吓坏了?” 陈琬琰颔首,她真的是快被吓死了,她是见过多人跪拜,可拜的人不是她啊!今天切身体验了一把,到现在腿都是抖的。 季婉儿娇笑道:“李夫人好生厉害,宫宴那日百官朝拜,今日万民齐拜,我还从没见这么壮观的场面,也是沾你的光开了眼。” “婉儿姑娘说笑了,百官拜的是陛下,百姓拜的是生活富庶的信仰,让你开了眼说明是你见识少,没有什么可炫耀的。” 这季婉儿这话要是传扬出去她成什么人了,百官跪君跪天地父母,怎么可能会跪她一个郡主,这话可是对帝王的大不敬。 万民齐拜这话她可不敢应,指不定哪天死对头就借题发挥,给她安个蛊惑民心的帽子,帝王发怒摘了她的头做酒杯。 幸好她机智,刚才说了那么一句祝愿祖国好的话。 张若晴蹙了蹙眉道:“婉儿是夸你,你怎么老是喜欢噎人,难道你还对殿下念念不忘?怪不得要在宫宴上出风头,害的婉儿姐姐没能求到赐婚的圣旨。” 陈琬琰:“……” 郑清之轻咳一声,刘善瑶道:“我看外头的人散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就不在这里打扰殿下了。” 陈琬琰对她感激的笑了笑,她在桥上就想走了,她也不想呆着这里打搅赵瑾瑜和季婉儿培养感情。 这里很多人都是那日在春风楼的当事人,那些人都知晓她曾同张若晴在屏风后面争赵瑾瑜。今日这么多人在,她就是自己不要脸,也得顾及着李家人的脸面。 张若晴却不满的说道:“我不走,要走你们走好了。” 陈琬琰和刘善瑶对视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的起身朝门口走去。 张若晴却跑过来挡在二人面前,气呼呼的说道:“你们也不准走。” 赵瑾瑜揉了揉眉心,这就是他不喜欢女人的原因,吵闹的很。 “你不是不承认抢太子殿下吗,你今天就当着你夫君和殿下的面说清楚,是不是非李大公子不嫁!”张若晴大声道。 陈琬琰身子僵的厉害,她深呼吸了两下,暗暗告诉自己不生气,这货是脑残! “住口!”张策低声呵斥。 李珩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走。” 张若晴却是如何都不肯放她走,死死的拦在她面前,茶馆里鸦雀无声。 陈琬琰不想同张若晴在这里掰扯,冷声道:“对,我非我夫君不嫁,可以让开了吗?” 张若晴得意的对季婉儿说道:“她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宫宴那日还勾引了我三哥。” 张策怒斥道:“你胡说什么,跟我出来。” 他说罢对赵瑾瑜和陈琬琰分别告了罪,就脸色难看的拉着张若晴出了茶馆。 刘善瑶脸色也不好看,若不是郑清之拽着她,她一个大嘴巴子就要甩到张若晴的脸上去,她和陈琬琰是姻亲关系,竟然这般下她的面子。 一起出来时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根本来不及问她为何前后反差这么大。 “我们走。”刘善瑶扯了扯陈琬琰的衣袖。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你们都先出去。” 刘善瑶不放心她一个人还要再劝,郑清之低声道:“出去,她不想让我们看。” 李珩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柔声道:“我去外面等你,别吃亏。” 见她点头,他便第一个走了出去,李泽还有些不放心,但见李珩已经放心的出去了,犹豫了一瞬便跟了出去。 陈琬琰将门拴上,回头冷冰冰的看着季婉儿,道:“你有本事就自己冲着我来,挑唆张四姑娘有意思吗?” 季婉儿茫然不解的回望着她,说道:“我不知李夫人在说什么。” 陈琬琰冷笑一声,“只要我活着,你这辈子都别想嫁进东宫,而我注定比你活的久。” “殿下仁厚,你真当自己是太子妃了吗?”季婉儿气道。 陈琬琰一步一步走到赵瑾瑜面前,俯身就吻在了他唇上。 赵瑾瑜身子僵硬,他从未在人前与她这般亲密过,俊朗的脸颊绯红,紧咬着牙不肯放她的舌头进入,生怕沉溺在她舌尖的纠缠中。 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放大的脸,却见她眸中冰冰冷冷的,如同外面河里的冰。 虽然知晓这个吻是她在赌气,仍是消了她那句非我夫君不嫁带来的恼怒。 屋子中一片抽气声,夹杂着季婉儿的一声暴喝。 “陈琬琰!你放肆!” 陈琬琰在他唇上舔了一下,才将他放开,站直身子,笑看着季婉儿寒声问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沈括用手抵在唇边,他是知道赵瑾瑜的身手的,他若想躲,就陈琬琰那笨拙样子根本得不了手。 梁欢冲他挤眉弄眼,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应当也是与他想的一般无二。 “你若光明正大的对付我,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是背后玩了阴的,还在我面前装白莲花绿茶婊,我绝不会忍着你。” 季婉儿反驳道:“我不是汉子,也不知绿茶婊是什么,但我确实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 “你可以不承认,但若你再敢教唆张若晴侮辱我,我不会对她怎样,但你可就不好说了。”陈琬琰说罢就要走,却被赵瑾瑜拉住了手。 “孤同你一起走。”他脸烧的厉害,这屋里人太多,不利于脸部降温。 “殿下还是教训一下你的女人,让她日后少出来作妖。” 赵瑾瑜刚想说那不是我的女人,就被她挣脱了手。 她挣脱赵瑾瑜的手,却被季婉儿泼了一脸的茶,少数的茶水从她脸上溅在赵瑾瑜手上,多数顺着她的脸淌在脖颈和地上,她顺手捞过赵瑾瑜的衣袖抹了把脸,并未多看季婉儿,越过她就要走。 季婉儿道:“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在殿下面前口出狂言的冤枉我。” “冤枉你?”陈琬琰一把抓住她头顶的发髻,将她的脸按在了几案上,提起水壶就浇了她一头,“我从不冤枉人。” 她手腕一转季婉儿的头发就将头皮扯紧绷,发际线都给她扯后移了几分,顺手将自己头上的一根发簪拔了下来,抵了她的脸上,制止她乱蹬。 没人料到她会出手,等众人反应过来拉架,陈琬琰手中的发簪顶端已经弹出了一把小刀,他们生怕划花了季婉儿的脸,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季东弦满脸惊恐的盯着她,沉声道:“你怎么能在殿下面前持凶伤人!” 赵瑾瑜眸光清冷的看着她,“把刀收起来,别伤着自己。” 陈琬琰听话的将刀弹回簪中收,她语气森寒的对季东弦说道:“我冤没冤枉她,季公子心里最清楚。” 季东弦冷着脸看着陈琬琰,他确实是听到了季婉儿拿话激张若晴,但这事关季婉儿的名誉,他不会说的。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但在座的各位都看到了你持刀行凶。” 陈琬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一把将季婉儿甩开,走到季东弦面前,吓的他不自觉的后退一步,陈琬琰忽然板下他的头吻了上去。 第400章 好想吐 赵瑾瑜面色阴郁的看着,陈琬琰却并不看他,对季东弦冷冷的说道:“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季东弦被她突袭惊的后退几步,一张脸涨的通红,指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恬不知耻。” “我今日若不把朝三暮四做实了,岂不是让季婉儿白挨了这顿打!” 季婉儿别开头不看她,她千算万算没算到陈琬琰是这种豁出去的性子,会将她的小心思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人前。若不是觉得面子挂不住,她也不想与她这般如泼妇般起争执。 贵女间的过招就该是绵里藏针,云淡风轻的谈话中就有了风起云涌的较量。 陈琬琰知道她想的什么,接触了这么多贵女早就总结出了经验,她们就是既想挑衅,又想维持贵女的体面,炫耀自己语言的技巧。 她偏不让她如愿,她就喜欢拆台,亲手撕下她们虚伪的面具。 正所谓是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就疯狂乱动。 她走到门前动了动眼珠子,回头说道:“季小姐下回可要打听清楚了,我这人喜欢有仇当场就报,想挑拨是非,便该带好脑子。” “你……你这个泼妇!”季婉儿胸中似是有一团火在燃烧,声音也尖锐了起来。 “我是泼妇,你又是什么呢,知书达理的面具戴不稳,准备摘掉了吗?”陈琬琰也不走了,抱着手臂靠着门,一腿直立,另外一条腿弯曲,脚尖着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抖动着。 讥讽道:“季小姐本来是能求来圣旨的,但你自不量力,怪得了谁呢,你且要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没事就该多读点书,不然别人骂你的时候,你都听不懂。” 梁沈两家的人见赵瑾瑜不说话,大气也不敢出,他们自然是知道季婉儿的事的,今日他们去放花灯,赵瑾瑜说自己等人,便一人等在桥上,他们在河边悄悄的关注着他,看到季婉儿的时候便顿悟了。 赵瑾瑜从未在上元节出过宫,见他与季家兄妹在一起,季东弦又站的稍有些远,他们便猜测他对季婉儿上了心。 是以他们才刻意回来晚了些。 没想到陈琬琰他们会和赵瑾瑜碰到了一起。 “你若不刻意隐藏自己会跳舞的事实,我怎会如此!”她若知道陈琬琰善舞绝不会多此一举,肠子都快悔青了,思及此越发觉得委屈,眼泪也聚在了眼眶里。 陈琬琰嗤笑道:“那你承认你是故意想看我在宴会上出丑了?” 她那日坐在宫宴上,她便不只是她,她代表着陈家和李家,若她不会,被季婉儿那么一踩两家的脸面又该如何? 季婉儿代表的也不是她自己,而是季家。 季父在枢密院任职,而她父亲掌兵,季家主动挑衅,她若输了便是季家踩了陈家,她父亲树立的威信都会被她败光。 枢密院主管军事机密、边防及宫廷禁卫等事,而她父亲守边境,受枢密院管制也是事实。 那场表演,是两家博弈,更是枢密院大臣与边防长官的对垒。 “我……”季婉儿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发现她无论说什么都扭不回被她带偏的节奏,只能眼泪汪汪的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瑾瑜。 “你是只输了一支舞吗?”陈琬琰轻笑出声。 她输的是他父亲的仕途,是她日后的风光,不然她今日不会出现在赵瑾瑜的面前。 更不会逼着自己当着赵瑾瑜和李珩的面做选择,她多么的想让陈琬琰得罪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为自己打开一条守住富贵的路。 富贵权利啊,尝过的人怎么愿意丢了呢。 她亦切身体验过身份不显被人贬损的难堪,若是从前她殴打季婉儿,这满屋子的人哪怕不会蜂拥而上的帮季婉儿,也会对她加以指责,哪里会这样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 即使她殴打了樊佳恩,樊家亦未敢找上门算账,而是低调的将她处理了,更让她切身感受到了权利带来的优越感。 季婉儿敢怒不敢言的瞪着她,那日宫宴过后父亲斥责她触怒龙颜,也丢了季家的颜面,对她好生责罚,她也对父亲发誓会努力挽回太子殿下。 “你……你一派胡言,我根本没有你那么多坏心思。”她语罢,满含深情的望着赵瑾瑜,道,“我只是为殿下不公,想替殿下讨回公道。” 陈琬琰啧啧了道:“你都十八了?还想老牛吃嫩草?殿下可还小着呢,殿下想要公道自个儿会向我讨,你当自己是谁,轮的到你自作多情?” 赵瑾瑜清了清嗓子,抬手将她额前的湿发拨开,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小。” 陈琬琰抱胸的手僵了僵,那滚烫坚硬的触感仿佛烙印在手心,眼神也不自觉的往他那处瞄去,是不小。 “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赵瑾瑜简直要被她肆无忌惮的打量气到了,想去拉门上的木栓,却被她挡的严严实实。 季婉儿快被她气疯了,她十八岁了,确实已经是大龄了,去年她便该婚配,可她贪恋能在宫宴艳压群芳的机会,刚巧出了太子与陈琬琰婚事告吹的好事,她这才软磨硬泡的将婚事拖了一年,想借此机会嫁给赵瑾瑜。 她父亲也说过陈家近日风头太过,这种情况十分不寻常,圣上应当是有心要收拢陈家的兵权。季家只要能从郭家的圈套里走出来,博得圣上的青睐,便有可能更上一层楼,接管镇西军。 这才让她在宫宴上生了挑衅陈琬琰的心思。 季家是要吃掉陈家的。 只要父亲手中有了兵权,她就能做太子正妃。 可她却在圣上动手之事提前挑衅了陈家,若还想嫁给太子,皇上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就只能从赵瑾瑜下手了。 “殿下~”季婉儿轻咬下唇,神态凄楚动人,一双美目经过泪水的冲刷明亮异常,语气娇柔而坚定,“婉儿真的是想替殿下讨个公道,绝无旁的心思。”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赵瑾瑜心道不好,刚想后退一步,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众人:“????” 陈琬琰在赵瑾瑜胸前拱了拱,捏着嗓子娇气道:“殿下,人家~人家听她洗白自己好想吐!” 赵瑾瑜:“……” 众人:“……” 第401章 无骨灯 季婉儿苍白的脸上红黑交错,季东弦更是呆愣的望着陈琬琰做作的样子回不过神,一个女人怎么能变化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搂抱男子,把太子殿下都吓住了。 陈琬琰闷着头在赵瑾瑜胸前笑了会儿,忽然抬起头,做出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弱柳扶风的挂在赵瑾瑜身上,弱弱的说道:“乖宝儿,人家胸口好难受,要乖宝儿抱抱才能好。” 沈括简直没眼看,早就知道这女人花样多,没想到回回见她都能刷新他的眼界。 赵瑾瑜强忍住嘴角逐渐上扬的弧度,轻咳一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道:“站没站相,成何体统。” 那语气轻柔温和,说是训斥不如说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殿下说人家,人家不依嘛,人家要殿下亲亲抱抱举高高~” 梁欢瞠目结舌的瞪着眼,一眨不敢眨,生怕错过了这好戏,他脸色古怪的转头问沈玥,“你……想不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沈玥闻言从呆滞中回过神,脸色潮红的剜了他一眼,她竟然也是有点想的…… 季婉儿泫然欲泣的望着她那不要脸的样子,又看向没推开她的赵瑾瑜,眼泪唰的就流了下来,她要是有陈琬琰一半的不要脸,现在靠在太子殿下怀中的人就是她了! “你……你放开殿下……” 陈琬琰依言放手,赵瑾瑜紧绷的身子这才软了些,所有因她而生的气都因这一抱而抛去了九霄云外。他很想回抱她,可是这屋中人太多,他做不到如此放浪形骸,不推开、不躲闪就是最大的极限。 “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装,我远比你想象的能豁得出去,你在宫宴上赢不了,你就永远都赢不了。”陈琬琰仰着小脸,稚嫩的娇颜神采飞扬。 “我……我才没有你这么不知廉耻!”季婉儿咬牙切齿道,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我丑话说在前头,出了这个门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若是你打算以伤害自己为代价来陷害我,达成自己见不得人的目的,想想就行了。” 她好歹看过不少宫斗剧,虽然自己的脾气不是适合与人斗,但那种自残陷害的套路她还是知道的。 “至于你要嫁给谁,与我无关,不要强行拉我做比较。你若还想拉踩我,只能让你自己没脸。在你自己变的更丑陋之前,最好赶紧摆正自己的心态。” 赵瑾瑜眸中起了一起笑意,他喜欢看她这肆无忌惮的样子,替她将脸擦干净,沉声道:“今日之事若是有奇怪的话传入去,孤必会追究到底。” 他说完转头对季婉儿道:“你挑拨张家姑娘的言语,孤字字句句都听在耳中,需要孤向众人复述一遍吗?” 季婉儿呆若木鸡的望着赵瑾瑜,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样貌狼狈不堪,她低声道:“我没有,我就是同张四姑娘闲聊了几句。” 赵瑾瑜冷睨她一眼,“你在孤面前诋毁孤的人,也是闲聊?” 季婉儿死死咬着下唇不吭声,季东弦想替她说些好话,硬生生的被赵瑾瑜那句孤的人给吓的憋了回去。 屋里的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陈琬琰轻轻啊了一声,赵瑾瑜清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你的账,出去算。” 她讪笑一声,对季东弦道:“刚才没亲上对。” 季东弦不自然的点了点头,她的一对大拇指死死的按在他的唇上,嘴都给他按变形了,旁人的角度看过来都以为俩人嘴唇碰到了一起。 赵瑾瑜嗤笑一声,求生欲倒是很强。 赵瑾瑜强带着她出了门,李珩几人等在外面,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对话却是能听到的,刘善瑶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孤的人。 她崇拜的看着陈琬琰,没发现她竟然这么强,真的拿下了太子。 李珩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变化,李泽则是心思转了几转,他是听说过太子在年前流水的珍宝送去了阆苑。 陈家的势力应当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宫宴那日他虽未有资格参与,不知陈琬琰是否真的舞艺超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今日的太子同那日的圣上一样,选择了陈家。 赵瑾瑜对李珩道:“孤与她有几句话要讲,一会儿便将人给你送回来。” 李珩神色莫名的扫了眼陈琬琰,见她除了头发湿了几缕并不见明显的伤痕,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才里面的动静还蛮大的。 他就站在门边,与陈琬琰一门之隔,自是听到了那句,你的帐出去算。 “内子无状,却不是蛮横之人,还望殿下海涵。”言语间的维护之意明显,赵瑾瑜冷淡的点了下头。 “我们在春风楼订了酒席,我们去那边等着殿下。”刘善瑶说道。 陈琬琰不情不愿的跟着他,赵瑾瑜一动隐匿在茶楼的侍卫便起身不远不近的跟了过来,赵瑾瑜带着她回到花灯会,外面仍旧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卖声嬉笑声此起彼伏。 二人漫无目的地闲逛,赵瑾瑜不说话陈琬琰也不想开口。 “放河灯吗?” 陈琬琰不言不语的跟着的他,直到他递过来一只无骨花灯,她才停下脚步。 “殿下不是有话要说?” 见她不伸手接,赵瑾瑜将灯递给身后的侍卫,带着她往河边走。 “打落了你的河灯,赔你一盏。” 陈琬琰怔愣一瞬,跟着他往亦步亦趋的往河边走。 “相传无骨灯是一位仙女赠送给一名在深山迷路的秀才的,由这盏灯引领,秀才安全的回到了家中。” 他想让迷路的她随着这盏灯,回到她的家,他的身边。 陈琬琰眼睛一亮,这个寓意她喜欢,寄托着可以回家的愿望。 照亮回家的路,多好啊!可真能替她找到自己的家吗? 赵瑾瑜看她神色恹恹,想着她刚才打季婉儿那股子狠劲儿,忍不住勾了下唇,季婉儿那日在宫宴上刻意刁难她,他虽不担心陈琬琰出丑,但也对用心险恶的季婉儿没什么好感。 他是见过她跳舞的,有很多次他就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黄色的烛光将她的曼妙影子投在窗纸上,她的舞与旁人不同,季婉儿压根不是她的对手。 在桥上第一句挑拨的话从季婉儿口中说出,他就想制造个机会让陈琬琰亲手教训她出气了,是以才未制止季婉儿对张若晴的挑拨。 他听三皇兄说陈琬琰在江家暴打了樊嘉恩,私心里也想瞧瞧她发狠打人的样子。 “刚才……谢谢殿下。” “谢什么?”赵瑾瑜语气清冷,还有着几分漫不经心,他也没帮她,让她受了屈辱,还被泼了茶水。 他本该早些出言制止的,却因想听张若晴问出那句,她是不是非李珩不嫁而选择了沉默,让她受了委屈。 他想听不是,她却在他心上捅了刀子。 他本该让季婉儿闭嘴,却选择了让她说出更多难听的话伤害她。 “殿下若是想躲开我,不会让我亲到。”她眨了眨眼,将无骨灯放置在水上轻轻推了出去。 而她甩开他的手,他未发火,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 等屋里的那群人回味过来,怕是以后都不会轻易惹她了。 若没有他的默许,梁沈两家的姑娘公子说不定早跳出来帮季婉儿了,她自认为她的身份还没有到人人都会让着她的高度。 只因为赵瑾瑜的态度,他们才当了回透明人,由着她和季婉儿斗法。 连季东弦都不敢贸然出言,皆是因为他的沉默。 “谢谢殿下让我出气。” 上次樊佳恩泼了她一杯水,她赏了她一壶,今日亦赏了季婉儿同样一壶。 “我本能替你挡住那杯茶,你不怨?”赵瑾瑜看着飘远的河灯,淡淡地问道。 第402章 经典场面 “若不让她泼我那一杯,殿下又怎能看到我浇她那一壶呢?” 陈琬琰说着俏皮的眨巴眨巴眼睛,唇角上扬了个最大的弧度。他想看,她就表演,反正她打痛快了,今日的事也有他替她兜着。 她今天是挺开心的,撕下了季婉儿的伪装,出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赵瑾瑜目光追着那盏河灯,他确实是想看她再重现一遍打樊佳恩的经典场面。 “你说孤该怎么教训一下孤的女人,让她以后少出来作妖?”动不动就对别的男人亲近,该如何让她记住男女大防,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一直没有想到有效的方法解决。 陈琬琰以为赵瑾瑜说的季婉儿,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宫宴上,季婉儿求嫁之后他的反应,好像没有抗拒。 一下便想通了,他为何要给季婉儿难堪,原来是气她乱说话,毁了二人的赐婚,今日又挑起了战火。 她虽然心里不舒服,也知他娶妻纳妾都是迟早的事,颇为认真的想了一下,“冷着她呗。” 灭灭她的气焰,真以为她爹有能耐,她就能当上太子宠妃,明目张胆的给她扣大不敬的帽子。 也怨不得她恩将仇报,出坏点子。 赵瑾瑜思考了一下,问道:“有用吗?” 陈琬琰胸有成竹的在胸口拍了拍,说道:“女人最懂女人,只要被在意的男人冷落了,就会妥协,想尽办法去讨好对方。” 赵瑾瑜收回看着无骨灯的目光,凉凉的扫视她一眼,轻声道:“知晓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那平坦的胸口,今日看起来似乎鼓了许多,若不是她拍了胸口,他还没有察觉。 陈琬琰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胸口看去,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天知道她胸衣里头都是空的。 若不是铺子里的绣娘技术好,头脑灵活,绣了繁琐复杂的花样,将罩杯做硬,这时代没有海绵,软哒哒的胸衣根本撑不起她这扁平的胸口。 不过让她郁闷的是在塑形的胸衣卖的并不好,这里的女人还是更喜欢穿肚兜一类的内衣。 赵瑾瑜一走,茶馆里的梁沈两家的姑娘公子自然也不会多留,季婉儿今日被陈琬琰闹了个没脸,又被赵瑾瑜拆穿了心机,心里憋闷的厉害。 看到季东弦也不免起了责怪。 “兄长今日为何不帮我!”季婉儿控诉道。 季东弦有些发愁,郭家的事逼的他喘不过气来,若是他知晓一时好心救了郭美薇会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他宁愿像郑清之那般冷眼旁观。 那样至少不会毁了亲事。 “父亲一再叮嘱不可再招惹陈家,你为何执意寻她麻烦?” 季婉儿恨声道:“若不是她不救郭美薇,我们家也不会被郭家缠上,兄长也不会丢了与刘家的亲事!” “什么?”季东弦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确认道。 “就是因为她救了刘善瑶,兄长才只能救下郭美薇,若不是她,父亲不会被圣上迁怒,兄长也不可能丢了亲事!” 季东弦微微发怔的看着季婉儿,他们是双生兄妹,关系自然要比旁的兄弟姐妹亲一些。他一直以为季婉儿是为了宫宴的事恼陈琬琰,没想到起始原因竟然是这个。 难怪她会忍不住挑衅陈琬琰。 “婉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季东弦哑声道,“是兄长的错,你日后不要针对她了,她有句话说得对,你该摆正自己的心态,做个娇娇女。” 季婉儿不敢置信的看着季东弦,失望的说道:“难道兄长也被她蛊惑了?” 她想不明白兄长对陈琬琰前后态度的变化。 “那日之事并不怪她,是我冲动救了郭美薇。”他也曾懊悔过自己的冲动,他本意是去救刘善瑶的,却捞起了浮在水面的郭美薇。 那日季婉儿和众贵女看了陈琬琰的笑话,又与人相谈甚欢,根本不知水池边发生的事情,等有人告知郭美薇和刘善瑶落水之事,她想出去瞧的时候,张策已经让人堵了梅园的门。 所有的情况都是她听看到的贵女口述的,那些人不喜欢陈琬琰,自然不会说她的好,季婉儿只知道季东弦救了郭美薇,陈琬琰救了刘善瑶。 因此便认定了是因为陈琬琰,自家才被郭家缠上。 她也是因此恨上了陈琬琰。 “她是在我救下郭美薇之后才跳水救的善瑶,若是因为这个让你怪罪她,都是兄长之过。”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念之差造成的,与陈琬琰无关,也幸好她救了沉入塘底的刘善瑶,不然季刘两家就可能结怨了。 “兄长你……你在为她开脱?” 季东弦摇了摇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张三公子,沈公子,郑公子都在,若你不信可以遣人去问。” 季婉儿大脑轰隆隆响个不停,她恨陈琬琰毁了兄长的亲事,让季家甩不掉郭家,现在兄长告诉她,她怨错了人? “婉儿,你是个好女孩,不该被莫须有的怨恨毁了。”季东弦想摸摸她的头,满心的愧疚让他抬不起手,“都是兄长的错,是兄长做错了。” 季婉儿眼泪倾泻而下,她就是因为这个才怨恨陈琬琰,也因为她家即将要倒霉才想提前踩她一脚报仇。根本不是因为她抛弃了太子,若不是她亲手毁了与太子的亲事,她也没有机会在圣上面前求赐婚的机会。 “这事儿不怪兄长,若你未救下郭美薇,父亲也不会同意让我在宫宴上求圣上赐婚。”这点她是清楚的,毕竟这事先斩后奏有逼迫圣上之嫌,圣上若是不同意便驳了他宠臣的面子,父亲一开始并不愿意冒这个险。 君臣关系也可能因此出现裂隙。 而她当初在父亲面前保证,只求一个良娣之位。借着赐婚皇太子,对圣上表忠心,脱离郭家的纠缠,才得了季从之的妥协。 太子娶纳女子皆须圣上首肯,若圣上不允,即便是太子收了也只能做个无名无份的侍妾,没有位分便上不了皇家玉牒。 太子若娶了陈琬琰做正妃就不可能迎她季婉儿当良娣,因为圣上不会允许,枢密院和边疆有兵权的大将军结盟。 这会让太子势力过大,从而引起皇权不稳。 这些都是宫宴前父亲说的。 而父亲在同意她的计划以后,也多次有意无意的在帝王面前提过季婉儿,帝王非但没有反感父亲的试探,还对她赞誉有嘉。 她本该好好把握机会的,是她自己毁了。 季东弦的眉心因她的双标微微蹙起,但却没忍心再多说她,毕竟她不怨自己就让他松了好大一口气。 “婉儿,这世间很多事,错过就是错过了,没有回旋的余地。皇家虽然富贵在天,但也凶险,高门望族也没甚不好,至少父兄日后能护你将来在夫家过的好。” 若是嫁入了皇家,便是受了委屈,他们为臣便不敢多言皇家的事。 季东弦想起刘善瑶心里泛起一抹苦涩,她倒是没心没肺,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当真是潇洒的紧。 季婉儿哭的梨花带雨,都是陈琬琰毁了她在太子心里的形象,她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如果不能嫁给太子,她在京都便不可能寻到好人家了。 宫宴上都是赵国的最有头面的权贵,她当众求嫁,参加宫宴的人家里,哪个还肯娶她。 这才是她今日针对陈琬琰的根本原因。 她本想拉踩陈琬琰,提升自己在赵瑾瑜心里的好感,让他知晓自己对他的心疼与爱重,没想到反被她揭露了心事。 而如今看太子殿下的态度,便知他是厌恶了自己的。他一开始不戳穿自己的小心思不是因为不知道,而是因为他对自己还有好感,可这些都被陈琬琰毁了。 “都怪她,若不是她今日忽然出现,殿下也不可能厌恶我。”季婉儿恶狠狠的说道。 季东弦叹了口气,劝道:“婉儿,别让她成了你的心魔,那会让你失去自我。” 季婉儿泪水不断下落,她本该是天之骄女,却被陈琬琰生生从贵女的顶端拉下,她凭什么! 她就等着她陈家被圣上发落的那一天!看她没有了陈家的庇护,还能不能像今日这般嚣张! 让她跌入谷底,根本就不用她亲自动手! 她今日的荣耀,早晚有一天是她季婉儿的,陈家的一切都会是她季家的,太子正妃之位也是她的,只要她父亲接管了陈家的兵权,太子还会如今日这般对她吗? 恐怕只会宠着她,忍着她,由她为所欲为! 就像刚才陈琬琰那样,即使他心有不愿,也没将人推开。 季东弦担忧的望着发狠的季婉儿,她突出的眼球满是暴戾乖张,与平时的温婉截然不同,他想说什么,又词穷的不知如何表达,一切皆有他而起,他除了愧疚自责,不知该如何。 季婉儿眼角挂着泪,冷笑道:“我不会再给人欺负我的机会。” 她要站的高高的,而能让她高高在上的人,只有皇家人。 嫁入豪门望族纵然能得父兄庇护,可却当不了那最尊贵的人,当不了最尊贵的人,何谈不受人欺负。 第403章 去庄子 正月十六是庄子学堂开学的第一天,陈琬琰为表重视,便亲自去了庄子,以表对夫子的看重。 因是孩子们头一天上课,庄子的佃户们也都是又紧张又兴奋的,不少人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陈琬琰面前。 看着那群孩子兴奋又认真的样子,她也觉得欣慰不已。 庄子里的刘管事眼角眉梢都是喜意,连带着陈琬琰也跟着开心,都说快乐是会感染人的当真所言不假。 陈琬琰怕耽误夫子授课也没多停留,便带佃户们退出了专门搭建的学堂。 一路上她还不忘了嘱咐刘管事好生照顾着夫子,刘管事自然是一百个上心,这夫子可不是普通的秀才,而是真正的有大学识之人。 他巴不得将人供起来,哪里敢怠慢了。 佃户们巴巴的跟着他们到了正厅,陈琬琰刚一落座,他们就纷纷跪在了她面前。 陈琬琰也没多少惊讶,只笑道:“都起来。” 刘管事跪在最前头,说道:“主子的大恩大德永生难忘,请您受我们三拜!” 他说完便带着佃户们对陈琬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陈琬琰也没阻止他,她也慢慢的在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 她所作所为虽不图他们给予她多大的回报,但也须他们记在心里,为自己好好干活。 那些孩子将来是否有作为她不知,但能给他们扫个盲,日后他们也能有个好出路。佃户们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当不当官的他们没想那么远,但凡能认识几个字,也不至于只能下苦力养活自己。 等他们行完了礼陈琬琰便叫他们站了起来,她说道:“你们只要尽心尽力做事我都记在心里,这只是个开始,将来如何谁也说不准,但我能保证的是,只要我在,便会让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我这人绝不会容忍背叛,希望你们能恪守本心,不被世俗诱惑,脚踏实地的生活。” 众人齐齐应是,他们现在的生活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冬日有余粮,日日有肉吃,有厚实棉衣被褥保暖,孩子们还有书读,家里还有了御赐之物,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尤其还被皇子和大官带着游街,这等殊荣都是陈琬琰带给他们的,但凡他们有一点良心也不会生出二心。 陈琬琰将众人遣散,将庄子里的大小管事庄头都留了下来,仔细询问了庄子里作坊的运作情况,刘管事建议她将瓷窑再扩大规模,因为他们出产的瓷器样式新颖,而且自产自用消耗也大,目前的瓷窑供应便有些吃力。 陈琬琰允了,又同其他的管事聊了一会儿庄子的事,将他们都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让他们出去办事儿去了,独留了刘管事。 陈琬琰见他紧张,笑道:“不用紧张,朝廷颁奖仪式上你带头下跪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是有谁教你这般做的吗?” 刘管事脸色一红,陈琬琰竟然在这个中年男人身上看到了几分腼腆,他拘谨的说道:“没有人教小的,小的是觉得您是好人,好人就不该被人误解,所以才想用自己的方式尽些绵薄之力。” “你不怕朝廷派来的那些官吗?”她好笑的问道。 毕竟这时代的人,尤其是底层人士见到朝廷的大官,吓得话都说不全呼,哪里还敢做他们计划之外的事情呢。 “怕……”刘管事赫然道。 当时他还是挺害怕的,毕竟不只朝廷的大官在,还有一位气度威严的皇子坐镇,他就算管着庄子和陈琬琰的瓷窑生意,也怕的很。 在陈琬琰接管这个庄子之前,他都是和将军府的管事接头,并未见过主家,管事再大也是主家的奴仆,没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作为农户他本能的对当官的还是畏怕的。 这对陈琬琰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刚才那些管事、庄头,你觉得谁能胜任这个庄子的管理呢?” 刘管事倏地抬头惊恐的看着她,他方才就觉得陈琬琰的留人询问庄子的事情很不寻常,只是他平日里管理庄子从不贪没,处事也公允,即使觉得有异,也没想过陈琬琰要赶他走。 刘管事吓的双膝盖酸软,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他实在不想离开陈琬琰呀,跟着她自己孩子也能挣份前程,哪里会晓得自己在颁奖仪式上自作主张会惹恼了她。 “求主子不要赶小的走,小的虽然存有私心,却是对您忠诚的呀!” 陈琬琰笑道:“你先起来,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 刘管事不解的望向她,问道:“那您……” “我是觉得你办事能力不错,为人也正直,就管一个庄子屈才了,想给你挪个地方。” 刘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赶他走去哪都行。 陈琬琰缺一个大管事替她巡查各个庄子的运转,以及铺子生意。丹云三月就要嫁人,这些事她便做不了了。 她早就想找个人接手丹云的事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这个刘管事倒是个好人选,为人踏实稳重,又是个脑子灵活的。 她不可能事事都经由自己的手,但也不能是个人都重用,毕竟牵扯到大笔的资金,须得找个靠得住的人。 这个庄子也得寻个靠谱的管事接手,毕竟这个庄子目前说是所有庄子的心脏也不为过,所有东西皆须在此运转,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刘管事狐疑的看着她,似是有些不解她的看重,她有钱有权想找个替她办事的人轻而易举,为何会提拔他一个庄子的管事? 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出众的地方能得她赏识,相反比他精明会办事的人却有很多。 “我不需要你多精明能干,我只需要忠心。”她看中的就是他处事公允,手脚干净。 刘管事哑然失笑,他没想到自己能突出重围竟然是这个忠心,忠心本就是他应当做的,拿他该拿的钱,做他该做的事,并不算什么。 “你有举荐的人吗?也不一定非要从刚才那些人里挑。” 刘管事将那些人在心里做了一番对比,说道:“小的斗胆想举荐小人的兄弟……” 陈琬琰怔了怔,就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虽说举贤避亲,但小的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兄弟。” 他话虽说的不甚明朗,陈琬琰多少也听出了点儿意思,她点点头,问道:“你兄弟可在刚才的那些人里头?” 刘管事摇了摇头,“因小的是管事,小的兄弟便不肯在庄子里担任管事,虽他没任职,但小的兄弟比小的更通管理之道。” 陈琬琰这才笑道:“倒是个看的透的,你且叫人去将你兄弟叫来我见见。” 她庄子里有这样的谦虚低调的人才,她竟然不知道。 他不肯与刘管事共同管理庄子,估计是怕他们一家管理被人说有霸占庄子的嫌疑,又肯谦让兄长,可见是个不贪的心正之人。 本以为刘管事的兄弟是同他年岁差不多的汉子,没想到竟然是个二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他见到陈琬琰眼神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若非要看出点什么,那大概就是恭敬。刘管事的情况她早就摸清楚了,他父亲早亡,家中还有一个年迈的母亲。 刘管事因为是长子早些年吃的许多苦头,她倒是对他的弟弟没有了解,毕竟不是庄头和管事,只是个普通佃户,她没有那个时间将每个人的底都摸一遍。 但她瞧着刘管事的弟弟并不像个庄稼汉,倒像是个读书人,若不是他是短衣打扮而非长袍,任谁瞧见他的第一眼都断然不会想到他是个佃农。 刘启对于她眼底的讶异并不觉得奇怪,他恭敬的对陈琬琰行了跪拜礼,身子绷的笔直。 “小人刘启见过郡主。” “听你兄长所言,捐款的事是你出的点子?” 第404章 举贤不避亲 刘启无声的看向兄长刘扉,刘扉道:“郡主让为兄推荐一名管事,为兄推荐了你。” 刘启愕然,他从前跟兄长说过,他们在同一个庄子做管事不好,主家并不太管这个庄子,也就一年来收一次租,有时二三年不来都是常事,因此这个庄子里的人手都有些不干净,瞒报都是惯用的伎俩。 他们家不愿占主家便宜,若是二人都做了管事,难免会被有心人诬陷他们在庄子专权。 “你不用紧张,你只管说,若是让你做了这个庄子的大管事,你能不能做好。”陈琬琰问道。 刘启颔首,管个庄子罢了,他自小跟着兄长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有些手段,只不过他兄长才做大管事不久,郡主怎么会想提他做大管事。 陈琬琰头一回来看过历年的账本就把前头的大管事罢了职,提了他兄长上来,这才有半年的时间。 “那就你,你二人下个月的今日前,将这个庄子的事物交接完,刘管事就来给我当总管,周围几个庄子还有与庄子作坊有关的铺面皆有你管着。”陈琬琰敲了敲几案。 刘扉既然举贤不避亲,应当是个有成算的,她一点也不怕他们兄弟二人合谋,毕竟她将各个庄子上的作坊都设计的环环相扣,用多少材料出多少货物,交接数目与损耗都有严格的记录要求,各坊掌管出纳的人员互不相见,他们很难做假。 更何况最终得到的成品,与进入铺子的数量都要对的上,他们只能在最初的货源上吃点回扣,与损耗上面得些小利罢了,只要成本与质量都在控制范围,她不会管太宽。 水至清则无鱼。 她这样做的目的只是警告那些人,不要看她是女子就糊弄她,她的帐一环不对,就能溯源。 刘扉和刘启都没想到她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了下来,二人都有些愕然,还有点激动兴奋,从前陈家并不在京都活跃,他们也仅仅知道主家是个守边疆的大将军,其余的都不甚清楚。 此时也算知晓了陈家的底细,能被她看上收为己用,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们的前途都是光明的。 二人一起给陈琬琰磕了头,感谢她的信任与提拔之恩,皆表示日后会认真做事,绝对忠心护主。 陈琬琰叫他二人起了身,问刘启,“你喜欢读书吗?” 刘启虽有不解,仍是点了点头,他自小读书,后来父亲过世,母亲一个人操劳病倒,他与兄长就没再读过书了。 后来日子过的好一些了,兄长要再供他读书,那时他已经大了,知晓兄长的不易,家中子侄皆幼,重担都压在兄长身上,他便没了再读的想法。 陈琬琰自己是个不喜欢读书的,但是却喜欢给人扫盲,她说道:“庄子的夫子学识渊博,你将来管理庄子多照顾着他些,空闲了倒是可以跟他讨教一二。” 刘启知晓这夫子并不是普通的秀才,肯来庄子给孩子做启蒙皆是她在圣上面前求来的,他虽有心去讨教,却不敢逾越。今日得了她提拔与点拨,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往先生跟前凑了。 “小的记下了,多谢郡主提携之恩。” 陈琬琰摆摆手,“你们兄弟为我洗刷了污名,这情分我都记在心里了。” 他已经从刘扉那里得知下跪的点子是他出的,那日也是他带头跪的,但若没有刘启的积极响应其他人也不一定能那么快反应过来,跟着跪拜。 毕竟彩排里,没有那么一出。 陈琬琰办完了正事也没有在庄子多停留,带着刘扉去将其他几个庄子,将他的身份做了介绍,便让他回去了。 等他与刘启交接清楚,丹云再将他带出来,丹云就要在府中待嫁了,她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忙。 比如:绣嫁衣。 陈琬琰是没那个能耐,本想让绣娘为她做一件嫁衣,奈何她非要亲自动手缝制,这事儿她帮不上忙,她能做的就是让丹云身上的担子轻一点,尽量给她制造出尽可能多的空闲。 后来等刘启真正从丹云手中接过几个庄子和铺子的事务,他才明白为何陈琬琰对他这么的放心,因为他看到的各个庄子的账目记录非常详细,并且每个庄子之间的账目皆有纠缠,很难作假。 他也庆幸自己一直恪守本分,不像其他的庄子有些眼皮子浅的管事,在庄子的作坊牟私利的,还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岂知这账本一送到总管事手中,哪个环节出了不老实的蛀虫,简直一目了然。 怪不得他举荐自己的弟弟,她也不多过问就允了,原来一切尽在她的掌握! 陈琬琰从庄子回侯府之后的日子过的很不好,季从之在圣上面前上了她一剂眼药,委屈巴巴的要替季婉儿讨回公道,还隐晦的提了季婉儿给太子良娣之事,毕竟一个女人当京都顶级勋贵们的面求嫁,再想寻好亲事就难了。 圣上以太子孝心至诚,孝期不愿娶纳为由给驳了回去。 虽然圣上并未把她召进宫斥责,但也没让她好过!她近日不是被她爹叫到将军府面壁思过,就是被赵锦锋抓住带到二皇子府与他大眼瞪小眼,她实在是想不通,她不就是和季婉儿相互泼了水吗? 可她才是最委屈的啊,明明是季婉儿先出手的! 她几次想偷溜出府找赵敬淮,都被赵锦锋和陈青岩派来盯梢的人抓了起来,有时更是直接就不让她出府门。 丹云有些同情她,毕竟她们来了京都之后的日子实在是过的不咋滴,完全没有在凉州时的肆意洒脱,人见人爱。 陈琬琰整个人都要蔫巴了。 这些人太过分了,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把她软禁了? 赵瑾瑜也处于失联状态,简直啊……没谁了。 第405章 季从之是小学生 一个多月后的某一天,陈琬琰不禁抬头望着灰蒙蒙天,她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江湖上还有没有她的传说。 赵敬淮自是知晓她被软禁足的事,虽有无奈却也无他法,他们郡王府因为地处江南东道,江南东道富庶地位敏感,平日里并不敢与朝臣相交过密,偏居一隅一心向君才能保有现有的富贵安稳。 他父王与当今圣上血缘关系已经比较远了,在他跟前也说不上话了。 整个江南东西二道只有他们一支赵氏宗亲,从前他们这一支小宗也曾十分显赫过,只是到他父王这一代与圣上表出很远了。 他们这一小支在江东非常低调,虽然很想去见见她,但他也不敢与陈琬琰正面接触,即便是不是女子,他也不能接触,只要陈家有实权,他们就不能有明面上的往来。 若引起帝王的猜忌和怀疑,对他们两家都是大灾。 不过看圣上这样子并不打算责罚她,关着她不过是为了堵住季家的嘴罢了。 陈琬琰虽没有外出自由,但到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曹伯府梦中迷魂2》她已经将大纲列完交由人去书写,手下的产业也做了清查。目前所有的铺子都运转良好,她也在想着开发新品敛财了。 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天气逐渐变暖,到了进宫遥祭沈皇后的日子,赵瑾瑜竟然破天荒的没来宫门口接她。 她心里郁闷的不行,两个多月没有赵瑾瑜的消息,也不知他是不是同季婉儿相亲相爱把她忘了。 想起季婉儿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分明是她找茬在先,最后受罚的却是她,整整两个多月被关在侯府,想想就憋屈的很。 常福领着她进了文渊阁,自己则进去偏殿通报,留她在外头等传召。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人出来请她进去,她心里便明白了,这是圣上有心要晾着她了。 赵瑾瑜来时,陈琬琰已经在文渊阁的御书房外站了快一个时辰了,双腿又胀又僵,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季从之是个小学生吗?恶人还打小报告!” “在嘟囔什么?”赵瑾瑜清淡的声音传入陈琬琰的耳中。 陈琬琰气昏了头,怒火横生的说道:“我说季从之是个小学生!” 二月中旬的天气依然很冷,刮骨的寒风将她的棉衣都吹透了,冻的她手脚冰凉。 赵瑾瑜疑惑的问道:“小学生?” 陈琬琰猛的打了个激灵,僵硬的转身,却因腿脚僵硬往后倒去。 “小心!”赵瑾瑜伸手在她腰上捞了一把,才险险没摔倒在地。 腰上的力道消失,陈琬琰心里有一瞬的失落。赵瑾瑜往一旁走了两步,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便没再看她。 不过须臾常福便从御书房的偏殿走出来,将赵瑾瑜和陈琬琰一起请了进去。 陈琬琰僵着腿跟在赵瑾瑜身后,战战兢兢的进了御书房的偏殿,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不止季从之和季婉儿父女在,连樊、项两家的大人和女儿也在。 陈琬琰连忙低垂下头,她刚才看到那些人眼中属于胜利者的得意,眼中闪过一抹讽刺,难怪要让自己在外面吹两个小时的冷风,原来是三家人聚在一起给自己上眼药来了。 景睿帝的脸色青黑交错,看起来心情似乎十分烦躁,陈琬琰心里没底,人家的爹都在只有她爹不在,单对双大事不妙啊!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膝盖砸地的声音让景睿帝的眉毛抖了抖,随即他就听到了一声让他胡子也抖起来的请安问好。 “儿臣见过父皇!” 既然人家的爹都在,她也先抱个爹,赵瑾瑜的相好在,估计是指望不上他了。 景睿帝被她气的胡子乱抖,沉声问道:“听说你殴打大臣之女,可有此事?” “爹,女儿是冤枉的呀!”陈琬琰心一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无辜。 季从之被她这一声爹吓的差点跪在地上,她当自己是公主了不成?殿里的人同他的想法一样,都被她这一声爹叫的心脏抖了抖,她是有多大的脸敢张这个口。 赵瑾瑜也替她捏了一把汗,她胆子着实不小,敢学着民间之语,称呼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一声最普通的爹。 景睿帝也是一愣,他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叫爹。 他抖着手捋了捋颤个不停的胡须,强忍住心里的陌生的激动,问道:“三位大人一起告你出手伤人,难道皆是冤枉你?” 景睿帝最近被季从之烦的不行,几次三番的想让他松口季婉儿与太子的亲事,又旁敲侧击的想知道自己打算什么时候对陈家下手,还打算以百姓跪拜陈琬琰和她打人的事做筏子,惩治陈青岩。 他先前都挡了回去,又当着季从之的面让陈青岩把陈琬琰软禁在侯府。没想到他非但不消停,还联合着项、樊两家人一起来告状了。 “分明是她们先动手打的女儿,女儿是迫不得已才还的手。”陈琬琰强逼出两泡眼泪,泪眼朦胧的说道,“女儿只当是小女儿家的打闹,打过就前嫌尽释。若早知会给父亲惹来麻烦,女儿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还手!!” 季从之脸皮抖了抖,她这口口声声的说小女儿的打闹,倒显得他告御状是小题大做了! 季从之道:“你殴打樊小姐和项小姐在先,又殴打小女在后,你可承认?” 陈琬琰哽咽了一下,“季大人问的不是废话吗,我没有不承认啊?” 赵瑾瑜眸中盛了笑,问道:“是单方面的殴打,还是双方互殴?” “樊姑娘和项姑娘对我混合双打,季姑娘赏了我一杯水,我也还了她一壶。”陈琬琰抽抽嗒嗒的说道,“可我都是为了季姑娘好啊!” 季从之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同她胡搅蛮缠,冷哼一声问道:“你当众泼了小女一壶水,还说是为了她好?” 第406章 诡辩 陈琬琰湿漉漉的眼珠子坚定的眨了一下,沉声说道:“当日河边许多百姓跪地求水解厄,刘大人家的千金亲自向我讨了水,便是张家四小姐也主动向我求水解厄,我也是好心想替季姑娘解解心里的大恶,才泼了她一壶。” 她说完又补了句,“但这也是季姑娘先泼了我一杯,我肯定要泼更多给她才有效啊……” 景睿帝简直要被她笑死了,无奈只能板着脸。 季从之鼻孔呼出二道浊气,冷声道:“圣上此女蛊惑百姓,于江山社稷不利,她何德何能能让百姓跪拜求水!” 景睿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季大人可莫要血口喷人,当日是有一名道人为我解签文,他师父故乡的浴佛节,便是以清水泼洒,祈求洗去一年的不顺。所以才求抽签之人的一滴水解厄,至于百姓跟风,都是因为真心爱戴圣上,愿与君王同心,共祝国家来年风调雨顺,繁荣稳定。” 陈琬琰吹完了彩虹屁,眼巴巴的看着景睿帝,委委屈屈的说道:“爹爹您可是女儿最敬佩的人,您一定要派人查个清楚,为女儿做主呀!” 景睿帝老早就查清楚了,若非他信任陈青岩,又有慧能大师的谶语,就季从之那番言论早就让他对陈家有了芥蒂,万千百姓臣服跪拜一个女子,这事对他造成的冲击太大了! 她口口声声的喊着爹爹,就是想将此事小事化了,当成小女孩家的打闹,打输的和被冤枉的一起向自己的长辈告状的家事,而不想上升到君臣政事。 毕竟她父亲现在树大招风,若是季从之一直在圣上与朝臣面前给她和她父亲上眼药,指不定哪天君王就对他们起了杀心了。 季婉儿被她的无耻恶心到了,愤愤的说道:“分明是你先用言语激怒了我,我才泼了你茶水。” 陈琬琰吸了吸鼻子,不满道:“分明是季小姐想制造舆论让爹爹揍我,我又不是哑巴,还不能辩解一下吗?” 景睿帝问道:“季婉儿说了什么?” “我记性不好,万一多说了字,或者漏说了字改变了话的意思就难辞其咎了。当时茶楼人多,殿下也在,还请殿下不偏不倚的替我复述一遍。” 赵瑾瑜眸光在她身上扫过,淡淡道:“李夫人好生厉害,宫宴那日百官朝拜,今日万民齐拜,我还从没见这么壮观的场面,也是沾你的光开了眼。” 陈琬琰满意的动了动眼珠子,当真是好记性,复述的一字不差。 “爹爹,女儿福薄,实在担不起季小姐这般崇拜,气急了才与她拌了几句嘴,真的不是故意挑事儿的。” 景睿帝脸色难看异常,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往正了说是百官拜的是帝王,但下一句往歪了想百官拜的就是陈琬琰。 若非那日宫宴他在场,这话传进他耳中,不但陈琬琰不会有好下场,连她一家都别想好过,这用心何其恶毒。 景睿帝对常福道:“宣刘家姑娘与张家姑娘进宫。” 季从之的脸色随着陈琬琰的话越来越难看,狠狠瞪了季婉儿一眼。景睿帝这时候宣人进宫就是要证实陈琬琰言语的真实性,若她所言如实,那他就是没有查明事实真相冤枉陈琬琰。 他压根没料到她会如此坦荡的说出这些话,也不知是不知者无畏,还是笃信帝王不会猜忌陈家。 无论是哪样都不是好兆头。 陈琬琰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乌溜溜的眼珠子看向一直没发言的樊家父女,“樊姑娘那日安排了人意图玷污本郡主,本郡主大度不同你计较,但你执迷不悟,也别怪我不替你捂着了。” 忽然被点名樊嘉恩唬了一跳,抖着嗓子呵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樊姑娘去刑部大牢走一遭就清楚了。” 本来樊嘉恩都已经被送走了,她也不打算再提这事儿了,但樊嘉恩非要跳出来害她,也别怪她不客气。 她说完转头看向项家父女,莞尔一笑,问道:“项姑娘,那日你和樊姑娘一起将我按在江家花房的花圃中,从头到尾我打到你了吗?” “你莫不是不想承认你打人了?”项思纯蹙眉问道。 “我做过的事情从不否认,但我没打你,反而是你打了我,我没同你计较,你反而来我爹面前告我一状,我也是不能替你隐瞒了。” 景睿帝沉着脸问道:“这么说你才是被打的?”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弱弱的说道:“女儿打架没打过,没敢腆着脸同爹爹告状。花枝伤了女儿的皮肉,宫宴那日替女儿换衣的宫人可以证明女儿身上有新伤。” 季从之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她这意思是她家闺女打输了,不觉得自己没脸,反而还好意思回家找爹哭着求做主? “宣那日伺候郡主换衣裳的宫人来。”景睿帝揉了揉眉心,他每日为国事操劳已经疲惫不堪,还要为了臣子家这等小事做主。 若非各个都存了扳倒陈家的心思,这种小事谁敢闹到御前。 “爹爹,女儿给您捏捏肩。”陈琬琰跪的腿疼,也不见景睿帝叫她起身,狗腿的说道。 景睿帝睨了她一眼,“起来。” 陈琬琰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景睿帝身后,赵瑾瑜目光幽幽的看着她。 他这段日子为了她的事操碎了心,没少往父皇面前替她洗刷冤屈,她倒好不给自己捏肩就算了,巴巴的去给他父皇按肩,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说好的冷落着,就会自己妥协讨好呢? 难道她真的心属李珩了? 宫人来的很快,陈琬琰那日身上有不少刮伤,她们都是看到的,一起为她作了证,又提到了她那日右耳受伤红肿,景睿帝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 陈琬琰是他亲封的郡主,这些人都敢殴打,她没来告状,这些人反倒来倒打一耙,简直岂有此理! 项思纯突然说道:“即便是你身上有伤,也不能证明是我们打得呀!” 景睿帝明显感到捏在他肩膀上的手顿了一下,就听耳畔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现场不是还有一位目击证人吗?” 第407章 目击证人 项思纯根本不怕她提起三皇子,她最近和三皇子打的火热,三皇子来了也只会帮她,而不是她陈琬琰,她巴不得圣上把三皇子叫来,坐实陈琬琰嚣张打人的罪证。 就在项思纯期待从陈琬琰口中说出三皇子时,却忽然听她说道:“不知那位目击证人,将项小姐遗落在我腿边的帕子送还了吗?” 项思纯脸色瞬间苍白,她不知道陈琬琰是怎么知道手帕之事的,但她答应了三皇子在他没接他入府前不会乱说两个人的事。 若是被人知道他们二人的事,他就再也不会见她了!是以除了她的贴身婢女冬花,谁也不知她和三皇子的关系。 陈琬琰淡笑着继续替景睿帝捏肩,她相信项思纯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项思纯惊恐的垂着头,内心纠结不已,冷汗顺着背脊流下,项大人明显感到她的不安。 樊嘉恩心如明镜,那个捡了她帕子的人恐怕就是三皇子无疑了,只怕二人已经有了首尾,否则她不会吓成这样。 殿中寂静无声,赵瑾瑜淡淡开口道:“目击证人是……” “是臣女打了郡主!”项思纯跪在地上头磕的砰砰响。 “臣女仰慕太子殿下,多次求郡主代为引荐,郡主不肯,臣女便将郡主带到了江家的花房里,动手打了郡主。” “今日也是因为臣女怀恨在心,才冤枉了郡主。” 项思纯面无血色的说完,在心里暗暗发誓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报今日之仇。 项大人的脸色忽白忽黑,恨铁不成钢的跪在地上,“都是微臣教女无方,今日之事也是微臣未能查清事情始末,冤枉了郡主,求陛下处罚。” 景睿帝面色稍霁,也没追问目击证人是谁,看向樊家父女,问道:“你们二人怎么说?” 从项思纯跪在地上求饶那一刻起,樊嘉恩便知晓大势已去,再挣扎也是徒劳,只要她还想嫁给七皇子,她就不能供出三皇子。 她不知道那日在花房陈琬琰和三皇子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陈琬琰还会说出什么,若是她说出了对三皇子不利的话,她和樊家就将三皇子得罪了。 甚至她都不能将错让项思纯一人承担,因为她也不确定三皇子会不会因为项思纯而针对她。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来不及应对,更想不出好的办法为自己开脱。 樊嘉恩面如死灰的跪在景睿帝面前,只能实话实说,道:“是臣女将郡主困在花房,也是臣女将郡主推入花圃,因为打了郡主臣女没能参加宫宴,怀恨在心才构陷了郡主。” 樊大人被她这番言论气的差点昏厥,这可和她们在家中的说辞完全不一样啊!她们在家说的分明是陈琬琰打了她们! 他们这才同意和季从之一起来告御状! 他立刻跪在地上,求饶道:“都是微臣未能教育好小女,冤枉了郡主,求圣上开恩!” 景睿帝冷着脸看着地上跪着的四个人,他们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个言之凿凿的说陈琬琰如何如何无法无天,不由分说的就将人打了。 这会儿好了,是她们将人关起来打了,还恶人先告状! 景睿帝问季从之,“爱卿以为呢?” 季从之冷汗涔涔,郭家透露来的消息分明是陈琬琰打了樊嘉恩和项思纯,所以他才先后去了项家和樊家确认。樊家也是因为他找去才将樊嘉恩接了回来,她们二人明明说的是挨了陈琬琰的暴打。 “陛下,刘家小姐和张家小姐来了。” 景睿帝暂时放过了季从之,“宣。” 刘善瑶莫名其妙的被叫进了宫里,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路上忐忑不安,来接她的内侍无论她如何询问利诱也不肯开口,就在她细数近日最近都做过什么的时候,看到了同样被内侍领着大气不敢出的张若晴。 被领进了偏殿更是吓了一大跳,直到陈琬琰给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她才放下心。 “臣女见过圣上。”刘善瑶和张若晴各自找了个能跪的地方给景睿帝请安。 “朕问你们二人,上元节那日你们可曾向郡主求水解厄。” 刘善瑶一听是此事,松了一口气,大大方方的说道:“回禀圣上,确有此事。” “为何如此?” “臣女那日同郡主路过一个卦摊,郡主抽了一支红签,摊主言窥天机,伏地求签主一滴解厄水。臣女曾得郡主冰水中相救,认为二人有水中缘,便想讨个好兆头。” 景睿帝板着脸问张若晴,“你呢?” “臣女看刘小姐求了水,自然也想跟风……只是臣女没能得郡主的一滴水。” “为何?” “臣女那日正在桥下放花灯,见到郡主给刘姑娘弹水,一时激动声音过大,引来了百姓跟风。”张若晴吞吞吐吐的说完,瞟了赵瑾瑜一眼。 赵瑾瑜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只是这样就够了,顺口接过她的话,补充道:“当时儿臣与郡主一行人在桥上相遇,因为张四姑娘的一声喊,便有看到卦摊主求水的百姓认出了签主,这才有了百姓跟风跪拜求水,齐呼愿山河无恙,共享盛世华章。” 赵瑾瑜和刘善瑶说的都是签主,而非郡主。 景睿帝默默念了两遍愿山河无恙,共享盛世华章。 这两句话季从之可未曾说。 山河无恙,盛世华章不正是他所求,如今百姓与他同愿,他该欣慰才是。 张若晴翻了翻眼,不愿陈琬琰在景睿帝这里出风头,咕哝道:“百姓根本不知道自己跪的人是谁,喊的是小娘子好不好。” 因为殿中氛围凝重,虽然她说的小声,但殿中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季爱卿你可听清了?” 第408章 大获全胜 也正是张若晴的这句嘟囔,吓的季从之跪在御前,强自镇定的说道:“是微臣未能明察,使郡主蒙冤,请圣上责罚!” “百姓不是跪她,百姓是跪求山河无恙,盛世华章!百姓跪的是对来年美好的期望!” 赵瑾瑜跪在地上,对景睿帝道:“当日之事是儿臣处理不当,郡主当日也是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季姑娘许是说者无心,但却二次吓到了郡主。” 陈琬琰听着她对季婉儿言语中的维护心中有些涩,却也没再吭声,该她说的她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审判工作,不该她插嘴。 “今日之事已明了,该如处置你们自己掂量,朕的好闺女心胸宽广,既然以小女儿间的打闹论之,此事便由你们自行处理。日后这种事就不必闹到御前了,朕不是判官,给你们断这等小案的。” 景睿帝捏了捏眉心,一脸的不耐烦的说完,袖子一甩便出了偏殿。 众人等他出了偏殿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陈琬琰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轻轻的笑了笑。 三家联合起来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临时组的队,事情都了解不清楚,出了纰漏让她有机可乘,怪得了谁呢。 “郡主不但舞跳的好,口才更好。”季从之道。 “多谢季大人夸奖,您今日做了一个好父亲,却不是一个好臣子,权势迷了你的眼,你便伸手遮了自己的心。” 季从之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眼神明明灭灭,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打量她。 她太能装了,从她进殿开始就在演戏,这样的心机根本同他打听出来的陈二小姐不同。 “季大人一定想不通我为何什么都敢说,因为我不贪,所以我无所顾忌,而季大人想要的太多。”有些事即使她不说,他们也会说,还不如她自己坦荡的说出来,打乱他们的腹稿,也省的他们添油加醋的润色。 “你……你怎敢唤圣上父亲,简直大逆不道!”季婉儿忍不住讥讽道。 陈琬琰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们人人都带着爹,就我爹不在,我不给自己找个爹,你以为你们今日能逃了责罚?” 她不想将事情闹大,并不是怕了她们,只是不想将多余的精力放在他们身上罢了,结怨不如解怨。 她是来帮赵瑾瑜的,不是来替他拉仇恨的。 所以景睿帝临走时才让他们自己解决,这也是他没训斥自己无礼的原因。 他们不怀好意,拿她开刀对付她陈家,她不信景睿帝不知,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们还追着不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般四两拨千金的处理是最好的方式。 也不枉景睿帝让自己站在门外一个时辰,都是他的臣子,帝王处理起来也为难,她体谅他的为难,他也不计较她的失仪,给足了她面子。 季婉儿不甚明了的望着她,根本想不通,项思纯和樊嘉恩亦想不通,但三位大人却早就明白了。 各位小姐的父亲都在,帝王的角色也只是孩子父亲,不是君,这就只是一场化解小孩子矛盾的四方会谈。 季从之哈哈大笑了几声,疾言厉色道:“好手段,难怪我儿能在郡主手上连连吃亏。” 陈琬琰瞧他明显不服也不多言,他这番不是得罪项樊两家,就是与他们两家结盟,这不是她能控制的,选择权在赵瑾瑜。 “本郡主被禁足二月,希望各位大人能比照着处置。”她转头对樊大人道,“当然樊小姐肯定是不同的,毕竟她可是存了玷污本郡主的清白心思,本郡主认为庵堂吃斋念佛可净化心灵,不知樊大人如何看待?” 樊大人本来把樊嘉恩送回了老家,等给她订下亲事便将人接回,听她说要将人送去庵堂便有些犹豫,她已说出自己被禁足二月,只怕这庵堂清修没有两年是不能让她满意了。 可两年过去,樊嘉恩都错过了说亲的年纪了,谁家的公子愿意等她两年。 “陈琬琰你好歹毒的心,想把我送到庵里断送我的一生。” “不愿去,就去刑部大牢里蹲着。”陈琬琰阴沉沉的盯着她,牢里有她安排玷污她的男人,她若想去也不是不行。 “住嘴,还不和郡主道歉!老夫知道了,就按郡主说的办。”樊大人说完,便黑着脸拉着不情不愿的樊嘉恩出了大殿。 陈琬琰弹了弹裙子,笑盈盈的望着项思纯,“看来我当日对项姑娘的劝诫姑娘并未听进去,不过没关系,年轻人总要走走弯路,撞撞南墙才不负青春。” 项思纯在她了然的目光下,只觉得自己无所遁形,梗着脖子没敢接她话。 她的目光扫向季婉儿,季婉儿腿一软就向赵瑾瑜怀中倒去,陈琬琰只是抿唇笑了笑,便移开了视线。 她根本不想和季婉儿说一句话,这女人脑子不好使,而她父亲不是她得罪的起的。 所以她才选择不与季从之正面刚,而是转头攻向樊嘉恩和项思纯,樊嘉恩头铁胆大根本不惧她的威胁,项思纯却与她不同,她的秘密怕被摆在人前,她心有忌惮。 刘善瑶被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吓的不轻,殿中的大人她都认识,平日里见着都得称一句叔伯,尤其是季从之,还是差点成了她的岳父。 她没想到陈琬琰对他们说话竟然是那样的语气,带着不屑和讥讽,一点也不像晚辈,更像平辈。 “婉儿姐姐!”张若晴惊呼一声扶起倒在地上的季婉儿,不满的对赵瑾瑜喊道,“太子哥哥你也不说伸手扶婉儿姐姐一把。” 赵瑾瑜语气清冷,“男女授受不亲,孤既不能负责,便不能毁了季姑娘的清誉。” 季婉儿简直难以置信,她都没看清赵瑾瑜是如何退开的,那日陈琬琰抱住他的时候他分明是没有躲开的! 张若晴不知陈琬琰对赵瑾瑜又亲又抱的事,觉得赵瑾瑜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若是季婉儿被他抱在怀中,就只能将人娶了,可是母亲也说过他还在孝期是不可以娶妻纳妾的。 “太子哥哥,这里离东宫不远,我还没去过东宫,带我去东宫玩玩。”张若晴说道。 赵瑾瑜冷瞥她一眼,留下一句“你该出宫了。”便走了出去。 张若晴走到陈琬琰面前,控诉道:“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今日还连累我受了惊吓。” 陈琬琰:“……” 如果季婉儿是脑残,那么张若晴就是脑瘫。 第409章 解困 她今日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后背都沁湿了。她是知道季从之的厉害的,否则她不会被软禁在宣平侯府二个月,若不是今日必须进宫,她依旧出不了府。 圣上是真的因为季从之的挑拨恼了她,她今日能讨到好,完全是因为她父亲派人守在宣平侯府的角门,亲自将她软禁。 这已经是她父亲对季从之示弱了,景睿帝不可能再给季从之长脸了,但也不会因为她毁了与季从之的君臣情谊。所以今日之事这般处理是最好的结局,她闹太过受伤的还是自己。 心里没有怨吗? 怎么可能呢! 刘善瑶见她怅然的站着,殿中人皆已离去,拍了拍她的手臂,担心的问道:“琰儿你没事?” 她回过神,僵笑了一下,“今日这事儿连累你了,吓到你了吗?” 刘善瑶确实被吓的不轻,腿都有些不听使唤的打颤,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还以为自己犯了大错,你还好吗?” “我没事,都习惯了。”她从来这里就被贵女为难,现在好了都上升到朝中的大臣针对她了。 以后的日子,只怕更不能消停了。 她赚钱养老的愿望终究是落空了。 “琰儿,京都的贵女都很难缠的,你虽有智有谋,可架不住人多力量大呀,以后能忍就忍,她们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刘善瑶低声劝道。 她这些日子算是看透了,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听表面话的傻大妞了,尤其是上元节那日她听了季婉儿的话,回去与母亲闲谈,才知道陈琬琰为何那样生气。 那句轻飘飘的话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何人才能接受万民跪拜,若是臣民都皆臣服于她,置天子,置皇家于何地?叛军、敌探才会想降服百姓,以图操控他们推翻皇室。 这是谋逆。 诛满门都不为过。 她父亲手握兵权,又受封了异姓王,圣上赐了一座敏感的王府,更何况她还有蜀国皇室的血统。 只要有心人稍加挑拨,帝王之怒不是她承担的起的。 “谢谢你善瑶,以前是我行事太张狂,今日吃了这个大亏,我日后一定会谨慎行事。” 刘善瑶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磊落光明很好,但是她们都喜欢尔虞我诈,是会吃亏的。” 这话是她母亲说的,她今日也想同她分享。 活在这个圈子,就要适应这个圈子的规则。 这个圈子排异,太过独特是不被接受的。 陈琬琰颔首,季从之今日给了她一个教训,她便要吸取教训长长脑子,这是个宗族社会,她代表的不是她个人,还有陈家和李家。 她走错一步,就可能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真的谢谢你善瑶,你说的话我会记住,你快些出宫,别叫家里人担心。” 二人约了改日一起出去游玩散心便就此分开,陈琬琰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她现在无比的想念众生平等的那个家园。这里虽然有富贵,有权势,可也活的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畏惧皇权,畏惧皇家人,畏惧权贵的圈子。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第一次正视这句话。 帝王用的上她时可以把她捧的高高的,让她当枪当矛,任由她肆意张狂,等她没有可利用价值,或者比她更有价值的人站在她的对立面,她的肆意张扬就成了她的催命箭。 她或许该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无论是防景睿帝,还是防赵瑾瑜,她都该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赵瑾瑜悄悄跟在她身后,看不到她的脸,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她今日比平时早进宫了二个时辰。他原本在听冯太师授课,等听闻她被父皇悄悄接进了宫,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他当时便想过去寻她,却被冯太师拦住了。 “殿下不能去。” 他不能去,他去了无疑是告诉父皇,他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身边,他只能等父皇的传召。 而冯太师就是父皇派来拦住他的人。 他不能,离开东宫。 不能去火上浇油。 “殿下拂了圣意,拒了季家的婚事已是让圣上为难。近日又频繁出手帮她,若再违抗圣命,无疑是害了你和她。” 他怎会不知拒婚惹恼了父皇,他怎会不知季从之处处紧逼,他怎会不知他频繁甩出证据,帮她撇清季从之的构陷,暴露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势力。 他都知。 他也知,他父皇会自己查清事实真相,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因为他而深陷囹圄,独自挣扎。 父皇将她悄悄接进宫,就是在试探他,试探他的手伸到了哪里。 “万民跪拜是帝王的逆鳞,若是不能由她亲自抚平,便是圣上今日放过她,难保日后不会翻旧账。” 圣上要一个人的命,可以是明面上的,也可以的暗地里的,更可以借他人的手,她树敌那么多,只要圣上闭一闭眼,就能要了她的命。 还能一箭双雕。 冯太师的话环绕在耳,所以他明知她在受冷风吹,但他却不能来。 在殿中听她与人争辩他也不能多言。 他能做的就是帮她逼出项思纯认错,总结张若晴含糊不清的说辞,甚至是替季婉儿开脱,让季从之不再想歪点子引战。 他必须要将季婉儿摘出来,不然季从之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就是明白这些,所以才强调与她们是女孩子之间的矛盾,将矛头对准项思纯和樊嘉恩,而不是挑大梁的季家父女。 也正是如此他才不敢完全信任父皇,因为他的信任不是百分之百的,他的心也是随时都可以变的。 他让你好,你就好,他不让你好,你就得受着。 陈琬琰按照惯例在宫中住了一夜,第二日与赵瑾瑜一起祭奠了沈皇后,没在宫中多停留便匆匆逃出了宫。 而赵瑾瑜也没同她多讲一句废话,两个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他们祭祀沈皇后,二人因为要掩人耳目在人前从不多交流。 陈琬琰回到宣平侯府老实了许多,宫中的事看似是她赢了,其实只有她知道是季从之获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第410章 丹云出嫁 她在小官员聚集的巷子给丹云置办了座二进的宅邸当陪嫁,那巷子因居住的都是官员治安也比较好,又给她置办了一份体面的嫁妆,三月初的某个大好日子,将她从郡主府风风光光的嫁了出去。 她看着丹云盖着红盖头坐上了花轿,竟然有些羡慕。 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为他穿一次嫁衣这应该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可是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能办到。 李珩瞧着她一脸的羡慕,心里五味杂陈,他们的成亲礼,没有称心如意挑盖头,也没有共饮合卺酒,甚至娶她的人都不是心甘情愿。 “明日就将周姨娘接回府。”她目送丹云的花轿远去,语气平淡的说道。 原本打算过完年就将她从大理寺接回的,她先是被禁足,又要应付季从之,竟然将周淑清遗忘了个干净。 李珩没说好与不好,他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总觉得她那次从宫里回来变了许多,说不上哪里不好,她也学起了京都贵女的温婉娴淑,收起了一身风芒,但他却有些不习惯。 趁着送丹云出嫁,盯着她的人松懈,她偷偷去见了赵敬淮。 赵敬淮也知她近来过得不好,除了心疼之外别的也无能为力,论权势他们永嘉郡王府比不上陈家,更何况是帝王眼皮子底下,他更是没有一点办法。 若是在永嘉郡,他还能护她一二。 陈琬琰见他目露忧郁,有些不好意思,“爷爷,永嘉郡是不是临海?” 赵敬淮颔首,揉了揉她的头,将锅中炸好的丸子夹起沥油。 “想吃海鲜?” “想吃啊。”还想去海边走走,最好永远都不回京都这个鬼地方。 “想吃什么,我叫人从南边给你运。”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也太奢侈了。” 前世爷爷提倡节俭,她从来不会浪费粮食,后来工作了也没买过奢侈品,她爷爷更是节俭了一辈子,她竟然能从爷爷口中听到从南边给她运海鲜吃的话。 赵敬淮也跟着笑了笑,上辈子他是何等的节俭,袜子破了都要补补再穿,从来都是穿工作服,即便是退休了,那身工作服也跟随着他,这辈子他也入乡随俗习惯了奢侈。 “爷爷,你为什么还未成家?”她疑惑的问道。 赵敬淮并未答她的话,夹起了一颗炸好的的丸子放在盘中沥油。 他自然是放不下发妻的,二人相守一生,他是病故,两人的婚姻关系随着他的离世而消亡,但他却带着记忆转生了。 因为前世的记忆,他一直认为自己与她的婚姻牵绊未断。 “您真的是因为她才不娶的?”陈琬琰锲而不舍的追问道。 赵敬淮问道:“你奶奶还在世吗?” “活着呢,活得可健康了。”她烦躁的抓抓头皮,都说祸害遗千年,直到她死,她奶奶都身子骨硬朗。 她近乎咆哮的说道:“如果您是为了她才不娶,那我告诉您她不配!” 赵敬淮皱了皱眉,他记忆里的小孙女虽然性子跳脱,但还是个积极阳光懂礼貌的好孩子,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您刚过世,她就改嫁了,还把我们一家赶了出去,就给了我们一家三口一只热水瓶!”她恨恨的说道。 眼泪在眸中集结,她深呼吸一口气硬是给逼了回去,七岁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那时爷爷刚去世三月,父亲下了班接她回家,二人的钥匙打不开家门,母亲也不在家,只好转道去了奶奶家。 到奶奶家时,奶奶家的大门紧闭,芹菜炒肉的香味从她家里飘出,母亲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外,脚边还立着一个半旧的绿色热水瓶。 父亲上前敲门,奶奶不止对他肆意的辱骂,还说出要与他脱离母子关系的豪言壮语。 她两辈子都忘不了,他们一家三口被邻居围观的窘迫,还有那只无辜的绿色热水瓶。 赵敬淮眉头紧锁,夹丸子的动作却没停,手中的筷子却捏的不如先前稳当,那颗熟过了的丸子,他夹了好几下也未能夹起,眼看就要焦了。 他上辈并不穷,还可以说是富裕,他留下的遗产足够支撑他妻子以后的生活,不至于他刚死就让她为生活所迫改嫁。 况且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并不缺经济来源。儿子孝顺,儿媳恭敬,他老伴性子强势,儿子的工资也一直是她在管,每个月按时给他们小夫妻生活费。 “你们并不和她一起住。”他怀疑的问道。 他上一世是搞科研的,他的儿子自然继承了他的衣钵,他儿子还未结婚就已经安排好了工作与住所,他自己也很踏实。单位有福利住房,他儿子并不与他们老两口住在一起,那房子是他儿子的,并不存在被赶出门一说。 “她扣押了户口本和父亲的身份证,偷偷把我们的房子卖了!我母亲向单位申请福利住房,被单位有房为由驳回。后来还是爷爷同事帮我们申请了职工单人宿舍,我们一家三口才有了暂时的落脚点。” 那个年代的单位的福利房,夫妻双方在同一单位只能申请一套,所以他父亲有了房子,母亲就不能再申请房屋。 福利房因为价钱极便宜,禁止买卖,私下买卖也不能过户,所以都是买卖双方私下签订买卖合同,她奶奶将房子偷偷卖给了她一个牌友。 他父亲不是没想过走法律途径拿回房子,但是终究因为顾念母子亲情,与父亲离世不久,而选择了不与母亲对簿公堂。 那些日子的窘迫,奶奶骂出的污言秽语,影响了她整个童年。骂父亲绝户种,房子和钱给他都是浪费。骂母亲是生不出儿子的祸害,骂她是个杀死自己弟弟的的孽种。 她母亲确实在她三岁的时候,怀过一个男孩,因为某些不可抗拒因素,没来得及见天光。 住在单位宾馆里的惊惧不安,母亲手中所剩无几的钱,父母的愁容,奶奶对他们一家三口污言秽语的谩骂,她永远都忘不了。 她袖中拳头紧握,手臂微颤,语气中也有了哽咽,“父亲求她给我们一条活路,把工资存折还给我们,她也狠心不理。后来单位改革,统一将存折换成了银行卡,她取不出钱,找到我们住的地方大闹过几回,跑到父母单位告我父母不孝,不赡养父母,父亲还因此被停职了一段日子。” 这样的人,怎么配让她爷爷再记挂一世! 怎么配让他爷爷为她守身如玉! 第411章 前世亲情 也因此房子成了她父亲的心病,他与母亲省吃俭用,存够首付就贷款买房。他认为是自己亏欠了自己和母亲,让她们吃了很多苦,还一度居无定所,买房成了他努力工作赚钱的动力。 许是因为前头吃了苦,因祸得福。十多年后房价水涨船高,她家的房子也跟坐了火箭似的升值了。而由于通货膨胀钱币贬值,工资逐年上涨,每月那点固定还款对他父亲来说也并不如一开始那样艰难了。 奶奶后来也来闹过几次想要他们住的房子,但父母已经将他们名下的所有房产做了公证,在他们百年后都留给她。 饶是她家有十多套住房,父亲仍在她毕业之后在房价飞速上涨的过程中,给她付了首付,让她自己供了一套房子。 以此激励她的斗志。 “所以你才养成了嫉恶如仇的性子?”赵敬淮问道。 “什么?”她有点懵,正在说她奶奶,突然说她做什么? 赵敬淮已经从她话语中平静了下来,他本就是温吞的好性子,前世也是个老婆奴,所以他发妻才养成了事事皆要由她做主,谁人都要听她指挥的性子。 他已在这里二十年有余,若说是对发妻的感情放不下,不如说是心里对那段婚姻的执念。 因为他的记忆犹在,他就觉得他们的婚姻关系尚存。 他不是没想过发妻会改嫁,只是没想到他走后发生了那么多事,他的儿子儿媳会被折腾成那样。 “过刚易折,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简单的是非对错来判断的,你这次受了惩戒,也该想清楚自己的处境了。” 赵敬淮语气淡然无波,他这般平淡的反应,反倒让陈琬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应该是生气,与她一起骂那贼能折腾的老婆子一顿吗?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现在满头的黑问号。 赵敬淮夹起最后一颗肉丸子,炸丸子他前世每年的过年前都会做,而他的小孙女就围在他的身边,他炸着她吃着。 他来这里二十年,享了二十年衣来伸手 饭来张口的生活,再未亲自炸过肉丸子,手也生了。 “你虽然在食物链的上层,却不是顶端,你现在所有拥有的权势富贵,都是顶端那人赋予你的。” 陈琬琰沉默的踢了踢脚,心里烦躁不已,赋予的,就是可收回的。 赋予她,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不收回是她的利用价值仍在。 若是有了比她更有价值的人出现,站在她的对立面,那食物链顶端的人就会强制她做出让步。 在季从之的事情上,她已经有了觉悟。 景睿帝容许她肆意张扬,乐意将她捧到极致,而这一切都要以他的利益为重。 她若要想一直握着权势富贵,就要让自己一直有价值,否则他给她的随时都可能收回,甚至还会因为她曾经的嚣张推她下深渊。 赵敬淮将手边腌制好的小酥肉倒入油锅中,热油起了泡,油溅出了锅外。 “烈火烹油,你我在弄权者的眼中皆是这锅中的肉,而失败者就如这溅出锅的油,出局了,也不过一个油点子。”没人会在意一个不起眼的油点子,因为太过渺小。 这是皇权社会,不是前世的法治社会,她到处为自己树敌的行为并不高明。 陈琬琰往前走了几步靠近油锅,赵敬淮伸手将她推远了些,“别让热油溅到你,烫到了疼。” “这出局的热油不是也能让人疼吗?” 赵敬淮失笑的摇摇头,前世的遭遇让她嫉恶如仇。她性子太强硬,一点委屈也吃不得,事事都要占上风,占不到上风,就是拼尽全力也要让人在她手上栽个跟头。 他蹲下身子将炉子的进风口堵上火势渐小,油锅中间不停翻滚的大泡泡很快便被小滚珠取代。 “火势迅猛纵然厉害,然而同样的碳,小火慢燃虽然热度低,不如烈火强势,然而却能烧的更久。”她喜欢有仇当场就报,就如这烈火烧完即止。 而季从之却不打算和她硬碰硬,造成两败俱伤。他就如这温火,准备一点一点长久的灼烧她,折磨她,最终让她的面目全非。 若她还不学会心平气和的面对,那就是着了他的道。 无论是烈火强势,还是小火磨人,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不能一举得胜就该放低姿态,蛰伏等待突围的机会。 陈琬琰自然知道自己性子的缺陷,她眼里容不下沙子,别人伤了她,她就要当场还回去,事后也不会多与人计较。 然而这里的人却并不如她一般讲武德。 他们精于算计,不讲理,内心十分记仇。 分明是他们主动招惹,最后还要把错都推给她。 “你父亲近日风头正劲,他们拿他没有办法,就只能拿你开刀了。” 陈琬琰气道:“陈家又不止我一个!” 赵敬淮轻笑着将炸好的酥肉捞出,“可沉不住气又不招人待见的就你一个呀!” 陈琬琰:“……” 她不得不承认她爷爷说的很对。 她不止是不招外人待见,连陈家人都不待见她。 陈青岩回来这么久一共就见了她三次,初二那日他的态度还算温和,最近一次是她被软禁时,想溜出府被他的人抓回了将军府面壁思过,他一句话都没同她讲!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原主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对原主十分熟悉,在凉州时也颇为宠爱。对她却这么冷淡,连对陈琬瑛都比对她亲热,她不禁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发现自己不是他女儿了? “在这里你代表的不止是你,而是一个家族。”赵敬淮拿签子扎了一个肉丸子递给她。 他来这里二十年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规则,勾心斗角,防火放盗防小人。 虽然有她给的玉佩,但他也从未主动去寻过她。纵然很担心她,他也不会做出于家族不利的事,这是他推卸不掉的责任。 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的是永嘉郡,不是他自己。 陈琬琰对家族的概念不强,心里对父母爷爷以外亲情的意识也很淡薄,她潜意识的把自己排除在外,并没有想过融入李家或者陈家。 “她们针对你,就说明你对她们有威胁,能威胁到旁人,你应该感到骄傲,因为在她们心里你很强。” 如果不是劲敌,那些眼珠子长在头顶的人,根本不屑于把头顶眼珠子抠下来放回眼框。 而这些足够满足她的好胜心,让她遇事不再非要稳占上风,学会冷静思考。 和赵敬淮一起吃了顿午饭,陈琬琰一身轻松的回了宣平侯府,她发现她爷爷对她奶奶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执着,赵敬淮非常的佛系,无欲无求。 也许上一世历经风雨使他心境平和。 他的淡然与赵瑾瑜不同,他是历经岁月打磨历经千帆的沉稳。 而赵瑾瑜的淡然是源自景睿帝对他的打压,他的淡然,无欲无求是因为不在乎。 她刚进了府门,便有小厮来报赵锦锋来侯府寻她。她闻了闻自己身上油烟气,让小厮先去回话,自己回阆苑换了一身衣裳。 “乐园建好了要不要去看?”赵锦锋明显心情不错。 “好。” 第412章 参观乐园 赵锦锋蹙了蹙眉,她这些日子被禁足禁成大家闺秀了?本以为她听到这个好消息会兴奋的围着自己,叽叽喳喳问个没完没了,怎料她就恭顺的回了一个好。 一个简单的好字破坏了他的好心情,倏地起身弹弹袍子就往外走去。 陈琬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上了马车,端坐在他对面。 赵锦锋见她举止端庄,微微蹙了蹙眉,问道:“前些日子在侯府闷着了?” “没有呀,每天在侯府喂鱼哪里会闷。” “那就是在侯府过的不开心?”赵锦锋声音轻柔如和煦的微风。 “姐夫明知故问。”她别扭的说道。 分明是他不来帮自己就算了,还推波助澜帮着她父亲的人把她堵在侯府。 “等你办及笄礼姐夫送个大礼给你。” 她眼睛亮了亮,父亲说等李珩考完科举就给她办及笄礼,她也想感受一下古代女孩的成年礼。 一想到景睿帝的变脸,她瞬间又冷静下来,沉着从容的点了点头。 赵锦锋轻笑道:“琰儿长大了。” 她确实是长大了,从前是她太天真,以为只要有她父亲,景睿帝就不会对她怎么样,可是一个季从之就让她被软禁了。 虽未直接下令,但她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帝王翻脸无情。 明明就是季婉儿挑衅在先,可最终却是她受了罚。 陈琬琰虽然知道青苹果乐园必然会建造的很精致,但亲眼见到还是被惊艳到了。雕梁画栋,美轮美奂,她站在入口的台阶往下看,流水潺潺,如置身仙境一般。 很难想象这样轩昂壮丽的建筑,完全是匠人手工打造出来的。 这比她脑海中勾勒的样子更精致完美。 她微抬着头,梁柱上的浮雕栩栩如生,可见雕刻师的技术高超。 她下了台阶走到舞台上,舞台搭建的很大,站在舞台上往厅中看,更为直观的感受到巧夺天工的奢华。 “等春试结束就可以开业了。” 提到开业她仿佛看到了大量的金钱向她扑来,不容易啊,计划了这么久,历经波折终于要开业大吉了。 对于开业时间她没有异议,参加科举的不乏外地豪门家的公子,等他们科举完必是要好好来放松放松的,而这群人会是她开拓外地市场的活广告。 她特意上了三楼去看她设计的卫生间,她设计了陶瓷蹲便和坐便,还有下水管道。虽然坐便设计有缺陷,并不如现代那般可以自动蓄水和回水隔臭,但也解决了需要人时时清洗更换恭桶的难题。 负责卫生间的清洁人员只需要客人用过,进去用清水冲刷就可以了,味道也不会太大。 因为没有自来水,洗手池她设计了水箱,水箱放在三脚架上,最下端设计了水龙头,拧开就会有水流出,便于客人净手。 她有预感,自己这个设计会给她带来新的收入,只要一开张蹲便和坐便就会成爆款,而那些外地的豪门考生,也会为她打开外地市场。 陈琬琰满意的不得了,人也少了几分忧虑,觉得未来也光明了起来。 赵锦锋不知她都是怎么想出的点子,他先前来参观的时候也被恭房惊了一下,整个乐园他最发愁的就是恭房。 她在设计上有很明显的缺陷,每层楼设计了两个恭房,而一般酒楼或者客栈恭房都设计在后院,并不在楼层中设计,一是味道问题,二是不便于打理。 他其他的产业,没有一样如她这样设计的。 有工人向她提供建议,她却坚持己见,而现在他不得不说她的设计很好,陶瓷也比木桶易清理,净手问题也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陈琬琰一回头就撞在了赵锦锋身上,她摸了摸撞疼鼻子,就听赵锦锋笑着问她,“看完了吗?” 她点点头,她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看恭房,毕竟这个设计一出就有好多人质疑她,现在看到没问题她才放心。 “走,等开业再来。” 她这么一听也觉得心潮澎湃起来,这可是她期待已久的乐园,只要可以开业,她所有的产业盈利都会更进一步。 二人出了乐园的门也没有坐马车,而是在复兴街漫步,她在路中间让人建造了花池,三月繁花盛,冬日冷清的长街也有了不小的人流。 她看到姚娘堆着满脸笑在成衣铺忙着给客人介绍衣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看到了勃勃生机,景睿帝翻脸带给她的恐惧也在逐渐消散。 春闱是九天六夜制,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出场可以回家中住一夜沐浴休整,次日再进场重新分号舍。 饶是如此陈琬琰也担心李珩在里面吃不好睡不好,三月倒春寒夜里温度低,衣服不让有夹层,她就多给他带了几件。 光啃干粮怕他吃不惯,又让人准备了香菇肉酱,啰啰嗦嗦的交代道:“你大鱼大肉吃惯了,这个肉酱你凑合着吃。” “这个肉干你累了补充体力。” “还有这个……” 李珩接过她手里的吃食放入箱中,忍不住想笑,他明明是去科考的,她给他装了这么多零嘴,当他进贡院是去春日踏青么。 “等我考完陪你去踏青。” 他这些日子只顾着温书,倒是忘了她在府中憋了许久。 出不出去踏青不重要,重要的让他放松,莫要紧张。 她让人也给李泽送了一份肉干和香菇肉酱,吃三天干粮和腌菜太遭罪了,她坚信吃不好就考不好,特意将酸甜辣各种口味的吃食都准备了一些。 她前世为了减肥经常三四天不吃东西,饿了就喝水饱腹,但她表演前一定是要吃一顿自己想吃的食物,有满足感,才能激发出最好的状态。 李家就只有李珩和李泽选择科举入仕,第二日一家人为表看重,齐齐出动将他们二人送进了考场。 他们去的早贡院的门还未开,贡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学子,她不禁感叹,无论何时考场门前都是挤满了人。 她上辈子经历过小升初,初升高,高考和艺考,看到这场景也不觉得有多紧张,反正也不是她考试。 李珩倒也还算镇定,就是李泽明显很紧张,紧绷着脸,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 李家人并非一定要走科举入仕,所以家中的大人们的心态倒是很平和,无论他们中不中,参与过就行了。考上了锦上添花,考不上自有家中安排。 陈琬琰见梅姨娘拿着帕子给他擦汗,嘴里不停的念叨让他争口气,她拍了拍梅姨娘,对她摇摇头,她越是这样李泽的压力越大,压力太大影响发挥。 她轻声安抚道:“以平常心对待就好。” 她说完贡院的大门就开了,门口有专人检查考生的箱笼,考生进贡院找到自己的号舍等待开考。 李家人等贡院的大门关闭才离去。 陈琬琰没跟着回宣平侯府,而是转道去了郡主府。这府邸自从赐下她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她这次来主要是想看看那盏琉璃灯。 马车停在郡主府外她没急着进去,而是伫立在府门口静静的看着牌匾上的字。 “真巧呀,我正巧路过这里,遇见妹妹。” 第413章 陈琬瑛找茬 陈琬琰转头看着妖娆多姿的陈琬瑛,好巧?她左右看了看,这二号府在孟章街的尽头,紧邻皇城墙,根本不会有人路过。 陈琬瑛分明是在她府门口转悠。 陈琬瑛见她不说话,娇笑一声,“妹妹可知陛下为何赐了五乐的封号给你?” 她哪里知道,不过以她前世的知识判断,凡是封号大多都是地名,五乐应该是赵国的一个郡的名称,就是不知在哪里。 “五和乐均从二,妹妹排行第二,帝王是在提醒妹妹,二就是二,怎么也变不成一。”陈琬瑛说完捂着嘴笑了起来。 陈琬琰的脸黑了黑,景睿帝什么意思? 合着她横竖都是二呗? 她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个五字,这里的五的写法是两横中间一个叉,她看着觉得自己更二了。 得不到她的回应,陈琬瑛的笑声僵在了口中,她有些疑惑的看向陈琬琰,她性子最是容易点燃,但凡自己说点讥讽她的话,她就要跳起来,今日是怎么回事? 自己都这么讥讽她了,她竟然忍住了? “看来妹妹被禁了一回足,想明白了许多道理呀。” 陈琬琰懒得和她搭话,她确实想通了许多道理,但与她无关。 “二又有不忠诚,不专一之意,陛下是拐着弯骂妹妹呢。可惜妹妹不学无术,还以为自己得了圣心,沾沾自喜呢。” 陈琬瑛说完注视着她的脸,但见她一脸平静,心里正诧异,就听她语气淡然的问道:“长姐说了这么多是嫉妒我吗?” “哈?我嫉妒你?你一个笑话,我嫉妒你什么?” “因为你认为这封号和府邸都该是你的,因为你才是陈家的嫡长女。”她一副看透你了的样子,把陈琬瑛气的够呛。 “我才不稀罕!”她嫁给了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以后还能做皇后,她会稀罕一个郡主的封号和一座府邸? 只要她做了皇后整个皇宫都是她的。 “不稀罕就不要总来我府邸门前转悠。”她撇了眼陈琬瑛的打扮,出言提醒道,“皇帝命皇家人守孝三年,姐姐穿这么艳的颜色合适吗?” 陈琬瑛气闷的干瞪眼,恨不能将她瞪个对穿。她平日里都是随意穿衣,连赵锦锋不管她,她多的哪门子嘴。 陈琬琰才不管她气不气,抬步上了台阶,守门的侍卫将她迎入便关了府门。陈琬瑛本想跟着她进去,却被守门的侍卫拦在了门外,兀自站了一会儿才离去。 陈琬琰进了府,对府里的管家说道:“让人守住郡主府的墙界,不准闲杂人等越界闲逛。” 逛到她的府门口,跟自己多说两句话就想跟进来参观,做梦。 管家眉毛抖了抖,那个陈侧妃不止一次的来府门口逛,有许多次借着好奇非要闯进来瞧瞧,一次次的被拦在门外还不死心。 彤霞知道她来了,赶紧迎了出来,她在这里守了两个月的琉璃灯,若不是丹云成婚前来府里小住,从她口里得知陈琬琰被禁了足,她都以为陈琬琰把她遗忘了。 陈琬琰示意她不用跟着,自己进了主殿。 她仔细端详着琉璃灯,灯不大,造型也很简单,整个灯泛着淡淡的金色华光,灯芯的光最盛,她凝神去看,竟然有些耀眼。 她不禁伸出手轻触灯芯,手上的琉璃手串忽然起了热意,头珠里面围着琉璃灯缓缓转动的兴字飞速运转,手串的原本淡淡的光芒更盛,她惊了惊,慌忙收回了手。 过了许久手串的热度才降下来,头珠里的兴字运转速度也变的缓慢,她有些看不懂这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玄幻是怎么回事。 她不止一次把手串露出来,但看到手串的人皆夸赞这珠子颜色透亮无杂质很难得,并没有人问过它为何会发光。 因此她很确定只有她可以看到这手串发光。 或许赵瑾瑜也能看到。 毕竟他的手串也在花灯节上发生了变化。 她若有所思的出了主殿,问彤霞,“你瞧着这琉璃灯可有什么不同?” 彤霞愣了愣,她委实看不出这灯有什么特别,若真要说有什么特别,就是材质比较特别。 “这灯用的琉璃无杂质,十分难得,要说有什么不同,奴婢瞧着十分值钱,与旁的灯价值不同。” 不过好东西她见的多了,一块琉璃就是再难得,也不是寻不到的,但这灯奇就奇在它应当十分值钱,但是那老道却分文不取的拱手相让。 似乎就如他所言,他在等她,等着灯送给她。 她仔细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灯十分值钱,要是磨成手串估计能磨它个几十串。 “灯带回来的第二日陛下就让人取走了,不过很快就还回来。” 陈琬琰颔首,她把灯送回郡主府就是方便景睿帝查看的,灯会巡逻的明卫暗卫并不少,发生了什么事他不会不知。 郡主府的人都是他赐下来的,听他的命令也不稀奇。 正因为如此她才不喜欢来郡主府,那种时时刻刻都被人盯梢的感觉很不好。 既然他还回来了,就说明这灯在他眼里就是一个普通的值钱点的物件,他也看不到灯的光华。 若他能看出这灯的不同,肯定不想还回来。否则即便是还回来,也会再想办法要到手。 她实在是抓心挠肺的想知道,她为什么可以看到这盏灯的光华,难道她的眼发生了病变?也不知赵瑾瑜是否和她一样可以看到金色光华。 想到赵瑾瑜,陈陈琬琰不禁想到,她也总能在他身上看到相同的金色光华。 她莫名的又回头看了那灯一眼,琉璃灯外观很普通,并不奢华。仔细瞧着竟然与上元节赵瑾瑜给自己的那盏无骨灯的样子十分相似,难怪她方才瞧着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既然知晓景睿帝已经看过了灯,她就把彤霞带回了侯府,丹云已经出嫁,丹霞她不敢完全信任,身边可用的就彤云和彤霞,但她现在对赵瑾瑜生了防备之心,这俩人就让她有些发愁。 赵瑾瑜要是知道因为那件事又让她生了戒备,一朝回到解放前,估计要血吐三升了。 捐赠的热潮从进入二月就逐渐冷了下来,到了三月开始春耕几乎就没再收到捐赠了,官府设立的捐赠地点便形同于虚设。 户部统计上来的银钱竟有数千万之多,比国库一年的赋税收入还要多,不由得再次感叹团结一心的力量是无穷大的。 这个时代商人地位不高,做生意最重名声,现在刚好有一个朝廷承认好名声的机会,富商们自然都是卯足了劲捐款。 尤其是皇商知晓皇家的生意赚头大,为了能继续做皇家的生意,这时候不孝敬很可能就被别的商户抢了饭碗,更是一个劲儿的追加银钱,很快商户的捐款就远超了世家大族和民户。 对于这种情况景睿帝自然是最欢喜的,大手一挥表示全国前三甲有荣誉证书不说,各个州府的头名也有荣誉证书,不同就在于一个是国家级别的,一个是州府级别的。 陈琬琰收到消息的时候都快笑岔气了,能当皇帝的人自然是脑子好使,也比她的格局大,如此一来国库直接从空虚变成了丰盈。 国库一下子就有钱了,景睿帝不发愁了,也不用听户部那群人哭穷了,没人缠着他了,他也有空日日容光焕发的在后宫溜达。 第414章 陈琬瑛设的鸿门宴 那证书对他来讲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费不了多少工夫,他心情好了,手底下的人做事儿也顺心,户部的人没少夸陈琬琰。 景睿帝觉得他们所言甚合心意,又因前些日子亏待了她,大手一挥给她赏赐了一堆奇珍异宝,还随手送了座京郊的皇庄。顺便给她修了个御赐善行庄的门头,还大方的给她做了一对气派的门联,那对子将她史无前例的捐款的行为夸的都快开花了。 反正只要看到那个门头的,就知道是她陈琬琰的庄子。 她虽然心里对他还有些害怕,但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进宫谢恩,顺便又给景睿帝出了个给国库固定增加收入的点子,就是每年评选出当地捐赠之最,颁发善行证书。 当然这笔钱是直接收入国库的,被景睿帝牢牢的抓进手中,景睿帝经过这次捐款自然知晓富商的实力,觉得这个点子十分合他心意,看陈琬琰是越发的顺眼。 那些富商私下孝敬官府的的银子也是无数,那都是私下交流,只能得到眼前的利益,想得个善名还得额外再行好事。 现在被摆到了明面上,让百姓都知道他捐赠有数,还得了个皇家承认善商的高帽,自然是捐的心甘情愿。 钱还是那些钱,多捞个善字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商家需要名望,朝廷需要钱,此举砍掉了腐败的中间商——大贪官。 贿赂让贪官收了,还不如直接走明路捐入国库,给皇帝。 让地方的大贪官变成小贪官。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户部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总是因为缺钱而焦头烂额。 陈琬琰收到了帝王的赏赐尾巴也没敢抖起来,倒是陈琬瑛破天荒的主动邀她过府一聚。 陈琬瑛这根搅屎棍撺的局一看就是鸿门宴,她压根不想去,奈何陈四公子亲自来侯府接她,将她强制请去了二皇子府。 等她到的时候陈琬瑛已经在她院子花园的亭中摆好了酒席,见她来了亲亲热热的过来挽住她的手,将她带入席。 “好妹妹,姐姐可想死你了。” 陈琬琰笑了笑,问道:“是想死我了,还是想我死?” 陈琬瑛的表情僵了僵,知道她是个刺头苍耳,前些日子见她,还以为她学会了迂回,没想到刺头还是那个熟悉的刺头。 也只是一瞬她便恢复了笑容,端了一杯酒递到陈琬琰的手中,“上回在郡主府门前是长姐说错了话,还请妹妹不要同姐姐计较。”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二,但好事成双,我就愿意当二。” 陈琬瑛脸上的笑又僵了僵,求助的看向陈明真,这刺头苍耳的话她没法接! 陈明真义正严辞的说道:“二妹妹,我们都是一家人,纵然是大妹妹口不择言伤害了你,我们还是一荣俱荣的一家人不是吗?” “四哥说的不错,但你们只想分享我的荣耀,不想分担我的忧愁不是吗?” 她前些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他们在哪里?陈琬瑛特意跑到郡主府去嘲讽她,现在她刚得了圣上的赏赐,荣宠回来了,他们又想与她当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要是我没扛过去,你们是不是还打算鞭我的尸讨别人欢心啊?” 陈明真噎了噎,他还真的想过鞭她的尸,刮她的肉,万万没想到季从之非但没弄死她,还让她又蹦哒起来了。 陈琬瑛细声细气的说道:“我今日是真心想和妹妹和好的,从前都是长姐嫉妒妹妹才做了错事。” “我一会儿还要去贡院接小侯爷下考场,若你们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她一脸的不耐烦,明日一早青苹果乐园就要开业,她忙得很。 “妹妹喝了这杯酒就算原谅我了,我也不会再缠着妹妹去接妹夫了。” 陈琬琰低头看了眼酒杯,里面的酒不多,只有小半杯,她轻笑一声端起酒杯,“早说嘛~” 陈琬瑛见她端起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听她道:“我们兄妹三人碰一杯,碰杯释前嫌。” 陈明真和陈琬瑛一起端起了酒杯,二人的酒杯轻轻碰在一起,陈琬琰端着酒杯的手使劲朝他们的杯子撞了过去,撞击的瞬间杯口外倾,杯中的酒便溅入了他们二人的杯中和手上。 “请。”她淡笑着望着他们二人。 陈明真和陈琬瑛的脸色倏变,举着酒杯不知是该喝还是不该喝,洒在他们手上的酒顺着他们二人的手往下滴,直到再也没有酒滴下,他们也没饮杯中酒。 “怎么四哥哥和大姐姐不喝吗?” 陈明真怒火攻心的捉住她拿杯子的手,杯子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陈琬琰只觉得手腕都快要被他握断,疼的脸色发白直冒冷汗。 “玉佩呢?”陈明真恨声问道。 “你放手,你抓疼我了!”陈琬琰挣扎不脱,伸腿就去踢他的小兄弟,却被他躲了过去。 “别给我装傻充愣,我再问你一遍玉佩呢?”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明真面目狰狞,另一只手紧紧的掐住她的喉咙,“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他原本是打算喂她喝迷幻药,问出山水守望的下落,谁知道她竟会来这么一手,简直嚣张至极。 “你胆敢用假玉佩来骗我,就该想到总有一天会被发现!” 陈琬琰憋的脸色涨红,口水顺着伸出的舌头滴了陈明真一手,她想破口大骂,奈何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难听声。 “兄长,快……快松手,她……她不能死在这里!”陈琬瑛回过神,眼见陈琬琰进气多出气少吓的浑身瘫软。 “她……她来二皇子府的事宣平侯府的人知道,若她回不去,我也完了。” 陈明真恨声道:“我再问你一遍玉佩你藏哪里了?” “兄长……放……先放开她。”陈琬琰不能死在二皇子府,人是以她的名义叫来的,她可以死在府外,但不能死在这里。 陈明真在没有得到真的玉佩前也不敢真的掐死她,他让人拿着那对玉佩去蜀国调兵,兵没调到,去调兵的人都被扣押在了蜀国! 现在是一点消息都没了! 那些人都是悉心培养出的武将,都因为她的心机折损了! 天知道培养那些人花费了多少银钱和心血!都被她毁了! 陈琬琰伏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脖子疼的厉害,陈明真尤不解气的在她肚子上踹了两脚。 “把玉佩交出来!” “玉……玉佩被陈琬瑛偷走了!”陈明真那两脚是下了狠劲儿,她蜷缩在地上疼的差点晕厥过去。 “还不老实?”陈明真一把扯开她的衣裳,在她腰的软肉使劲拧了一把,很快那片肉便出现了一大片淤青。 “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不把玉佩交出来,我就在这里要、了你。”陈明真狞笑着踩住她的衬裤,“若是让父亲知道你勾引兄长,你觉得他还会不会放过你?” 第415章 围了二皇子府 陈琬琰惊恐的瞪大了双目,身上的疼痛和嗓子的干涩让她的尖叫憋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声音嘶哑难听的低声求道:“你……你不能……我们是兄妹……” “现在知道我们是兄妹了?你拿假玉佩糊弄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陈明真手在她腰间流连,手指在那片青紫处使劲摩挲,咬牙切齿的说道,“怕了就乖乖的交出来,不然等父亲将你逐出家门,你一样还是要拿出来,现在拿出来,你还有富贵可享。”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玉佩我就好奇戴过一回,丹霞是你们的人,你们问问便知。” 陈琬琰说完想将裸露的上半身遮住,陈明真却将她的手使劲打开,在她肋骨上狠狠锤了一拳,陈琬琰闷哼一声,再也不敢乱动,只能任由陈明真在她身上掐出一道道血痕。 陈明真咬牙问道:“说不说?” “那……那玉佩不只经过我的手,偷……偷玉佩的人若是换了呢!”她半阖着眼,胸口起伏不定,“若是有人想当皇后……” 陈琬瑛被她气的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不可能在玉佩上动手脚!” 陈琬琰脸都被踩变形了,断断续续的说道:“一刻钟我若是不能出皇子府的大门,我郡主府的兵就会打进来,到时候你们就等着跟我一起死。” 陈明真若有所思的看着陈琬瑛,陈琬瑛被他探究的目光吓的一抖,不可置信的说道:“偷玉佩的是你的人,我怎么可能收买他换掉玉佩!” “那玉佩过了你的手。”陈明真道。 “她分明是在挑拨,她就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我为什么要换掉玉佩!” “因为,你想当皇后。”陈明真冷声道。 陈琬琰不想给他们多交流的机会,出声提醒道:“我的人应当已经包围了皇子府,我若再不出去……” “侧……侧妃!不好了!”陈琬瑛的贴身婢女入画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看到躺在陈琬瑛脚下,衣不附体的陈琬琰愣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说道,“郡……郡主府的兵将我们府上围了!” 入画喘了一口粗气,打了个冷颤,“让您交……交出郡主……” 陈琬琰轻出一口浊气,浑身上下除了腿哪里都是疼的。 陈琬瑛抬开踩在她脸上的脚,搬起几案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破口大骂道:“贱人!你这个贱人!” 见陈琬琰被砸的奄奄一息尤不解气,抄起铺在地上的竹席,卷成筒就往陈琬琰身上抽去,边抽边疯狂的骂道:“打死你这不安好心的贱人,打死你!” 赵锦锋原本在许家与许家人分析局势,许颜若送来消息说陈琬琰去了皇子府见陈侧妃兄妹,他还有些纳闷,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报她郡主府的人围了他的皇子府,他脸都黑了。 “她想做什么!难道还想让人打进我的府邸不成?” 许承颐怔愣一瞬就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她去府中见她的长姐,怎么会让府兵围了皇子府,除非……她出事了! “她在皇子府出了事?” 赵锦锋忽然一阵气闷,喝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奴才……奴才也不知,侧妃的院子小的们不敢进啊!” 赵锦锋正欲发火,就见一个小丫鬟一身脏污,头发凌乱的冲了进来。 “殿……殿下,您快回去,再不回去……郡主,郡主就要被陈侧妃兄妹打死了!” 许承颐见到来人愣了愣,“你……你不是颜若跟前的大丫鬟吗?” 他刚问完就见赵锦锋冲了出去,许老太爷对许承颐道:“你跟去看看。” 等许承颐追着赵锦锋出去,他问道:“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丫鬟是许家出去的,许颜若短短时间内让人送二回消息,一定是出了大事,至少是脱离了她掌控范围的事。 但要说陈家兄妹要在皇子府打死陈琬琰他是不信的,他们没有那个胆子。 小丫鬟白着脸道:“今日侧妃请了郡主进府,我家主子本想请她到院中一叙,哪料陈侧妃将人带进她的院子之后就闭了门,我们主子察觉有异就寻了过去……” “守……守门的不肯开门,奴……奴婢就绕去了她院子的后门溜了进去,听见他们问郡主要什么玉佩……太远了奴婢也听不太清,郡主这会儿也不知是死是活了。” “主子不敢和陈侧妃起正面冲突,又怕郡主死在皇子府……就让奴婢来报信了,郡主府的人把皇子府围了。” 许老太爷气的一口老血差点飙出来,他们要打要杀,把人带到外面去!带回皇子府打杀不是给赵锦锋添堵吗! “人还活着吗?” 许老太爷顺了一口气问道。 “奴……奴婢出来的时候还有口气的。” 赵锦锋快马加鞭的赶回皇子府,陈琬琰的人已经撤了,许颜若守在大门口等他,他闷声问道:“人呢?” “被带回郡主府了……”许颜若打着哆嗦,刚才那一幕幕都要把她吓傻了,她根本没敢拦郡主府的兵,也还好她没拦,若是她将人拦下,再耽误下去,她不知道陈琬琰还能不能撑住那一口气。 “陈琬瑛和陈明真呢!”赵锦锋怒喝,“他们兄妹好大的胆子,敢在皇子府行凶杀人!” “回来收拾他们也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先去郡主府瞧瞧郡主伤势如何?” 许颜若是真被陈琬瑛的暴戾手段吓到了,她和郡主府的兵冲进去时,陈琬瑛正癫狂的举着席子在陈琬琰身上使劲抽打,陈琬琰赤裸着上半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全是红肿和血迹,那一幕她永远都忘不了。 她发誓她再也不敢惹陈琬瑛了! 她低声道:“人闯进去时……郡主衣不附体……已经昏迷了。” 赵锦锋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幸而许承颐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衣不附体,在一个男人面前,让她衣不附体! “把陈琬瑛和陈明真带来,我倒是要问问谁给他们的胆子敢在我府上为非作歹!” 去郡主府,他怎么去!不能给出一个交代,他哪里也去不了!这事儿闹这么大怎么收尾! 陈琬瑛和陈明真被人按在地上,显然是对自己刚才下狠手也有些后悔,但她实在是太能恶心人了,临死还不忘挑拨他们兄妹关系。 陈琬瑛低声泣道:“妾身因前几日在郡主府门前得罪了她,今日邀她入府想给她赔罪,谁知道她一上来就对妾身一通骂,还扬言要……要和殿下做野鸳鸯,妾身气不过才出手教训了她!” 赵锦锋目光凌厉,这事儿确实是陈琬琰那飞扬跋扈的性子能做出来的,而她也确实说过要同他睡觉的话。 “殿下,妾身就是一时气愤失去了理智,哪里真敢在您的府上伤了她……” 第416章 礼义廉耻 陈明真故作害怕的说道:“实在是她口出狂言,太不知礼义廉耻,我们才想着教训教训她,谁知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还扬言要杀了我们兄妹。” “对!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叫妾身院中伺候的奴婢叫来询问,妾身绝不敢胡言。” 赵锦锋捏了捏眉心,又把陈琬瑛院里的丫鬟都叫过来一一问了,得到的答案都是陈琬琰挑衅在先,但他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若是来挑衅的,为何是只身进府,还提前点了兵。 这很不符合常理,她那两个丫鬟武功都不低,就算打不过他府中这么多侍卫,但护住她安全却绰绰有余。 可她却只身来了,这说明她来时就知道陈琬瑛会为难她,但却没料到他们敢在皇子府对她下死杀手,她怕被扣在府上,所以留了后手。 那她为什么会知道陈琬瑛要为难她?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所以你们就要打死她?”赵锦锋危险的问道,他不是傻子,仅仅是这个原因他们不敢将她衣服扒了打至昏迷。 陈青岩还在京都,他们只要不傻都不会这个时候动手,而且还是在皇子府动手,一定是在陈琬琰身上吃了个大亏,可她最近两三个月老实的很,她能做什么? “殿下,实在是她嚣张的很,说自己是太子妃,连太子都要让着她,还让……让妾身给她下跪磕头。” “她……她还说就是她想和太……太子睡觉,太子都不敢拒绝她……臣妾若是不跪就让您打杀了妾身。”陈琬瑛说完抬眼瞥了下赵锦锋黑青的脸,嘤嘤哭了两声,“妾身……觉得她太不知廉耻,实在是太生气,又怕她给陈家招惹祸端才失了分寸打伤了她。” 许承颐从他夫人那里听过一些风言风语,陈琬琰在茶馆曾对太子又亲又抱,太子连呵斥她都不敢,还当着众人的面亲了季家公子。 虽未亲眼所见,但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就因为这点小事,你们就对她下了杀手,你们当本殿下是这么好糊弄的?”赵锦锋眯起了双眼,一双凤眸闪着危险的光。 “微臣绝不敢糊弄殿下,她平日无人管教,殴打朝廷官员之女,行为乖张,她还脱了衣服企图勾引微臣与她乱伦。” 陈明真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微臣与侧妃对她动手实在是她今日所言太过大逆不道,怕给您招惹祸端微臣才不得已而为之。” “那你倒是说说她说了什么?” “这……”陈明真神情紧张的在屋中张望了一圈,“这话小人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恐给殿下招来祸事。” “她们不是早就听到了吗?”赵锦锋冷斥,刚才不是还给他们二人做了证。 陈明真微怔,咬了咬牙说道:“她说陈侧妃想当皇后。” “胡闹!”赵锦锋气的咬牙切齿,抓起矮桌上的茶杯就朝陈明真砸了过去,茶杯落地便在他面前的空地上开了花。 陈琬瑛当皇后,他是什么?皇帝?让他父皇听到,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简直是胡言乱语!” “殿下息怒,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许承颐也被吓不轻,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事儿与陈家有关,不如将陈将军请来,看他如何处置?” 许承颐听的冷汗都要下来的,这事儿虽出在二皇子府,但到底是陈家三兄妹惹出来了,必须让陈青岩参与进来,将事情解决。 受了重伤的陈琬琰也得由他去安抚。 赵锦锋冷静了一瞬,这事往大了说陈琬琰在他皇子府出的事儿,他得负责。往小了说是陈家的私事,陈家想必也不愿意闹大。 这事儿必须将陈琬琰安抚住,安抚不住就是把她往三皇弟身边推,而陈青岩很可能因为陈琬瑛的残忍而倒戈。她还是个侧妃就能敢明目张胆的打杀胞妹,陈青岩怎么会不怕她有朝一日得势,陈琬琰没有好下场。 而他还需要用陈琬瑛这个与陈青岩连接在一起的桥梁,他给不了陈琬琰交代。 赵锦锋拳头紧握,狠狠锤了一下矮桌,寒声道:“将陈明真送回将军府,交给陈将军。把陈侧妃关到地牢里去,等本殿下查明真相再做处理。” 陈琬瑛和陈明真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笑意,赵锦锋应当是相信了他们的话。 让陈青岩参与进来就是打算替他们遮掩了。 谁让她平日里眼高于顶,嚣张跋扈到处欺负人,出了事没人信她能怪谁呢。 等陈琬瑛兄妹被带走,他才冷声对屋里跪着的一地奴才质问道:“陈侧妃不在了,本殿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你们听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的再说一遍,说之前你们好好想想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丫鬟们见识多了陈琬瑛的手段,她不倒台不敢轻易背叛她,又将之前排练好的话说了一遍,赵锦锋冷笑一声,也没训斥她们,就让人把她们带下去关着了。 “好好看管着,不准给她们饭吃。”他就不信了,她们是他皇子府的奴才,能对陈琬瑛这么忠心。 许承颐眉头皱成了一个川,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谁家兄弟姐都有磕磕绊绊,就是拌嘴也少有将人打昏厥的,更何况陈琬琰前几日又再圣上面前得了宠。 他们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人打死? “殿下,这事儿……恐怕有内情。” 赵锦锋自然不会全信他们二人的鬼话,沉思了一会儿,往门口看去,喝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入画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颤抖着嗓子说道:“启禀殿……殿下,奴婢有事禀报。” “你是陈侧妃的陪嫁丫鬟,叫什么来着……?” “奴……奴婢叫入画。” 赵锦锋蹙了蹙眉,他已经让人把陈琬瑛院里伺候的人都带下去关起来了,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有何事?”他耐着性子问了一句。 “奴……奴婢是来替我家二小姐申冤的!”入画闭了闭眼,虽然她现在吓的要死,但她也只能拼这一把脱离了陈琬瑛的控制。 “你家二小姐?陈琬琰?”赵锦锋被她气笑了,她是陈琬瑛的陪嫁丫鬟,什么时候认陈琬琰当主子了? “你这可是背主,你可知背主是何罪?” “奴奴奴……奴婢知道,背主是要没命的!”她就算不背主,只要陈琬瑛还能翻身,她就要死了,因为陈琬琰被将军府的人带走之后,她听见了不该知道的大秘密。 若不是她趁乱藏了起来,陈琬瑛没顾得上她,说不定她就被打死了。 搏一搏,说不定陈琬琰还能为她保住一条命。 “你说说看。” “他们打二小姐,是因为他们从二小姐那偷的玉佩是假的!” 第417章 受重伤 她亲耳听到陈明真要趁陈青岩不在边关,用那对玉佩去蜀国调兵,攻打陇西边境,企图占据陇西,而他们偷到的那对玉佩是假,他们派去调兵的强将在蜀国全军覆没了。 这话她是万万不敢对赵锦锋说的。 这可是谋逆,说了不止陈家早完,她也活不了。她是陈家的奴仆,只有陈家人活着,她才有机会活着。 “什么玉佩?”赵锦锋蹙眉问道。 “奴婢……奴婢也不知。” “你所图为何?” “奴婢想求殿下将奴婢的卖身契退回将军府,或者交给二小姐。”她要回将军府谋出路,跟着陈琬瑛她的一辈子都要蹉跎了,就是跟着陈琬琰她都能谋条好出路。 她虽和陈琬琰不熟,但她知道一个能在冬天跳水救人的人不是坏人,况且她还愿意让一个丫鬟从郡主府出嫁,她与侯府世子亲自送嫁,那是何等的荣耀。 丹云嫁的那个男人,原本只是宣平侯府的一个府卫,现在也已经在军中任职,是个百户了。 虽然暂时官职不高,但也不是家奴了。 退回将军府许承颐还能理解,送到陈琬琰手里他倒是不懂了,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你倒是个眼睛亮的。”赵锦锋招了招手,对许仁道,“你带她去陈侧妃的院子,让她将卖身契找出来。” 入画松了一口气,对赵锦锋磕了三个头,临走时,对他说道:“奴婢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二小姐跟前的丹霞姑娘是陈侧妃的人,丹霞姑娘一直以为您才是她的主子。” “站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入画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惧意,沉着冷静的说道:“陈侧妃诬陷二小姐的那些事,都是以殿下的名义做的,再多的事儿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只负责替陈琬瑛在府内兴风作浪,至于外面的事,都是陈明真替陈琬瑛做的,她是真不知道,知道丹霞也是陈琬琰让丹云透露给她的。 她先前还疑惑陈琬琰为何要将这事儿告诉她,但她现在能肯定她是想借自己的嘴传达给赵锦锋。 赵锦锋在爆发的边缘疯狂徘徊,入画临走前的话几乎烧的他理智全无,好一个陈琬瑛,自己陷害胞妹,竟然敢甩到他的身上! 许承颐也被入画丢下的这道惊雷震的半天回不过神,这是什么意思?岸上围观的渔翁,被相争的鹬蚌甩了一身腥? “陈侧妃是怕她陷害郡主的事东窗事发,被陈将军厌恶,所以才推到了殿下的头上?”许承颐莫名其妙的问道,“所以她陷害了郡主什么?” “非李珩不嫁。”赵锦锋冷漠的吐了几个字。 许承颐张了张嘴,难以置信的问道:“所以是陈侧妃亲手毁了郡主与太子的亲事?” 那么,京都的非李珩不嫁的流言就是……假的! 赵锦锋颔首,这事儿虽不是他的主意,但却是他默许的,现在有人告诉他,陈琬瑛做的这个事都算在了他的头上。 若是让陈青岩知道了,他还会支持自己吗? “这事儿如果是真的,被查出来太子和郡主会记恨殿下的,可是这种事要如何去跟他们解释?”许承颐简直是无语透了。 “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毁了她亲事的是陈琬瑛手笔,否则那夜她闯宵禁,跟自己回二皇子府,看到陈琬瑛不会言之凿凿的断定刺客是她派去的。 可是她为什么不说,还同自己亲近,她就没怀疑过自己吗? 李珩第三次出贡院没看到陈琬琰有些许的失落,有许多考生出来都面黄肌瘦拉垮的不成样子,而她给他准备的吃食足以让他饱腹,甚至是心情轻松愉悦,是以他的精神和心情都很不错。 李泽精神也不错,吃的好了发挥的也不错,更何况陈琬琰还让人糕点上画了让人放松的笑脸,他原本很紧张的,但看到她给的糕点,就能静下心了。 他寻找了一圈侯府的马车,马车前头站了不少人,却独独少了陈琬琰。 他有些失落的说道:“大嫂竟然没来,还想谢谢她准备的吃食呢。” “可能是有事耽误了,走。”李珩说着就下了台阶,朝侯府的马车走去。 周淑清高兴的搂着李珩的胳膊,陈琬琰已经同她说了,以后只要自己不主动招惹她,她也不会管她,会在侯府给她最大的自由。 “爷您累不累,我替您揉揉肩。” 李珩推开她,问道:“少夫人呢?” “陈侧妃今日邀请她去了皇子府,她没赶得上来接您,不过她吩咐府中给您和泽哥儿准备了清淡的餐食,让您这两日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李珩眉心微蹙,“她交代这么清楚,是打算在二皇子府小住?” 周淑清撇撇嘴,娇滴滴的说道:“这我哪里知道呀,她也没跟妾身说。” 李珩瞄了眼周淑清,她将人接了回来,又躲出去,是想给他和周淑清制造机会? “你坐开点儿,我几日未沐浴身上都是酸臭味儿,没得染了去。” 周淑清听话的坐到他对面,他身上的气味是不太好闻,虽然不大,但也不是香香的。 一直到宵禁陈琬琰也未归,李珩魂不守舍的坐着,他很疲惫但是却睡不着,贡院的号舍又闷又小,根本休息不好。 周淑清捏着嗓子道:“爷,我伺候您休息。” 李珩回过神见周淑清还在,眸光沉了沉,但看她媚眼如丝的样子就知她是在想那事儿。他身体很疲倦,只想呼呼睡上个一天一夜,虽然他确实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但床笫之欢他现在是无力也无心。 “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睡。”李珩下了逐客令,周淑清虽有不愿,也知他在贡院受了几日罪,不敢强拗依依不舍的退了出去。 陈琬琰是三日后的半夜醒过来的,她口干的厉害,屋里的烛光刺的眼睛痛,她闭着眼哑着嗓子说了句,“水。” 声音粗嘎难听,五脏六腑都是疼的,感觉到有帕子遮住她的眼,她才缓缓睁开了条缝。 “你怎么伺候的,笨手笨脚的撒了本郡主一身的水。” 一勺水撒了四分之三,她就只能润润唇。 她等眼睛适应了光亮想抬手将帕子揭开,胳膊却重的根本抬不起来,“我不是瘫痪了。” 难道她全身就剩眼珠子能动了? 第418章 护不住她 陈琬琰试着动了动脖子,一动就疼的厉害,不自觉的就流出了眼泪,这都什么事儿啊,还没蹦哒几天就被人打残了! 也不知道陈明真和陈琬瑛抽的什么风对她下了这么狠的手,压根不在她的预估范围之内。 等那人抖着手将一碗水喂完,陈琬琰的里衣和枕头也湿了个透,她无奈道:“虽然我现在的样子吓人,但我脾气是好的,你别怕,我不会因为你撒了我一身水罚你的。” “你怎么不说话,吓傻啦?” “我和你开玩笑呢,快替我将眼上的帕子拿走。” 得不到回应的陈琬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更疼了。 “你不能说话吗?”她轻声问道。 “唉,我身上好疼,有没有止疼膏,你替我抹抹。” “这破地方的人下手真狠,等本姑奶奶找到回家的路,走之前一定要将那对狗男女打成残废。” 在她身上涂药的手一顿,她嘶了一声,“轻轻轻点,疼……” 赵瑾瑜将她扒了个精光,仔仔细细的将药在她身上涂了一遍。 陈琬琰虽然知道伺候她的是个女的,但被人扒光看了个遍,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她红着脸问道,“还没涂完吗?” 这丫鬟怎么回事在她身上涂抹个没完,难道她身上就没一处好的? “小侯爷应该考完了,找人给侯府送信了吗?”她动了动手指,叹了口气,她虽然不知道自己迷糊了多久,瞧这烛光也知道,她肯定是失约了。 “明日给侯府送个信儿,就说我这几日忙着乐园的事儿,回不去,让小侯爷别担心……唔唔!” 突然被勺子堵住嘴,她呜呜咽咽的哼唧两声,好,谁让她现在手脚都不能动呢,竟然被个丫鬟欺负了。 “喂!你这丫头是不是好几天没洗澡了!” 赵瑾瑜给她穿好寝衣,在呼呼大睡的胖团儿屁股上戳了一下,胖团儿嗷的一声尖叫,吓的陈琬琰抖了抖。 “大……大儿?”一直把它养在郡主府,她不常来都快把它忘了。 赵瑾瑜顶着两个黑眼圈,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脸黑了黑,拿了挂着的外袍就出了陈琬琰的寝殿。 彤霞赶忙上前询问道:“主子醒了吗?” 赵瑾瑜微微颔首,语气莫名的问道:“孤身上有味道?” 彤霞愣了愣,不敢靠赵瑾瑜太近,深深的嗅了嗅,“有药味儿。” 赵瑾瑜这几日衣不解带的守着陈琬琰,哪里还有往日的风雅,衣裳好几日没熏香,除了药味儿,就是药味儿。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自己臭了呢! “给孤准备水沐浴。” 等彤霞离去,赵瑾瑜才回了寝殿,胖团儿正撅着屁股在她肩膀上蹭,也不知道是不是弄疼她了,就听她不爽的低吼,“你这瓜儿子,想谋杀你妈呀,疼死了疼死了,走开走开……” 她的声音粗哑难听,赵瑾瑜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悦耳的声音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这几日真的怕她醒不过来,再也听不到她说话。 可她醒来一句与自己有关的问话也没提过,反而只想着李珩,难道他们日日同寝,睡出感情了吗? 难怪自己冷着她,她也不来寻自己。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她毫无生气的躺着。 如果她不想离开李珩,如果她想走,就让她自由自在好了。 他带给她的只有苦难。 他护不住她。 这三天他想了很多也想开了,等她好了,他就把唐远的下落告诉她。 陈琬琰醒了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赵瑾瑜给她把了脉,将窝在她被窝里的胖团儿提出了她的寝殿,作为一只公猫连一点自觉都没有。 “殿下水好了。”彤霞低声道。 赵瑾瑜将胖团儿扔给她,吩咐道:“不要让他上郡主的床,脏。” 赵瑾瑜沐浴完,在偏殿歇息了两个时辰才离了郡主府。 她昏迷了多久,他就多久未合眼,很累却不敢睡,生怕睡着了她就和母后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陈琬琰卧床了大半个月,李珩才从陈青岩口中得知她受伤的消息,陈青岩带他来的时候,陈琬琰正躺在床上发呆。 她已经能站起来活动了,只是浑身都没什么力气,需要人搀扶着,站的久了内脏都是疼的。陈明真打断了她的两根肋骨,身上其他的都是外伤,出了血只要养着就好了。 李珩见她瘦的脱了相,巴掌大的脸上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显的越发的大了。 “小侯爷怎么来了?” “你……若不是我找到岳父,你还准备骗我多久?”李珩语气艰涩。 他出了贡院的第二日就去了二皇子府寻她,却没见到她的人,第三日郡主府的人来说她在忙青苹果乐园的事回不来。 青苹果乐园确实开业就如她的愿火爆了起来,从早到晚日日客满,若不是她的总管刘扉有事寻她,找到了府上,他还不知她不是忙,而是失踪了。 他到处找她都找不到,郡主府他也进不来,甚至都接近不了郡主府的地界。 若不是他多次求到陈青岩跟前,陈青岩不想再瞒他,他还不知道她差点没了命。 “我这不是打架打输了,想给自己留点面子嘛。” “你我夫妻一体,面子有甚重要的。” “就……还是有些重要的。”陈琬琰拍了拍床,“过来坐。” 李珩坐到床边,替她撩了撩额角的碎发,“身体好点了吗?” 陈琬琰听话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眼球上的红血丝,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皮,“小侯爷这几日都没休息好。” 李珩越是找不到她越心急,哪里还能休息的好,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受了重伤,只把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小侯爷考的好不好?” “好,你不要操心了,知道你好面子,夫君不会给你丢脸的。” 陈琬琰忍不住笑了笑,“小侯爷模样好,想是答出了状元的卷子,圣上也要给你点个探花郎来当当。” 李珩抓住在他脸上乱摸的手,“你这人是有多大的胆子,连圣上也敢编排。” 她受了这么大的罪,赵锦锋想压下并不容易,但是这事儿确实没有翻起什么风浪。赵锦锋若不想与她结怨,就一定会想办法补偿她。 第419章 陈琬琰设局 她猜想赵锦锋应当不会在他成绩上动手脚了,只要他能凭自己的实力挤进前十,圣上应当会给他点个前三甲。 她去挨了那对兄妹一顿毒打,就想给他换个公平。 否则以宣平侯府在两位皇子间摇摆,以赵锦锋和许家的手段,绝对会把他刷到三甲同进士榜上去。 那他就进不去翰林院了。 然而就算他有状元的之才,状元也不会给他,圣上想要的宣平侯府不敢给,宣平侯府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 天知道她那天多么不想去二皇子府啊,可是她给他戴过一回绿帽子,自己害怕皇帝想跑路,也总得为人家做点实事再走。 不然等赵瑾瑜继位自己是跑了,他可就被陈琬瑛这祸害坑惨了。 她也做不了什么,就希望他日后可以用自己的才华惊艳赵瑾瑜。 科举成绩这般容易被人操作,皆是因为考卷不糊名惹的祸,她等身体康复了就给景睿帝提个试卷糊名的建议。 “府里最近还好吗?” “好着呢。”李珩目露疲惫,轻轻揽住她的身子,头埋在她的脖颈,闷声道,“以后不要受伤了好不好?” “好。”她伸手拍拍李珩的后背,她也没料到他们竟然敢在皇子府下那么重的手,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们生那么大的气。 赵瑾瑜伫立在窗外看着相拥的二人,目光晦涩难懂,袖中的拳头紧握,转身去找陈青岩了。 陈青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问道:“殿下是在怪我不处置陈琬瑛和陈明真?” 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他们竟然想一起打死她,难道不该处置吗?” 不能处置陈琬瑛,还不能处置了陈明真吗? “殿下就不问问他们为什么发狠要打死她吗?”陈青岩语气平缓,淡然道,“殿下就没想过,是她自己讨打吗?” “她为什么要自己讨打,她……”赵瑾瑜突然停住,心口如被刀剜了似得疼,她故意激怒他们是为了李珩? 为了让二皇兄欠她一个人情,命都不要了? 她就那么喜欢李珩? 那他呢? 他算什么? “殿下失了冷静。”做大事的人是不能失去冷静的,任何时候,任何事都不能丧失冷静,失去冷静就会做出错误的判断与决定。 “殿下不要再去替她讨公道了,圣上已经因为季家的事对你不满,殿下抓着二皇子不放让圣上为难了。” 圣上如果能处理赵锦锋,就不会让自己成困兽。而他也绝不愿意看到赵瑾瑜因为一个女人丧失理智,去和赵锦锋背后的势力对抗。 “那她就白白挨了这顿打吗,她……她差点没命!”一想到她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他就忍不下这口气。 赵瑾瑜自是知道他近日的行为已经惹恼了父皇,父皇不肯再召见他,任他跪在殿外,也不肯见他。 “所以圣上让我来劝劝殿下。”圣上将这断定为他陈家的家事,就是不想闹大,也是担忧季从之再抓住此事不放,参他陈家。 赵锦锋能堵住其他人的嘴,三皇子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卖他一个好,可季从之会不会借此发难谁也说不准。 “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是我教导无方,自有我来管束他们,就请殿下不要再管我的家事了。” 赵瑾瑜被那句都是我的孩子惊了一下,陈琬琰自小在他身边长大,他不知她从前性子如何,陈青岩又怎会不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吗? 思及此,一时有些心乱如麻。 他沉声问道:“自从出事岳父只来过郡主府两回,是否太过冷静!” 以陈青岩对陈琬琰的疼爱,不该这么冷淡,若他不疼宠陈琬琰,不会冒着风险偷偷回京,让他在新婚之夜去保护陈琬琰。 他蓦地睁大了眸子,他为何能断定陈琬琰那日会出事?陈琬琰被陷害嫁入侯府的事他分明是不知道的,他怎么会想到有人想杀她? 他想不通。 他都能想到有人要杀陈琬琰,怎么会没想过陈琬琰是被人陷害才嫁给李珩的? 这不符合常理。 陈青岩沉默一瞬,“我抽不出时间。” 自己女儿生死不明,他说自己抽不出时间? “殿下可知她做了什么?” “她能做什么,就算有人说她做了什么也是遭人陷害的!” 陈青岩明显一怔,下巴上的美胡须抖了抖,“这次还真不是被人陷害的。” 陈青岩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罢了既然他叫自己一声岳父,又对他女儿如此维护,就说与他听听罢。 “殿下可知蜀国的使团为何迟迟不出发?” “蜀国的燕王亲临,慎重些也是自然。”虽是王亲但也同储君无异,蜀国皇室上目前就他一个继承人,他出使赵国定然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的,国家不能无储君。 “蜀国使团二月初便已做好了出行准备,但却被耽搁了。” 能影响使团出行的必然是大事,应当说影响的不是使团,而是燕王。 “蜀国国君?” 陈青岩摆摆手,“蜀国国君好着呢。” 赵瑾瑜疑惑不解,既然不是国君性命垂危,能有什么大事挡住燕王的脚步? “二月初,蜀国临蒙边境的一员大将,率二百名武将持山水守望,以陈琬琰的名义前往蜀国京都请调兵令,全部被扣押了。” 赵瑾瑜将山水守望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疑惑不解看着陈青岩,似乎在辨别他话的真假。 见他神色不似玩笑,正色道:“这个一直在我手中,并未离过身。” 他怕陈青岩误会是他所为,解释道:“孤的手没那么长,还伸不到蜀国军队里去。” “他们那对玉佩是假的。”陈青岩叹了口气,他那好女儿做了一对假玉佩,将人家悉心培养在边境的叛军一网打尽了,人家能不往死里打她出气吗? 所以他才说,这是她自己讨来的打。 她确实是去讨打的,但她没预料是顿毒打。 这事儿是绝密,连圣上都不知,他也是不久前才收到燕王传来的消息,陈琬琰更不可能知晓了。 “是……她?”赵瑾瑜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她怎么这么大的胆子,什么时候偷偷摸摸的做了这种事? 第420章 谋逆 她调兵做什么?有真玉佩还用假玉佩去调兵,她又是从哪里认识的蜀国边境的将领,还能带出那么多武将? 就在赵瑾瑜快凌乱的时候,陈青岩沉声道:“陈琬瑛偷了她的假玉佩。” 不过也亏的她来了这么一手,才将藏在陈家的两条毒蛇咬了出来。 在没有调查清陈琬瑛和陈明真想做什么之前还不能动他们,也许在他们身上藏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指使。 为了查明事实真相,只能委屈陈琬琰先忍下来。 那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姑娘,看到她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作为老父亲,他的心怎么不痛? 他也想来日日守着她,可他不能来啊,他要装作相信陈琬瑛和陈明真的说辞,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查出他们背后之人。 “岳父的意思是……”蜀国临蒙的将领去调十万精兵,意图昭然若揭。 “他们要攻占陇右道。”陈青岩语气森寒。 他们要把他弄出陇西,把陇西换成自己的人,这样他们就不需要他陈青岩的支持,赵锦锋即便是称帝,陇西势大陈琬瑛必是皇后。 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一定有了万全的计划,至少事发他们是可以脱身的,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怕东窗事发。 更或许上辈子,赵锦锋治他通敌卖国之罪,并没有冤枉他,而是他陈家确实有人打着他的名义通敌卖国了。 “此事父皇可知?” “圣上不知,琰儿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蜀国已经将此事压下,这事儿圣上应当也查不出。” 赵瑾瑜喉咙滑动了下,陈青岩将这种机密告知,就是告诉他此事该到此为止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再深究下去,陈家要完。 事关谋逆,他们都是陈家人,无论谁是主谋,一旦爆出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他们一家的。便是父皇不出手,但也抵挡不住朝臣的联合奏请。 可以将陇地换成自己人的机会,他的皇兄们不会放过的。 墙之将倒,众人推矣。 况且还有一个被激发出野心的季从之。 “殿下现在知道他们为何要打死她了。” 赵瑾瑜哑然,那些人不知道培养了多久,在自己国家培养尚且不易,更不要说在它国培养。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做出这样的事之后,还敢只身去赴宴。 从她知道玉佩可以调兵的那一刻,便在提防陈琬瑛了,是该说她胆大睿智还是该说她傻,竟然没有透露出一点消息。 陈青岩也很无奈,若是知道她不声不响的做了这样的事,他也不敢自负的说只要他还在京都,陈琬瑛就不敢动她的话了。 没要了她的命,已经是她福大了。 “为何信我?”赵瑾瑜双眸死死的盯着陈青岩,他有很多可以说服他的理由,但他却说了一个对他最不利的。 陈青岩对他的信任,从他秘密回京二人会面他就知道了,他不知他的信任是因何而来。 “殿下是有大德之人,是非曲直皆在你心中,你我既已有盟约,这点信任我陈青岩给的起,否则岂不是枉殿下唤我一声岳父。” “岳父就不怕孤日后报复她。” “殿下会吗?”陈青岩反问。 “孤不会,谁都可能伤害她,但孤不会。”少年神情自信坦然。 陈青岩微微颔首,“那此事就到此为止。” 赵瑾瑜忽然问道:“岳父就没怀疑过,陈琬瑛和陈明真不是陈家人吗?” 陈青岩:“????” 这小子什么意思? 他和他推心置腹,他竟然想说他头上长草了? “岳父既然同蜀国有联系,陈琬瑛不是蜀国公主所出的事想必您是知情的。” 陈青岩想起这事儿就头疼,他难受的说道:“我与蜀国皇室已经二十多年未联系了,若非事关那对玉佩,他们不会让人送信来。” 赵瑾瑜道:“我曾派人调查过陈琬瑛,查出一个名唤袁承志的男人与岳父府中的秦姨娘似乎颇为熟悉,而那个男人的妻子与秦姨娘在同一日分娩。” “殿下的意思是……”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陈琬瑛是秦姨娘所出,陈明真是袁承志的妻子所出?” 陈青岩脸色变了变,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陈明真和陈琬瑛就不能是双生子吗? 当时秦姨娘生的可是一对双胞胎。 没活下来的那个孩子,应当是与陈琬瑛调换身份的嫡子。 赵瑾瑜接着道:“那男人说他妻子难产母子双亡,但却有邻居听到了孩子哭声,而替他妻子接生的产婆却遍寻不到。” 应当是灭口了。 “而岳父府上的老人皆被换了个遍。” 也就是说,知情人难寻了。 陈青岩听了他的话更是难受,他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 他想不通秦姨娘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说将陈琬瑛和他的嫡子调换是为了让陈琬瑛一世富贵,那她又弄进来一个儿子做什么? 图财? 可她不过是个没有见识的婢女,哪来的本事在生产当日做这么多事的? “想从府外带进来一个孩子并不容易。”生产时稳婆丫鬟众多,偷梁换柱已是不容易,更何况是从外面带进来一个孩子。 赵瑾瑜也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但他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只能淡淡道:“不容易,并不是不可能,舅父说岳母曾与母后说过秦姨娘的怀相并不像双胞胎。” “沈小子这么说的?” “岳父若是不信,亲自去问舅父便知。” 陈青岩真是悔不当初,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同秦姨娘睡了一晚,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本不该同正妻之外的女人有孩子的,他们陈家这一支驻守陇西边境,守住赵国进陇右道的入口的同时,是要同蜀国皇室联姻的。 第421章 大秘密 这也是为了保证他们这一支与蜀国互相不联系,关系也能稳固的基础。 自从他曾祖父帮助赵家打下了江山,就有令非正妻无所出不得纳妾,所以他们四代下来人丁才不兴旺。 这样做主要是为了保证送往蜀国的女子血统纯正,不娶纳赵国女,妻妾都来自陇地怕引起赵国皇室怀疑,也是为了安赵国皇帝的心。 他院里的几个姨娘都形同虚设,只是为了做给赵国皇帝看的,他若只有蜀国公主一位妻子,赵国皇帝定会疑心他会反叛,所以他就又纳了几名妾室。 那几个妾室都是蜀国公主的陪嫁丫鬟,先皇认为他不给蜀国公主脸面,二人感情不好,也就不再紧盯着他们二人不放了。 除了秦姨娘他是一个都没碰过,秦姨娘被查出怀孕的时候他也是蒙的,他压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和秦姨娘有过肌肤之亲。 是秦姨娘说他吃醉了酒在书房里要了她。 而就那一次,她就怀上了。 而经过她的提醒,他也想起来是有一回他吃醉了酒,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躺在书房的软榻上。 秦姨娘肚子大的时候他已经回边境了,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走时的大小,发现自己完全没印象了。 陈青岩感觉自己受到了冲击,脑瓜嗡嗡的。 他就不该让秦姨娘的孩子落地,否则也不会出了这么多事。 陈琬瑛和陈明真与他亲情再淡薄,也不该生出害他的心思,他纵然不在陇地,可边疆战事一起,他回去是必然的。 他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是打算弑父! 他回京长住的事他们是不知道的,二月初事发,若不是他在京都久待,一月底二月初他应该是准备回陇西,或是在回陇西的路上。 他们很可能在他回陇西的路上伏击他,或者直接在战场上与他兵戎相对。若是他们出兵失败,或者自己未死,他们把这事推到陈琬琰头上,那他和陈琬琰的父女之情就断了。 他们的目标一直很明确,断了他和陈琬琰的父女之情,让自己只能支持陈琬瑛。 如果他做不到,就换一个能做到的人。 那么赵瑾瑜所说的假设,很可能是真的。 他们心是虚的。 即便陈琬琰没有嫁给太子,他们对自己也不放心,杀不死陈琬琰,就断了他们父女情分。 难怪会想尽办法不让他的长子传宗接代,还要过继孩子给他儿子。 这是想把他们一家三口一网打尽,接手镇西军和陇地啊! “岳父?” 陈青岩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现在无比庆幸陈琬琰弄了一对假玉佩,让他们露出了马脚。 上辈子李家将陈琬琰的嫁妆送回,却独独少了那对玉佩,一直到死,他的人都没寻到那对玉佩。 “玉佩你收好,不要叫人知晓在你手中。”想来前世就是陈琬瑛的人杀了陈琬琰,偷走了玉佩。 赵瑾瑜颔首,假玉佩既然已被识穿,他们一定还会接着寻真玉佩。 “岳父,这玉佩既然不能调兵,他们为何会拿着去蜀国国都?”他有些想不透,他对这对玉佩的了解不多,但秦姨娘是蜀国公主的陪嫁丫鬟,难道也不知? “心腹都不一定知晓的事,她一个二等婢女如何得知,能调兵的事都不知她是从哪里听来的。”陈青岩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喃道,“原来如此。” 蜀国公主曾带兵支援过他,又半真半假的告诉过沈皇后这玉佩能调蜀国的兵。那这消息是她探听到的,难怪她所知与赵瑾瑜一般无二。 赵瑾瑜似有所感,竟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其实我夫人也没说谎,这玉佩并非不能调兵。”而是需要持有人得到皇室的认可,而这对玉佩能调兵的男佩持有人还未得到认可,就算他们偷到了真玉佩,下场也不会改变。 蜀国收到真玉佩纵然不会当场将人怎么样,也会派人来询问情况,他们还是在劫难逃,十万精兵不是那么好调的。 他不知道上辈子陈琬瑛究竟做了什么,自从陈琬琰死后,他就没再回过京都,他往京都传信,接到的回信了了。皇宫里的消息都是陈琬瑛传出来的,那些消息与他留在京都将军府的线人传递来的几乎一致。 上辈子他把留在京都的线人都交给了陈明玄,传往陇西的消息皆要过他的手,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人知晓,就是对张若华都不能透露半分,他竟然当成了耳旁风。 他的当家嫡子和儿媳对一个妾室、庶子和外嫁女言听计从,被他们害死,他简直是死的窝囊。 现在将军府的人都叫秦氏里里外外换了个遍,整个将军府都被秦氏母女把控了,这是他上辈子没想到的。 陈明玄确实该带走操练操练了,再让他糊涂下去就被这些人玩成废物了。 陈青岩神情沉重,如果所料不差,给他传消息的线人应当早就被陈琬瑛策反了,难怪他收到京都的消息全是对陈琬琰不利的。 更有甚者,他们利用他留给陈明玄的消息渠道做了什么坏事儿。 他来不及想更多,他现在迫切想知道陈明真那个孽障,是否是他的儿子。 “伺候我夫人的人都死在了凉州,只怕很难再寻知情人了。”包括他的那几个摆设姨娘。 除了秦姨娘。 所有人都死了,独独她没事。 当年的事很难再追寻了。 对这件事赵瑾瑜也没有好的办法,他已经尽力的派人去查了,收效甚微。 已经过去二十余年,有些人便是没被灭口,也可能老死了。 陈琬琰缠着李珩带她去青苹果乐园看看,李珩好不容易才将她哄睡了,坐着发了会儿呆,仔细琢磨着他从陈青岩那听来的话,怎么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无论那些是真是假,他们下手都太重了,她脖子上的淤青到现在都没下去,虽然未见到她身上的伤,但也知她定然是伤的不轻,否则她不会主动闹着去青苹果乐园。 她明知现在不会同意让她出去,她这样是为了让他觉得她伤的不重。从他见到她,她就没下过床,若不是伤的极重,她不会一直歪在床上不动。 李珩伸手掀开被子,掀开她的寝衣,印入眼帘的是一身的淤青,还有结了痂的伤口,有些细小的伤口痂已掉落,粉色的疤痕看起来格外的刺目。 李珩卷起她的裤腿,小腿还红肿着,他没敢再看替她盖好了被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世子爷,偏殿已经收拾好了,您累了就去歇着,郡主这里有奴婢伺候。”彤霞看了眼睡着的陈琬琰,将手中的药碗放下,恭敬的立在一边。 “她……她还下不床?”李珩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 彤霞愣了一下,道:“这两天已经能下地了,就是需要人扶着。” 李珩松了一口气,“她刚睡下,将药温着等她醒了再喝。” “是。” 彤霞招来一个侍女,让他领着李珩去偏殿休息,自己在陈琬琰跟前守着。 李珩在郡主府陪了她小半个月,见她气色一日好过一日才彻底放下心来,俩人用过饭会在小花园散散步,只是每次他想去扶她,她都不愿叫他离的太近。 第422章 许仁来探底 “哎哎哎,你别离我太近,我都个把月没沐浴了,你身上香香的,我闻着自己更臭了。” 李珩无奈的叹气,这人天天吵着要沐浴,只是她身上伤口太多,身边那俩丫鬟说什么都不肯让她沾水,说是御医交代的。 这天也慢慢的热了起来,再过两天恐怕是没人劝的住她了。 “等你那净室改造好了,再洗。” 陈琬琰扁了扁嘴,她让人在净室装了淋浴,每次泡完澡总是要再用清水冲一遍,要不然就总感觉没洗干净,索性设计了个简单的淋浴。 就是往淋浴的水箱里倒水麻烦了些。 水箱在高处,要有一个人站在梯子上,等着下面的人拉动绳子借助滑轮将水桶吊上去,梯子上的人再将水倒入水箱里。 若是从前她是不愿意这般折腾的。 李珩倒是对她弄的这个淋浴很感兴趣,泡澡是解乏就是不够方便,听她讲这个淋浴站着洗,省事还方便,他倒是挺想试试的。 “我想出府玩……”她想去青苹果乐园看看,开业那天没能去见证盛况遗憾的不行。 她被陈琬瑛打这一顿,及笄礼没办成,期待已久的开业盛况也没见证,《曹伯府梦中迷魂2》发售的火爆,她统统都错过了。 难受。 听别人口述的再精彩,也没有亲眼见证激动人心。 “三月赏花踏青我都没赶上,四月再不抓紧出去遛遛桃树都要结果子了。” 李珩笑着摇了摇头,“我瞧着府中什么花都有,就你那屋里日日都有新鲜的花儿摆着,也没见你正经瞧一眼。” 陈琬琰笑道:“你这是嫌我不懂风雅?” “想出去就乖乖的将身子养好,身子养好了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俩人这边说着话,有个侍女来报,二皇子府的人来了,李珩脸色微冷,她在二皇子府出事,他去寻人还被挡了回去,心里总是有些不爽快。 陈琬琰懒懒的问道:“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您送这个月的分成。” “请进来。” 许仁听着侍女来回话嘴角抽了抽,他奉命来了好多次都被挡在了门外,今儿个一说是送钱的,她连等都没让自己多等就放行了,确实是个贪财的主。 陈琬琰最近是倒霉了,但她铺子的生意确是真的红火,尤其是在青苹果乐园里上过的吃食都卖的特别好,怜人表演穿的服装销量也都不错。 因为青苹果乐园太过火爆,其他的花楼生意冷淡,有跑去偷师的,偷师不成就去她铺子里头买怜人们所穿戴的衣饰,穿戴了笼络自己的熟客。 这些陈琬琰早有预料,她特意交代了报幕人间隔几个表演,就要以感谢赞助商户的名义,将优伶的穿戴和化妆用品的来源报一遍。 这样也免得想购买的人费心打听。 也为以后给其他商家提供有偿宣传打个基础,拉赞助商嘛,现代人都懂得。 只要有心人看到打了广告的铺子收益好,不怕没有机灵的商人跟风投赞助。 流量就是金钱。 许仁看清陈琬琰脸的那一刻怔愣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他没有见到陈琬琰二皇子府的惨样,但一个多月过去了她脸色仍旧有些苍白,原本圆润饱满的脸蛋下巴瘪瘪的,下巴还有些尖,整个人看着沧桑了许多。 他以为她昏迷都是装的。 害怕二皇子追究她让人硬闯皇子府,才假装被打昏迷,这些日子不敢见他也是怕暴露她根本无碍的事实。 毕竟除了陈琬瑛院子里的丫鬟没人看到她是怎么挨打的,那院子里的丫鬟都说打的并不重,不至于昏迷过去。 况且郡主府还挡了王御医进府诊治,他就更认定了她心虚。 “怎么,觉得本郡主是装晕吗?” “在下不敢。”许仁收回目光,压下心里的震惊,陈琬瑛和陈明真到底是她亲人,怎么能把人伤成这样? 陈琬琰哼笑道:“放心我若是能出门了,头一个去你们皇子府。” 毕竟她还有帐没和陈琬瑛算清楚,她怎么敢给自己泼乱伦的脏水! “东西放下你回,下次不劳烦许侍卫亲自跑了,让乐园的账房送来便是。” 许仁本就是赵锦锋派来确定她身体状况的,见到她的人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将东西递给随侍的侍女,又让赵锦锋让人带来的补品一一奉上,这才告辞离开。 陈琬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挂着莫名的笑,轻声问李珩,“小侯爷你说他在打量什么呢。” “打量郡主府有多少侍卫。” 陈琬琰笑了笑没说话,这府里的侍卫比赵锦锋府里的多了十倍,皇子府顶了天有一千二的侍卫,同时上值的能有个百就不错了。 就这还是因为他受皇帝的宠。 不受宠的皇子能有个几百侍卫就不错了。 帝王严格控制皇子和公主们的侍卫数量,就是以防他们联合起来造反。 这就是为何人人都想当君。 她这郡主府只配了东宫四率的规格,侍卫就有一万二,同时上值的三到四千人,这还不包括当值侍女和小厮。 进来探她的底吗? “今日淋浴就能装好,洗干净明日回府。” 这郡主府李珩是不能再住了,出过两位天子,侍卫数量又比照东宫,他再住下去,上头那位要有意见了。 许仁回禀了郡主府看到的情况,赵锦锋眉头紧锁,语气莫名的问道:“真有那么多?” “按照巡逻和守门的情况,属下估摸着两三千人是有的。”他仔细观察过每队巡逻队伍的时间间隔,从他进府到出府,见过约二三十队人,且没有遇到重复的。 两三千是保守预估。 “父皇真把她当太子妃供着了?”难怪她在外面嚣张成那样,打了几家的贵女不说,现在都敢让人打进他的府邸了。 “圣上亲下的圣旨丧期会以太子妃的礼仪对她,给她府中放点人也是正常。” “她身体怎么样?” 许仁蹙了下眉,犹豫再三说道:“属下瞧着是真的伤的不轻。” “不是装的?” “属下瞧着不像……”许仁顿了顿,继续说道,“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属下站的老远都闻到她身上一股子酸味儿混着药味儿,像是许久没沐浴了。” 赵锦锋眉毛动了动,他是听说李珩这些日子是住在她府上的,二人日日在一处,她就不怕将人熏跑了? 伤的真有那么重?清洁都顾不上了? “去把关着的丫鬟一人再打二十板子,她们若是还不肯说实话就送楼子里去。”她们真以为自己是那么好糊弄的? 到现在还留着她们,不过是想让这府里的人认清究竟谁才是主子。 赵锦锋摸着光秃秃的下巴想了想,吩咐道:“去把那个入画叫过来。” 第423章 提审入画 入画一听赵锦锋又找她就吓的直哆嗦,那日她找到了自己的卖身契以为他会放她走,结果他将她的卖身契收了,到现在也不肯放她出去。 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 每次把她叫来问完话,就要去打那些奴婢一顿板子,还要让她现在一旁数数,吓都吓死了。 “你把那日所见再说一遍。” 入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隔几日就突袭自己,让她复述那日发生的事情,末了还要问一句什么玉佩。 不知道是他脑子不好,还是她口齿不清。 “那日侧妃没叫人在跟前伺候,奴婢站的远,听不太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奴婢看到他们三人举杯相碰,他们都还没喝酒四公子就掐住了郡主的脖子,大声问她要什么玉佩。” “郡主说了什么奴婢也没听清。” “后来有小厮来报说郡主府的人围了我们府上,说不交出郡主就闯府,奴婢怕闹出大事就赶紧过去禀报了,侧妃就发了狂的打郡主,骂她贱人。” 入画说完,赵锦锋问道:“什么玉佩?” 入画在心里吐槽又来了,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的,“奴婢也不知道。” 就在她以为赵锦锋按照惯例要放她走的时候,赵锦锋忽然问道:“你真的没听清他们的对话?” 入画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从头到尾都没听见陈琬琰说什么,她来通报郡主府的人已经入府的消息,才无意中听到陈琬瑛和陈明真的秘密。 幸好当时陈琬瑛还未责问她,郡主府的人就冲了进来,她这才有机会趁乱跑了, “是那些丫鬟耳朵好使,还是她们比你靠近主子?” “当日没有旁人在跟前伺候,奴婢清的场,不过园子大,奴婢也不能确定有没人藏着偷听。” 赵锦锋呵呵一笑,他早就知晓那些人和陈琬瑛兄妹串了供,众口一词太假了,若是只有几个说辞一致他或许还会信,但所有丫鬟的说辞都一致,那就是刻意统一口径了。 这些丫鬟不可能都一起在跟前伺候,尤其是院里最末等的丫鬟,平日里都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更何况是摆了酒席的日子。 她们就只能在自己该呆的地方呆着。 百密总有一疏。 “衣裳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那会儿皇子妃跟前的姐姐来了,奴婢打发她回来,郡主的衣裳已经被人撕开了。” “不是她自己脱的?” 入画认真回想了一下,“郡主被掐了脖子,挨了踹,应当没力气自己脱衣裳。” “先前挨打的时候她衣裳是整齐的?她没勾引陈明真?” 入画无语的点点头,人家是兄妹好不好。 那陈明真样貌既不如眼前这位英俊潇洒,也不及太子风华绝代,与李小侯爷相比也差着一道儒雅帅气。 “你确定她出去的时候是昏着的?” 入画认真的想了想,赵锦锋见她陷入沉思不说话,冷着脸质问道:“用的着想这么久?” 入画吓的打了个激灵,忙磕了个头,说道:“昏了。” “你的卖身契还在本殿下的手里,你若胆敢耍花样,本殿下折磨的法子不比陈侧妃少。”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欺瞒殿下!” “本殿下倒是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被她收买的?” 她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在他的府邸收买人!这府里到底还有多少人被她收买了,她想做什么! “郡主没收买过奴婢!是奴婢想求郡主给奴婢一条出路!” 赵锦锋阴鸷的眸子在她身上掠过,入画心一横说道:“是陈侧妃多次让奴婢去郡主的丫鬟丹云跟前说殿下……说殿下杀人不眨眼!离间殿下和郡主的关系!” 入画说完觉得自己脸皮紧的都快麻了,悄悄打量了阴测测的赵锦锋一眼,听着自己如鼓的心跳和牙齿的碰撞,她继续道:“郡主不信,还让丹云教训了奴婢一顿!” “她说……说陈侧妃干了坏事儿还想当缩头王八,天底下没那么好的事儿。还说让奴婢赶紧找个人家少出来作妖,远离侧妃给后代积点德……” 赵锦锋似笑非笑的盯着她,这话倒是像陈琬琰说的。 “那你怎么没嫁人?” 入画一提到这事儿就委屈,要不是陈琬瑛不放她,她能蹉跎到现在? 但凡她给她一条光明的大道,她都会继续忠心效忠。即便不能像入画那般风光出嫁,最起码也能配个府里的管事! “侧妃不放人,奴婢才想想走走郡主的路子。”入画委屈的说道。 她找了丹云几次,丹云只跟她闲聊说陈琬琰如何如何好,替她准备了多少嫁妆,送她府邸铺子的一通炫耀,又是如何提拔了她未婚夫婿,就是不接她的话茬,这回是她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替她报屈的。 “你想不想跟本殿下?”赵锦锋问道。 入画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打嗝不止,她曾经多么梦寐以求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简单的摆在她的面前了? 就因为她替陈琬琰说了公道话? “你若想,本殿下现在就收了你。” 赵锦锋起身行至她的跟前,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冷声道:“你替她说话不就是看着本殿下对她纵容,想在本殿下面前露个脸么。” 入画打着嗝,眼神痴迷的盯着赵锦锋,这个男人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他有权有势,相貌非凡,府中的丫鬟爱慕他的不在少数,若不是她心中对他有爱慕,又贪恋他的权势,不然她不会一直痴痴的等陈琬瑛兑现承诺。 她站出来纵然是想在陈琬琰跟前求一条出路,但也存了在他跟前表现的心思,她想入了他的眼。 如今这个男人说只要自己愿意就收了她。 她为陈琬琰说了公道话,陈琬琰日后会帮她在二皇子跟前美言吗?以二皇子对陈琬琰纵容的程度,只要自己巴结讨好她,让她稍微替自己说几句好话,她将来的日子就不会过的太差。 甚至她会比丹云还要风光,她的相公努力一辈子,也达不到眼前这个男人的高度。 第424章 入画的选择 入画纠结了许久,垂下眼,张了张口,“求殿下放奴婢回陈府。” 他纵然生来富贵极致,可丹云说陈琬琰说宁当平民妻,不做高门妾,被主母拿捏一辈子,连生儿育女的权利都交付在别人手里,太可悲了。 命就应该握在自己手里,找个知心人相知相守活一世。 这几日赵锦锋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已经想明白了,她不能与这个男人并驾齐驱,只能当个阿猫阿狗被他左右。 赵锦锋松开手轻叱一声,“她倒是把你收拾的明明白白的。” 入画也十分无语,她本来是去策反丹云,挑拨陈琬琰与赵锦锋的,没想到反被她指挥丹云将自己和陈琬瑛离了心。 她都以为自己刚才要倒向赵锦锋的怀里了,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对他说出了拒绝。 其实陈琬琰也没对她做什么,只不过让她看到丹云过的好,轻易就挑起了自己压在心里最深处的渴望。 自由。 如果能随心而活,谁愿意被别人操纵一世。 赵锦锋心情忽然舒畅了许多,对入画也多了分和颜悦色,“下去。” 入画对他的阴晴不定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拒绝了他,触犯了他的皇家威仪,他不发怒还对自己露了……笑? 她不知所措呆呆的跪着,赵锦锋收了笑,板着脸道:“怎么,反悔了?” “没没……奴婢谢殿下开恩。”入画磕了头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跑出赵锦锋的院子她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吃错药了!” 赵锦锋原本以为入画的所做所为都是受陈琬琰指使,目的就是将入画安插在自己身边做眼线,没想到竟是自己想左了。 他这一月因为这事儿恼着她,对她置若罔闻,又将皇子府的人彻底清查了一遍,他最不喜欢女人对他耍心机,尤其是企图收买他府里的人,往他跟前安插眼线。 知晓并非她授意,他自然心情也好了许多。 许仁也松了一口气,他还当真赵锦锋又要往跟前收女人,他是许家人自然不想他再收一个对许颜若有威胁的女人,一个倒不了台的陈侧妃就够了。 李珩红着脸体验了一回陈琬琰的淋浴,确实方便,就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陈琬琰洗了一身污垢,闻着自己香香的才满意,她想了一个月也没想通陈明真和陈琬瑛为何敢对她下死手,难道他们用那对假玉佩去调兵了? 他们现在要兵做什么? 景睿帝身体硬朗,四皇子虽然还被囚禁在皇子府,但他的势力却没倒,圣上处死了肖家推出来的替罪羊,又以监察不利治了肖家的罪,将肖家男人贬的贬,罢的罢,肖家暂时退出了风起云涌的朝堂。 肖家的女人被安排至皇陵附近的庵堂为沈皇后祈福满三年,方能与家人团聚。 虽然肖家的倒台让他伤筋动骨,却没动摇他的根基。肖淑妃连降三级贬为正四品的美人,移居掖庭,基本算是失了宠,能不能再复起就看四皇子了。 乌兰山里养的私兵四皇子拒不承认,又拉了江州经过手的官员出来顶罪,将他洗干抹净,虽然最后死了一大批人,四皇子却是安然无恙。 文豪野犬一张嘴皮子是真的厉害。 如今的朝堂仍是三王争锋,还不到关键时刻,陈琬瑛这个时候要兵做什么? 李珩洗漱完回来就见她歪在床上出神,问道:“在想什么?” “水月庵的事就这样结案了?”那赵瑾瑜该多难过,虽然早就预料到四皇子能脱身,但杀害他母后的凶手依然逍遥法外,甚至很快就能脱困,他应当是极需要人陪的。 “肖家已经倒了,这是最好的结果。”帝王摆明了要肖家出来受罚,他们顽抗了这么久,就是想让圣上先将乌兰山养私兵之事结案,弃车保帅这一手玩的很是溜。 只要保住四皇子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日子拖了这么久,也足够他们将四皇子浑身上下都摘干净了,而帝王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哎,朝堂真复杂呀,既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黑和白和在一起的灰。” 她往里头躺了躺给李珩让出位置,问道:“会试成绩快出了?” “五月前肯定会出的,你快别乱动了。”李珩按住她。 陈琬琰一个打了个滚趴在床上,手肘支着身子,“明儿个先去趟二皇子府,我有点事还没解决。” 李珩听她提起二皇子府面色不豫,这是挨打还没挨怕,伤还没好全又上赶着往那跑? 陈琬琰从枕头下面摸出赵锦锋让许仁送来的账本,拿出账本里夹的银票在李珩面前甩了甩,“明儿个去讹他一笔。” “还惦记着钱呢,命重要钱重要?” 陈琬琰抽了一张银票塞给他,将其余的夹回账本里,她明日要让赵锦锋让出一成利给她。 “这个月的分成有十一万两,若他让我高兴了,下个月我就把这十一万两给他翻一倍。” 李珩看到她那叠银票就知道有不少,她竟然还敢想更多,翻一倍就是二十二万两,她哪来的自信! 就是大富商也不敢保证自己一桩产业的月纯利有二十二万两。 李珩将她塞过来银票递还给她,她倒是出手大方的很,随手就是一万两。 “你拿着,我这回又给你丢面子了,我是啥都没有了,就剩钱了。”陈琬瑛那王八蛋污蔑她想睡赵瑾瑜就算了,还污蔑她想和自己兄长乱伦,她是一点脸都没了。 陈琬瑛人被关着,她嘴可不止一张,这话她想也知道外面肯定是传开了。 她倒是不介意,就是李珩要入官场,这些风言风语总是叫他抬不起头来。 李珩忽然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做真夫妻?” 他身上的热度透过寝衣传递到她身上,陈琬琰僵硬的不敢动,正想说点什么缓解气氛,就听窗外一声响,不多会儿就听到胖团儿挠窗户的声音,还伴着它扯着嗓门的尖叫。 “你这猫倒是粘你粘的紧。”李珩松开她,下床打开了窗,胖团儿嗖的一下就窜到了床上,死活不下去。 陈琬琰也无语的很,前些日子李珩住在偏殿,这猫崽子也不知睡在哪个犄角旮旯,今日他头回过来,这小家伙也追着过来了。 赵锦锋算着日子也知陈琬琰憋不住了,亲自守在府门口等着见钱眼开的她假装路过。 “巧呀殿下,您也要出门?”陈琬琰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赵锦锋嘴角抽了抽,问道:“要不要进府喝盏茶,歇歇脚儿。” “既然殿下盛情相邀,我就去您府上参观参观。” 许仁立在赵锦锋背后眼皮子乱颤,她还想参观参观? 她把这皇子府闹的鸡犬不宁,还想来看看自己的杰作? 第425章 以为她是来要钱的,竟然是来要脸的 赵锦锋要请她和李珩进去,陈琬琰在她空荡荡的腰间摸了一把,对李珩说道:“我玉佩忘在郡主府了,小侯爷帮我取一下,我在殿下这儿等着你。” 李珩道:“一会儿一起回去拿。” 想支开他,没门。 “别闹了,枕头底下还有一个布袋也帮我一并带来,有急用。”陈琬琰顿了顿,凑近李珩低声道,“别人我不放心。” 那布袋里的东西她给李珩看过,知道她这是非将自己支走不可了,叹了口气,“累了就歇会儿,我去给你取。” 陈琬琰紧跟在赵锦锋身后,刚进他的院子,忽然往他身上一栽,顺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赵锦锋脸色一变,喝道:“松手。” “我可是昏迷了三天,殿下这么狠的心也不说去看看我?” 赵锦锋正要推她的手一顿,就听她委委屈屈道:“殿下可轻点推,我这断了的两根肋骨还没长好呢。” “伤这么重还不让王御医去给你瞧伤?” “本郡主晕着呢,侍卫没有本郡主的命令不敢放人进府。” 陈琬琰松开手绕到他身前,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殿下可是好狠的心啊,就让你那暗卫看着我挨打。” 赵锦锋双目危险的眯起,确实是他给暗卫下的命令给陈琬瑛行个方便,她怎么知道自己派人跟着她的? “别瞎猜了,三殿下说的。” “你想要什么?”赵锦锋冷着脸问道。 “我要你和我睡一觉,三天三夜不下床的那种。” 赵锦锋脸色黑如墨汁,咬着牙说道:“换一个。” “那我要脸面,殿下知道的我这人好面子。” 赵锦锋嗤了她一声,“你最爱的不是钱吗?” 他以为她是来要钱的,竟然是来要脸的? “有钱也买不来我夫君的前途呀,会试成绩一出,过不了多久就要殿试了。” “你想要殿试的考题?” “那不就是作弊了嘛,我可是守法的好人,我相信殿试的考官公平公正,我夫君也能凭自己的本事在殿试进前十。” 只要殿试卷子能进前十,十张考卷就会送至御前亲点三甲。 “你真以为我不敢要了你?”赵锦锋狭长的眼眸眯起,低下头凑近她的唇,“你这回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若是他一开始还不知道她的目的,他会儿他是全然明白了,她是故意激怒陈琬瑛的,但不知陈琬瑛和陈明真为何一起失了控。 “你要知道,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我就是要了你又如何,于我不过是多了一桩风流韵事。” 赵锦锋说着将她环在他脖颈的手拉下,反扣在她身后,将她推到游廊的柱子上。 “感受到了吗?” 陈琬琰手臂被他别的生疼,动弹不得,只得拖延道:“我要在屋里。” “由不得你选择,你想要你说便是了,拿自己威胁我?”赵锦锋用五分力握住她的手腕,疼的陈琬琰龇牙咧嘴犹不解气,他才是主导者。 “你要什么我没满足你,让你这么算计我?” 赵锦锋抽了腰带把她的手束缚住,扯松了她的衣襟。 许仁站在院门口焦急的看着即将失控的二人,踌躇半天也不敢上前,这景象太吓人了,他赶紧将院门关起,以免被人瞧见污损二皇子声誉。 陈琬琰做出享受的表情,比拼演技的时候到了,谁先喊停谁就再没了主导权。 赵锦锋僵硬一瞬,这女人就一点不怕! 他气恼的伸手捂住陈琬琰的嘴,抬起头,赤红了双目怒喝道:“你这个疯子!” “不要为难他,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陈琬琰反钩着手将他拴住她手腕的腰带解开,替他将衣裳拢好将腰带系在他腰间,又贴心的替他将衣摆抚平,才去收拾自己的一身狼狈。 “他本就是被陈琬瑛无辜牵扯进来的,我名声狼藉牵连了他,若是再因我让他抱憾,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她一脸忧伤的说着,仿佛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你别在我跟前演戏,你还想要什么?”赵锦锋压抑着心里的怒火问道。 她动了动眼珠子,麻溜道:“想要青苹果乐园再多一成的利润。” “墨香铜臭知不知道?”赵锦锋臭着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有想要的还不算太坏。 她翻了个白眼,犟嘴道:“墨香铜臭?你那香香的墨不也是臭臭的铜买回来吗?” “这事儿就此揭过,你父亲那里你亲自去解释。” 他不能放弃陈青岩,所以他还得将陈琬瑛留在府上。 “我还没说完呢。” 赵锦锋咬牙道:“你别得寸进尺!” 陈琬琰嘿嘿一笑,说道:“这最后一个要求与殿下无关,我要陈琬瑛把她的嫁妆全部给我。” 她要把陈琬瑛掏空,掏空她就轮到陈明真和秦姨娘了,她这顿毒打可不能白挨。 赵锦锋略一思考,就说道:“你要求有点多。” “下个月苹果乐园收益翻倍。”陈琬琰扬了扬脸,素白的脸色带着一抹自信与骄傲。 “那本殿下就更不想舍了那一分利了。” “那我们就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我还挺想给殿下丈量一下尺寸的。”陈琬琰不要脸的说道。 “胡说什么!”赵锦锋面色红润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子说道,“事不过三,你若再敢以身作饵,下次我不会再放开你。” “还有,以后有事直接开口,不要搞小动作。” “知道了,我本也没打算在你跟前耍手段,我就是气你不去看我。” 本想着在陈琬瑛这里吃个亏,他去安慰她,她就顺口提出来,结果好嘛,她遭了顿毒打,他整整一个多月都不带露面的,原因她当然想的明白,这才想着威胁他。 “你那郡主府守卫森严,没你准许墙边都不让靠近,本殿下进得去?”赵锦锋语气不好的解释了一句。 “那我不管,你就是欺负我了,你现在也查清楚了,我根本没在你府上乱来过,我信任你,你却提防我!”陈琬琰不满的叫嚣。 “知道了,你别吵了。”吵的他心烦。 “你这个负心汉,就会伤人心。”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我不是故意激怒她的,是她强迫我来的,我害怕她囚禁我,才让我的丫鬟通知郡主府的侍卫来守着。”陈琬琰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她问你要什么玉佩?”赵锦锋忽然问道。 陈琬琰委屈的回道:“是我娘的嫁妆,她上次刺杀我的时候已经偷走了,又来问我要,我拿不出来他们就打我。” 第426章 上眼药 她本来设想的是和陈琬瑛虚与委蛇一刻钟,然后她就离开,陈琬瑛若是不同意,肯定会和她起冲突,她就吃点亏,郡主府的侍卫见不到她出去闯进来,她就能去找赵锦锋嘤嘤嘤的告状了。 结果那个陈明真突然提起了那对玉佩,真是让赵锦锋说中了,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赵锦锋问道:“那玉佩有什么用?” “大概能换点钱花,她不是个好人,都快把将军府搬空了,我娘留在将军府里的嫁妆都被她盗走了,你防着她点。” 赵锦锋眸光闪了闪,他是知道陈琬瑛出手大方,但要说搬空整个将军府,那她手里头必然有一笔很大的财富。 昭和长公主去世之后,陈琬瑛一直管着将军府,十多年足够她积攒很多钱,但她名下似乎并没有太多产业。 “你不要再和她起冲突了。”赵锦锋沉默一瞬,说道,“季家和郭家好事将成了,还有八皇弟。” 他的声势很快就会被三皇子盖过去,季家儿郎娶了郭家女,季家女嫁给八皇子,朝堂稳定的局势要变了,父皇应当是对季从之心有防备,才没对四皇弟下狠手。 如若不然,父皇不会就这么放过肖家和他们的爪牙,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同样,他也不能处理陈琬瑛,她们姐妹的内讧必须尽快了结,她们之间无论有什么恩怨都得放下,让一切回归正常,所以他才会对她有求必应。 季从之要站队三皇子,扶植弱势不受宠的八皇子给三皇子站队?陈琬琰眼眸沉了沉,从龙之功的诱惑终究是战胜了他对帝王的忠心。 从龙便能封王封侯,荫及子孙百年。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这事还没影儿,我也是无意中瞧见季家的姑娘和八皇弟同游。”若是没有这么巧合的遇见,他都以为季从之直接转投三皇弟了,但他现在直接把三皇弟和八皇弟串到了一起,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他一时间又说不清楚哪里奇怪。 季婉儿求嫁太子不成,季从之百般逼迫也无用,再接触别人是肯定的。 季从之不愿意女儿低嫁,肯定会在皇子中选一个支持,这样还能给赵瑾瑜点颜色瞧瞧。 他发现他根本看不透赵瑾瑜。 他能因为一个陈琬琰跟自己较劲,怎么会拒绝父皇为他安排的季家女? 他难道看不明白,纳了季家女对他好处良多?得罪了季从之,就是树了个强敌,一旦季家的儿女婚事都有了着落,他就会开始针对赵瑾瑜。 他这一回是把季从之得罪透了。 能在枢密院任职的皆是忠皇派,他的手都不敢往里伸,父皇给了赵瑾瑜机会,他却自己推了。 赵瑾瑜是真的无欲无求还是脑子不够用,他玩的是什么路子,他咋就看不懂呢。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累死累活不说,成日里还要担惊受怕,要是没人老想着折腾我,我就去游山玩水,在这里养养老也不错。” “你是这么想的?” “人活一世如果不能随心所欲的生活多亏呀,帝王一生都呆在那座巍峨的高墙里面一点都不快活,我是不爱操心,操心多了容易过劳短命。” 重活一世她只想随心自在,做个佛系少女,在古代旅旅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有钱有闲,像她爷爷一样不争不抢,无欲无求,长命百岁。 这些日子过的自在了,被翻脸无情的景睿帝吓出的慌乱也逐渐平复了。唐远的踪迹遍寻不到,午夜梦醒时总能想起慧能大师圆寂前对她说过的话。 情缘了,尘缘了,当归。 她遇上了爷爷,在这里也有了亲人,她在这里除了赵瑾瑜,又多了一份割舍不下的牵挂。 二人在赵锦锋的书房坐定,许仁一头汗的守在门口,刚才他还以为二人要大战三百回合,结果二人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就结束了? 他这会儿有点怀疑赵锦锋的男人雄风。 他是能确定他们二人成了事的,落地的衬裤,和赵锦锋耸动的腰身,陈琬琰欢愉的呻吟他都是看在眼里,听在耳中的。 难道是二殿下顾忌她大病初愈不舍得她受累,所以宁愿自己忍着难受也要草草了事? 那……陈琬琰对他来说是不是太重要了些? 今日之事他要不要上报许家? 二人刚坐下饮了一口茶的功夫,李珩就带着陈琬琰要的东西返回了二皇子府,见他们二人之间气氛融洽,松了一口气。 陈琬琰接过他递来的布袋和玉佩,将布袋里的新的合约掏出来,推到赵锦锋跟前,道:“殿下看看,若无异议就签了,先前那份合约就作废了。” “你这不也是防着我?”赵锦锋眯着眸子看着眼前的东西,大致撇了一眼,内容没有变化,只有分成从五五变成了四六。 “这哪能一样啊,在商言商,这也是为了保证双方的利益,我们二人一体同心才能将乐园经营的更好。” 赵锦锋被她那句二人一体同心弄的面色微红,这人脑子装的都是什么玩意,刚才的事儿她都不觉得尴尬吗? 二人在新的合约上签了名盖了章,当着彼此的面将旧合约烧毁,新合约各执一份。 李珩简直难以置信,她竟然真的说服赵锦锋割让给她一成的利润,十一万两的分成说明乐园这月足有二十二万的盈利,那一成的利润也有二万多两了,若按她所言利润翻一倍,便是四万两了,赵锦锋竟然愿意割舍给她这么多? 虽然她在他府中出了事,但她也让人闯了他的皇子府,赵锦锋的性子不像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利润翻一倍。”赵锦锋沉声道。 他投进乐园的资金已经回本了,若她真能将利润翻一倍,他是不介意给多给她一成的利润的,他不缺那点钱,况且只要利润多一倍他也受益。 先将她摆平才是正事,能用银子摆平的事情都不叫事。 就怕拿银子都摆不平。 “只要我日后身体健康,就不会耽误乐园赚钱。”她没有时间一直受伤,躺在床上消磨时间,她需要在剩下的一年半里赚足够的钱,给赵瑾瑜增加筹码。 赵锦锋拍拍手,一名黑衣男子走了进来,对赵锦锋抱拳行礼。 第427章 撕破脸 赵锦锋面无表情的对暗卫说道:“日后她的安全,你护着。” 这是陈琬琰第一次和赵锦锋的暗卫见面,她分辨不出他的武功有多高,但瞧他刚才无声无息的进来就知他绝非等闲。 “是!”暗卫抱拳对赵锦锋行了一礼,身影一动就出了书房。 “这次你受伤,父皇也派了暗卫给你,隐在你身边的人并不少,各路人马都有,是以他们都不会靠你太近。所以,你只要不刻意甩开他们,就是安全的。” 陈琬琰惊讶的问道:“他们进你府里了吗?” 赵锦锋瞪了她一眼,不自然的说道:“他们不会进不该进的地方。” 暗卫们除非得了主子令,否则不会闯进皇子府,这也是互相之间的心照不宣,即便是他父皇的暗卫,从她进府也等在了门外。 “那他们保护我个鬼了,你现在要是杀了我,我不就死了吗?” 赵锦锋:“……” 她说的好有道理…… “所以,日后不该去的地方别去。” 陈琬琰点点头,她还想和爷爷一起长命百岁呢。 “陈琬瑛呢?”赵锦锋解决了,她该去找陈琬瑛拿钱了。 赵锦锋对许仁道:“去将陈侧妃带过来。” “陈侧妃的丫鬟你要带走吗?” 陈琬琰疑惑不解的看着他,他脑子秀逗啦?她要陈琬瑛的丫鬟干什么,让她来自己身边当零零七啊? 她又不傻! “那个叫入画的要求跟你走,你家的丫鬟你看着处置。”赵锦锋将入画的身契递给她。 陈琬琰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身契,“入画?陈琬瑛的大丫鬟???” 她没听错? 赵锦锋见她这样子不像作假,便更确定了入画所做所为不是受她指使,只要她不在自己跟前安插眼线就他就能包容她的小脾气。 “去将入画带来。”赵锦锋对外面守着的侍卫说道。 “不会是陈琬瑛又出了什么点子要来害我?”她实在想不通入画这番骚操作是怎么想的。 李珩笑道:“或许是羡慕丹云了。” 她对丹云的好有目共睹,侯府里的丫鬟现在哪一个不想到她跟前露脸的,她不在府中不知道罢了。 入画一听赵锦锋又来唤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在心里将他要问的内容默默的背了一遍,那群丫鬟昨日已经被送出府了,今天该不会轮到她挨打了?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挪不动步子。 “快点走,主子还等着呢。”许仁板着脸催促道。 纵然她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路就那么长总有走到头的时候。 入画在书房见到陈琬琰的时候明显愣住了,随即就扑到她脚边哭道:“二小姐,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问道:“听殿下说你要跟我走?” “奴婢知错了,那日不该在一旁见死不救,求二小姐责罚奴婢。” “啊?”陈琬琰被她整的晕晕乎乎,觉得她养伤的这一个多月世界变了,她还是从前那个入画吗?不会是换人了? “殿下,陈侧妃到了。”许仁在门外道。 陈琬琰闻言看向门外,就见陈琬瑛浑身脏兮兮散发着臭味,一脸恶毒的瞪着她。 “陈琬琰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陈琬瑛见她还活着气的半死,就因为她的挑拨,她现在也不知陈明真是否还相信她。 自从二人被分开消息就断了。 “陈侧妃好大的脾气,连本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 陈琬瑛神色一凛,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委屈的说道:“殿下,都是她,她言语挑妾身和兄长,还说想看妾身与兄长乱x。” 陈琬琰:“……” 她又不是禽兽! 这污言秽语随口就能来啊? “哦,那你什么时候和他乱x了记得叫我来看看,我也好长点见识。”陈琬琰淡淡道。 陈琬瑛被她噎了一下,气鼓了眼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烂货,跟那么多男人也不怕得脏病,陈家的脸都让你丢净了!” 李珩冷凝了她一眼,沉声道:“我夫人比你干净多了,陈侧妃如此辱骂我夫人,可有念过一丝姐妹情分?” “世子可别被她花言巧语骗了,她在茶楼里亲了太子是不争的事实,她自己也说和太子睡过了。” “我还亲了季公子,和你家殿下睡过呢。”陈琬琰翻了个白眼。 陈琬瑛气急,口不择言的骂道:“你个脏烂货,当初就不该让母亲把你生出来!” 赵锦锋被她们二人吵的火大,不耐的斥道:“吵什么,有什么冤屈你们现在就说清楚。” 入画惊恐的眼神在众人之间扫来扫去,她没想到赵锦锋会让她当着两个当事人的面说,但她也知道自己没了退路,从她背叛陈琬瑛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再改口了。 她口齿清晰的将背的滚瓜烂熟的话又说了一遍,陈琬瑛气的七窍生烟,骂道:“好你个入画,我待你不薄,你却反过来诬陷我!” “你对我非打即骂,哪里对我不薄了!”入画将袖子向上撩起,身上的旧伤痕横竖交错,看的陈琬琰于心不忍的别开眼,“从你未进府就说要让我伺候殿下,我信了你这么多年,你不信守承诺就罢了,我求你给我许个人家你也不愿!丹云比我小那么多都嫁人了!” 陈琬瑛气道:“你就因为这个背叛我?” “对!我不想再做恶了,你连自己的胞妹都能往死里打,更何况是我一个你不放在眼里的奴婢!”入画一口气说完只觉得痛快! 陈琬琰怔愣的看着入画,她迷茫的问道:“你帮我,是想我给你许个好人家?” 入画脸色红了红,大方承认道:“回郡主的话,奴婢知道您是好人,求您替奴婢做主。” “就这么简单?”陈琬琰不可思议的问道。 她怎么感觉像做梦一样。 “是呀,就这么简单,大姑娘都不愿意。”入画语带忧伤,若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她都求不来,她怎么会做叛主的事情!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便是她有幸离了陈琬瑛,陈琬琰怕也不能彻底的信任她了。 “此事已经调查清楚,你说说要怎么处置陈侧妃,按你说的办。”赵锦锋一锤定音道。 “我要她交出嫁妆,还从将军府拿走的所有东西,再将她禁足半年。”陈琬琰道。 她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册子,上面详细记录了陈琬瑛从将军府拿走的东西,不过她也知很多东西都被变卖找不回了,能追回多少是多少。 她将册子递给入画,道:“她的东西在哪里你最清楚,你将东西点清楚送到郡主府。你所求之事我应下了,你要有看中的人家也可与我说,嫁妆我让人给你备,出嫁前也会为你消去奴籍。” 入画呆愣愣的接过册子,无声的流着眼泪,她想过无数的可能,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局,对陈琬琰不停的磕头谢恩,“谢郡主宽宏大量,奴婢从前对不住您,日后一定痛改前非,绝对不会再做伤害您的事。” 陈琬琰摆摆手,“你去,点清了就来宣平侯府。” 赵锦锋对外面的小厮道:“带人去帮忙清点东西。” 李珩想过她会趁机打罚陈琬瑛,却没想到她竟然要搬空她所有的家当。 这世上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觊觎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费尽心机弄到手,又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东西被人夺回。 陈琬琰回到侯府先去见了老太太,侯夫人也早就在老太太跟前等着了,连带着二房三房的人都在,陈琬琰被这么多人围观,有些不好意思的进了正厅。 “好孩子快过来给祖母看看,身体可好些了?”老太太心有戚戚的拉着她的手不放,恨声道,“自家姐妹,陈侧妃也真下的去手。” 宣平侯知道陈琬琰受伤,多次找到二皇子问他讨要个说法,宣平侯夫人也找了许颜若几回。老太太还亲自去郡主府瞧了她,陈琬琰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总算这一家子人对她是关心的,她的心意也没白费。 就连梅姨娘都去看过她两回。 她在心里默默的想着,大概这就是好人好报。 陈琬琰回到府中第二日刘扉就找了过来,跟她说起书坊的事。 “主子,《曹伯府梦中迷魂2》去您所料刚上市就销售一空了,但却没有引起热烈的反响。”甚至可以说的没有水花。 陈琬琰沉思了片刻,狐疑的问道:“加印的十万册也卖完了?” 第428章 卖书 刘扉颔首,就是都卖完了没有引起讨论才不正常,他们准备挑起舆论的人都准备好了,甚至都开始讨论了,竟然没有掀起水花。 这让她也觉得奇怪了,她在第二本里分明埋了许多疑点和供讨论的论点,她制造舆论的人会按照她埋下的伏笔挑起讨论热潮,书卖的也很好,怎么会没动静呢? 奇怪呀,按理说十万册不会这么快卖完啊,这才一周多? “书坊的客流量很大?其他的书卖的好吗?” 刘扉道:“书坊从开张到打烊都是爆满的,那些人未开门就在外面等着了,都是来买那本书的,其他的书销量都是正常的。” “那再加印二十万册。” “小人先前做主让人加印了五万册,明日就能运来,但小人觉得来买书的人有些不正常。” “说说。” “有些人穿着短衫看起来并不像识字的样子。”短衫打扮的一般都是劳动百姓,读书人或者稍微有些身份的人都穿长衫。 这个时代的书很贵,并不是贫苦人家能买得起的,读书很费钱,所以庄子里的人才对陈琬琰感恩戴德。 “那些人看起来并不富裕,但都是十几二十本的买,还有些一买就是上百本。”头次印刷的书定价在四两七钱,二次印刷的十万册定价在五两六钱,这个价钱并不便宜。 由于他们最近印刷需要大量的纸张与墨,京都的纸张和墨都涨价了。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这些人莫不是看到第一部爆了,都出来当黄牛了? “纸张和墨都涨价了,印刷的成本也高了,三版印刷的书籍也需要重新定价,小人总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是以才来问问您的意思。” 他担心有人从中做梗,万一是有同行合伙故意从中做梗,制造火爆的假象,他们加印太多,卖不出去就亏大了。毕竟现在的纸墨都涨太多了,他担心掉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一次不敢印太多。 幸而印刷作坊是他们自己的,随时都能开印。 “你先将印出来的书调一万册出来补货,三版的二十万册先涨一两银子,我亲自去书坊瞧瞧。”就算是黄牛买了倒手赚差价,也该引起激烈的讨论才对,没有人响应她安排的喷子,她的喷子也喷不起来啊! 刘扉让他的手下去调书,自己跟着陈琬琰去了书坊。书坊果然如刘扉所言人爆满,进不去的就在外面等着里面的人出来,而出来的人,每人手上都不止提了一本书。 陈琬琰和刘扉从后门绕进了书坊,书坊的掌柜忙的焦头烂额,他这一个月都快忙疯了,每天打算盘打的手疼,账房的毛笔都写秃了好几根。 陈琬琰对带来的侍卫道:“去将新到的书一摞十本的捆好,直接提到外面卖。” 侍卫领命而去,陈琬琰站在窗前打量着外面的人,确实如刘扉所言那些人打扮并不富裕,他们即使买书也不会买话本子。 “让人把印出来的书二十本一摞捆好,拉过来。”她倒是要看看一日能卖掉几万本书不能。 刘扉心道还是这位主子主意正,十本一摞好算账,掌柜的也不用天天喊着手疼了,账房隔几日就让自己买毛笔了。 印刷坊就在外城,里面干活的人还算多,最近也都是痛并快乐着,搬书还挺累的,不过工钱倒是赚了不少。 陈琬琰出门特意带了人,她指派着人去帮忙,刘扉把这一个月的账本都给她搬了过来,她看着厚厚一摞本子,心里莫名的有些兴奋,这一摞都是钱啊! 她不会打算盘,平日里都是躲在屋里自己在纸上写加减法,随手翻了几本在自己默算了一下就觉得有些累了。她随手抽的这几本都没有问题,刘扉还是很可靠的。 刘扉也不知道她看懂了没,那算盘放在她手边跟个摆设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拨动过。 午饭和晚饭都是在书坊用的,她来了书坊干活的伙计伙食也都好了,因为她出的点子省了很多事,不到打烊书就卖完了。 掌柜的觉得自己活了四十多年头一回这么震惊过,他们一天竟然卖了五万多本书!他们不到一个月卖了十五万本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今日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书坊的人都有些兴奋,这事儿他们真实参与了,出去能吹一整年! 陈琬琰也不吝啬,知晓他们累了一个月,今日又看到了他们的卖力,当下便发了话,这个月工钱翻三倍,今日的工钱按六倍算。 她又将自己带来的侍卫一一打赏了,印刷坊的也都按书坊的政策发工钱。 等人都散了,她站在书坊二楼往下望去,就见不远处坐了几个乞丐,她对刘扉道:“你让人去印刷坊随意运点东西出来,盖严实了,别叫人看出来是什么,若途中有人打听就把书名报给他,就说咱们前些日子加印了二十万册。” 下午她几次站在那观察,发现有些人明显来回折腾了许多趟,应当也是自己突然搬出大量的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找真正的买家要钱去了。 有些人看书是捆好的,为了能买到最多,不少人都挑着扁担回来的,难怪这本书没有掀起水花,原来是书并未流入市场。 她仰着头看向天空,勾了勾嘴角,既然有人上赶着来送钱,她要不诈他一笔,可对不起他这财大气粗。 三次印刷一共二十万本书,除了第一次的每本四两七钱的单价外,剩余十五万本皆以五两六钱卖出。 二十三万五千两加八十四万两,一共是一百零七万五千两。 不到一个月送来了百万,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她没想到郭家竟然这么有钱。 不过她想郭家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只要他们收到还有二十万册书的消息,就要来找她和谈。再不来,等着他们的可不止这二十万本。 郭大人收到消息差点背过气去,他派了人守在印刷坊通往书坊的路上,看到印刷坊的车又往书坊去了赶紧上去打听,一听又加印了二十万册,一刻也不敢耽误就来报信了。 “她这是敲诈勒索!”郭大人气的狠狠摔了个杯子,气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是有钱,可是他不能把钱往无底洞里塞,她今天能印二十万册,明天就能印二百万册,他有多少家底都不够往里填的! “去将今日的事报给三皇子。”他气的跺脚,跺了一下又觉得心里气难平,原地跳了起来! 他今天一天就花了二十八万两不止,气的肝疼,那陈琬琰怎么没被打死呢,刚好一点就出来蹦跶,先前让搞捐款就算了,好歹博了个好名声,他这一百万花的太冤了! 三皇子早就收到了消息,他邪魅一笑,阴柔的脸色更添了几分魅惑,项思纯气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手不安分的在他胸膛上乱摸。 “又想要了?”赵锦锡语气缠绵,抓住她乱摸的手,“我还有事,你先歇着。” 赵锦锡说罢翻身下床,项思纯虽然不满但也没缠着他,送走了赵锦锡,她恨恨的骂道:“这个阴魂不散的陈琬琰!没被打死真是便宜她了!早晚有一天会让她生不如死!” 冬花在外头听着她骂声渐歇,才端着一碗黑呼呼的汤药进来,怯怯道:“主子,该喝药了。” 第429章 漂亮的翻身仗 项思纯神色阴郁的看着她手里的药,虽然在床事上赵锦锡对她有求必应,但每次完事赵锦锡都要让她喝一碗避子汤,今日还是他第一次推开自己。 都是因为陈琬琰那个贱人! 她看了眼门外,低声问道:“今日怎么是你来送药,殿下的人呢!” 冬花轻声道:“殿下方才将人叫走了,嘱咐奴婢把药送来。” 项思纯了然的点点头,这院子不大,没有丫鬟小厮,就一房婆子打理。那药都是他的心腹亲手熬好送来,以前都是赵锦锡看着她喝完药才走,今日他临时有事,那心腹自然也跟着他走了。 她面露一丝欣喜,陈琬琰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把这药倒了,我们回府。” 冬花轻声应了个是,出去在角落里挖了个坑,把药倒了,主仆二人同往常一样从项府的小门回了府。 陈琬琰看着印刷坊的车缓缓驶来,就见坐在书坊四周的乞丐纷纷起身离开了,果然如她所料,那些人是盯梢的。 那些乞丐离开不久,书坊门口就又聚集了不少人,皆被书坊的伙计挡在了门外。 陈琬琰问刘扉,“还有库存吗?” “还有九千不到,可以联系别的印刷坊加急印刷,二十万册需要不了多久。” 他们的印刷坊规模也不小,可是要印出二十万册也是需要大半月的,这九千本按照今日的卖法,不出二个时辰就卖完了。 “不用,明日若是有人来寻我,让他去春风楼找我。” 陈琬琰玩味的看着书坊门口的人,道:“和他们说掌柜的和账房盘完帐回家了,今日准备打烊了,若是他们非要买,就收了他们的钱,给他们开条子,让他们明日凭条子来领书。” 刘扉吃惊的望着她,她这是打算给印书拖延时间吗? 他将此事交代下去,那些人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有那胆大的率先交了钱定了书,其他人就也跟着交钱领了条子走了。 “主子怎么知道他们会交钱?”刘扉以为那些人见不到书不会给钱,也没对他们抱什么期待,没想到他们就这样听话的将钱交了? “因为有人不想让书流入市场,而他们想赚钱呀。”陈琬琰咧着嘴笑道,若是她所料不错,那二十万本也不用印了。 “今日放出的条子计算一下,看还差多少本,补印出来。” 刘扉听不懂她前一句话中的意思,这书他读过确实是有意思,故事曲折离奇,若是按照她的安排掀起轩然大波是肯定的。 但后一句他听懂了,就是不打算再印了。 “主子不是说还有二十万册?”他犹豫着问道。 “啊,还有二十万册四书五经,刚才我没说清楚。”陈琬琰说完忍不住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再印话本子就把郭家惹毛了,印出来给他们也是浪费资源。还不如拿着他家给的钱印点有用的书籍,给想学习又买不起书的人发放福利。 陈琬琰交代他们算完就直接锁门打烊,又让人在附近的食肆给他们订了饭食,让他们去团建,毕竟忙碌这么久也该犒劳犒劳了。 刘扉今日也被她刷新了知识,他活了三四十年竟然还不如个女娃娃脑子伶俐,对陈琬琰更是佩服了。 三皇子到郭家的时候,郭大人的气才消了一点,等那些去买书的人一个个空着手回来,气的差点跳脚。 “她什么意思?”郭大人暴跳如雷,一张脸如调色盘一般五彩斑斓,“耍我玩呢?” 赵锦锡轻笑道:“她这是告诉我们,她打算收手了,让我们给她准备好二十万册的书钱送过去。” 郭大人一听她要收手了,也没那么气了,竟然还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再作妖就行。 赵锦锡瞥了眼手中的条子,一本书六两六,二十万册就是一百三十二万两,比抢钱都来的快。 郭大人这阵子头疼的要死,现在他那别院里还堆了几万册的书没销毁,一想起还有二十万册他就像被人打了一样浑身难受。 “季家的事如何了?”赵锦锡问道。 “成了,他说要过阵子才下聘,不知有什么计划。”郭大人肥肥的手掌捶打了几下胀痛的胸口,他之前想同陈家结一门亲,奈何陈青岩这倔牛油盐不进,没想到季家倒是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就按他说的办,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要打乱他的计划。”他也不知季从之在计划什么,季从之是父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并不相熟。 此番他选择了阵营,要做些安排是必然的。 郭大人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他有件事想不通,他说道:“但他不要美薇。” 赵锦锡嗤了一声,季从之这一身的傲骨都是被他父皇宠出来的,郭美薇这事儿确实是他们算计了他,他既已选择了结盟竟然还在乎这个。 他能怎么办,只能像父皇那般宠着他了呗。 “那就给他换一个。”他们郭家这一辈的女儿嫡庶都是一般的娇宠,她们享受了生活,也该为郭家付出。 郭大人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叫人去准备钱打算明日叫人去同陈琬琰谈条件,她再印下去,他都要疯了。 每日里这般折腾,他一个月都没睡好了,生怕她什么时候就搞出点什么新花样,他就想不通了她都快被打死了,咋还这么能折腾,比个大老爷们都难缠。 赵锦锡总觉得陈琬琰没有这么好的心,她看出郭家在怕什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她要是这么轻易就放弃,也不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要不是他提前察觉有人在带节奏,他也不至于弄这么多的人阻断这本书流入市场。 幸亏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否则这事儿还真不一定按的住。 既然她的计划落空了,又打算这么快收手,她必定有所求。 “明日我亲自去会会她。”正好也许久未见她,不知道她想他了没。 陈琬琰让人提前在春风楼订了包厢,也算是变相的通知了赵瑾瑜。梁欢接到她定的三楼就知她宴请的人身份不一般,叫人将她包厢隔壁空了下来。 赵瑾瑜下了朝便被沈国公拦了下来,沈国公低声道:“昨夜梁公子送了信儿到府上,让臣今日带话给殿下,五乐郡主今日在春风楼请了人。” “三楼?”赵瑾瑜问道。 沈国公颔首,能上三楼的身份都不一般。 赵瑾瑜道:“孤回去换身儿衣裳。” 沈国公也好奇她见的是谁,就说道:“微臣去春风楼等着殿下。” 赵瑾瑜讶异了一瞬,沈国公不是八卦的性子,今日怎么起了好奇心。他面上倒是未显,只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他到了春风楼见屋里整整齐齐坐了八个人,微微发怔,这都是来看戏的?连陈青岩都来了??? 他在主位坐好,就听梁欢神神秘秘的说道:“你们猜来的是谁?” 他今儿个一早就来了,竟然见到三皇子进了陈琬琰定的包厢。 沈括沉声道:“这么多长辈在,你就别卖关子了。” 他来晚了一会儿没看到进去的人是谁,问了梁欢半天,他也不肯说,非要等赵瑾瑜来了才肯揭晓谜底。 “三皇子。”梁欢低声道。 众人:“?????” 他们没听错,她刚回宣平侯府没两天,第一个见的不是她父亲,而是三皇子??? 赵瑾瑜屏息凝神试着听了听隔壁的动静,除了水声和衣裳摩擦的声音之外,并没有听到人讲话。 他莫名的感到一阵烦躁,问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第430章 花钱消灾,延年益寿 梁欢无语的说道:“她还没来呢!” 她约了人,他一大清早就爬起来了守着了,结果赵瑾瑜都下朝了,她还没来。 赵瑾瑜:“……” 众人又喝了两盏茶,才听到隔壁包厢门开合的声音,还有带路小二的声音。 陈琬琰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赵锦锡,看到他臭臭的脸先是微微一愣,继而往门口退去。 她对赵锦锡还是有点怕的,这回她可没在身上抹药,她预想的应当是郭大人,没想到来的是这位难缠的主。 “这么久不见,小郡主不想本殿下吗?”赵锦锡魅惑的冲她招招手,“本殿下可是一大清早就跑来见你了。” 陈琬琰无语的问道:“郭大人呢?” “有什么事本殿下做不了主,非得叫他来?”赵锦锡语带柔情蜜意又掺杂了丝丝委屈,“上回就是我等你,这回你说在这里等我的,竟然这么晚才来。”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道:“对不住了,我昨个儿夜里数钱数高兴了,睡不着,今日起晚了。” 她昨夜连夜赶了三份合约,反复琢磨天快亮才弄完,本想着眯一会儿没成想睡到了快晌午。 赵锦锡闻言收起了戏耍之色,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郡主,请。” “先说好,你最好不要耍花样,我这次带了人的。” “想耍花样的是你,时间也不早了,有话不如直说。” 陈琬琰撇撇嘴,行至他对面的位置撩了裙摆坐下,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十万册书殿下全要吗?” 赵锦锡不听她说书还好,一听心里也升起了一团火,但声音还是轻柔温和,反问道:“你说呢?” “殿下要的有些多,我一时交不出来,只能先接了殿下的订单,等印刷坊交付给我,我才能送货上门。”陈琬琰腼腆的笑了笑。 “你没书?”赵锦锡强压住王头顶窜的火气,憋屈的问道。 “昨日都卖完了呀,给人打的条子殿下没看到吗?”陈琬琰故作惊讶的问道。 赵锦锡哼了一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他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这茶比平日里难喝了许多。 他缓了缓情绪,问道:“你能保证你只印二十万本吗?” “我这人十分讲诚信,不信你去问你二皇兄,他刚拿银子摆平了我。”陈琬琰正色道。 她从挎包里掏出一个蓝色布袋,将里头的合约取出来递到他面前,“空口无凭,字据为证,一式两份,我签好了,你过目。” 陈琬琰说完掏出准备好的笔和砚,在砚里倒点清水仔细研磨起来,一边磨墨一边夸自己。 “等殿下日后了解了我,就知道我这人又讲诚信又大度,合作要双方都愉快的基础上才能进行嘛。” 赵锦锡仔细将合约翻看了一遍,轻笑一声,问道:“你琢磨一晚上,就琢磨出这么个玩意儿坑我?” 陈琬琰笑着执起笔蘸了蘸墨水,“花钱消灾,延年益寿。” “你要么就把你准备的东西一次掏出来,要么就继续印。”他买的起,就怕她印不起。 只要他让人掐断了她的纸墨货源,她还能印吗? 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这个合约她倒是敢写啊,挖了那么大个坑给他,只写明如沐春风印刷坊不再承印,那别的印刷坊呢? “那印刷坊是我的啊,我刚才说的也是我以后不印了呀!”陈琬琰气呼呼的瞪着赵锦锡,狡辩道,“是你自己问的有问题好不好。” 赵锦锡简直被她气笑了,也顾不得风度了,冷声道:“拿出来。” 他本也没指望一百多万两能堵着她的嘴,但还是被她气的不轻,这女人怎么这么多的花招? 陈琬琰扁扁嘴,又从挎包里掏出一粉一绿两个绸布袋,推到他面前,好心提醒道:“先拆绿的。” 赵锦锡不悦的睨了她一眼,依言先打开了绿色的袋子,气的直翻白眼,他恼火道:“你别太过分啊!凭什么就把话本子改印成四书五经,还捐赠给你的书坊?你还要不要脸?” “你上次欺负了我,不该补偿我吗?”陈琬琰气哼哼的说完,又补了一句,“要不是我,你能再睡个美人?” “再说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啊!”她义愤填膺道,“那么多书你焚的过来么!要是政敌弹劾你,你又要怪我给你找事儿了!我这可是为了咱俩好!” 赵锦锡气的只想骂娘,但他又无法反驳,想了想,她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他没断了她的货源,和她坐在这里和谈就是为化解二人的仇恨,耐着性子打开了粉色袋子。 看完他久久没说出一句话,心也放回了肚子里,第三个袋子装着的是一份版权买断合约,自己花钱就能买十八年的印刷版权,而除了他,谁也不能印。 十八年之后他父皇也不知是否还在,无论皇位上坐的是何人,知情人都已不在,这桩事再掀不起风浪了。 他神色复杂的问道:“你这一环套一环,是从前就计划好的,还是昨日临时起意的?” 这三张合约书做的天衣无缝,一张印刷合约,一张书本置换合约,一张纸制书籍印刷版权买断合约,她既得了银子,也让他放了心。 果然是花钱消灾。 “自然是临时起意的,要不然我可能已经印刷了千百万册,毕竟季小姐几句话就差点让陈琬瑛要了我的命。殿下既然同季家往来甚密,替她出钱为我疗伤不冤。” 赵锦锡面上的阴柔逐渐消失,只剩下冷硬,他沉声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这事都还在保密阶段她是怎么知道的? 连他父皇和兄弟们都不知的事,他不信她有那么大的本事,在郡主府躺了那么久她还能手眼通天了不成? “你把这合约签了,银子结一下,我倒是可以好心告知你,而且还会替你们保密。” 赵锦锡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打量,接过她递来的毛笔,在三份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道:“说。” “把你皇子的印掏出来盖一下。” “我都签了,还能骗你不成?”赵锦锡瞪着眼,从袖中掏出皇子印,甩给她,“说。” 陈琬琰小心接过印,在合同上都盖了章,举起来甩了甩,卷起来将其中三份装进蓝色袋子里,和皇子印一起推到他面前,又将自己的那三份收好。 “是季婉儿告诉陈琬瑛的,她说我毁了她兄长的姻缘,害她兄长只能娶郭家女,所以才和陈琬瑛一起对付我。” 季婉儿挑拨陈琬瑛的事是她自己查出来的,她既然非要来恶心人,她自然不介意以牙还牙。 至于陈琬瑛,亲疏不分,偷了她的东西,还想要她的命,她也别想一清二白。 赵锦锡嗤笑一声,总结道:“你确实欠教训,打你是对的。” “卧……”槽你……祖宗十八代! 要不是赵锦锡将装钱的盒子掏了出来,她就要破口大骂了。 “这是那二十万册书的一百三十二万两。” 赵锦锡又掏出一个一盒子,将里头的厚厚一叠银票掏出来在她面前甩了甩,见她眼都直了,邪魅一笑,数了二百张甩到她面前,柔声道:“我还以为你要张多大一个嘴呢,区区二百万两。” 区……区区二百万两? 赵锦锡忍俊不禁的望着她悔恨的神情,这才觉得心里有些舒坦了。 从她踏进这包厢的那一刻起,他心里就不爽透了。 陈琬琰也只是后悔了一瞬,就义正严辞道:“和气生财,做买卖讲的就是一个仁义道德,这东西就这么大的价值,我又不是漫天要价那种人,不想和殿下做一锤子买卖。” 她会让他上赶着,心甘情愿的掏钱给她。 赵锦锡收银票的手顿住,他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叫不想做一锤子买卖? 她还想和他长期合作? “你什么意思?” 第431章 不是土匪 “从现在起,我回答一个问题,需要收一千两的咨询费。”陈琬琰眼馋的盯着他藏银票的的袖子。 “你怎么不去抢?” 陈琬琰无辜的眨眨眼,“我又不是土匪。” 赵锦锡甩了一万两到她面前,气闷道:“有什么话一次说完,本殿下没空陪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要你约束你的女人,日后不再针对我,若是她们再对我出言不逊,您可得替我做主。” “本殿下凭什么听你的?”她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殿下上回扯伤了我的耳朵,不该补偿我吗?” “那是你活该,你有胆子给本殿下下软筋散,就没想过本殿下会不会生气?” “我那是防色狼的,我怎么知道你是那个色狼?”陈琬琰气恼的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赵锦锡:“……” “我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回,都想明白了,今天就是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和殿下化干戈为玉帛的。”陈琬琰一脸严肃的说道。 “既然如此,你有话就一次说完,别磨磨唧唧的。” “请殿下放过宣平侯府,科考成绩希望殿下的人高抬贵手,公平公正对待小侯爷。” 按理说科考完一个月就该放榜,而时间已经过了几日,肯定是试卷定名次出了问题,赵锦锋虽然承诺了她不会从中作梗,四皇子的人最近都很老实,就剩这位主子了。 赵锦锡嗤笑道:“你倒是护着他啊?” “你要是我夫君,我也护着你!”陈琬琰调侃道。 “可是本殿下不是你的夫君,又凭什么听你的呢?” “就凭……”陈琬琰顿了顿,对着他娇娇柔柔一笑,说道,“我知道季婉儿要嫁给……” 八皇子。 赵锦锡读懂了她的口型,惊愕不已,瞬间沉了脸。 “你最好不要出去胡言乱语,否则,你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诚意满满的来和殿下冰释前嫌的嘛,你怎么能质疑我的人品呢?”陈琬琰气呼呼的说道。 赵锦锡不屑道:“你有人品这种东西吗?” “怎么没有了?”陈琬琰挺了挺胸膛,“以上所有要求殿下答应了,作为回报,我中毒的案子就在王林这里结案,这诚意够不够?” 她早就想好了,再查下去也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不如先结案了让他放松警惕,用此事跟他卖个好,让他也别总想着害他。 既然他们这么在意这本书,那里面应当是有她言中的地方。 这也是她没狠敲他的原因。 把他逼急了对自己没有好处,她爷爷说的对,不能一击必杀,就蛰伏起来等待机会,她想先和三皇子将之前的恩怨化解。 “希望五月是个能让本殿下见喜的月份。”赵锦锡要的就是血封咽结案,是以他今日带的银钱并不少。 他不能失去郭家,郭家太重要了,郭家嫁出去的女儿下场都不会好,而他与那些姻亲的枢纽就要断了。 皇长子之事虽是在他小时候发生的,虽不是他所为,但却能让他与皇位无缘。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我想长命百岁,你别再喂我吃毒药了。” 赵锦锡伸出食指勾住她的下巴,柔声道:“只要你不在本殿下跟前耍小聪明,长命百岁也不是不可能。” “那就多谢殿下高抬贵手了,我就先告辞了。” 赵锦锡轻‘嗯’了一声,等她离去,才将那个装着三份合约的蓝色袋子收起来,这样的女人不能收为己用着实有点可惜。 陈琬琰在外面绕了一圈又回了春风楼,进了赵瑾瑜所在的包厢,一群人神色怪异的盯着她,她讪讪的笑了笑。 陈青岩问道:“你从他那抢了多少钱?” “啊?”她根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的老父亲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她抢了多少钱? 怎么能说是抢呢? 这可是她凭本事赚的。 “三……三百多万两啊……”陈琬琰吞吞吐吐的说道。 陈青岩瞪着眼,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要是这么能抢,还愁镇西军的军饷短缺吗? 他问道:“季婉儿怎么回事?” 刚才她说到重点,就在大家屏息凝神倾听的时候,她竟然消音了,害他收获了好几枚大白眼。 陈琬琰摇了摇头,“我收了人家钱,可不能乱说,做人要讲诚信。” 陈青岩被她气的不轻,不悦的扭过了头。季婉儿嫁人的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况且刚才三皇子那反应,她说的肯定是事实。 他们提前知晓了也好有应对,这人竟然不肯说。 “爹,陈老四在府里?明天我去找他收医疗费和误工费,您可得在家为我主持公道。” 陈青岩冷淡的应了,便不再理她,他好像没在嫁妆上亏待她? 怎么一副没见过银子的样子。 众人难得聚在一起,一起吃了个饭,赵瑾瑜除了她进门的时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就没再多给她一个眼神,仿佛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她不禁有些难受,她在郡主府住了一个多月,他也从未登过门。 临散场时她扯住赵瑾瑜的袖子,小声道:“我有话要同殿下说。” 赵瑾瑜停住步子,往里间走去,淡淡道:“说。” 陈琬琰踮起脚凑近赵瑾瑜,低声道:“季婉儿要和八皇子结亲。” 赵瑾瑜配合的低下头,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瞬间站的笔直,语气生硬的问道:“你想让孤纳了她?” 陈琬琰难受的点点头,连赵锦锋都忌惮季婉儿嫁给八皇子,说明季从之的实力真的不容小觑。 “孤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管好你夫君就行了。”她为了李珩可真是费尽了心思。 陈琬琰瞠目结舌的望了他一眼,只觉得心里发堵,赶紧低下头,将她从三皇子那里讹来的钱,还有乐园上个月的分成掏出来塞到他怀里。 “这是我跟郭家收取十八年的首笔利息,还有一百多万我没带来,这是他们欠你的,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在你眼里是不是钱能解决任何问题?”赵瑾瑜将银票塞回她手里,淡漠的说道,“买我兄长命的钱,我不需要。” 陈琬琰脸色白了白,弱弱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那些伤害你的人用钱就能让你原谅?” “我……”她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她不知该如何辩驳。 赵瑾瑜见她不说话,心底的无名火更盛,他想替她找回公道,竟然都不做不到,与其说是气她,不如说是气他自己无能。 “你走。” 陈琬琰使劲咬着下唇,强忍住喉咙的涩意。 “我知道殿下是谦谦君子,不屑用这些钱,但是百姓们需要,皇长子仁厚,就当是殿下替您的兄长福泽百姓。” 她将东西一股脑塞到他的手里,逃也似的出了春风楼。 赵瑾瑜握着她塞给他的银票和一个绯红色的锦袋,目送她的身影在长街消失,才将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份计划书,写的十分详细。 第432章 真相浮出水面 去年的雪灾,受灾人数众多,许多无家可归的乞丐冻死路边,她建议他在城外建义庄,以廉价租赁,让生活困难的人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百姓流离失所是造成社会动荡的主要原因,让流民安居下来,为百姓扫盲开智,树立拥护皇室的信念,国家安定才能造就盛世。 付不起房租的人可以在义庄打工抵房钱,这样也不至于消磨掉他们的意志,养成好吃懒做的习惯。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人可以申请居住,老弱病残可以申请适当的减免房租。 宣传语都给他写好了,让百姓安居乐业,让爱归家。 房屋结构类似客栈,也有四合院,四合院相对贵一些,一个院子可以住三家。客栈适合独居或二人合住,四合院适合有孩子的家庭。 陈琬琰想的很通透,无论哪个朝代都有买不起房,无家可归的人,与其让他们流离失所怨皇室,怨贪官,引起逆反情绪,不如给他们创造安居乐业的条件,让他们生活有盼头。 有多少朝代都是因为百姓食不果腹,才引起的造反,一个国家只要国富民强,百姓有饱饭吃,有房子住,能看到未来的希望,谁不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她也知道赵瑾瑜不会用那些钱,所以才制定了这个计划,将那些钱用在百姓身上。即使他因为这件事对她反感,她也希望他能想明白这样做的好处。 这是福泽百姓的好事,她希望可以用皇室的名义去做这件事,若是有了成效日后可以在全国范围推广。在未来的许多年,百姓会更加推崇皇室,利于稳固江山,这也是给他攒声望的机会。 不过她也直言需要赵瑾瑜过两个月再上疏朝廷,若是只他自己出资,后续的事宜不好展开不说还容易被人嫉妒,若是只由国库出钱,那些官员很可能会以压力过大而否决掉这个提议。 等时机成熟,她会成立一个基金会,由赵瑾瑜提出,皇家牵头,她将乐园的分红捐入基金会,然后便开启募捐,再以基金会的名义捐给朝廷。 这样减轻国库的压力,阻力就会小许多。 雪灾捐款捐物是她为成立基金会提前试的水,事实证明在她计划范围内的主要人物都十分在意名声,他们很富有,对于可以涨好名声的事是不会吝啬的。 这种事攒名声的好机会赵锦锋一定会很积极,只要提前对他讲清楚就可以。她并不怕没有钱,即使没有钱,还有今日给赵瑾瑜的那笔钱,她不需要他一次捐完,那样目标太大,对他影响不好。 只需要他以兄长的名义与他自己的名义各捐赠一笔便可。 地皮由皇家出,国库再出少量的钱,造成的房屋日后盈利直接纳入国库,等皇家吃到了甜头,在全国范围推广廉租房,他可以继续将这些钱以自己的名义一点点投入进去。 而到那时候她的基金会应该资金已经很充足了。 赵瑾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离开,本来已有放她离开的想法,竟又因为这封建议书而动摇了。 她这么善良,他舍不得放她走。 他也知道想揭发毒杀兄长的凶手很难,父皇十八年都没能成功,他查了这么久兜兜转转都止步在王林,或许她的选择是对的。 先从那些人身上把这十八年的利息收回来,帐再慢慢算。 等他可以让她为所欲为的那一日,等没有人可以随意敢欺辱她的那一日,他就不信还不能惩治那些凶手,这么多年都忍了,再忍忍又何妨? “她还真是说到做到。”赵瑾瑜将东西收入袖中,想到那日她醉酒,说要养他,就只养他。 陈琬琰第二日带着入画去了将军府,入画又将话在陈青岩面前讲了一遍,陈青岩问她要如何处置,她便如法炮制,将陈明真和秦姨娘的所有私房都搜刮了个遍。 陈青岩又好气又好笑,她这刚诈了人家三皇子三百多万两,又回来将得罪她的人搜刮了个干净,他不由的蹙眉问道:“你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爹我要干大事啊!”她凑到陈青岩跟前低声说道,“季家盯上了八皇子,我昨日把这事先告诉了殿下。” “他不会同意的。”陈青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若他同意季小姐早就入东宫了。” “季家这一手可是把八皇子拉到三皇子的船上了,三足鼎要站不稳了。” 陈青岩沉思片刻,说道:“若是三足变四腿呢?” 陈琬琰:“??????” 啥意思? “爹是说离间他们?” “猪脑子,”陈青岩轻斥,根本用不上他们动手离间,权力本身就是离间合作关系的利刃,他冷静分析道,“从前八皇子是没有争的能力,若是他娶了季家女,你说会不会激发他争权的野心?” 而季家选择把季婉儿嫁给八皇子很微妙呀,明显是给赵瑾瑜下马威的,八皇子的境遇还不如赵瑾瑜呢,他就是想让赵瑾瑜看看他的实力,让他后悔自己丢掉的是什么。 所以他推测一旦季婉儿嫁进八皇子府,他就会大力扶持八皇子,八皇子或许一开始愿意做三皇子的小跟班,那以后呢? 等他势力一步步大起来,就像景睿帝那般,他能守住初心吗? 景睿帝当年娶沈兰时也没有争权夺位的想法,后来有了自己的势力,不是也走上了这条路吗? 陈琬琰凝眸,一脸崇拜的望着陈青岩,鼓掌道:“妙呀。” 她前几日还发愁呢,听她爹这番言论,倒觉得季从之这选择对他们来说还算是个好消息。 既然季从之这么想从龙,那八皇子登顶大位,他当国丈岂不是更有面子?到了紧要关头如何取舍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难怪要和郭家结亲,又要拉八皇子入局,他这么狭隘的人,郭家算计了他儿子,他能不记恨? 自己不过是被迫碾压了他女儿,他都能对自己穷追猛赶,他选八皇子的用心很险恶啊! 她乐呵道:“搞不好三皇子要栽季从之手里了。” 陈青岩但笑不语,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这辈子他有足够的把握最后上位的是赵瑾瑜,其他几位蹦跶的再厉害也没用。 如果这一世季从之的命运不变,那他很快就要离京赴任了。 四月二十七日,众人考生盼望许久的会试成绩出了,李珩排在第十名,陈琬琰的心总算落地了,这是赵锦锋给她的定心丸,他的人不会在殿试成绩上作梗,但也不会助他一臂之力。 她相信李珩有实力殿试进前十。 但李泽的会试成绩不是很理想,倒数第十,不过还好没有被刷掉。她知道这也是那些人一起给她的回击,让她认识到自己的渺小,兑现自己的承诺。 她愤愤的将手指挨个掰了掰,找去了大理寺。 王林见到她仍然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似乎是坚信自己会因为想查十八年前的事不敢对他动手,她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王大人,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就想问你一句,十八年前君何愧?” 王林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反问道:“什么叫最后一次见我?” “因为我已经不耐烦了,既然你一口咬定是你给我下了毒,那你就伏法。”陈琬琰语气淡漠的说道,“你放心,王嫣然在侯府过的很好,整日与她亲自提拔的通房丫头在院子里斗法,没空去见三皇子。” “你就不怕我将宣平侯府的秘密说出来,让侯府万劫不复吗?” “你不会的,你若敢说早就说了,只要有我在,侯府就不会万劫不复,但王嫣然却会立马跟你在阴曹地府会合,而你全家都得死。” “你都知道了?”王林问道。 陈琬琰摇摇头,诚实的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能肯定的是,那个秘密也同样是你的死穴。” 王林心从她说第一句话起便知三皇子与她交了个平手,自己已经成了弃子,当即便冷哼一声,便将事认下了,“毒是我下的,放了我的家人。” 认下犹可为王家后人留条活路。 “那可不行,血封咽是禁药,最起码你得立个功,我才能有借口去求圣上给你王家留条血脉呀。” “当年的事我没有参与,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问道:“是郭贤妃吗?” 第433章 腰斩王林 王林犹豫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宗正寺丢失的卷宗上面提到了看起来很正常,实则很可疑的人或事吗?” “是。” “王杨就是发现了疑点,所以才死在了刑部大牢吗?” “是。” “王杨发现之后告诉了你,所以你才非要赶走他的发妻和孩子,是吗?” “是。” 陈琬琰急切的问道:“丢失的卷宗写了什么?” “一个人的活动轨迹。” “是谁?” “你猜?”王林冷笑道,他看起来这么好说话? 陈琬琰:“……” 她讪讪的笑了笑,从挎包里掏出两本书,正是替她赚了几百万两银子的话本子,她冲着王林扬了扬手里的书,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狱中无聊,给你送两本书打发时间。” 狱卒接过书放至王林面前,他翻开一目十行的看了两三页,又快速的往中间翻了翻,嘴唇微张,这故事的桥段怎么这么熟悉呢? 他又打开另一本翻看匆匆翻过,简直要怄死了,这是哪个知情人写的啊? 他看了看作者署名,问道:“这书的着作者你可识得?” “那是自然。”陈琬琰故作高深道。 “他都写出来了,你还问我作甚,直接问他不是更快?”这不是耍着他玩吗?虽然还有很多细节他没看到,但是他翻到的内容有百分之三十是正确的。 陈琬琰了然的点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里面的某些猜测是正确的,而且那些正确的猜测触到了郭家能承受的底线。 但那书中的猜测太多了,一个重要情节就有好几个猜测分析,相互论证,互相推翻,写的太过扑朔迷离。 她掏出一支笔和墨递给狱卒,对王林说道:“你还有一日的时间,你家人的命运如何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最迟后日王林的判决就会下来,她答应了三皇子,要给他一个见喜的五月,没时间了。 五月一日,大理寺做了最后的审判,王林私用禁药毒害陈琬琰未遂证据确凿,被判处腰斩。直系亲属皆判处死刑,旁系分支平辈以失察之罪往北流放三千里,剩余家眷没入官奴,抄没全部家产。 次日,刘峘将陈琬琰给王林的两本书上呈景睿帝,景睿帝阅后大怒。 五月三日经大理寺拟定判词,刑部复核,同时上报御史台监审,三法司联合复审无异议,共同上疏景睿帝,景睿帝朱笔御批,加盖御章。 五月五日,王林及家眷按判决伏法。 五月六日,景睿帝召见了被他冷落将近二月的赵瑾瑜,将刘峘呈上的两本书交到了赵瑾瑜的手上。 上面没有批注,只在某些情节做了记号,其中大曹氏的名字被圈了起来。 大曹氏对应的是王林的元妻,大郭氏,王嫣然的生母。 景睿帝叹了口气,说道:“没想到竟然是她。” 人人都只当大郭氏是因为议论了皇长子之事,才被郭家当了弃子,原来竟然是她将血封咽送进了宫,谁能想到是郭家怕查到她而灭的口呢,简直是死有余辜。 那毒八九不离十也是她下的。 难怪没有查到任何可疑的人。 没有人怀疑到真的凶手,所以其他被怀疑的人,都轻易证明了自己的清白。 赵瑾瑜盯着手里的书一双眸子乌沉无波,她用王家旁支的命换了王林的供述,难怪她要处置了王林,原来是这本书里猜中了事情的走向。 他最近被她扰乱了心智,竟然没有发现郭家的异常,连带她计划的有异也顾不上理会,只一心为她解决问题去了。 科举成绩一直不发,皆是因为他的人对李珩的成绩有异议,还有父皇的人也参与其中,有人想把李珩直接刷掉,不想让他登科入仕。 自从他与陈青岩将军谈过之后,便回来着手去办了这件事,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相互妥协将李珩的排名定在中间的位置。 就在准备定榜的前一日,二皇兄的人忽然认为李珩的文章很有意思,提议重改。中间一耽搁,就有了三皇兄的人也觉得文章写的妙不可言,最终给了他会试第十名的成绩,而李泽则排在了末尾。 他翻阅过李泽的试卷,认为这人有些好高骛远,文章虽写得锦绣,但却有些急功不够稳重,能榜上有名,估摸着就是那二位合起伙来给她不痛快的。 兄弟二人同时登榜,一前一尾同样的位置,难保不会生了间隙,官场上兄弟不睦,极容易被有心人士利用。 他估摸着殿试成绩李珩应当会进前十,李泽会在三榜最末。 景睿帝最近很忧愁,又当爹又当妈还得奶那群难伺候的朝臣。一想到陈青岩也是个孤家寡男,俩人都没了发妻,后院竟然就陈琬琰一个女孩子,忍不住哀叹了一声。 他嫔妃是多,可没有一个能对赵瑾瑜真心的,那些皇子公主从赵瑾瑜出生就孤立他,他自是知晓,也托付不得。 想让陈青岩来教导他一下,发现他比自己还不如,俩儿子没有一个靠谱的。划拉了半天,就找出个还算靠谱的陈琬琰。 就这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被陈琬瑛打了个半死! 她去郡主府躺了一个多月,季从之找不到她的人,就来朝堂上追着陈青岩不放。弹劾他教女带兵闯进皇子府,还直言她今时敢闯皇子府,日后陈青岩就敢打入皇宫。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说的好像他的皇宫是谁想打就能打进来一样! 季从之也不知道是不是进山猎了熊和豹子,和陈琬琰杠上了不说,竟然主动奏请去河西任观察使,河西那是陈青岩的地盘,他这摆明了是要跟陈家杠上了。 观察使虽然权利不如节度使大,但那也是地方的军事长官,他以陈琬琰闯皇子府为由,奏请去凉州摸清陈青言在河西的势力,以防他逼宫造反。 他为这事儿头疼的半个月都睡不好,又为了科举定榜的事愁了好些日子,好不容易摆平了科举定榜的事,还没轻松几天,大理寺就把王林的案子就结了。 而王林死前还给自己留下那么大一颗绿头苍蝇。 点出了带血封咽进宫的人是谁,可那人早就死了,他简直呕的要死,去个后宫不是这个想打听他的想法,就是那个想给自己家族求恩封,就连老老实实带八皇子的德妃都有了想起飞的念头。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这个皇帝当的好心焦啊! 他看着御案上高高的两摞奏本心塞的要死,看到季从之那本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就来气,想了想对常福道:“去把五乐郡主找来。” 第434章 你看了吗 陈琬琰正在家奋笔疾书制定招商计划,准备印刷成传单往各个商家派发,就被常福硬拖着出了宣平侯府。 “常大人……什么事儿这么急啊?”她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头发也未来得及挽,这么急急匆匆的是她又闯祸了? 她最近好像都很老实没犯错? 仔细回想了一下出郡主府之后都做了什么,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又惹了哪路神仙。 她先是和二皇兄差点干柴烈火,呸呸呸!重修旧好,又和三皇子冰释前嫌,和四皇子还没打过照面,解决了王林之后就在家老老实实的计划着如何赚钱,没出去作妖啊? 上回她被这么带进宫,还是季从之拉拢项樊两家对付她,该不会是这季从之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景睿帝这任务指派的突然,常福哪里有时间揣摩他的心思,他只好实话实说道:“老奴也不知。” 她对常福的态度见怪不怪,这位也是小肚鸡肠里的一员,多大点事儿,犯的着他记恨这么久!幸亏常福不知她所想,不然这回得抹着泪大喊冤枉好人。 陈琬琰左思右想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那也都是好事!这么想着她靠着车壁就睡了过去。 她在郡主府休养了一个多月,积压的事儿太多,一回来就忙着处理,导致她严重睡眠不足。 跟上次一样,马车直接进了宫,下了马车就有一顶软轿在一旁等着,她乘轿子到了垂拱殿门外六十米便下了轿,跟在常福身后,在心里打了一路的嘀咕。 她觉得如果季从之不打算放过她,她就只能主动出击捣毁他了。 只不过这样她和三皇子又要扭打在一起了。 这回景睿帝倒是没有让她在外面等,直接就把她宣了进去。 她先瞟了瞟了眼四周,没看到季从之的身影松了口气,只要季从之那个牛皮糖不在,景睿帝就不会找茬。 “臣妇参见陛下!” 景睿帝呵呵笑了笑,声若洪钟的问道:“不叫朕爹爹了?” 陈琬琰:“……” “身上的伤好了?” “回陛下的话,好一些了。” “你那话本子写的妙不可言,可比宗正寺的人写的精彩多了。” 陈琬琰被夸奖心里得意,那是啊,她虽然不是高材生,但也算是博览群书,受了无数宫斗剧的熏陶,写点东西的本事还是有的。 再说宗正寺的卷宗本就是为了记录过程,要搞的迷雾重重,花里胡哨,指定得挨打。 “多谢圣上夸奖,不知您今日叫臣妇来所为何事?” 景睿帝指了指御案上高高的两摞奏本,“那本子写的无趣,看的朕眼疼,你来替朕念念。” 陈琬琰迷茫一瞬,虽然想不明白景睿帝是什么意思,但她又不是个大傻子,赶忙推辞道:“臣妇识字不多……千字文都识不全……圣上就别为难臣妇了。” “识字不多,就能靠一支笔杆子月入百万银钱,不若借读奏本的机会多识几个字。”景睿帝并不打算放过她。 陈琬琰差点被他吓的屁滚尿流,她还当季从之又来给她上眼药,原来是帝王的眼线将她卖话本子的事上呈至了御前。 “臣妇就是看小侯爷日日在家读书写文章,那书臣妇不仅看不懂,还一看就打瞌睡,所以就撰写了一本通俗易懂的话本子消磨时间。” “哦,既然这样……”景睿帝深深的打量了她一眼,对常福道,“去把太子叫来。” 常福到东宫请人时,赵瑾瑜正听冯太师念叨冯四公子和刘士诚。 冯知远毫无疑问的拿了会元,刘士诚虽也有才学,但毕竟被关了许多年。虽然曹纲也时常给他送书,到底是与世隔绝太久,心理创伤亦难抚平,文章写的太过激,因此成绩并不理想。 冯太师听了刘士诚的遭遇亦认为十分可惜,他从赵瑾瑜口中得知此人,便命人将他乡试的文章找出,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奈何命运捉弄。 冯知远愿意参与科举,也是被他乡试的文章所激励,想与之一较高下。春试成绩一出,他对刘士诚也有了失望。 在得知他的遭遇后,冯知远对他十分敬重,如今刘士诚暂住冯太师府上,二人日日论诗词歌赋,倒是成了挚友。 他们本就是同样的人,胸有大志,亦有傲骨,自然相交甚欢。 常福跑的满头大汗,平日里请人这些事都是吩咐小内侍去跑,今日景睿帝铁了心的来回折腾他,幸而东宫离垂拱殿并不远。 “殿下,圣上宣您去垂拱殿。” 垂拱殿是景睿帝平日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他与冯太师对视一眼,问道:“父皇还召见了何人?” “圣上还宣了五乐郡主进宫。”常福道。 赵瑾瑜心里大概摸清了他父皇的意思,同冯太师行了个师徒礼,便疾步去了垂拱殿。 常福得了景睿帝的命令也未通报,直接让赵瑾瑜进了殿,自己便守在了殿外。 赵瑾瑜进了殿门整理好仪容,才迈步进入大殿内。 还未及行礼,就被景睿帝抬手制止了。 景睿帝指了指御案上的奏本,说道:“朕今日乏了,郡主不识字,今日这折子太子替朕批了。” 赵瑾瑜:“……” 他刚想推脱,景睿帝就对他说道:“正好教郡主多识几个大字。” 陈琬琰心里苦,她推说自己不识字,哪成想景睿帝会如此执着,叫来了赵瑾瑜,她一时有些弄不懂景睿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那些奏本都与她有关? 弹劾她敲诈勒索的? 她想到此,战战兢兢的瞥了眼赵瑾瑜,希望他能给个提示,岂料他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赵瑾瑜刚在心里打了个嘀咕,揣摩父皇让他批奏本是几个意思,景睿帝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可见是真要罢工了。 他随手在中间抽了几个不重要的做了批复,犹豫的看着最上面的那本始终没去拿。奏本的摆放都是有心机的,一般权重大臣或者需要急批的摆在最上头,中间的都是些不太重要的。 最底下的一般都是被打压留中的。 陈琬琰走到赵瑾瑜身边挨着他坐下,见他始终不碰最上面那本,心里有些好奇,刚伸出手去拿就被赵瑾瑜一把按住。 她心里有些奇怪,放在最上头不就是为了拿的时候顺手吗? “坐一边去。”挨他这么近做什么,袍子都交织在一起了。 陈琬琰向旁边挪了挪,手撑着御案,把头伸了过去,小声问道:“你看了吗?” 赵瑾瑜停下笔,他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轻轻颔首,她写的很好,如果真的能做到,只要不出昏君,赵国定能再兴盛百年。 “那你还生我气吗?”陈琬琰从挎包里掏出一颗樱桃,用手擦了擦喂到赵瑾瑜嘴边,赵瑾瑜张嘴就吃了进去。 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身子僵硬一瞬,他对她完全不设防,即使打定主意要冷着她,可是身体还是对她顺从的厉害。 陈琬琰手掌摊开在他唇边,“吐我手里。” 她手腕白皙光滑,琥珀色的琉璃珠戴在她手上格外好看,他斜眼凝望着手串的头珠,眸光清冷的看着里面那个低速运转的兴字。 赵瑾瑜并不搭理她,舌头一卷就想把樱桃核吞入腹中。陈琬琰手疾眼快的将食指戳进他口中,急道:“樱桃核有毒!” 赵瑾瑜一双桃花美目大睁,陈琬琰手指在他口中一顿乱搅,将樱桃核从他口中剜了出来。 又从挎包里掏出个巴掌大的小圆瓷杯,打开了递给他,“这是薄荷水,殿下漱漱口。” 她手指细腻柔软,赵瑾瑜一想到她那手曾在流连,就觉得口中咸咸的别扭。 寒着脸接过她递来的小瓷杯漱了漱口,烧红着脸扭过头再也不理她了。 陈琬琰自己坐着无聊,时不时的瞥两眼奏本,心里想的却是当皇帝有什么好,每日里都有干不完的活,操不完的心。 “哎,这写的都啥呀,这么长。”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那长长的奏本,约莫得有个万把字。 这人很不懂事啊,有什么事不能写的简单扼要,写这么长帝王哪有功夫看。 不像她,多大的计划都能几行字概括了。 “要父皇立新后。” 陈琬琰愣了愣,距离沈皇后故去已有九个月,还未满一年这些人就开始催促立新人了? “他们想立谁?” 第435章 新后人选 立了新后赵瑾瑜就不是唯一的嫡子了,虽然他的身份仍高于继后所出的皇子,但他身后势力不丰,要么景睿帝给他配齐东宫属官,提拔沈梁两家,再为他定下一门好亲事,稳固他的太子之位。 要么,他孝期一过,就会被新后弄废。 上疏的这些人,凡是提到了继后人选的,都是继后背后的势力。 “贵妃、贤妃、德妃。” 陈琬琰撇撇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要是有人打我爹的主意,我肯定不同意。” 景睿帝眼皮子动了动,到底是没睁开。 “要是我夫君敢娶继室……”她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都死了夫君另不另娶她也管不着了。 “你想如何?” “那我就去三生石上刮掉我们二人的名字,剪了牵绊的红线,渡过奈何桥,入了轮回道,不等他自己转世投胎去。”然后再找个又新又帅的夫君。 赵瑾瑜冷哼了一声,早知道这是个霸道狠心的主,凉凉的说道:“那你可得活的久一点,如若不然你夫君想再和你过一世,还得先当个禁欲的鳏夫。” 陈琬琰被他噎住,瞪了会儿眼,低声说道:“我肯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赵瑾瑜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除了立继后的奏书没批之外,将能批的批了,他犹豫的看着依旧摆在最上头的那本。 他父皇今日叫他来的用意很明显,是想让他看看立新后的奏本,让他不要再自毁前程。 那他叫陈琬琰来的目的,就是想让她看最上头的那本。 季从之上这奏本的契机就是因为他们陈家兄妹内讧,她让人打进了二皇兄的府邸。 陈琬琰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个奏本,吞了吞口水,紧张的问道:“这是弹劾我的?” 赵瑾瑜盯着那奏本轻嗤一声,桃花眼中闪过一抹讥讽,抬手将奏本拿在了手中。 果然是季从之请缨兼任河西观察使的上疏。 陈琬琰在他身后伸着头瞄了几眼,眉头微微蹙起。季从之去河西的意思很明显,去找陈青岩的茬,找不到茬就制造茬,他想要镇西军的兵权,还有掌控河西,夺河西节镇的兵权。 如果帝王同意了他的请奏,就代表圣上对陈家起了疑心。 陈青岩久留京都已经很不寻常,一旦朝臣接受到帝王明确的信号,陈青岩很可能再回不去凉州,或者陈家就此出局。 若是帝王不同意就连续打了季从之的脸,那么他可以理直气壮的与三皇子和八皇子结亲,帝王虽有不满也不会再做任何处置。 但,即使帝王同意他任观察使,他就不与三皇子和八皇子结姻亲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的野心已起,否则不会这个时候想要兵权。 并且偷偷摸摸的和八皇子接触。 赵瑾瑜对此浑不在意,从季从之针对陈琬琰开始,他的野心他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这样的人野心太大,他不会与之联姻成为他的傀儡的。 即便是二皇兄和三皇兄都没想过从陈青岩手中夺权,顶多是选择拉拢,或者请他保持中立。 他既然想利用陈琬琰夺兵权,却不去打听打听从赵国建立,河西陈家的兵权只短暂的旁落过。 历来河西节度使与观察使亦是陈家人担任,此事在朝中是绝密,除了他父皇无人知,若非陈青岩告知,他亦不知。 他想夺了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看来季从之对先帝朝发生的事了解的不够深啊。 陈琬琰轻嗤,小声嘀咕,“他想夺了我爹的兵权造反啊,还是想扶持哪个皇子登基啊?” 从他这野心分析,他选的肯定不是三皇子。 “他是晚上没睡好,所以白日就开始做梦了么,咱们陛下还是壮年呢,又是难得的明君,他写这奏本是得老花眼了。” “我跟你说,从这件事来看晚生晚育是多么的有必要,而且晚婚晚育生出来的小孩子聪明健康还长寿。”陈琬琰见缝插针的跟赵瑾瑜科普了一下太早成亲生孩子的缺点,古人普遍寿命不长都是有原因的。 “我要是有孩子,我就不让他二十岁之前成亲,破戒太早伤身。”她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将景睿帝刻意放在御案上的舆图展开。 河西军镇主防蒙国和蕃国,兵虽多却轻易不可调动。凉州等地还有一支约二十万的镇西军驻守,重兵防守的是两大强敌,还有隔着陇右道的蜀国。 而幽州节镇与平卢节镇只需防范蜀国,蜀国与赵国有和平盟约,轻易不会攻打赵国,是以拥有镇北军和镇南军的二皇兄才会势力过大。 因为一旦发生政变,镇南军虽受四皇兄和长江的阻滞,但镇北军随时可以抽身支援二皇兄。 同样镇东军也能及时抽人支援三皇子。 而镇西军,先祖有令无论发生何事都要边疆守将守住边关,因为镇西军一动,蕃、蒙必会合力攻打赵国,如此赵国必乱。 所以这也是二皇兄和三皇兄拉拢不成,希望陈青岩可以中立的原因,他们亦怕陈青岩在他们争权夺位的时候反叛。 陈青岩敢承诺送他上皇位,就是动了用蜀国牵制蕃、蒙,与镇北,镇南军的心思,让他拿下益州就是为了牵制镇南军,防范蕃国与周边几个小国。 所以,从陈青岩告知他自己手握整个陇地,他就确定了蜀国的燕王是陈青岩的儿子。 而他稳固江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娶陈琬琰。 这才是他父皇劝他不可嫌弃陈琬琰嫁过人的原因。 娶了她,蜀国不会趁乱攻打赵国,陈青岩也不会反了他,他只需要平内乱即可。 赵瑾瑜不知道的是,景睿帝确实把一切都算好了,连陈琬琰不能孕育子嗣,陈家因此不会对他的政权造成威胁,甚至还可以替他警示有皇子的外戚专权,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所以他不愿意娶季婉儿,景睿帝其实还有些欣慰的,他认为赵瑾瑜心清神明,没有被季从之牵着鼻子走,河西地区才是稳住江山的关键。 如果季从之夺了陈家的权,并且弄死了陈青岩一家,蜀赵必会兵戎相见,蕃、蒙两国也会趁机出兵。 赵瑾瑜的内心很复杂,他对陈琬琰的心是不掺杂任何利用关系的,可这样确实有了利用她的嫌疑,让他不敢再靠近她。 他不想让她认为自己是在利用她。 陈琬琰手在舆图上比划了一下,轻声说道:“河西这个地方很危险,这里的守军牵制的不止是外敌,还有幽州与平卢节镇,如果将河西四节镇分解,就会有人趁机将自请镇守河东节镇,将之从河西分离,那样就打破了西边节镇与北边节镇的平衡。” 一旦北边节镇的势力碾压西边节镇,二皇子的位置基本就稳了。 “河西四节镇地理位置相对集中,应当都在一个人的手中,而河西四节镇又不如北边节镇团结,所以反而不如北边节镇的威胁大。” 赵瑾瑜震惊的看着她,她怎么会懂这些? 她说的很对,河西四节镇有很多父皇的人和陇地豪族,看似比北边节镇势力大,但却如她所言,陇地豪族是无条件站陈青岩的。 是以对父皇的人多有针对,而父皇的人对陈青岩也算尊重,也未刻意融入陇地。而北边两个节镇相距虽远,却十分团结。 无论如何,陈青岩是不可能动的。 季从之敢打河西的主意,只怕是知晓北二节镇已经不在父皇的掌控了。 是以他才用防陈青岩造反的由头,申请任河西观察使。 他很可能认为河西节度使是由父皇遥领,与剑南节度使一般,由官员遥领并不去益州治所任职。 河西节度使在京都,观察使就是河西任最高军事长官,他想逼反陈青岩。 赵瑾瑜语气艰涩的问道:“你认为河西四节镇在谁手中?” 第436章 季从之是傻缺 “应该是圣上与我爹一起在管,我爹不是专权的人,也没有野心,和圣上一起管大家才能友谊长存嘛。” 要不然景睿帝对她父亲哪里来的盲目信任!自己的儿子都未封王,先封了一个不是皇亲国戚的异姓王,这不是扰乱朝纲吗? 帝王心都是筛子做的,他能对他爹这般放心,应该是二人坦诚相待的结果,至少他爹对景睿帝是坦诚的。 景睿帝忽然睁开了眼,眸光清明,笑的意味深长。 “那个季从之就是个傻缺,他的忠心都被狗吃了,当谁傻呢。” 景睿帝呵呵一笑,一个女眷都看的清楚的局势,季从之真当自己傻呢? 陈琬琰被景睿帝吓了一跳,赵瑾瑜倒是没多少震惊,他自是知晓一个帝王的戒备心有多强,怎会当着他们的面安心睡觉呢。 况且他本就存心试探。 “那你说说季从之这奏本朕该如何批?”景睿帝问陈琬琰。 “这……这女子不能妄议朝政之事。” “这祸可是你闯下来的,你不给朕个满意答复,就在宫里别出去了。” 陈琬琰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妇……最最近都是老老实实的,绝对没有去招惹季家人啊……” 反倒是季婉儿去挑拨了陈琬瑛对付她啊!她压根没有主动招惹季婉儿,她俩虽然名字都有个碗,但季婉儿和她根本不是一个思想高度好不好! 她好冤。 “太子给她讲讲这些日子朝堂上的趣事。” 赵瑾瑜淡淡道:“郡主府的兵闯了二皇子府,是以引起了季大人对萧王爷的弹劾。” “不是……他什么时候改当御史了?我做的事,他针对我爹做什么?”陈琬琰简直是无语了。 那对父女够可以的啊! 一个离间她和陈琬瑛内斗。 一个用她对付她爹。 耍的一手好计谋啊! 难怪赵锦锋说不能再内讧了。 看来她爹对她冷淡不是没有原因的,她都快成惹事精了。 她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赵瑾瑜最近又不理她,这事赵锦锋也未同她讲,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季从之是单纯的倒向三皇子,准备利用三皇子一手打造八皇子呢。 若是季从之端掉了她家,赵锦锋也落不到好。 他不怕季从之拉拢八皇子,但他怕河西换成季从之。 “郡主府的人没有闯二皇子府呀!”她脑子一转,虽然当时她昏过去了,但带她出府的人后来说是许颜若并未阻拦他们进府! “是二皇子妃请他们入府的呀!”外头那么多巡逻的金吾卫总有看到的? 她的人要是真的打进去了,不就是打了赵锦锋的脸么,赵锦锋能这么让着她? 再说她也有交代,可以硬闯,但不可以动刀,不能留把柄。 景睿帝的眼角抽了抽,就听她说道:“三皇子府的侍卫能给我作证!” “所以你对季从之奏本的处理意见是。” “已阅。”陈琬琰大气凛然的说道。 景睿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对赵瑾瑜道:“按她说的批。” 已阅就是朕知道了,也没有意见,但朕就是不想听你的。 赵瑾瑜失笑,拿起朱笔批了,但以他对季从之的了解,他是不会罢休的。这法子只能拖延时间,他还有别的计划。 “太子可有应对之策?” 赵瑾瑜心思微动,他推测父皇驳了他去河西的想法,他应当会退而求其次申请去剑南节镇,剑南与陇西四节镇都不远,方便他对付陈青岩。 如果是这样他申请去河西,与其说他在探陈青岩的底,不如说他在探圣上的底。 “儿臣以为,本朝从未有过枢密使兼任地方观察使的先例,若是他执意要去地方任观察使,就卸去他枢密使一职。”枢密使并领节度使权势太大,故而从无同一人兼领,观察使亦然。 而他的奏本里却并不提卸任枢密使,可见他野心甚大。 而他只要出了枢密院,就别想再进去了。 他想要兵权就要割舍现有的位置。 掌兵有一方实权,而在枢密院消息却更灵通,就看他如何取舍了。 陈琬琰几不可察的点点头,若他兼任二职,手中的权利达到知枢密院事的权利巅峰,真让他以平叛的名义扳倒陈青岩,将河西四节镇收入囊中,他很可能会造反,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其最有名的就是,后汉枢密使郭威兼任节度使,枢密使的权利在他手中达到了最巅峰。 他在后汉隐帝刘承佑时奉命平定藩镇叛乱,后起兵反叛。先迫使太后下令让其监国,又逼隐帝禅位,成功建立了后周。 枢密使兼节度使的例子历史上并不多。 赵国还未有枢密使与节度使和观察使兼任的先河,既然无先例,赵瑾瑜的处置是最为妥当的。 景睿帝心里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见陈琬琰也一副十分赞同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这可比那个季婉儿聪慧多了。 他也想趁此机会将季从之调出枢密院,既然他已经不忠心了,留着终究是祸患。可是如果没有好的理由将他调出,其他忠于他的朝臣,就会对他的冷漠失望。 “太子以为将他调去哪里好呢?”景睿帝今日也是有心考考他,毕竟这是他挑选的继承人,他要对祖宗的基业负责。 “剑南风景秀丽,又在陇地与岭南之间,儿臣以为这倒是个好去处。” 这样既方便他查陈青岩,也方便他查二皇兄,还能借三皇兄的力扶植八皇子。 而剑南节镇的兵力只有二万四,剑南节度使由中书门下的文官在京都遥领。以让他练手的名义将他派遣去。他去了就是一方长官,他应当会舍去知枢密院事一职。 景睿帝眸光微微一闪,稍稍有些犹豫,剑南节镇的治所在益州,他答应沈兰若是不能护住瑾瑜,就将他送去益州。 那是沈兰给他留的退路,如果是从前让季从之去并无不可,可现在他明显与赵瑾瑜站在了对立面,放他去,恐对瑾瑜不利。 他忽而想起送陈琬琰琉璃灯的那个老道似乎就来自益州,而他曾游历拜师紧邻剑南的南诏国。 那琉璃灯倒是和沈兰给赵瑾瑜的手串有些相似。 “你二人先回东宫,你今日且在宫里住一晚。”景睿帝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陈琬琰难受啊,留她在宫里肯定没好事儿,明天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等着她呢。 “你不是因为那笔银子生气的对不对?”陈琬琰扯住赵瑾瑜的袖子,强迫他停下脚步,转到他跟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她那日回去仔细想了想,好像在那日之前他就开始对自己不冷不热的,难道是怪自己当着众人的面亲了他? 赵瑾瑜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没说话,倒也没绕开她。他倒是想看看自己不理她了,她急不急,整日里就想着李珩,那还抱他亲他做甚! “我那日亲你是我头脑发热了,想气气季婉儿……” 赵瑾瑜眼眸沉了沉,只是为了气季婉儿? “后来觉得有些不妥,我亲季公子是因为,怕有人传你的不好,我没亲到……他澄清了,殿下自然也清白了……” 她仰着脸认真的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忍住不亲你就是了。” 赵瑾瑜只觉得心塞塞,神色莫名的看了她一眼,绕过她走了。 第437章 八皇子正妃 陈琬琰难受的不得了,她亲他,有时候真是情不自禁,谁让他跟个吸铁石一样,只要单独和他在一起,她就想挨着他充充电。 仿佛一只饥渴的禽兽一样。 赵瑾瑜心情也很复杂,她这些日子只想着李珩,可曾有一刻想过他? 他照顾她不眠不休,却得知她去二皇兄府上是为了李珩,她回侯府主动见的第一位客人是三皇兄,也是为了李珩。 可曾想过问问自己为何不去看她? 还说什么亲他是头脑发热,以后再不亲了! 不亲他,要去亲李珩吗? 自从景睿帝赐下郡主府,赵瑾瑜交付东宫,她进宫就住在东宫的后寝殿,东宫的侍卫倒是对她十分熟悉了。 她追着赵瑾瑜进了东宫,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气什么,以前她和那些人有摩擦的时候赵瑾瑜时时刻刻护着她,现在她与那些人和平共处了,赵瑾瑜又要与她形同陌路了。 “赵瑾瑜……你你!你站住!你给我说……啊~”她气急了去追他,一脚踩在裙边上,被自己绊了个狗吃屎。 赵瑾瑜冷漠的回头,见她趴在地上想上去扶她,终究是忍住了,在原地站着没动。 陈琬琰趴在地上等了半天也不见赵瑾瑜来扶她,委屈兮兮的仰头,扁着嘴不满道:“你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她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瞪了无动于衷的赵瑾瑜一眼,扯了他的袖子就往自己脸上擦。 “我刚才摔倒了。”她小声委屈控诉。 赵瑾瑜想笑,又有点心疼,冷着脸抽回自己的袖子,淡淡道:“摔了就回自己寝殿休息。” 陈琬琰:“……” 她泄气的回了承恩殿,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四仰八叉的躺在软榻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如姑姑带着张御医来的时候就见她睡的不省人事,跟前也没人伺候,赶忙上前将她摇醒,“郡主,御医来了。” 陈琬琰睡的正酣猛不丁的听到有人叫她,吓的打了个激灵,倏然睁开眼,吓了没防备的如姑姑一跳。 “我不曾唤过御医啊?”她因为刚醒还有些迷茫。 人自然是赵瑾瑜叫来的,可他不让说如姑姑也不敢擅作主张的告诉她,只道:“张御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也不好让人白跑一趟,给您请个脉就回尚药局了。” 陈琬琰一听是张御医也来了兴致,忙道:“快将人请进来。” 她在郡主府的时候全靠他老人家费心费力的医治,要不然自个儿也不能这么快的活蹦乱跳。 王御医到底是赵锦锋一系的人,虽然他并不会害自己,但就陈琬瑛曾经多次在郡主府外徘徊,想打探郡主府的情况,她在昏迷时也不敢让赵锦锋的人进内院。 赵锦锋的人带着王御医进了郡主府内院,就一定会打探守卫情况,许仁来的那日只在外花园走一圈,估计就已经将当日的当值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日她临时吩咐让巡逻的间隔延长,但她却疏忽了,巡逻的侍卫多,许仁从进花园起,巡逻的侍卫就未重复过。 这还是李珩分析之后告诉她的。 “微臣,参见郡主。”张御医对陈琬琰行了个礼。 陈琬琰摆摆手,“张大人无须多礼,若非有您妙手仁心,又悉心照顾我,我这命估计就得交代出去了。” 张御医抿唇笑而不语,悉心照顾她的另有其人,关自己什么事。只不过太子不说,他也不会多嘴就是了。 因是在宫中,如姑姑把陈琬琰赶去外面守着的宫人指派回了殿内伺候,人多嘴杂,二人并未表现出熟络。 宫人搬了矮墩和小桌放置在陈琬琰脚边,请张御医入座。 “老夫给郡主把把脉。”张御医掏出脉枕放在小桌上。 陈琬琰将手放置在脉枕上,张御医搭在她手腕仔细琢磨,屋内静的针落可闻。 “郡主这些日子可是不曾好好休息?” 陈琬琰颔首,她在郡主府休息了一个多月,打乱了她好多计划,从她见过三皇子,这快一个月来了,她睡梦里都是在调整布局。 她和三皇子做不到彼此完全信任,她们之间的账早晚是要清算的,眼前的友好维持不了太久。 季从之咬住她父亲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和赵锦锋未决裂,他不放心她父亲,这才需要季从之去盯住陈青岩。 “郡主身子还未养好,操劳过度不利于养伤,老夫给您开剂安神汤,您喝了养养精神。” 张御医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但季从之因为她让侍卫闯二皇子府,咬住陈家不放的事闹的不可开交,他也有所耳闻。 “有劳张大人了。” 张御医给她开了安神汤也没多留,如姑姑去了东宫的药藏局拿了药,又亲自看着掌医煎完试了药,才端给她。 如姑姑是认定了她同赵瑾瑜那日有了肌肤之亲,赵瑾瑜肯将东宫交付给她,把她安排在东宫内院的正殿,还特意拨了宫人来伺候,可见对她是真的用心,因此她对陈琬琰也格外的恭敬。 陈琬琰从进了这内殿就困的很,迷迷糊糊等到如姑姑端了安神汤过来,她问道:“这屋里可燃了安神助眠的香?” 如姑姑看了眼香炉,道:“想是郡主累了,喝了汤水,去床上歇着。” 陈琬琰接过她手里的安神汤,喝了便由她搀扶着进了内寝。 等她睡熟了如姑姑将宫人遣散,这才去寻了赵瑾瑜。 赵瑾瑜听她老老实实睡了心里才踏实,他空了就会去偷偷瞧她,自是知晓她夜夜睡不安稳。有时太过想念,午夜时分也会偷偷去见她,她屋内的烛火仍亮着,连连打着哈欠也不肯去睡。 今日听说她进了宫,他便让如姑姑提前在承恩殿燃了助眠的熏香。 他坐在软榻,隔着纱帐去看她,即使是睡着了身子也绷的很紧,一刻也不敢放松,看来是真的被打怕了。 缓步行至她床榻掀了纱帐躺在外侧的边缘,他也有许久没能好好休息了。 朝堂局势诡谲复杂,蜀国使团迟迟不来,陈青岩回京受封不久便被季从之死死咬住,季从之是他父皇的人,在旁人眼中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父皇的意思。 陈青岩已经在京都留了半年,这已经很不寻常,朝臣一定认为父皇大肆封赏陈青岩是为了从他手中夺权。 那么一旦父皇扛不住季从之的步步紧逼,他的皇兄们就又要盯着河西那块肉了。 河西可以不换人,可一旦有了换人的苗头,必将要换成自己人。 父皇的决策,等着陈家的可能是腥风血雨。 季从之似乎是铁了心要外任了,难道是因为父皇让陈青岩久留京都,才让他起了这样的心思?他认为圣上要收陈家的兵权,便顺势为自己谋权。 朝中的其他人想必也如他所想,一但父皇应了季从之,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就会跳出来针对陈青岩,瓜分镇西军。 他侧头看着她的睡颜,她用已阅拖着季从之,是想让她父亲先一步回凉州。 她算出了季从之会退而求其次改去剑南? 如她所言河西很重要,蒙国人身材魁梧,骁勇善战,河西豪族并不服朝廷,朝廷若此时将陈青岩换下,河西必乱,如果蒙军来袭,河西豪族很可能不战而降…… 河西不能乱,父皇也不会应允季从之,但一定会给他去看看的机会。 把他派去剑南,既能如了季从之的意,又可以暂时稳住他的皇兄们和朝臣,让他们都把目光转向季从之。 从季从之的前后变化,他可以确定季从之是拿他当了跳板,难道他一直都是八皇兄的人?若真如此他藏的可太深了! 那日宫宴季婉儿求嫁的应该也是他八皇兄,他们父女临时转投于他,应当是做了两手谋划,但今日的种种,一定是季从之宫宴之前便算计好的。 他真对父皇忠心,就不会不管不顾的针对陈青岩。 可是他八皇兄背后的势力并不大,也已有了正妃,季婉儿嫁过去也只能做个侧室,季从之能愿意吗?难道就因为她不愿意做八皇兄的妾室,所以才求当他的妻? 可是父皇给陈琬琰的那道圣旨,写的清清楚楚,对她以太子妃礼遇之,所以谁都知道他不可能娶旁人当太子妃的,至少丧期是不可能。 明知不可能还要求,那她……求的是八皇子正妃! 或许她不甘心,想博一博太子妃之位,毕竟他的身份比八皇兄更名正言顺。 只是季婉儿和八皇兄之间的事他至今未查出蛛丝马迹,只从陈琬琰口中听到过,她到底是从何处得知? 第438章 小金人 他眸光落在陈琬琰脸上,二人隔了半个身子的距离,陈琬琰睡觉向来不老实,这会儿完全睡熟没了防备,一个翻身小半个身子就压在了赵瑾瑜身上。 赵瑾瑜:“……” 一条腿搭在他的腰上,一条玉臂横在他的胸前,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热气呼在他的颈项又烫又痒。 赵瑾瑜浑身僵硬的躺着不敢动,生怕她醒了会问自己为何会躺在她的床上。 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寝衣,里面竟然空荡荡的,赵瑾瑜红着脸将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上次在他的寝殿,他见识过的平坦,此时正隔着二人的衣衫挤压在他的胸膛上。 他心跳猛然加快,想将她推开一些却被她搂抱的更紧了,她动了动又把身子往他身上移了些,竟然是想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 赵瑾瑜气结,早就知道她睡姿不好,可她这睡姿难不成日日都是趴在李珩身上睡的? 哪个男人能受得住这般诱惑! 要不是彤云和彤霞日日守着她,谁能想到李珩真就没再碰过她。 平复了一下心情又生起气来,上回建议她给李珩纳良妾,小半年过去了怎么就没一点动静呢?就把一个周姨娘从大理寺带回了宣平侯府。 李珩还从未踏足过她的屋子。 他眼眸微动,难道李珩也对她动情了? 正想着却被她手上的动作惊的差点跳起来,陈琬琰手不知何时伸进了他的衣襟,在他胸膛上乱摸。 轻轻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从衣襟中移出,伸手半环住她,在她背上轻拍,轻声哄道:“睡,不怕。” 他想起初见那日,她也是这样明明手脚抖的厉害,还是怕自己离开,将自己抱的紧紧的,手在他身上乱摸,让自己别走,自己就顺从的与她成了好事。 陈琬琰在他怀里拱了拱,或许是他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她僵硬的身体慢慢变软,搭在赵瑾瑜身上的手脚也松了力。 等陈琬琰睡醒的时候赵瑾瑜已经不在了,五月入夜晚,此时正彩霞满天,如姑姑正一脸慈爱的看着宫人为她穿衣打扮。 “姑姑为何……”这副表情? 就好像新婚第二日,婆婆看儿媳,神情欣喜又暧昧? 这感觉怎么怪怪的? 如姑姑亲手替她挽了发,浅笑着说道:“郡主睡了许久,应当是饿了,殿下在前头等您用膳。” 虽然她进内寝并未闻到石楠花的味道,但二人相拥而眠她却是看的真真的,这太子殿下素来不喜女子近身,能这般已是对她爱重了。 陈琬琰被她一说也觉得腹中饥饿,收拾完毕火速赶往美食现场。 赵瑾瑜一袭姜黄色常服端坐在桌前,身边立了十几个内侍,陈琬琰看到他先是愣了下神,感觉自己跟看到了一座小金人似的。 午时在垂拱殿见他时,他穿的分明不是这一身,她竟不知赵瑾瑜这般臭美,一天还要换两身衣裳。 赵瑾瑜见她盯着他衣裳瞧,指了指旁边的位置,淡淡道:“坐下用膳。” 他先前那件衣裳沾满了她的口水,想起她唧着嘴一会在他耳朵上咬一口,一会在他下巴上嗦一下,睡的跟个死猪一样还不忘在他脸上乱啃,他就浑身难受的厉害。 陈琬琰看着他脖颈上的红印子,问道:“殿下开荤啦?” “胡说什么!”赵瑾瑜冷着脸,将殿内伺候的内侍挥退,斥道,“白日宣淫乃是大逆不道,孤岂会做那等昏庸事!” 陈琬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敛去眸中的失落,沉声道:“殿下这里被狗咬啦?” 赵瑾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淡淡道:“确实是被个不负责任的狗儿咬了。” “殿下把那狗儿藏的倒是好,我来这许多回也未得见,想是殿下新养的?”距她上回来东宫已经有些日子,难道这段时间里他收了美人? 赵瑾瑜挑了挑眉,“这东宫女官都属你管,有无变化你都不知,便该反思自己是否失职。” 赵瑾瑜从前都是让着她,何曾这般与她针锋相对过,真是有了心爱的女人就变脸,难怪他这些日子对她冷冷淡淡的,想是怕他女人吃了她的醋,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可怜她还在那苦思冥想自己到底何处得罪了他! 陈琬琰气道:“你要将人藏起来有的是办法,我还能管到你身上不成!” 这种事本就是在她预料之内,他是个正常男人不可能一直素着,她忍住心里的酸涩,闷头将桌上饭菜扫了个遍。 赵瑾瑜也难得多用了些,饭后陈琬琰在东宫乱转,赵瑾瑜在书房处理公务,算着时间回了丽正殿准备沐浴。 陈琬琰远远的跟着他,丽正殿守门的侍卫得了赵瑾瑜的命令也不拦她,她大摇大摆的进了丽正殿,听到浴房传来水声,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她在东宫转了一大圈,腹中的饭都快消完了,除了承恩殿,其他的殿中并没有宫人。赵瑾瑜要是藏人肯定是藏在他的寝殿了!如果她想的不错,那女人一定会伺候他沐浴就寝! 她隔着屏风往里头看,赵瑾瑜闭着眸子泡在池子中,墨发披散在精致的锁骨和裸露的胸膛,陈琬琰狠狠吞了下口水,福多和福满两个内侍正在水池两边,拿着巾子替他擦身子。 赵瑾瑜半掀眼皮瞥了眼屏风,嘴角微微上扬。 陈琬琰被他吓了一跳,生怕他发现自己偷看他洗澡,又不死心的在他寝殿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干净的连个母蚊子也没逮着。 她纳闷的不行,不死心的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蹑手蹑脚的进了浴房。 赵瑾瑜算着时间她也该出去了,就从池子中站了起来,哪料到她又杀了回马枪,惊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池子里! 幸而福多和福满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赵瑾瑜瞬间涨红了一张脸,陈琬琰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刚才看到了光秃秃湿漉漉的赵瑾瑜! 慌乱的从浴房跑到殿外,如姑姑已经按照赵瑾瑜的吩咐等在殿外,见她红着脸出来一脸的姨母笑。 “奴婢带您回寝殿。” 陈琬琰路疾驰回了承恩殿,灌了两杯茶才解了口干舌燥,如姑姑拿了柄团扇给她扇风,轻言道:“东宫还和以往一样,宫人都在最外头伺候,只有您来时才会来承恩殿伺候。” “那……那太子殿下……他他他……”她大着舌头,一种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 赵瑾瑜他不会是喜欢男人? 第439章 吃饱了撑的 如姑姑见她面露古怪,不知她心中所想,她奉太子之命来替他解释东宫并无其他女眷,既然已经解释过了,陈琬琰也亲自检查了,她就准备回去复命了。 陈琬琰魂不守舍的呆坐着,越想越觉得赵瑾瑜是个断袖!她对他上下其手那么多次,他都能坐怀不乱,而且他身边好像真的没有异性。 她打了个哆嗦,他……他不会是个受! 不不不,与他有关系的内侍应该才是受! 她心里抓痒难忍,趁着宫门未闭前又溜进了赵瑾瑜的寝殿。陆机远远的看见她就报给了赵瑾瑜,守门的也未拦她,待她进了门,就听从赵瑾瑜的吩咐将朱色大门落了锁。 她自以为鬼鬼祟祟的爬到赵瑾瑜寝殿的窗前,探着头往里看,就见他披了件外袍,手执书籍坐在软榻上在看,神情专注。 福多立于他身侧,两个人靠的很近,时不时的给他添茶倒水。 陈琬琰趴着看了会儿,福多轻声提醒道:“殿下该就寝了。” 赵瑾瑜合了书,福多替他将外袍脱下,便伺候他躺着,将寝殿的帐子全部放下,挡住了赵瑾瑜。又将屋内的灯拨暗,也回了帐子后。 陈琬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俩人同床共枕,可见感情不一般,难怪自己对他动手动脚他也能当柳下惠,对娶季婉儿也不用心,原来是有心上人了。 赵瑾瑜躺在床榻上,问床下踏板上的值夜福多,“殿门落锁了吗?” 福多起身恭敬道:“回殿下的话,已经落了。” “今儿个不用你值夜了,把殿里守值的都带走。” 福多也不多问,将踏板上的铺盖收好,便带着人从偏门退了出去。 陈琬琰一无所知的在窗外趴了一会儿,想回承恩殿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 “宫门已闭,无帝王命令不可再开。” 陈琬琰:“……” 那她今晚睡哪儿? 侍卫悄声道:“殿内屋宇众多,您何不去找殿下,让他给您安置个地方暂居一夜。” 陈琬琰有些为难,但很快便想通了,能在这里守门的应当都是赵瑾瑜信任的,就算她在这里住一晚,应当也不会有闲话传出。 就算传出她也不怕,反正早就有她睡过赵瑾瑜的闲言碎语了,再多一句也没啥,她有的是办法掩盖掉。 趁着赵瑾瑜刚歇,应当还未睡着,她推开寝殿大门,寝殿里平时伺候的人竟然都不在。她更加确认自己心里的想法了,毕竟和男人同床交欢这种事,让太多人知道了不好。 她先趴在寝室外面仔细听了听,没听到暧昧的动静才小声的叫了句,“殿下。” 没得到回应,她慢吞吞的往里挪了挪,低声道:“殿下,我想跟您借个睡觉的地儿……” “过来。” “不……不好。”他床上可是还有个男人呢! 要是被他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日后肯定会弄死她的! “那你就在塌上睡。” 赵瑾瑜本来已起身,既然她不肯睡床,他就躺了回去。 陈琬琰:“……” 她可以说她不想与他们睡在同一个屋子吗? 守值的内侍都不在,明显是被他打发了,二人肯定不是打算纯睡觉的,有个听壁角的,他们还怎么办事! 下午已经情难自禁了,好不容易挨到晚上又被自己破坏了!她可不想遭赵瑾瑜跟前的内侍嫉恨!一个景睿帝跟前的常福就够她受了。 “那……那个,我们同睡一室,是不是不太好呀……” 赵瑾瑜隔着纱帐看她,轻飘飘的问道:“你为何夜闯孤的寝殿?” 陈琬琰可不敢说自己是来确认他性取向的,她干笑道:“吃饱了撑的,出来逛逛,就逛到了殿下这里。” 她怕赵瑾瑜再追问,忙道:“我睡觉很沉,不会打扰殿下的,您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赵瑾瑜轻笑一声没再理她,翻身睡了。 陈琬琰紧张的躺在软榻上自我催眠,竟然真的就睡了过去。等她呼吸声渐轻,确认她睡熟了赵瑾瑜将她抱到床上,把她放至里侧盖上寝被,才躺在外侧睡了。 陈琬琰半夜惊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跑到了赵瑾瑜的床上,她战战兢兢的在身边摸了摸,没摸到其他人才稍稍放了心,打算偷偷的越过赵瑾瑜回塌上。 “想做什么?” 声音在寂静的午夜响起,陈琬琰登时被吓的脑袋空白,大脑自动忽略了什字,耳朵里全是那句带着朦胧睡意诱惑力十足的想做么,想做么……做么……么…… 许是被她吵醒,赵瑾瑜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得不到她的回应,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询问。 她赶忙捏着嗓子学着内侍的声音回道:“不不……想做。” 赵瑾瑜听到她这怪声怪调心里有些奇怪,人也清醒了,不想做?什么不想做?不想做什么? 等领会到她的意思,他简直要忍不住要掰开她的脑袋瞧瞧,她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想做就睡。”他背对着陈琬琰,语气清冷如月辉。 一听就是攻! 见他没发现自己床上换了人,陈琬琰松了一口气,也不敢乱动,索性埋头睡了。 第二日陈琬琰在软榻上睡醒,赵瑾瑜已经梳洗妥当准备去用膳上朝了。外头的天色仍暗,她心里怪异的很,却是睡不着了,她难道做梦爬了赵瑾瑜的床? 她正纠结着,穿戴妥当的赵瑾瑜带着如姑姑进来了,如姑姑捧了个托盘,上头放了一身内侍穿的灰色衣裳。 “去换上,跟孤一起出去。” 陈琬琰茫然的看着那套内侍服,大清早的就让她玩spy? 等如姑姑替她换了衣裳,她也想明白了原因,毕竟她在他寝殿睡了一夜不太好,穿着内侍服出去可以掩人耳目。她跟着赵瑾瑜出了丽正殿,准备回承恩殿,却被他一把拉住。 “哪里去?” “回承恩殿啊!” “这衣裳是父皇送来的,跟孤去见父皇。” 陈琬琰一脑门子问号,她小声问道:“你和父皇这都是什么爱好?” 都喜欢小太监? 赵瑾瑜蹙了蹙眉,他怎么觉得她的问话哪里怪怪的呢? “父皇自是有安排,你跟着来便是。” 陈琬琰焦灼不安的跟在他后头去见了景睿帝,景睿帝赏了她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就笑眯眯的和赵瑾瑜去正殿共进早膳去了。 常福看到陈琬琰穿着内侍服,委屈巴巴的吃着早膳,堆了一脸的笑,问道:“这膳食可还合郡主胃口?” 她诚实的点点头,“宫里头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那便好,郡主若是用完了,就跟老奴在外面侯着,等陛下与殿下用完早膳,伺候陛下上朝。” 陈琬琰:“……” 她?伺候景睿帝上朝? 她可是女的! “郡主莫怕,今日是小朝会,只有五品以上的常朝官员出席。” 陈琬琰有些迟疑的问道:“可女眷不立朝堂啊……” 常福笑道:“您现在是内侍省的陈内侍。” 陈琬琰弄不懂景睿帝的意思,但她也没来得及多问,就有小内侍急匆匆的来禀报,来上朝的大人们已经在殿外就位,待他们进入殿中,便要请帝王入紫宸殿。 常福带着她疾步往帝王上朝前临时休息的文德殿去了,一路不停的叮嘱她进了紫宸殿的规矩,不可大声喧哗,也不能小声嘀咕。 非帝王问话,不可答。 她活了两辈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扮成个小太监陪皇帝上朝。 “跪!”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唱,紫宸殿内百官齐跪,威严的景睿帝被一众内侍引领着入了殿中的高台。 待景睿帝入座,殿中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睿帝特意给陈琬琰安排了一个显眼的位置,众人一起身就看到她立于帝王身后。殿中除了赵瑾瑜之外,其余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陈青岩。 宣平侯是知道陈琬琰昨日被宣进了宫,一夜未归,今日在紫宸殿见到她,差点没摔个跟头。 她绷着脸扫视全场,难怪都想当皇帝,这滋味真的太爽了,高台之下众人都半垂着头,只有位高权重之人才敢直视帝王龙颜。 季从之看到她脸色青了青,随即便云淡风轻的听帝王挨个问事了。 首先出列的是鸿胪寺卿,蜀国使团因事而耽搁数月不发,昨日传了消息过来,蜀国国君三月初禅位于燕王,蜀国新君陈璃将于本月二十日举行登基大典。 陈青岩心中了然,上一世他的儿子也是这个日子登基,并未亲自出使赵国,他本以为自己改变了陈琬琰的命运,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影响,现在看来被影响的只有赵国。 目前真正受到大影响的只有赵家,李家和陈家。 其余人的命运与前世的大方向并无太大的不同,都在正轨。 上一世他不知蜀国国君为何突然退位,这一世他却清楚,这般做是为了掩盖陈琬瑛兄妹调兵之事。 陈青岩已在京都呆了近半年,景睿帝的危机已过,现下他身体健康,二皇子也未称帝,他也是时候请奏回凉州了,不然季从之那个牛皮糖不知要纠缠他到何时。 “臣已久离凉州有半年之久,边陲不可无守将,臣请奏回凉州。”陈青岩出列道。 第440章 会抛弃她吗 他此言一出,殿中一时静的可怕,季从之最近闹的甚凶,如果圣上有意要消弱陈家,拿回兵权,此时应当会驳回他的请求。 宣平侯更是紧张的无以复加,若是帝王要整治陈家,那他李家也要受到连累。 景睿帝思考了一下便道:“春耕已过,边境需加强守备,朕也不再留你,便赏赐黄金三千两,白银一万两,玉带二条,金织衮莽紵丝纱罗衣服九件,紵丝纱罗各百匹,绒锦三十匹,彩绢五百匹,兜罗棉十条,高丽布百匹,白米一万石,良马二十匹,金鞍两副。”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般厚赏与他们设想中的驳回请奏相差甚远。 宣平侯松了一口气,他委实是查不出陈家到底有何本事,帝王既然将他封了亲王,又留他在京这么久,怎么会放虎归山呢? “微臣谢陛下隆恩!”陈青岩跪地叩首。 景睿帝继续道:“边陲守将不可缺,虎父无犬子,爱卿便将世子明玄一并带回凉州。” 定国公眼皮子一跳,帝王这般操作是什么意思?放走一个大老虎陈青岩,还要把小老虎也放归山林? 他与陈家有姻亲自是希望陈家好的,可从陈青岩久居京都,季从之便一直对陈青岩穷追猛打,众人都以为是帝王的授意。 今日帝王若要为难陈青岩,他是一定会冲出来为他求情的,他早已同郑家商量好尽量保陈家。 若保不住陈家,他们两家的没落已成定局。 可帝王这是什么意思,轻易就放他父子离京都? 陈明玄一走,他定国公府就与陈家绑死了! 陈琬琰和赵瑾瑜也有一瞬间的迷茫,只是二人很快便收敛了情绪。 季从之震惊一瞬,立马出列道:“臣认为不可,萧王世子久居京都,并未上过战场,朝中不乏勇猛悍将,若边疆需要人驻守,臣以为比萧王世子强的人比比皆是。” 陈青岩平日里懒得搭理他,今日得了得了帝王的首肯,他也不想再憋着了,直接下场与他互撕,道:“不知季大人有何人推荐?” 季从之道:“左威卫大将军叶荣大人家的长公子通兵法,数次剿匪有功,臣以为如此年少有为的青年不可埋没。” 季从之又各派的人都点了一个遍,更显的他为人忠正,一心只为帝王。但陈琬琰心中却警铃大作,他把所有人都扯了进来,甚至连沈家都扯了一通,唯独没有拉扯八皇子。 若是在平日这也不会引起别人多想,可是当他有与八皇子结亲家的意图时,他这般做派更像是在引战。 把所有人的野心勾起,借众人的势攻击陈家,陈家倒不倒的先不说,攻击倒陈家的人也一定落不到好,那置身事外的八皇子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景睿帝沉着脸,道:“萧王世子是朕看着长大的,少年英才,五乐郡主得萧王亲自教导,聪敏识大体,巾帼不让须眉,朕相信萧王定能再给朕培养出一员猛将。”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识大体?说的她? 赵锦锋抬头看了她一眼,出列道:“陈家世代忠良,守护我国边境百年,吾认为圣上的决定并无不妥之处!” 四皇子的人最近元气损伤,一心想休养生息,此时势力稍逊一筹,心知弄倒了陈家,河西这块肉也抢不过二皇子和三皇子,此时不愿出风头,纷纷表示圣上说的对。 三皇子也瞟了眼陈琬琰,或许他一开始在紫宸殿见到陈琬琰还有些纳闷,但此时他已经想明白了,放陈青岩父子离去已是定局。 帝王肯让一个女子立于朝堂,已经不只是恩宠了,更像是在更换质子。 也许是陈家的忠心让帝王满意,六个月的君臣斗法,帝王认输了。 季从之道:“五乐郡主府的侍卫闯二皇子府,难道也是萧王所教?” 赵锦锋道:“郡主府的侍卫乃是吾皇子妃亲迎入府的,何来的闯入一说?” “陈家兄妹将五乐郡主打至昏迷不醒,被郡主府的侍卫强行从二皇子府带出,又怎么说?” “季大人好大的本事,本殿下府中的事您说的就像看到了一般,难道您在我府中安插了探子不成?” 季从之被他噎了一下,转而说道:“事实胜于雄辩,郡主确实在你府上受了伤,也让人闯进了你的府上。” 陈青岩哼了一说道:“季大人与二殿下各执一词,孟章街不乏巡逻的金吾卫,将那日巡逻的侍卫寻来问问便知。” 赵锦锋扫了眼站着看戏的赵锦锡,道:“三皇弟的府邸离我府上不远,当日守门的侍卫应当也目睹了全过程。” 赵锦锡看戏看的正起劲,突然被点名,先看了眼陈琬琰,随后道:“如果需要他们配合,将他们请来询问便是,朝堂上议的是国家大事,这等小事,还是下了朝请刑部或者大理寺协助解决。” 他四两拨千斤的为此事做了了结,他也不是傻子,季从之先是看上太子,女儿又与八皇子走动,他一双眼盯的都是皇家,没有拿到他的大把柄前,陈青岩都比他靠谱。 至少陈青岩若是知晓陈琬瑛数次刺杀陈琬琰,以他那刚直大义灭亲的性子,再支持二皇子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而他刚好握有陈琬瑛刺杀陈琬琰的证据。 况且他父皇对陈青岩的放心,应当是派人去凉州确认过他的忠心的。 帝王满意的拍板决定了陈青岩带着陈明玄离京都。 刘峘适时出列,就查抄王林府中财产做了陈述,“臣已将罪臣王林的所有家产查抄完毕,共计黄金六万五千四百九十七两,白银九千六百七十二万三千五百一十八两,钞八千七百五十四万九千一百两,房产铺子共二百八十一处,各地农庄共有二百七十处,共有良田三万九千八百顷。玉如意三百三十六柄,珍珠……” 陈琬琰震惊的听着刘峘的叙述,她万万没想王林家竟然藏着一座金山,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富有了,跟王林比起来竟然如此的贫穷! 那些珍宝古玩的价值并不比查抄出的钱少,甚至人参鹿茸灵芝在王林的仓库里就像大萝卜一样不值钱。 赵瑾瑜不经意的扫了她一眼,果然见她一脸悲愤,恨不能把在场的所有官员家里都搜刮一遍。 赵锦锡也是微微讶异,王林竟然比他还有钱。 景睿帝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他没想到查抄一个王林竟然能让国库吃一年!国库一年收上来的商税,盐税,漕运,等等竟然抵不过查抄一个王家! 王家不过二代人为官竟然能敛这么多家财,简直可恶! 比他的私库还富! 景睿帝黑着脸下了朝,陈琬琰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头,王林真有钱呀,她对赵锦锡的嘴张的太小了,早知道要他个一千万! 不!两千万! 景睿帝回了垂拱殿,宣了陈青岩父子,突然查抄王家了这么多东西,他顿时觉得赏赐的东西有点少了。 又大方的添了不少东西,这才满意的停止了念叨。 “琰儿,过来。”他对陈琬琰招了招手。 陈琬琰还在巨大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景睿帝见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乐了,她倒真是个小财神,短短数月给他敛了那么多财。 “你父王这回一走,又要有些日子不得了见了,你回府住两日。” 陈明玄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踏出京都,开心的同时对陈琬琰又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来,或许他这一生也出不得京。 景睿帝留了陈青岩父子说话,陈琬琰回东宫换衣裳,赵瑾瑜还是那副冷冷的淡淡的样子,他将满心疑问的宣平侯请到东宫做了一番安抚,才让他回了户部。 恐怕现在朝中大臣都被他父皇今日做的决定搞懵了,毕竟这个决定偏离了所有人的预想。 接下来陈青岩父子应当会很快离京都,将军府的事物都会交到陈琬琰的手上。 对陈青岩要走这件事其实陈琬琰是没有多少不舍的,他们父女在京都交流也不算多,或许陈青岩离开了她还能过的轻松自在些,毕竟她不是真的陈琬琰,还给他闯了许多祸。 她也知道陈青岩和陈明玄这一走,她就再不能随意出京都的外城门。 她和陈明玄不同,因为是出嫁女,虽然是在陈青岩身边长大,但她的质子价值显然不如嫡长子陈明玄高,相对的她比他更加没有自由。 这座繁华的大都城,将会真正成为囚禁她的牢笼。 而她父兄的离去,这座围城里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她半分,她的生死亦全在她父兄的一念之间。 她站在外城墙上,目送着长长的队伍慢慢消失在视野中,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对未来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冒牌货有没有被拆穿,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陈家的势力比她想象的中的更强,季从之纵然自己贪权,景睿帝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试探呢。 陈青岩的离开,代表着他对陈家的妥协。 陈青岩临行时的话言犹在耳,他说,“琰儿,陈琬瑛不是你的胞姐。” 这句话如同炸雷打在她身上一般将她炸的四分五裂,难怪受封郡主景睿帝越过了陈琬瑛,那么陈明真未受封郡王,是否也代表着帝王对他身份存疑? 若是陈青岩察觉了她不是真正的陈琬琰,会抛弃她吗? 毕竟皇位是真的很吸引人。 第441章 被抛弃的可怜虫 张若华因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未能和他们同行,她望着远去的陈明玄心里也升起了一丝惆怅,自此以后陈家和张家便是真的荣辱与共了。 张家会尽力在京都经营,再也不能同以前那般独善其身了,而陈青岩究竟上了哪条船他并未透露一分。 季从之与陈青岩在朝堂斗法五个月有余,不但被陈青岩无视,甚至还让陈青岩回凉州时带走了陈明玄,陈家兄妹来了个身份互换。 众人这才理解景睿帝赏赐二号府邸的真正用意,陈青岩竟然敢仗着权势换质子。 本以为赏一个二号府邸给他小女儿,又久留他在京都,是帝王给他最高的荣耀趁机收权,没想到权利未收,只是暗搓搓的将陈琬琰带到朝堂,警告陈青岩他亲自养大的女儿还在京都,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季从之的屡屡为难,都道是君臣之间的斗法,原先羡慕陈家荣耀无双的人,现在多数都在幸灾乐祸,也有嫉妒陈家能从帝王手中全身而退的。 一时间陈琬琰又变成了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可怜虫。 儿子传宗接代,女儿嫁了人留在京都如同弃子,都说萧王这一去便再难控制了。 陈琬琰听着成衣铺子的管事来给她报账本,还有从各家听来的闲言碎语,轻笑着摇摇头,一件事情,让不同的人看就有不同的想法。 当官的人痴迷玩弄权术,祸乱朝纲,他们为了一己私利罔顾国家的发展。 无论是皇帝还是官僚,都各自的理想,又都有各自的局限,最终在相互制衡冲突中彼此消耗,导致了整个国家的全面平庸与危机,整个社会不可避免的逐渐走向衰亡。 他们总是在猜测帝王的心思,绞尽脑汁让自己手中的权势滔天,全然不顾国家安稳,百姓民生,有多少王朝都因百姓生活困苦压抑揭竿起义,曾经辉煌的国家在民不聊生中覆灭,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苦的从来都是底层的百姓。 倘若能让帝王放心,她倒是不介意当这个人质的。陈青岩走后,季从之果然如赵瑾瑜所料,上疏申请去剑南道任观察使,只是他的这个奏本圣上一直未批复。 若是父亲刚走,圣上就派了咬住陈家不放的季从之去剑南,那朝臣们就会认为她父亲威逼圣上领走了陈明玄,惹了圣上猜忌,若真如此只怕会有人落井下石。 陈青岩走之后,景睿帝因查抄王林家的巨款而暴怒,又收到数封实名检举地方官员贪污百姓捐款的罪证,当下便严令清查雪灾捐款事宜,支持揭发检举立功,要大刀阔斧的整治官场贪污腐化之风。 户部忙的不可开交,对账对的头晕想吐,一时间贪没过百姓捐款的官员纷纷落马,虽不至于动到朝中高官显贵,但也将底部官员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赵瑾瑜也如愿的安排自己人补了空缺。 因为陈青岩的平安离京,陈琬琰也身价大涨,邀约她的人越来越多,她并未赴过任何人的约,大部分时间都呆在青苹果乐园,每日都认真的策划着青苹果乐园接下来两个月的活动。 景睿帝虽然未明确限制她的自由,陈青岩临行前却交代她轻易不要出城,是以她也很老实,内城都很少出,城外的庄子以及各项产业皆给了刘扉兄弟打理,只有重要岗位做人事调动她才会亲自出马。 张若华有了身孕不便操劳,陈府的产业一半交给了陈琬琰,一半给了之前陈青岩送回来的那些亲信打理,那些人的身契陈琬琰早就给了张若华,这般分配倒像兄妹二人平分了家产。 外人都说陈青岩对她看重,从无谁家有嫡子的情况下,女儿能分得半份家业的,只有陈琬琰知晓,陈青岩是在给她加身价,向众人表明对她的看重。 有很多富商来打听复兴街是否有铺子售卖,陈琬琰只高价出手了几个位置较差的铺子,复兴街附近的房产也因青苹果乐园的爆火而暴涨。 许多人玩至乐园闭门歇业还意犹未尽,有钱人家的公子便在这边寻房产,或买或租做歇脚处。 她是不赞同乐园里头的姐儿出卖肉体的,但架不住有些人想寻富贵,又或者被那些公子哥儿的温柔和俏皮囊所迷惑,有八成的的怜人都成了他们的外室。 那是她们的自由陈琬琰自然不会干涉,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和富贵的权利,只要她们履行应尽义务,那些公子哥儿愿意花钱捧她们的场,她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那些有了主的怜人搬出去之后,空出的房产被她租赁了出去,又高价卖给几个外地来的富商几处,至此她投入在房产的钱尽数回本,那几个富商也借此同她搭上了线。 原来是有进京赶考的富家公子,见识过乐园的恭房认为十分有发展前景,干净且卫生,纷纷写了信回去,此番那些各地的富商就是赶来参观,顺便与她谈生意的。 做生意嘛,最快的就是拿钱铺路。 马桶和蹲便会火她一点也不意外,在现代都能普及的东西,更何况这里的人喜长袍好风雅,长袍加衬裤如侧有多不方便她深有体会。 因为是独一份的生意,她做了具体的招商计划,将他们召集在一起,让他们以加盟商的形式进行合作,她负责供货,他们负责一个地区的独家经营权。 他们需要出一大笔加盟费,维护她品牌形象,负责拓展各自地区的销售。 这样的合作模式他们也是第一次尝试,他们除了多交那笔巨额加盟费,对其他的都很满意,毕竟独家经营权很吸引人,整个市场还在空白期,一但打开销路,需求量肯定是巨大的。 各自回去打了一夜算盘,就与她签订了合作协议。 五月末的日子,季婉儿主动来青苹果乐园寻陈琬琰。 此时她正坐在乐园的后院与刘善瑶喝茶聊天,刘善瑶与郑清之的婚事定在了七月初一,今日是特意来给陈琬琰送请柬的。 刘善瑶提起郑清之倒是满意的很,一点也不在意她落水那日他的袖手旁观。陈琬琰也觉得他是非观很清正,主要是头脑很清醒。 他的做法虽然冷漠,但却没让郑家被郭家和季家缠上,他与刘善瑶的结亲也没有落下话柄,这样的人才能让家族走的更远。 季婉儿在外面等了许久陈琬琰也不肯见她,带着丫鬟就要往里闯,陈琬琰不想在这里与她起冲突,就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刘善瑶虽然曾和季东弦定过亲,但与季婉儿关系却并不太亲,只因季婉儿连年在宫宴拿第一,便有些瞧不上样样都不出彩的刘善瑶。 总是对她冷冷淡淡的,一来二去刘善瑶便也不太喜欢与她往来了。 “季姑娘来这里可有事?”陈琬琰问道。 季婉儿道:“我有几句话想同善瑶说。” 陈琬琰与刘善瑶对视了一眼,刘善瑶回了她一个茫然的眼神,问道:“你找我有何事?” 季婉儿拉着她到墙边,低声问道:“你真的要同郑家公子成亲了?” 刘善瑶颔首,这事儿还能有假? “我兄长对你是真心的,你真这么狠心,一点往日情分都不顾了么?” 刘善瑶认为她这话说的奇怪,反驳道:“分明是你兄长与郭美薇相互欣赏,退婚也是你家同意的,怎么现在怪起我来了?” 季婉儿怔了下,说道:“我兄长何时与郭美薇相互欣赏了,你莫要胡说,分明是你负了我兄长,这几日……兄长因为你日日借酒消愁,你怎能这样说他!” 刘善瑶无语道:“是郭美薇亲口告诉我,她与你兄长互相喜欢,无论事实如何,我要成婚了,与季公子便是无缘,他若不爱惜自己,你劝着他些便是。” 季婉儿气结,兄长不肯娶郭美薇,父亲便从郭家其他女子中选了一个,前几日季东弦听闻刘善瑶要成亲了,日日喝的醉醺醺,显然是还放不下刘善瑶。 反观刘善瑶并不把兄长放在心上,倒真真是个一身喜气的待嫁娘。 果然能和陈琬琰做朋友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陈琬琰听了个大概,心里不禁觉得好笑,不论季婉儿所言是否属实,那郭美薇倒是两头都没讨着好。 刘善瑶不打算与季婉儿说太多,她既然已经和郑清之两情相悦,又许下婚事便不会再对季东弦有任何想法。 他们确实青梅竹马的长大,就算郭美薇骗了她,才让她决心成全他们二人。可是从他不信任她开始,二人便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父亲说嫁给了郑清之,她日后就和陈琬琰绑在了一起,她虽然不太懂父亲的意思,但父亲还说无论季婉儿再同她说什么,都让她听过就好不要往心里去。 “你随着我再去见一见兄长,劝劝他。”季婉儿忧伤的说道。 第442章 讲和 “季姑娘要带郑某未过门的妻子去见旁的男子,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郑清之从外面阔步进来,沉着脸道。 陈琬琰忍不住笑了笑,这还没成亲呢,就成护妻狂魔了。 刘善瑶羞涩的看着他,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来寻小郡主,我实在不放心便跟过来看看。” 陈琬琰受不了他这肉麻粘糊劲儿,挥挥手道:“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就亲自送善瑶回府,也省的我派人护送了。” 郑清之冲她拱拱手,道:“郡主有空多去岳丈府中陪陪善瑶,省的她到处乱跑。” 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初见时那个冷漠的郑清之哪里去了? 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问道:“你……你该不会是……”早就对刘善瑶有意思? 郑清之红着脸飞快的打断她,“郡主自己知晓便是了,不必说出来。” 陈琬琰:“呵……呵……” 她就说这事儿透着奇怪,怎么刘季两家刚退婚,他郑家就大张旗鼓让人去说亲了,闹的人尽皆知,直接断了季家的头回路,可给后宅的妇人们贡献了好几日的谈资。 这时代无论是因何退婚,对女子总是名声有损的,他倒是一心护着刘善瑶。 刘善瑶听着他俩打哑谜还想再问,就被郑清之拖着出了青苹果乐园,边走边说道:“下回你想来找小郡主,叫上我同你一起,这地方进出的人多,你一个姑娘家的不安全。” 刘善瑶笑的开怀,连连应是,听话的跟着郑清之走了。 季婉儿一脸的不可思议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陈琬琰双手抱胸,淡淡的说道:“季姑娘要找的人已经走了,你若无事便也离去。” 季婉儿回过神说道:“我同郡主也有话讲。” 陈琬琰请她坐下,又让人上了茶,道:“说。” “三……三殿下不希望我们再起争执。” “所以呢?” “我今日是来同你讲和的。”季婉儿艰难的说道。 “我知晓了,日后只要你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与你过不去。” 季婉儿没想到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一时有些发怔。 陈琬琰指了指桌案上的一大堆东西,坦诚的说道:“我们对人生的规划不同,我没空同你在后宅争斗,我也从来都没把你当对手。” 因为,你不够格。 她的对手从来都是呼风唤雨的男人。 季婉儿从她口中仿佛听到了一丝不屑,青苹果乐园她也偷偷的来过几回,这里的歌舞确实新颖独特,引人入胜。 尤其是知道是她教授的之后,更是后悔自己宫宴上的莽撞。 她挑拨过陈琬瑛和她的关系,却被她在三皇子面前反手打了脸。 好像在她的面前,她从未赢过。 包括太子,让她亲让她抱,却不肯扶她一把。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陈琬琰是他的人,却当着她父亲的面直白的说不会娶她。 哪怕是给他做妾,他都不愿要她。 “你已经嫁人了,我们也没什么可争的。” 陈琬琰木着脸没说话,她既然知晓就不该一次次的挑起事端,由此可见之前的挑衅都是刻意让她失控的,为的就是让季从之有理由攻击她父亲。 “你知道就好,希望日后你我陌路相逢能擦肩而过,做到互不打扰。” 季婉儿颔首,她父亲一旦离京,他们所有兄弟姐妹都会被留在京都,没了父亲的庇护,她还不如陈琬琰,她好歹还是个郡主,又有圣上亲赐的府邸,李家人也不敢给她脸色看。 而她家不像陈家子嗣不丰,她家兄弟姐妹众多,少了一二个也不惹眼。 她日后会与八皇子订下亲事,但他还有一年多的孝期要等,也不可能立时成亲。她已然快十九了,属于大龄了,呆在家中少不了被奚落。 若想过的好,三皇子的话还是要听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有句话还是要提醒你,你与太子曾有过婚约,又抛弃了他,他非但不恨你,反而处处护着你,你可否想过,他是为了拉拢你父王才刻意讨好你的?” 陈琬琰嗤笑一声,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刚给她点好脸色,她这就开始挑拨了? “太子殿下没你想的那么卑鄙,本郡主也没你想的那么愚蠢。”她神情里充满了不屑,冷冷道,“季姑娘若是喜欢搬弄是非,就该早早嫁人才是,有多余的精力在你自家的后宅释放,别人家的事还是少管。” 季婉儿挑拨不成,强忍住心里的怒火,一脸歉意的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们二人既然化解了矛盾,我也是为了你好。” “我与你没有好到可以推心置腹的地步,不需要你假好心,我们不熟,甚至还称得上是死对头。”陈琬琰顿了顿,继续道,“希望你日后莫要在背后搬弄我和太子殿下的是非。” 季婉儿使劲攥着手中的帕子,柔柔弱弱的说道:“我知道,你还生着我的气,但我已经不会再和你抢太子殿下了,我们也可以做闺中密友的。” “你使人告诉王姨娘我做主炒了她的家,斩了她的父亲,杀了她的全族,让她搅的我夫家不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陈琬琰阴沉着脸瞪视着季婉儿,她这么喜欢搞小动作,还说要和她做闺蜜? “我最后再说一遍,看着三殿下的面子,之前的事我不会再与你计较,但你若还不知悔改,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了。” 季婉儿手中的绢帕被她攥了个洞,指甲直接陷入手掌心,她不知道陈琬琰究竟是如何得知她使人找了王嫣然,她认真的打量着陈琬琰,似是在确认她话的可信度。 陈琬琰气定神闲的端坐着任她打量,季婉儿思忖良久才放低姿态,低声说道:“我知晓了。” 原本她和季婉儿应该是同一个阵营的,若非她宫宴上突然挑衅,她们二人或许会因为同属帝王一系而成为闺蜜。但从季家咬上陈家开始,她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成闺蜜,能维持表面的友好已是她脾气好了。 季婉儿走没多久,三皇子便来了,陈琬琰看到他也没起身,反正他日日都要来烦她一回。 赵锦锡懒洋洋的倚着门框,他本就相貌阴柔,精壮的身材穿着宽大的衣袍,偏偏又给人一种瘦弱无骨的娇弱之感。 “郡主认为本殿下的诚意如何?” 陈琬琰笑道:“自然是极好的。” 先是透露了季婉儿使人挑起王嫣然对她的仇恨,又来挑拨她和赵瑾瑜的关系,奈何眼前这个看戏不觉事儿大的,全然都告诉了她。 他纵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能让季婉儿来给她服个软,她这心里也是妥帖的。 “听说郡主赚银子很有一套,我也有一桩生意想和郡主合作,不知郡主可有兴趣?” 陈琬琰摇摇头,指着桌子上堆积的事务,“不是我要拂了您的好意,着实是忙不过来。” “你就不先听听是什么生意?” 陈琬琰见他坚持头疼的望着他,无奈道:“您请说!” 第443章 合作 赵锦锡声音也如他人一般,听起来柔柔软软的,魅惑却并不娘,只是让人对他防备不起来。 “郡主当真是好本事,用从本殿下这里坑来二十万册书,替父皇、先皇后、太子、大皇兄,六皇弟,还有你那书坊和印刷坊博了不少的美名啊!”却独独没有出了全部银钱的他? 陈琬琰笑道:“那书殿下同意转让给了我,我也做到了合约第九条,不以盈利为目的传播呀!” 赵锦锡美目一翻,佯怒的控诉道:“你既打算以这种方式将书送出,怎么能将本殿下撇出去!” 分明是他出的银钱! 陈琬琰正了正神色,说道:“这事儿我同圣上禀报过,得了许可才做的,其他皇子都没有做,若贸然加上您,恐给殿下惹麻烦。” 赵锦锡哼了一声,她这理由倒是能说服他。 “我今日来就是要以我的名义跟你定二十万册,工钱由你定,印刷需要的纸墨皆由我提供。” 陈琬琰惊讶一瞬,忽而笑道:“殿下是想,日后给我的印刷坊供应印刷用的纸墨?” 赵锦锡颔首,他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和陈琬琰交流合作了,她很聪明,而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合作价比你想象中的要低。” 陈琬琰淡淡一笑,“殿下是想将书钱赚回来?” “不错,只要本殿下印这二十万册,其他皇子很快也会寻到你。”他哪里料到她手段这么多,千算万算没想到她来了这么一手。 都说她贪财,他怎么觉得不像呢? 他原本看了第二份合约,以为她不打算印合约上的书了,哪能想到她不但印了,还将书都送出去了啊!就是这样他这才觉得自己吃了个大闷亏! 若是贪财她大可以不印这批书,反正银钱已经到手,可她不仅履行合约将书印了,她也确实如合约写的那般不盈利。 没出钱的得了名,出了钱就得了个空气? 她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陈琬琰轻轻颔首,他所言不错,只要有他带头,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她印书,这些人并不并不局限于皇子。 她将从赵锦锡手中坑来的二十万册书印成了四书五经,一套共九本,其中《大学》、《中庸》、《孟子》以景睿帝的名义捐赠,还请他为学子们题了鼓励的文字。 《诗经》、《礼记》、《周易》以沈皇后的名义捐赠,也题了一句她曾教导过赵瑾瑜的话。 《尚书》和《春秋》以已逝的皇长子和六皇子的名义捐赠,《论语》由赵瑾瑜的名义捐赠,他亲自书写了鼓励文字,签了署名。 扉页上她亲自为他们的题字做了排版,写明了捐赠人,又在扉页最下方写明了,此书由皇家指定如沐春风印刷坊独家承印头版初次印刷,如意书坊独家发放。 前日书一印完,她就让书坊的人发放至各学堂,优先给开过蒙的童生与寒门学子。 书籍发放出去寒门学子就沸腾了!直呼苍天有眼,陛下圣明!他们看到了帝王对寒门学子的鼓励与期望,帝王父子因此收获了不少人心。 这套书她赚了钱,给赵瑾瑜他们一家赚了名,她的印刷坊和书坊打响牌子,慕名而来的人很多,生意越来越红火,也引来了她想引的人。 赵锦锡说的不错,只要他打头印刷,其他的皇子就会从观望变成印刷,但他们永远都是跟风,他们的书上永远不会打上头版初次印刷六个字。 只有二版一次印刷!三版一次印刷!只看他们找来的顺序和印刷的次数了。 但印的再多也比不上初版珍贵! “本殿下的二十万册书,你只需要承印和派发,所有费用都由本殿下负责。” 陈琬琰浅浅一笑,从暗屉里抽出两封合约放在几案上,她一早就用皇家指定和独家承印八个字,堵死了他们找其他印刷坊和书坊的路。 赵锦锡随意撇了眼合约,见价格的地方她皆留了空白,低下身子用手撑在她身子两侧,用身子将她困住,低低笑道:“郡主好深的心机,二皇兄可曾试过郡主有多深?” 陈琬琰往后坐了些,与他拉开距离,在他那处流连了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欢与人共用,脏。” “难怪风流倜傥的李世子对你忠心不二,郡主当真是好本事。”他以为把王嫣然送进宣平侯府,以李珩对她的深情足以让她立住脚,结果从她进府李珩就没碰过她。 除了陈琬琰更没碰过旁的女人。 “本殿下怎么瞧着太子也被郡主玩弄在股掌呢。” 赵瑾瑜竟然会为了嫁了人的陈琬琰得罪季从之,简直是蠢透了! 她伸手轻轻推了赵锦锡一把,赵锦锡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一步站直身子,诱惑道:“本殿下可比太子厉害了多了,他这个年纪了还没碰过女人,怕是那方面不行。”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他碰过女人,但他更喜欢男人! “殿下身份尊贵且阅女无数,那您应该很清楚,我同那些女人不一样。”那些女人会为了他的身份而前赴后继的扑倒在他怀里,躺在他的身下,而她,并不会被他迷惑。 “只要你尝上一次,本殿下保证你会上瘾。”他对自己的技巧有十足的信心,他在床上花样繁多,要不然也哄不住那么多女人。 只要同他睡过一次的女人,哪个不想再被他睡第二次呢。 陈琬琰只想睡赵瑾瑜,奈何他只想睡男人。 赵锦锡确实有些本事,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对他的死心塌地她早就见识过了。 “殿下还是将合约看看,我们将价钱和您的题字定下,您的另一个提议我还需定制合约。”陈琬琰将合约递到他手中,指了指几案另一侧,“请坐。” 她只想到了赵锦锡会来找她印书,却没想到他要做印刷坊的供应商,他能给自己让利,说明他在纸墨市场的生意占比不低。 她试探的问道:“你有造纸坊?” 赵锦锡放下手中的合约,冲她温柔的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 他不但有造纸坊,京都流通的纸有四成都与他或多或少有关系,更不要提京都以外的地方了,他的占比只会更高。 所以他才认为陈琬琰很聪明,没继续和他作对。 只要她敢继续印,他就能让她印不起。 陈琬琰无声笑了笑,示意他继续看,自己却打起了造纸的心思。这时代纸都是手工造的,对造纸师傅手头的功夫要求很高,出纸效率不高。 懂造纸技术的人并不多,成品率低,所以价钱非常的昂贵。 她前世好奇造纸的过程,在某平台买过造纸材料包尝试过,不过她手头工夫不好,造出来的并不成功。 赵锦锡看了合同,问道:“你开价。” “每册六两银子,二十万册一百二十万,从印刷到发放一条龙服务。” “每册印刷成本在二两七钱,一本书的纸墨的成本我希望能控制在六钱的范围。” 因为印刷书籍所需要的纸张厚度和硬度都要高一些,价钱也比较高,她之前的供货商给她的价格一直在一两三钱,最高时达到了一两九钱。 印好的书刨除纸墨成本,还包括人工印刷及装订,运输,印刷设备的损耗和印刷坊的各项开支,减去这二两七钱还要向国库缴纳商税,还有如意坊人工,店铺的各项开支。 赵锦锡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印书所用的纸并不是品质上乘的纸,只是有厚度和硬度的要求,需要的工艺比较复杂,市场需求量也大,是以价钱偏高,墨也非书写用的名贵墨,即使是六钱他也能赚大半。 但她张嘴就是坎一半,他却不想轻易给她,“一两。” 陈琬琰讪笑一声,也知道自己砍的太狠,退了一步道:“八钱。” 赵锦锡也没再跟她讨价还价,问道:“我提供了这次印刷用的纸墨,你收我六两的价钱,其他人呢?” “六两九钱。”其他人自然是要把纸墨的成本也核算进去了。 陈琬琰掏出一本新的空白账薄抖了抖,“纸质不能比这个差。” 记账用的纸和印刷用的纸差不多,只是纸质略薄较软。 “本殿下给你的东西,只会比你从前用的好。” 陈琬琰眯了眯眼,问道:“给我供货的商家,是你的?” 赵锦锡嗤笑道:“还不算太笨。” 难怪涨幅那么大! 马德! 她疑惑的问道:“那你大可以继续以原价格供货,那样赚的也更多,殿下今日这般是何意?” 第444章 三皇子的美男计 “你和二皇兄有生意往来,你和他这样好,本殿下心里难受的紧,这才舍了利也想同你有些更亲密的关系嘛。” 陈琬琰简直无语,不就是想让人都知道他俩有了合作关系,不再是死对头了,让人以为他和陈青岩也搭上关系了。 她哼笑道:“殿下有了季大人,还用拉拢我父王?” 赵锦锡从袖中掏出纸墨供应的合约扔在几案上,陈琬琰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她从前合作的那家,合约内容没变,只有单价的地方留了白。 “本殿下最喜欢的就是逗猴子玩,改日邀你去我府上看耍猴戏。” 八皇弟若真心归顺于他,会打算娶季婉儿当正妃?会有朝臣提议立他的养母德妃为后?一个无宠的德妃都有人支持了,他要还没有警觉,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季从之想去剑南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二脚双拳的为了谁,他又不是傻子。 还有陈琬琰,从她搞出第一本话本子他就防着她呢,要不然为何第二本一出他就能截住呢,他想过用提价的办法让她少印些,唬住了她的管事,却叫她识破了。 给她送点钱,是因为盛传她爱钱,想跟她和解罢了。 不过她捧他父皇和太子这一手,他还真是没料到。 陈琬琰臭着脸没说话,合着她也当了回猴呗? 赵锦锡伸手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爱怜道:“小娇娇这是不高兴了。” “有钱赚开心着呢……”她咬牙切齿道。 赵锦锡笑着将谈好的价钱填在合约上,道:“你通知你印刷坊的管事重新签订合约,这份本殿下就不亲自动手了。” 陈琬琰点点头,知道这是他的暗产,他能告知她,已经算是有诚意了。 二人敲定了书册扉页上题的字,陈琬琰叫人送去了印刷坊,四书五经一直在印,只是未装订,只要印了扉页,就可以开始装订了。 所有事情办完,赵锦锡却还赖着不走,身边坐着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写计划书。 “怎么还不走?” “一起用个饭嘛,听闻二皇兄总是在你这里用饭,我瞧着他近日都长的壮了些,想是你这里的饭食好吃。” “粗茶淡饭比不得你皇子府的精致美味,殿下还是快回。”她将手中的硬头笔合上,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收起,喝了口茶,才看到外面的天空已经升起了晚霞。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形成各种形状,美的炫目。 赵锦锡看着她静静的望着窗外,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升上心头,与她呆着的这个午后,他一点也没有烦闷,甚至有些不想离去。 前院的歌舞声断断续续的传来,从后院的入口进去,就是青苹果乐园的二楼。赵锦锡跟着她上了三楼,二人并没有进任何一个包厢,而是站在楼梯口的位置往下看,舞台上的伶人正在跳舞。 乐曲是他熟悉的,宫宴那日听张策弹过,此时不止有琴,还有其他乐器配合演奏,比那日听到的更震撼。 舞台上怜人穿了橙色的短舞衣,随着她的动作可以看到她半遮半露的腰肢,宽宽裤腿的两侧并未缝合,只有脚踝处缝起,怜人腿脚一动,便露出一点点的雪白。 “乐声比那日更动人心弦,可她却跳不出小郡主的风采。” 这评价很中肯,陈琬琰点点头,“她过于娇柔了些。” 这时代的女子以娇柔为美,跳不出刚烈很正常,舞台上的伶人跳出了她自己的气质。 一舞毕,便迎来了优怜对唱,一首在现代脍炙人口的《知否》。 赵锦锡侧头目光灼灼看着她,忽然问道:“你喜欢谁?” “我喜欢我自己。”她淡淡的回道。 “你为何不喜欢太子?”在他看来赵瑾瑜并不比李珩差,单他那身份就是李珩努力一生都不可能的。 况且他和其他兄弟也不同,十六了还是个守身如玉的童子鸡。 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们兄妹们孤立出毛病了,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性子也被他父皇打压的软弱可欺,陈琬琰都嫁人了,还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我这九弟,脾气可是一等一的好,从未跟人红过脸,你若嫁给他,保管他事事都听你的。” 陈琬琰心里泛起了丝丝的心疼,一个人得多能忍,才能让人评价一句从未跟人红过脸。他又是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让人得出这样一句评价。 “你看,你让他颜面尽失,他不也一样听你的话,为了你和二皇兄针锋相对,还在父皇寝殿前跪了好几日。” “什么意思?”陈琬琰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手脚瞬间失了力,靠着栏杆问道。 “你在二皇兄府上出事,他日日去二皇子府和将军府,亲自审问你的胞姐和庶兄,就为了替你讨个公道,父皇为此禁了他的足,他就在父皇寝殿前跪了好几日。” 赵锦锡余光扫了她一眼,语气中有些浓浓的宠溺,“上回见他这般忤逆父皇,还是先皇后被废的那日。” “你想说什么?” “一个好脾气的人,为了你第一次同人红了脸,你不该感到荣幸吗?”赵锦锡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的脸微微扬起,声音轻缓而舒适,“他将你看的和他母后一样重要,你不该感动吗?” 陈琬琰一把打掉他的手,冷声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不认为赵锦锡会无缘无故的同她说这些,他一定是有目的的。 “身为兄长自然是疼惜他呀,从小被孤立,被父皇冷落,又被未过门的太子妃抛弃,冷心肠的郡主也疼疼他,他可是因为你失去了最爱他的母后。” 他可是因为你失去了最爱他的母后,这句话就像一只苍蝇,绕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虽然她未动手,可却间接害死了沈皇后,杀母之仇,如何原谅! 季婉儿的话热度还在,他是为了拉拢你父王才讨好你的! 陈琬琰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良久她才低低笑了起来,“殿下是对我不满,你出钱让他得了个好名声,所以来报复他了?” 赵锦锡被她看穿,将她困在栏杆与自己之间,委屈道:“你事事都想着他,我这心里酸的紧。” 他说着拉起陈琬琰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柔声诉说:“你对他,可比对二皇兄真心多了。” 虽然她看似是在讨好圣上,但回回都能让赵瑾瑜跟着捞到好处,他不信,她不是故意替他搏贤名。 现在人人都赞扬太子殿下仁德贤明,国家有这样的储君是百姓之福。 因为赵瑾瑜并没有异常,什么都是陈琬琰做的,所以也没有人发现他在民间的声望已经这么高了。 若非季婉儿提醒,他也还未注意到。 “殿下多虑了,我并未对他如何好。” 那书本就是因为皇长子血封咽而作,坑了郭家的钱,她自然也想让郭家为沈皇后和赵瑾瑜的兄长赎罪。 真相还未水落石出,她又急于结了王林的案子与赵锦锡修复关系,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方式。 用他们的钱,让已故的皇长子重新回到人们的视线。用他们的钱,纪念沈皇后,成就赵瑾瑜。 “你是怎样在众人面前亲他的?”赵锦锡凑近她的耳朵低声呢喃。 “是不是和他做过了?”赵锦锡轻声问道,“他和李珩谁更厉害,谁更让你恋恋不舍?” “瞎说什么!”她就和赵瑾瑜做过一次,她怎么知道谁更厉害! “离谱了啊!”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伸出食指轻轻勾住他的腰带,将他往跟前带了带,轻佻的反问道,“殿下那么多女人中,哪个更让你满意呢?” 指甲在他腰带上的薄玉片上轻刮,漫不经心的说道:“殿下这是在哪个女人身上吃了酸醋,来我这里消化?” 赵锦锡怔愣一瞬,二人的身子因为她的动作挨的极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 “自然是在小郡主这里吃了醋,你连顿饭都不肯留,有好事也只想着太子,我这颗心呀,都要被你撕碎了。” 他说的十分委屈,陈琬琰却是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就是想让自己再有赚名利的好事不要漏了他。 她本也没打算将他漏掉,后期她的基金会一成立,就算他不来,她也会主动找上门去请他献爱心。 “我已经知道错了,下回头一个通知殿下。” 见她答应的爽快,赵锦锡不禁蹙了蹙眉,她是不是答应的太爽快了些? 第445章 步步紧逼 “殿下这副表情,看来季婉儿这个新任的军师不行呀。” 陈琬琰笑着松开勾住他腰带的手,季婉儿先提到赵瑾瑜利用她,扰乱她的心。赵锦锡又故意同她说这么多,就是在试探她赵瑾瑜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不能表现出异样,更不能让人知道她对赵瑾瑜的心思,这会害了他。 俩人一前一后的来,配合的天衣无缝,又因为赵锦锡前几日便向她揭发了季婉儿刺激了王嫣然,让她认为赵锦锡对季婉儿是有很强的戒心,甚至是不喜的。 先谈合作,让利又暴露暗产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让她认为,至少在她和季婉儿之间,赵锦锡选择了偏向自己。 当他提到赵瑾瑜对她的好,又说了自己对赵瑾瑜的差,两相比较,再结合季婉儿说赵瑾瑜对她是利用,她这才想明白,他揭发季婉儿的罪行,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她发现,提前为季婉儿解了围,又顺水推舟让自己承他一个人情。 这一切都是在迷惑她,袒露心扉。 “殿下这人倒是温柔多情的很呢。” 如果她猜的没错,是季婉儿看出了她对赵瑾瑜的心思。 为了季婉儿的一个猜测,他竟然愿意暴露一桩暗产,让出五分利。 “琰儿可是冤枉我了,那些女人哪有你重要呢,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你在我心里才是最主要的。”季婉儿的一个猜测可不值得他亮出一处暗产,他确实是带着诚意与陈琬琰谈合作的。 至于试探嘛,也是真的。 毕竟他那好九弟,便是做戏也做的太深情了。 而季婉儿说的不错,她看似是在讨好他父皇,顺带给赵瑾瑜带来的好处确是实实在在的,连赵锦锋都捞不到的好处,她给了,那她的心呢? 他不怕赵瑾瑜一厢情愿,他担心的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 他一点也不会小看女人,女人一旦陷入感情漩涡有多疯狂他十分清楚。 陈琬琰轻笑一声,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知道他只是试探和挑拨,故作苦恼道:“殿下也说了,我让太子殿下颜面尽失,又间接害死了沈皇后,我这心里害怕又内疚,自然想着讨好他几分。毕竟我家小侯爷日后可是要入仕的,我便是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他多考虑几分。” 她说完羞涩又含怯的垂了眼眸,“我不也为此和殿下尽释前嫌了吗?” “你就这么喜欢李珩?”赵锦锡语气柔和缠绵,轻轻握住把玩他腰间荷包的小手,“本殿下比起李珩如何?” 陈琬琰身子僵了僵,勉强忍住挥开他手的冲动,默默的在心中腹诽,果然是温柔陷阱,若不是知晓他和郭家数次给她下毒,又先一步遇见了赵瑾瑜,这样的温柔她怕是逃不脱。 “殿下自然是极好的。”她违心的说道。 “想不想本殿下给你当靠山?”赵锦锡轻柔的摩挲着她的手,柔声蛊惑道,“你不是害怕父皇才这般的讨好他么,你讨好太子和二皇兄为了什么本殿下很清楚,他们能给的,本殿下也可以。” “季从之是父皇的人,他在朝堂上针对萧王,父皇又为了他禁了你的足,你害怕也是应当的。”赵锦锡紧贴着她的身体,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萧王带走了你兄长,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陈琬琰睫毛微颤,从质子变弃子皆在帝王与陈青岩父子的一念之间,说不怕是不可能的。 季从之的步步紧逼,景睿帝的放虎归山,她这个冒牌货想活命,就只能放下所有仇怨,四处逢源。 不能给人攻击她的机会。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下一个季从之。 “殿下想要什么?”她低三下气的问道。 “想要的你方才已经承诺了,”赵锦锡低低笑道,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现在嘛……我想要你……” 陈琬琰的心都被他戛然而止的话吊了起来,呼吸也慢了半拍。 “吻我。” 她错愕的抬头复又低下,轻咬樱唇,“我……我不……” “本殿下也想知道亲吻的滋味儿,也想知道郡主是如何亲吻太子和季公子的。”赵锦锡虽女人众多,却不喜与那些女人亲吻,自从知道她当众吻了赵瑾瑜,他便十分好奇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让寡欲的太子入了她的道。 “我没亲他们,手指附在他们唇上没人看到罢了,殿下就别为难我了。” 赵锦锡弯下腰与她平视,神情专注而宠溺,拇指附在她的唇上,唇贴了上去,随即便离开,软声问道:“是这样吗?” 陈琬琰僵硬的点了点头,垂着眸子掩住眼底的情绪。 “小郡主的花样可真多啊……”赵锦锡松开她的手,与她微微拉开了些距离,“本殿下流连花丛数载,还不想栽在你这里。” 李珩,二皇兄,太子,一个个的被她连哄带骗的护着她,李珩更是连青梅竹马的王嫣然都不要了,如今她又想对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陪她玩到现在已经是他今日心情好了。 她想要驱使他的心,可惜他没有那玩意儿。 陈琬琰淡淡一笑,也没被看穿的尴尬,她不过是让他生点防备心,别动不动就说花言巧语的撩她。 他不是赵锦锋,赵锦锋会克制生理冲动,而他不会。她不想惹恼他,不如让他生出点警惕,时刻保持警醒。 赵锦锋赶来乐园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软榻上,二人面前各放了一碗小米粥,几碟小菜。 赵锦锡一脸委屈嫌弃,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吃的这么寒酸。 陈琬琰看到赵锦锋,赶紧下了软榻替他脱了外袍,又吩咐丫鬟再添一副碗筷和他爱吃的两样小菜。 赵锦锡啧啧了两声,难怪他二皇兄对她唯命是从,看二人这相处模式不像是姐夫与小姨子,倒像是相亲相爱的夫妻。 小丫鬟打了水伺候赵锦锋净手,陈琬琰自动的坐到了靠里的位置,给赵锦锋挪了位置。 赵锦锋入了坐,陈琬琰先给他夹了菜,才自己吃了起来,见赵锦锡还不动筷,说道:“吃呀,这里可没丫鬟伺候。” 赵锦锡也是无语了,他吃饭被人伺候惯了,从来没有自己在盘中夹过菜,看着放置在矮桌上的筷子,只觉得筷子都快不会握了。 他看向对面的赵锦锋,只见他神色自然的吃她夹在盘中的菜,赌气道:“你怎么不给我夹?”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想吃什么。” 赵锦锡:“……” 那你就知道二皇兄想吃什么了? “给,吃。”陈琬琰见他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好心的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他的菜碟中。 赵锦锋也不管他们二人,只吃自己的,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早有人来报与他听,他现在只想快点吃完饭,送走这一尊瘟神,好教育教育陈琬琰。 赵锦锡吃饱喝足就告辞离开了,临走前还意犹未尽的说日后会常来此,与他们二人共进晚餐。 赵锦锋和陈琬琰脸都要黑了。 “你怎么回事,上次不是同你说了,不能与男人挨太近?”赵锦锋严厉的说道。 陈琬琰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嗫嚅道:“以后我会注意。” “还不打算回侯府?” “我这还没忙完呢……”她说的没底气,也不敢抬头与赵锦锋对视。 自从王嫣然在侯府大闹不止,她就住在这里,赵锦锋也没回皇子府。 赵锦锋盯着她看了半晌,让人叫来了账房,账房乐呵呵的给赵锦锋带来的账本,又将这个月的收入详细的汇报了,才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第446章 相亲相爱 陈琬琰自从准备招商计划开始,就开始卖广告位,广告根据悬挂的位置不同收费也不同,尤其是舞台上的广告位最贵,一开始还有商家犹豫,自从有先试水的商家合作过反响不错之后,现在有大商户都是包月的。 再也不用频繁更换宣传广告的牌子了。 每日提供广告赞助最多的商家,还拥有报幕人报店名的福利。 赵锦锋一开始很不理解她的做法,认为给别的商家打广告,会影响他们的生意,经过这一个月的试水,非但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意,反而将收入增加了不少。 他看着账本,商家赞助的收入竟然比乐园的盈利还要高出许多。商家赞助基本上除了定制宣传牌子稍有支出,利益是巨大的。 她因需要为商家定制宣传画,结识了许多寒门学子,他们原本是在她的书坊抄书补贴家用,后来知晓她有这方面的需求,便接了她的活。他们都有绘画与文字功底,陈琬琰稍加解释他们便能会其意,她需要宣传画,那些学子需要银钱,她本身也大方,大家合作的非常愉快。 “这个月的收入,比你预计的多。” “意料之中。”她随手翻了翻账本,会心一笑。 在现代广告随处可见,大小商家都不会吝啬投放广告,在网络时代就连自媒体也都会接广告赚取收入,只要保证客流,日后商户的广告投资会占据乐园收入的大头。 广告位会日益紧俏,接下来她会采取竞标的方法来挑选商家,甚至搞他们独家赞助。 陈琬琰本来就打算把青苹果乐园做成一个销金窟,她不止要赚顾客的钱,还要赚商户的钱,同行的钱也不打算放过。 按照她的计划,最多到年底就能看出成效。 她将这两日写好的计划书递给赵锦锋,她在乐园观察了好几日,日日都有打扮风尘的女子来乐园,看得出她们对成名的渴望,所以她打算卖舞台表演的时间。 暂时一日卖一到三个表演位试试水,按时间段的不同,定制了相应的收费标准。 赵锦锋不解的问道:“这样不会被其他楼里来表演的姑娘拉走了客人?” “拉走了说明她们钱花的值呀。”然后就会有更多的老鸨和楼里的姑娘,花钱买上台表演机会,她也会采取竞价措施,卖表演机会。 被拉走的人,她打算成立一个客户服务部,专门针对被拉走的客户提供关怀服务。 因为她会每隔一阵子就会推陈出新,只需要将新花样通知到他们,再送出一份精心准备的小礼物,她相信这些人有很大的几率再回来。 赵锦锋不置可否,她做事总有自己的想法,那个客户服务部他反正是头一次听说,他不懂,就由着她折腾去了。 二人聊了许久,赵锦锋见她乏了,关切的问道:“午间未休息?” 她揉了揉眼睛,无奈道:“没。” “你事情做完了,明日便回侯府去。”赵锦锋起身将她带回临时休息的住所安置好,轻声说道,“殿试定在六月初三,你也该回去陪陪李珩,他老是来这里陪着你,怎么安心准备殿试。” 乐园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乐园吵闹李珩来这里确实难以静下心来学习,她接受了赵锦锋的建议,打算第二日一早就回宣平侯府。 只是赵锦锋出去后,她一个人躺着想着季婉儿和赵锦锡的话,心里就像扎了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赵瑾瑜为什么会在她新婚之夜出现,为什么会对她好,为什么任她为所欲为的亲吻? 他好像是从未拒绝过她的亲吻,但也极少主动吻她,便是那次因为洗脚水报复性的吻过来,也是浅尝辄止让自己喝了一口水罢了。 为什么会为她得罪圣上和二皇子,他真的不恨她吗?可他突然的冷淡又是为何?难道真如季婉儿所言他是在利用她吗? 可是她父亲,对赵瑾瑜的欣赏好像与她无关。 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从来没说过,宫宴那日他带着她登上高楼,主动牵了她的手,那他突然的冷淡究竟是为何?难道是突然发现自己喜欢男人? 这些问题折磨的她心烦意乱,还有他为什么不让自己找到唐远? 这些问题折磨了她半宿,直到乐园恢复安静,月上中天,她才撑不住打架的眼皮睡了过去。 李珩听说她回来了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他也没料到王嫣然会那么快知道王林伏法的消息,成日里寻死觅活的闹腾。 陈琬琰不堪其扰躲了出去,王嫣然才消停了几分。 得知陈琬琰回来,王嫣然就搬了梯子,爬到上头,她手腕上挎着个篮子,缩着头躲在墙后面守着她经过。 翠怜远远的站着,看到她这副蠢样子就想哈哈大笑,这也是曾经自诩清高的官家小姐,家破人亡了之后,还不是和她这个奴婢一样成日里抱着一丝幻想度日。 只是那男主人宁愿素着,也不愿进他们这院子。 陈琬琰被突然飞出来的鸡蛋砸到了头,懵了一瞬,就被源源不断飞出来的鸡蛋砸了一身的狼狈,因为位置偏僻,并无小丫鬟经过,她抬头望向鸡蛋飞来的方向,只能看到灰瓦青砖,并不能看到人。 但她知道里面的人是谁。 她讥讽的笑了笑,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半旧的青色荷包,微微用力就扔到了墙那头。 那是赵锦锡临走时给她的,知道王嫣然受了季婉儿的蛊惑,惹恼了她,让她回恶心王嫣然的。 不过她也知道赵锦锡没有这么好心,他不过是借着她的手,告诉王嫣然自己没有忘记她罢了。 只要能让王嫣然老实,给她传个消息又何妨? 王嫣然被砸了一下差点从梯子上摔下去,待看清地上的东西时,又往上爬了一阶,露出大半个身子,恨声问道:“这荷包是谁给你的?” 鸡蛋液流了陈琬琰一身,她下巴微抬嘲讽的看着王嫣然,红唇轻启,“荷包的主人。” 说罢也不理还在发怔的王嫣然,自顾自的回了阆苑,彤霞见她一身蛋液额角抽了抽,她就这么一会儿没在主子身边,她就成了这副鬼样子,顿时感觉自己无比的重要。 陈琬琰也有些后悔让彤霞先带着东西回阆苑,谁能想到一向自视清高的京都贵女会爬上墙头对人扔鸡蛋呢! 王嫣然收到荷包确实老实了许多,静荷知道她回来也来了阆苑,亲自伺候她泡了个澡,又将这些日子王嫣然的表现挑了几件说与她听了。 陈琬琰听了也只是笑了笑,王林即使只是替王嫣然背了锅,他死的也不冤,贪了那么多银钱和珍稀古玩,死有余辜。 恐怕经营了好几代人的宣平侯府都没他富。 陈琬琰也挑了青苹果乐园的事说给她听了,静荷听后也有些唏嘘,似乎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仍是选择依附权贵。 陈琬琰没有跟她们签死契,乐园也没有强迫她们接客,若不是自甘堕落,她们存下足够的银钱也能嫁人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 建乐园的初衷就是不让她们出卖肉体,可惜事与愿违,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平庸的,毕竟有人养着日子过的更轻松。 静荷也只是感叹了记几句,其实也怨不得她们甘心做人外室和小妾,这时代女子的观念就是依附男人而活。便是良家子和小官家的女子也有攀附权贵的心,商户的嫡女不也渴望嫁入公侯人家么,更何况是在红尘里讨生活的姑娘。 人往高处走,她们不信任自己能让她们日后过的体面是可以理解的。 静荷替她洗净了头发,又拿了澡豆开始替她清洗身子,就听陈琬琰问道:“你还不想出府吗?” “主子还在这里,静荷不走。” “这府中看着风平浪静,不知藏了多少探子,你搅和进来做什么,不如出去与文结好好过日子。”她已经许久没怎么理过静荷,就是不愿让她搅进侯府的是非里来,今日若不是她寻来,陈琬琰也不会主动找她。 “我在复兴街给你和文结置办了一处房产,文结在乐园的活做的很好,你出去日子比侯府要自在的多。”陈琬琰疲惫的闭着眼,文结负责管理优怜,那些人也很服从他的管教,若是静荷愿意出去,无论是想去乐园做事,或者是安于后宅都能过的很好。 在侯府没有李珩的宠,守着她有什么盼头。 她自己的人生都是乱七八糟的,她想尽可能的安排好身边真心待她的人。 丹云她是不用操心了那丫头忠心又机灵,孙涪也是个会疼人的,她也会尽可能的帮孙涪走的更远,丹云目前在帮她打理她从秦姨娘和陈明真手里收回来的田产铺子。 入画在打理从陈琬瑛那里收回来的铺子田产,只是还没给她寻摸到合适的人家,她自己也没看中的,让她有些发愁。 还有将军府里的阿宁也年纪大了,这些帮过她的人,都该安排起来了。 “主子,门房有人递了封信给你。”彤霞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玉佩,还有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第447章 贴心的太子 她看到那玉佩只觉得心砰砰跳的厉害,那块玉佩是她给爷爷的,相认已有五个月,这五个月她爷爷从未主动找过她,这次不止主动送了信,还将玉佩送了回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可是你亲手接的信?”她爷爷做事一向谨慎,送还玉佩这种事不会随意交给不信任的人。 “送信的人见到奴婢才将东西拿出来的,主子不用担心。”那人交给她时,还谨慎的将玉佩用信遮挡住。 静荷拿了干巾子为她将手擦干,彤霞才将信递到她手中,她抽出信纸,静荷和彤霞退出可视范围,静静的侯着。 陈琬琰看完信只觉得心烦意乱,竟然是离别信,她爷爷现在就准备离京回永嘉郡,特意告知她。 太突然了!距离他们启程的日子分明还有一月,怎么会这么仓促的离京都! 信上了了数语,并未交代原因,只留了一个通信地址。 她将地址背下来,把信浸入水中,上面的字瞬时便糊的看不清字迹了。 “彤霞,你去复兴街的金铺将我定制的东西取回来……不,拿到春风楼等我!” 彤霞见她着急,不敢怠慢立马领了命飞奔而去。 “静荷……你替我联系太子殿下,我要出城追人。”她闭了闭眼,她要追去爷爷回程的路上见他一面,可她的马车出不了城,只要一出去就会有人跟着她,她不能让人看到她见了爷爷。 爷爷说不能让人知道他们二人关系密切,会给陈家带来无妄之灾,她虽然懵懂,但不无知,一个有兵,有一个有粮,随意一点她就能想的明白。 “奴婢这就让人去递消息。”静荷的丫鬟就在外面侯着,她出去吩咐了,就回来替陈琬琰冲干净身子,为她擦身更衣。 陈琬琰心里难受,她最近事情安排的太满,与爷爷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爷爷就要回封地,她心里虽舍不得,但活在皇权之下,他们都没办法,只是路途遥远,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藩王无旨不能入京都,每年年节都是各地藩王轮流回京都,而她却轻易出不了京都。 这一别,再见就要几年后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些心烦意乱,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静荷见她焦躁不安,不顾头发还未干也要挽发髻出门,忧心忡忡的说道:“头发未干就挽发,会落下头疼的毛病的。” 陈琬琰手指插进头发,揉了揉头皮,拿了两根发带递给她,“将两边的头发用发带束好,编两个小辫子就是了。” 只要不披头散发的跑出去就行。 静荷按她的要求,在她前额和脑袋两侧的头发束起,系了两个蝴蝶结。又将束好的头发编了两个小辫子,将披散在身后的头发替她梳整齐,跟着她去了春风楼。 陈琬琰到时彤霞已经在包厢等着了,见到她来便将手中的红盒子递给了她,陈琬琰打开看了一眼,里头装了一支纯金打造的三株连在一起的麦穗,三株一茎九穗。 前世她爷爷在家中的院子里开了小菜园,也种过麦子稻谷等,种得不多,但是却让家中的孙辈从小就参与农作物的种植,借此教导家中的小辈粮食得来不易,要懂得珍惜。 这个时代粮食产量不高,佃户的日子过的困难,从前是她没有办法,如今有了爷爷她想尝试研究粮食增收。 而且,自古打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只有银钱是没用的,还要有粮和补充体能的盐糖。 糖她能供应,可是粮她没办法,她父亲重兵在手,私自屯粮是重罪,她不能。 而且这个年代粮食产量太低了,只要有个天灾粮食就会大涨,对百姓而言无疑是灾难,对国家而言也是动荡,只要有一点可能,她也想造福百姓。 才不枉她重活一回。 永嘉郡天气温暖,适宜种植三季稻,有先天的研究优势,只要能培育出优良的种子,就有希望在全国普及。 她在盒子最下面塞了十五万两银票,作为首笔研究资金,她在江南道没有田庄和土地,只能请爷爷另外购置,她爷爷看到这些就一定能懂她的意思。 研究很耗资金,她不知道十五万两能不能研究出成果,但消息来得太突然,她放在宣平侯府的只有这么多。 彤霞惊讶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刚才瞟了一眼,那银票都是一万两的票额,看那厚度应当有不少钱,她本就被那盒子里的东西惊讶到了,此时看到她又往里放银票心里更是不得其解。 她不是极度爱钱吗?为了钱能向三皇子妥协,为了钱差点没了命也能原谅殴打她的人? 她这这么大手笔是要给谁送礼? “你们先回去,不用在这里等我。” 赵瑾瑜来的很快,来人引着她去了春风楼后院,他的马车就停在那里,见她魂不守舍的跑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红盒子,赵瑾瑜坐在马车里眉心微蹙。 “这样急?路也不能好好走了?” 陈琬琰以一个极为不雅的姿势爬上马车,她气喘吁吁道:“快快,带我上官道,我要去送我爷……永嘉王世子一程。” 伸手扶了她一把,吩咐陆机一路疾驰驶出了春风楼。 太子的座驾自然无人敢拦,一路畅行无阻,不得不感叹权力真是个好东西,难怪皇子们都想当皇帝。 “你为何要去送永嘉王世子?” 永嘉郡王封地在越州,无旨不得擅离封地,据他所知两家也并无渊源,一南一西,相隔甚远。他已确认过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那次宫宴,宫宴之后确实见过几面,但在他看来二人并无男女之情。 那是我爷爷啊!她心说,但是又不能说给他知道,这太匪夷所思了,说出来怕他以为自己是个神经病。 “结个善缘,日后合离还能多个人投奔嘛。”陈琬琰喘着粗气信口胡诌。 赵瑾瑜无语的斜睨了她一眼,自己打了帘子往外看,半晌才道:“永嘉郡王的马车还未出城。” 陈琬琰:“……” 不是已经走了吗? 接收到她询问的眼神,赵瑾瑜哼笑一声道:“许是有事耽误了。” 心下稍定,陈琬琰忍不住说道:“既然如此,马车还是慢些。” 她都快被这马车颠吐了,一身骨头再颠几下怕是要散架了。 赵瑾瑜不理她的要求,马车仍旧飞驰在官道上,最后马车停在一处偏僻的小路边,赵瑾瑜拿了本书,道:“你有一柱香的时间和他说话,下去等着。” 陈琬琰一怔,问:“你都安排好了?” “不然呢?让人见到你私会永嘉王世子,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陈琬琰一惊,她接到消息太着急一时乱了方寸,知他关心自己,提前为自己做了这么多,心中一热,一脸感激的望着他。 “你且去,永嘉王及其家眷的马车就在后头,永嘉王世子骑马来的,长话短说。” 陈琬琰抱着盒子下了马车,陆机放好了马凳退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赵瑾瑜就在马车里心不在焉的看书,时不时向窗外瞄上一眼,马蹄声音渐近,她的心都要蹦出来了。 赵敬淮一身紫衣华贵,玉冠束发,面露焦急,见她守在路边的马车上,赶忙勒住缰绳,马蹄下尘土飞扬,二人隔了十多米的距离,赵敬淮身后跟了四五个侍从。 他让侍卫停在原地,自己骑马踱到赵瑾瑜车架边上,准备下马行礼。 “爷……咳咳,世子爷不必下马。”陈琬琰笑了笑,“殿下不会介意。” 她不想看到爷爷在自己面前行跪礼,官道上都是土,会脏了他的袍子,赶忙制止他下马。 赵敬淮不认可的看看她,他一眼便认出这是太子的座驾,翻身下了马,能再见她一面也是太子殿下的安排,他恭敬的对着马车双手交叠举至额头,弯腰行礼。 “怎么走的这么匆忙?”等他行完礼,陈琬琰急切的问道。 第448章 送别 “家中老夫人病重,回去见最后一面。”赵敬淮目露哀伤,他是老夫人养大的。 他不是永嘉郡王的亲生儿子,他一睁眼便被抱到了永嘉郡王府,听说是永嘉郡王独子死于天花,他是过继到永嘉郡王名下的。 他那会还是个小婴儿,芯子却是一个活了七十多岁的老者了。 陈琬琰知道这位老夫人将爷爷抚养长大,因此心中感激,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像她和她爷爷这样幸运的重活一世,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际遇。 “此去路远,我为爷……世子爷准备了礼物,也有一事相求。” 说着她将手中的盒子递给赵敬淮,闷声道:“若我有朝一日脱离了侯府,便去寻世子爷,还望您多多保重身体。” 赵敬淮接过她递来的盒子,眼中带着无尽宠溺,语气也忍不住扬了几分肆意的笑意,“好。” 陈琬琰让开了路,站回赵瑾瑜的车驾前,对他拱了拱手。 赵敬淮回了她一礼,又对赵瑾瑜的马车恭敬的拱手做了一礼,这才带着人往官道的方向策马而去。 陈琬琰目送着他的背影,低声唱道:“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直到赵敬淮出了她的视线,她才涕泪横流的上了马车。赵瑾瑜放下手中的书,倒了杯茶水递给她,见她一口饮尽,又为她添了一杯。 两杯水下肚,陈琬琰背过身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赵瑾瑜也不讲话,任由她鬼哭狼嚎,自己靠着车厢出神,她刚才的话,他自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想走,想去投奔永嘉王世子。 “你、你怎么不递个帕子给我?”陈琬琰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帕子,蛮横的控诉。 赵瑾瑜好脾气的递了帕子给她。 陈琬琰扭身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捂着脸泣不成声,眼泪湿透锦帕,顺着指缝流出,伽南香的味道入了鼻腔,她再也忍不住扑向他的怀中。 赵瑾瑜僵着身子,垂眸望着抱着自己呜咽哭泣的女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很喜欢他?” 陈琬琰呆愣愣的点点头,头埋在他的胸口闷闷的答道:“对啊。” 他是我爷爷啊,我能不喜欢吗?但这话她又不能说,说出来他不得把自己当成神经病,踹下马车。 陈琬琰的眼泪沁透他的衣襟,胸口一片冰凉。 她断断续续的说:“失而复得,自当视若珍宝。” 赵瑾瑜不解,轻声询问,“既然如此,那你还哭什么?” 陈琬琰哭的抽抽,上气不接下气的不满哽咽道:“按照电视剧里的路子,你这个时候应该拍拍我的背,帮我顺顺气。” 赵瑾瑜失笑,虽然不太能理解电视剧里的路子是什么,还是依言抬手轻拍她的背。 “马车慢一些。”他沉声吩咐陆机。 陈琬琰慢慢平静下来,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眼眶冒出,她从来没有掉过这么多眼泪,吸了吸鼻子,享受他的安抚。 在他胸前拱拱,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他的衣襟,蓦地抬头,唇擦过他,两个人都是怔了怔,安抚的手顿在她的背上。 时间有一瞬的静止,僵硬的两个人都忘了躲开。陈琬琰一双眼红肿,眼角还挂着豆大的一颗泪,赵瑾瑜怔忡的望着眼前放大的脸,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自从知晓他有了心上人,二人除了固定祭拜沈后的日子,再无交际,一开始确实不习惯他的冷淡,渐渐竟然也习惯了。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胆,陈琬琰抱紧他的腰,在他唇上放肆吮吸,赵瑾瑜张口想说什么,却被她灵巧的舌头钻了空子。 她的眼泪湿了他的脸,湿透的衣襟好像也没有方才那么凉了,好像为数不多的独处里,他的衣服总是没有干过。 马车缓慢行驶在回城的官道上,驾车的陆机打了个哈欠,接近正午的阳光晒在身上热的人昏昏欲睡。 车内的气氛尴尬极了,陈琬琰懊恼的端坐在一边,暗骂自己女流氓。明明是已婚妇女,还承诺过不再亲他,唇齿相依间,她竟起了色心,轻薄了好心帮忙的太子殿下。 看着他侧头闭目靠着车厢狼狈喘息的样子,她突然笑出了声,眼泪冲刷过的眼睛盛满了光,亮亮的。 “真希望能快点离开宣平侯府!” 闭目沉思的赵瑾瑜,眼睑几不可闻的动了动,懊恼自己方才的孟浪,怎么就没有躲开她,明明是恼她总是肆意同别的男子亲近,冷了她这么久,避了她这么久,还是躲不开心里的在意。。 “为了永嘉王世子?” 陈琬琰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止为了他,也为了自己。” “你不是非李珩不嫁?”赵瑾瑜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地上,波澜不惊。 为了李珩的仕途她甘愿放弃良多,为他谋划,仍是想着离开? 陈琬琰脸上的笑意淡了点,认真思考了许久才说道:“从前任性做错了事,因此成就了这场孽缘,我现在悔过了,就不该继续蹉跎彼此。” 赵瑾瑜睁开眼,注视着陈琬琰,突然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觉得我如何?” 陈琬琰迷茫的与他对视,反应了好一会儿,突然笑眯了眼,说:“殿下人很好。” “怎样好?”赵瑾瑜追问。 “长得好,性子也好,心怀仁义,哪里都很好。”她认真的回答。 好到让她心动。 赵瑾瑜轻笑一声,突然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既然我这么好,若有朝一日离开侯府,嫁我可好?” 陈琬琰:“?????”突然求婚????? 她呆滞良久,好半天才笑着摇头拒绝。 “既已非完壁,自是配不得完封美玉。” 赵瑾瑜袖中的握成拳的手紧了紧,淡淡地吐了句,“可是心属永嘉王世子?” 答应了陈青岩不将自己的心事告知她,方才听她有投奔永嘉王世子之意,冲动之下求娶的话便再也憋不住了。 知道他误会,陈琬琰想了想解释道:“我对永嘉王世子的感情,不知道该怎样才能与殿下说的清,是一种很纯粹的情谊,就像纯净的水。若是非要确切形容,那便是亲情。” 谁会爱上自己的爷爷!她又不是变态!那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胜过一切。 赵瑾瑜目露不解,见他迷茫的凝视自己,陈琬琰继续道:“换句话说就是,我有可能对任何一个人托付爱意,但那个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我方才失礼轻薄了殿下,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赵瑾瑜恼恨的瞪着她,良久才淡淡道:“我并不介意你曾嫁过人,你可以考虑我方才的建议。” 她的眼睛红肿实在是谈不上好看,鼻头也红红的,嘴巴也水润红肿。口腔里的桂花味散去,也不知她吃了多少桂花糖,甜到他想再尝尝那味道。 “我不会给人做妾,也不会让自己的夫君纳妾。”她陈琬琰眼睫还挂着泪,掷地有声的说道,“殿下不适合我,殿下是做大事的人,与其日后反目,不若就将情意断在此处。” 一个女人,总在后院等着盼着自己的夫君,眼睁睁看着爱的人,同别人柔情蜜意,爱总会被消磨殆尽,一生蹉跎在深宅大院,那也太可怜。 她不会做那个可怜人,哪怕眼前的人位高权重,甚至日后可能荣登大宝,成为九五至尊。她可以仰望他,但不能为了他放弃自我,奢望他。 她突然有点心不在焉,她之前很喜欢赵瑾瑜,不能否认她现在也很喜欢。 虽然她与赵瑾瑜曾经十分亲密过,可他的生命注定不会只她一个人。 第449章 只你一人 赵瑾瑜垂眸想起了自己的母后,她大半辈子都活在尔虞我诈之中,他小的时候,看到过许多次母后倚在宫殿门口的朱红柱子上,痴痴地望着门前的那条路,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日暮。那个时候他不懂,总是问母后,父皇为何总是不来看他。 也有很多次,母亲牵着自己的手,等在御花园里,遇上父皇和不同的嫔妃游园作乐,父皇有时候会抱抱他,考考他的学问再夸赞他几句,他就能开心很多天。次数多了,父皇见他再也没有亲昵的抱过他,总是板起脸训斥。 后来宫里传言皇后善妒,总是搅扰皇帝宠幸后宫嫔妃,至此后,除非必要母后便再不去御花园。 再然后呢,他年纪大了些,一个人搬去了东宫,每次去关雎宫向母后请安,路过父皇的寝殿,总能遇到新入宫的宫嫔在此处宫墙外徘徊,有受宠的,也有不受宠的女子。也遇到过位分高的娘娘,或者是他们的贴身侍婢。 他见过太多,从没想过她们明知见不到,也要掏空心思去见一见那人的她们,是否可怜。 转回思绪,他认真的问:“若我说只你一人呢?” 陈琬琰惊讶的张开嘴,呆怔半晌,失笑,“殿下,明知这根本不可能。” 赵瑾瑜也跟着笑了笑,沉默不语。 “你们这里的男子太多情,还是合法的多情,一时冲动的承诺,等遇到新人便忘了。” 她不属于这里,她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她不会让自己向这个世界的规则妥协,故而离了宣平侯府也不打算再嫁。 她已经打算好了将来,如果景睿帝放她出京都,她就去游山玩水,若他不肯她就做个米虫好好养老,索性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可以做做她在现代没钱做的事情,认真搞事业。 赵瑾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君子重诺,言出必行。” 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他,这人有了心上人也变了,少了一丝月辉清冷,多了一点人间烟火气。 “现在可能告诉我,是谁让你护着我?” 赵瑾瑜摇摇头,淡淡道:“知道太多了不好,那人不会害你。” “那人可是要你娶我?”陈琬琰仍旧笑嘻嘻的看着他,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赵瑾瑜摇摇头否认,“并未,只要让我顾你余生无忧。” 这么久了他还是看不明白陈青岩,当初为什么确信式微的他能护她一世无忧。她自有宣平侯府护着,背后有势大的娘家,谁又敢与她为难。 他本不在意,可他后来也看到宣平侯府对她不好,京都贵女欺她辱她。 陈青岩让他在新婚之夜去守着她,护她性命,许诺日后会竭尽全力助他,言语间的信任托付让他看不懂。 他先前曾以为陈青岩联系不上沈家,才找冒着危险找到他。可是后来多次通信中,他慢慢发现并不是那样。 “那殿下又因何要娶我?”陈琬琰收敛了笑意,冷着脸问他,“是因为陛下,还是殿下也是为了拉拢我父亲?” 赵瑾瑜乌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那瞬间的威压,让陈琬琰心惊胆颤,手虽抖的厉害,却还故作镇定的回视他。 她曾认为眼前的人是只纯善的小白兔,后来知道他分明是一只打盹的养神的猛虎。 她明知道他深不可测,还是动了心。 他心情好,便由着她胡闹。 他心情不好,便将她甩开。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赵瑾瑜闷笑一声,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犹自笑个不停。 “过来些,孤告诉你原因。”他压低了嗓音,诱惑异常。 陈琬琰不疑有他,附耳过去却被他一把捏住下颚,惊讶间,覆唇而上,他的吻像和风细雨,柔软绵长。 像他的人一样。 一吻作罢,赵瑾瑜在她耳边低喃,“不要自作聪明。” 陈琬琰喘着粗气,惊疑不定的按着自己胸口。这人特么的什么意思,以为长得好看就能为非作歹?主动调戏她???? 先前也是他先不理她,现在又来招惹她? “殿下别忘了,我可是有夫之妇!” 许是她的控诉太无力,又或许是看到他眼低的柔情,她心虚的厉害。 赵瑾瑜轻笑,“难道只许你轻薄我,我便不能轻薄回去?” 陈琬琰呆怔的望着他,一时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看着他的纯净无害的侧颜,下意识的颔首,吞了吞口水拍拍手,道:“那,那便两不相欠了。” 隔了这么久,她还是很馋他的身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赵瑾瑜从袖带中摸出玉契,挂回她的腰间,“下次再丢,你就自己去找父皇解释。” 陈琬琰摸了摸腰间带着他体温的玉契,忽然问道:“殿下不是喜欢男人吗?” 赶车的陆机忽然闷笑出声,他不过是离京几个月,他家殿下究竟是遭遇了什么?连喜欢男人这种不可信的传言都有了,他面上笑意不减,马车也跟着颠簸了一下。 赵瑾瑜瞪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仿佛被空气噎着了一般难受,他拉着脸问道:“孤何时喜欢男人了?” 陈琬琰想说就那天夜里,随后想了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分明是在他床上醒的,也确实没有旁人躺在他床上。 她神色古怪的问道:“我那日吃饱了撑着……逛到了你的寝殿,你不是准备和那个……那个小内侍那个吗?” 赵瑾瑜臭着脸,冷声道:“孤的床,向来只睡孤一个。” 他忽然想起那夜,她捏着嗓子怪声怪气的说不想做,脸色顿变,醉人的桃花眼瞪圆,这人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她不会以为自己和一个男人做那种事了? 如此想着他只觉得血气翻涌,一把捞住陈琬琰,对着她的唇狠狠的吻了下去,这女人真是气死他了!三心二意就算了! 说好的只要被在意的男人冷落了,就会妥协,想尽办法去讨好对方呢?难道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吗? 他只觉得怒火中烧,狠狠的汲取她口中的芬芳,陈琬琰被他吻的七荤八素,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主动起来,这人不是个闷骚守礼的主吗? “你最好将孤的话放在心上,若再敢将孤的话当耳旁风,下回不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陈琬琰气喘吁吁的靠在他怀里,眼眸亮亮的盯着他的下巴,头脑一热,问道:“那你会不会杀了我?” 赵瑾瑜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爱她保护她还来不及,她怎么会问出这种傻话? “不会。”他笃定的说道。 陈琬琰昨夜没睡好,刚才被他迷的精神亢奋,这会儿得了他的保证,提了好几个月的心放下了一半,但仍旧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我让你……丢了人,又害死了母后……你不恨我吗?” 这些问题昨天折磨了她一晚上,她不是个心里能藏住话的人,也不想总是与他隔着这些问题,不如摊开了说清楚,省的以后再被人拿这些话挑拨。 赵瑾瑜眸光微闪,淡淡道:“你是被人陷害的,母后的死也与你无关,你若是因此怕我害你,大可不必。” 陈琬琰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这些事确实都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后来的,但她解释不了。 “你信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害你。”赵瑾瑜语气笃定,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试图解开她的心结。 原是以为她心属了李珩,哪成想她竟是惧怕他日后秋后算账。 难道自己的心意她不知吗? 他表现的那样明显了,任她为所欲为,除了那事没让她得逞,也是尊重她,想等娶她过门那日再与之圆房。谁知她不但疑心自己喜欢男人,还害怕自己害她,这脑子究竟是用做什么做的? 好没良心! 正待再教训她,怀中的人却呼吸绵长平稳起来,环住他腰的手也不如方才那般紧了。 赵瑾瑜忍不住叹气,低声骂道:“冤家。” 他垂眸沉思,若不是答应了陈青岩不将心意告知她,让她自由选择,他真想将心剖给他看看,方才一时冲动已经违背了二人的君子之约。 将她最近的变化仔仔细细的想了想,随即便想明白了她为何有此担忧,应当是禁足的事吓到她了,她那样聪慧通透,应当是担忧父皇会对陈家动手,自己拿她撒气。 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这人胆子大的很,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自从知道赵瑾瑜不喜欢男人,二人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陈琬琰会认真的观察他,甚至会听他的话与其他男子保持距离。 然后就发现赵瑾瑜很照顾她,也很顺着她,虽然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曾主动对她动手动脚,但也不排斥她对他动手动脚。 他是个十分守礼的人,能让她这般揩油已经是极限了。 她停止了对唐远的寻找,这样的赵瑾瑜,她舍不得离开,就算这是他设下的陷阱,她也不想离开。 更何况她还有爷爷,或许她的父母也来了,只是还没到团圆的日子。 这里有她的宏图霸业,前世她追求而不得的东西,在这里一步步的实现了,两相比较她好像更喜欢这里,这里虽然没有那么多娱乐项目,但她却觉得很充实。 若是她的头能长的再结实点就好了。 第450章 谢二伸冤 殿试所有进士都要进宫,她对李珩并没有多少的担心,倒是对李泽有些不放心,他会试的成绩吊了车尾,还刚好和车头的李珩在同一个位置,要说不是那几个人做的手脚她是不信的。 她不知李泽对这个成绩有没有别的想法,若她所料不错,李泽殿试的成绩依然不会太理想。 “主子谢二来了。”彤云道。 陈琬琰收回思绪,“请进来。” 她有许久没见谢二了,他这阵子吃胖了,也白净了许多,不像以前干瘪黑瘦的像个小瘦猴,就是气色看起来不太好。 “最近没休息好吗?” 谢二最近麻烦缠身,哪里还能睡的好,只是不好拿自己那点烦心事来烦她,只道:“近来酒馆的生意好,乐园的需求量也大,小的光顾着忙了。” 陈琬琰颔首,道:“你也要劳逸结合,忙不过来就多请几个人帮你。” 谢二感谢她对自己的提携,让他的酒水独家供应乐园,还在乐园开业前低价租了个复兴街的铺子给他开酒坊,现在酒坊的生意好的不得了。 “多谢郡主关心,小的记住了。” 陈琬琰不需要这些虚礼,就摆摆手道:“我今日叫你来是想同你说说葡萄酒的事,今年我的葡萄酒酿造还想交给你,你忙得过来吗?” 葡萄还有两个月就大量成熟了,她今年预定了不少,等葡萄成熟就要开始酿酒,她自己实在管不过来,谢二酿酒的本事高,而且十分守信用,葡萄酒的酿造工艺,他一直保密的很好,而且也没有私自酿造。 她也知道谢二的生意做得好,去帮她势必会影响他自己的酿酒进度,是以这才提前问问他能否腾出时间。 “您什么时候需要小的,使人去说一声就是了,小的都有空。”谢二是打从心里感激陈琬琰,不仅仅是五十两银子的恩情,还有她替他儿子寻了学堂,如果没有她的一路支持,他的生意也做不了这么红火。 陈琬琰让彤云给他续了一杯茶,问道:“最近可是遇见麻烦了?” 谢二沉默着没说话,他确实是遇见麻烦了,他那跑路的娘子带着个奶娃娃回来了,非要回来跟他过日子,赶也赶不走。 一赶她,她就抱着孩子坐在门口哭闹,还跑到儿子谢安的学堂里闹了一回,谢安的同窗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旁人看着宣平侯府的关系上与他交好,被那女人一闹孩子自觉低人一头,又回到从前的沉默寡言了。 “谢安在学堂被人欺负了?”陈琬琰试探的问道。 谢二不知道怎么说,丹霞从外面走进来,见他一副如丧考妣,愣了一下,问道:“谢大哥,家里的事儿还没处理好吗?” 陈琬琰蹙眉问道:“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丹霞将事情简单的陈述了一遍,谢二眼里竟然有了湿意,他颤声道:“小的窝囊,不敢让这事污了您的耳朵。” “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若不想同她过了,给她休书一封,我使人将她送出京都。” 谢二自然是不愿意同她过了,她都把与旁人生的孩子带回来了,他哪里忍得了,可到底是孩子母亲,他无法做的太绝。 本想给她银子一刀两断,一开始她要五百两,说只要给了她就会果断离开,他给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就狮子大张口问他要三千两! 他哪里有三千两,他才买了新宅子,现在手上一共才一千多两的家当。 “她要三千两银子,可我若给了她,她肯定还会继续要。”谢二苦涩的说道。 即使她与他断了,但她和孩子的母子亲情是断不了的,她已经变了,变得只认钱了,她根本不在乎孩子,否则不会闹去学堂。 他就算给了她三千两,她还会用儿子做要挟继续贪得无厌。 “送她去官府,让官太爷判你二人和离,日后她便不敢再闹了。”这情况她早有预料,当日那女人不愿与他共患难,如今谢二已经今时不同往日,生意做的红火,家中富裕,那女人缠上来一点也不稀奇。 谢二怔愣了一瞬,却听丹霞道:“官府的大人平日里忙的很,这样的大小的事日日都有许多,排队处理也要好些时候,还要派衙役去核实情况,没二三个月怕是断不了。” 陈琬琰诧异的问道:“这么久?” 丹霞颔首,道:“二三个月都是快的了。” 府衙的衙役都是有数的,日日都忙的很,百姓生活上的争执都是跑了又跑,花了不少钱,最终跑的没劲儿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琬琰瞥了丹霞一眼,知道她今儿个就是特意来替谢二申冤的,和谢二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也不能坐视不理,而且她也不愿意让那无赖的女人耽误了她和谢二的生意。 “你今儿个得闲,带着谢二去万年县衙寻何衙役,这事儿你操些心,给办妥了,下回有事儿直接说,别藏着掖着的。” 万年县在内城是京都附郭县,谢二的户籍虽不属万年县,但陈琬琰也不认识京都其他县衙的人了。 这也不是大事儿,应当没什么难办的。 丹霞红着脸应了,这事儿对谢二来说是难事儿,对陈琬琰来说却是小事一桩,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不过府衙她也能办得,不过是叫那女人进趟府衙压压胆,省的日后还敢来耍花样。 “主子,奴婢还有个不情之请……”丹霞支支吾吾道。 “说罢。” “奴婢想借府里的马车去趟学堂。” 陈琬琰乐了,这是要借她的马车去给谢家小子壮面子,难道她还真对谢二生了心思? 她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见丹霞神色略微有些紧张,谢二黝黑的脸上也染了一抹可疑的红云,她掩唇笑了笑,郎情妾意,配不配都不是她能置喙的。 “去拿牌子。”她大方道。 早点把丹霞嫁出去也好,省的她俩看着对方都别扭,入画反叛了陈琬瑛,投入了她的阵营,赵锦锋又亲自来确认过丹霞曾经做的那些事,是否是以他的名义做下的。 虽然当时陈琬琰不在,但二人之间的主仆情谊因为这件事的完全揭开,是再回不到最初了。 丹霞带着谢二去万年县寻了何衙役,何衙役二话不说就应了,他自从替陈琬琰逮过一回铺子的掌柜和账房,就被她调到了万年县衙,还替张若华办了几回事,现在在县衙过的春风得意,人人都奉承他,连县令大人也高看他一眼。 只是许久没见过陈琬琰和张若华,他想着陈琬琰是把他忘了呢。 丹霞与他说明了来意,又替他二人引荐了一下,何衙役乐了,这五乐郡主倒是个不看身份的到处结交朋友。 他带着丹霞与谢二去见了县令大人,县令正在处理公务,见他带了个两个人进来眯了眯眼,看丹霞一身衣裳做工与料子都是极好的,问道:“何大,这又是你哪个亲戚啊?” “这位是五乐郡主的贴身侍女,这位是郡主的朋友,来请大人办点事。” 县令惊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五乐郡主他在紫宸殿见过一回,一开始没注意,等散朝才听旁的大人悄悄议论,立在陛下身后那个小内侍是五乐郡主。 那可是萧王家的小女儿,太子殿下都承认的太子妃。 他暗骂一声何大真好命,就是亏在没文化,要不然早就发达了,“何事说说听听?” 何大将刚从丹霞口中听来的大致说了一遍,县令大人沉吟片刻,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吩咐道:“去录事那录个案薄,你再多带几个人去速速查清真相。” 丹霞松了口气,按规矩悄悄给县令塞了个荷包,县令假意推辞两下就收了,等他们走了打开一看里头放了十两银子,他笑眯了眼睛将荷包收好礼物处理公务了。 何大带着人跟着谢二和丹霞一起去了谢二家,他虽没读过书但脑子却转的快,否则也不会搭上陈琬琰在府衙混的风生水起。 他很快便与谢二混熟了,知道陈琬琰帮过他,还跟他有生意的往来,更是打算好生替他将此事办好。 一群人进了谢二家所在的巷子,他先让手下的人去寻谢二媳妇孩子父亲的下落,又让人去寻了个有经验的稳婆,安排好了一切,才独自跟谢二一起进了门。 谢二媳妇孙氏正坐在屋檐下给孩子喂奶,看到穿着衙役服的何大先是吓了一跳,又看到丹霞立时便警惕起来。 丹霞模样出挑,跟在陈琬琰身边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处事做派又大方得体,谢二媳妇难免会生出些危机来。 孙氏刚生了孩子不久,身材臃肿,疏于保养的皮肤蜡黄无光,一身深褐色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挽着,看到鲜丽纱罗衣裙,头戴精致珠钗,肤白貌美身材窈窕的丹霞,便觉得自惭形秽。 “你这小蹄子怎么又来了!你一个未成婚的姑娘家总是来我们家里,缠着我男人,也太不要脸了!” 丹霞蹙了下眉,道:“我来看看谢大娘和谢安。” 谢二看到孙氏就有些气闷,她从前并不似如今这般尖酸刻薄,相反还很敦厚老实,当时家里确实是过不下去了,她跑了他也没怨过,反而觉得对不起她。 所以她说要五百两银子他便给了,当作给她那么多年为家里付出的补偿,可是她实在不该去私塾打搅孩子。 “你说话客气点,丹霞姑娘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谢二沉着脸说道。 何大手握着腰间的佩刀,冷冷扫了孙氏一眼,问道:“你就是孙氏?” 孙氏见到官差明显有些怵,缩了缩脖子,道:“正是,不知官爷找民妇何事?” “有人报官你与人私通,敲诈勒索,跟我去县衙走一趟。”何大本就生的健壮,唬着脸也十分的骇人。 第451章 处理孙氏 孙氏抱着孩子的手抖擞个不停,对着谢二骂道:“好你个王八蛋,老娘辛苦为你生养儿子,跟着你吃了多少苦,如今你发财了,就找了漂亮的小蹄子,为了逼我下堂竟然想出这么狠的点子,你这是要我去死呀!” 谢二脑门上的筋暴起,明知她说的都是假话,但就是说不过她,他家也就父亲沾赌那一二年耗光了家底,娶她的时候家里条件不说有多富裕,但吃饱穿暖还是不愁的。 “安静!”何大厉声喝道,“若是诬告,自有青天大老爷惩治恶人还你公道,若是属实,与人私通乃是不守妇道,自会与你休书一封,敲诈勒索乃是重罪,吃个几十年牢饭也不是没有的。” 孙氏一听要被关几十年立马就闭了嘴,讪笑道:“谢二是我男人,我怕他被狐狸精骗财,才想着帮他保管家财的,可不是敲诈。” 何大岂会被她蒙骗,知道妇人们都好胡搅蛮缠,也不与她多辩,动了动眼珠子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怀中孩子是与何人所生?” “这……这是民妇回家的路上捡的,这孩子被人扔在路边,民妇看他可怜便收养了。” 丹霞觉得自己的身份站在这里不太合适,便道:“我先去看看谢大娘。” 谢大娘被这孙氏气的一病不起,这一个月都不能下床了,谢安也被孙氏闹的好些日子没去学堂了。 丹霞进了谢大娘的屋子,谢安正坐在谢大娘的床边替她顺气,看到丹霞来了,如沉水的眸子亮了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丹霞姑娘,她说话不中听,你莫要往心里去。”谢大娘脸色发青,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话,又咳了起来。 谢安给谢大娘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她这才咳的缓了些。 “谢大娘要保重自己身体,谢大哥的事郡主已经知道了,很快就没事了。”丹霞见屋中门窗紧闭,屋中药味儿重又闷气,便走到窗边随手开了窗。 这窗子一开,外面的声音便清晰的传了进来。 刚好何大带来衙役领了个稳婆进来,何大问那稳婆道:“她说这孩子是捡来的,你可能分辨出妇人近期是否生养过孩子?” 稳婆一听就笑了,看着孙氏衣服上渗出的奶渍,道:“女人不生孩子哪里来的奶水,生了孩子一年左右奶水就干了,妇人还能亲自喂养,想是生产不足一年。” 原来是孙氏正在喂奶被打断,被孩子嗦湿的胸还立着,贴上了薄薄的衣衫,便濡湿了一块。 那稳婆也是个眼尖的,又看了眼孙氏怀中的孩子,襁褓里的婴儿嘴边的奶液还在,她显摆道:“这孩子嘴上还挂着奶,应当是是刚喂过。” 孙氏心虚的低头去看,她看到何大太过紧张,掩了衣裳却忘了替孩子擦净嘴。 何大对孙氏道:“你还有何话要狡辩都随我一道去府尹大人面前分说分说。” 何大说完就要拿人,孙氏往地上一坐,耍赖不肯离去,她实在是想不到谢二如今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说动府衙的官老爷替他做主。 这等事就算报官也要拖上个数月,一般人都宁愿自个儿解决也不愿拖那样久,是以她才敢来大闹。 “谢二你好毒的心肠,竟然要把我送到牢里关起来,你就不为安子想想吗?若他有个坐大狱的母亲,日后还怎么做人!学堂里的同窗只会更看不起他!” 谢二听她如此说,心更是硬了起来,他本也没打算送她进大狱,不过是要过明路与她断绝关系,好绝了她源源不断的贪念。 谢安在屋里听着攥紧了拳头,丹霞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抚道:“不会送她进大狱的。” 谢安到底是个孩子,孙氏虽然给他带来了伤害,但到底也是养育他多年的母亲,母子亲情仍在,有些话丹霞也不好说。 孙氏已经有了男人,二人合起伙来骗谢二的钱,她起先回来时并未带孩子,谢二也是想和她继续过的。 自孙氏走后,谢二在外奔波家中的银钱就都交给了谢大娘,也是谢大娘发现藏着的钱总是莫名对不上才对孙氏起了疑心。 孙氏自回来便接了采买的物事,是以日日出门谢大娘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直到她起了疑心,才发现她每隔几日便会在外面停留时间长一些,她心中疑窦横生,偷偷的跟着她才发现,她竟然在外面养了个儿子! 当下便冲了进去,那孙氏只哭着求饶,说是当初逃跑在外遇上了歹人,怕谢二心里膈应不要她,这才给孩子寻了个奶娘,安置在他们夫妻家里看顾。 谢大娘又询问了与她在一起的那对男女,确认了她说的话,便做主将孩子带了回家。 谢二听说孙氏在外遭了罪,才有了孩子,心中到底还对她有些感情,便也打算认下这个孩子,二人自此以后好生活日子。 谢大娘却越想越不对,又着人打听了那对男女,谁知竟然发现那二人根本不是夫妻,她把孩子带回来那女人就走了,那院子只余一个男人住着。 便又跟踪了孙氏几回,她也是警惕的,跟了她大半个月才逮住孙氏私会那男人,与谢二一起将人捉奸在床。 到底是谢安的母亲,谢二不愿做的太绝,这才有了五百两银子打发她走,她又折返回来要三千两的事。 谢安松开紧握的手,抬头看着丹霞,问道:“霞姨,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还会对我好吗?” 丹霞愣了愣,轻点了下头,说道:“会。” 谢安冲她笑了笑,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大人的争吵,邻居的议论他都听在耳中,他学业虽然不精,但通过这些日子的学习,已经建立起了是非观。 他母亲对他父亲甚至他都没有了感情,宁愿毁了他们二人,也要抢走家财给其他男人和小弟弟。 “安子,安子,你爹要将你娘送去蹲大狱,你快来救救娘!”孙氏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传来,谢安抬头看了看丹霞,伸手将窗子掩上隔绝了孙氏的哭喊。 他不想一辈子这样被母亲驱使,他想出人头地,他不想被母亲毁掉! 谢安回到谢大娘床前,拿起那本如意坊发放的《论语》,掀开封面,露出扉页,将最上方的一排字大声念了出来,“有志者事竟成。” 这是来自皇太子的鼓励! 他想出人头地,不想庸碌一生。 谢二怜悯的看着哭闹不休的孙氏,听着屋里头传来的读书声,松了一口气,他退了一步说道:“你若真为安子好,便别再闹了,我们和离,日后你若有难,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诿。” 孙氏看到谢安亲手合上的门窗心如死灰,听闻是和离不是休弃,心中一动,合离谢二还要给她三年的生活所需的费用,狐疑的问道:“你会给我三千两?” 何大冷哼道:“三千两?你倒是敢想,就是把这家拆了也没有三千两,我看你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话落就有人来报孙氏怀中孩子的生父已经找到,人就在门外等着。 孙氏赶忙抱着孩子跑了出去,就见她男人被两个官差押着,登时便冲上去喊道:“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 衙役懒得看她,只道:“官府抓人何时需要向你这个妇人交代了?” 孙氏吃了个瘪,问那男人,“怎么回事?” 第452章 千金散尽还复来 那男人一脸的萎靡颓废,后悔自己的贪心,早知有今日,还不如拿了五百两就回去好好的过日子。 如今被官府安了个淫乱人妻,敲诈勒索的罪名,他也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大狱了。 他看了眼孙氏怀中的孩子,愧疚道:“都是我太贪心,害了你们母子,你去求他放你一条生路,好好将我们的孩子养大。” 若不是他看谢二钱掏的痛快,以为他好欺负,也不会贪太大害了他们一家。他原本就是个猎户,好不容易捡了个媳妇,生了个儿子,五百两迷了他的眼。 谢二知晓何大是不愿让孩子看到那个男人,才将人扣在门外没带进来对峙,对他的细心道了个谢。 何大挠了挠头,他们衙役的名声不好,人家都将他们当地痞无赖,谢二这一谢他倒弄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是得了张若华的教导才懂得收敛行事的,从前他也是个凶神恶煞,胡作非为的主。 “既然人已经捉到,谢二哥跟我一起去趟官府将事处理了。” 谢二比何大年长几岁,又有心与他交好,自来熟的认了哥,他早已看出那丹霞姑娘与谢二关系非常。若是他们二人日后成亲,谢二在陈琬琰跟前就更得脸了。 谢二他们一走,家里就静了下来,谢安将手中的书放下用袖子擦了擦眼中的泪,从今往后他就只有爹没有娘了。 丹霞摸了摸他的头便去收拾院子了,将空间留给了祖孙二人。 “丹霞姐姐!”丹云带了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还有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从外面进来,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问道,“都处理好了?” 丹霞点点头,道:“先请大夫喝盏茶。” 丹云嫁了人也沉稳了许多,知道里头肯定是一片乱,不方便进去,说道:“刚好我也渴了,姐姐快端了茶来给我们解解渴。” 丹霞笑着去了灶房,丹云带来的小丫头也跟了进来,道:“让奴婢来。” 丹霞将茶放在灶台,问道:“夫人让你日后来这里伺候?” 小丫鬟点了点头,道:“夫人说让奴婢来照料谢大娘一段日子,等她病愈了再回府。” 丹霞轻笑一声,丹云成了亲之后倒是细心的很,连这个都想到了。谢家没有丫鬟,谢二又忙的很,谢大娘这一病都是谢安在跟前伺候,她和丹云时常来帮忙但到底不顶用。 孙氏不走,丹云也舍不得她的小丫鬟来受罪。一个丹霞就被孙氏编排的不像样了,她若将人送来,那孙氏指不定还要怎样骂呢。 谢大娘与谢安说了会儿话,就让他出去了。 丹霞这才将大夫请了进去。 大夫仔细给谢大娘把了脉,开了药方,嘱咐她少动肝火,房屋多通风便走了。 谢大娘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她这就是心病,躺在床上不过是想逼谢二狠狠心罢了。孙氏被带走,她心里松了口气,这病也好了三分,就是还有些担心谢安,也不知他将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没有。 “丹霞姑娘,安子性子执拗,但很听你的话,你若得空便劝着他早些回学堂。”谢安开蒙晚,学习本就吃力,如今耽搁了许久,只怕更跟不上学堂的进度了。 谢大娘刻意强调了谢安听丹霞的话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孙氏虽在家中住了些日子,谢二却未与她同屋而居。 但丹霞的身份虽是奴婢,确实贵人跟前得脸的丫鬟,纵使她儿子有意,也不敢表露心迹。 更何况人家还是未嫁之身,前途大好,自家这情况配她确实有些高攀了。又有丹云姑娘的例子在,谢二更是不敢多想。 只能由她这个做娘的厚着脸皮来试着替儿子打头阵了。 “我今日来就是想劝安子回学堂,只等孙氏回来再与他见上一面,就带他走了。” 谢大娘一愣,问道:“怎得孙氏还会回来?” “谢大哥宽厚,孙氏到底是安子的母亲,今日只是吓吓她,等府尹大人判了他们合离,孙氏就会被送出京都。” 谢大娘看向门口挂着的布帘,谢安紧张的靠在墙边,轻轻颤动的布帘如同他的身体一样。 丹霞微微侧头,说道:“安子的心结得由他母亲解。” 心结是由他母亲而生,也只有她能解,旁人都不行。 况且本朝重孝,日后若是谢安有了出息,孙氏又回来纠缠,总归是对他前途不好,让谢二去官府与她断干净才好。 孙氏和那个男人被带到县衙,瞬时就上了公堂,本就是证据确凿的事情,民对官本就有敬畏之心,那男人也不是个蛮横的无赖,见到府尹就倒豆子般的全交代了。 倒是有情有义的将孙氏摘了出去。 县令原本以为谢二将人送入公堂一是为了休妻,二是为了将他们二人送进大牢给个教训,没成想他竟只求个合离。 “草民愿同孙氏和离,成全他们二人。” 不止县令,连那个男人也愣住了,这意思是不追究他了? 谢二本就没打算处置了孙氏,她到底是谢安的生母,谢安日后不管前途如何,他都不想让他有个被休弃还有案底的母亲。 而且那男人也算维护孙氏,他也希望他们经过这一次教训能去过自己的日子。五乐郡主说的对,得饶人处且饶人,谢安的心结还需要孙氏去开解,日后他们还能不能再出现在谢安面前,都看谢安的意愿。 孙氏与谢二当堂签了和离书,承诺给她千两银子,请她回去开导谢安。又请书吏帮忙写了契约,请县令大人作证,孙氏承诺日后不得再做出对谢安有损的事,孙氏因为谢安得了千两银子羞臊了脸,当下便应了。 县令结了案便走了,谢二一身轻松的出了县衙,外面明晃晃的日头眩目。 出侯府前五乐郡主问他,你可知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什么意思? 他没读过书自然是不懂,五乐郡主笑道:“这话的意思是即使千金耗尽,还会重新再来。可心伤不解,就会给孩子造成一生的阴影。” 这些日子谢安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所以他愿意舍了所有家财,换谢安的茁壮成长与光明未来。 孙氏回到谢家,与谢安关在房中也不知说了什么,出来时母子二人眼眶都红红的,一直笼罩在谢安身上的阴郁之气淡了许多。 何大与谢二亲自送了孙氏一家三口出城,陈琬琰的人一路将他们送回了他们的家,又打点了当地乡绅时刻注意他们的动向,才回了侯府复命。 陈琬琰听说事情解决了挑了挑眉,道:“咱们院子怕是又要办喜事了。” 有人愁云惨淡,就有人逢了喜事精神爽。 谢二托何大送了丰厚的谢礼给县令大人,还有帮忙写文书的书吏,又提了自家酿的酒水去了何大家道谢,二人也成了朋友,往后的互相帮扶自是不必多说。 丹霞要用侯府的马车送谢安去学堂却被他拒绝了,他本就不是侯府的亲戚,那些荣耀也不属于他,他想要获得尊重也该自己去争取!先前是他虚荣心作祟,日后他会正视自己。 他刚到学堂,就有好几个与他要好的同窗跑来迎他,嘴里还碎碎念道:“谢安你可回来了,你祖母病好了么?” 谢安疑惑的仰头看向丹霞,丹霞温柔的笑了笑,“去,他们是你真正的小伙伴。” 谢安进学堂走的是宣平侯府的路子,陈琬琰又做出送书的举动,学堂的大儒自会想法子约束好孩子们的行为。 但这些她都不会告诉谢二,他还是个小孩子,小姐说了,小孩子就应该生活的阳光一点。 几个学子一路喊一路跑,等站到谢安面前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仍是热情的围着他,不停的与他问话。 “谢安,你再不来我们就要央着夫子去你家中寻你了。” “你是不是偷偷哭鼻子了?” “我笔记都给你整理好了,你快别哭了,不就回回都考最末么。” 谢安难为情的小声辩解道:“我认真学了的。” 丹霞揉了揉他的脑袋,临出侯府时,陈琬琰把她叫在一旁交代了一句话,让她在合适的时间说给谢安听,她想此时此刻正合适。 她柔声说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勤勉尽力而为之。” 谢安慎重的点点头,他虽学业不精,但他一定会努力的! 送完了谢安,她坐在回侯府的马车,想着陈琬琰说给谢二的那句千金散尽还复来,她能预料到谢安会因这两句话而受益终生。 第453章 探花郎 殿试要考一天,宣平侯府的男人都是心大的,完全没有一点紧张之意。宣平侯自己是个纨绔公子,并未经历过科考,虽然没有否决李珩的决定,但也没抱太大的希望,李珩能会试能进前十已是出了他的预料。 他自是知晓陈琬琰从中周旋,他不确定考官是否会将李珩的试卷评进前十,呈到御前,更揣摩不透景睿帝对陈家的心思。 若是点了好名次,自然是向百官透露要提拔李家的意思,那就是表明他充分信任陈青岩,李珩未来仕途平坦。如若不然,他们侯府未来的日子也将不好过了。 其他几位皇子也是如此想的,毕竟季从之闹的太过了,他们也想借此试探帝王的心思。 日暮贡生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官收存,分别交给八名读卷官,每人一桌,轮流传阅评分。 李珩交完答卷,随众考生出了集英殿,便遇见了赵瑾瑜,黄昏时分二人遥遥相望,李珩对他拱手行礼,赵瑾瑜面色淡然。 李泽不敢直视赵瑾瑜,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他的兄长娶了人家指腹为婚十多年的太子妃,而坊间太子与他家大嫂金童玉女的传言,也从年前传到了现在。 他有时去茶楼,仍能听到说书先生乐此不疲的讲着他们二人的故事。 他低声对李珩说道:“我们先出宫。” 李珩收回目光,赵瑾瑜却径直向他们二人走来,用那清冷如珠玉落玉盘的声音问道:“考得如何?” “尚可。”李珩也不知为何竟对赵瑾瑜生出了敌意,连君臣礼仪也忘了。 先是交付东宫,又亲口宣告陈琬琰是他的人,她受了伤,向来温和隐忍的人,不顾身份也要替她讨回公道,他若还看不出他对陈琬琰的感情,就是眼盲心瞎。 上元节那日,他分明就知道他等在门外,对她维护的同时也是对他的挑衅! 所以他在郡主府那日才不顾一切的想同她做一对真夫妻,明知景睿帝不许他服丧期碰她,他仍是生出了与她合二为一的心思。 赵瑾瑜清肃着脸,目光淡淡的投向李泽,“你呢?” 李泽被他这一扫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仿佛看到了执掌天下的帝王,他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了个激灵。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其他的皇子,他最近常去青苹果乐园帮忙,与二皇子也能说上几句话,但那么多皇子里让他有这样想法的人,太子还是头一个。 他不禁偷偷的打量着赵瑾瑜,他不过是一身素色常服,衣裳上并未有太多绣纹,只领口绣了万字纹,与他大嫂平日的穿着差不多。 “回殿下的话,尽了全力。”李泽态度端正,恭敬答道。 赵瑾瑜颔首,道:“尽人事听天命,能进殿试已是出众,日后入了官场也当尽力而为,兄弟齐心共进。” 李泽怔愣一瞬,这是在提点他? 让他不要因为成绩落后李珩太多而心生嫉妒,受人挑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进了殿试足以证明他的才学。 他虽然对会试成绩有些疑惑,也有人明里暗里的跟他说是因为李珩,他才被读卷官排了末尾,只奈何他人微言轻寻不到真相。 赵瑾瑜对身后的福满动了动手指,福满便双手呈上了叠的整整齐齐的宣纸。 福满对李泽道:“这是殿下命人誊抄会试榜后九名的答卷。” 李泽疑惑的双手接过,赵瑾瑜目的达到,也不预多说,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让李泽看清楚,排在他后头的那些人文章并不差。若没有李珩,他必会名落孙山。 如今榜上有名,很该好好珍惜,不要受旁人的撺掇与李珩离了心。 也省的她日日为他们兄弟二人操心,吃睡不香。 那些人如她的愿给了李珩该得的名次,又抬出个李泽给她添堵,真是能折腾。 李珩心思微动,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瑾瑜还记得他那夜对陈琬琰的求欢,虽然他指使胖团儿破坏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一想到他日日抱着她睡,以及她那可恶至极的睡姿,他就压不住心里的嫉妒。 赵瑾瑜先一步行到空旷无人之地,等着李珩先开口。 “殿下可否告知,在下的会试成绩可有不妥?” 赵瑾瑜背对着他,说道:“并无不妥,不妥的是那位李公子。” 他才不会说他的成绩是陈琬琰花了大力气替他争取来的,不过也是他自己有真才实学,若没有人从中作梗还会再前进个二三名。 李珩心思活泛,只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九份文章恐怕都比李泽写的漂亮。 “多谢殿下解惑。” “你该谢的不是孤。”赵瑾瑜语气清冷淡漠,他该谢的是陈琬琰,若不是为了她,他才懒得管他们兄弟二人如何。 赵瑾瑜也不管他如何作想,他该说不该说的都说完了,他前几日逾矩,主动亲了他名义上的妻,这也算是对他的补偿。 李珩望着他的背影,一时有些弄不懂这位殿下的心思,他不像是多事的人,不知他今日的反常是为何。 他还有何人要谢? 李泽等赵瑾瑜走远才行至李珩身边,也不知他们二人究竟说了什么,只瞧见李珩神色复杂的盯着太子的背影出神。 李珩收回目光,“走。” 陈琬琰见他们回来,围着李珩转了一圈,李珩只感觉周身都沾染了她身上的香气,忍不住伸手拉住她,将她按停在原地。 “可别再转了。” 陈琬琰今日心情好,对王嫣然都和颜悦色了几分,破天荒的将她放出来溜了溜。 王嫣然自从收到那个青色荷包就老实的很,连翠怜也懒得搭理了,成日里窝在自己房中做绣活。 要说这驾驭女人,还是三皇子有一套。 “小侯爷今日想吃什么?” 李珩无奈的拍拍她的脑袋,“你不问我考的如何?” 他回来这一路,遇上的人哪个都要问上一句考的如何,偏生她只问自己想吃什么。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考的好不好,考官说了算,问你等于没问,还不如问点儿你能做的主的事儿。” 她前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问她成绩,那可是一把诛杀好心情的利刃,大概这就是学渣的通病。 李泽倒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不自觉的摸了摸袖中的纸张,他在马车上匆匆看了一篇,心中已有了答案。 他的成绩如何与他兄长何干? 完全是取决于他自己才学与考官,既然考官没有将他刷掉,他也会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大嫂曾经说过,兄弟同心才能走的更远。 “成绩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考上就行啦。”可能这就是学渣与学霸的区别。 学霸追求极致,学渣的愿望就简单的多了。 这话倒是十分符合宣平侯的心意,人不能活的过于紧绷,否则容易魔障弦断。 过了七日殿试审卷完毕,一百九十七名贡士宫门未开便已由礼部组织集合于皇城,宫门一开便按会试名次排队入了皇宫,由禁卫军引领带进了集英殿。 礼部尚书亲自呈上前十名的考卷,由礼部侍郎一一宣读,最后景睿帝亲点了冯知远为状元郎,方羽霄为榜眼,李珩为探花。 其余人皆按名次定了榜,李泽的成绩果然如陈琬琰所料,吊了车尾,倒数第三。 礼部的报喜官吹吹打打的来了宣平侯府报信,陈琬琰有喜无惊,悬着的一颗心却是落回了肚子里,这是景睿帝给她吃的一颗定心丸。 代表着他暂时没打算动陈家,她的头在脖子上又结实了几分。 可那个榜眼方羽霄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方羽霄出自岭南方家,与四皇子的方侧妃是同宗。 景睿帝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安抚四皇子的党羽? 第454章 王嫣然的价值 老太太和宣平侯夫人倒是真的高兴,不为别的,就为孩子争气!科考名次虽然有些水分,但也得本人有真才实学。 公侯人家的嫡长公子极少走科举入仕的,一是怕证明自己失败丢人,二是他们本就有更好的出路,没必要一级一级的苦考科举。 老太太让人给了报喜官赏钱,又将府里的下人都赏了一个月的月银,难得孩子气一回,非要出府去御街看三甲打马游街。 宣平侯与陈琬琰差不多,吊了好些日子的心终于回归原位,换了一身喜气洋洋的衣裳跟着上街去凑热闹了,他虽不才,儿子倒是给他争了口气。 趁着道贺的人还没来,他手一挥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让来道贺的人都扑了个空。这些日子他倒是看清了许多人的伪善面目,都以为陈家要完,李家要遭殃,酒都不与他喝了。 害的他战战兢兢了好些日子。 陈琬琰还是第一回看状元游街,她在东宫见过冯状元一回,知道他是冯太师家的四公子。她站在高楼往下望,等游街的队伍走近,抓了一把白色栀子花瓣朝街上撒去,撒完笑嘻嘻的冲李珩摆摆手。 众人都是头一回见状元游街从天而降鲜花的,满目的红配上洁白的栀子花格外的好看,李珩凤眸中俱是温柔的笑意。 探花郎是要去皇家的杏花园游园采花的,今年科考成绩出的迟,杏花都开过去了。 他与榜眼游杏园同采鲜花,在琼林苑迎了状元郎,她倒也别出心裁的为他撒了一把花。 有一朵栀子花瓣落在李珩握着缰绳的手上,李珩捻起悄然收入了袖中。 等游街的队伍走远,陈琬琰才不动声色的走到王嫣然身边,意有所指的说道:“小侯爷也很好,比那些虚无缥缈的臆想不知道强了多少。” 王家已倒,她已然是个弃子,她既然知道了血封咽的秘密,就不可能有命回到三皇子身边,李珩是王林给她安排的后路。 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待在李家,就性命无忧,若还做不切实际的梦,只会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王嫣然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她被关了太久,久到天都变了。 她没想到她再次出来,王家已不复存在,她原本以为父亲并不会死的,这都是她做的孽。 “你杀了我父亲,十八年前的事就再难查了。” 陈琬琰轻笑着摇头,“是你杀了你的父亲,他是为了保你认的罪,你该感谢我,是我让他多活了几个月。” 王林可能不是个好官,但他确实是个好父亲。 他拖延了这么久,为了王嫣然仍是妥协了。 他用王家上下的命隔开王嫣然和赵锦锡,她不知道王嫣然会不会因此幡然醒悟,她不是圣母,王嫣然曾数次害她,她不报复却也不会原谅她。 不再同她计较,是因为王林上交的话本给了她想要的答案,这是她回敬他的。 王嫣然手放在袖中摩挲那个半旧的青色荷包,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去的游街队伍出神,今日陈琬琰带她出来,便是在告诉她若她老实不再作妖,便不会再拘着她。 “贱妾听从夫人劝戒。”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她,无论她此番做派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说明她想明白了其中关键,若她还执意作死,那便是她的命。 无论是她打算以挽回李珩的心做突破口,密谋大事。还是看到了李珩的好屈服于命运,为将来做打算,她都会由着她,只要她像周姨娘那样明面上不给她添堵就行。 王嫣然还有她的价值。 只要王嫣然开始讨好李珩,日子久了,三皇子就会疑心她将血封咽的秘密说出,三皇子若不杀她,就会想办法稳住她,那她也可以做牵制三皇子不动李家的棋子。 棋子运用的好,对准自己的尖刀也可以变成保护自己的护盾。 许是都接到了景睿帝发出的信号,宣平侯府这些日子门庭若市,日日都有官员携着自家女眷上门拜访道喜。 在宣平侯府看到赵锦锡与他的皇子妃,她一点也不意外,他的皇子妃乃是王嫣然的异母妹妹,应当是来给王嫣然传话的。 陈琬琰很人性化的给她们姐妹二人创造了见面的机会,堵不如疏嘛,要纠人错处,首先得给人创造犯错的机会。 王嫣然看到这个异母妹妹心情十分的复杂,虽然她打扮的极好,但也掩不住憔悴,想必是为父亲还有她母亲与几个弟弟的死伤神。 像是一场梦,醒来家人便只余她们两个了。 “长姐,你过的可还好?”王嫣蕊问道。 “还好。” 王嫣蕊颔首,她同王嫣然的关系并不算亲厚,对于她们母亲之间的过往也都有了解,她此番前来不过是替赵锦锡给她送东西。 她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王嫣然,“殿下说长姐入侯府时嫁妆不多,怕您在府中受委屈,叫我来给你送些银钱来。” 王嫣然望着那叠银票微微发怔,准备银票的人很细心,面额有大有小,想来是知晓她出门不便,特意换的。 她明白赵锦锡送荷包的意思,是让她向陈琬琰妥协,只有她老实了,陈琬琰才会将她放出来,她才有机会见到他。 不然她今日也见不到王嫣蕊。 “殿下可还有别的话交代?” 王嫣蕊低声道:“殿下叫您不要与那位对着干了,她如今春风得意,就是殿下也哄着她的。” “殿下说了,只要你不去惹她,她答应了殿下不会再寻你麻烦。”王嫣蕊补充道。 王嫣然心思微动三殿下果然还是念着她的,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王嫣蕊早已知晓王嫣然与三皇子之间有些不寻常的关系,她已经看淡了,父亲不在,她的荣耀也就到头了。不是没恨过王嫣然,但此时因为她,自己的存在也有价值,不至于连正妻的位置也丢掉。 三皇子他日若走向高处,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共赏山河的人,不会是一个没有母族支撑的女子。 虽然她很想告诉王嫣然,她已经从皇子府偏僻的角落搬回了正院,纵然很想欣赏她惊愕愤怒的样子,但她理智尚存,不会在此刻做出惹恼三皇子的举动。 两姐妹相顾无言,心中各有所想,她们一个妾,一个位置岌岌可危的皇子妻,日后谁的造化好还没个定论呢。 王嫣蕊看到她就想起自己曾因她受过的屈辱,虽然看淡了,但到底是不能完全释怀,不想再干坐着浪费时间,便问道:“长姐可有东西要转交给殿下?” 王嫣然沉默的取了个新绣的青色荷包给她,道:“请妹妹转交给殿下。” 王嫣蕊接过荷包,摸出里头放了书信,赶紧将之收入袖中,两姐妹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王嫣蕊便打算告辞离开了。 临走,王嫣蕊终究是忍不住说道:“这侯府没什么不好的,长姐与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如今他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虽有了正室,但那女子与好些男人都不清不楚的,姐姐也不见得没造化。” 到底是一脉相承的亲姐妹,如今父亲的血脉只剩她二人,她到底是不忍心看她继续作死。 等她走后王嫣然的唇边才露出一抹讥讽,有些事既然已经开始,又怎能回头,停不下来了。 她的野心早已经被激发,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而王嫣蕊搬回三皇子府的主院,不就是三皇子给自己答案吗? 他不会抛弃她。 陈琬琰那蠢货以为那个半旧青色绣竹纹的荷包是出自她的手,那只不过是三殿下在借荷包告诉她,王嫣蕊搬回了主院,他没有把她当弃子。 即使没了王家,那个位置依旧留给她。 那个荷包啊,是主院那个傻女人做的。 她送给三殿下的荷包绣,从来都不是笔挺的竹叶,而是坚韧的兰草。 陈琬琰目光幽幽的望着回来的三皇子妃,轻扫了一眼她腰封上的翠绿色的柳叶绣纹,柳叶与竹叶极像,只是柳叶柔软,竹叶却硬。 柳,不留。 那退还的青色的柳叶荷包,分明就是不留之意。 王嫣蕊与陈琬琰也没甚交流,二人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只因她活着,便取了她全家的性命,砍了她最大的靠山,改变了她的命运。 只是三皇子甚是看重她,她也只得收敛眼中的恨意。 但陈琬琰却不打算放过她,“三皇子妃恨我?” 王嫣蕊垂眸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声音细柔,道:“是家父做了糊涂事,只是族人无辜……” 第455章 气大伤身,保持微笑 陈琬琰取下头上的金簪,拨了拨玉盘中的玛瑙珠,将一盘大小不一的珠子搅的叮当乱响,讥诮道:“你看,这金簪入了盘,没有一颗珠子是不动的。” 下毒也许是一个人做的,但又有多少人做了帮凶,谁又是真正的无辜呢。他们仗着王林的势又得到了多少好处,大理寺和刑部查的清清楚楚,没有诛王家全族已是法外开恩了。 “听闻三皇子妃的堂妹出嫁时轰动京都,只因她打头的嫁妆箱子已经抬进了夫家,压尾的箱子还未从王家抬出。” 王家的富让人咋舌,那日在朝堂上刘峘仅仅报了王林这一支查抄出的家产,其余的王氏族人比他更甚。 覆巢之下无完卵,领头的倒了,一个也跑不了。 王嫣蕊道:“可他们并没有害你。” “那他们就可以害其他人吗?” 陈琬琰将一杯清水倒入盘中,水从中央往四周晕开,珠子沾了水更显的晶莹透亮,“天道好轮回,这盘中的珠子又哪颗能躲的过呢。” 这几十年王家卖了多少官,间接坑害了多少百姓,已然计算不出。又断多少寒门学子的求学路,只要深入的查下去,连带着三皇子都讨不到好。 三皇子想快速结案,怕的不是血封咽,而是二皇子与景睿帝查清他的底,将从王家买官的那些人都铲除掉。 那些人虽都官职不高,甚至在她们看来只是最末等的小官,却在当地都有一定的影响力。 他们既能给他输送钱财,又能替他稳住地方政权,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王嫣蕊被她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气的脸色发青的看着她,只低声道:“你是胜利者,你怎样说都可以。” 王林原本打算爽快认罪将案情搅的扑朔迷离,借此拖延时间,等郭家和宣平侯捞他出去,郭家也确实引着他们在原地打转,宣平侯也交了谅解书。 因为所有证据都指向王家,却没有确凿的人证物证指向王林,景睿帝并没有罢了他的官,王林原本是能走出大理寺的。 可是陈琬琰拦下了那份谅解书,血封咽案子一直没有进展,陈琬琰不甘心被他们当傻子耍了那么久,王林已经进了大理寺,她就不可能让王林那么轻易全身而退。 既然他们想方设法的阻拦他们查血封咽的案子,她就出点子让赵锦锋调查王林有没有做过徇私枉法的事,非要将他困死在大理寺。 赵锦锋也是个能人,一边让人追查血封咽的案子迷惑那些盯着他们的人,一边秘密调查起了王家。 王林为官很谨慎,手脚确实是干净的,卖官敛财那些事都是他的族人替他做的,这一查可捅了马蜂窝。 等他查的差不多了,开始着手处理,三皇子的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他们卖的地方官相继出事,不可能是巧合,一查之下才知道陈琬琰在背后捣鬼。 这才有了郭家配合季从之在景睿帝眼前上眼药,她被禁足侯府,樊、项两家与季从之御前告状。 这些都为了困住她,让她不要在景睿帝跟前瞎出点子,坏了他们的事,因为那时静睿帝已经有打算清查官员是否贪没捐款,打了他们一个搓手不及。 没人知道陈琬琰会想出什么坑人的点子,只能先困住她。 她在禁足时编完了《曹伯府梦中迷魂记2》,解了禁足就准备按计划打造爆款与舆论,但她在侯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三皇子的监控之中。 这才有了季婉儿挑拨陈琬瑛,她在郡主府躺了一个多月,而三皇子与郭家买断了她的书,破了她的局。 他们各有所求,才坐在一起,达成了暂时的和解。 这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她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走向。 他们所有人都是局中人,都是被迫往前走的。 陈琬瑛和陈明真对她殴打的原因,三皇子应当是不知道的。 他计划不到,陈琬瑛会下那么狠的手。 如果他知道陈琬瑛差点将她打死的原因,就不需要季婉儿多此一举挑拨,空惹一身骚。 陈琬琰忽然问王嫣蕊,“你们府上可还太平?” 宣平侯府都藏了不少奸细,那么三皇子府呢?他府上幕僚署官都可信吗? 王嫣蕊被她问的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问殿下的妾室们吗?”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沉默了一下,就听王嫣蕊心如死灰的说道:“哪家后宅都少不了明争暗夺,毕竟男人只有一个。” 陈琬琰心底升起一抹同情,三皇子的女人不少,不知有多少女人数月都得不到一次滋润,阴阳不平衡不找茬发泄才怪。 “你虽然得了殿下的宠爱,但是否能长久谁知道呢。”王嫣蕊幽幽的说道。 陈琬琰:“……” “我与殿下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嫣蕊笑了笑,显然不信她的话,只轻轻的说道:“殿下已经好些日子没去后宅了,从他在春风楼见过郡主之后,就再没去过了。” 算起来已经有两个月了。 陈琬琰无语的抿了抿唇,赵锦锡外面女人那么多,不知要耗费多少体力,哪有那么多精力再去后院耕耘,这锅她不背。 “我……” “你和殿下在青苹果乐园的忘情拥吻的事我早已知晓了,你们关系如何我不会过问,也不会同旁人乱说。” 陈琬琰:“……” ??? 忘情拥吻? 她简直要被气炸了,压着火气问道:“谁造的谣?” 王嫣蕊讥讽的看着她,“我亲眼所见。” 那日季婉儿派人邀她去青苹果乐园,她就在屋里看着,他们二人的身躯紧紧贴在一起,陈琬琰不过是摸了一把那个青色的荷包,那荷包就离了他的腰。 陈琬琰默念了三遍气大伤身,保持微笑,被赵锦锡那个小奸巨猾王八蛋气病了划不来,她就说么,他那日简直骚的没眼看,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论心机,她在赵锦锡那个筛子面前顶多是个藕。 又丑心眼又不够。 他这么做,应当是想借着王嫣蕊的嘴,模棱两可的告诉王嫣然他们二人有一腿,挑起王嫣然的嫉妒,以防没机会和她诉衷肠的这段日子,王嫣然重新勾搭上一心一意和自己过日子的李珩,对他说些不该说的。 不过她猜想,赵锦锡和王嫣然应当很快就会想办法见上一面,他也会解释清楚他们二人的关系。 他要的是王嫣然听话,闭紧嘴巴。 而不是继续被关起来与外界隔绝联系,失去他的控制。 前三甲直接进翰林院,李珩她是不用愁了,就是李泽还要经历一次朝考,合格才能受封庶吉士入翰林院,若不合格就会分去各部或去地方赴任。 陈琬琰看着手中的名帖,揉了揉发疼的眉心,她算到了赵锦锡会见王嫣然,没想到他竟是用这么明目张胆的理由,而且会来的这么快。 礼部已经将进士名册送到翰林院掌院学士处,奏请景睿帝,朝考再试于集英殿,随着名帖送来的还有阅卷大臣的名录。 八个人,他占了两个,赵锦锋占了两个,四皇子占了一个。 “去把王姨娘叫来。” 王嫣然最近一直很老实,就等着赵锦锡安排妥当去见他了,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也只是讶异一瞬便低头顺目的跟彤霞进了阆苑。 陈琬琰打量了她一眼,将帖子递给她,道:“三皇子妃思念亲人,请我带你过府叙叙话,我今日有事走不开,你独自过去小住几日也可。” “这……郡主今日若是走不开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王嫣然假意推脱道。 “你们家里逢难,三皇子妃既然与你姐妹情深,本郡主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今后的路该如何走,相信你这些日子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是老实跟着李珩,还是继续做春秋大梦,出了宣平侯府,进了三皇子府也该有个定论了。 陈琬琰让彤霞亲自将人送去三皇子府,赵锦锡倒是很满意陈琬琰的识趣,可比那小心思多的项思纯聪明多了。 项思纯竟然想在沈皇后丧期偷偷的怀他的孩子,他也乐的配合着不碰她,可把她喝那助孕汤换成绝子药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项思纯以为自己做的神不止鬼不觉,月事推迟了半个月,本以为是有了身孕,没想到今日竟然来了红,肚子也疼的厉害,躺在床上冒了一身的冷汗,大热天的还盖了层薄被。 冬花在一边伺候她,见她面无血色,唇干苍白蜷缩在床上,吓大气也不敢出,只敢小声说道:“小姐,要不奴婢叫府里的医女过来瞧瞧。” 项思纯不确定自己是动了胎气还是来了癸水,自然不肯叫人府里的医女知晓,咬着牙道:“闭嘴!你且去熬碗药,守好院子便是。” 项思纯喝了一个月极寒的绝子药,入了六月赵锦锡才让医馆将她的绝子药换成了保胎药,这事儿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查无可查。 等冬花煎好了药,项思纯早疼的晕死过去了。 第456章 一个小秘密 项思纯硬扛了三天,腹中的疼痛才减轻了不少,但仍闷闷涨涨的难受,她也终于弄清楚了自己非小产而是来了癸水。 王嫣然这三天过的十分滋润,与赵锦锡同吃同睡,好不逍遥,次日一早便与赵锦锡前后出了皇子府,回宣平侯府的主动拜见了陈琬琰。 态度是从没有过的恭敬。 陈琬琰见她眉宇含春就知晓了她做的选择,嘴边噙了一抹似嘲似讽的笑。 “此番多谢郡主成全,贱妾日后一定听您的教导,绝不会再冲撞您。”王嫣然跪在地上恭敬的说道。 赵锦锡已经提点过她,陈琬琰是她的主母,若她还想同他见面,还需哄好了陈琬琰。也解释清楚了他们二人并无男女关系,哄着陈琬琰也是无奈之举,想让她在侯府过的自在一些,也方便与她相见。 “你起来,只要你不做危害侯府的事,我也不会为难你。” 彤霞送走了王嫣然,才从袖中掏了一封书信出来,“主子,这是奴婢去接王姨娘,三皇子妃的侍女悄悄塞给奴婢的。” 陈琬琰觉得王嫣蕊是个妙人,拆了信粗略看了一眼,里面的内容与她所料不差,是王嫣然在三皇子府的动向,又提了几句三皇子府的后院情况,顺便说了一嘴项思纯。 陈琬琰让彤霞把信烧了,她是知道项思纯最近一直在吃助胎和保胎药的,只是没怀上孩子倒是十分的可惜。她不觉得是项思纯运气不好,反而认为是赵锦锡使人换了她的药。 让彤霞联系了项思纯的小丫鬟冬花,问出了她抓药的医馆,冬花不知她问这个做甚,便说了。 如果她所料不差,郭家和三皇子确实在暗里经营着药材生意,她不知道京都的药铺有多少是他们的生意,但她已经能肯定暖桃的生母是死于他们手中。 而血封咽就是他们炼制的,他们手中有炼药的方子。 他们从自己的药材铺取药炼制,血封咽的出处根本就寻不得。 她随赵锦锋去过几回地下黑市,是从外城郭一处极乱的坊市井口进去的,需戴獠牙面具穿黑色斗篷裹住全身才可入内。 里面确实有白鸿与红麟出售,价钱极高,而且不是日日都有,里面的物品都是以拍卖形式出售,不问买家,不示卖主。 因为血封咽遇高热既燃的特殊性,太医署始终分辨不出其他的药材,只要耗尽了那瓶血封咽,便无法再追源了。 其实即便是分辨出了药材,如果他们从自己的铺子取药,也很难找到他们练药的证据。 她那本书点出了开设药铺与研制新药的目的,怕是差点把郭家吓尿。 只是那个富商姓什么,做的什么生意,仍是个查不出的谜。 丹霞从外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主子世子爷与泽公子已经用过早饭,在前院等着了。” 六月下旬的天是越来越热了,彤霞在一边给她打扇子,一边说道:“主子也不必会回回都跟着去。” 陈琬琰摇了摇头,“本就是我求到冯太师府上去的,自然是同他们一起去才好。” 朝考在即,陈琬琰厚着脸皮求上了赵瑾瑜,让他陪着一起去冯太师府上给李泽做考前辅导,赵瑾瑜当然乐于给她这个面子,便日日出宫听冯太师授课。 但他也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要她作陪。 冯太师培养出一个连中六元的状元郎,这些日子府上的门槛都快被人踏平了,能得他教导有多不易陈琬琰是知道的,但她天生是个学渣,一上课就犯困。 倒是李珩日日积极的很,天天陪着她去冯太师府上,回来还监督她练字,时不时的手把手教学。 入了太师府,赵瑾瑜早已经到了,正和冯四郎与刘士诚谈时政,陈琬琰悄悄的绕到他背后,冲着冯四郎和刘士诚可劲儿的眨眼睛,二人嘴角抽了抽,赵瑾瑜背对着她一脸的无奈,只当不知她来了。 待她蹑手蹑脚的行至他身后,赵瑾瑜才一脸笑意的转过身,看着她双手举在头两侧,五指张开,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陈琬琰挫败的问道。 她日日变着法儿的吓他,回回都是以失败告终,她刚才轻手轻脚,绝对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冯四郎见过傻的就没见过她这么傻的,看她一脸难以接受的模样就忍俊不禁。 刘士诚也憋不住笑了笑,他这些日子与陈琬琰接触心境也开阔了不少,她为人积极乐观,日日吓太子失败,也不肯放弃,这执着的乐观的精神倒是很值得他学习。 “是不是你们俩告的密啊……我好歹也是你们唯一的小师妹……”陈琬琰不满咕哝。 李珩和李泽站在回廊看了会儿,她让他们在后面看着,他俩就默默的数着她失败的次数,李珩已经习惯了赵瑾瑜对她的纵容。 她如此不过是为了拉近与冯家的关系,赵瑾瑜是几个人身份最高的,他的态度决定着冯家对他们兄弟的态度。 他与冯四郎同在翰林院共事,搞好关系与他也是好事,无论日后赵瑾瑜是否有大运,冯四郎的前途都不可限量。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脑袋,指了指地上的影子。 陈琬琰:“……” 她气的一跺脚,懊恼道:“大意了!” 几个人笑闹了几句,冯太师便来了,陈琬琰功成身退的坐到最边上打瞌睡,冯太师也不管她,这女子聪明的很,日日闹这么一出,很快就将几个人的距离拉近了,连他家眼高于顶的四郎君都收服了。 他家四郎连家中的姐妹都没这般和颜悦色过。 刘士诚也因着她开朗多了,近日的言谈都有了朝气,少了几分疾世愤俗。 他瞧着连太子身上的清冷遇上她都要融了。 陈琬琰那手字还真就练不出来了,无论她如何练习就是丑的没眼看,冯太师气的直跳脚,听她一口一个师父的喊着,直呼师门不幸。 一个陈琬琰拉低了他师门的整体水平。 “你……你那字!”冯太师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她。 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圣上亲自把人扔给他,他早把她赶出去了,没得污了他的名声! 陈琬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无辜的回视他,“我练了的。” 赵瑾瑜对她那手字是没抱过希望,她用硬笔书写的字倒是好看,至于毛笔么,写不好就算啦! 李珩也很无奈,他是没少教她,她也没少努力,就是写不出个漂亮字来。 她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从挎包里掏出一叠鬼画符,“师父你看,这是我昨日写的。” 冯太师差点没晕倒在地,口中嚷嚷着,浪费了这么好的纸,拂袖而去。 这场景日日都要上演一回,陈琬琰倒是越发的喜欢冯太师了,比她爱演就算了,还比她演的精彩。 冯四郎摇了摇头,批评道:“浪费纸张,浪费纸张!” 刘士诚抿着唇笑而不语,冯四郎说的很对。 陈琬琰讪笑着将那堆鬼画符收起,在一群学霸面前,她还是得要点脸面的。 冯太师离席前留了个时政问题给他们探讨,之乎者也的陈琬琰是插不上话,她也不知李泽最近是否受益良多,不过最近看他倒是谦逊了不少。 好似对赵瑾瑜也十分的尊崇?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生出的这莫名其妙的想法,俩人交流分明不多,赵瑾瑜也很少高谈阔论,大多的时候他都是在听,而冯太师也很少问他。 她是知道,冯太师会单独再给赵瑾瑜授课的。 赵瑾瑜坐在这里,不过是给她撑面子的。 否则她哪里能请的动冯太师呢。 “殿下殿下!”陈琬琰站在廊柱后头露了个脑袋,低声招呼赵瑾瑜。 赵瑾瑜无奈的起身走了过去,问道:“又怎么?” “我今天发现了一个秘密!” 第457章 更重要的问题 示意他附耳过来,陈琬琰将发现药铺的事简单的说了。 赵瑾瑜蹙了蹙眉,道:“这事儿非同小可,你莫要乱查。” 陈琬琰点点头,道:“我告诉你,也是让你心里有数就行,你也不要涉险。” 即便知道了三皇子一系可能涉及了药材生意,他们也不能现在去查。 她继续说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事日后再查也不迟,我还有一个担心,就是怕他们垄断药材市场。” 血封咽的事情过去将近二十年,如果他们一直在经营药材生意,很可能会垄断整个赵国的市场,药材与粮食一样都是必不可缺的东西,绝不能让人垄断。 否则一但出现大规模的病害,他们就会坐地起价敛财。军中除了粮草需求最大的就是药材,若是时机成熟他们可能会以断供为要挟谋权。 粮食有皇家的管控,但药材显然还没有这个地位。 赵瑾瑜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若是贸然插手药材生意,怕是会打草惊蛇,此举绝非良策。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她。 “三皇兄可是亲你了?”这话在他心里憋了许久,送永嘉王世子那日,他便想问了,只是那日他被心火冲昏了头,将此事忘去了九霄云外,今儿个得问清楚。 “没亲到……”陈琬琰别扭了一下,被赵瑾瑜奇怪的关注点羞的脸红。 除了被老夫人点催情香那次李珩吻过她一回,她的唇只他一人亲到过,舌儿也只与他一人纠缠过。 “三皇兄可不如二皇兄君子,你与他相处留心着些。” 陈琬琰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清楚的,赵锦锡是个荤素不忌的主,赵锦锋至少不会碰人妻与官家未出阁的女子。 “他不会碰我的。”她在赵瑾瑜手心写了个王。 赵瑾瑜这才放了心,赵锦锡从不把两个未进皇子府的女人放在一起,他安抚了王嫣然,就不会再碰陈琬琰。 他肯安抚王嫣然,而不是杀了她,那肯定是王嫣然手中有能让他妥协的东西,应当与血封咽有关。 在冯太师府上二人不便多说,只说了几句,陈琬琰小声嘀咕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前些日子她踮着脚,他微微侧头就能凑到他耳边,今日发现竟然差了一截子距离。 赵瑾瑜含笑点头,他与她相处多了,用饭香了,确实又长高了不少。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长?” 陈琬琰瞪了他一眼,女孩发育早,来癸水前身高会猛涨,来了癸水基本上就定型了。反正她上辈子来了癸水之后就没再长过,不过也有骨骺线闭合晚的,来癸水好几年还在慢慢长的,这也说不准,因人而异。 “矮怎么了,你跟我说话不还得低着头才能和我对视!”她傲娇的翻了个白眼。 赵瑾瑜宠溺的笑了笑,他也就对她低过头,尤其是与她亲吻的时候。 陈琬琰被他那笑容晃的失了神,恨不得抱住他亲上两口。 “你……你要是守住贞操,还能再长高点!”陈琬琰小声说完,扭头跑了。 她就是不想让他碰任何母蚊子! 尤其是那日马车上他主动亲了她之后! 李珩时刻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他们二人站的并没有很近,虽然赵瑾瑜附耳听她说了两句话,但二人始终保持两步的距离,这才放了心。 陈琬琰一回来,他就捉住了人,问道:“干什么去了?” “去谢谢殿下呀,请他去咱们府上坐坐。” 李珩知晓他们能听冯太师授课是赵瑾瑜的功劳,确实该谢他。 休息时间到了,冯太师又回来授了一节课,他们才告辞离开。 回府的路上,陈琬琰想了想郑重的说道:“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何事?” “那个……暖桃姨娘,我把她接出来了,可她不愿意回府。”她有些为难的说道。 王林的案子判之前她就把暖桃接了出来,但是她却说自己没脸见李珩死活不愿意回侯府,她没有办法只好将人安排在外面,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她看得出暖桃对李珩是有真心的,李珩对她也不见得是真无情,虽然一开始拿她当了王嫣然的替身,但她进府之后日日独宠,睡也睡出感情来了。 毕竟暖桃的性格与王嫣然迥然不同,长得再像也能分辨出不同。 李珩狭长的丹凤眼微闪,说道:“不是说了只守着你一人过,既然不愿意回来安置在外面就是了,若是她还有旁的想法,我也不会薄待了她,不会叫她为生计为难。” 陈琬琰怔了怔,这些日子宣平侯夫人也给了他寻了几户小官员家的姑娘,她也见过样貌品德都是不错的,只是李珩不愿,这事儿也没了下文。 但他到底是长房的嫡长子,传宗接代是他的责任,再说也不可能让他一直素着,他也确实很久未与人同房过了,有好几次晚上他抱着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炙热。 “你日后要入朝为官,她外面恐对你名声有损,回府也能伺候你,况且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流落在外总是艰难。” 李珩眯起了眼,问道:“所以你想让我劝她回去?” “这……我这不是……” 李珩强行的打断她的话,生硬的问道:“你就这般不想同我做夫妻?” 六月初九,他们的纪念日,那日她进了宫,未归。 “我……”陈琬琰咬了咬唇,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不知廉耻的一心只想睡太子。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和王嫣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不守妇道,若不是赵瑾瑜不肯从了她,她早就守不住道德底线了。 “她既不想回来,我劝她也无用,她的人生得她自己做主。”李珩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闷闷的胸口,艰涩难懂的低语,“你何时这般大度了?” 既然他做了决定,陈琬琰也不好再劝,听他说自己大度,不禁苦笑,她这人向来不大度,大度只是因为对他只有愧疚没有爱。 或许曾经她也动摇过,也许没有和赵瑾瑜的那一夜,与他这样过一生也不错。 但一切都晚了,她先和赵瑾瑜有了肌肤之亲。况且那夜他为了王嫣然将她独自丢在树上,她已经不会再摇摆了。 他也许会暂时只守着她,但不会一生只守着她,他心里有白月光,还有家族责任。 就算她十六个月之后服丧期满,她也才十六七,她是不会那么早生孩子,既然给不了他未来,她也不想耽误他。 她将暖桃的住址给了李珩便没再多言,他们二人的事,想怎么解决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她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她也左右不了。 暖桃的贴身丫鬟红鸳,已经同王家其他人流放去了三千里外,被看因为立了功,陈琬琰承诺过她放她一条生路,现在由她暂时伺候暖桃。 这里的夏天倒是没有现代那么热,景睿帝赐给她的皇庄种了不少果树,正是果熟的时节,她想尽可能的提高果子的价值,就让人采了熬成果酱卖。 添加了玫瑰花瓣和山楂的果酱酸甜可口,又打着美白开胃的旗号,很得女子喜爱。尤其是有些人苦夏,食欲不振,食用了胃口也好了不少。 虽然价钱很贵,但那些贵妇人都不是缺钱的主,只要能让自己舒坦,很是舍得花钱买。 同时又在青苹果乐园上新了水果茶饮和水果沙冰,销路好的是一塌糊涂,有许多老爷公子尝过后,都会给家中的女眷点了送回府消暑,导致很多女眷吃了一回也上了瘾,几乎都是日日遣府里的丫鬟来采买。 因着买家实在太多,十分影响乐园的生意,陈琬琰便使人在复兴街的茶楼专门卖起了水果沙冰,还特意推出一款美白丰胸的牛奶木瓜。 也不是没有人模仿水果沙冰,只是暂时还没有人熬出淋在沙冰上面的水果酱,这东西也只能夏日赚几个月,许多想模仿的人便也作罢了。 赵锦锋对她赚钱的手段是越发的折服了,那劳什子沙冰里头不过是切碎些果子,浇些果酱,想吃什么口味可以自己挑选,里头也就冰值些银钱,左右不过百文钱的价值,小小一碗沙冰她竟然要卖三两银钱。 陈琬琰对他这想法很有意见,挖了一勺沙冰送入口中,道:“制果酱十分费果子,劳动力也是成本啊!” 一斤果子也熬不出一小瓶的酱来。 再说从采摘,运输,清洗,熬制,哪样不是成本呢,大热天的那些熬酱的工人热的汗流浃背,她可不得多捞点儿犒劳人家嘛! 再说了这可是独一份的生意。 她琢磨着再过些日子等苹果大规模成熟了,就开始制作苹果醋。 第458章 宠妻文里洁身自好的模范男主角 苹果醋酸中有甜,甜中带酸,既消解了原醋的生醋味,还带有果汁的甜香,喝起来非常爽口,关键是还有促进消化,延缓衰老,保护肝脏的好处,对心脑血管也好。 赵锦锋反正是没空管乐园这点小事,她既然有能耐就让她去折腾,她之前出的那个卖给其他楼馆表演节目的点子,确实收益不错,也没有影响乐园的生意。 很多姑娘自掏腰包来表演,几乎京都所有楼里的老鸨会带着自己楼里的头牌,或者新培养好还未开苞的姑娘来赚名气,以求头一晚能卖个高价。 一个表演位从一开始的三千两,炒到了现在的二万多两。 她也适当的增加了表演位,一个时辰增加至二到三个位置,就这样仍是需要排队,提前预定。 因为青苹果乐园做的不是皮肉生意,倒也有不少姑娘来玩,她们更多的是对乐园的歌舞好奇,还有对不断推陈出新的美食所吸引。 青苹果乐园正在一步步按照她的计划变成销金窟,六月的收入比五月份涨了三倍还多。 六月纯收入一百六十万,刨去各项开支与商税,赵锦锋分得五十万,她分了七十六万两银子,其余的银钱用于下月的周转资金,陈琬琰将其中的七十万送给了赵瑾瑜,自己留了六万用于给辛勤工作的人们发放防暑降温费。 赵瑾瑜庄子里的果子都被她霍霍了,她将卖沙冰与果酱的钱折算一半给他,她需要赵瑾瑜替她培养和管理忠诚可靠的人。 这是她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她不会逞强,他御下很有一套,比她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而她生意越做越大需要一些管理能力强的人才。 赵锦锋庄子的果子也被她收了七七八八,有些供乐园用了,他也乐得不用找销路省了好些麻烦,乐园用了赵锦锋的庄子的果子,又结给了他一万六千两的银钱,。 他越发觉得乐园是个好地方,所有东西在这里都不愁销路。 这就是陈琬琰最初计划的资本闭环,所有可以换成银钱的东西,转一圈最后都会集中到青苹果乐园。 赵锦锋对乐园的生意彻底放了手,一个月能分得五十多万银钱的生意,除了青楼楚馆那种真正的销金窟实在是难得。 便是青楼楚馆日日有人给姑娘赎身,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收入。 七月刘善瑶与郑清之大婚,陈琬琰自己没赶上与李珩成婚,早早的就去凑了热闹。 郑清之已入朝为官,刘善瑶也未穿与之品级对照的服饰,而是选择了自己绣了嫁衣。大红色嫁衣的绣纹精致简约,且图案花纹细腻,一针一线都是自己做的,这点陈琬琰倒是蛮佩服她的。 反正她是做不来,一是静不下那个心,二是她那双手实在笨的厉害。 喜婆为刘善瑶开了脸,替她画好了喜庆的新娘妆,头上簪满了金翠花钿,大袖长裙层数繁多且层层压叠,甚是好看。 陈琬琰坐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刘善瑶被那一头金银珠翠压的脖子都短了一寸,又加上要为人妇的紧张,人都有些燥动。 她挥手让屋里伺候的人都退出去,问陈琬琰,“琰儿,你成婚时紧张吗?” 陈琬琰被她问住了,她活了两辈子也没成过婚,这辈子来的时候,都送入洞房了,不过她想了想,原主应当挺紧张的。 “紧张啊,新娘子都紧张。” 刘善瑶不住的走来走去,她紧张的想咆哮,生怕做错了步骤惹人笑话。 “你别怕,有郑公子呢。” 刘善瑶道:“就是因为他,我才怕!” 她脸上因为涂了红胭脂,陈琬琰也没发觉她的异样,只觉得她这话说的好笑,问道:“你怕他做什么?” 哪知刘善瑶神神秘秘的坐到她旁边,小声问道:“就………疼……疼么?” 陈琬琰:“……” 刘善瑶尴尬的清咳一声,昨日她母亲把她叫到一旁跟她说了许多为人妻子的话。 临走前还给了自己两本小册子,上头都是些武术招式。 陈琬琰回想了一下,她当时混混沌沌的,除了时间久,也没啥特别记忆了。 “疼……疼……”她结结巴巴的说道。 刘善瑶见她说的不确定,狐疑的问道:“你……该不会……?” 陈琬琰胡乱点点头,刘善瑶还待再问,外面的喜婆敲门提醒道:“小姐,郑国公府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吉时已到您该出门了。” 陈琬琰低声说道:“有话改日再说,你的终身大事要紧。” 刘善瑶因为跟她聊了这两句,心里莫名的没那么燥动了,所有的紧张都被陈琬琰竟然和李珩还未圆房给镇压住了。 喜婆替刘善瑶换了新鞋,刘善瑶的母亲亲手替她盖上了红盖头,刘家大郎背着她出了刘府,上了郑家抬来的喜轿。郑清之也是一身大红色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喜悦。 陈琬琰羡慕的看着轿子走远,这辈子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回新娘子。 刘善瑶顺顺利利的与郑清之拜了堂,由他牵着进了新房,用金秤挑了红盖头,二人共饮合卺酒,刘善瑶羞涩的不敢看他。 “你……还不出去待客?” 郑清之好不容易捡回的心头好,哪里肯留她一人在新房,只道:“出去了要被他们灌酒,不如在这里陪夫人。” “你……你这成何体统,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郑清之只觉得她可爱的紧,他也不是人事不通的男子,没少接触少儿不宜的东西,见她这般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刘善瑶见他靠近心都快蹦出来了,手紧紧的攥住裙摆,郑清之却只是取了她头上的钗环,笑道:“为夫帮夫人卸了这沉重的头饰,你也能轻松些。” 刘善瑶心知被他耍了,对上他笑盈盈的眼竟然一点怒气也生不起来,只任由他卸掉头上的发饰,嗔道:“夫君手法如此娴熟,是在哪个美人身上练过了?” 郑清之有三个通房,他已快弱冠,早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只是前头心里记挂着她,她一天未嫁做人妇他便不愿娶正妻。 没想到还真叫他等到了。 十六岁那年家中非要给他订下一门亲事,他不愿,便要为他纳良妾,他拗不过便将伺候他多年的丫鬟收了房。 母亲见他并不多宠爱那丫鬟,知道他是敷衍了事,怀疑他不喜女子不能人道,便将自己的两个婢女给了他。 他行未行房,次数几何母亲都知,也是知道他没有不正常,这才放任他到这个年纪才娶妻。 他愿意娶亲母亲是最高兴不过了,也不顾刘善瑶与季家刚退了亲,风风火火的就去刘家提亲了。 “夫人可是吃味了?”郑清之笑问。 刘善瑶说不吃醋是假的,他有通房她一早就知的,只是那几个女子与他相伴多年,多少也有些情谊。不过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与陈琬琰的思想不同,虽然吃味也不是不能接受。 见她不说话,郑清之道:“为夫可未替人卸过钗环挽过发。” 刘善瑶这才高兴了些,新房里就她们二人,刘善瑶自己去洗净了脸上的脂粉,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你真不出去么?”她问道。 郑清之摇头,“不去。” 说着就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刘善瑶被他亲的大脑一片空白,双手也不知放哪里才好,昨夜母亲对她的教导忘了个干干净净,连画本上的知识也想不起来。 外面忽然一阵笑闹声响起,有个微哑戏谑的声音说道:“清之兄躲在洞房里不出来待客,是何道理?” 刘善瑶闻言脸色爆红,喘着气推了推压在身上的男人,小声说道:“你再不出去,明日就没脸见人啦!” 郑清之仍是不愿起身,手还在她身上游弋,低哑着声音道:“出不出去都一样。” “少爷,奴婢来给新娘子送吃的了。”外面的婆子端了碗刚出锅的饺子道。 刘善瑶有些疑惑,新房的屋里明明摆了一桌子酒菜,怎得又送吃食来? 郑清之不情不愿的从她身上爬起来,替她将衣裳整理好,才将新房的门打开。 婆子说了几句吉祥话,就夹了个饺子喂刘善瑶,刘善瑶见那饺子还冒着热气,虽然不大愿意吃,但大喜日子也不好拂了人家的意,轻轻咬了一小口,眉头一皱,刚想吐出来,就听婆子笑盈盈的问道:“生吗?” 刘善瑶颔首,实话实说道:“生的。” 跟进屋里的人哄堂大笑,刘善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涨红的能滴出血来。 刘善瑶带来的丫鬟给了她们赏钱,那些人便知趣的鱼贯而出了,新房又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刘善瑶爆囧,双眸乱飘不敢看他。 郑清之揽住她,猴急的在她耳边轻喃,“夫人莫要害羞,为夫不会弄疼你的。” 刘善瑶第二日腰酸腿疼,愣是好半天没爬起来,等她一瘸一拐的去给公婆请安,都要日上三杆了。 反观郑清之倒是神清气爽,一脸吃饱了的表情,只是在接收到刘善瑶不善的目光时,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他虽然有通房,但,他也是头一回! 那三个通房,除了他自己收的那个还是个女孩儿,母亲给他的那俩,他都做主给她们配给了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又许了她们丰厚的嫁妆,她们才帮他骗过了母亲。 他怕瞒不过母亲,便允许他们先做了夫妻,与她们做那事的也是她们未来的夫君,他只是个听壁角的可怜虫。 只等过些日子,刘善瑶在府中站稳了脚,就将他们的婚事都办了。 陈琬琰后来听刘善瑶说起时,嘴巴张的都能塞个灯泡了,这简直就是宠妻文里洁身自好的模范男主角啊! 第459章 耍阴招的季婉儿 七月初八是季婉儿与季东弦十九岁生辰,她提前包了一艘画舫,给陈琬琰下了帖子,邀请她乞巧节那日来参宴。 这个时代女子十八未嫁便要缴纳五倍的税款,虽然这个钱对于季家不算什么,但她一直不嫁不定亲,也没少遭人非议,可她仿若丝毫不介意一般。 可她与八皇子的事一点马脚都未露出,二人甚至并没有过任何交集,无论是赵瑾瑜的人,还是赵锦锋的人盯了这么久一点发现都没有。 因为是二人一起办的生辰宴,公子小姐都聚在一起,大家都是熟识也没那么多的规矩,乞巧节本身也很具有求姻缘之意,这场宴会更像是相亲大会。 陈琬琰本是不想去的,但听说那日三皇子也包了画舫游湖,她便闻到了一丝不寻常。 除了赵瑾瑜,他邀请了所有的皇子与皇子妃,公主与驸马,赵锦锋与许颜若自然也接到了他的请帖。 倒是把赵瑾瑜孤立的明明白白。 画舫又大又漂亮,上下两层,就是请的人太多,以防过了载重,不能带自己的丫鬟上去伺候,上面伺候的丫鬟都是季家安排的。陈琬琰低声和彤霞彤云二人交待了一番,便独自上了画舫。 她最近圣眷正隆三天两头的进宫伴驾,有人怀疑她爬上了景睿帝的龙榻,是以景睿帝才对另立新后的折子留中不批。她只笑而不语,反正这话她们也只敢私下说说,毕竟那是帝王,帝王龙威是不敢触的。 季东弦看到陈琬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转过了头去,季从之给他订下了郭家大房的十一姑娘,十一月完婚。 倒是季婉儿对陈琬琰热情了许多,她自从与陈琬琰和解,没少给她下帖子,但都被陈琬琰以忙为借口拒了,今日她还以为陈琬琰不会来了。 她亲亲热热的挽着陈琬琰的手,仿佛陈琬琰真是她的好姐妹一般,陈琬琰也热情与她寒暄,倒是让季婉儿找了个借口,不自在的离开了。 姐妹情深么,她也会。 等人到齐了,画舫才离了岸,往洛河中央驶去。 画舫内灯火璀璨,箫声与欢笑声不断,季婉儿带着她相熟的姐妹灌了陈琬琰几杯葡萄酒,还要再灌她,被她以不胜酒力婉拒了。 因为是乞巧节,洛河上不止他们一艘画舫,河上倒是热闹的很,不时有丝竹弹唱声传来,旖靡异常。 陈琬琰不是一个会享受的人,她赚来的钱更多的是回馈在了为她做事的人身上,她手下的员工也是因为她大方,时不时的下发补助,日子有了盼头,做事格外的用心。 她对自己倒是十分的苛刻,这画舫她还是头一次坐。 她有些微醺,站在画舫的二层吹风,看着不远处的几艘画舫出神。 忽然很想赵瑾瑜,他往年也是这样被兄弟姐妹排除在外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原本是想进宫陪他,或是去夜街走一走,难得今日没有宵禁,全被季婉儿一封请帖搅乱了。 站在这里,她能很清楚的看到三皇子画舫里的情况,杯觥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歌妓咿呀吟唱,仿佛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季婉儿行至她的身侧,问道:“在想太子殿下还是李世子?” 陈琬琰目不转睛的盯着三皇子的画舫,只见赵锦锡冲她举了举手中的酒盏,她轻轻笑道:“就不能是那座画舫里的人吗?” 季婉儿眼中闪过一抹嫌恶,语气却是好奇,“那好像是三皇子的画舫,里面都是皇家人,不知郡主想的是哪位?” 陈琬琰的目光投在八皇子的身上,淡淡问道:“季姑娘想的又是哪位呢?” 两座画舫都停了下来,在洛河中央飘飘荡荡,季婉儿面上浮现一抹诡异的微笑,笑着问:“郡主想知道?” 陈琬琰摇了摇头,她对季婉儿的心事并不好奇,但她却浑不在意的说道:“我曾经有过喜欢的人,十五岁那年第一次在宫宴上献舞夺了头名,他为我做了首诗,只是那时他已娶妻,孩子都好几岁了。” 陈琬琰神色复杂的问道:“你不喜欢太子?” 季婉儿无声的笑了笑,“满朝谁不知太子殿下有个未过门的太子妃,还是蜀国长公主的血脉,蜀国皇帝没有弟兄,只有这一个皇妹,谁敢在你没过门前打太子的主意。我从前不敢消想,后来你毁了二人的婚约,我也动了心。” 若不是动了心,她不会在宫宴上挑衅陈琬琰。 若不是心里存了当正妻的心思,她早嫁给了为他写诗的那个人。 她不甘心,为什么她看上的男人,都不能娶她为正妻。 她回头望向热闹非凡的画舫,里面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在玩行酒令,画舫上下两层都是权贵家的公子小姐,一个生日宴,能让这么多贵公子小姐赏脸,怕是景睿帝那几个公主都做不到。 可她请的来,她这样尊贵怎么会甘心当个妾。 “太子人中龙凤,你可后悔了?” 陈琬琰低头不语,她有什么好后悔的,这又不是她造成的,只觉得荒唐罢了。 “因为有蜀国撑腰,我父亲折腾了许久,还是让你父王跑了。你损了皇家颜面,帝王仍是将你美化的如无瑕白玉。太子将脸都放在你的脚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陈琬琰黑着脸没说话,赵瑾瑜什么时候把脸放在她脚底下了,就是真的放了她也舍不得踩! “你想激怒我吗?”陈琬琰淡淡的问道。 季婉儿轻笑道:“我父亲在你父王走后,在御书房看过蜀国使团发来的文书,圣上不会动你和你父亲的,所以我父亲往后几年也难得到重用了。” 她父亲请奏去河西当观察史的上书圣上不批,便不能去凉州追着陈青岩发难。申请去剑南的请奏也留中不批,她父亲最近仕途不太顺。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热闹的画舫,这样的热闹或许很快就会不在了,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年年夺魁的季家小姐了。 或许应该说,季家再也出不了一个年年夺魁的小姐了。 下回宴请,许是也请不来这么多人了。 她忽然目光凌厉的攻向陈琬琰,面庞陡然狰狞,压着嗓子低吼道:“这都是你造成的,所以你得补偿我!” 陈琬琰怔愣一瞬,就听她语气惊慌的喊了句,“郡主我错了,别推我下水,我不会水啊。” 季婉儿声音凄厉惨淡,惊扰了周围数座画舫,陈琬琰眸光沉了沉,就见季婉儿落水之后,三皇子的画舫上也跳下去了一个人。 陈琬琰身边瞬间聚集了不少公子小姐,想指责她又不敢,只敢小声议论,却不见有人下水救人。季婉儿或许是真不会水,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陈琬琰冷笑一声,森冷的目光看着季东弦,朗声道:“看来季姑娘把本郡主的话当做了耳旁风,本郡主曾说过,想以自己做赌注陷害本郡主,就得做好成真的准备。” 季东弦喉结动了动,今日是他们策划好的,把季婉儿的落水推到陈琬琰身上,这一船的公子小姐都是见证人。 他们已经安排好了救季婉儿的人,刚才那人已经从三皇子的画舫跳下去了。 但见她一点也不慌乱的模样,季东弦忽然心里有些没底,她这话是要淹死季婉儿? 第460章 破奸计 陈琬琰沉声道:“拉着季婉儿在水里游一晚上,留口气别淹死了!” “是!”画舫下有人声传来。 季东弦愣了一下,赶忙趴到栏杆处往下看,只见下面几艘小船紧挨着他们的画舫张了一张大网,网住了水里的季婉儿。 这几艘小船是何时来的,他竟然不知道。 他不知,为何对面画舫的人也没提示? 陈琬琰嗤笑一声,甩了甩被季婉儿扯破的袖子,“就这点本事还想陷害本郡主,我今日敢上你们的画舫,就不怕你们使计陷害我。” 她早就租了一艘小画舫和四条船,当他们的画舫靠近了三皇子的画舫,小画舫上的人就划船跟了过来,季婉儿出来假意与她谈心,那些人就口噙特制的空心银管入水,游到她们站立的位置布了大网。 没人发现小船只是因为,她的船都在画舫的左边,而三皇子的画舫在这座画舫的右边。直到网住了季婉儿,小船上的人才将船划到了画舫的右边。 季东弦气的脸红脖子粗,沉声道:“你快把婉儿拉上来。” “本郡主最受不得冤枉,今日季公子若是不能还本郡主的清白,本郡主不会放她上来的。” “你敢推人,不敢承认?”季满儿道。 “请你们派个脑子清楚的跟我讲话。”陈琬琰冷冷道。 她从季婉儿说话越来越不对,就悄悄往一旁移了两步,她相信画舫里有人看到季婉儿并非她所推。 “五乐郡主,你若没推婉儿,她为何会掉下水里,又怎么会惊慌失措的求你?我们可是都听到了!” “就是就是!” “她总不能自己跳下去!” “婉儿不会水,跳下去不是要没命!” 说话的是跟着季婉儿一起劝她酒的几位小姐,应当是她的闺蜜团。 “你怎么这么恶毒,推了我姐姐,还不承认?” 陈琬琰意味深长的的瞥了眼,身穿粉衣的娇俏女子,季婉儿的胞妹,季满儿。 “本郡主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推人入水?”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不屑的讥讽道,“以为本郡主和你们一样是傻子吗?” 众人被她骂的哑口无言,一时竟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 她就算是再不喜欢季婉儿,也不会让这么多人看着她动手。大家都是世家贵族出身,内院那点心机手段自小便有人言传身教,静下心一想便知事情有异,脑子转的快的立时便退到了角落,恨不能早点回到岸上,躲的远远的。 生怕惹恼了她,遭她报复。 听说她疯起来连她庶兄胞姐都不放过,太子殿下都让她几分。 陈琬琰眸光闪亮的看向对面画舫,跳水的男子已经回了画舫,湿衣贴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身形,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她想应当是不太好。 毕竟她刚毁了一出英雄救美,破坏了人家顺水推舟的定亲计划。 想到这里,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朝对面画舫招了招手,大声问道:“对面画舫的朋友,刚才的真人秀表演可看清楚了?” 八皇子衣裳湿淋淋的黏在身上,面色发青,不知是不是入水又吹了风,受了寒。 原本是打算借着陈琬琰的手,让季婉儿落水,他去救人,众目睽睽之下二人有了肌肤之亲,再无奈求圣上赐婚。圣上若要责怪也只能怪陈琬琰心毒推人下水,谁知她竟然这么阴险。 就算陈琬琰不来,他们也安排了人,‘误’把季婉儿撞下水。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竟然在水里拉了一张网! 三皇子的脸色也十分的精彩,他是知晓今日的计划的,所以才请了这么多皇子公主做见证,只为了不让父皇疑心八皇子投靠了他。 但看到陈琬琰主动站到面对自己这座画舫的栏杆处,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的画舫瞧,他便知有些不对。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的失手了。 方才八皇弟为了让所有人都看到那边的情况,特意将人的目光都引到了她们二人身上,本以为陈琬琰会同季婉儿起争执,哪料到季婉儿去拉扯她,她只是双手扶着栏杆,淡漠的退开了两步。 那双手自她站在那处,便没离开栏杆。 画舫二楼的栏杆都是镂空的也不高,她们的一举一动这里的人看得清清楚楚,季婉儿是自己撑着栏杆翻身跳下去的。 赵锦锋板着脸扫了眼八皇子,得亏陈琬琰早有准备,不然真让他们办成了事儿。 许颜若方才也是吓了一跳,那季婉儿也是胆大,那么高的画舫说跳就跳,平静的江面忽然就冒出了几个人头,还划来了四条小船。 四条船上的人分别拉住网的一端,季婉儿就那么狼狈的被人拉出了水面。 陈琬琰笑不达眼底的看着画舫里的人,道:“今日你们看到了,日后想要以自己为饵陷害我,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不过即便是你们死了,也是白死。” 谁敢咬住她不放,王林全族的下场就是她们的下场,她就不信这些人的手脚都是干净的,往贪墨上查,一查一个准。 下次可没有流放三千里这么好的事情了。 季东弦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小瞧了陈琬琰,她并不是无脑冲动的性子,她那日打季婉儿好像就是为了过手瘾,根本不怕惹事。 甚至因为她闹这一场,暴露了他父亲隐藏多年的秘密,他父亲勤勤恳恳的混在枢密院,就是为了弄清楚陇西的情况。 一个偌大的陇西,这么多年竟然探不出一点儿的消息,只知道陈青岩在凉州有二十万镇西军,但陇西几个军镇节度使信息一点儿都查不到。 他们已经筹谋了很久,就因为这个原因季婉儿迟迟不能嫁给八皇子,只好打了太子的主意。 哪知还是被季婉儿一时冲动毁了。 “你何时发现不对的?” “宫宴上。”陈琬琰扯了扯嘴角,找岔找的太明显了。 景睿帝若不是察觉到了他们的意图,不会跟她说尽力为之。 “上元节……” 陈琬琰飞快的打断他,“她嘴贱,我手痒,打她消消气。” 季东弦:“……” “你们季家想要的,从季婉儿挑衅我开始就不可能得到了。”如果她不作死,嫁给赵瑾瑜做良娣,赵瑾瑜日后荣登大宝她未必捞不到个皇后。 非要挑战她一个他人妇,搏一个求不来的太子妃。 赵瑾瑜责任心还蛮强的,只因碰过她了,就尽可能的在满足她的要求,还要娶她。 若他同意纳了季婉儿绝对不会亏待她,待他孝期过了,她这个代太子妃退位,她未必不能转正,被他明媒正娶进东宫。 从季家那么明显的想取而代之她陈家,他们两家的脸皮就已经撕破,不是季家倒,就是她陈家完,她一点也不想忍让季婉儿。 不过季婉儿有一点说对了,她陈家倒不了,蜀国无论与她亲不亲,只要她陈家被景睿帝搞死了,蜀国就有了出兵攻打赵国的理由。 她今天还得多谢季婉儿的提醒,若不是她提到蜀国这个护身符,明年今日就是她的周年忌日。 想必这个生辰会让季婉儿终身难忘。 三皇子画舫上那么多人都瞧见是季婉儿自己跳了下去,即便是想统一口径也难,陈琬琰不怕他们闹,就怕他们不闹。 八皇子好不容易露出了马脚,闹一闹景睿帝才好收拾他。 画舫上的人被陈琬琰吓了一吓,有几个曾经与她做过对的官家小姐回家就吓病了,没跟她起过正面冲突的也不敢在背后议论她的是非了。 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刘善瑶遗憾的不行,那日她想着避嫌没上画舫,只与郑清之等人在岸边游玩了一圈。 张若晴听说陈琬琰将季婉儿泡在水里一晚上,吓的哭了一天,生怕被她报复。硬是求着张策替她跟陈琬琰道了个歉,还送上了贵重的赔罪礼物,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与她作对了。 陈琬琰哭笑不得的躺在吊床上,张策也是汗颜的不行。那日他陪郑凝雪和郑清之夫妻在岸上游玩,张若晴因为对陈琬琰敌意太大被关在了家里, 他们竟然错过了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彤云眼眸亮亮的替她摇吊床,那日画舫的事她全程参与,简直不要太搞笑。 季婉儿跳下来就被麻绳编织的网缚住了手脚,任凭她怎么扑腾,在水里也使不上力,手脚就是从大网眼儿里出不来。 八皇子跳下水游了一半,察觉不对就返回了他们的画舫。 彤云还在兴奋的讲个不停,陈琬琰见张策还不回去做事,想是他有事要说,对彤云道:“去拿些果茶来。” 彤云羞赧的去了,陈琬琰问道:“有什么事当着彤云的面不能说?” 第461章 捐款建义庄 张策眨了眨眼,略有些出神,拂了下袖中的云朵帕子,道:“我……可能要定亲了。” 陈琬琰了然的笑了笑,“郑家的姑娘么?” 张策伸手替她轻轻推动吊床,娶郑家的姑娘,陈,张,郑,刘四家就紧密的连在一起了,日后荣辱兴衰与共。 “凝雪性子单纯,与你兴趣相投,日后定能做对人人艳羡的夫妻。” 张策点了点头,就是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几日总是想起头一回见她的样子,那日听说她来了府中,他好奇的紧便想去瞧瞧她。 那一株黄色腊梅树下,她不卑不亢的站着,被张若晴骂了也不恼。 她不承认自己抛弃了太子殿下,他问她是不是敢做不敢当,她语气坦然淡定的回了句,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那一树黄色的腊梅,抖落了她一身,可那花再孤傲,都不及她万分。 那时候他觉得她有趣,好像也并没有传闻中的恶劣。 后来与她签订了合作协议,她唱曲,他弹奏,教乐师弹她唱的曲儿,渐渐的他的目光总是被她吸引,他甚至在偷偷遗憾那日在春风楼签的不是真的卖身契。 “你可还记得我卖身给了你?” “记得呀,你可别扔下这摊子不管啊!” “那是自然!” 传言她与很多男人都不清不楚,他多想自己与她的不清不楚是真的,可只有他清楚,她对他从来都规矩的很。 她跳舞,他奏乐,他见过她太多的不一样。他心情不好时,她带他去敲架子鼓解压,可她好像没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不管是她被禁足宣平侯府,还是在郡主府养伤,他去见她,她总是笑盈盈的接待他,领着他去喂鱼,带他吃她新研究出来的好吃的,还送他自己新做的折扇。 其实那扇子很丑,扇坠很漂亮。 那日也是在这里,她躺在吊床上睡着了,他忍不住偷偷的亲了她。 他早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她已嫁人,他也有自己的责任。 宫宴上二人的契合,她给他带来的震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发什么呆?”陈琬琰撑着脑袋问他。 “我成了亲,你还会同我见面吗?” “我们见不见面与你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呀,只要凝雪不反对我们见面,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呀。”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你该不会不管乐园了!” 她激动的从吊床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掀翻了吊床,眼看就要摔个狗啃屎,幸而张策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抱住,才免了她与大地亲密接触。 “你没事!”张策紧张的问道。 陈琬琰蹬了蹬腿,她脚被吊床绳子缠住了,生怕他放手摔了自己,反手抱住张策的脖子,张策身子僵了僵。 “诶诶,你别松手啊,我脚缠住了。” 张策无奈的跪坐在地上用腿托住她,腾出一只手去解救她的脚,陈琬琰却不肯老实边蹬边问道:“你以后还来吗?” “来来来,你快别动了!”张策被她折磨的难受至极,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陈琬琰回头看了眼卷起的吊床,因为是用绳子编的,上面都是大网眼,与网季婉儿的大网有异曲同工之妙。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先网了季婉儿,这么快自己就被网了。 张策本来还有那么点伤感的,被她这一折腾,瞬间觉得有点招架不住她,谁能受得了自己的妻不是受伤,就是在受伤的路上。 要这么被她折腾几回,他的心脏承不承受的住他不知道,但他的老腰估计得断她手里。 郑凝雪也很好,温柔又听话,不像她有时沉静稳重,有时冒冒失失,总能惹的他跳脚,搅乱人心魄。 从一个差点跌倒的拦腰抱开始,也从差点跌倒的拦腰抱结束。 毕竟是他第一个产生好奇与喜欢的女人,从今往后,他会把这份没人知晓的情感藏在心底的最深处,在心的某一处为她保留一方净土。 然后只忠心于他的妻。 七月末,张策与郑凝雪定下了亲事,只是婚期尚未定下,至此以定国公张家为中心的利益集团开始建立。 距离八月还有三天的日子,陈琬琰与赵瑾瑜启程去了皇陵,为沈皇后薨逝一周年祭祀一月。 九月中旬回到京都,朝堂请奏立新后的声音不断,其中以立德妃的声音最盛,景睿帝充耳不闻。 蛰伏多年的八皇子终于按捺不住,搅进了夺嫡大战中来。 只是令人没有料到的是,他的势头竟然如此迅猛,竟然压过了声势最大的二皇子与三皇子。 短短月余,朝堂党争风云忽变,八皇子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势如破竹。 曾暗中接触过赵瑾瑜的中立朝臣,有大半站到了他的队伍里,因为立新后之事暴露于人前。 沈皇后周年刚过,景睿帝便日日宠幸一名年轻貌美的姚姓宫女,将之从正八品的采女连升两级,封为正六品的宝林。 又从宝林升至正四品的美人,一个月连升五阶,可谓是荣宠之盛。 九月中旬,景睿帝命人在水月庵原址,建造了一座规模比水月庵更大的兰若寺,以此纪念沈皇后。 赵瑾瑜上书请奏在郊外建造一处安民之所,奏本上详细写了用途及好处。 由于去年京都冻死乞丐无数,景睿帝雪灾拾了百姓的捐款,又加之国库丰盈,景睿帝认为这个建议回馈于民非常好,下了朝立时便招了几位大臣商议此事。 正如陈琬琰所想,开展的并不顺利,有些人认为此事做起来消耗资金太多,并无实施的必要,也有目光长远的看到了多年后能带来的利益。 而景睿帝与赵瑾瑜最关注的就是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舍了眼前的小利,留下一座稳定的江山,造福子孙后代。 两方人马争执不下,赵瑾瑜早有预料,只等陈琬琰安排了。 在皇陵的时候,她与赵瑾瑜便商议出了一套完整的方案,回到京都她便等着朝堂吵的不可开交之时,突然宣布建立爱心慈善基金。 又在青苹果乐园开办了三场慈善会,邀请了京都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回来的第一时间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赵锦锋,赵锦锋对她的计划不置可否,只道听她的,他不在乎银钱,他要挣名声,为他母妃攒筹码。 离开二皇子府,她便去见了赵锦锡,将此事详细说了,他与赵锦锋想法一致,两人相谈甚欢。 慈善晚会的开场表演一结束,陈琬琰就第一个站上了演讲台,发表了她在青苹果乐园的第一次演讲。 “感谢各位宾朋能接受爱心慈善基金的邀请来到这里,去年的雪灾致使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失去了生命,大家团结一心捐款捐物救济灾区仿若昨天。” “爱心慈善基金会成立的出发点便是帮扶弱势群体,为受难民众解决困难。我相信今日来的诸位都有一颗热血的爱心,今日我将以个人的名义向爱心慈善基金捐出第一笔善款,五十万两白银,用于在城郊建造爱心房屋,给无家可归的流民一份家的温暖。” 青苹果乐园顿时喧哗声起,除了赵锦锋与赵锦锡,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么多银钱,陈琬琰声音顿了顿,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 等室内彻底安静了,她才继续说道:“由太子殿下提出的利民计划,如果起建将会造福京都无家可归的百姓,我认为每一个参与建设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是以,我愿以捐出全部身家去支持这件利民的好事儿。。” 赵锦锋和赵锦锡嘴角同时抽了抽,这人谎话张嘴就来啊,谁不知道她手里的钱远远不止五十万白银。 “经商议乐园管事集体商议全票通过,青苹果乐园将成立青苹果商会,将以青苹果商会的名义捐出五十万两善款援建义庄。” 赵锦锋嘴角抽了抽,青苹果乐园的幕后老板就他俩,一共就两票,商会目前也就青苹果乐园一家。 第462章 集资 她找到他说什么,从事与公益活动事业关联的活动,能够支持商家吸引新客户,从而影响市场,增加销售,强化百姓对品牌的认同。 他做了个简单的总结,就是博群众好感,以达到同样的东西与价格,因为百姓好感度高,会首先选择他们。 未来她会以这个方向打造青苹果的品牌。 赵锦锋认为她的想法很奇特,她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有舍才有得理解的非常透彻,并且运用自如。 台上的演讲还在继续,他神情有些说不出的惘然,如果他们的之间的关系没有算计多好,可偏偏不会事事如他意。 她创建一个商会,乐园的营收便又被她收了回去。 “如果朝廷批复了利民计划,爱心基金将会尽最大的能力去支持建设,我相信爱心基金不止能拿出五十万两白银,爱心基金会将各位的善举刻成石碑,建立青苹果爱心庙供奉,将各位的善举流传后世。” “如果未能批复,所有献过爱心的宾朋都是我们爱心基金会的一员,您的所有善举都将被单独记录下来,立档,编写成传记。日后哪里有难,我们爱心基金就会走向哪里,将众位爱心人士四海扬名。” “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团结的力量是无穷的。我相信来这里的诸位都曾被雪灾捐款,民众的团结统一震击心灵。而我们爱心基金在未来,也将会成为人人称赞的团队,第一批注入爱心的人士,你们的善举将被世人永远铭记。” 陈琬琰说完,朝四周各鞠了一躬,立马就有伶人充当的礼仪小姐端了托盘,将她准备的五十万两银票在下方席位走了一圈,然后送到了舞台。 陈琬琰取过托盘上的银票投入了爱心箱,便将舞台交给了报幕人。 赵锦锋紧随其后便捐了八十万两白银,这是他八月在青苹果乐园领的分红,还没捂热就被她弄进了爱心箱。 赵锦锡随手捐了一百万两白银,他不差钱,他要的是名。以爱心基金的名义去建造利民住所是一个得民心的好机会,既不会让他出很多钱,还能为他挣名。 皇子都捐了,其他来的人也都清楚陈琬琰办这场宴会的目的,促成太子殿下的提议,为自己挣名,请帖上写的十分清楚,是以没有一个人不打算参与进来的。 若是不打算参与,他们也不会坐在这里,花最少的钱,留最响的名,就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 这是一项能名垂青史的举动,史官会替他们在史书上记上一笔的。 他们的权已在手,为的不就是名吗? 做没人做过的事,才能获得最大的收获。 就如同景睿帝提字的那一套四书五经,因为是开了先河,他收获到的声望远远比后来跟风的人更盛。 所以今日的献爱心活动进行的十分顺利,她最后又表示,爱心基金随时都可以献爱心。 这些捐款的人,第二天就得到了陈琬琰给他们安排的第一波反馈。 满京都城的茶楼,酒馆都开始传扬爱心基金的事,城中百姓听说陈琬琰建立了爱心基金,拉了好些权贵捐款为百姓排忧解难,也被这新兴的好事引起了好奇,大街小巷都在热情高涨的讨论,好些个捐了款的勋贵刻意让马车行的缓慢,听百姓的谈论与赞扬,导致了京都宽阔的街道堵了车。 慈善会连续开了三天,头一天请的都是权贵,第二天请的都是城中的各大富商,第三天许多大小商户,还有外地富商闻迅参与进来。 而也就是在最后一天,陈琬琰收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爱心捐款,二千万两。 震惊之余,她亲自接待了这位来自亳州的徽商,万岁山。 陈琬琰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位出手阔绰的大商人,他身材圆润,挺着个大肚子,典型的中年发福,商人的精明能干都写于脸上,因为太胖眼睛肿的只余一条缝,但仍能瞧见他眸中的精光。 二人相见万岁山便咧着嘴笑了起来,他起身对陈琬琰做了个揖,赞扬道:“百姓都道郡主人美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陈琬琰请他入座,笑道:“雪灾捐款万老爷便是捐赠之最,实乃人中豪杰,我心中钦佩。” 万岁山家中世代经商,家中财富之巨令人咋舌,雪灾一事他陆陆续续捐出了八百多万两白银,这回竟然一出手就是二千万两白银。 她举办第二场宴会的目的就是钓富商的大鱼,有了勋贵的带头,拥有敏锐嗅觉的商人一定不会错过与勋贵搭上关系的机会。 这时代商人地位低下,商不入仕,官不从商,他们即使有钱也不能给直系后代买官,所以他们是最喜欢招穷书生为婿的。 万岁山也不例外。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给自己的女婿铺路,雪灾一事,万岁山与皇家打上了交道,又留了善名得到的巨大利益他心中算的清楚,不过是捐出八百多万两白银,他早就赚回来了,如今靠着善名生意做的更是顺畅。 更何况,企业做慈善,本来就是于己于民于国三方共赢的明智之举。 眼界宽的商人只要听到了百姓热火朝天的讨论,很快便会想清楚各中关键。 万岁山这么大的手笔,只能说他眼光长远又毒辣。 万岁山知晓陈琬琰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在下做生意去过很多地方,曾在江南之地见过与众不同的恭桶,打听之下才寻到了京都想同郡主谈谈恭桶生意,没想到刚巧赶上郡主举办爱心宴,感动之余便捐上一笔聊表心意。” 陈琬琰心下了然,这是个奸商,拿这么大一笔钱开路,所求的肯定不只是一个地区的坐便生意。 “如此我便替受益的百姓多谢万老爷的慷慨解囊,生意的事,万老爷想必也已做了万全的准备,您有何想法不如说来听听。” 万岁山笑道:“郡主是个爽快人,那在下就直言不讳了,我想独揽各个州的恭桶生意。” “这……”陈琬琰犹豫了一瞬,为难道,“我已放出几个地区的经营权,与商户签订了地区独家协议,我做生意向来重诺,万老爷这要求,我着实有些为难。” 万岁山眸中精光一闪道:“万某也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除了已放出的地区,其余各地皆交由万某,不知郡主意下如何?” 陈琬琰最初见的那些个商人并不算顶级富商,怕他们野心太大,兼顾不好,反倒害了他们。是以才只下放了他们一个地区的经营权,待他们经营出成绩再放其他地区的经营权。 但万岁山不一样,他财力非常雄厚,如果这里有福布斯富豪榜,他应当能排进赵国前三,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若是交给他开拓市场,以他的财力去经营,那么对她来讲就等于躺着收钱。 可是这么大一笔巨款,他所求肯定很大。 万岁山见她犹豫,说道:“若是郡主同意,日后若爱心基金会有需求,万某定当竭尽所能,绝不推辞。” 这是要固定给她捐钱? 她神情略有些松动,与万岁山做生意,财源滚滚是一定的,可是吃不透他想要的东西,她不敢轻易答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可不能因为银钱把自己坑死。 “你想要什么?”她问道。 万岁山哈哈大笑几声,说道:“商人重利,这桩生意的前景广阔,能让万某赚大钱,做更多的善事。” 陈琬琰摇了摇头道:“万老爷方才还说直言不讳,这会儿又何必藏着掖着。” “郡主果然厉害,那万某也不拐弯抹角了,”万岁山眼中精光乍现,陈琬琰屏息微愣,就听他说道,“在下很看好太子殿下提出的利民政策,极希望朝廷能早日实施,在下希望郡主可以为万某申请到房屋营造。” 如果房屋由他参与建造,他将名垂青史。 “可这事向来都是工部承建的,我说了也不算。”陈琬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想当包工头。 “在下知晓郡主的能力,所以才求至您的面前。”万岁山眯着小眼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在眼底,又道,“万某也不贪大,只建造一部分,且这一部分都由万某出资建设。” 陈琬琰垂了垂眸,他若是承建一半,可是为朝廷和她的基金会省了不少钱,若他只为青史留名,倒也不是不能交给他。 可这样的话,他的好名声盖过皇家,若他有谋反之心,那她就是罪人了,她做不了这么大的主。 “利民计划不知是否会施行,我暂时不能给予万老爷答复,如果有了消息,我会差人知会你。” 万岁山也不指望她能一下答应,能松口已经是算他那两千万白银没白捐,只要搭上她的线,她现在在京都推出的所有东西,他都能给她推销往各地。 “若是要合作恭桶生意,万某还有一个要求。” “请讲。”陈琬琰听到他有要求才敢放松放松,有要求就是好事,就怕他没有要求,让人猜不透。 “通往陇右道的腹中,需要经过蕃蒙两国之间的峡谷,十分不安全,不知可否请陈将军给行个方便?” 第463章 扩建皇城 “陇右道与关内外通商皆在小凉州,峡谷凶险异常,蕃蒙两国只认陇地商人,万老爷还是莫要派人进陇腹,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凉州有重兵防守,小凉州十分安全。” 陇右道富庶,皆是因为那道长峡谷,外面的商人进不去,他们却能将蕃蒙蜀三国的东西带出来。 凉州虽然苦寒,但经济贸易却不差,各地的商人都聚集小凉州,将关中地区流行的东西带去售卖,再将其它三国的稀罕玩意带回倒卖。 要进陇右道必须得经过凉州,是以凉州地区虽粮产不行,但经济还挺发达的。 不过,赵国是以农业立国,没有粮,再有钱也是浮云。 粮少钱贬值。 万岁山对她这个回答多少有些失望,他就是看中了陇地才舍了那么大一笔钱,没想到被她堵了回来。 可见她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用钱就可以收买的。 不过若是能与她做成恭桶生意,他也不亏,那些钱早晚赚回来,他提了三个要求,一个被她直接拒绝了,一个她做不得朝廷的主,想必恭桶生意她是不会再拒绝了。 陇地复杂,又是边境,她不信任一个陌生人也是应该的,等与她建立好关系了,再重提也不迟。 陈琬琰拿了人家的钱,也不吝啬的将恭桶生意签下,却谨慎的将所有边境地区的州县都保留在自己的手中,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想把与她有关的生意做到全国,乃至边境,她不得不防。 万一是个零零七,她有几个头也不够砍的。 她其实更怕是哪个敌人挖给她的陷阱。 毕竟他提到了陇地,就让她不得不多想了。 微商多以造纸起家,万岁山也不例外,赵国的纸百分之七十出自徽州,而万岁山拥有造纸业的半壁江山。 他很可能与三皇子有扯不清的关系。 送走了万岁山,陈琬琰马不停蹄的进了宫,她知晓景睿帝最终一定会排除万难批下利民计划,她必须将万岁山的事上报,为他赚得筹码。 常福现在见陈琬琰跟见自家闺女一样,亲热的很,见她来了一溜烟的就跑垂拱殿禀报去了。 景睿帝正在与各部商议利民计划,听闻她来了,紧蹙的眉心松了松,道:“宣。” 陈琬琰规规矩矩的步入殿中,先朝景睿帝和赵瑾瑜行了一礼,景睿帝摆摆手,道:“免礼罢,你来有何事?” 景睿帝自是知晓她这几日疯狂敛财,一开始有些许的不高兴,但却被赵瑾瑜的一番话打消了顾虑。 原本百姓是直接向朝廷捐款,所收钱财都是入了国库的,她凭空搞出一个劳什子爱心基金,把钱都敛进自己兜里了,他能高兴吗! 但赵瑾瑜却另有一番见解,直言皇家若一直收百姓捐款有损皇家威严,陈琬琰建立起来的基金会不以皇室的名义接受捐款,实则还是为国家排忧解难,相当于国家的私库。 景睿帝一想是这个理,也就想开了,陈琬琰还很有眼色的主动提出,让他派可靠的人去协助她打理基金会。 反正钱也不是她花了,每一笔的动向他都是知晓的,只要是为朝廷排忧解难好的事,他的人也不干预她。 陈琬琰将万岁山的事禀报了,景睿帝倒是乐了,这些人都是中了什么邪,从雪灾开始就不停的给他送温暖。 从前一个个将钱捂的严严实实,就会哭穷,一点都舍不得吐出来,现在倒是一个比一个慷慨,捐了两千万不说,还要求为他建房子? 陈琬琰又将自己的担心说了,景睿帝倒是不怕他喧宾夺主,因为他有了一个更大的计划。 这几日由户部统计京都流民的数量,与无居住房屋的京都人士,无住房的京都人士暂时还未统计出来,但京都流民的数量已经统计完毕了。 细查之下竟有三万人之多,城中房屋大多都在上流人士与有钱商户手中,外城郭居住的百姓也已经饱和,已经没有合适的地方建造可以容纳三万人居住的区域了。 流民与其他百姓的性质不一样,他们大多偏激冷漠,容易被人挑起逆反情绪,难以驯化,他想将那些人圈在一个区域,便于朝廷管理。 所以,他想扩大外城郭。 这才是那些大臣阻挠他的关键所在。 扩建外城就要建造城墙,这是一笔极大的的消耗,与这些比起来,建造义庄的利民政策,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这都城扩建,义庄变成义县,不就成了经济开发区吗?能当皇帝的果然格局不一般,她就不敢想扩建都城这事儿。 陈琬琰惊讶的半天合不拢嘴,她只敢想想在城外建义庄,景睿帝竟然想把义庄包进外城郭,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财力,还有人力。 她这个时候不得不承认景睿帝是个深谋远虑的好帝王,也许百姓们的一次善举让他更加看重自己的子民,一道城墙就是对百姓的保护。 城墙的作用是御敌,他此举是将流离失所的百姓护在城中,给他们一道保护的屏障。 而不是仅仅给予他们居住的空间。 面对肃然起敬的陈琬琰,景睿帝苦笑道:“朕的工部尚书刚与朕算了一笔账,城墙三面全长四十多公里,消耗约在八百万两黄金与二十多万人力。” 黄金他刚从王林府上搜刮出来不少,只是需要众多的劳力,众臣以劳民伤财为由,建议他打消这个念头。 城墙城高十四到二十六米,宽七米至二十米,消耗的不止是人力和财力,还有时间。 也许穷尽他这一生,那座城墙也不一定修建的完,可是那义庄是为他最爱的长子建造的,他想做到最好。 可是困难重重! 陈琬琰拍马屁道:“都城的扩建是好事呀,说明国家兴旺。” 人口稠密才需要扩都,国家若是不兴旺,偌大的京都城也不会繁华到人口稠密。 “那外城墙建好了也好处多多呀,我曾经看过一本游记,有个国家的王建造了一座抵御外敌的城墙,从他开始修建,历经数代,一共用了二百八十二年,耗资无数,长约万里,初建时虽也困难重重,但在抵御外敌的方面,后世子孙皆有受益。” 陈琬琰不欲多谈这个,便将话题转回城墙建设。 “那些流民之所以游手好闲不就是生活没奔头么,陛下让他们有地方居住,再让他们参与建设领例银,激发他们对生活的热情,这怎么会是劳民伤财呢。” 劳民伤财也可以换一种解释呀,百姓用劳动力换钱,有事做,有钱赚,能建设自己将来居住的区域,还能参与建设保护他们的城墙,这样都激发不出一个人的热情,那他真的就是废了。 “再说了,扩外城郭,对城中百姓来说多了一道保护屏障,此乃万民之福,君主圣明,国运昌隆!” 殿中官员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马屁拍的嘴角抽抽,沉思的景睿帝却抓住了她长篇大论里的重点,问道:“抵御外敌的万里城墙,你从哪本书上看来的,给朕找来瞧瞧。” 陈琬琰呆呆的张了张嘴,她是从现代历史书上学的啊! 赵瑾瑜见她那副模样就知她不是在书上看的,立马出来替她解围道:“许是她从哪个话本子上瞧见的,要找出来怕是有些困难。” 陈琬琰对他报以感激的微笑,赵瑾瑜脸红了红,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就不能矜持一些。 景睿帝也知道她那不学无术的德性,他亲眼瞧见过她听冯太师讲课时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不指望她能看什么好书,不过是对她说的那道万里御敌的城墙很有些兴趣罢了,想是写书的也是个能人。 他也知赵国建不了那样的城墙,原因无他,内政不稳不能掏空国库,他不能给他的儿子留下一堆烂摊子,毁了老祖宗打下的基业。 他没有那个气魄。 “你这说辞倒是不错,扩都城,建城墙惠及百姓。百姓用劳力换银钱,激发对生活的热情,怎么会是劳民伤财呢。” 百姓每年有服劳役一个月的义务,造桥修路、治理河渠,修建城墙为何不可!除去服劳役的一个月,剩下十一个月皆有银钱拿,他就不信没主动来干活的。 他目光如炬的看向陈琬琰,吓的陈琬琰抖了抖,“陛……陛下,臣臣臣妇可是说错了什么?” 第464章 空手套白狼 难不成景睿帝原先是打算整个城墙工程,都用服劳役的壮汉来建设?那自己多嘴说的话,岂不是惹了他不快? 景睿帝板起脸瞪了她一眼,见她怂成一团,骂道:“没出息的家伙。” 陈琬琰委屈巴巴的望向赵瑾瑜,赵瑾瑜出言替她解围道:“儿臣以为郡主的见解很独到。”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她就知道赵瑾瑜会替她说好话的,景睿帝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俩一眼,问殿中的几位大臣,“爱卿以为如何?” 工部尚书道:“如此一来,便要另算劳力的费用了。” 他先前做的预算,没有劳力支出这一项,从前这些建设都是用的劳役,所以才有了劳民伤财一说。 户部尚书宣平侯一听,八百万两黄金还不够,就感觉裤腰带一紧,勒的他差点不能呼吸了。 陈琬琰一听就知道自己捅了马蜂窝,赶紧补救道:“把那些流民编制成军队!让他们代替那些花钱免服劳役的人干活,收来的钱补发给他们,这样行吗?” 这样就不用朝廷额外支出太多银钱,只需那些需要服劳役,又不愿意受罪的有钱人出钱给他们,收支相抵,国库稍微吃点亏。 而这支队伍,变成了有固定工钱的劳动力,就相当于现代的建筑施工队嘛。 兵部尚书韦大人惊的合不拢嘴,这什么意思,简单一句就把流民变成兵了?他今日被景睿帝叫来是询问闲赋务农的府兵有多少,让一部分闲赋种田的府兵参与建城墙的。 现下天下太平,无战事,一部分府兵在开荒务农,一些在权贵家中当值。 陈琬琰说完垂拱殿内寂静无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要不是眼珠子颜色不对,她都以为自己进了狼窝,局促不安的往赵瑾瑜身边蹭了过去。 赵瑾瑜首先回过神,将她刚才的建议咀嚼了一下,眼睛一亮,道:“儿臣认为如此甚好,将流民编制成军队,既减轻了底层百姓的劳动负担,又可防流民暴乱,若是有堪用的精锐也可补充入府兵。” 府兵,战时出征,战事完毕,兵散务农,将归于朝。 但凡国家出现灾害,便会有流民作乱,更有甚者还能推翻政权,所以他才被安居乐业的利民计划所震撼,她刚才的提议与利民计划有异曲同工之妙。 让他们能顾得上温饱,还能挣前途,他们还会想着犯上作乱吗。 陈琬琰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啥?” 她咋感觉听不懂呢? 赵瑾瑜眸光温润的看向她,这女人如珠如宝。 景睿帝赞赏的目光一瞬而过,他就知道虎父无犬子,赵瑾瑜是他的好儿子。 陈琬琰脑子是转的快,只要没有野心,太子有这样的人辅助,国家确实是兴盛之兆。 至于后宫不得干政,防的是外戚,就目前看来,她除了替李珩和李泽谋划过,并不见她提携过谁。 她家中族人不多,他们这一辈已然显赫非常,陈青岩是蜀国新皇的生父,又是赵国的萧王,已然显赫到极致了。 陈青岩不是弄权之人,陈明玄也性子憨直,她性子看似好相处,但刻在骨子里的凉薄与专一与陈青岩一模一样。 得亏她不是男子,若是个有野心的,朝廷更换君主内政不稳之际,怕是要搅翻他赵氏江山。 赤手空拳,几句话就想组建一支数万人的军队,谁的脑袋敢想这种点子? 就她做的几件大事来看,景睿帝觉得她简直是空手套白狼界的各中翘楚! 不过她性子有些懒散,只要做了赵瑾瑜的妻便是干政也不会危害朝堂,景睿帝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她在垂拱殿说的一席话,同情的看向赵瑾瑜。 他母后给他选的女人醋劲儿有点大啊! 赵瑾瑜被他父皇这一眼同情弄的莫名其妙,难道他也说错话了? 景睿帝板着脸,指着他俩说道:“你俩,出去。” 赵瑾瑜提出利民计划已经锋芒太盛,虽然她在第一时间搅浑了水,吸引走了大部分注意力,但赵瑾瑜今日展现出的治国之才太盛,恐会招来其他几位皇子的妒忌。 乞巧节那日,他的皇子公主乘画舫游河,独独孤立了他的太子,年年岁岁皆如此,他再也不会对他们抱任何的希望了。 他要扩外城郭,建城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转移走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 正是因为看到了陈琬琰对赵瑾瑜的保护之心不输于他,才放心她干政,陈家人虽性子凉薄,但长情而专一,一旦认定了谁是绝对不会背叛的。 眼前的烂摊子,就先由他这个父皇来解决。 陈琬琰一脸懵逼的跟着赵瑾瑜出了垂拱殿,犹疑的问道:“咱俩都惹父皇生气啦?” 赵瑾瑜气定神闲的带着她往东宫走,他父皇当然不是真生气了,是她的建议为父皇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城中难民与乞丐大多都是游手好闲之人,其中不乏探子和一些鸡鸣狗盗之辈,朝中有人以国不养歹为借口阻挠建义庄,所以父皇才想将他们安置在一起,好管控,以防闹出乱子。 若是能将他们收编,往好的方向训诫引导,再好不过了。 不过是他俩今日配合太默契,父皇应当是怕引起殿中人对他们二人的猜忌。 “我刚才是不是给你惹祸了?”陈琬琰忐忑的拉了拉赵瑾瑜的衣袖。 “没有,你别担心了。” “那你带我去个没有人的地方呗。” 赵瑾瑜不知她要做什么,便听话的引着她往无人的地方走,所经之处奇石星罗棋布,佳木葱茏,脚下是纵横交错的花石子路,赵瑾瑜刚停住脚步,就被陈琬琰扑了个满怀。 下巴上温软的触感让他呼吸一滞,身体微微僵硬,这人光天化日,还在外面怎得如此大胆! 陈琬琰如今站在赵瑾瑜面前身高有点缺陷,六月就为李泽忙了,虽日日能在冯太师府上见到他,但也是能看不能吃,七月忙的脚不沾地,俩人也就匆匆见了几面。 八月在皇陵,便是日日相对,她也不会在那个日子乱来,忍了三个多月没亲他充电,这会儿早就急不可耐了。 “低低头呀!”亲不到! 赵瑾瑜颇为头疼,她就这么猴急!不能等进了东宫,寻个没人的宫殿,这在外面多难为情! 他无奈的带着她,身形一闪就进了不远处的假山。 唇上是柔软的触感,她攻他守,直到二人呼吸紊乱,她才松开环着赵瑾瑜脖子的手。 陈琬琰餍足的舔了舔唇,待二人呼吸平稳,她便一脸满足的往假山外走,却被赵瑾瑜拉住。 “有人来了。”他压低声音将人往假山里面拉。 陈琬琰耳力没他好,但却十分听他的话,二人往里绕,陈琬琰吓的大气不敢出生怕被人发现,她与太子二人躲在假山里,做没做什么,都很引人遐想! 传扬出去,他的好名声都要被她毁了。 她有些懊恼,都是自己色欲熏心才惹了祸。刚才也不知怎么回事,听他安慰她别担心,就特别特别的想亲他,忍不住的那种。 赵瑾瑜屏了呼吸,陈琬琰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一双手环着他的腰,他虽已经习惯了与她亲密,但都是在室内。心猿意马间便听到有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进了假山。 赵瑾瑜的东宫与景睿帝的福宁宫中间只隔了一条宫道与花园,东宫除了比福宁殿规格稍小一些,其他区域的划分都是一样的。 他每日上朝就是从东宫的东墙中门出,横穿过这条宫道,越过花园和延福宫,便到了福宁宫东墙的中门,进了门就是福宁宫上朝的前殿。 因为两宫的特殊性,这处地方除了福宁宫与东宫的人,还有打扫修剪花枝的宫人与巡逻的侍卫,并不会有人来此处晃悠。 赵瑾瑜神情有些严肃,他带着陈琬琰所在的位置,已经很偏僻了,几乎到了两宫之间后宫的位置。 东宫后宫无女眷,听脚步声是一男一女,女人只能是福宁宫出来的。然而福宁宫西墙四扇门,后宫对应的这扇是紧闭的。 知道不是后宫的宫妃,他才松了一口气,这种地方一男一女能做什么,他又不是傻子。 二人的说话声陆陆续续传来,只是二人十分谨慎,声音压的极低,陈琬琰勉勉强强才听到几个字。 她正有些急躁,就听那道女声忽然高了起来。 “锐哥哥,你何时才能娶我?” 陈琬琰眼睛蓦然瞪大,娶?这女人不是宫妃? 当了皇帝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嫁人了,可是景睿帝的公主都已经成亲了,可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宫人怎么会认识外男呢? 她纠结了一瞬,就听那个女声又说了句,“父亲说圣上有意为我赐婚。” 第465章 撞破 陈琬琰咽了咽口水,这声音是季婉儿啊!那她口中的锐哥哥不就是……八皇子嘛! 她仰头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瑾瑜,他们盯了俩人这么久,都没发现二人有联系的蛛丝马迹,竟然就这样被她确定了? 季婉儿在宫宴上主动求嫁赵瑾瑜未果,哪户高门也不愿主动求娶她,季从之又从陈青岩这里碰了软钉子,景睿帝便有心补偿他,替季婉儿指一门婚事,也好断了他打皇子的主意的心思,二人还做好君臣。 乞巧节那日的事虽然没有闹起来,但也瞒不住景睿帝的眼,因此明里暗里的要给季婉儿做媒。 但他也不想逼的太急,毕竟季家也不止这一个女儿。 “父亲以后也不好总是带我入宫了,我们日后便见不到了。”季婉儿说罢低低的抽泣起来。 陈琬琰惊的嘴巴微张,合着他们查不出来,是因为他们二人都在宫中私会?赵瑾瑜也是惊讶不已,随即便恢复了平静,若他所料不错,这里便是他们幽会的好地方。 这里才是真正的无人打扰,一侧是皇帝的宫殿,一侧是储君的宫殿,谁敢在此处晃悠,而此处在最里的角落,巡逻的侍卫也不会特意进来查看。 他眉宇染上一丝阴霾,他们是如何躲过两宫守门的侍卫呢? 要么是他们对此处极为熟悉,要么就是收买了那些侍卫。 他对此一无所觉,那他父皇呢? 或许…… 衣裳的摩擦声起,就听一道无奈的男声响起,“我也想尽快与婉儿定下亲事,可计划刚被五乐郡主破坏,若再生事,怕是会让父皇疑心季大人。” “那我们就这样了吗?”季婉儿压抑的低泣,她的三年时光都白费了吗? 八皇子这些日子也不好过,季从之还未进枢密院二人便相识了,季家曾受过德妃娘娘的恩惠,季从之这才愿意季婉儿与他秘密往来三年。 宫宴上季婉儿突然求嫁太子,他也是愕然的,他那个时候才知晓自己不是季家唯一的选择。 他不能少了季从之的扶持,可季从之不止他一个选择。 “我会娶你当正妃,婉儿再给我些时间。” 赵瑾瑜桃花眼微眯,八皇子妃出身不高,是德妃娘家侄女,因德妃不受宠,景睿帝并未对他的家人提拔,八皇子妃的父亲不过是在国子监设立六学之一的四门学任直讲。 国子监有六学,国子学、太学、 四门学、 律学、 书学、 算学。学生入学与父祖官爵有关,国子学与太学仅面向三品及以上官僚与国公之子,约三百人。 四门学,约有学子一千一百人,五百人为七品以上官员及侯伯之子,六百人为律、书、算学举荐庶人子弟中的俊异翘楚。 律学、书学、算学单科则对准八品以下子弟和庶人。 李珩和李泽就曾于四门学选择进士科入学。 这么一想,便不觉得朝堂上要立德妃为后的呼声高,有什么奇怪的了,四门学直讲虽官职不显,接触的都是低阶官家子,其中也不乏能侯伯人家。关键是人家人脉广,和哪家都说的上话,就算交往过密也不会惹人怀疑。 看似德妃没有结党营私,朝中无人,但众人拾柴火焰高,寒窗苦读入朝为官谁不想出人头地,只剩贵而无权的侯伯人家自然也想赌一把从龙之功。 几位皇子争的面红耳赤,难以加入,太子如同油盐不进的高岭之花,八皇子声名不显,与景睿帝的经历何其相似。 他们通过师生关系,与之勾结再正常不过了。 立新后是皇子由庶转嫡的关键,德妃选择这个时候冒头,并且呼声最高,说明她背后的势力已经凝结的足够大了。 “可……锐哥哥已经有正妃了呀……”季婉儿问出了陈琬琰心中的疑惑。 “她时日无多了……”似乎是触到了他的伤心事,声音低的陈琬琰差点听不见。 她有些迷茫,乞巧节那日她仔细打量过八皇子身边的女子,瞧着并不像是病重之人。 季婉儿的反应与陈琬琰相差无几,惊讶的问道:“怎么会?” “乞巧节那日,她受了惊吓,回府便一病不起了。” 陈琬琰心思飞快的转动,看来那八皇子妃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主,知道人家郎情妾意,当着她的面设计了一出成就姻缘的好戏。 只是这也太不经吓了? 估计是气病的! 赵瑾瑜脑子比陈琬琰转的快,很快便想明白了景睿帝急于赐婚季婉儿是为何了。 八皇兄一定会在八皇子妃咽气前,定下与季婉儿的婚事。 这句时日无多怕是真的了。 二人说话的声音逐渐消失,假山里沉寂了半晌,除了喘气声,并没听到击掌声。 陈琬琰正是奇怪,就听到八皇子压抑的调笑声传来。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脸红耳热的将头深深埋进赵瑾瑜胸前,赵瑾瑜也尴尬的不得了,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那边不堪入耳的秽语不断传来,怀中软香紧贴,赵瑾瑜伸手捂住陈琬琰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这污秽之声,陈琬琰听着他的加快的心跳,任由他捂着耳朵,乖觉的等着这场香艳结束。 “婉儿也替锐哥哥”季婉儿喘着气说道。 “八哥怎舍得让婉儿如此” 八皇子赵锦锐替季婉儿将衣裙收拾整齐,爱怜的抱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如因为爱怜,不会在成亲前破了她的身云云,总之刷新了陈琬琰的三观。 幸得二人点到为止,并未真成鱼水,这边听壁角的二人也少了些尴尬,只是那俩人又依依不舍的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先后离去。 陈琬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眼泛着绿油油的光瞅着赵瑾瑜,赵瑾瑜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微微别过脸去,耳朵尖红的似是能点着火。 他那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他们刚才……” “于礼不合!”赵瑾瑜急忙打断她的话,生怕她将刚才听到不可描述的内容,讲上一遍,顺便诱惑他! 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静心。 他以为自己任她亲吻已是作风不正,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无耻的。 陈琬琰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笑,双手五指张开与他手指轻扣在一起,揶揄道:“殿下难道不想试试?” “别……别闹了!” 赵瑾瑜脸像是要烧着般的滚烫,陈琬琰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咯咯的笑个不停,她刚才是想问,八皇子和季婉儿若是计划成功,会不会被赐婚。 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一看就知道他被那两个人影响了,脑子里盘桓了黄色废料。 “殿下才刚过了十七岁生辰,可莫要被他们灌输了不健康思想,等你满十八了再找人开荤也不迟。” 能拖一年是一年,反正就是不让他碰其他女人! 赵瑾瑜轻‘嗯’了一声,就她那性子,他敢找人开荤吗? 估计他摸摸人家的手,她便再不会让他碰她一下了。 单看李珩把他那一院子姨娘摆的整整齐齐,就能摸出她的性子。他敢肯定,李珩只要碰了那些人一回,怕是再上不了她的床。 想到这里,他眼底闪过一抹晦涩不明的光,李珩不愿纳新人,也不碰旧人,整日里与她同床共枕,他心里吃味的紧。 但他又不是真正的孟浪之人,自小练就了超群的忍耐力,很快便将这股情绪隐了起来。 “八皇兄对季婉儿是势在必得,他应当已经有了下一步计划。”他今日知晓了父皇急需赐婚季婉儿,肯定会有所行动。 只有把季家拉上他的船,才会有更多的人往他靠拢,季从之的剑南之行看来是势在必得了。 季家一旦成为一方主宰,八皇子的威望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担心季从之会为了八皇子在剑南道豢养私兵。 剑南道山地多,易守难攻,守备军力不多,山地藏私兵最难察觉。 毕竟季从之所图甚大,河西也是他眼中的一块肉。河西有他岳父萧王在他并不担心,陈家在那里如同世袭的藩王,季从之讨不到好处。 “八皇子妃病的蹊跷,我改日去见见她?”她总觉得八皇子妃这病来的怪异,难道是八皇子为了让她给季婉儿腾地方,给她下了药? “不妥。”八皇子是铁了心要将陈琬琰拉下水,说不准八皇子妃一咽气,就散播她是被陈琬琰吓死的谣言。 她这会儿若是凑上去,不是刚好中了他的计。 “你若去了,她怕是会死的更快。” 只怕她前脚刚出八皇子府,后脚八皇子妃就暴毙了。 第466章 富商万岁山 陈琬琰心塞了一瞬,懊恼的说道:“那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那日画舫的事了,确实有好些官小姐回去病了一场,八皇子若是要将这水往她头上泼,她反驳不了。 那八皇子妃若是给她下帖子,她去不去都会落下一身骚。 “你叫人在乐园排一出戏,将那日画舫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演出来。”赵瑾瑜道。 先发制人,堵了八皇子的路。 陈琬琰崇拜的看着他,果然是能当太子的人,脑子就是好使。 “还有件事,万岁山那个人造纸起家,京都流通的纸三皇子也有不少的占比,不知他们二人可是有关系?他捐了两千万的白银给我,想要赵国境内所有州县的恭桶代理权。” 赵瑾瑜沉吟片刻问道:“江南东西二道,陇右道你也给了?” “他提出要我父王照拂他进出陇右道,我拒了,江南二道已签给了当地的富商,边境地区我未签给他,有另外的安排。” 边境地区特殊,她希望是由当地的富商,或者她的人与当地州府对接,做惠民工程。 二人一路往东宫走,赵瑾瑜沉吟着没讲话,陈琬琰也不出言打断他的思路,赵瑾瑜比她想事周全,她更多的是闯出乱子事后补救,而赵瑾瑜走的每一步都很稳,让人挑不到错处。 逼的那些人狗急跳墙,净拿些没证据的猜测抨击他。 赵瑾瑜带她进了书房,将桌案上的纸抽出几张,道:“他虽造纸起家,但却不是御供皇家。” 朝廷指定印制银票的用纸为益州出的櫡纸,对质量与用量管控十分严格。 公私簿,图籍、契券、文牒,亦用益州产的櫡纸。 而徽商的纸多用于书写作画,宫中用的徽州贡纸有三种,澄心纸,龙须纸,七彩纸。 没有一样是出自万岁山的手。 这说明他并没有与皇家的人搭上线。 所以他才会花大价钱去搭上陈琬琰。 万岁山因为雪灾捐款一事而出名,他曾派人去查过他,他这个人生意做的大,几乎囊括了各行各业。 虽是造纸起家,但他的纸是仿澄心纸,质量上还要差许多,但澄心纸贵并非人人都舍得用,他的纸虽不如澄心纸好,但在民间的销量很大。 陈琬琰听了他的解释,了然的说道:“这就是高中低端市场嘛,皇家是高端定制,万岁山面向的则是中低端客户。” 那么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一是为了与自己做恭桶生意,二是想搭上她,将自己的纸送进京都上层人士的家中,打开京都高端群体的销路,那么他的生意与三皇子就产生了冲突。 所以他不是三皇子的人。 自从与赵锦锡签订了纸墨供应协议,她也留心了纸墨生意,他的纸更多的都送进了五品以上官员的府上,还有国子监。 而与她的印刷坊先前合作的商家也不是赵锦锡,是他让纸墨坊的人让了利,主动找上门的。 赵瑾瑜将她的话琢磨了一遍,点头道:“可以这样理解。” 万岁山太富了,也太过于精明,他懂得怎样的取舍能为他换来最大的利益,他用两千万两白银开路,这样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有钱的人追求名,有权的人追求利,名利双收一个人追求的最高境界,所以官商勾结就成了千百年来解不开的难题。 也就有了越有钱地位越稳,地位越稳越有钱的死循环。 “他捐了两千万,恐怕已经有人盯上他了。”八皇子拉起来一张大网,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取之不尽的钱财。 而万岁山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八皇子虽不受景睿帝重视,但到底是皇族,如果他向万岁山抛出橄榄枝,他会接过吗? “那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赵瑾瑜随手在澄心纸上写了个字。 欲。 人都是有欲的,他有钱,如果有从龙之功便可加爵,若他手段再高明点,女儿给力些,封个异姓王也不是不可能。 一旦押对了宝,他们家从此就摇身一变从商户变贵族了。 能给他这些的只有皇家人。 陈琬琰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但她成立的爱心基金却是他通往权贵圈的唯一跳板,商人不会把所有寄托都压在一个人身上,吸引缺钱之人主动找上门,才是他出手阔绰的目的。 “那我该如何做?”她建立爱心基金是为赵瑾瑜铺路的,还没开始给他打地基呢,先去给别人送建房用的水泥了,那哪儿成啊! “你这几日留在宫里,且让他挑挑人。”他既然不想被人挑选,想自己挑个靠山,就让他都见见,自由选择。 不过他既然对陇右道感兴趣,就不会放弃陈琬琰。 陈琬琰虽然有些急,但关键时刻还是很信服赵瑾瑜的,老老实实的在东宫住了下来。有时候赵瑾瑜上朝回来她才刚起,二人一起用了膳,再一同去听冯太师讲课。 李泽经过冯太师的教导与陈琬琰的不懈努力,顺利通过朝考进了翰林院。 万岁山这几日被源源不断的请帖弄的心力交瘁,陈琬琰自从进了宫再也没出来,想见她一面表个诚心也所求无门。 日日在青苹果乐园挥金如土。 陈琬琰搞了优伶才艺大比拼,允许合作过的花楼选出一个代表参赛,来乐园消费的客人每消费一百两,便送一张的花魁票,预存一千两送十一张花魁票,花魁票可以投给自己喜欢的优怜。 预存一千两可以开一张普通会员卡,办卡在青苹果乐园消费九八折。 三千两开银卡,消费九五折。 六千两开金卡,消费九折。 一万两开玉卡,消费八五折。 十万两开至尊卡,消费八折。 卡片是镀银镀金的成本不高,造的高端大气上档次,预存的银钱可以随时来青苹果乐园消费,所有已开的卡跟着消费金额的浮动,自动升级高一级的会员。 会员卡既能提前集资,留住客户,也能减少挂账的纨绔,杜绝死账烂账! 她同时还放出收到花魁票前三名的奖品,第一名最为丰厚,为七天的黄金时段的舞台表演时间,百两黄金与一匹独一无二的七彩蜀锦。 不止优怜之间评选排名,参与的花楼也有单独的排名奖励,未获得前三名的花楼将会获得参与奖,以做鼓励。 这下可炸了锅了,那些有钱人从来没玩过这游戏,觉得十分新鲜,那种可以主导优伶命运的感觉,让他们得意自满。 有些给人当了外室的伶人,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求得了他们的帮助。 有了的花魁票,她还八折出售花魁票,那些人也不吝啬的投票给自己看上的优怜,逗她们开心。 票就像首冲诱惑,吸引一批人去买更多的花魁票。 曾经她年少无知时,被手游的首冲诱惑住,后续没少花钱买昂贵的皮肤。 陈琬琰在东宫听陆机汇报万岁山这几日在乐园的举动,差点笑喷。 那些被她邀请来参赛的选手个个是卯足了劲儿,连带各自的花楼都自掏腰包买花魁票支持她们,陈琬琰对此刷票行为表示很欣慰。 实力不够的花楼渐渐使不上力,便不再争了,反正参与奖也是乐园的表演时间,不过是闲时段。 万岁山日日泡在青苹果乐园,见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花钱跟那些花楼打擂台,击败了一个又一个对手,最后就剩一个天香楼还在苦苦支撑。 景睿帝知道她空手套白狼玩的溜,没想到玩的这般出神入化,当下便将她从东宫叫到了御书房。 他实在是好奇,她都是怎么想出的点子,再这么下去,她这是要把别人口袋里的钱都掏空弄进自己兜里? 陈琬琰正是有这样的想法,那些缺了钱就会贪,贪了就能留下把柄。他们在乐园的消费明显超过了他们的收入,她都一笔笔清楚的记着呢。 这才是她建青苹果乐园最大的目的。 也是她给自己建立的保护屏障。 还能助赵瑾瑜铲除异己。 位高权重的人权利皆在手,难以撼动。但也不是人人都位高权重,私囊饱饱。 赵瑾瑜认命的坐在一边批奏本,这些日子但凡父皇叫他们二人来,他总是最辛苦的那一个,他明白这是父皇在锻炼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可是他俩能不能不要一边品茶吃果子,一边嬉笑聊天打扰他干活! “父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陈琬琰亮着星星眼,崇拜的看着景睿帝。 “说来听听。” “义庄的区域若是划分好了,能不能给我留一块地呀……”义庄的事景睿帝已经力排众议的允了,但因为需要安置的流民太多,即便是群居也需要建坊将其分开,便于管理。 就是建造成现代的封闭小区,只是一个坊人员须控制在一千人左右。 目前工部正在绘制图纸,陈琬琰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流民。 她设想城中流民可能有个三四千人,寻个偏僻的贫民区建造房屋,上下层单间结构,外加一些四合院,用不了多大地方。 没想到一统计流民竟然有三万多。 这个数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想,也震惊了景睿帝。 那些流民之所以要在京都流浪,就是不愿意出城安置,所以他才想通过扩建外城郭安抚住他们。 三万人若是要联合起来在京都闹事,要解决也是个大问题,京都人员密集,恐会伤了无辜百姓,他也不放心把他们安置去郊区。 分散了他们不好管理,让他们在城外聚在一起又是大患,还是建个墙安全。 同时他也采纳了陈琬琰的建议,准备将这些人组建成一支军队,让他们替不愿服劳役的有钱人干活,给他们发月银。 “要地做什么?”景睿帝斜了她一眼。 “建个商市,儿臣想当包租婆。”陈琬琰谄媚讨好的笑道。 没人的时候她喜欢以儿臣自居,讨好景睿帝,景睿帝也吃她这一套。 第467章 枭雄争霸 景睿帝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不想让这支兵落入其他人手里,自己想时刻监视着么。 这还是个护夫狂魔? “东市给你。”景睿帝睨了眼老实批奏本的赵瑾瑜。 俩耳朵竖那么高,像是时刻打算着护妻的。 陈琬琰眼珠一转,嘿嘿傻笑一声。 扩建的外城郭会设东西二市,她也没想到景睿帝会把东市给她,这应当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义庄由赵瑾瑜提议建造,居住进去的人对赵瑾瑜的感激之情肯定是不同的,又将他们置成军队,取名义军,她当然是希望这些人驯化了之后能为赵瑾瑜所用。 她想要占据市场,就是时时刻刻的在那里刷存在感。 景睿帝给了她东市,就是看穿了她要给东宫造势的想法。 “父皇,您真是太英明神武了!” 赵瑾瑜手中的笔一顿,怎么就记得夸父皇,也不夸自己一句。 “乖乖小瑾瑜最仰慕的就是您了。” 赵瑾瑜放下手中的笔,扭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景睿帝也觉得赵瑾瑜十分乖觉,不给自己这个爹一点压力,不像其他几个不孝子,他还硬朗着呢,就为了他的皇位争的不可开交。 他肃着脸道:“太子是很乖,但你怎可直呼太子名讳?” 那可是她未来的夫婿,没大没小的! “父皇,儿臣想和太子殿下出去玩……” 景睿帝瞥了眼御案上的奏本,直接拒绝道:“你自己去,太子没空。” 陈琬琰:“???” 他这是对赵瑾瑜有多放心,日日扣着他批奏本,熟悉政务? “怎么不愿意?”景睿帝大眼一瞪,沉声道,“你刚从朕这里空手套走一块地,朕让太子干活替你还债怎么了?” 陈琬琰:“?????” 所以,还是她坑了赵瑾瑜来当的苦力? “父皇?????”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景睿帝,“太子年纪还小,需要多休息长身体呢……” 景睿帝冷哼一声,起身走到屏风后的软榻边,翻身一躺,面朝里闷声道,“朕还年纪大了需要养身体呢。” 啥玩意这都是????? 赵瑾瑜无声笑了笑,外面那些人争的不可开交的人,若是知晓父皇的心思,估计心态都要崩了。 势力太大纵然对他们有好处,可也让父皇忌惮,他不争不抢依附父皇,反而能让他真心相待。 “瑾瑜,奏本批完了吗?”陈琬琰吃了串葡萄,又吃了几块芙蓉糕,见赵瑾瑜还在埋头苦干,心疼的给他添了杯茶。 赵瑾瑜无奈的不行,他父皇这也不知是攒了多久的奏本,就是批到明日也批不完。 他父皇也只有借着陈琬琰进宫觐见的机会,才会让他在一旁批奏本,毕竟是处理国事,景睿帝有自己的顾虑。 殿中往往只有他们三人,这才有了陈琬琰被景睿帝父子宠幸的传言。 “快喝口茶歇歇,年纪轻轻的都累坏了。”陈琬琰将水送至他的唇边。 赵瑾瑜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低声道:“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小乖乖……” 跟叫她那猫儿子似的! “怎么了嘛!” “我是男子,又不是你儿子!” 陈琬琰的表情随着他的话凝固,又一点一点的龟裂,她静默了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我……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虽然她的灵魂比他大十一二岁,可她现在的身体年龄比他还小一岁半呢! 赵瑾瑜:“……” “太子哥哥,人家想……” 赵瑾瑜轻咳一声,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少和那些人学,都学坏了。” 他莫名想起那日在假山里,季婉儿娇滴滴唤八皇兄锐哥哥,而后两人便开始行了不可描述之事。 “从前也不是没有叫过,也没见你有这般反应。”他不是也挺喜欢听的吗? “从前是从前,你乖一些。”等他二人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之后,她想怎么称呼都可以。 但现在不行,他年纪还小,身体受不住。 赵瑾瑜说罢便不再理她,继续埋头看奏本去了。 景睿帝倒是饱睡了一觉,陈琬琰把御书房的水果点心吃了个遍,恭房跑了两三趟,宫门都快落锁了,赵瑾瑜还在努力奋斗,她这就不能忍了。 “这折子是批不完的,你还是跟我出去玩。” 赵瑾瑜也累的不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就该传晚膳了,道:“用过晚膳陪你在宫里转转。” 陈琬琰一听就知道他准备忙到饭点,自然是心疼不已,伸手在他肩膀上揉捏,道:“那你歇歇眼再批,眼睛都用坏了。” 赵瑾瑜也觉得眼睛累,她手上的力度不轻不重,他索性依着她休息一会儿。 “我给你讲个故事解解闷。” 赵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就听她语气轻柔的说道:“从前有个爹娘早逝的孤儿,生逢乱世,十八岁参军,靠勇谋胆识得到了藩帅的赏识,成为了他的亲兵。后来藩帅被灭,他又被收编进了某王的亲兵团,开启了他的征战生涯。” “他身为将领,身先士卒,随某王征战十余年,为平定战乱立下了汗马功劳。某王开国三年,帝崩,该国存在十四年,传二世四帝便灭亡了。九年后,他又协助另外一位将领开国,开国皇帝登基第二年元月就挂了。” 赵瑾瑜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在她口中开国跟闹着玩一样,说开就开,说登基就登基,说挂就挂了? “挂了是什么意思?” “……”陈琬琰噎了噎,淡定的说道,“驾崩。” “临终前,皇帝命他与另外三位大臣辅佐新君,这位将军为国在外征战,讨伐叛军。天下初定,这位忠臣良将变成了宠臣口中功高震主的叛贼,又因密杀他失败,导致群情激愤,纷纷推举其起兵清君侧。帝王因此断定其反,诛杀其在京家眷,婴孺无免。” 赵瑾瑜眸光闪了闪,这是影射他呢? 还不信他? 陈琬琰正说的兴起,也没察觉他神情突变,继续说道:“年过半百的良将为了自保,带兵入京,轻而易举的夺得政权。在位四年励精图治,因为无子嗣,重病弥留之际他在外甥和女婿,还有妻子的侄子之间择继承人,选定了贤主,妻子的侄子。” “新主继位,继承了他的遗志平息战乱,复苏国家经济,战乱了五十三年的土地也因新主贤能迎来了新的生机,裂土归一。” “君择贤主,黎民百姓之福。”赵瑾瑜道。 陈琬琰轻笑着,接着讲了下去。 “新主呕心沥血,励精图治,为国忧心,每日起早贪黑处理政务,在位六年便一病不起,最终传位于七岁的儿子。幼子无力担当一国之主,禁卫军长官谋反,几乎没费一兵一卒便夺取了皇位。因其在位时间是三个开国君主中最久,统一了天下,开创了盛世。” 赵瑾瑜听的眉头蹙起,疑惑道:“你这话本字写的也太不严谨了。” 皇位是那么好得的?皇家就没忠心的良将讨伐他?这皇位易主跟换着玩似的! 皇家禁卫军不止一支,相互制衡约束,就没人跟他抗争? “怎么不严谨啦?”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五代十国乱着呢。” 赵瑾瑜没有听过什么五代十国,也未经历过乱世,但史书却是没少看,一个王朝的兴衰覆灭,多数都是因为内部不稳,政权交接出现了问题。 乱世必然会出现枭雄争霸,会有新的王朝建立,政权不稳的新王朝也会被其他势力吞并。 如今赵国看似繁荣稳定,实则内斗党争十分严重,如果没有有效的解决方案,皇权被瓦解冰消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瑾瑜垂眸沉思,这个问题很难解决,诸位皇子争霸,各地藩王虎视眈眈,无论谁最后夺得政权,都不能服众,打起来是必然的。 成王败寇,谁都不想死。 陈琬琰见他沉默不语,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黑着脸问道:“我讲了这么多,你就没从里面悟出点什么道理?” “近忠臣,远小人,不听信谗言,明察秋毫。” 陈琬琰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是让你劳逸结合,活得长长久久,不要过劳致死,给后代留下烂摊子!” 第468章 八皇子妃求救 “……”赵瑾瑜不能理解的睁着一双美目,“那你直说就是了,还绕那么大个圈子。” 他还以为,她担忧父皇和他因为季从之忌惮陈家,特意编个故事敲打他,怕他和父皇代入剧情想太多,还儿戏般的都给整亡国了。 “我是告诉你幼帝登基对国家的危害,让你爱惜身体从现在做起!” “那你大可直言。”他自是会听。 陈琬琰切了一声,“对工作狂来说,直言是听不进去的。” 赵瑾瑜温柔的笑了起来,她倒是了解人心。 “政务是处理不完的,但生命却是有限的,你今日消耗了它,日后它就不会饶过你。” 陈琬琰剥了个葡萄送到赵瑾瑜的唇边,等他张口吃了,才继续说道:“有一位伟大的领袖说过一句至理名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赵瑾瑜吃着酸甜的葡萄,只觉得那滋味充斥了他的全身,甜是因为今生有幸遇见她,酸是因为还不能彻底拥有她。 “就你歪理多。” “你就说要是第三个开国君王,没几年就挂了,他建立的国家会不会被取而代之!” 景睿帝却躺在屏风后面露了个看不懂的笑,国家频繁换新主,政权能稳才怪,一个政令刚颁布,正在实施初见成效,突换君主,政令很可能无疾而终。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必然有自己的政治班底,宠臣出出主意,诛杀对他掌权有威胁的良将再正常不过。 良将是那么好杀的?杀不好人家跟你对着干,打赢了伤本,打输了皇位改姓。 一听就是稚子皇帝搞出来的蠢事,宠臣也是刚得势,没打过仗的蠢材。一个征战四方,平定战乱,辅佐两位君主开国的将军能轻易被他们扳倒? 除非一点也无所察觉帝王要诛他的心思,才会被砍,这种情况极少,如果真的无所察觉只能说明那个良将对帝王绝对的赤胆忠肝。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君让臣死,臣听话赴死的呢。 那些宠臣为权什么事做不出来,弄死忠臣扩大自己手中的权利架空新君,君臣之间的博弈,输了的没有好下场。 不是取而代之,就是变成傀儡。 能让新旧两方势力相互制衡,才是为君之道。 良将用好了可保祖宗百年基业,比如陈青岩,他们君臣之间互有防备,却没有猜忌。即使他内政不稳,皇位还不是稳如泰山。 不过陈琬琰倒是给自己提了醒,自己也要劳逸结合,适当给太子放权。太子本来就没甚根基,让他看清形势,也该培养他与大臣迂回打太极的本事。 一国之君,并不是所有事都能独裁,该糊涂时也要糊涂才是。 帝王也有帝王的不易。 君主不贤,非国之福。 那几个皇子利欲熏心,以他们的才能,盛世守业不难,但他们这么多年将朝堂打的千疮百孔,无论谁继位都容不下其他兄弟,朝堂一旦动了根基,就如陈青岩所言,国之将乱。 只有选出一位既能容的下兄弟,又有手段的贤君,才能避免他们的自相残杀,霍乱江山。 而作为父亲,他也不希望自己的血脉互相残杀。 那是他当父皇教育的失责。 陈琬琰在宫中住到十月十七,景睿帝终于搞定了那群朝臣,工部也出了新外城郭的布局图。 都城扩建,皇家要盖廉租义庄惠民的事,很快便张贴出了榜文。 从前朝廷的房屋只租赁给在京都置办不起房产的官员,如今朝廷又要实行身有所居,心有所依利民计划,城中的流民也激动了。 他们没有房屋居住,没有土地耕种,全靠乞讨求生,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偷盗抢劫城中百姓,被抓到的进了大牢也算有了栖身之所。 没被抓到的,挤在破庙熬过了去年的雪灾。若不是去年冬天朝廷搬出仁政,顾念他们死活,只怕是要联合造反了。 城中租房的百姓也感受到了朝廷对民众的重视,对提出利民建议的太子赵瑾瑜更加推崇,对景睿帝更是赞扬不断,对陈琬琰当太子妃也是越来越看好了。 而陈琬琰建议赵瑾瑜不要捐太多,暂避风头。朝堂党争仅仅月余风云忽变,八月的腥风血雨他们二人没亲眼见,九月却是切身体验了,进入了十月更是为了一个皇后之位闹的不可开交。 赵瑾瑜提出建议已经出了风头,爱心基金会他只跟风,不落人话柄便可。 陈琬琰出了宫,也没去找凭一己之力拉动青苹果乐园九月gdp的万岁山,而是接待了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八皇子妃的奶娘吴氏。 吴氏大约有四十五六岁,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见了陈琬琰便声泪俱下的跪倒在了她面前。 陈琬琰被她跪的有些发蒙,她在宫中住了一月就是在避八皇子妃,赵瑾瑜不愿让病重的八皇子妃缠上她,她不出宫,他们也无法。 八皇子与季婉儿已然狼狈为奸三年之久,显然是阻止不了他们了,此时她若被八皇子妃缠上,那俩人肯定会想办法利用她成就姻缘。 这没想到刚出宫,八皇子妃的奶娘就寻来了。 消息都够灵通的。 “奴婢求郡主救救我们家皇子妃。” 陈琬琰不悦的皱眉,“你家皇子妃与我素无交情,我也不是郎中,你要本郡主如何救?” “我家皇子妃时日无多,想见您一面。”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遥记的一个月前的假山洞中,八皇子也是这么说的。 说八皇子妃时日无多,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说辞都没变一变。 她抿了抿唇,宫里的常德妃曾多次邀请她去延德宫赏花喝茶,言谈举止间对宫外颇为向往,总是央着她讲宫外的趣事。 陈琬琰知道她几个意思,不过是看她日日缠着赵瑾瑜在宫中乱逛,以为她玩心大想诱她出宫。 她本来没打算在宫里住这么久的,因为想弄清德妃的路子硬是在宫里憋了一个多月。 没想到她刚进青苹果乐园这人就跟来了,曾经无欲无求的常德妃,手伸的可够长的。 吴奶娘悄悄抬头看了陈琬琰一眼,见她面瘫着脸不说话心里也没底。 这位主子话说的不错,她与她家娘娘确实没有过交集,她家娘娘甚至还与府里的下人讨论过她的笑话,现在找人家救命,她总觉得底气不足。 “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陈琬琰冷嗤了一句。 吴奶娘被她唬了一跳,蓦地直起头与她对视了一眼,只一瞬便垂了下去。 那似笑非笑的眼一眨不眨的,看起来有些许的瘆人。 “你主子的病是装的。”陈琬琰语气幽幽的问道。 好端端的就病的快咽气了,一口气吊了一个多月,要么是装的,要么是八皇子还没想到好招定下与季婉儿的亲事,还不能让她死。 皇子妃死了,他为了一个义字也不能立刻定下续弦。他俩定亲的事只能往后拖,有个准备点鸳鸯谱的景睿帝在后面追着,八皇子妃怕是为了这个也不能死。 生死被操控,只怕八皇子妃不是吓病了,是看穿了他们二人的计划,将计就计装病的。 八皇子有孝在身,想娶季婉儿正规途径走不得只能另辟蹊径。 只怕他俩亲事一旦定下,八皇子妃不多时就会香消玉殒,定亲时季婉儿无论身份为何,都不影响她进门之后正妃的地位。 “是也不是。”八皇子妃常蕙心特意嘱咐了吴奶娘,见了陈琬琰一定要据实以告。 第469章 躲开陷阱 陈琬琰没接她的话,端起茶盏抿了口茶。 她不太喜欢这里的茶汤,须得煮了才能饮,碎碎的茶沫煮过之后焦香的味道浓的很,饮上一杯口腔舌尖都是茶香和苦味。 吴奶娘嗫嚅道:“自七夕那日回了府,八殿下便在皇子妃院中歇了两个月,日日一碗避子汤,直到奴婢主子渐感身子乏力才察觉不对。” “避子汤寒凉,许是伤了身子。”陈琬琰嘴上虽是这般说,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拿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茶碗里的汤水,心里莫名有点烦躁。 身在高位,难道真的连枕边人都信不得? 若是有一日她挡了李珩的路,他会不会对她动手? 赵瑾瑜呢? “奴婢主子小日子那几天承不得宠,身子便松快了几分。” 陈琬琰露了个浅淡的笑,日日纵欲累着身子,歇了几日缓过来劲儿了呗,做的倒是没甚破绽。 吴奶娘自说自话也不指望她能回应,她只管将常蕙心交代的事情办利索了就行。 “八殿下与我们主子一直相敬如宾,从没这般如胶似漆过。” 二人新婚燕尔那几个月,八皇子在常蕙心屋里歇的多一些,一个月里能歇上个六七日,再往后一个月能歇上三四回都算是多的了。 所以独宠二月有余,日日欢好,初时还不觉得怎样,日子久了就显的十分奇怪。八皇子虽日日求欢,但却极少梅开二度,显然并不是急色之人。 这样一想,那碗平平无奇的避子汤日日出现就有些怪异了。 所以常蕙心就留了个心眼,有一回饮药时偷偷将药汁藏了些,让吴奶娘带出去找了个医馆查验。 这一查果然药是有问题的,里头有一味生草乌,本是一味温经止痛的药,但与避子汤里的白及是相冲的。 两味药一起用便成了毒。 陈琬琰垂着眼帘,听着吴奶娘话,问道:“你是说八皇子妃中了慢性毒?” 吴奶娘说到动情处,眼泪便流了下来,常蕙心是她从奶娃娃带大的,她心里早把她当半个女儿,见陈琬琰终于有了反应,赶紧抹了抹脸上的泪水。 “是……奴婢主子发现之后就开始装病,躲避与八殿下同房,可……府医也是八殿下的人,我们主仆二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皇子府里还有一位侧妃,几个妾室,一开始还因为正妃日日承宠闹的厉害,被八皇子训斥了一回,个个都安分守己的呆在自己的院中,再没到主院闹过。 那些人平日里争抢的厉害,从主院叫走男主子也十分寻常,到了正经时候竟然都跟哑了一样,谁都诱不走八皇子。 眼看常蕙心病的越来越重,八皇子也不疏离她,日日叫府里的医女煎了药送来,亲自看着她喝药,待她喝完还贴心的喂她吃蜜饯,一副情深意重的温柔模样。 府里的丫鬟婆子都道他们夫妻二人情深,可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知晓那药碗碗都是毒啊! “奴婢求郡主救救我们娘娘,娘娘身子已经毁了,那毒药再喝下去,人就真的不行了。” “我怎样帮?”陈琬琰喉咙涩涩,这才是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常蕙心有什么错,她不过是出身不高罢了。 “七夕那日是郡主破了局,您这般聪慧一定是有办法的,求您一定要阻拦季姑娘进八皇子府。” 常蕙心很清楚她与季婉儿的仇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而她已经看的十分清楚,季婉儿一旦与八皇子定下,那她很快就病死,她还有年幼的儿子,怎能甘心赴死。 “我为什么要帮她?”她曲着食指轻点桌面,她为什么要帮一个冷漠的人呢。 常蕙心不曾在她需要帮助时伸出援手,她想要自己帮她,不该拿出点诚意来交换吗? “娘娘说,只要您能救她一命,日后您若有需要她的地方,她一定会尽力相助。” “口说无凭。” 指节敲击桌面的节奏仿佛击在吴奶娘的心上,吴奶娘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石竹色的布料,上面绣着一对戏水鸳鸯。 “这是娘娘让奴婢交给您的。” 彤霞上前接过,八皇子妃将她的贴身衣物交给陈琬琰,等于是将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若是陈琬琰拿这东西诬陷她与人偷情,她失了名节,也是活不了了。 陈琬琰疑惑的问道:“八皇子妃病的很重?” 若非病的很重,八皇子妃不一定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决心。 “病重与否,都在八皇子的掌握之中。”吴奶娘道。 这回答与陈琬琰预料的差不多,季婉儿的事定不下来,八皇子就不会让常蕙心咽了那口气。 “你主子可还能下床?” 吴奶娘一愣,能是能,这不是为了少喝些毒药,装作重病缠身喝些吐些,卧床不起了么。 陈琬琰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常蕙心下的了床,轻嗤一声,一味的防守只能等死,想活命就只能主动进攻。 她装的再像,在八皇子的眼皮子底下早就无所遁形了。 “让她给德妃递帖子。”陈琬琰轻声道。 德妃毕竟不是八皇子生母,常蕙心却是德妃的亲侄女,德妃既然要扶植八皇子,那她一定也想让娘家荣华。 她并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欲无求,在宫中一二十年,能保持本心的又有几个呢。 她若是见常蕙心病的时日无多,必会叫常家再送个女儿进八皇子府做续弦。 八皇子若是不愿,常德妃便会知晓他与常家不一心。 常家此时放弃他,对他来说就是致命的打击。 直讲虽然职位不高,但因着这时代尊师敬长,常蕙心的父亲为人师者人脉很广。看来八皇子当局者迷,他看不上的常家其实并没有那么不堪。 常德妃从前表现的无欲无求,只因她出身不好比不过其他几位家族有从龙之功,不得宠却能养育皇子,晋升妃位,她并不简单。 不求家族高官厚禄,不给家族谋福利,不争不抢反倒成了这宫里独特的存在,虽无宠却让帝王另眼相待。 而她常家这些年也没闲着,四门学的学子参加科举须的学院推举,做为老师,学子对他们是尊敬的。 常家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了,常德妃之所以不向景睿帝开口,是因为她把常家的富贵都押在了八皇子的身上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常家与八皇子的联系断掉呢。 若是常蕙心的命保不住,她一定会再送个常家女做续弦,做正妃,当皇后。 若八皇子靠不住,她就会求景睿帝将富贵封给常家,另择新主,老老实实的当个宫妃。 不是亲的就是隔了层肚皮,德妃很精明,宫里见她那几回,陈琬琰已有所感。 当不了皇太后就做太妃,她想的开。 吴奶娘回了八皇子府,忐忑的将陈琬琰的话跟常蕙心汇报了,常蕙心蹙着眉良久才问道:“就说了这么一句?” 吴奶娘担忧的点了点头,若是娘娘进了宫,无异于承认了她在装病,势必与八皇子撕破脸,日后怕是要与八殿下如同水火了。 常蕙心闭眼想了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低声道:“罢了,你且递帖子进宫,本妃想姑母了,死前也该见见她。” 陈琬琰这是让她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正已然这样,她已不会痴心妄想了,何必还要为了面子装和平,总该为孩子拼一把。 德妃在宫里没等到陈琬琰去八皇子府的消息,倒是等来的常蕙心递进宫的帖子。 她坐在延德宫的主殿,常蕙心脸色青灰的坐在她的下手,虽然面上用厚脂粉遮盖,但眸中的沉沉死气却是掩不住的。 “怎会病的这样重?”她心惊胆颤的望着常蕙心,她是听八皇子说常蕙心病了,却不想她看着竟是有油尽灯枯之兆。 “侄女日后怕是不能在姑母跟前尽孝了,此次进宫也是想再见您一面。”常蕙心神情悲戚,更显的摇摇欲坠。 德妃面色微沉,前些日子八皇子多次进宫,让她想办法将陈琬琰哄出宫,如今她人出去了,看来他的计划也没顺利进行。 “你没给她下帖子?”常德妃问道。 常蕙心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侄女无能,请不动郡主。” 第470章 守的住才是自己的 常德妃无波的眼眸微动,那个陈琬琰确实是个油盐不进,又不愿意被人摆布的主,还不在意名节,这回若不是她自己憋不住想出宫,恐怕还要住在宫里不出去。 常蕙心请不动她并不奇怪,要是一张请柬她就跑去了,才得防着她去皇子府作怪。 常德妃让人去内廷尚食局请了司药司的女医来给她诊了脉,见她秋高气爽的九月还出了一身的汗,又问了她是否休息不好,心悸,食欲不振。 常蕙心有时分明是困的厉害但就是兴奋的睡不着,便是睡着了也很快就惊醒,吃东西也总是不能消化。 若是七八月份天气热难以入睡,苦夏食欲不振她倒是不会起疑心,可是九月天气已然凉爽,她却还是吃不下睡不好,这才对药起了疑心。 宫里的女医官都是人精,即使诊出病症原由也不会明说,只道她是累着身子,用了太多寒凉之物,又食了温补的东西,以至于体内虚火旺盛,身子太虚,心率失常,换个温养的方子,好生休养着便可。 德妃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常蕙心身上隐隐透着死气,但她也知晓宫中的女医官诊脉都是求个稳妥,不会将话说的太明。 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点出常蕙心是吃了相克的药物,建议她将药停了。 她到底在宫中过了多年,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也未多说便叫人封了赏,将他送了出去。 等女医官一走,德妃便道:“你在府里闷着于病情也不好,不若叫蕙洁去府里陪你些日子,说不定这病也会好的快些。” 常蕙心怔愣一瞬,“姑母……” 她还未死呢,姑母就想让常蕙洁代替她了? 不过常蕙洁到底是自己的妹妹,将儿子交给她,确实比季婉儿要放心,可是……她已经入了这富贵的火坑,难道还要将自家妹子的命也葬送在八皇子府吗? “锐儿这二月既然对你一心一意,自然不会碰蕙洁,你莫要想太多,好生养病才是。” 日日宠爱瞧着是痴迷于她,可八皇子仍在服丧,不能育子。每日一碗凉药下去,再好的身子也毁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便是不喝寒凉的避子汤,哪个女子能受得了夜夜欢好。 常德妃伸手拂了拂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面上的并无太多的表情,喝再多的补药都不如常蕙洁去一趟八皇子府见效快。 八皇子竟然为了季婉儿给她侄女下慢性毒药,难道完全不顾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还有常家十多年给他的谋划? 常蕙心一开始并不懂常德妃的意思,但陈琬琰没说让她进宫做什么,她便也没将药里有毒的事告知。 反倒是常蕙洁来了皇子府之后,八皇子便避了起来,又开始在府中的后院雨露均沾,除了日让人送药过来,却是没再出现。 仿佛只是为了避嫌。 这倒让常蕙心松了一口气,她也没再喝那药,而是将从宫里带出来的解毒方子,让吴奶娘出去抓了药来吃,等她身子好的差不多了,常蕙洁这才告辞出府。 临走前还说了句,她绝对不会进皇子府,让她自己争点气,别叫人害死了。 连累她,三个字被常蕙洁吞回了腹中。 若她处于常蕙心的位置,她绝不会让自己狼狈成这副德行。 八皇子自然知晓常德妃的意思,也知晓自己下毒的事瞒不住了。他站在六角亭望着常蕙洁走远,才收回了思绪。 常德妃是在告诉自己,常蕙心死了还有常蕙洁。 他正妃的位置是常家的。 季婉儿只能以侧妃的身份进府,他轻笑一声,吹响手中玉笛,且让她再多活一年,等季婉儿入了府再处理她也不迟。 等他将季婉儿扶了正,再娶个常家女做侧妃便是了。 季从之才是对他帮助最大的,常家笼络的那群乌合之众连一个皇后之位都争不下来,怎能与敢和陈青岩对垒的季从之比。 陈青岩可是连他父皇都护着的人。 他的皇兄和太子拉拢不来人,只有季从之艺高人胆大,拿他当跳板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有兵权才有争储的底气。 常蕙心的身子也是真的毁了,不用再被盯着吃毒药,虽然让她放了心,但八皇子却没再与她同房了。 她看清了八皇子的真面目,也死了心。 吴奶娘却是看明白了,也对陈琬琰有了几分佩服,不过是一句话就将她主子的危机解了。 前些时候她们日日忧心八皇子与季婉儿成好事,一旦那日到来,她们主仆的死期也就到了。 如今便是他们如愿定下亲事,八皇子也不会再对常蕙心动手了。 只是这风平浪静不知能坚持多久。 常蕙心手里拿着陈琬琰让人送回来的石竹色小衣,神色十分复杂。送小衣的人替陈琬琰传了一句话,说女子生存不易,她不会用女子名节做威胁,让她安心养身子。 还递给她了一张字条,只有两个字,十五。 沈皇后丧期还有十五个月,那么她在这个时间里,就是安全的。 她有十五个月为自己与儿子铺路。 万岁山在青苹果乐园捧了三个伶人,在每个人身上都撒了百万白银,不偏不倚,那三个伶人自然是已经伺候过他了。 从万岁山露出捧她们三个的心思,文结便让她们签了卖身契,她们原本是不肯,但又舍不得万岁山这个大财主,便签了。 其实那些人签不签卖身契,陈琬琰都不在意,她与这些人都签了竞业协议,出了青苹果乐园,便不许表演与传授在她这里学过的技艺,若有违反便要赔偿她的损失。 只要她们敢背叛她,她就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放过她们。 毕竟她培养她们花了时间与金钱,还有信任与心力。 也给了她们足够的自由与保护,堕落是她们自己选的,没有人逼迫。 不是没有花楼戏馆高价挖过她们,但都被那纸竞业协议劝退了。 万岁三收了她的人,就是对她表了忠心,他主动在自己身边放上她的明眼线,她也没再晾着他。 景睿帝乐的他出资修建房屋,陈琬琰却不能说的那么轻松,便苦着脸将这事儿办的有多不容易,又将自己在宫里过的多么艰难,一一说了,才将万岁山送出门。 万岁山自是知晓这事儿能办成并不容易,大手一挥又给她的基金会捐了五百万两,那一晚上的总决赛格外激烈,万岁山分别给那三位伶人买了三百万两的花魁票,手笔之大震动全场。 陈琬琰站在三楼的楼梯口往下看,赵锦锡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后,伸手轻轻环上她的腰,将头放在她的肩膀,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道:“郡主好大的本事啊,一夜赚千万银钱。” 赵锦锡环着她腰的手并不紧,只是松松的搭在她的腰间,她不满的转过身,将他推开。 “三殿下自重。” 赵锦锡似笑非笑的摇着扇子,阴柔的面庞闪过一抹兴味,“太子妃深谋远虑。” “你乱叫什么!” “你在东宫住了一个多月,难道还没变成名副其实的太子妃?”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道:“太子年岁太小,本郡主还没有那么禽兽。” “本殿下跟他那么大的时候都娶妻了。” “三殿下今日来有何事?” “先前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建立爱心基金,今日本殿下却是想明白了。” 她太能揽财了,照这个趋势下去,要不了几年她就会富可敌国,她父王手中有兵,她太富并不是好事,弄出个基金会分散旁人对她敛财的关注。 也将所有人都拉进她挖好的池塘。 正所谓是钱不露白,她既然露了出来,定然是早就想好的。 今日的局面是她早就策划好的。 “你将钱捐出来,为民做事,不但赚了好名声,以善名拉拢了人心,也安了父皇的心。” 捐出来的钱受父皇监管,但又不属于他的私库和国库,却又以皇家之名做善事,好处也让她得了。 “郡主这颗玲珑心长的倒是与旁人不一样。” 人不大,心倒是不小。 别人是择一主追随,她这是想讨好景睿帝,让他父皇随着她的心意选一人坐拥这江山。 “为了陈家的富贵永驻?”赵锦锡眯起眼睛,轻柔的笑了笑,“果然是陈将军养大的,可比你那大哥厉害多了。” 陈明玄被养的憨直,容易受人言语影响,曾经陈琬琰名声奇差,他受了影响与旁人一起瞧不上她,根本就没想过查一查事情真相,替他胞妹洗清冤屈。 陈琬琰没回答的他的话,她选的从来都是赵瑾瑜,她希望景睿帝选的也是他。 而她不想将今后的命运交给害过她的人手中,不想死,就要让自己强大,拥有选择权。 她把所有人都摆到台前,如赵锦锡这般看透了她又能怎样,她给他们带来的好名声是他们想要的,她手里的筹码是他们需要的,他们别无选择。 对自己最好的保护是筹码充足。 只有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才能活的长长久久。 楼下的比赛已经到了尾声,万岁山捧的伶人毫无疑问的包揽了前三名。 钱是好东西呀,可是钱太多,让帝王不悦,就变成了害人的东西了。 赚的来,守的住才是自己的。 “八皇子还在殿下的掌控中吗?” 第471章 弄巧成拙 赵锦锡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眉心隆了个小山丘,八皇子妃让她的奶娘吴氏拿药汁去医馆查验的事,他是一清二楚的。 抓住了八皇子给他的正妃下慢性毒药的把柄,只要八皇子妃死了,八皇弟若有背叛他的心思,他就能拿这个让常家与他离了心。 可是八皇子妃最近似乎气色越来越好了。 他让王嫣蕊去过一回八皇子府确认情况,带回来的消息确实是八皇子妃常氏已经在康复了。 “八皇子志在娶季婉儿当正妃,殿下可知为何?” “正妃?” 见他这反应就知他不知道,若不是她听到二人的对话,她也不知。 “他娶季婉儿做正妃,常家肯定不能罢休,他不会这么蠢。”赵锦锡摇了摇头。 “那殿下以为,八皇子妃为何病中请我过府?” 自然是与她套近乎,等她放下戒心,设个局让她促成他与季婉儿的事,再把八皇子妃的死推到她的身上, 可是她滑头得很,躲在宫里死活不出来。 仇恨让她背,八皇子享了齐人之福,还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可她陈琬琰,预判了八皇子的预判。 “殿下可否告知,季婉儿与八皇子是何时在一起的?” 赵锦锡眸光放空,整个人似乎有些恍惚,良久才说道:“上元节不久。” 陈琬琰看着大堂的灯火通明,颁奖典礼还在继续,整个乐园吵闹的厉害,没有一处是安宁的。 这与她之前推断的时间差不多,那时候季从之父女疯狂的咬着她与陈青岩,应当就是在紧锣密的策划与八皇子联姻了,也难怪景睿帝要将她软禁在府中。 应当是知晓了季家与八皇子的事。 那……他或许一开始就没打算允婚季婉儿! 她心脏漏跳了一拍,若赵瑾瑜纳了季婉儿,就说明他有了争权之心,娶了她很可能就失了圣心! 景睿帝要的是一个听他安排,没有野心的太子。 八皇子与季婉儿在宫中幽会三年从未被人发现,或许是景睿帝故意为之的。 已知的总比未知的更让人放心。 宫道上有巡逻守卫,两边宫墙共八道门,守门卫众多,真能瞒住景睿帝的眼吗? 她并不认为景睿帝好糊弄,相反她认为景睿帝是个大胆的明君,从他放归陈明玄就可以看出来,他并不是心胸狭隘的君主。 他也有身居高位的猜疑心,但他很能忍,他看似被朝臣束缚,但同时他也将那些势力牢牢的抓在手中。 就看他动了肖家,四皇子一脉并无大闹,便可窥探一二。 他接二连三的采纳了她的建议,只要于他的政权有益,并不认为她干政有何不妥,可见他也不迂腐。 他的几个儿子各个都遗传了他的深沉心机,而赵瑾瑜十成十的遗传了他的能忍。 “季家本想借你的手促成好事,但你却被父皇软禁在了侯府,季从之联合了项、樊两家告到御前,把你的禁足解了。季婉儿刻意挑拨二皇兄侧妃寻你麻烦,就是在等你找她反击。” 赵锦锡说到这里没忍住笑了一声,“可是你那心狠的胞姐,却把你打了个半死。” 破坏了他们的诡计。 弄巧成拙,又让她进郡主府躺了一个多月,等她从郡主府出来,山上的桃花都谢了,想借踏青与她起个冲突都不能了。 三月里漫山遍野的桃花,日日都有踏青赏花的公子贵女,季婉儿与八皇弟等不到她从郡主府出来,便在山上偷偷的见了一回。 就这一回,就让她逮到了。 陈琬琰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笑个屁! “他俩找别人成好事不行吗,非要盯着我做甚?”她着实有些无奈,这俩人若非揪着她不放,早就成事了。 赵锦锡忽然侧头靠近她的耳朵,压低声线,“季家想要染指河西。” 河西军镇的治所在凉州,他的想将陈家取而代之。陈琬琰若是与季婉儿赌一时之气,让八皇弟救了从山坡滚下的季婉儿,促成了她与八皇子的联姻。 季从之肯定要假意闹着不允婚,景睿帝定是要恼了陈琬琰。 她滚下山坡弄毁了一个太子的婚事,使景睿帝扶植太子的计划落空,再染指他另外一个儿子的亲事,抬起一方势力,扰乱他的朝纲。 陈家的人仗着权势恃宠而骄,他不惩治陈琬琰与陈家才怪。 只要景睿帝流露出夺陈青岩手中兵权的意愿,季从之就胜利了。 二皇子已有镇北军与镇南军,三皇子有镇西军,四皇子有岭南文豪,还有没有冒头的私兵。 太子手中十率齐置,兵也不少。 陈家交出的兵,父皇会权衡利弊给无根基的八皇子一系。 那兵必定会落入不情不愿嫁女的季从之手中。 因为季从之是受他父皇提拔,一直都是父皇的心腹。 与八皇子联姻不是他情愿的。 “你一点也不惊讶?”赵锦锡不解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惊讶?” 她早就看过季从之请奏去凉州的奏本,就算没看,这事也不是秘密,她只是觉得季从之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天真不容易罢了。 若是因为她,让八皇子和季婉儿成了姻缘,她制造个意外弄死季婉儿,或者毁了她,破了这个局不就行了吗? 夺兵权就该默默的去凉州,制造他陈家的把柄,贪污军饷,起兵造反,通敌叛国,哪一样都能置她陈家于死地。 而不是舍不得现有的一切,在朝堂上耍嘴皮子当嘴炮,在她身上玩小心机。 不想离开枢密院,又想要兵权,哪有那么好的事。 “殿下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赵锦锡合拢扇子,用扇柄有节奏的敲击手掌,他自然是不怕的,他季家又不止季婉儿一个女儿。 让他季从之顶着八皇弟的名义结党营私不好吗? 陈琬琰见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知道为何了,忽然想起了那个季满儿,突出一抹了然的轻笑。 “恭喜殿下又收获一名小迷妹。” 只是不知,这个季满儿与季婉儿相比,谁更重要一些了。 她赌季婉儿胜算大一些,毕竟八皇子背后还有一个与季从之有关系的常家。 不过看来这个常德妃对八皇子也有所保留拿出,他为了季婉儿要毒死常家女,可见他并不知常家与季从之的渊源。 “小迷妹?” 赵锦锡对这个新鲜词倒是挺感兴趣,那些女子可不就是他的小迷妹么。 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从哪里弄来用不完的冰?” 当然是她爷爷走之前教她用硝石做的! 但她怎么可能告诉赵锦锡呢! “公侯人家谁家没有点藏冰呢,三殿下府中不是也备的有吗?” 爷爷本意是怕她受暑热,才教了她制冰的法子。硝石挺贵的,她也只敢藏着掖着偷偷的造,怕引起怀疑才不敢直接卖冰赚钱,要不然她肯定要闷声发小财。 “再说了,我们这么大的乐园,为了客人着想,也早早囤了足够的冰。”她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 赵锦锡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局促不安的模样,柔声细语的安抚道:“本殿下不过随口一问,郡主急什么。” 陈琬琰瞪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其实便是她不会制冰,赵锦锋也早就囤了足够乐园过夏的用量,况且还有皇帝赏赐的冰。 只不过做冷饮是她临时起意,销量火爆用冰量大,她便自己着手做了些。 赵锦锡如此问,一定是发现的了什么。 第472章 王家双姝 陈琬琰回宣平侯府快两个月了,暖桃才红着脸来拜见她。陈琬琰让人带她回府时,她确实不想回来,她心里对陈琬琰又恨又怕,一见李珩便动摇了。 她一个孤女还能去哪里寻他这样优秀的男人做相公,他可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不知有多少女人想嫁给他。 可他却说要给她一笔银钱,房屋和铺子,让她另寻夫家,她这才慌了。 她并非烈性女,闹着不肯回去,也不过是想他来接她,让他带着风风光光的进侯府。 只有这样府里人才知晓李珩对她的爱重,她将来的日子才好过。 而不是被陈琬琰的丫鬟从小门悄无声息的带进去。 就如同她初次进侯府那般,一点体面也无。 她抱着李珩哭诉了一场,便跟着他回了侯府。 李珩知晓她是王嫣然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本不打算再带她回府,可被她抱着哭了一场,又听她提起他第一个孩子,这才动了恻隐之心。 左右侯府不缺她一口吃喝。 “你回去,我不常在府中住,你既不愿见我,也不必来我这院子。”陈琬琰懒得跟她废话。 她的人三请四请的她不愿回,李珩去一次就将人带回来了,倒像是她说了谎一样。 虽然她没有多介意,但心里仍像吃了苍蝇一样,犯恶心。 “妾身日后一定好好服侍郡主与世子爷。” 陈琬琰只发出一声耐人寻味的笑,见她眼角眉梢都荡漾着春情,也看得出暖桃这些日子过的十分滋润。 彤云曾经数次去请她回侯府,皆被她端着架子拒绝了,现在看见她就烦。 “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别耽误我家主子休息。”彤云不客气的赶人。 暖桃这些日子受了李珩的独宠,连陈琬琰回来他也宿在她房中,除了房事上不热衷,与从前并无两样。 自觉的自己是不同的,也生了几分傲气,闻言狠狠的剜了彤云一眼。 “瞪什么瞪!”彤云运势便要将她架出去。 “郡主就是这样管理奴才的吗?”她挺了挺胸膛,手抚在小腹上,“妾身可是良家子,况且这腹中有了世子爷的长子。” “你算什么良家子,你就是犯官之后,我们主子心善饶你一命,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彤云恶声道。 陈琬琰眸光淡淡的扫了眼她平坦的小腹,十一月中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她今年提前收了木棉做棉衣给被收编的流民御寒,以爱心基金会的名义每人发一件,朝廷再补发一件。 新外城郭的建设还在进行,那些流民被朝廷收了编,有冬衣穿有钱赚,皇家还给他们提供了暂时的遮风避雨之所,虽然住的有点挤,还要先服一月的劳役才有月钱领,与真正的士兵也还有所不同,但也甘之如饴。 人的心理一旦得到了初步的满足,大部分人都会为更好的生活奋斗。 有些游手好闲的懒汉不愿被收编的劳动,见天气越来越冷,看到曾与他们一样的人,穿上新衣,吃着朝廷的饭,虽然要听指挥干活,但不用挨饿受冻了,也转换了心思,主动加入了进去。 用劳力换点银钱,也将来能给自己租个窝,这么想想也不错。 只要建设好了房屋,他们就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一开始还有些人偷懒,闹出了几回小乱子。但日子久了也被其他勤奋的人感染,连年迈的老人,幼小的稚子,力气弱的女人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些大老爷们,也觉得脸臊,积极干活去了。 朝廷花很小一笔钱,先给他们提供一个居住空间,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不要那么灰心丧气,再给他们提供靠自身攒第一笔钱的机会,等义庄建立完成他们就可以租赁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屋了。 都不是什么暴力分子,只不过没文化,空有一身力气没地儿用,又吃闲饭太久,失了志向的愤青罢了。 都是那种,我有不满,我不敢造反,但我也想小声比比抗议的心态。 若真是激进分子,早被京都的兵端了。 有同类的以身作则,又有朝廷的武力镇压,还有陈琬琰时不时的去给他们洗脑,描画未来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大饼,激发他们潜在的斗志,总之是暂时没出过大乱子。 景睿帝派来管理他们的官员也十分会御下,提拔了几个干活勤快又机灵的,其他人还不服的人一看还能晋升,也有了奔头。 万岁山自己带了施工队,陈琬琰也不知道他对自己哪来的自信,什么都提前准备好了,就欠自己这抹东风。 她一心操心外城郭的事了,这些日子都没有关注过这府中的事。 连暖桃有了身孕也不知。 “有孕了便回去好生养着,天冷了不必往我这里跑。”万一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担不起害人流产的罪名。 李珩下值回府听说暖桃去寻了陈琬琰,怔愣了一下,立马带着杨浦去了阆苑。 他还未想好怎样坦白孩子的事。 阆苑有些偏,他从不觉得这条路长,有时同她一起回阆苑,总觉得这条路再长一些就好了。 可今天他却想让这条路短一点,再短一点。 “郡主,妾身可是哪里做的不对,惹了您不满?” 李珩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手搭在厚重的棉门帘上顿了顿。 陈琬琰好笑的望着她,“我不过是心疼你有了身子,让你在院里好好养着,倒是我的不是了?” 暖桃本也没打算日日来给她请安,但由她提出来心里到底是不舒服。 “妾身既无过错,便是想来给您请安就来得。”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们家主子说话。”彤云被她气的不行,不过是怀个孩子,真当自己是个大葱了,“肚子里装的不过是个庶出,真当个珠宝了。” 还想来就来? 谁给她的自由。 “郡主做主杀了我王家大房一脉,就不该留下我们姐妹。” “怎么,你们还想合伙报复我?” “怎么会呢,如今您是主,我们是奴,日后还要仰仗着您过日子,妾身不敢造次,以免您将妾身也送到别的男人床上。” 暖桃袖下的手紧握,她如何也想不到,陈琬琰竟然将王嫣然送到了三皇子的床上,若不是她察觉王嫣然总是出府,还不知道陈琬琰这般歹毒。 陈琬琰也没打算解释,王嫣然愿意骗她,她愿意被骗,她们双双作死与她有什么关系。 王嫣然不过是嫉妒她一个外室女日日承宠,又怀了孩子,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心里不平衡罢了。 她们要内斗就内斗,扯她做筏子她就不开心了。 “王姨娘想是最近过的太舒心了,下回三皇子妃再下帖子就拒了,天冷了,她出府,桃姨娘心疼。”陈琬琰最后几个字说的极慢,满满的讽刺。 既然想挑事,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哪儿也别去了。 “还有你,不想好好过,就去当营妓。我不会把你送到一个男人床上,我会把你送到一群男人床上。” 暖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哆嗦着唇半天说不出话,营妓!她怎么这么恶毒! “你敢!你让人玩弄了世子爷的女人,还想把我送到兵营当营妓!你做梦!世子爷不会放过你的!” “是她自己想去的,你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过来找茬,怎么不去找三皇子妃问问清楚。我家主子脾气好,念着天冷,让你不用来请安,你当真自己是个宝珠了!”彤云气道。 “她哪有那么好心!她是心虚!她杀了我父亲,又辱了我长姐的清白,她根本没脸见我!” “谁给你这么大的脸……”彤云气红了眼,酝酿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刚准备开火,就被陈琬琰挥手拦了下来。 “你全族都该死,不服气你可以去告御状,不过有句话我要说在前头,若是案件重审,你们王家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得死。”王家贪污数额特别巨大,远远不止刘峘报出的那些。 朝会上报出的只是王林贪污的一部分,王家别院的土墙里藏的都是金银,若不是被朝廷查封,下暴雨塌了墙,那些钱还露不出。 景睿帝让人推翻了那座别院,墙里都是大块的金砖和银砖。 王嫣蕊之所以时不时放出点三皇子的消息给她,是因为她聪明,她知道自己是个无根的浮萍,随时都会没命,而她陈琬琰手里有根她需要的救命稻草。 “你既然回来了,世子爷对你也有宠爱,就老老实实的待着,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来。若还想着对付我,我不会再放过你。” 她不是放马放牛放羊的,可以放过她们一次又一次。 “什么宠爱!那都是我命好!世……”暖桃像是被扼住脖子的母鸡,双目闪耀着莫名的疯狂。 “吵什么?”李珩冷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暖桃余下的话打断在喉咙。 第473章 夫妻共同努力 暖桃眸中的疯狂一闪而过,李珩根本就没主动碰过她! 是她使了药,趁他意识不清楚的时候强迫了他! 陈琬琰怔愣一瞬,什么叫运气好,怀孕这事儿还能用运气好形容的吗? 这不是夫妻共同努力,为爱鼓掌的结晶吗? “谁让你出来的?”李珩冷声问道。 暖桃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今日她是偷溜出来见陈琬琰的,自从那日闹过之后,李珩就不许她再出院子。 今日她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出来,没想到见了陈琬琰就压不住心底的怒意,竟是忘了留意时间。 王嫣然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李珩日日住在阆苑,并未去过哪个姨娘的屋里。而她时不时进宫,李珩也只是一个人住在前院。 可她竟然在宫里住那么久,完全不顾李珩的脸面。回了府也是日日外出,毫无廉耻之心! 她不过是使了计与他行了房,李珩就要关着她,知晓她有了身孕还要喂她喝落子汤,若不是她闹到了宣平侯夫人跟前,这孩子怕是要保不住了。 不过李珩待她终究是不同的,虽然没碰她,但也日日歇在了她的房中。 所以她才想来陈琬琰面前走一遭,她就是故意来恶心陈琬琰的,她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百姓的赞扬。 王嫣然说的对,她放她出来,就是为了讨好李珩。 因为知晓李珩心里待她不同。 如今她哄住了帝王,连皇子都要哄着她,李珩也是身不由已。 “妾身想着郡主回来这么久了,按理说是要来拜见的。”暖桃瑟缩了一下,自从李珩对她发了一次火,她打从心底里有些怕他。 李珩入了官场,气质也与从前不同了,从前他十分的好说话,也愿意耐着性子哄她。现在他脾气冷硬了些,心有不愿便抿着唇一言不发,若她敢再纠缠着他不放,他就给她甩眼刀子。 他身上也有了让她害怕的官威。 连陈琬琰也变了,她不再是那个不受人待见的小将军之女,短短一年便成了王爷家的郡主。也不再是那个用话一激,就跳起来非要论个是非曲直的粗鲁莽撞女。 她以为她说一句会好好伺候她与李珩,她就会耐不住性子,气的跳脚。 然而她却无动于衷,甚至连个不屑的眼神都没给她。 果然勾搭上皇帝父子,对李珩也没从前那样在乎了。 “杨浦。”李珩扬声道。 杨浦从门外进来,打量了眼室内的情况,问道:“世子爷有何吩咐?” “把桃姨娘送回桃苑,未经允许不许旁人进出。” 暖桃难以置信的瞪大眸子,从前他只不让她出来,可没不让旁人进去,现在不让进出,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爷……您为何这般对妾身!” 李珩却是没再看她,一想到她做的事,心里就有些膈应,他对陈琬琰的承诺因为她全毁了。 他辛苦忍了这么久,被她亲手毁了。 这也就罢了,还让她怀了孩子。 他日日睡在她房中的软榻上就是在惩罚她,让她看得见吃不着。 杨浦见李珩不再与她搭话,强行将她拖了出去,也不管她腹中是否有孩子,动作虽谈不上粗鲁但也着实下手不轻。 暖桃胳膊吃痛,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了几步,立马反应过来李珩是在保护她,如今陈琬琰与从前身份不同了,她口不择言冲撞了她,李珩一定是怕她处置自己,才不让人进出她的院子! 这么一想,暖桃走到门口时,扭头得意的看了陈琬琰主仆一眼,却正对上陈琬琰如黑夜般漆黑不见底的眸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头一次发现陈琬琰的眼珠子又大又黑,她面无表情锁定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乌沉沉的眼珠子仿佛冒着寒气,整个人就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吸人精气的鬼魅。 那好似想吸人进入无底黑洞的眸光,让她想起在大理寺黑暗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提心吊胆,不知还有没有明日可活。 陈琬琰见她慌不择路的掀开帘子,脚步仓促匆忙,讥笑了一声没说话。 还当她是刚来时那个心软可欺的人? 夫君不爱,娘家不管,她们胡乱猜测的小将军家的女子吗? 她虽还没到杀伐果决的地步,但也没有刚来时能动口就不动手了。 她说要暖桃的命,就真的不会让她多喘一口气。 若是安安份份自然有她的富贵,若是还敢玩心眼,她也不会手软。 救下她,不过是因为她是被人利用,也没做出危害侯府的错事。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可以时刻提醒王嫣然,她的选择是不正确的。 王嫣然被杨浦推出去,横眉冷目的瞪着他,杨浦对她也没甚好脸色,他听李珩的吩咐去寻过暖桃几回,她口口声声不回侯府,只求见李珩一面。 他将人给她请去了,世子爷银钱房契铺面都给她备好了,她又哭着求着要回宣平侯府。 倒像是他受了人指使,欺瞒主子一般,害的他差点以为要失了主子的心。 他自小跟着李珩,等日后也会是他的大管家,要是因为一个暖桃让主子对他的忠心起了疑,他的光明前途可就都毁了。 “你这孩子怎么来的你自己清楚,识相的就老老实实的回桃苑,别想着出幺蛾子。” 杨浦阴沉着脸押送暖桃回桃苑,被看在桃苑门口急的团团转,她一个没瞅见就让暖桃跑了出去。 守门的婆子拦着她,被看闯不出去,一双怒目圆瞪,高声斥道:“你私放桃姨娘出院子,扰了少夫人你担待的起吗?” 看门的婆子也有些后悔收了暖桃的贿赂,放她出去,她那会只说去黑心苑寻王姨娘,这些日子王姨娘时常来桃苑,姐妹二人关系确实亲密。 刚才王姨娘寻来,她才知桃姨娘并未去她那处。 “桃姨娘!”守门婆子眼尖,远远的就看到了桃姨娘,还有她后面跟着的杨浦。 “桃姨娘应当是去前院等世子爷了。”守门的婆子道。 这些日子李珩对暖桃的看重府里的下人谁不知道,先是亲自接人回府,又日日歇在桃苑,连陈琬琰回府也雷打不动的歇在这里。 她虽得了世子不许桃姨娘出院子的命令,却也不敢真为难桃姨娘,毕竟那肚子里可是世子爷头一个孩子。 被看见是杨浦将人送回来的,也以为是她跑去了前院,旁人不知世子爷与暖桃的情况,她可是知晓的清清楚楚。 她对暖桃也没多少好感,只不过是陈琬琰让她暂时伺候暖桃,她这才跟着回了宣平侯府。哪成想陈琬琰进宫呆了那么久,等她回来又日日早出晚归,她们又被李珩禁足在桃苑,竟是没机会见陈琬琰一面。 杨浦将人送过来,冷着脸瞪了守门婆子那一眼,道:“世子爷交代日后这院子不许人进出,若是再让她跑出来,你也挪挪地儿。” 守门婆子见他竟是一点脸面也没给暖桃留,一想便知她私自跑出去惹恼了主子,赶紧应下了。 杨浦交代完便要走,却被被看拦住去路,“杨小哥可否替我给少夫人递个话。” 杨浦知晓陈琬琰已经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了,她并不算是侯府的奴才,略一想便问道:“你有何事?” “我……我想出府!” 她不想伺候暖桃,她曾经做过王嫣然的丫鬟,每次见了王嫣然她就习惯性的想行礼,还有些怕她。 王家的轰然倒塌,也有她出的一份力,她虽保住了性命,但自小为奴,即使消了奴籍,刻在骨子里的奴性不是朝夕就能消去的。 而王嫣然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这个乐趣,时不时的就来寻她麻烦。 “我会将你的意愿传达给少夫人,你回去等着。”杨浦说完便大步离去。 在他看来,被看也是个可怜人,从前为奴命不由自己,如今已经是平民百姓之身,不想伺候人也是正常。 更何况还是王家的人。 陈琬琰感觉自己好像有快两个月没见过李珩了,上回见他还是在宫里。她在宫里住,他在翰林院当值,她时不时带着吃食去寻他。 “最近公务很忙吗?” 陈琬琰让彤云出去传晚食,又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这才问了一句。 李珩这些日子看着像是休息不足,眼底淡淡的青色给他俊朗的面庞添了两分憔悴。 难道他也纵欲过度了? “不忙。”李珩没料到暖桃就这样闯至她的面前,将有身孕之事轻言道出,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说不出的憋闷。 “听闻圣上让翰林院修撰国史,最近可是没休息好?” “你不问问我暖桃的事?”李珩薄唇轻启,喉咙微微发涩。 第474章 陈家很复杂 “我不会真的伤了她,你不必拘着她。”她也看出李珩对暖桃的维护,从他进来二话不说,急急的将人赶了出去,还当着她的面说不许人进桃苑,不就是怕她去伤了暖桃吗? “你若是不放心,我明日就搬去郡主府。” 李珩听闻她要搬去郡主府心如针扎,“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再出去住。” 她若去了郡主府,他要见她,就得递帖子,二人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 陈琬琰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的情况似乎又回到了暖桃没流产,也没被抓进大理寺之前,她和李珩的关系不好。他后院的女人中,他最喜欢暖桃,日日独宠,她还有了身孕。 如今暖桃和周淑清都已归位,还多了个一个摆设王嫣然。 一年前她名声狼藉,后宅的女人对她都避之不及,生怕被她累了名声。 一个个的对她指指点点,欺辱谩骂。 而如今,那些人想尽办法同她攀扯关系,她却没了应付她们的时间与兴趣。 人人都在变,可这宣平侯府却好像回到了。 她是希望李珩能有个贴心人的,那她对他的愧疚也会少一些,她没办法管控自己对赵瑾瑜的心动,也不想克制生理上对他的反应。 她知道接暖桃出来对自己没有好处,可她想补偿李珩。 “主子,饭摆好了。”彤云出声打破了二人静谧的尴尬。 陈琬琰下了软榻与李珩一起去用饭,她总感觉李珩像是有心事一般,好像比上次见他沉默了许多,动不动就走神。 沉默的用了饭,她忍不住问道:“是因为我久住宫中,你的同僚背后议论你了吗?” 李珩漱口的动作顿了顿,将茶水吐出。 她虽不是赵氏宗亲,但也是圣上钦封的郡主,他是从二品的郡主仪宾,又在翰林院任编修。 她拉了那么多人进她的爱心基金会搏名声,同僚见他哪个都是笑脸相迎,至于背后是否议论,他倒是没听说过。 “并未有人说什么。” “那道圣旨之后,我便不大方便居住在陛下后宫的寝殿,所以才住到了东宫。”景睿帝并不希望那些后妃因为圣旨与她接触过多,下了圣旨之后,就让赵瑾瑜在东宫给她安排了住处。 同时也是对圣旨上托付东宫的认可。 “你去过东宫,太子殿下居住的丽正殿距离承恩殿隔的并不近。”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并没有人给我难堪。” 陈琬琰垂着羽睫颤了颤,仍是解释道:“我那日进宫并未打算久住,出了点突发状况才未能出宫。” 她看了眼屋内伺候的丫鬟,对彤云使了个眼色,彤云心领神会的将人都撵了出了去,将门关了守在了门前。 “季婉儿乞巧节算计我不成,打算再次算计我,还想让我背上人命债,我若在宫外他们就会想办法与我偶遇,借我的手促成他们的婚事。”陈琬琰声音压的极低,呼出的热气撒在李珩的耳朵眼儿,酥酥麻麻。 “他们是谁?”李珩疑惑的问道。 乞巧节发生的事,他是听说的,并未亲眼看到,那日陈琬琰阻止了他跟随她一起上画舫。他守在岸边等她,只知道季婉儿自己落了水,被她的人用网拉着,拖着在洛河中泡了一整晚。 季家人在洛河追着找了一夜,第二日才找到她。她回去之后病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不止是季婉儿,当日在画舫的贵女,回府之后大多都病了一场。 陈琬琰就知道他会问,咬了咬下唇,她身边有好多人派来盯着她的暗卫,那些人的耳朵十分灵敏,有些私密还不能传出。 她示意李珩跟她上床,李珩最多与三皇子纠缠不清,而这些事三皇子也是知晓的,而她捡些能说的说与他听并无不可。 她放了帐子,仰躺在床上,闷着嗓子说道:“我那么快原谅了陈琬瑛,处置了王林,与二殿下和三殿下达成和平共识,是因为撞破了八皇子与季婉儿的私情。” 李珩听的发怔,他之前也想不通,她那有仇必报的性子,怎么会为了那点钱就放过差点让她没命的陈琬瑛。 她生钱的能力,他是清楚的,那点钱财她根本就不会看进眼里。 莫名就同三皇子达成了和解,又以迅雷之势处置了王林。 她知道王林对皇长子案子的重要性,留了他那么久,忽然就结案了,实在让人想不通。 若是与八皇子和季家有关,那她反常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 八皇子八月份如平地起高楼,突然就窜了出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立常德妃为后的声音,竟然压过了二皇子与三皇子。 虽都是些低品级官员,但架不住人多啊! 若他再与季家联姻,朝堂上要立常德妃的声音只怕会更多了。 “季从之想要掌控凉州的兵,他们想借我的手促成亲事,还想让我背上八皇子妃的人命债。” 季婉儿那日在画舫刻意提醒她,她有蜀国撑腰,景睿帝不会杀她,就是想激出她嚣张的气焰。 若她被算计成功,在帝王那里吃了训斥,一定会去寻他们麻烦,他们就会想尽办法让她与八皇子妃接触一回。 与其说是帮常蕙心,不如说是她自己避祸。他们打定了主意要把常蕙心的死推到她的身上。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八皇子必然会咬着她不放,杀害皇家儿媳,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还得连累陈家和李家。 只有躲在东宫,他们才拿她没有办法。 “若是他们计划成功了,陛下便是想维护我,也是不能了。父王很可能拿凉州的兵权救我,那样兵权就会落入季从之,又或许是八皇子的人手里。” 她已经向替她做事的学子们打听过了,八皇子在学子间的名声甚好,若那些学子坚信她杀了八皇子妃,一定会引起众怒。激起能言善辩的学子愤怒,景睿帝便是不能处置她,也得处置她。 她说到这里眸中闪过一丝怅然,失落道:“或许一个质子也没有那么重要,父王不会交出兵权,任陛下发落了我。” 陈青岩带着陈明玄走后,张家又迅速结下两门亲事,选的都是没有择主的清贵人家,又与郑家结下儿女亲事巩固关系,这些人以后都是站队陈青岩选择的皇子的。 没人知道他最后会选谁,只知道自己目前追随效忠的是景睿帝。 她怕自己成弃子,女子不能入仕,只能从其他角度与朝中官员结成利益共同体,这才有了一系列的骚操作,至于那些两面三刀的内宅妇人她是信不过的。 所以当赵瑾瑜建议她不出宫,尽量不出东宫,她便欣然的接受了。 她在东宫住一个多月,赵瑾瑜也替她摸清了八皇子府的情形,等常蕙心察觉到不对,去医馆验过药,看清楚了八皇子对她的心思,又让她在绝境中煎熬了十几日,她这才在赵瑾瑜的授意下施施然的出了皇宫。 在摧毁人意志这方面,她远远不如赵瑾瑜,她太过浮躁沉不住气。 而赵瑾瑜将人心算计的不差分毫,仿佛能隔空看穿一个人的内心,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常蕙心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推演之内,包括她成了他们在八皇子府的棋子。 她尤记得出宫前,赵瑾瑜同她说过的话,无论常蕙心说什么都不应话,送来什么都先收下,等她进宫见了常德妃,再送还给她。 而常蕙心确实一步步的按照他的预设走了一遍。 她有时也会迷茫,她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可每当这个想法刚一冒出,赵瑾瑜说不会害她的话就在脑中轰隆作响,直接将刚冒出来的念头碾轧。 “累吗?”李珩伸手揽住她的腰。 陈琬琰轻轻眨了眨眸子,眼中升起一丝笑意,生意上的事一但上手,便不觉得累。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替她办事,她只需要出主意,掌握大方向便可,累的是要时刻保持警醒的状态。 梳理各府探来的情报。 “小侯爷应当比我累。”自从她在御书房给赵瑾瑜讲了那个故事之后,景睿帝就命翰林院重新修撰国史。 李珩这阵子应当翻阅了不少赵国的开国史,想必对开国功臣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陈家很复杂。”李珩闷声道。 第475章 谁是潜龙 负责编修国史的翰林学士,命他与冯四郎等人负责整理与陈家相关的部分,他发现陈家的不简单并不在于世代相传的镇西军兵权。 而是她祖上与南诏国皇室有姻亲。 赵家能开国少不了陈家兵力上的支持,也离不开南诏的物资援助。 当初高祖皇帝兵败被逼至绝境,但他胆识计谋过人,孤注一掷退至剑南道求助于陈家。内地战争不断,陇西粮产不足,多靠剑南道供给。 高祖皇帝退进陇西与南诏国中间的剑南道,北方追兵被陈家拦在了陇西。陇西粮储量告急,峡谷被蕃蒙堵住,陇腹的粮食无法及时送达。 陈家当时的老太爷娶的是南诏国宗室女,向南诏国求助,但却被横在剑南道的高祖皇帝半路堵截了。 打仗,最缺的就是粮。 高祖皇帝以此与陈家谈判,陇西无粮养兵,如果敌军攻破陇西他就不要脸的往南诏国退。 南诏是个三面环山一面临水的小国,四季如春,粮产充足,国民生活的十分富庶。国土面积却不如一个剑南道大,易守难攻,但若被攻下,背后临水便是无路可退。 南诏国根本无法抵挡北方攻打过来的几十万大军,陈家太爷本就不愿意接纳高祖皇帝进剑南道,又被威胁气的不行,反手就要打高祖皇帝。 高祖皇帝四面楚歌也怕的要死,本来就是他不厚道在前,就在陈家老太爷准备赶他出剑南之前,他首先做出了让步。 保证日后称帝绝不会干预陇地统治,也不会攻打南诏,收复南诏政权。 陈家拿这无赖无法,谁当皇帝他也不在意,只是他提出的条件合了他的心意,而高祖皇帝确实胆识谋略过人,他当皇帝能结束战乱于民也是幸事。 战争不等人,粮草不足士兵无法御敌,几方当即签署了合作协议,同意助高祖皇帝打回关内,南诏国则提供粮草助他建国。 三方会谈达成共识,南诏人擅长奇门遁甲,与用兵如有神的陈家老太爷和高祖皇帝合作,兵分两路,势如破竹。 陈老太爷带兵一路北上,打下河北河南两道与淮南道。 高祖皇帝带人南下打下黔中道、攻进与淮南道紧临的江南西道,两方人马画了个圆,将所有敌军逼进了圆中心的山东西道与山西东道。 最后双方做足了充分的准备,一举攻进了位于山西东道的京都城。 而助他们打赢第一仗的粮草供应皆来自南诏国。 南诏国也因此国力衰退,赵国第二任君主曾有收复南诏国之意,却被陈家先祖拿出与高祖皇帝的协议威胁劝退。 赵国都城与陇西只隔了一个山东西道,陈家一直都在赵家皇室的监视范围。 赵国的第三任君主一上位就盘算着收拾让他父皇吃瘪的陈家,唯恐陈家威胁到他的皇位,几经算计终是以失败告终。 陈家如同一缕抓不住的清风,不参与赵国朝堂,也不在意赵国皇室对他们的打压,他们要收兵权陈家就给。只要赵国皇室不打南诏国的主意,他们就任由赵国皇室为所欲为,实在是宠溺至极。 直到陈家因为沈兰插手了景睿帝继位,赵国皇室也与陈家关系密切了起来。 陈家的底不说李珩摸不透就连赵国皇室也摸不透,因为从陈家老太爷往上查什么都查不到。 往上寻不到宗。 往下只有陈青岩这一支,子嗣严重凋零。 这对百年世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旁支也能循迹,可陈家没有旁支的记载,能查到的就这一支。 记载上只详细的记录了陇地的兵权世代都在陈家手中传承,只有先皇动过夺兵权的心思。 因为陈家太过神秘,李珩甚至翻阅了地理志,剑南道在高祖皇帝开国前一直受陈家管制。 然高祖皇帝畏惧陈家与南诏国联手夺取他的政权,为了赵氏江山永存,硬生生的从陈家手中咬掉了这块地,从此巴蜀改名剑南道。 隔开南诏国与陇地的紧密关系。 断了南诏国给陇地陈家粮食供给的可能。 双方做出了什么丧权行为,亦没有任何记录。 但剑南道的节度使一直是遥领,不到剑南任职,剑南之地也从无宗室子弟踏足。 能为赵家打下半壁河山的陈家,帝王怎么会不忌惮,陈家的儿女亲事,怎会随意婚配。 她嫁给太子,太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君主。 景睿帝不会让任何有可能危及他江山的事发生,她虽嫁到了李家,但他这几日却想的清明,她早晚会如飞燕,被人牵引着飞出宣平侯府。 景睿帝未升宣平侯府的爵位,却增了食邑,又将府中女眷破例高封,这是变相告诉李家众人,增加的食邑是圣上补给宣平侯府养陈琬琰的口粮,她的生活全由皇家负担。 高高在上的帝王不会放任她在李家生儿育女,他怕李家人知晓陈家的实力生出野心,觊觎他赵氏江山。 所以她不住在郡主府,是因为,那府他不能住。 她不愿景睿帝疑心李家觊觎他的江山。 这才是那道圣旨不许她生育子嗣的原因。 “帝王将那些东西摆在了你的面前,你该知道是为何。”她手轻抚上李珩的脸,拇指在他拢起的眉毛上摩挲,目光柔和,“去做顺着帝王心意的臣子,忠君爱国,当个名臣。” “高祖皇帝拿什么跟你祖上换了剑南道?”那一定是非常丧权辱没皇室脸面的条件,否则皇室不会没有记录。 或许不是没有,是不会示于人前。 陈琬琰轻轻勾了勾唇,借给赵家的巴蜀,等赵家后人守不住江山,陈家后人就会拿回。 静观天下朝代更迭,不会再出手相助。 这是赵瑾瑜告诉她的秘密。 “大概就是陈家子孙后代的婚姻自由。” 陈家不娶赵国皇室女,陈家也没有女儿嫁给赵国皇室,除了陈明玄娶了定国公家的闺女,甚至与任何朝臣也无姻亲。 若非陈青岩当初与沈兰亲事作罢,陈青岩与她有愧,沈兰执念与陈家结亲,景睿帝也乐得与陈家紧绑,捆死陇地和剑南道。 否则陈青岩绝不会同意与赵国皇室结亲,她也当不了赵瑾瑜十五年未过门的太子妃。 她有一瞬的惆怅,难道强求的东西,真的得不到? 陈琬瑛主导,赵锦锋与另外几位皇子推波助澜,把她非李珩不嫁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经久不散,硬生生的拆散了得之不易的姻缘。 是强求了吗? 那她对赵瑾瑜的感情也是强求吗? 李珩略一思考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子孙的婚姻自由,那她也不一定会飞离他了? “你和太子的传言一直不散,是有人在操纵?” 陈琬琰迷茫了一瞬,“我也不知。” 赵瑾瑜说不是他做的,他没必要骗她。 但那些说他们金童玉女的谣言,确实传了有一年之久了。 “谁是潜龙?”二皇子吗? 毕竟只有他娶了陈家女。 第476章 反常的李珩 陈琬琰无语道:“帝王春秋鼎盛,你说呢。” 景睿帝身子骨健朗,并未有任何疾病。那些人争的厉害,却没想过景睿帝或许比他们活得还久呢。 李珩被她反问逗笑了,直起上身将她困在怀里,将她抚摸自己脸的手拿下,十指紧扣按在她头侧,一手紧紧扣住她的腰。 “你快十六了。” 陈琬琰动了动眸子,“我不想做。” “做一次,就听你的。”娶平妻,生子,按照她的意愿,受她摆布。 “我不想做。” “你是不想做,还是不想我听你的安排娶妻纳妾,传宗接代。” “我不想做。” 李珩丹凤眼眯了眯,鼻尖碰了碰她的鼻尖,与她的呼吸紧密交缠,低声呢喃,“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也不会听你的安排。” “你是李家长子,你有你的责任,庶子不能袭爵,你这是做什么!” 李珩翻身躺在她身边,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床,床帐飘动,守在外面的彤云脸色臭臭,隐匿在暗处的暗卫心领神会的不再过多关注室内。 这是陈琬琰与李珩经常做的小把戏。 “我还是世子呢,父亲身子骨硬朗,再过二十年,我也还是个世子。” 陈琬琰:“……” 他说的确实不错,他未及弱冠,只是古人早婚,同龄人已经有当爹的了,他不急,她急个什么劲儿。 等他日后功成名就,与她没了牵绊,再娶高门贤妻也算锦上添花。 总比现在娶个不如意的平妻,纳妾生庶子对他名声好。 为官之人最重名声,世家最忌庶长子。 “是我思虑不周,你既然想好了,我不会再插手你的事。” 李珩伸手挑了她一缕青丝绕在指上把玩,他这些日子日日宿在桃苑,一是为了惩罚暖桃,还有就是想让母亲歇了给他纳妾的心思。 暖桃腹中的孩子让他有些迷茫,当时他虽意识模糊,但感受到她的贴近,便咬破了舌尖,痛意让他有一瞬的清醒,他脑子弦断不过弹指,几息的接触,她是怎么怀上的? 陈琬琰见他拧眉沉思,以为他在官场上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问道:“怎么了?” 他不想与陈琬琰探讨这种问题,问道:“要不要再换张床?” “换床做什么?”她已经把嫁妆的拔步床换了,李珩怎么又提出换新床。 那张床上与赵瑾瑜拥有过彼此,她不愿意让旁人睡,就换了现在这张简单的大床。没有拔步床的私密性,也没有那床精致,和软榻差不多,只是大了些,四周挂了遮挡的纱帐子。 李珩早有她换床的猜测,想是她新婚夜在那床上留下了阴影,睡着不安稳,果断的让人搬走了。 “这床不够私密,换张千工床。”旁人一进来就能清楚的瞧见帐中的情况,他们这点小手段也就骗骗没经验的。 但凡有一个长心眼的,在窗户上戳个洞都能瞧见俩人各躺各的。 陈琬琰反应慢了半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若是要换千工床,这主屋要好一阵不能住人了。” 千工床制作步骤麻烦,首先就要来拆了她现在的床,重新丈量尺寸,这院里工匠进进出出,她得搬出去。 “去我院里住。” “那你呢?” “自然是同你住一起。”李珩狭长的眸子紧闭,薄唇微微上翘,说不出的邪魅性感。 陈琬琰想了想,撑着头问道:“你是不打算进后院了?” 他忽然说要换一张繁琐的千工床,那床如同一个独立的空间,制造起来相当的费时,一般都是婚期定下,女方家中就会丈量新房尺寸,开始打造。 这是要将她从后院支出去? 李珩半睁开眼,懒洋洋的嗯了一声。 暖桃腹中的胎儿来历不明,不知何时就会被当作攻击陈琬琰的工具流掉,他不愿意让她背负容不下妾室胎儿的骂名。 若是今日他没有在外面听到暖桃的挑衅也就罢了,既然听到了就不得不防她,彤云和杨浦数次去请她回府她都不愿,偏偏哭着要跟他回府。 故意跑到陈琬琰跟前炫耀肚子,无一不是在暗示陈琬琰会害她,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若是一年前,他一定会陷入暖桃的引导之中,与陈琬琰生出嫌隙。 可与她相处久了,就发现她行为十分磊落,从不先出手伤人,即便反击出手也不算狠,而且也不屑于浪费时间在内宅争斗。 他有时感觉她很难懂,有时又觉得她很透明,她和陈家给他的印象一样虚虚实实,简单又复杂。 “蜀国的使臣今日到了,蜀国新君上个月册封了皇太子。” 新帝登基册封太子稳内政也是正常,原本要出使赵国的蜀国燕王,登基为帝之后应当是腾不出空出使赵国了。 新君继位颁布新政,收拢政权,要忙的事情太多,委实没空到处晃悠。 而且出于国家稳定的考虑,为了君王的人身安全,他不会被允许出蜀国了。 “鸿胪寺可有的忙了。”陈琬琰笑道。 每年六月开始鸿胪寺便要开始准备派使臣出使各国,这个时候鸿胪寺也要接待各国的使臣,朝办接待准备回礼都要经他们的手,也是他们最忙的日子。 “长姐前些日子还跟母亲抱怨,姐夫好些日子没回府用晚食了。”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从前想着把江家大郎送出去外放,没想到出了一系列的变故,没把他送出去,倒是让江大人把他调去了鸿胪寺治下的典客署,当了个从八品的典客丞。 估计他这会儿正和礼部治下的主客司,一起忙的不可开交。与主客司只忙使节接待给赐政令不同,典客暑要忙朝贡、宴享、送迎等具体事宜。 那江大郎从前懒散惯了,又是个娇气听话的妈宝男,也不知道这样高强度的工作能不能受得了。 “再有一月过年了,长姐现下有了身子,江家有何安排?” 自从去岁过年闹了那么一出,江夫人带着那个外室子回了老家吃斋念佛,江老夫人也并未将江家事务都交给李佳枚,而是分成四份,她与江家二房三房还有李家枚一同管理。 说白了就是各管各院,属于江大夫人掌管的中馈还牢牢的抓在她手里。 除了江大郎变好了,没有婆婆整日找茬,江家大房的产业,象征性的让李家枚经手了几家之外,没什么大的变化。 这一切都说明,江夫人不会外在滞留太久。 陈琬琰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李佳枚来过几回,陈琬琰都没在府上。 “母亲说,江老夫人借着长姐有孕,不宜操劳为由,想让江夫人回来。”宣平侯夫人平时不太与李珩说家中琐事,只是她实在是抓不住早出晚归的陈琬琰,这才跟李珩好一通诉苦。 “江老夫人还挺记仇的嘛。”陈琬琰嗤了一声,江老夫人在侯府丢了面儿,李佳枚又巴巴的跟着江大郎回了府,连个冷脸都没舍得甩一个,人家能重视她才怪。 现在人家把柄都处理干净了,自然是该神仙归位了。 李珩往她身上凑了凑,语气掺了一丝委屈道:“母亲抓不住你,就逮着我可劲儿抱怨。” 陈琬琰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按住他在她肚皮上乱按的手,“老实点。” “太子这样抱过你吗?”李珩暗哑沉闷的声音响在她耳侧,仿若震天雷,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 “瞎说什么呢,那样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三皇子抱过你。”李珩语气笃定。 “他抱过的女人不计其数,我的手脚加起来都不够数的。” “女人都逃不出他的诱惑,王姨娘的事儿,不怪你。” “你都听到了?”陈琬琰不安的动了动,李珩进来的时间那么巧,她不用猜都知晓他在外面听了多时。 只是不知他从哪里听起的。 “别动,”李珩闭着眼拍了她一下,将她紧紧箍住,“在男人怀里的时候,不要乱动。” 陈琬琰忽然想起赵瑾瑜,那日在假山里,他抱着她,听着不可描述的声音,他的身体好像一点反应也没有。 难道他? 被自己强上过一次之后就不行了? 可是上次他中了药,分明……是可以的! 难道他……只能靠药物? “你不要乱动,一会儿就好。”李珩道。 “我……我不动!” 她先将赵瑾瑜甩到脑后,反正多想无用,打算改日去验证一下。 还是先将眼前的事解决了。 “王姨娘的事……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她试图与李珩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是王嫣然选择了三皇子,但人确实是她送过去的。 “嗯……”李珩若有似无的应了声,声音三分慵懒,三分漫不经心,四分诱惑,十分性感。 他同王嫣然只有过一次,在那之前她已经没了清白。 “同我说说你在凉州的事。” 第477章 内奸初现 陈琬琰闻言娇躯微僵,原主的记忆幻灯片委实找不出有用的信息,而且过了这一年,也不知是这具身体与她的灵魂契合度高了,还是她脑容量不够用了,那些幻灯片似的记忆越来越模糊。 到如今,只剩下她曾接触过人的姓名与外貌。 即使是这样她仍是认真的想了想,“父亲在凉州时,我就带着丹云到处行侠仗义,父亲出凉州巡视都会带着我,我就跟着他到处行侠仗义。” 李珩轻笑一声,闷重的鼻息喷在她的脖颈,烫的她缩了缩脖子。 “都去过哪里?” 陈琬琰将原主零碎的记忆拼接了一下,将照片般的记忆整理成文字,报了几个河西境内的地名,“西州,甘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还有小凉州。” “没出过河西?” 陈琬琰睫毛轻扇,浑不在意他的试探,“出过。” 李珩好看的丹凤眼缓缓睁开,忽然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陈琬琰刚想挣脱他的禁锢,就听他压抑的声音入耳,“有人。” “别……别……”陈琬琰低声抗拒。 外面的人只看到李珩的背影,陈琬琰整个人被他宽阔的背挡住。 “别怕……” 陈琬琰脸烧的厉害,她和李珩这般太过亲密,虽然也曾感受过他的热血,但这样还是头一回。 “叫一叫……” 陈琬琰松开牙关配合的哼咛,约莫一刻钟才放开她。 李珩将半褪的裘裤拉上,落在身上的那道目光已然随着他的闷哼撤去,他便不会再亵渎她。 “你……” “过会就好,你可有不适?” 毕竟这样做已然有些过火,她对男女之事太过抗拒,不知她是否接受的了。 “还……还好……” “别怕我,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李珩松开环着她纤腰的手,抱着她肉疼的很。 “明日让人来丈量尺寸,换张拔步床。”这床必须换,再多来几次他就要疼炸了。 李珩披了外裳下床,净房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彤云听到内室门开,便急忙走了进来。 见陈琬琰寝衣穿的还算整齐,帐内也没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这才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也习惯了他们假装那个,但到底还是怕孤男寡女忍不住擦枪走火。 “刚才谁在外面?”陈琬琰问道。 李珩不会突然那样,他虽然有欲望,但一直都很隐忍,所以他说有人在看,就一定有人。 “是水房的玲儿。” 陈琬琰皱眉,往紧闭的窗户看去,起身下了床。 “今天她当值?” 彤云拿了件干净的外裳给她披上,跟着她走到窗前的软榻,厚厚的白色窗纸上果然被人燎了一个圆圆的洞。 洞边整齐黑黄,一看就是被烧热的细棍子烫破的。 “今日当值的丫鬟闹肚子,跟她换值了,她方才过来问奴婢留不留水。” 刚才玲儿问完,彤云就借口去恭房,请她帮忙守门,自己躲到了暗处观察她。 她亲眼瞧见,那洞是玲儿跑回水房,拿了根冒着火星细木棍烧出来的。 “她在怀疑我和小侯爷。” 不是疑问,是肯定。 他们明明每次都弄出了动静,也要了水,她为什么会怀疑? 是谁让她来确定的? 陈琬瑛? 她和李珩同不同房有什么重要的? “还未查出她是谁的人,她也没和可疑的人联络过。”彤云拧眉,陈琬琰不在府中的时候,她和彤霞丹霞轮流盯着她,她接触的都是与她交好的家生子,而那些人她们也都查了,很正常。 都是粗使丫鬟,家里人也都不是主子跟前得用的。 “先盯着,把她接触过的也都盯起来。”她实在想不通,她和李珩做不做那件事,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玲儿勾搭李珩无果之后,也没强求,依旧老老实实的在阆苑当她的烧火丫头,也很少在陈琬琰跟前刷存在感。 “忙不过来就去找静姨娘帮忙。”她低声道。 静荷不愿意出去,自己也没与她往来过密,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这才非要留下。 她没李珩的宠爱,后院也没人关注她,她在后院走动目标小一点。 但这样,就不能让她安享一隅了。 李珩突然让她搬离后院,不知道做了什么打算。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彤云才伺候她进了净房沐浴,李珩闭眸泡在浴桶里,刚释放过的身体有些疲惫,连陈琬琰进净房他也未睁开眼。 “刚才是谁?” 陈琬琰穿着寝衣进了浴桶,“玲儿。” 李珩眉头皱了皱,随即了然的轻笑一声,她定是打听到了他未同暖桃同房。 他除了暖桃的院子那里也不去,又不碰暖桃,受了她的撩拨也不肯收了她,这是怀疑他的男人雄风吗? “她倒是有几分本事。” 陈琬琰也这么认为,过了这么久都没露出马脚,活动轨迹正常的仿佛是一个正常的丫鬟。 若不是确定是她下了药,迷晕了她院里的人,给陈琬瑛杀她的人提供了便利,她根本不会怀疑,让玲儿去王嫣然那请府医,她是故意被王嫣然绑的。 玲儿想拖延时间让她病死,或者烧傻。 把她变成一个废物! 现在又来盯着她与李珩行夫妻之事,难道是怕自己与李珩做戏,同皇家人有染,威胁了陈琬瑛日后的荣耀? 湿透的寝衣贴在身上不舒服,等李珩出去了,她才将寝衣褪下,彤云拿粗布巾替她擦身子。 “陈琬瑛最近在做什么?”自从陈琬瑛被她关起来,已经许久没关注她了,算着禁足时间已有半年,她也该被解禁了。毕竟是皇家上了玉牒的媳妇儿,过年是要出来参加宴会的。 “还被关着呢,她院子伺候的人里里外外被换了一遍,最近都很老实。” “陈明真和秦姨娘呢?” 她总觉得陈琬瑛在陈明真面前没有嫡女的傲气,更甚至陈明真才像嫡出,而陈琬瑛更像没有话语权的庶妹。 想起陈青岩临走时说的那句话,陈琬瑛不是她的胞姐,难道陈琬瑛与陈明真身份互换,陈明真才是她嫡出的兄长? 可她又觉得不像,如果他是嫡兄会往死里打她? 玉佩! 她忽的从浴桶中站起身,玲儿是陈明真的人! 第478章 高端间谍 彤云被她甩了一身水,见她赤身裸体的站起来吓了一跳,赶忙问道:“可是奴婢弄疼您了?” “不不,不关你的事。” 玉佩!玉佩是陈琬瑛派人偷的,但是却到了陈明真手里,玲儿不是陈琬瑛的人,却帮忙迷晕了她院子里的人,她是受人指使给陈琬瑛的杀手制造机会的。 偷玉佩的人并不是高手,否则不会察觉不出床上无人,戳烂了她的被子,也不需要内应迷晕她院子里的丫鬟! 助陈琬瑛一臂之力,就是为了顺利偷到玉佩。 陈琬瑛的主要目的在于取她性命,陈明真才是最觊觎玉佩的人,或者她知晓玉佩到了她手中,她也留不住。 那还不如杀了她划算! 杀了她,陈琬瑛就是陈青岩唯一的女儿了,即便是身份暴露,她也不用畏惧被陈青岩抛弃了! 难怪,她这么想自己死! 可陈明真到底是什么人? 他要玉佩的目的是什么? 她可以肯定他用玉佩做了什么,却没成功,甚至遭到了羞辱。 陈青岩临走时告诉她,那玉佩只能在陈家的一家首饰铺子支取银钱,一月一千两,并不如赵瑾瑜说的那样可以调兵。 她去过那铺子一回,果然凭玉佩支取了一千两银子。 那家铺子也是陈青岩留给她往凉州传递消息的渠道。 陈明真想拿玉佩支取银子? 还是他想用玉佩命人替他查明身世,换回他嫡出身份? 不不不,这完全不合理!换回他嫡出身份,他在宣平侯府安插内应做什么! 有安插眼线的能力,肯定也有查清自己身世的能力,那玉佩对他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才对! 况且玲儿是家生子已有十几岁,陈明真一二十年前还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他有什么本事安插人! 他怎么知道这玉佩可以联络到父亲的人!陈青岩走之前明确的告诉她,陈明玄都不知这条消息渠道。 既然如此他更不会告诉陈明真。 陈明真背后有人! 高端间谍? 陈琬琰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彤云忧心忡忡的替她擦着背,有心想问问她想到了什么,但见她满面肃容到嘴的话硬是憋了回去。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陈明真就算是被留在京都的庶出子,过的也不差。陈明玄为人厚道,十分听信秦姨娘的话,与他的关系也很亲,他一生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享有富贵,替间谍做事干什么。 更何况陈明玄无子,秦姨娘还打算将他的儿子过继给陈明玄继承家业呢。 哦……这个计划被她破坏了…… 所以他黑化,投靠了那位高人间谍? “不对呀……” 那问题又转回来了,他替间谍做事就做事,要玉佩做什么? 这说不通嘛…… “主子说什么不对?”彤云低声问道。 “你说我们陈家在赵国的权贵里地位怎么样?” “能被圣上亲封异姓亲王,地位自然是无人能及的。”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 既然这样,陈明真还要替别人卖命,那他求的是什么? 虽然现在父亲还未为他请封郡王,可那都是迟早的事,作为臣子这样的富贵已然是极致了。 不对,陈琬瑛偷玉佩的时候他父亲还是个郡王,传到陈明玄手中要降为国公,他并得不到爵位! 难道他质子当久了,生出了反心? 陈琬琰忽然神情变得古怪,难道陈明真也以为这块玉佩可以借兵,他……去借兵被她的假玉佩坑了? 要是真的,那他没打死她,可真是手下留情了。 她伸手撩了下水,又弹了下水面漂浮的花瓣,仔细想着挨打那日陈明真说的话。 她晕过去之前,试图挑拨陈明真与陈琬瑛,陈明真确实把矛头转向了陈琬瑛,他对陈琬瑛说,因为你想当皇后。 难道陈琬瑛当不了皇后? 她费尽心机嫁进二皇子府,又毁了她与赵瑾瑜的亲事,不就是为了投资赵锦锋这个潜力股当皇后吗? 她若是当不了皇后,陈明真背后的高人又是哪个皇子的助力? 难道是突然崛起的八皇子? “哎,太烧脑了……”她趴在浴桶边上,彤云仔细的替她擦着背,又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 “主子水凉了。” “再泡会儿。”泡澡的时候身体轻松,脑袋放空,适合理清思绪。 从前八皇子没冒头,她也没将他们同八皇子联系到一起过,陈明真那句话她想了许久也想不通,现在一串联竟然越想越觉得他们投资的不是二皇子。 她将事情发展的时间顺序重新梳理了一遍,越发觉得陈明真是八皇子的人。如果他三月左右去借兵,等待蜀国点兵,交兵,行军,排兵布局等一系列的操作,八月的时候应当刚好可以成为八皇子的助力。 可又隐隐觉得哪里说不通,这样的话陈琬瑛不就也成了弃子? 陈明真没有姐妹可以再嫁给八皇子,他拿什么保证推八皇子上位,他就能有顶天的权势富贵? 八皇子三年前就在景睿帝跟前安插了季从之,现在打算借三皇子的势,几年前就算计了二皇子,而他到目前为止,给人的印象都是不争不抢的不受宠的佛系闲散皇子。 心机这么深的吗? 七月底赵瑾瑜向景睿帝请示去皇陵吃斋祭奠沈皇后一个月,景睿帝允了。八月份,赵瑾瑜带她去皇陵住满了一个月,刚好避开了朝堂最乱的日子。 难道赵瑾瑜知道要出事? 若是陈明真偷的玉佩是真的,难道八皇子还准备逼宫了不成? “哎!赵瑾瑜这人怎么跟个闷葫芦一样!”她不问,他就不能主动说! 不知道她政治敏感度不高嘛! “主子……不能乱叫太子殿下的名讳……”彤云弱弱的提醒道。 “哎,他一个小孩子怎么这么聪明呀……” 果然皇家的小孩天生就是宫斗高手。 去年过年前,陈明真就向她炫耀过那块玉佩已经不在陈琬瑛手中了,只是因为知道那是对假货,她也没太在意。 如此想来,若是他烧了八皇子的冷灶,那季从之从宫宴后的纠缠不放,应当就是陈明真给他的底气了。 虽然这样就说的通了,但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哎……想不通……” 若玲儿一家是八皇子一系布下的棋子,那八九不离十是常德妃与常家人干的,能那么早开始在世家布局,着实是不简单,蛰伏的挺深的。 一面教书育人织关系网,一面收集各府的情报,适当的时候勾引一下继承人,吹吹枕头风,厉害啊…… 那么能忍的主子,养的内奸完全继承了他们的忍者精神。 “主子,想不通的就去问殿下呀,殿下很厉害的。” 陈琬琰活动了一下眼珠子,压着嗓子问道:“陆久是不是回来了?” 彤云下意识的点点头,“他不能现身,会暴露。” 陈琬琰颔首,她现在身边谁的人都有,陆久也不能像从前一样出来和她交流了。 这就是生命有保障的感觉,爽啊…… 陈琬琰用脑过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泡了,再泡皮都皱了。” 彤云将她扶起,又用清水替她冲了一遍身子,拿了干巾子替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李珩头发都快干了,才等到她从净房出来,蹙了蹙眉,问道:“洗这么久?” 他没弄脏她? 她就这么排斥? “想了会儿事情……”她神情自然,并未因方才的事情有丝毫的忸怩,她又不是真的古代女人,虽然方才亲密了些,但只要不直接接触,也还是在她可接受范围之内的。 她连二皇子都勾引过了,这是她名义上的夫君,隔着布料蹭了蹭而已,她也没被蹭出生理反应,她脸皮厚点也不觉得有啥羞耻的。 况且事发突然,也是无奈之举。 “你说泽哥儿是不是心里有人了?”陈琬琰忽然问道。 第479章 智商下降 按理说他也该成亲了,也有不错的选择,可他就是不上心,这人入了官场变化也太大了。 从前他急功近利,恨不能立刻寻门好亲事,找个有本事的岳父当靠山,现在有了这个条件,他怎么就不上心了呢? 陈琬琰给他挑了几位高门嫡女,他也不动心,实在是想不通啊。 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事情都想不通呢。 是她智商下降了吗? “他有你这个嫂子帮衬着,急什么。”李珩笑道。 陈琬琰能谈得来的闺中密友不多,也不爱在后宅妇人圈子里混,交好的密友基本上没有未订亲的。 李泽又不愿娶个与陈琬琰脾气不对付的,便一直拖着,李珩瞧着她倒是对李泽的心思一无所知。 “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呀,你俩同岁。” “你多出去交交朋友,他亲事就有着落了。” 陈琬琰苦了脸,她最不想与那群惺惺作态的贵女交流,曾经她们欺她辱她,如今她们也别想高攀她。 日后若是她跌下神坛,她们指不定又要抱团来恶心她,她才不想让那些虚伪的塑料女来抱她的大腿。 “你知道的,我最烦京都的那些贵女了,她们那打了结的肠子要拽出来,能绕京都一圈。” 李珩被她这形容逗笑了,略沉吟片刻,道:“今年宫宴带泽哥儿去罢。” 按理说庶出是没资格参加宫宴的,但李泽对自己的亲事不上心也不是个办法,他嫂子只能是他嫂子。 “这事儿你做主便是了,今年宫宴,我怕是要换个地方坐坐了。” 今年陈青岩不在,四皇子解禁,八皇子突起,立继后的呼声不断,她猜想景睿帝应当要让她坐在赵瑾瑜的身侧。 防止下一个觊觎太子妃之位的人出现。 明年十二月一过完,刚好二十七个月,便算三年服丧期满。等脱了孝,届时她这个暂代的太子妃就要光荣下岗了。 也没资格坐在赵瑾瑜身侧了。 彤云替陈琬琰绞干了发,其实她现在对李珩还是挺钦佩的,毕竟这是个坐怀不乱的主,人也没有不良嗜好,学识样貌品性都不错,就是后院的女人乱糟糟的。 有时还是挺同情他的,所以她默默的拿着巾子退了出去,也不留着当监视器了。 “陛下还没有替太子选妾室的打算?”李珩一听便知原因。 “我也不知,就看宫宴如何安排了。”如果安排她坐在赵瑾瑜身侧,那就是没有替他充盈东宫的心思。 如果让她坐在宣平侯府的位置,那就有可能出现一个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季婉儿’。 但就目前看来几率不大,突然冒出头的八皇子实力还没摸清,贸然给太子纳妾,有可能会害了他。 如果去岁宫宴季婉儿顺利的入了东宫,那她很可能成为八皇子的眼线,潜伏在赵瑾瑜身边加害他。 李珩对此已经免疫了,他的心自从娶了她之后被磨砺的越来越强大,忍受范围逐渐增强,若是从前他还会生个闷气,现在的他已经今非昔比了。 只要皇家和太子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他。 陈琬琰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朝会还没散,她刚进东宫,德妃宫里的内侍就寻了过来。 如姑姑站在她的身边,对那内侍道:“你先回,郡主要在东宫等太子殿下归来,准备祭拜事宜。” 那内侍得了德妃的话,也不强请,只道:“德妃娘娘说,得郡主空闲时去同她说说话就是,不敢打搅祭奠之事。” 这话就是非要见她了。 祭拜之事皆由礼部与宗正寺的官员着手安排,根本用不上陈琬琰亲自准备,她往日都是十四的午后才进宫,在宫中住一夜,等第二日散朝再同赵瑾瑜带着宗室祭拜。 她今日有话问赵瑾瑜,才早早的进了宫,这人都没坐下呢,德妃的人就跟来了,足以证明她这么多年的无欲无求都是装出来。 如姑姑得了赵瑾瑜的吩咐,知道太子殿下将她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不会让她在无防备的情况下去景睿帝的后宫,便将人打发了。 等人走了陈琬琰才低声问道:“德妃最近见了什么人吗?” 如姑姑颔首,“最近常家蕙洁姑娘时常进宫。” 陈琬琰点了点头没说话,常蕙心差点被八皇子毒杀,德妃不会不放在心上,再培养一个备用的八皇子妃是正常的。 她去了东宫的膳房亲手做了几道菜,如姑姑也不借旁人的手,亲自提着食盒带着她去了丽正殿。 赵瑾瑜下了朝就有小内侍匆忙来报陈琬琰进了宫,还亲自去做了早膳,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急急忙忙的回了东宫。 等他回到丽正殿,陈琬琰正眼巴巴的看着几案上的饭菜流口水呢。 “怎么不等我去接你?” 陈琬琰笑嘻嘻的跳起来,跑到他身侧,伸手解开他的狐裘披风,递给他身后的内侍,“快快,来吃早膳。” 赵瑾瑜不认可的板着脸道:“下次等我去接你。” 否则她被后宫的娘娘接走,若是为难她,他在上朝没人能去救她。 “知道啦,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 赵瑾瑜上朝前已经用过早膳,见她这殷勤的样子就知道她做了什么亏心事,对内侍道:“传膳。” 膳房早就准备好了精致的饭菜,一得他的命令就流水般的端了上来,陈琬琰乐呵呵的在他挤在他身侧坐下,她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赵瑾瑜见她吃的香,也跟着又用了些,“你吃慢些。” 陈琬琰狼吞虎咽的喝完了一碗米粥,又吃了两个蟹黄包,才搁下筷子。 “最近都没好好吃饭?”饿成这样? “那倒不是,这还不是因为殿下秀色可餐,才忍不住多用了些。” 她就是再忙一日三餐也会按时吃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本来就因为中毒身子差,可不得好好养着嘛。 赵瑾瑜被她油嘴滑舌气笑了,“合着你看到美男就能多吃一碗饭,孤瞧着你近来当是没少吃。” “也不是看着谁都能多吃的。”陈琬琰谄媚的笑了笑。 她最近确实整日和不同的男人一起用饭,那不是逼不得已吗,古往今来人们都喜欢在饭桌上谈生意。 赵瑾瑜轻哼一声,让人撤了饭食,对她这回答还算满意。 今年的冬天没有去年那么冷,陈琬琰跟着赵瑾瑜在东宫漫步消食,待行至一处安静的地方,他才问道:“今日为何亲自下厨?” “这不是没听殿下的嘱咐提前进宫了嘛,做顿早膳给您赔罪。” 赵瑾瑜嗤了一声,“说实话。” 自从陈琬琰的身边各路人马复杂,陆久便不能及时向他汇报情况,昨晚的事他还不知。 陈琬琰心虚了一下,虽然二人并未确定关系,但因为他主动的亲吻,她下定决心要与别的男人保持距离。 可她前些日子先是被三皇子抱了,昨夜又同李珩那样,今日面对他到底是有点底气不足,这才想亲手做顿饭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 谁能想到他这么敏感! “就想做给你吃不行吗?” “哦~”赵瑾瑜语气微扬,明显不信她。 “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赵瑾瑜深邃的眼眸定定的望着她,半晌才淡淡的说道:“李珩昨夜碰了你。” “你你你……胡说什么!”陈琬琰被他笃定的语气吓到,伸手抓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直到手心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才安下心来。 没挣脱她的手就好。 “不是你紧张什么。”赵瑾瑜气定神闲的睨了她一眼,竹节般修长有力的五指轻轻收缩了一下,夹的陈琬琰手指微痛。 “我还没问你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八皇子八月里要搞事情,特意带我躲出去的!”她早早进宫就是为了弄清楚这件事! “嗯。”赵瑾瑜语气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闲适。 “那……陈琬瑛和陈明真?”她犹豫的问道。 她不清楚赵瑾瑜对她挨打的原因是否知晓,毕竟那是她陈家的人,若是他们真打算用玉佩调兵,那可是谋反的大罪。 别国十万精兵,不是援助,就是压境。 如今边境虽然时不时被侵犯,但都是小规模的骚扰,以抢掠物资为主。 那他们调十万精兵的目的,只能是压境。 就如同她亲事被毁时,蒙军做出压境全力攻打赵国的意图一般无二。 他们想借此逼景睿帝立他们选出的皇后,给他们选择的皇子嫡出身份。 但这事关通敌卖国,她不知赵瑾瑜知道了,她陈家会有什么下场。 这江山到底是他赵家的,他们兄弟斗的再凶,总归还是姓赵的。 昨日她想过了,如果陈明真不考虑皇后之位保他的荣华,那么他求的就是比亲王爵与后位更高的存在。 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要么篡权,要么摄政。 他若是谋人家的江山,陈家铁定要被他连累。 她不确定眼前这个妖孽是否已经知晓了。 “你放心,陈家不会有事的。”赵瑾瑜伸手摘了朵开的正好的绿梅,簪在她的发间,看了看又觉得那花配不上她,拿掉扔在了地上。 第480章 听话的奖励 赵瑾瑜从怀中摸出一支做工精致的金丝缠珠五色宝石发簪,发簪中间镶嵌了一颗大小符合太子妃规制的东珠,中间一圈色泽淡雅的五色石,最外围是一圈饱满圆润,闪耀着七色华彩的小东珠。 “这是你听话的奖励。”赵瑾瑜眼带笑意的将发簪别进她的发间。 他在东宫为她置办了不少珠宝首饰,唯有这个是他亲手做的。 陈琬琰伸手摸了摸那还带着他体温的发簪,上面的五色石也不知道是不是钻石。总之被打磨切割的十分漂亮,方才赵瑾瑜一拿出来,那闪耀的光芒差点闪了她的眼。 “我还想要一个奖励。”她说着将另一只手也与他十指紧扣,目光炯炯的望着赵瑾瑜微红的面颊。 赵瑾瑜自然知晓她说的是什么,飞快的俯身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陈琬琰没抓住机会,气恼的甩着他的胳膊,“你耍赖!” “落雪了。”赵瑾瑜嘴角上扬,醉人的桃花眼里是溺死人的温柔,今年的第一场,亦是他与她同观。 雪花纷扬而降,下的并不大,落在地上便没了踪迹。 “听说有情人一起看初雪,就是命定的缘分。” “嗯。”这话她去年就说过。 只是她那日喝醉了酒,记不得了。 赵瑾瑜微垂着头,她轻轻踮起脚,主动亲了上去。 她紧闭着双眼,没看到赵瑾瑜眼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赵瑾瑜任她攻城掠地,只守不攻,直到她气喘吁吁离开他的唇。 他不能沉溺,不敢主动进攻,甚至不敢给她热切的回应,他怕抑制不住心底的渴望,守不住最后的底线。 虽然应承了岳父大人不主动告知她自己的心意,然,适当的用下美人计,诱她主动献上个热烈的亲吻还是可以的。 陈琬琰虽然不满他的被动接受,但他作为一个守礼的古人,肯松开牙关让她随意轻薄她已经很满足了。 “不许你亲别人。”她红着脸舔了舔嘴唇。 赵瑾瑜喉结滑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我亲你……是因为接吻有助于身体健康,这是长寿秘诀,不是轻薄你。”她局促的瞎编道。 赵瑾瑜轻笑一声,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你只有亲我才能长寿,和别人亲亲是没有效果的。” 赵瑾瑜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语气仍是淡淡的,“嗯。” 她不是说了么,她是他的天命之人。 真命天女。 确实名不虚传。 “你知道我为什么挨打?”陈琬琰见他此时警惕性不高,忽然问道。 赵瑾瑜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嗯。” “你都知道了?” “以后别做蠢事。”胆大心粗,还敢胡作非为。 “陈明真支持的是八皇子?” “什么?”赵瑾瑜被她问的一头雾水,和八皇兄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见他目露迷茫,陈琬琰心里也升起了一串问号。 “我挨打的原因,你……知道多少?” “所有。” 陈琬琰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表示非常的不满,这回答,若是诈她的,她倒豆子全说了岂不是显的太蠢。 赵瑾瑜见她眼珠子骨碌骨碌的乱转,就知道她心中疑虑,俯身凑近她耳廓,压着嗓子道:“调兵。” 这事他是不愿说的太明白的,毕竟这东宫也不知潜伏了多少高手,即使确定周围没有眼睛,但也怕藏匿着的耳朵听了去。 毕竟是涉及谋反。 “回去说。” 赵瑾瑜抽回自己的手,陈琬琰跟着他回了丽正殿的小书房,待陆机确认过环境安全,他才开口问道:“八皇兄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先将自己昨夜的推想的结论与他说了,又从被刺杀丢玉佩,到昨夜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的交代了个清楚。 只见赵瑾瑜的脸越来越臭,陈琬琰忐忑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蹭蹭?” “啥?”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赵瑾瑜沉着脸,他是男人,他清楚一个男人的欲望,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若是李珩真的要她,她根本无力反抗。 况且,她能对自己主动,也能对李珩那样!他们也不是没有做过,李珩何必要忍! 赵瑾瑜忽然抓住她手,沉声问道:“昨夜你们做没做?”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气急了想挣脱他的钳制,却更惹得他气恼。 “做没做?” 被他不信任的连连追问,陈琬琰气道:“隔着布料怎么做!” “外面有个偷窥的,我又不是暴露狂,没兴趣给人现场直播!”她挣脱赵瑾瑜的手,脱掉绣鞋脚踩在他的大腿上,抓起他的手戳过去。 赵瑾瑜被她大胆的动作吓的僵住,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好好说就是……”动什么手! 赵瑾瑜只觉得浑身燥热,想抽回手又不敢动,陌生的触感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你以后若是再不信我……我……我就强上了你。”陈琬琰松开按住他的手。 赵瑾瑜干哑着嗓子,急喘两口粗气,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说什么胡话……” 陈琬琰见他心神不定,顺脚踢了他一把,直到确认还是个正常的男人,收腿穿鞋一气呵成。 赵瑾瑜被她那一脚惊又羞又恼,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她故意试探他会不会对女人起反应? 所以? “你故意没……” 穿衬裤? 赵瑾瑜气恼不已,她还在怀疑他断袖? 陈琬琰淡定的提上鞋,她今日特意去膳房染了一身油烟,回到承恩殿清洗换了一身衣裳,为了试验他行不行,这么冷的天光着大腿来溜达一圈。 “你好大的胆子!”赵瑾瑜怒火中烧的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软榻上,欺身压了上去。 “想知道孤是不是正常男人?”他愤怒的将她层层叠叠的大裙摆撩开,“你别后悔!” 第481章 一飞冲天 陈琬琰闷哼一声,这是她第一次脑子清醒着与他近距离接触,她大胆的伸手抱紧赵瑾瑜,她才不会后悔。 赵瑾瑜被她刺激的七窍生烟,定定的望着她,忽然似笑非笑的说道:“就不给你!” 不到大婚,休想引他开荤! 想要就嫁给他! 陈琬琰:“……” 赵瑾瑜恶意的撞了她两下,软泥似的瘫在她身上,附在她耳边道:“想要就与李珩和离。” 嫁给他。 名正言顺的做夫妻该做之事。 而不是无媒苟合,让人看轻了她。 他是爱重她,才不愿再次跨越这道底线,幸好他及时拉回了理智,没被她气昏了头,做下不可挽回的错事。 “还不松手!”赵瑾瑜不满的从她颈项抬头,她胳膊紧紧环住他的腰就算了,不安分的手还在他背脊来回摸。 “我……我害羞……”陈琬琰小声的说道。 赵瑾瑜嗤笑一声,“孤还以为你无所畏惧。”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松开,起身将她裙子拉好,将自己的衣摆整理好,斜睨了眼捂着脸的陈琬琰。 “起来。” 陈琬琰松开捂脸的手,气呼呼的瞪着他,“赵瑾瑜你耍我!” 赵瑾瑜好看的桃花眼闪着揶揄的光,“这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他必须比李珩少层布料。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竟然装不在意故意激怒他,还好他及时看穿了她的小伎俩。 否则,真要吃了她。 他自认为傲人的克制力,在她的刻意引诱下差点破了功,不教训教训她,怕是日后会夫纲不振! 没想到她压根不害怕! 还……还期待的紧? 陈琬琰使劲剜了他一眼,难道她就真的赢不了这腹黑小狼犬? 气呼呼的小女人忘了,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以身试探男人,吃亏的只能是你,孤以为二皇兄已经将你教的很明白了。”赵瑾瑜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似嗔似怨。 “你……你知道?”陈琬琰大脑短路一瞬。 “只要孤想知道,就没有孤不知道的。”若她真与李珩行了房,消息早就传来了。 陆久没传消息来,那就是他们没成事。 “你这么神,你说玲儿是谁的人!” “陈四公子。”赵瑾瑜淡淡道。 陈琬琰:“……” 赵瑾瑜对上她惊愕的眉眼,对她勾了勾手,陈琬琰听话的靠近他,就听他道:“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啥?” “常德妃有意把她的侄女,常蕙洁许给李泽。” “她有病?”这个时候攀扯李家做什么? 李家已经和两个皇子纠缠不清了,再扯个八皇子景睿帝不得呕死! 况且都是野心勃勃的皇子。 “她算计的好着呢,她最近风头太过,二皇兄与三皇兄突然偃旗息鼓,不再请奏立新后之事,还将为请奏立她为后的官员挪了挪地方,她这是向他们二人示好呢。” 二皇兄和三皇兄单家呼声压不过她,选择一齐噤声,只剩常德妃一家奏请立后,就显的她特别的突兀,野心勃勃,常德妃也只能暂时作罢。 她选了李泽,一是他进翰林院是陈琬琰的运作,也知晓了常蕙心之事是她伸了手,她想就此攀上陈家。 二是李家在两位皇子中间周旋,她加入进来搅乱这一池水,从中分一杯羹。 宣平侯府现在可是京都有名的富贵窝。 宣平侯管着国家的钱袋子,陈琬琰现在手里的资金不比国库的少。 “她这是想夹缝求生存?向三皇子投诚示弱,又想讨好二皇子?” 郭家既然与季家有了姻亲,八皇子想娶季婉儿,季家已然是一座将三皇子和八皇子连在一起的桥梁。 常家又想与李家结亲,这是变相的又将八皇子和二皇子连在一起,常家是想两边都讨好,两边都不得罪。 常家借二皇子的势,制衡八皇子,这样即便是孝期满,他迎了季婉儿进门,也轻易不会再动常蕙心。 看来常蕙心也想明白了,开始和常德妃联手防着八皇子了。 “他们还想彻底孤立我,所以宫宴,你要同我一起。” 常德妃不想被二位皇子合力针对,便选择加入他们一起对付太子,再默默提升自己的实力。 陈琬琰面皮紧绷,如果连八皇子都进了他们的心照不宣联盟,那赵瑾瑜真就是单打独斗,一对四了。 景睿帝没有立后的意愿,他们忤逆不了君意,会暂时放下这个念头,合伙把赵瑾瑜拉下储君的位置,再争个高低。 “你的皇兄们,在某些时候,还挺团结的嘛。” 赵瑾瑜笑了笑,谁说不是呢。 “我要做什么?” “宫宴上,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只要她还是他托付东宫的太子妃,常德妃想做什么,就要顾忌她的感受。 “什么意思?” 赵瑾瑜替她将耳坠挂稳,“去年你一舞让百官齐跪,共祝国泰君安,今年风调雨顺,父皇必然会让你坐在高台,也会出现更多个‘季婉儿’。” “他们安排的?” “他们已然安排好了,父皇会赐婚八皇兄,常家女也会求嫁李泽。” 陈琬琰急道:“你既然知晓,为何不拦着?” “这是父皇的意思。”他从桌案上取了一封密信递给她,语气淡然,“也是你父王的意思。” 按照陈青岩的记忆,季从之六月份就会被派往剑南道任观察使,而他也是不许镇西军进益州的主谋。 剑南道的历任节度使均是遥领,观察使便成了剑南道最高的长官,陇右与河西的粮食供给有一半都是来自剑南道。益州守将只是他的看门狗,是他发号施令断了他们补给的粮草,不允许他们进城。 这一世拖了这么久他还未被放到益州,他都要等急了。 季从之上一世之所以不肯他入城,是因为他在山中养了大量的私兵,怕他察觉事情败露。后来他杀了益州守将,进城没多久就与他的人打了起来,那些人也是被他和赵瑾瑜合力弹压了。 上一世,直到他俘虏了他的私兵,都没见到躲在巴州的季从之。这一世,之所以一直忍着他,就是要把季从之和他的私兵一网打尽。 可陈青岩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季从之,时间不等人,他怕横生变故,便与景睿帝和赵瑾瑜通信,放季从之去剑南道。 陈琬琰展开信纸,上面确实是陈青岩的字迹。 “成全八皇子和季婉儿,外放季从之?” 赵瑾瑜颔首,“父皇压着季从之的请调已有半年之久,打算年后放他去剑南道。” “那接下来八皇子岂不是要一飞冲天了?” “昨日巡逻的侍卫,在假山撞见了他们二人的好事。”赵瑾瑜淡淡道。 “是……” 赵瑾瑜桃花眼微眯,人自然是他父皇派去的,他父皇果然如他所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这事儿不光彩,想必不多时就会小范围传开,季从之想去剑南,又想保留枢密院的职务,这事一曝光就只能任景睿帝安排了。 景睿帝既要做个体恤臣子的帝王,也想做个运筹帷幄的君主。 “既然是圣上的决定,那肯定是有他的想法。这样也好,他们也不用再绞尽脑汁算计我了。” 赵瑾瑜闷笑道:“父皇疼你。” 这也是父皇知晓她被算计的不敢出宫,果断出手解救了她。 “父皇是为了我呀?”陈琬琰笑嘻嘻的抱住赵瑾瑜的胳膊,俏生生道,“看来我那保护费交的挺值。” 赵瑾瑜宠溺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想出的点子,从万岁山身上赚了一大笔,又说服了二皇兄一分没少的缴了商税,充盈了国库,实在是厉害。 又以爱心基金会的名义捐了三分之一的义庄建造款,还将那群不听话的流民教育的服服帖帖的,父皇舒心了,可不得让她也开心开心。 今年虽不是大丰年,但也没出什么大灾大难,百姓生活比去岁过的好,国家经济欣欣向荣,又在实行利民政策,让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是好的发展。 “那李泽怎么办……不让他去宫宴吗?”陈琬琰有些为难,昨日才答应了李珩带李泽参加宫宴。 赵瑾瑜见她为李泽急了眼,酸酸的说道:“他的事,他自己做主。” “太子哥哥~” “……”赵瑾瑜推开蹭过来的某人,“冷死了,回去把衬裤穿上。” 陈琬琰:“……” 送走了不情不愿的陈琬琰,赵瑾瑜立马召来了陆机,吩咐道:“去查查陈四公子与常家是否有过往来。” 第482章 露出马脚 他是有些相信陈琬琰的猜测的,毕竟她每次胡乱猜测,总能说中一些他没查到的东西,但与事实也总会有些偏差。 她误打误撞也让他的政敌多次露出马脚,给他带来了不少惊喜,简直就是他的小福星。 陈琬琰刚才分析的有理有据,除了陈明真的动机不太合理,其他确实都能对上。 按她的假设玲儿是常家安排内应,直隶于陈明真,那他就是借了常家的势力拿到的玉佩,他依附于常家,有常家在他想要摄政,或者篡位很难。 甚至只要八皇兄上位,他作为棋子,第一个就会被处死。 这样的话他还不如直接支持二皇兄,有一个陈琬瑛在,他可以尝试说服陈青岩支持二皇兄,他想要的得到权力会简单的多,而且生命也有保障。 甚至都不需要他的说服,陈青岩在京都时确实与二皇兄走动很多,他没道理支持一个不受宠,又无权势的皇子。 还有一个让他稳稳当当鸡犬升天的渠道,那就是破坏陈琬瑛毁了他与陈琬琰亲事的计谋,直接同陈琬琰交好,他想要的滔天权势易如反掌。 可是他偏偏舍近求远,这太不合理了。 若不是陈青岩已经同他滴血认亲,确认了他们的父子关系,他还会继续怀疑他的身世。 常家父子,二十年如一日的在四门学教书育人,虽然并非位高权重,但却门生众多,遍布官场与侯伯勋贵世家。 但这都是间接关系,常家在朝堂没有直接的话语权。 陈明真选择常家投靠,这显然不合常理。 但若真如她所言,玲儿一家是常家一二十年前布在李家的棋子,那他们隐藏的势力必然不能小觑。 这一二十年,不知从朝中大臣那里窃取了多少国家机密。 赵瑾瑜揉了揉眉心,本以为二皇兄是势力最大的,三皇兄是能与之抗衡的,砍掉了四皇兄的外家,就让他们两方决斗分出个胜负,没想到那个最不起眼的一下就窜了出来。 甚至……八皇兄背后的势力比想象中的更强大,否则不会逼的二皇兄同三皇兄联手对付他。 他将陈青岩传来的密信烧毁,又将陈琬琰说过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总觉得漏掉什么,一时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赵瑾瑜!”火速执行完命令的陈琬琰风风火火的冲进了书房,手中还拿着一个拇指大的小雪球。 赵瑾瑜抬眸去看她,只见一个拇指大的小雪球,朝着自己的门面砸了过来。 他微微侧头便躲了过去。 陈琬琰:“……” 她站在门口瞪着眼与赵瑾瑜对视了须臾,一脸的不解,就这么躲过去了? “下回偷袭,别出声。”赵瑾瑜轻扯唇角提醒道。 “走走出去玩,下大雪了。” “想玩雪?”赵瑾瑜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他瞥了眼门外,地才白了薄薄一层,就是想玩雪也玩不了。又不经意瞥了眼她背在身后的手,手握成拳掩唇无声笑了笑,站在门口不肯进室内,估计是怕书房太暖,手中的雪球化了。 陈琬琰难受的背着手,看着一动不动的赵瑾瑜,手心湿凉湿凉的。 她在外面冻了好半天,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弄了两颗拇指大的雪球,结果没报复到他? 等雪球彻底化成水,陈琬琰终于憋不住扁了扁嘴,一手捂脸一手指着赵瑾瑜哭诉道:“你……你欺负人。” 赵瑾瑜微微叹了口气,装哭都装不像。 如姑姑一脸慈爱的立在门外,她家殿下只有见了郡主,才会露出少年人的朝气。 如姑姑瞧见福多一路小跑的往这边来,瞬时便收了思绪,等他气喘吁吁的站定,便问道:“何事这般急?” “常内监大人来了,陛下传召五乐郡主。” “可知是何事?” “蜀国使臣今日入宫觐见,要求见五乐郡主,人在鸿胪寺。” 鸿胪寺在皇城边边上,皇城分为四个办公区域,最东边是东宫官厅,鸿胪寺在其他三个区域最中,皇城边靠近朱雀门的位置。 距离陈琬琰现在的位置,就一个字可以描述,那就是远。 蜀国使臣要求见陈琬琰,在赵瑾瑜的预料之内,去岁因蜀国燕王要亲使,蜀国使臣离去前便未求见,今岁燕王已然登基为帝,他是不能亲来了,但却派来了蜀国长公主的驸马,贺兰崇。 父皇让人回鸿胪寺等,就是同意了他们见面,让常福来请人,又不直接见他,应当是不想让他跟着去,想必是贺兰崇有话要同陈琬琰说。 陈琬琰站在书房门口静静的看着赵瑾瑜,他垂着眼睫看不出在想什么,“殿下跟我一起去吗?” “我去不了,在东宫等你。” 陈琬琰听话的点了点头,一脚跨出了书房,临走前又扒着殿门把头探了进来,“殿下去东宫官厅等我呗。” 这样二人也离的近一些。 赵瑾瑜略一思考便应了,“也好。” 他也确实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她身份特殊,蜀国使臣也不能私下与她接触,二人言行都在景睿帝的监视下。 “你先去。” 等陈琬琰跟着福多走了,赵瑾瑜才对如姑姑道:“午间让膳房做些清淡的膳食,给宣平侯父子还有李泽送去。” 各部会管他们的午膳,但陈琬琰在宫里,便会给宣平侯父子与李泽送午膳,这回她怕是顾不上了。 如姑姑应了,待赵瑾瑜一走便吩咐了下去。 常福接到陈琬琰便领着人出了东宫,外面停了辆豪华的辇辂,辇辂四周等了约摸百来人。 陈琬琰怔了下,宫中除非帝王特许否则不允许纵马,连马车都无,都是人力拉抬的小轿舆,皇后用的凤辇也不如这个豪华。 龙辇不出宫城,辇辂虽不如御用龙辇豪华精致,但却没有这个限制。 这样豪华的人拉辇辂,和龙辇一样都是帝王专享。 难怪赵瑾瑜说他来不了。 景睿帝让他的辇辂来接她,赵瑾瑜若是坐了就有了觊觎皇位之心。不乘,用皇太子规格的轿辇就矮她一头,失了皇家身份。 “郡主,请。”常福亲自将马凳摆在辇辂边。 “这是否不合规矩?”陈琬琰犹豫了一瞬,她若乘坐了景睿帝的辇辂出宫城,在皇城晃悠一圈,不知又要惹出多少乱子。 她实在摸不透景睿帝的心思,东宫明明有车舆轿辇,为何非要派这么大阵仗来接她。 “这是陛下吩咐的,郡主请,贺兰大人还在鸿胪寺等着呢。”常福笑眯眯的说道。 谁不知道景睿帝最是爱重这位,她在御前伺候,除了太子能进大殿,连他都得等在外面候着,连宫里的娘娘都没这个本事。 宫里的流言蜚语他也不是没听过。 陈琬琰沉吟片刻便由常福亲自搀扶着上了辇辂,赵瑾瑜没说不能坐,也没另备轿辇,那她应当坐得。 不得不说皇帝的座驾就是舒服,明黄色的纱帐随着车轮的转动在光滑的缎子上飘飘荡荡,帐内温度刚刚好,但凡辇辂所经之处,宫人侍卫皆停住脚步跪伏在宫墙之下。 因仪仗大,又是人力拉车,辇辂走的极为缓慢,从东宫出来走过横街,转入承天门街,两条皆是皇城与宫城的主干道。 陈琬琰甚至还未到鸿胪寺,她坐着景睿帝辇辂的消息便在皇城传开了。 宣平侯在户部听到这个消息,屁股如同扎了针,坐立不安。眼看着源源不断的同僚打着各种借口来同他打听陈琬琰,他借着尿遁去了内侍省找李珩去了。 翰林院在内侍省,距户部尚有些距离,他特意走了承天门街,刚巧走到小街口,就见陈琬琰坐着景睿帝的辇辂从他眼前走了过去。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昨夜也不知阆苑发生了什么,一大早的李珩就让人将阆苑主屋的床拆了,陈琬琰也一大早就跑宫里了。 李珩正在校对这几日整理出来的录事书簿,便有同僚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询问他知不知道他夫人坐着圣上的辇辂去鸿胪寺了。 正有个同僚问他,是不是蜀国带来了册封陈琬琰为蜀国郡主的圣旨,就被从外面进来的冯四郎冷言打断了。 “都没事做了吗?” 众人闻言便讪讪的散了。 “多谢冯兄。”李珩起身冲他拱手致谢。 冯四郎摆摆手,“都是同僚举手之劳,李侯爷来寻你了,你且去。” 若不是太子使人来寻他,让他替李珩解围,他才懒得出手。 男人就该靠自己解决问题。 李珩满脑子都是刚才同僚的那句问话,若是册封了她为蜀国郡主,那她的身份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仅是陈青岩留在京都的质子,而是蜀国和亲的郡主。 宣平侯见他心神不宁,以为是昨夜出了事,急忙将他拉到一处清净的地方,一连问出了好几个疑问,“昨夜出了何事?你们又吵架了?若是因为桃姨娘腹中的孩子……” 宣平侯说到这里顿了顿,处理掉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父亲!”李珩稳了稳心神,低声道,“我们没吵架。” “那她怎么坐着圣上的辇辂去鸿胪寺了?”宣平侯一脑门的问号。 第483章 蜀国元善郡主 蜀国的官员已经来了大半个月,一直未能与陈琬琰见上一面,怎么他儿子将床一拆,陈琬琰反常的一大早进宫,景睿帝就派了自己的辇辂送她去了鸿胪寺? 他来的路上已经脑补了陈琬琰昨日被桃姨娘气到,又同李珩起了冲突,李珩拆了她的床,她大清早的跑到景睿帝跟前哭诉,以景睿帝对她的宠爱程度,派自己的辇辂送她去鸿胪寺见蜀国使臣安抚她是正常的。 李珩不知道宣平侯脑补了好大一出戏,顿时有些迷茫,“我们吵不吵架,和她坐不坐圣上的辇辂,去不去鸿胪寺有什么关系?” 宣平侯沉着脸将自己的脑补说了,李珩气闷道:“父亲怎么也信那些传言!” “她时常进宫伴驾,还被圣上带上过朝堂,你别说你没疑心过。”这般宠爱,史无前例。 “父亲多虑了,她……对那事有些排斥,身体都不会起反应。”李珩尴尬的说道。 “你你你……你碰她了!”宣平侯气的脸色涨红,他明确的告诉过李珩不许碰陈琬琰,他怎么敢违背圣上的意愿! “只是昨夜有人窗外偷窥,儿子同她做……做戏罢了。”李珩别扭了一瞬便将玲儿的事说了。 宣平侯沉思了一会儿,见他不像说谎,到底是自己儿子,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作为老父亲讨论儿子屋中事,到底是有些不妥,便住了口。 临走前觉得不妥,又耳提面命了一番,“圣上和太子的人,咱家碰不得。” 李珩抿着唇没说话,她这一年给景睿帝生了财,解了急,景睿帝对她确实十分不一般,便是公主都没她得宠。 若不是她对那事十分抗拒,景睿帝又新宠了一个宫人,他也以为她爬上了龙床。 “你前些日子说陈家的事,为父仔细想过了,这应当是圣上刻意给你们看的。”他仔细研究了整理与陈家有关的纪传的人员,冯四郎是太子一系,李珩同陈琬琰是夫妻,其中一个寒门出身,被定国公张家榜下捉了婿。 还有个叫刘士诚的与冯四郎好的只差突破性别禁忌了,若不是冯四郎早已娶妻,还有几个美妾,从前也从未与男子这般要好,他都以为冯四郎喜好男风了。 另有几位都是未明确站队的。 李珩同他父亲猜想的差不多。 赵国国史官记录的非常详细,而且一直在修撰,景睿帝突然将陈家的部分展现到他们面前,一定是刻意为之,意图并不在重修国史。 但又想不通他这样做的动机。 就目前看来,陈家势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大,但是她家人丁稀少也是事实。陈明玄年纪已经大了,身上毫无武将的果敢坚毅,他撑不起陈家的门楣。 没有能顶得住的男子撑着,陈家即使现在再风光没落也是早晚的事。 陈琬琰可不知道李家父子进行了交心互动,她坐着景睿帝的辇辂招摇的进了鸿胪寺,蜀国使臣贺兰崇早在她还未进门便接到通知,在鸿胪寺一众官员的陪同下,等着陈琬琰的到来。 想见陈琬琰一面太难了,他已提过数次,皆未能得到赵国皇帝的首肯,想也知道那人恼了他们,去年受邀出使,蜀国亦同意,燕王却在半路折返。 后来派了使臣团送来了燕王登基的消息。 这次又带来了册封皇太子的消息。 景睿帝数次召见他,没从自己口中问出他想知道的,闹闹小脾气不让他们见陈琬琰实属正常,这是他早有预料的。 但他没有想到景睿帝竟然直接御赐了帝王辇辂,将人送了过来。 贺兰崇额角抽了抽,等常福扶着陈琬琰从辇辂上下来,他一眼便确认了陈琬琰是陈璃的胞妹,二人的眉眼轮廓简直是太像了! 陈璃男生女像,唇红齿白美的颠倒众生,但又因为身姿挺拔俊秀,带着傲然英气,倒是一点也不娘。 陈琬琰虽不如陈璃外貌精致,但是那一身的桀骜的英气,与之一模一样,还有眼神里那睥睨众生的淡然,从未见过面的二人竟然如此相像,着实让贺兰崇惊讶不已。 只是她年岁尚小,还带着稚气,并不如陈璃那般王者气度尽显,让人见之信服,与他共过事便愿意臣服。 若是真要算起来,他还是她远房表出很远的表兄,不过现在不是认亲的时候。 “贺兰大人,这位就是五乐郡主。”常福道。 贺兰崇对她拱拱手,陈璃是她的亲兄长,虽未册封她为公主,但受封都是迟早的事,否则新皇也不会派他前来了。 他身为驸马都尉,干的就是与皇室宗亲相关的事宜,像什么颁册封,封赏的圣旨啦,抓捕皇室犯罪人员啦,给皇室的人扶个灵啥的啦。 册封皇太子的圣旨就是他宣读的,皇太子的册封礼也是他主持的,新皇派他来见陈琬琰,可见对她的爱重。 陈琬琰被贺兰崇殷切期盼的目光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故作镇定的在鸿胪寺卿给她安排好的位置坐下,问道:“贺兰大人可还住的习惯?” 贺兰崇颔首,虽然赵国京都不如蜀国的盛京气候温暖,但却与北边副都的气候差不多,他常年到处行走,也没甚不习惯的。 “在下此次前来,为郡主带来了您出生前长公主为您请封的文书,后因长公主离世,册封郡主的玉符和银册便一直未送至您的手上。”说完,贺兰崇的侍卫便将玉符腰挂与镀金的银册递到了陈琬琰面前。 常福伸手接过,放置在陈琬琰面前的几案上。 陈琬琰语气古怪的问道:“只我一个人的吗?” 公主与亲王的嫡长子年满十岁可请封王世子,嫡次子及嫡女请封郡王和郡主需年满十五。 亲王的庶出子女母需为良家子,进王府奏报宗正寺上了玉牒,她们的儿子年满十五有机会请封郡公。 庶女受不受封则根据自身与生母的地位与贡献,再由亲王决定要不要降级请封县主、郡君、县郡、乡君等,如果不是做出了巨大贡献很难敕封,毕竟嫡女也不一定能受封郡主。 亲王可以拥有一正妃二侧妃,十个有品级上玉牒的媵妾,人人都分封就会给国库造成巨大的负担,为了杜绝这一现象,妾室所生子女一般只会敕封一到两个,优先敕封侧妃的庶子。 没有上皇室玉牒的妾室,或上玉牒前所出子女皆不得请封。 嫡出子皆为实封,侧妃的儿子即便恩封为郡王也与嫡出不同,其虚封只有食邑无封地,便是因功有封地也不能越过嫡子规制。 但实际情况是除嫡长子女外,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出子女都很难受封,封不封需由宗正寺和皇帝依照其与小宗室所作贡献裁决。 在庶不压嫡的前提下,便有了庶女不受封的现象。 这就跟女人能因丈夫当上官夫人,但不一定能被敕封诰命是一样的。 “你大哥有陈家的爵位继承,所以长公主并未为他请封。”贺兰崇道。 陈琬琰疑惑的看向贺兰崇,“从一品的郡主给的不是纸册子吗?” 郡王才给镀金银册。 她母亲是蜀国的长公主,不存在亲王府庶出的问题。但在有了嫡长女陈琬瑛的情况下,她母亲为何在她还未出生便替她请封郡主? 就好像她知晓自己等不到看她出世了一样,感觉奇奇怪怪的。 还有这镀金银册也十分的奇怪,她是公主之女,为宗室出女,与亲王的女儿为宗室女不同,宗室女册封的郡主尚且没有镀金银册,蜀国的太上皇舅舅怎么会给她这个? 贺兰崇贴心的为她解惑道:“当时您还未出世,不确定您的性别,是以……” 陈琬琰:“……” 常福:“……” 鸿胪寺官员:“……” 那后来开奖了为何不重制? 陈琬琰唇角抽了抽,打开镀金银册看了看,果然见郡主的主字上面那一点是后来填的。 册封用语写的也比较中庸,若是不往下看,她都要信了贺兰崇的鬼话了。 天地之大德,生生者也。在天为元,善之长也。尔同嘉期,与朕之子璃同命也,岁差一轮,同日而道,朕心甚欢。琰乃昭和长公主嫡长女,特封其元善郡主。 她轻轻合上银册,将玉符收进袖中。 手指轻点在银册上,看这册子落款的日期是她出生之后做的,那个主字上的点也确实是后来又描的,但有句话她看不懂。 “在下想单独同郡主说几句话,不知可否?”贺兰崇问道。 陈琬琰侧头看向常福,常福道:“老奴去偏殿候着。” 鸿胪寺的大人们一听便知景睿帝的意思,也跟着常福退出了正殿。 “陈琬瑛?”她主动开口问道。 贺兰崇对他的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二人便退到了门外,过了一小会儿才在门外对他点了下头,随后便分站在左右两侧守住了殿门。 “她不是昭和长公主所生,她的生母应当是秦姨娘。”贺兰崇道。 陈琬琰已经从陈青岩口中得知她的身世,对此并不惊讶,反问道:“母亲既然知晓,为何不将四公子嫡出的身份换回?” 贺兰崇摇头道:“长公主早产,真正的嫡公子应当是早夭的三公子。” 陈琬琰吃惊的说道:“说清楚些。” “当时昭和长公主莫名早产,伺候她的侍女已察觉不妥,检查了公主用的茶水,里面被人下了大量的催产药。”贺兰崇知晓时间紧迫也不绕弯子,竹筒倒豆子般的将话都说了出来。 “后来公主命人去查真相,但那些人却无一生还,公主便将替她和秦姨娘看过诊的医女秘密遣送回了蜀国。” 陈琬琰惊的瞪大了双眸,问道:“所以母亲的死,是因为窥破了秦氏换子的秘密?” “不,是发现了她的阴谋。” “什么阴谋?” 第484章 夫妻佩 贺兰崇沉默了一瞬,不答反问,“郡主将山水守望给了何人?” 陈琬琰用唇语说了,贺兰崇喟叹道:“果然如此,新皇去岁亲使便是要让您同李家公子和离,带您回蜀国。但现在陈公子已经跟陈将军走了,恐怕……” 不能再带走她了。 更何况心机赵皇让她坐了帝王御用辇辂,摆明了不会放她离去。 若是强行带她走,一个坐过帝王辇辂的陈家女,陈家便会被安上一个不臣之心。 “大人无须为难,我在这里很自由。” 贺兰崇这些日子也摸清了她在赵国的所作所为,她说这话倒是事实,她想把赵国的经济抓在手里,而赵国的皇帝确实给她开了这个便利,甚至还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收拢了民心。 “在下斗胆问您一句,您同赵国太子……” “您认为呢?”陈琬琰打断贺兰崇的话,从袖中摸出赵瑾瑜还给她的山水守望,将两只玉佩都递交给他,“贺兰大人是来要这个的吗?” “这个东西我无权过问,郡主收好便是。”陈璃并没有打算收回玉佩的打算,他也不能从她手中将玉佩拿走。 陈琬琰轻点了下头,将玉佩贴身收好,“先前陈琬瑛从我这里偷走了一对假的山水守望,有人拿到蜀国惹祸了吗?” 贺兰崇嗤笑,将那对可以以假乱真的山水守望掏了出来,若非玉佩的质地有细微的差别,他都以为这是一对真的了。 不过即便是真的,册子未登记录档,也调不到兵。 “您的选择还会变吗?” “应当是不会变了。” 贺兰崇了然的轻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若是您有好消息传来,蜀国也会给您一个惊喜的。” 陈琬琰不知道他所谓的好消息是什么,对蜀国给的惊喜倒是好奇的紧,“什么惊喜?” 夫妻佩嘛,自然是她成了太子名正言顺的妻,这玉佩自然可调蜀国的那支精兵助他。他来见她,便是受新皇私托,打听她将玉佩赠予了何人。 不过,这事儿是不会提前告诉她的。 “在下也不知。” 陈琬琰:“……” 不知你说个锤子! “陈家那对兄妹的来历很古怪,郡主要小心。” “你们到底知道什么?” “昭和长公主当年就是查到了他们身世的古怪,才命丧凉州。” “不是说蒙军来复仇吗?”蜀国不是还因此和蒙军打了一架,收了人家五座城池。 “凉州边塞乃是军事要地,根本藏不住一支敌国的精锐,那些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潜伏的暗卫或者死士。” 贺兰崇眼眸中划过一抹狠厉,继续道,“昭和公主身边跟随的高手不少,加之在生产之事上吃过亏,定然会十分谨慎,凉州的将军府更是如铁桶,那些人如何顺利的进了门,直闯内院杀进了公主的院子。” 这也是陈琬琰想不通的! 那么一支队伍就算分散藏匿的很好,但他们打进将军府之前肯定是要集合的,凉州城巡逻的卫兵都瞎了看不见他们? 他们若不是十分熟悉将军府的布局,怎么直闯她娘的院子! “那些人是秦姨娘引过去的,当时公主已经是活不成了,是秦姨娘亲口承认的,公主生的小公子就是夭折的三公子,那对兄妹,有一个不是陈将军的孩子,至于是哪一个,秦姨娘让公主自己猜。” “猜个鬼,她要是生了个儿子,肯定会给他弄个嫡出的身份。”陈琬琰气道,“这事儿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爹都不知道。 “当时公主的一名暗卫在外执行任务,回府救援时已经晚了,他听公主的命令,留着一口气回了蜀国。” 陈琬琰呼出一口长气,“她为何不告诉父亲?” “那几年赵国政权更迭交替,内政不稳,边境大小战争不断,昭和长公主不愿拿没证据的事让陈将军忧心,便自己着手查探,却惹了杀身之祸。” “母亲都查到了什么?”她一定是查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才会惹来杀身之祸,一个陪嫁的姨娘,为什么会召来那么多的暗卫和死士,就很奇怪。 “就刚才说的那些,其他的就没有了。” “那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秦姨娘是母亲的陪嫁,怎么会带来那么多蒙国的暗卫和死士?”这么奇怪竟然没查下去? 贺兰崇揉了揉眉心,无奈道:“这是赵国,况且还是赵国的都城,我们查起来十分不便。” 更何况,昭和长公主查秦氏,又将他们在赵国京都的探子折损了大半,元气大伤。 昭和长公主传回蜀国的消息,都是与赵国京都有关的,实在不是他们不想查,而是鞭长莫及,疲累的很。 他们曾暗中派人来查过,但毕竟是国都戒备森严的很,动不动就盘查询问,查询的很不顺利,时间一久昭和长公主留下的线索就全断了。 那伙人藏匿很深,应当是训练有素的密探。 “为何不让父亲查?” “是为了保玄公子的性命。”陈明玄是昭和长公主的血脉,他留在京都,陈将军人在凉州,若是他派人回京都查证一个不慎,陈明玄很可能会死于非命。 那他就只剩一个庶子继承家业了。 陈青岩不肯续弦,亦无其他子嗣,陈璃那时年岁尚小无法婚配,陈明玄一死陈家这一支的香火就断了。 也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便于他们的人监视秦姨娘,等他们露出马脚。 陈琬琰揉了揉额角,这都什么事儿啊…… “那秦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她的身世有没有问题?” “她的身世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公主留下的线索断了,就没了进展。” 贺兰崇对此事也是十分的不解,秦姨娘为什么在离开蜀国之后,短短时日就变得那么强大。她生长都在蜀国,从未离开过那片土地,若非当了昭和长公主的陪嫁,她一辈子也来不了赵国。 那股势力非常敏锐强势,否则不会折损了他们那么多探子。 “秦姨娘的事我来查,陈琬瑛的身世父亲已然知晓,陈明真的身世请贺兰大人派人详细告知父亲。” 陈琬琰想了想,她觉得这些事情不能瞒着陈青岩,否则你瞒我瞒,最终大家都在查一件事,浪费人力心力不说还容易造成误会。 贺兰崇有些犹豫,当年昭和长公主就是折在了秦氏手中,若是由她去查不知会遇见怎样的危险。 正是因为她差点丧命在陈琬瑛和陈明真手中,陈璃让他一定要见她一面,将那二人的身世亲口说出。 原本这些事他是打算亲口对她说的,只是天不遂人愿,他终究没能来亲见她一面。 “新皇不愿让您涉险。”陈璃急着将此事告知她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她以身涉险。 她差点折在那二人手中,陈璃看到那对山水守望,便知她已经怀疑上了那二人,若让她毫无头绪的去查,还不如全盘托出,还能让她有个防备。 “?”陈琬琰怔忡了一瞬,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贺兰崇知晓她定然是不知陈璃是她的亲兄长,只是这事在赵国仍算是秘密,陈璃有自己的安排,未有陈璃的授意他也不能说。 “皇帝陛下不会害您的,到了合适的时机会亲自为您解惑。” 陈琬琰也不强求,只道:“贺兰大人尽管将您知晓的事告知,不要再让您的人插手此事了。” 她已经身陷其中,无论追不追查那对丧心病狂的狗男女都与她势不两立了。 既然不能独善其身,不如将他们的身世查个清楚明白,他们若是有什么天大的阴谋,也都给他们搅凉了。 虽然她不知蜀国新君为何这般信任她,但蜀国好歹是她最大的靠山,他们对她看重,她当质子的生活也能过的更顺心。 他们在京都的密探,也有可能是她身陷绝境的救赎。 贺兰崇惊讶一瞬,他本以为陈琬琰会问他要蜀国的探子,助她查秦氏,没想到她竟然把蜀国的探子撇了出去。 经过十多年的休养生息,不断渗入,他们在京都的探子数量并不少,给她一些也伤不到根本,但没想到她竟然会做这样的决定。 陈琬琰也是有自己考量的,她身边什么人都有,用了蜀国的探子只会给自己和蜀国带来麻烦,还不如用自己的方式去查。 况且这事她也没打算瞒着赵瑾瑜,还是不让蜀国的探子参与进来的好。 “我怎么联系你们?”她需要一个能联系上蜀国的渠道。 贺兰崇将手指点在那对假玉佩上,无声的说了个铺子名字。 第485章 遗珠阁 正是陈青岩留给她的那家首饰铺,遗珠阁。 陈琬琰眼睛微眯,她的那对假玉佩也是在那里做的。 两方共用的联络点,这个点肯定不是最紧要的,她将那对假玉佩翻了过来,就见那对假玉佩的背面,分别刻了两道极深的交叉划痕。 好好的无暇美玉便这般毁了。 “当年线索查到一名叫袁承志的男人身上就断了。”贺兰崇叹道。 袁承志她是知道的,陈琬瑛和秦姨娘母子的暗中产业,都是挂在他名下的。这时代是绝不允许商户从政的,因此许多官员的铺子都是租赁,或者让自己家中的管事挂名经营。 这种情形下,就有善于钻营的人想出了个赚钱的法子,入商籍专门替官户人家挂名开铺子,收取一定的费用。 相当于现代的法人。 青苹果乐园也是这般操作的。 这在勋贵圈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是以,她当时没收了那三个人的财产铺子,查清那个袁承志就是一个靠挂名为生的商户,便没再管他了。 “他是陈明真的生父?”陈琬琰问道。 “没有确凿的证据。” 当年赵国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京都戒严他们的人也不敢动静太大,因此查证昭和公主生产之事并不顺利。 后来赵国老皇帝重病在卧,将景睿帝召进了宫中数日,苟延残喘的皇子们更是打算联合逼宫,京都阴云密布,他们调查之事更是一度没有进展。 等景睿帝继位,皇权交替更迭内政不稳,国内不断有人造反,皇长子,皇六子接连殒命,边疆亦战事不断,京都防控更是森严。 景睿帝也趁机抓了大量敌国的探子,蜀国因为早前为昭和长公主查案折了不少人,又异常安分倒是躲过了一劫。 等景睿帝政权渐稳,便时常放昭和长公主与陈青岩夫妻团圆,后来昭和长公主有孕回京都,京都戒备稍有松懈,他们也顺藤摸瓜查到了袁承志。 他们很确定袁承志的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孩子,但却并不知晓其性别。 但秦姨娘腹中的胎儿是个女孩,他们却是可以肯定的。 因此他们也不能确认陈明真的身份。 只能肯定陈明真不是陈青岩亲生的。 “我们辗转找到了替袁承志妻子接生稳婆的儿媳妇,她很笃定的说孩子生下来就被送走了。” 这事儿也是巧了,赵国有个习俗,接生的稳婆要给新生儿准备长命锁定魂,也叫买寿,图个健康吉利,那稳婆被催的急便忘了带。 稳婆儿媳去给稳婆送长命锁,刚到街口便瞧见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抱着个襁褓从袁承志家里走了出来,那男人从她身边走过,孩子不哭不闹,她还以为生了个死婴,捏紧手里的长命锁,也不知该不该往袁承志家去。 正犹豫不决间那稳婆便从袁家出来了,看到她在街口站着,拉着她就走,边走还边吐槽晦气的很,孩子生下来一擦干净,就准备摸长命锁给他戴,竟然忘记带了。 那孩子哭声嘹亮,刚被男主人抱了过去就噤了声,呼吸微弱跟断了气似的。 她害怕被主家怨怪她忘了长命锁,才导致孩子不健康,吓得大气不敢出,刚生产过的妇人也是气息时有时无,眼看也是活不成了。 她正想着法子开溜,那男主人就给了她二两银子,让她收拾东西回家。 临走时还交代了一句,若有人问起便说胎大难产,一尸两命不知性别,若她敢瞎说便要了她全家的命。 她自然是不敢瞎说,只是儿媳妇问起,她正被吓的魂不守舍,一时嘴瓢便说了实话,刚说完便吓的住了口,只警告她将孩子生出来的事烂在肚子里,绝口不提孩子性别。 那稳婆没多久就落水死了,她一家也没逃脱厄运,只有那个媳妇儿是个脑子清醒的,家人接连殒命便猜测与那袁家有关,她果断的把自己卖身为奴,进了尊贵人家干粗活,运气好又碰上了京都戒严,这才逃过一劫。 一直到蜀国的探子寻到她,把她带到了蜀国。 陈璃想接陈琬琰回蜀国,也是怕她受到秦姨娘等人的迫害,也想让她亲自问当事人事实真相,不要傻兮兮的被她们要弄在股掌。 她为了个只见一面的男人魂牵梦萦,陈璃担忧她同陈明玄一般,是个耳根子软的愣头青,轻信秦姨娘她们。也怕她受秦姨娘等人的哄骗捅篓子,没敢同她书信解释,便想亲自来见她说明。 好不容易说服了太上皇出使赵国,万万没想到她会弄出一对假玉佩,折了人家一支悉心培养出的细作。 陈璃顺藤摸瓜将那群细作的老巢端了个底朝天,又将军中将领都筛查了一遍,调换位置,等他准备好再次出发的时候,他的舅舅,蜀国的皇帝陛下,留下一道传位诏书带着皇后跑路了! 国不能一日无君,他只能仓促登基,远眺赵国…… “这么说,证人都在蜀国。”陈琬琰问道。 “是的。”他们把人带回去保护了起来,就为了有一天揭开这一切。 陈琬琰听贺兰崇说完心思百转,只觉得自己三观都要碎了,她娘就像个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傻白甜。 她爹爱她,让其他妾室独守空房,那些人伺候她多年,又陪她背井离乡,她心有愧疚花钱精细的养着她们。 除了没有男主人的宠爱,其他都与主子无异,没想到竟然养出了一个白眼狼,看来也不是手握人家的卖身契就安全的。 但也有容易满足的忠仆,直到生命的尽头还在护主。 “其实公主是打算给她们另外婚配的。”贺兰崇喟叹。 当时蜀国知道陈青岩将昭和长公主的侍女都收了房,当然是十分气愤,只是昭和长公主送了信回去,只说是为了让赵国皇帝放松警惕,并没有碰她们。 为了补偿,还替她们的家人求了五品闲职,替她们请封了乡君,待日后赵国新君继位,与新君订下儿女亲事便放她们回去嫁人。 只是世事无常,她没能与陈青岩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没能将对她忠心耿耿的侍女送回蜀国,反而让叛徒活得潇洒自在。 而她为女儿定下的亲事,也被那头白眼狼毁了。 “在下见过赵国的太子,龙章凤姿,堪为良配。” 陈琬琰忍不住笑道:“贺兰大人还会看相?” “南诏国贺兰家观相从无出过差错。”他说着揉了揉陈琬琰的脑袋,趁着她年纪尚小摸摸她的脑袋过过手瘾。 再过几年可了不得喽。 “当年昭和长公主身边的医女亦是出自贺兰家,贺兰家的女子皆会观胎相,辩性别从无出过差错。” 这就是向她解释为什么确定陈琬瑛不是她胞姐了。 “你的封号,已经说明了一切。” 元善,长也,善大吉。 陈琬琰笑了笑,看来这么多年不将银册子送来,是怕陈青岩看了起疑。 二人已经说了许久,外面的人早已等不急,陈琬琰余光瞥见常福的衣角迎风飘进殿门,也知该结束这场会面了。 她起身,靠近贺兰崇好奇的低声问道:“我听闻南诏国的开国君主不以朕自称,而是自称为元。” 贺兰崇笑着颔首,“你的封号确实是南诏国的大巫师拟的。” “我国的新君比你年长十二岁,你们同日而生。”银册子写的很明白,年长一轮不同岁,同日生。 昭和长公主第一胎是双生子,连赵国的皇室也不知,他笑盈盈的望着陈琬琰。其中一位公子刚出生便送去了南诏国,而南诏国也同蜀国一般,自从那位公子去了南诏,南诏皇室便再无男胎诞生。 此乃天下归一之兆。 贺兰崇眼中满是崇拜,陈琬琰看不懂,她此时倒是对没见过面的蜀国新君有些好奇了。 常福余光瞥见二人起身,轻吐一口气,赶紧在外面说道:“陛下在集英殿设了宴,郡主与贺兰大人请随奴才移步。” 赵瑾瑜从偏殿缓步而出,对陈琬琰淡淡道:“都安排妥了,走。” 贺兰崇对他拱拱手,这位殿下也是位风姿卓绝的人物,倒是对元善郡主上心的很,他所做之事陈璃已知,否则不会特意嘱咐自己相看他。 赵瑾瑜面容清肃,对上贺兰崇打量的目光,神情坦荡自然,对他的窥探丝毫不畏惧也不避让,犹如高岭之花傲然屹立,气质淡然出尘绝艳,风骨峥嵘浑然天成。 那清逸出尘的丰仪与陈璃兄弟竟是有几分相似。 陈琬琰瞧见景睿帝那招摇的辇辂已经撤去,悄悄的松了一口气,那车她坐着扎屁股。 她手掌一翻便将山水守望的男佩摸了出来,执起赵瑾瑜的手,将玉佩扣在了他的掌心。 赵瑾瑜低头看她,就见陈琬琰对他露出八颗小白牙,“嘿嘿。” 景睿帝设宴款待了各国使臣,陈琬琰跟着去蹭了顿国宴,贺兰崇既然已经见过她,不日便将启程回蜀国,如无意外这一餐就是他们的分别宴。 贺兰崇回鸿胪寺的使馆前特意去看了眼李珩,果然生就了一张好皮囊,天生富贵相。 他的劫都因曾经的善举被化解,有欠有还一生顺遂。 李珩立在横街与他遥遥相望,狭长的丹凤眼隐隐透着不安,他敛眸躲开贺兰崇似能窥探人心的目光,原本稳健的步伐竟然迈不动分毫。 直到李泽过来撞了撞他,他才回过神,禁不住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那人直勾勾的盯着他,对上他黑漆漆的瞳仁,竟让他觉得被人看透了一般,所有小心思都无所遁形的展现于人前。 那漆黑如夜空让人生畏的目光,他曾经在陈琬琰的身上感受过。 犹记得她在阆苑处置红鸳和被看时,漆黑的双眸泛着森森的幽光,他不期然的与之对上,执笔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 那时的她,比那盘加了血封咽的虾仁还要骇人。 “兄长在看什么?”李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长街只有步履匆匆的内侍和了了几个埋首而行的宫人。 李珩压下心悸,随口问道:“方才与你说话那女子是谁?” 第486章 德妃娘娘的侄女 李泽面色微红,局促的说道:“是德妃娘娘的侄女,常直讲家的小姐。” 李珩蹙了蹙眉,对她的身份有些不喜,“她来寻你一个外男做什么?” 内侍省在宫城西侧的西南角,她便是进宫也是在德妃娘娘的延德宫,两处是最远的对角,一个女子跑这么远来寻他,必是非同寻常。 况且他也不是头一回见常家女来寻李泽了。 这两个月,倒是让他瞧见了七八回。 他不由得想起昨夜陈琬琰说的话,李泽该不会有心仪之人了。 “她不是来寻我的,只是恰好遇见。”李泽神色坦荡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李珩便也没再追问。 左右是他的事情,自己管不了,只能提醒。 “她是德妃的侄女,八皇子如今异军突起,你与她往来过密不是好事。” 李泽闻言微微出神,若有所思的拧眉沉思起来,他也觉得最近见常蕙洁的次数有些多,从前他在四门学,偶也见她,但却从未与之交流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便总是能在翰林院偶遇她,一开始只是因为她是恩师的女儿,点头打个招呼替她寻寻人,或是帮她送送东西。 后来她也会特意来寻他聊会儿天,甚至有一回同僚叫他出去品茶,常蕙洁同几个国子监官员家的小姐也在。 方才也是,他在外面等李珩,刚巧碰上了常蕙洁,她便主动停下来同他聊了几句,还说她明日傍晚才会离宫,午间可以给他送饭食来,问他喜欢吃什么。 他明明想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还未说出口,常蕙洁便说不是给他一个人送的堵住了他的口。 她时常来给王公子送东西,王公子的父亲是四门学的教学博士,也是与他一起进翰林院的庶吉士。 约他出去品茶的人便是王公子,王中迅。 李珩见他不语,只出言提醒道:“你如今进了官场,今年宫宴会安排你一起,这期间不可出了岔子。” 去年宫宴季婉儿求嫁太子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来一出常家女求嫁李泽,将宣平侯府推到风口浪尖。常德妃想拉他李家当垫背,在两位皇子中间周旋的心思太明显了。 她刚被两位皇子合力针对,常家女就经常来李泽跟前晃悠,显然是动了歪脑筋。 他们在四门学念了好多年的书,也没见常家的女儿同李泽说过几句话。 李泽听闻带他参加宫宴欣喜不已,他还从未参加过宫里的年宴,若是凭他自身的努力,除非运气好,否则人到中年也不知能否在年宴上有一席之地。 “兄长放心,我省得。” 李珩对他没什么不放心的,他自问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如李泽,就看李泽在翰林院混的风生水起,广交一众好友,打开了自己的官场交际圈,就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 仔细想来从前在四门学,李泽在庶人生源里人缘也是极好的。 陈琬琰和赵瑾瑜从集英殿出来,就上了天街的宫墙,从看到常蕙洁的那一刻她便沉着脸一声不吭。 赵瑾瑜把玩着她当着贺兰崇的面按在他掌心的玉佩,雪早就停了,就剩呼啸的北风还吹个不停。 “冷不冷?” “她,这样多久了?” “两个月。”从常蕙心病好开始算起,到今日刚好两个月。 陈琬琰搓了搓冰凉的手,哈了口气犹觉得冷,斜睨了眼淡若清风的赵瑾瑜,风吹着他的狐裘鼓起,胸前垂着的一缕墨发与她的交缠在一起,瞬间起了坏心思。 赵瑾瑜瞧见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抿了下唇,想来这人不占上风是不肯罢休了。 看着她张着一双嫩白的小手,被风刮的通红,他轻轻叹了口气,罢了。 这人就会整些伤人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 陈琬琰冻的瑟瑟发抖,趁赵瑾瑜不注意,快狠准的将冻得僵硬的爪子从他衣襟伸了进去,贴上他温热的胸膛,满足的轻叹一声,“暖和。” 人肉恒温暖手炉,值得拥有。 “你怎么没反应?”陈琬琰不满的看着淡定如常的赵瑾瑜,本以为能在他脸上看到一丝丝变化,结果他竟然一副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看着她。 甚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显得她多幼稚似的! 小手恶意的在他胸口游走,摸到一处突起,恶狠狠的捏了一下,顺利的从赵瑾瑜淡然无波的俊脸上看到了一抹红晕,这才笑嘻嘻的收回了手。 小样,这么纯情,还想跟姐姐斗! 窥见她一脸的得意,赵瑾瑜着实是拿她没有办法,自己选的女人,不讲规矩也得宠着,他这身子还有哪处是她没碰过的。 李珩和李泽已经出了宫,城墙风大赵瑾瑜生怕冻着她,一刻也不肯让她多留,伸手拉了拉她的兜帽,直到将她捂了个严严实实的才作罢。 “诶诶诶,我不要下去!” 她还没看够呢! 常蕙洁还在那边和人打交道呢! “该用晚膳了。” 陈琬琰摸了摸肚皮,她是有些饿了,宫宴上的饭菜精致却不可口,推杯换盏交谈客套,本也不是品尝美食饱腹的场合,她只每样尝了尝便没再吃了。 赵瑾瑜倒是贴心的给她剥了个蜜橘,挑了几块味道不错的糕点填肚子。 “我们晚上吃什么?”她蹦蹦跳跳的跟着他下阶梯,赵瑾瑜唯恐她摔着滚下去,伸着胳膊挡在她前面护着。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水晶虾饺,香煎小羊排,松茸海参煲,糖醋排骨,麻辣嫩鱼锅,拔丝脆片,冬菇鸡丝羹……”陈琬琰馋的吸了下口水。 她每说一样,赵瑾瑜就提前对了口型,跟在她后头的陈琬琰看不到他得意的表情,只见他又动了动嘴。 “还有黄金如意卷。”她又补了一道。 赵瑾瑜唇角扬了扬,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每次来这几道菜都是必点的,不需要他吩咐,典膳房便会给她准备好。 “今日尚食局是不是送了羊肉,咱俩明儿个吃羊肉团结锅。”陈琬琰念叨着跳下了城墙最后一阶楼梯。 巍峨的宫墙将宫城与皇城隔开,萧瑟的冬日天色将夜,激昂的鼓声响起,提醒着宫门将闭,还滞留的官员步履匆忙的往宫门方向赶,运转了一日的皇城,即将在宫门关闭后归于平静。 莹白的雪花簌簌落下,落在宫墙内并肩而行一高一矮的人身上,还未开始堆积,便被身后跟随的侍卫撑伞遮住了。 常德妃习惯了早起,翌日天还尚早,除了当值的宫人内侍,大多数人还都在沉睡。 她自醒后闭目许久,却再难以入眠。 室内只燃了一支灯,正是人困不清醒的时候,守值的宫人昏昏欲睡,听见床上的动静赶紧上前伺候。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话,寅时一刻了。” 常德妃双目清明的坐起身,宫人拿了厚氅衣给她披上,常德妃挥了挥手,“下去。” 宫人得了她的令,便自觉的退至床尾的位置,常德妃伸手取下方孔纱织的灯罩,昏暗的寝殿便亮了一个度。 年纪大了,保养的再好也难免枯槁失了水灵,她的手已不再柔软细腻,肉薄而硬的手指抚过方孔纱上的花样子,将踏枝歇息的杜鹃鸟眼珠子扣掉,黑曜石落地发出一声响便滚不见了。 双手举着灯罩靠向燃着的灯芯,纱织的灯罩瞬时便燃了起来,殿内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的垂首望地,等罩子烧的只剩做了防燃的竹架子,她才将之抛在地上。 沉闷压抑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响起,“日后莫要让杜鹃出现在延德宫。” 她不喜欢杜鹃这种自私占巢的鸟,一看到便会想起自己是占了旁人的位置。 “是……只是这灯是陛下叫司灯司送来的。” 这灯是前日景睿帝送来的,德妃当时正在同常蕙洁畅谈,也未注意那许多。宫人想着是陛下送的便换上讨德妃欢心,没想到好没讨到,反惹了德妃不快,还烧毁了御赐之物。 常德妃闻言冷漠无情的越过灯框,御赐之物又如何,二十年如一日的无宠,有什么用。 她从一朵娇花的年纪等到年老色衰,二十多年,从潜邸到皇宫,只因她是姚婕妤的陪嫁丫鬟,所以无宠。 可那人命不好,拼命生下孩子自己也一命呜呼了,家被抄了,三族被夷。潜龙腾飞后替她翻了案,追封婕妤又如何,还不是被她这个陪嫁丫鬟压了一头。 第487章 她看着像背锅侠 压在她心里二十多年的往事一一浮现在眼前,她抱着襁褓里的八皇子跪在还是皇子的景睿帝面前,求他给她一个名分,她要替姚氏抚养怀中的孩子。 景睿帝是不愿的,想把孩子抱到皇子妃沈氏的院子,但又考虑她已育有二子,恐她心力不足,便让她以奶娘的身份养育孩子多年。 她掐住了他的软肋,多年循循善诱的哭求,以他日后登临大位,非嫔妃之位不能养育皇子游说了他多年,承诺日后绝不为家人谋官职富贵,所求只为照顾小皇子。 还有年幼的孩子的助攻,终于在他登基前,在她屋里歇了一夜,他在床上睡了一觉,她在床边跪了一夜。 她的承诺都做到了,景睿帝登基,她家人也成了皇亲国戚,按皇室规矩要授五品散官,她以父兄善读书,求景睿帝将父兄安排进四门学教书。 常德妃推开朱窗,无宠又如何,只等八皇子羽翼丰满,夺得皇位,她就是最大的人生赢家。 她原本不是丫鬟的,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只是家中父兄书虽读的好,但却都不得志,三代人都没有一个能考上一官半职,她便被祖母做主送到了姚家做小妾,想求姚家为父兄举荐,走举贤的路子做官。 她性子刚毅哪里肯,便想办法往姚氏跟前凑,费尽心机讨得了她的欢心,跟着她嫁进了皇子府。 窗外的雪还在下,她伸手在窗台覆盖的白雪上戳了个洞,提醒她鸠占鹊巢又能怎么样,她养育了八皇子二十多年,他们虽不是亲母子,但互相成就的牵绊早已将他们紧锁在一起,分不开了。 便是他没有真龙的命,她以后也还是太妃,只要她审时度势,她常家也能荣耀。 冷风夹着雪沫子从开着的窗户灌进来,打在她的脸上,窗扇的吱呀声让她从异想天开中彻底回过神。 她脸色变了变,感受着源源不断的风雪刮进殿中,打在她的脸上,瞬时便想到了那个行事乖张的陈琬琰。 那人竟一点也不给她脸面,仿佛前些时候与自己谈笑风生的人不是她一样,让自己等了她一天也不出现。 前些日子一邀请她便来,本以为已经讨好了她,没想到是个拔屌无情的主,比这宫里头的嫔妃还难伺候。 现在见她还得看她心情了。 “有恃无恐。”她低喃了一句,心里升起一丝向往。 她也想这样自在。 正以自由奔放的姿势睡的不省人事的陈琬琰,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嫉妒了,梦里是临睡前赵瑾瑜蜻蜓点水的晚安吻。 虽然是她强迫来的。 赵瑾瑜静静的躺在床边,缓缓睁开眼,身子被她手脚并用的锢在怀里,陈琬琰下巴挂在他肩膀上,还在唧嘴,也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他是半夜偷跑过来陪睡的,得在她睡醒之前回自己的寝殿去,轻轻的在她腰间戳了她一下,陈琬琰果然如他所料手脚伸展,躺平在床上,然后又在大床上翻了个身,趴里头睡去了。 赶在她还未伸手抓自己前,将自己从她的手脚里解救出来,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回头看了一眼曲着右腿,呈骏马奔腾姿势的女人,伸直的左腿还在他方才躺的位置乱蹭,手臂伸展抓着他方才躺过的褥子。 赵瑾瑜身长玉立的站在床边,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宠溺表情,也不知道她遗传谁的睡姿,趴着睡总喜欢用脚勾着他的腿,手还要搭在他的肚子上,时不时的在他身上摩挲。 刚准备走,忽然想起昨夜分别前她嘟着唇,非要他落个睡前吻,眸光有一瞬的柔和,俯身躲过她乱动的腿,凑过去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赵瑾瑜回丽正殿又睡了一个时辰,他时刻记得陈琬琰说要多休息,让身体得到充足的休眠才能更健康。 身体健康才是一个人最大的财富。 陈琬琰睡到巳时一刻才精神抖擞的起了床,赵瑾瑜还未下朝,常德妃派人送来了一盅绿豆汤。 陈琬琰意味不明的扯了扯嘴角,接过如姑姑递过来的绿豆汤一饮而尽,指着常德妃送来的那一盅,“倒了。” 伺候的宫人在她发怒前将汤盅撤下,陈琬琰最讨厌受人强迫,常德妃拿她日日饮用的绿豆汤勾起她的好奇,引她去延德宫,不是有事要商就是有锅要她背。 反正不是好事。 如姑姑有些忧心,绿豆寒凉她日日饮用只怕对身子不好,但她性子执拗,她决定的事也没人能劝的住。 幸而她喜食羊肉,羊肉燥热中和一下也不错。 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就让膳房去将羊汤炖上,炖的香香的。 原本常德妃不送这盅绿豆汤,陈琬琰是打算主动会会她的,毕竟瞧见了常蕙洁与李泽来往,她是不愿意同常家有一丝一毫关系的,想去让她打消结亲的念头。 但这盅汤水送来,她忽然不想不去了,常德妃越急她就越想晾着她,既然她主动承认能窥探自己的生活,那就让她再多吐出来些。 等赵瑾瑜下了朝,与他和宗室众人一起去祭祀了沈皇后,祭祀过程冗长且繁琐,等人都散去她才将常德妃的事说了。 “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呀,是挑衅还是给我挖坑?” 她还是希望这个睿智多谋的小男人替她分析一下。 “就不能是投诚?”赵瑾瑜好笑的问道。 “不可能。”她很笃定常德妃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高风亮节,否则八皇子不会突然崛起。 她的目标一直很明确,能从一个陪嫁丫鬟无宠登上妃位,抚育皇子,甚至在没人察觉的时候强大自身,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伪装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做到。 这样的人眼里只有利益最大化,怎么可能用这暴露眼线来向她投诚。 不划算呀。 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接受的嘛。 她已同八皇子有了一丝丝的嫌隙,帮常德妃能有什么好处呢,谁不知道知道她陈琬琰只和男人打交道。 因为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主导者都是男人,女人多是依附男人。 即便是常德妃心比天高,她想得到最想要的,也要依靠八皇子才能得到,没有八皇子,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然常德妃不能给她带来好处,那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在常德妃身上浪费时间,甚至还要帮助她,庇护常家。 她又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在谁身上投资,都是在互助的基础上合作的,她可不收无用的舔狗。 赵瑾瑜轻笑一声,这人倒是想的明白,“求父皇陪你同去。” “啊?” “她烧了父皇御赐的杜鹃灯罩。” 陈琬琰张了张嘴,“她不会是打算把这算我头上?” 她看着像背锅侠? 御赐之物都有记录的,不能毁坏买卖,只能赏玩炫耀供起来。 这德妃好大的胆子,说烧就烧了? 赵瑾瑜眸光冰凉,常德妃打算的倒是好,将她请过去找茬,再让她不经意碰到她准备好的灯罩。 至于绿豆汤之事,德妃应当会一脸慈母笑的解释,是因为对她喜爱,花钱从东宫打听到的强行圆过去。 德妃向来如此,笑的一脸和善,在后宫谁也不得罪,谁也不奉承,只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这样的人不是心比天高就是真的淡泊名利,不过既然自请入后宫,想必是前者了。 他瞥了眼矮他一头的小姑娘,这样也挺好的,那些人都自以为了解她,以为她性子乖张易暴躁是个不吃亏的性子,有难就想往她身上推,却不知她还喜欢将计就计顺藤摸瓜。 左右有他和父皇护着,陈琬瑛的事不会再发生了。她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受伤的不是她就好。 “要是心里不快,打一顿出出气也可。”赵瑾瑜一本正经的淡淡道。 陈琬琰没崩住笑出了声,这人日后绝对是个宠妻狂魔,清肃着一张脸竟然会说出这么欠揍的话,她怎能不爱惨他。 她知道这人多重规矩,尤其是常德妃还是长辈,这里的人重孝道,她打了德妃总是会落人口舌,但他既然首肯了就是打算给她兜底了。 “笑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呀,是本身就这么坏,还是被我带坏的?”陈琬琰娇嗔的剜了他一眼。 赵瑾瑜粲然一笑,他同她本就是一路人,谈不上是被带坏的。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陈琬琰说着蹲下身抓了一把雪,就朝他面门扔了过去。 赵瑾瑜虽也想陪她玩会儿,奈何日子不允许,站着给她砸了下,陈琬琰也是知晓今儿不能打闹嬉戏,跟他小闹了会儿就去寻景睿帝了。 等她走了,赵瑾瑜才将陆机叫到跟前,问道:“见过贺兰崇了?” 第488章 她命好 陆机颔首,“贺兰大人说郡主都知道了,往后还请您多费心看顾一些。” 赵瑾瑜没言语,这些事他本是不愿她知晓的,就怕她冲动受伤,当年昭和公主都没能讨到好,还将自己折了进去,对方的实力必然不能小觑。 现下她已经知晓了,与其瞒着不说,不如同她开诚布公的交流,或许还能收获更多的线索。 只是这人这回怎么回事,竟然憋了一晚上,一个字也没跟他透露? 难道是怕自己问起蜀国的密探,还没想好怎么圆? 陈将军曾让他不要纠结蜀国藏在赵国的密探,他们不会打探赵国的机密,只是每个国家都在别国安插的有密探,他们这般做也是正常操作。 毕竟蜀国若是要吞了赵国,还需灭掉蕃蒙两国,才方便统辖赵国。 而蕃蒙两国并不好打。 蜀国从建国伊始,几百年来,从未踏足过这片土地。 而曾在这片土地上存在过的国家,也从无谁家打过蜀国的主意,原因同上,西北隔着地广的蕃蒙两国,不便于管理,会拖垮皇权。 两国的密探,其实都只藏匿着打听与政令或皇家有关的消息,从未打探过对方的军事布防。蜀国致力于往外开发国土,赵国与蜀国边境接壤的西边和东边安稳了好几十年。 那边即使有战乱也是……他赵国所在的这片土地内战。 蜀国那地方十分神奇,国土是开荒的,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越开越大,甚至比赵国这片群雄角逐的土地还要大。 但他们从没想过吞并蕃蒙,只一心往外开荒,并且一直没有过战乱,也未有过皇权更替。 他这一生,怕是都没机会踏上那片神奇的国度瞧瞧了。 “贺兰大人说郡主并未让他提供帮助。”赵瑾瑜闷不吭声,陆机只好自己主动说了出来。 “她要自己查?”赵瑾瑜蹙眉,她这是将自己和蜀国分开了,做事一点把柄都不留,难道还防着他? 她这是怕与蜀国的密探关系,日后以通敌的罪名与她算账,脑子倒是活泛的很,作风与陈青岩一样,让人挑不出一点原则上的错误。 陈青岩自从昭和长公主去世,便未曾与蜀国联系过,若非陈明真调兵一事,蜀国主动联系他,他怕是不到紧要关头都不会与之联系了。 那他在岳父心里倒是很有几分份量的嘛,至少他愿意为了自己寻求蜀国的帮助。 看看,他岳父都比她信任他。 这小没良心的! 总是不肯完全信任他。 常德妃笃定,只要那碗绿豆汤送至陈琬琰的面前,按照她的脾气一定会跑来质问。 她算的不错,陈琬琰确实来了,还带着景睿帝一起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常德妃面色如常,俯身行礼。 景睿帝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为难她,“平身。” 自景睿帝登基称帝,她见景睿帝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进她的宫殿了,她能不缺吃穿用度,潇洒的活着都是靠着八皇子。 就她那点份例,即使沈皇后贤惠不许人克扣,也不够支撑她过的舒坦,和打赏下人的。 皇子与她不同,再不受宠,月例与日常的供给的饭食都是极好的。 她也是命好,受了沈皇后多年的庇护,若是换个皇后,宫人便不会足量足份,按时的给一个不受宠的宫嫔供给。 沈皇后被废,她从嫔位升了妃,八皇子已经长大,也没人敢随意克扣她的供应。 出身不高又怎样,她命好。 景睿帝没赐坐她就只能卑微的站着,陈琬琰认真的打量着常德妃,她这会儿唯唯诺诺,完全不似先前见的那般,一副得道成仙满面慈悲的菩萨样。 她从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她总算是想明白了,她在模仿沈皇后。 但沈兰对景睿帝是深爱的包容,身为国公府嫡女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她嫁给了爱情,相夫教子,即使日子也许过的并不如意,因为这份浓烈的感情她也没有黑化。 她没有把景睿帝当成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当他是自己的夫君,体谅他的不易,懂他的为难,为了他愿意退让。 景睿帝与她的心灵是契合的,纵然他后宫嫔妃不少,但他对她的心意是独一无二的,至少是让她感受到的。 纵使被废与青灯古佛作伴,她认了命但却依然爱着那个男人,因为没恨过,所以她的内心是平和的。 沈兰的慈念是由内至外的,而常德妃的慈善是表演出来的。 沈兰的感情婉约而含蓄,她是彻彻底底的古人,或许打从一开始就没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所以才能很坦然的面对,并且用宽容的心态去爱自己的夫君,平和的心态去教导自己的儿子。 陈琬琰是打从心眼里敬佩沈皇后的,她作为一个古人视贞洁如命,被世俗观念束缚一生,为了自己的儿子毫无怨言的接受了她。 她的大度和慈善心肠是装不出来的。 想起沈皇后她有些哀伤,再看眼前玩复制粘贴的常德妃,怎么瞧怎么不顺眼,想来她的妃位也是因为模仿沈皇后才得来的。 陈琬琰娇笑道:“昨日圣上允我去见蜀国使臣,没能赴德妃娘娘的约,娘娘应当不会介意。” 慈悲的表情始终挂在常德妃脸上,那样子就像是看透红尘的女尼。 “郡主有空来坐坐便好,本宫自是不会介意。” “昂~”陈琬琰对她这态度满意的不得了,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常蕙洁,故作疑惑的问道,“这位是?” 景睿帝自打坐下就没开过口,他非常不喜欢德妃,如果说从前对她的忠心为主还有些敬佩,那她后来怪模怪样的行为就让他很看不上眼。 他不喜欢有人效仿他心里的挚爱。 她那一张脸表情控制的太好,多一丝谄媚,少一丝凉薄,跟带了个皮子面具似的。 沈兰只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与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可不会这样。 “这是我的侄女,常氏蕙洁。” “婚配了吗?”陈琬琰随口问道。 常德妃却心中警铃大作,她这是什么意思?带着景睿帝来给她侄女做媒? 那可不行!儿女婚事可不是儿戏,都是要从长远利益出发的,不能让她随意乱点鸳鸯谱。 她在心中斟酌再三,说道:“正在相看,还未定下人家。” “我昨日路过翰林院,瞧见了常小姐,不知常小姐瞧上了哪家的公子?”陈琬琰蹭在景睿帝跟前,跟个狐媚子宠妃似的。 常蕙洁淡定从容的瞥了她一眼,面上一点也不见慌乱,字正腔圆的说道:“臣女不敢与人私相授受,婚事全凭家中做主。” 鸿胪寺与翰林院都在西侧,一个翰林院在宫城西侧,鸿胪寺在皇城西侧,中间隔了一道几百米宽的天街,陈琬琰这么说也合情合理。 但她昨日去翰林院的时候,陈琬琰早就从鸿胪寺回宫城了,哪门子的路过瞧见她,定是哪个宫里头的眼线做了耳报神。 “这样呀,”陈琬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心的提醒道,“既然如此,常小姐便不要在宫城和皇城里乱走动了,内侍省虽然在宫城地界,可除了宦官还有翰林院的大人,叫人瞧见了误会。” 景睿帝龙目微眯,上下打量了常蕙洁一眼,她近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他是知晓的,内侍省是常福和常富管着,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 他今天之所以跟陈琬琰走一趟,也是想给她撑门面,借她的口警告常蕙洁不要打李泽的主意。 他的皇位是绝不可能给八皇子的,更不会让他搅进来躲在老二老三后头拉扯太子。 他早给他安排好了人生,一个富贵的闲散王爷,至于是亲王爵还是郡王爵全看他如何选。 若他真要自讨苦吃往前冲,他也不会拦。 “郡主说的是,臣女记住了。”常蕙洁神色平常,并没有不忿或是慌乱,那副老僧入定的神在模样简直与常德妃如出一辙。 陈琬琰笑了笑,余光扫过殿中立着的烛台,汉白玉的烛台的柱身约有一米二高,柱身上面的淡雅的菊花浮雕精致唯美,连柱顶雕刻的也是菊朵的模样。 蜡烛放置在中间,仿若菊心。 “这烛台倒是精致,想来德妃娘娘喜欢的紧,白日里也点着灯。”陈琬琰捂嘴偷笑,说完觉得不够,补了句,“这杜鹃灯罩放在上面,掩住鸟儿一半身子,鸟儿倒像是卧在巢中似的,瞧着甚是有趣。” 常德妃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景睿帝却顺着她的话笑着看向那灯,“那日司灯将这罩子呈到朕的面前,朕便想起了德妃的这个烛台。” 那烛台是德妃从嫔位升妃时,她兄长送给她的贺礼,取前途光明之意。 景睿帝抿了抿唇,咽下即将脱出口的讽刺,想必从那时起他们便已经安排好了立她为后的事。 无论光明和黑暗都是他给的,她还想摆布他们父子? “原来是御用之物,难怪如此精致。”陈琬琰羡慕的走到那灯前转了一圈,“德妃娘娘可得小心着点,这东西贵重别被火烧了。” 常德妃脸上的笑容不变,“郡主说的是,我第一眼瞧见便喜爱的紧,这才叫宫人摆出来赏玩。” 陈琬琰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这杜鹃的眼珠子真好看,上头的宝石能给我吗?” “我喜欢这颗宝石。”她回头渴望的望着德妃。 德妃强忍住骂她的冲动,她这几个意思,抠了鸟儿的眼珠子是骂她有眼无珠吗? 第489章 新后的最佳人选 虽然心里将她骂了狗血淋头,面上还是保持着慈爱恭顺,犹豫道:“这……御赐之物,本宫也做不得主。” 景睿帝笑道:“喜欢便摘了。” 常蕙洁暗自心惊的站着,都说景睿帝十分宠溺陈琬琰,没想到竟然这般顺着她,想到她昨日坐了皇帝的御辇从皇宫的东面一路招摇到了西边,又觉得这样的纵容也不觉得奇怪了。 “德妃娘娘您不会介意?”陈琬琰扭捏了一下,歉意的笑了笑,“我这人油盐不进,就是喜欢收集宝石。” 德妃的慈母笑僵在脸上,她巴不得陈琬琰赶紧把这假灯罩子破坏了,一个黑曜石而已,挖走就挖走了,总比被发现她毁了御赐之物的好。 只不过她这话说的颇有深意,明里暗里都是怪自己用那碗绿豆汤恶心她,想必她也没这么好心替她解围。 这灯罩子是假的,她早就知道了。 在这演戏逗她呢? “陛下都发话了,郡主喜欢摘了便是。”这灯罩子也不能说是假的,只能说不是景睿帝叫人送来的那一个。 她今日一早就让人去了尚寝局要了另外一只灯罩,这灯罩是蜀地官员献进宫的,蜀地人擅织丝,像这种东西虽然珍贵却并不难得,一般都是送双数,图吉利。 这次蜀郡送来的纱并不少,只是图案丰富,物以稀为贵,杜鹃鸟就一对罢了。 送进宫前防止路上损坏,罩子上缀的珠子,纱与框都是分开的,需要尚寝局的人动手组合。 就是这只拿回来的时候尚寝局的人刚将纱装在竹架子上,黑曜石还未来得及往杜鹃眼睛上装。 她便是知道自己毁了御赐的灯又如何,这只也没有破绽,她早打点好了一切。 就是那杜鹃的眼珠子也是她亲手装上的,黑曜石都是御赐的那个灯罩上的。 陈琬琰得到她的应允,欢喜的说道:“那我可把娘娘这眼珠子摘了哈。” 常德妃脸上的笑容僵硬,语气仍旧温柔和善,“摘。” 陈琬琰用手扣了一下没扣下来,委屈巴巴的看向景睿帝,“扣不下来。” 景睿帝虎着脸对殿内的宫人道:“拿把剪子给郡主。” 陈琬琰笑的比灯台的菊花还灿烂,脆生生的道:“谢陛下隆恩。” 宫人将剪子递上,陈琬琰懒得看常德妃,不看也知道她现在眼中透着得意,心里巴不得自己赶紧剪开灯纱。 纱的质地比较轻薄孔大,一般往上缀珠子都会用纺纱的同色细纱线,纱线轻而细,这样就看不出线穿的痕迹,而纱线和纱一样都不结实。 她扣了一下没扣掉,只能说明常德妃用了结实的棉线。 陈琬琰利索的在杜鹃脖子上戳了个窟窿,将它的头整个剪了下来,拿到常德妃面前晃了下,说道:“这黑曜石真漂亮,就是可惜了那么漂亮的灯罩子,改明儿我去尚寝局再给娘娘找一对。” 常德妃听到她说一对,笑容又僵了僵,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那便多谢郡主了。” 景睿帝在心里轻嗤,真当他昏庸的什么都不知道呢,大智若愚懂不懂。不过是还没到处置她的时候,懒得拆穿她罢了。真以为收买了尚寝局的人,将她取灯罩的时辰录的晚些,就能瞒天过海了? 就算没有人禀报她去要了另只灯罩,他也看得出这不是他让人送来的那只。 他送的鸟面向右,而这只面左。 但凡是一对的动物,脸都是相对的,这叫相映成趣。 这是高门耳濡目染的风雅小细节,她一个不会女红又攻于心计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沈兰给他绣荷包绢帕,无论绣样是动物还是植物,与她自己用的都是面面相对的。 这要真是御赐的那只,就陈琬琰那谨慎性子,敢当着他的面动剪子才怪,到底是谁傻? 一口一个忠君的人,根本不会做这种蠢事。 就这智商,还想算计一个能空手套千万财产的陈琬琰,简直是没眼看。 景睿帝虎目动了动,常福立马识趣的说道:“陛下有何吩咐?” “你待会叫人去尚寝局……”景睿帝意味不明的瞥了眼僵硬的常德妃,不过一瞬便将威慑人的目光挪开了,“问问还有没有成色好的宝石,给郡主送去一匣子。” 常德妃被他这大喘气吓的腿软,生怕他让常福亲自跑一趟,将另外一盏杜鹃灯罩拿来。 陈琬琰眉开眼笑的道:“多谢陛下赏赐。” 景睿帝哼笑了一声,就会说好听的,父皇也不叫一声。 “宝石给你了,你也别打着给德妃寻灯罩的幌子,去尚寝局祸害人家的东西,毁了德妃的心爱之物自己想想怎么补偿。” “儿臣可没想着去尚寝局摸宝石……”陈琬琰底气不足的小声咕哝了一句。 她就是喜欢珠子宝石,上辈子就喜欢。 景睿帝根本不信她,不说他小儿子给她送了多少宝石,她从老二那就没少扒拉,估计她藏的宝石都能堆成小山了。 景睿帝虽然板着脸倒是没有多吓人,反而有种慈父的感觉,陈琬琰与他相处久了,父皇叫的多了,也没再怕他了。 “这次宫宴就由德妃和贤妃协助贵妃办,算朕替郡主给你的补偿。” 常德妃没想到自己不但蒙混过了关,还得了个和郭贤妃协助许贵妃办宫宴的差事,简直是飞来的福气。她正想同她们二人走动走动,可那俩人合起伙来不理她,她正发愁呢,景睿帝就在她脑袋下面放了个枕头。 但她不喜形于色惯了,虽然心里欢呼雀跃,但面上还是冷静自持,应道:“臣妾谢陛下抬爱。” “德妃从前没办过宫宴,多跟着贵妃学学,争取能早日独当一面。”景睿帝道。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陈琬琰差点笑喷了,这话要是传到许贵妃的耳朵里可不得了,就她那小肚鸡肠的劲儿,还不得可劲儿的挤兑常德妃。 虽然常德妃也是这么觉得,但还有另外一种意思,就是希望她日后可以有能力独立承办宫宴。 那是不是说明,景睿帝将她考虑进了皇后的人选中? 她才是三个人里最适合做皇后的,她娘家式微,当了皇后不会对他的皇权造成威胁,扶持一个势力最弱的宫妃当皇后,不会打破现有的平衡,也许景睿帝是想通了? 景睿帝懒得管她的脑补,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根本不愿意在延德殿多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常福立马说问道:“陛下,要留在延德宫用午膳吗?” 陈琬琰讶异的看着常福,他是景睿帝跟前的老人了,按理说一根身经百战的老油条是不会这么问话的。景睿帝刚给德妃了点甜头,他这么一问,景睿帝即使想走也不好这个时候拂了德妃的面子。 更让她惊讶的是,景睿帝竟然点了点头,“传膳。” 他这一留膳,让常德妃更确认了自己刚才的想法,看来他是真的想明白了,许贵妃和郭贤妃各自育有两个皇子,均已婚配育子,无论是扶持哪个上位,对他的皇权都是威胁。 只要其中一个当了皇后,朝堂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羽翼丰满的皇子对帝王是最大的威胁。 景睿帝擅平衡不会做这种蠢事。 帝王一发号令,御膳房流水的膳食就排队进了延德宫。 从九月就开始日日独占帝王,一日两餐顿顿不拉,飞速五连升的姚美人不乐意了。 自从升到了美人,她的升级速度就慢了下来,二月过去堪堪升了一级,从美人升到了婕妤。 升级之慢,让她十分的不习惯。 按她之前的提升速度,年前升到妃位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朝堂平静了,她的位份晋升在今年也就到头了,但她只是一个普通宫人,压根不懂朝堂权谋。 第490章 过河拆桥 姚婕妤一朝承了君恩在后宫风头无两,只要她不怀有身孕,那几个有皇子的娘娘也懒得理她,都是受过帝王独宠的,心里都明白景睿帝不过是图个年轻新鲜,长久不了的。 她们年轻时争宠斗的不可开交,现在的她们的皇子都已成年孙子都有了,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她们依靠的不只是帝王一人,为了一个早晚会失宠的女人得罪帝王,给儿子添堵划不来。 便是她孕有子嗣她们也不放在眼中,看赵瑾瑜便知,一个与成年皇子年岁差太多的小孩子不足为惧。 更何况她身后还没有大势力呢。 如此一来景睿帝宠着她,后宫里的娘娘也都让着她,她宫外的父兄也被提拔成了官身,姚婕妤一朝得势气焰嚣张的不得了,只要景睿帝有去其他宫殿的苗头她就让人去路上截胡,从没失败过。 众人心照不宣的捧杀她,只等她膨胀到极限作茧自缚。 从景睿帝踏出福宁宫姚婕妤的人就跟着他,一直守在延德宫外时刻准备劫人,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景睿帝出来,等流水的御膳一进延德宫,撒丫子就狂奔去找姚婕妤了。 主子得势下人也跟着鸡犬升天,他们从前都是干杂活的看惯了人白眼,姚婕妤与他们是旧识,运气好承了君恩飞上枝头,当上宠妃需要自己人,他们也不想再受人白眼自然抱成了一团。 姚婕妤得宠他们的日子也过得好,无人敢欺还有人孝敬,除了姚婕妤不想失宠,他们也希望景睿帝能长久的宠幸姚婕妤。 景睿帝在姚婕妤处用膳,可都是他们宫里膳房做的,他们主子还没吃过御膳房的御膳呢,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个好兆头。 姚婕妤这边气的跳脚,那可是御膳!寻常嫔妃能得一二道都是荣宠之至,更何况是那么多! 况且景睿帝昨日分明说过要陪她用午膳的,还亲自点了一道乳鸽汤。 那汤一大早就炖上了,这会儿还冒着浓浓的香气,姚婕妤对报信的内侍道:“去请陛下。” 报信的内侍得了她的令马不停蹄的往延德宫去了。 陈琬琰却有些茫然,景睿帝啥意思啊,让人上了百八十道御膳,阵仗这么大,她可没打算留在延德宫吃饭啊,她还要回去同赵瑾瑜一起吃羊肉团结锅呢! 景睿帝坐在主位招呼陈琬琰坐在他下首,常德妃坐在陈琬琰之下,常蕙洁再淡定这会儿也是头脑懵懵,她是第一次吃御膳,还是和皇帝一起吃。 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表面掩饰的再好,内心的激动欣喜忐忑纠结交织在一起,复杂的情绪也难免会流露出来。 虽然时常进宫也参加过宫宴,富贵的吃食她也没少见识,但还是被面前精致的御膳震惊了。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到了御厨手中就变得那么与众不同。 景睿帝吃饭是要人试吃的,他指哪一道内侍就先去尝哪一道,他没吃的跟他一起用膳的人也不敢先动筷子,跟他吃饭没趣的很,看着菜很多但能入口的就他吃过的那几道。 陈琬琰感觉皇帝也挺可怜的,珍馐美味在眼前却不能大快朵颐,人活着不就为了一张嘴,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实在是惨。 这也罢了,不但要为国事殚精竭虑,还要防备势大的嫔妃算计他,没势力的嫔妃假意讨好他,借着他的权势地位给自己和家人身上贴金,儿子一心一意的搞内斗,时刻准备着继承他的皇位。 人生短短几十年,竟然没有一个真心爱人。 她觉得景睿帝肯定是一个缺爱老人。 爱情她是给不了了,爱屋及乌让他感受下真挚的父子亲情还是可以的。 景睿帝接收到陈琬琰的目光,觉得口中的御膳都不香了,她那是母亲怜爱孩子的眼光? 他好歹是她长辈,他一个中年美男需要她一个小丫头散发母爱光辉?简直是大不敬!那眼光实在是莫名其妙,让他觉得自己是个缺爱的可怜虫一样。 “好好吃你的饭,想吃哪道不用拘谨。”景睿帝不悦道。 陈琬琰干笑一声,她眼巴巴的看了眼景睿帝没动过的缕肉羹,景睿帝轻哼一声,看了眼那道菜,等内侍试吃过常福亲自给她舀了一勺子。 她看中的美食果然味道不错,可惜小调羹就那么一口的量。 景睿帝被她那母爱的眼神看的浑身毛毛,对着德妃更是没胃口,还没吃几口就吃不下去了。 看她吃的意犹未尽又示意常福再给她来一勺子,陈琬琰感激的看着常福,仿佛他伸过来的调羹里头装的不是美食是宝石。 常福跟她熟了也知道她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能将两个权势最大的皇子哄的围着她转,短短数月就将自己的利益和他们纠缠在一起,还敢明目张胆发巨财,古往今来她还是头一个。 看着憨态懵智其实一肚子坏水。 景睿帝看着她指挥伺候的宫人给她夹这个添那个,一桌四个人她自己吃了半壁江山,常德妃和常蕙洁十分拘谨,宫规让她们只敢吃景睿帝夹过的。 景睿帝忽然想起沈兰,她和沈兰很像,好像没把他当高高在上的帝王,沈兰同他一起用饭也是这般。 她说你是我的夫君,只要你待我如常,我待你也不会变。 虽然他登基后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她一直到离宫前都做到了。 她没疏远过他,没将他当高高在上的帝王,她只当他们是寻常夫妻,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难怪他那一群不孝子喜欢同她一起进食。 “父皇你尝尝这道菜,好吃。”陈琬琰塞了满满一大口,刚咽下去就忙不迭的给景睿帝推荐。 常德妃被她这一句父皇吓的差点歪倒,常蕙洁忍不住看了眼她说的那道菜。 常福低声提醒道:“郡主,不可劝食。” 陈琬琰只是觉得好吃,刚才突然想让景睿帝感受父子亲情,一时也忘了这茬脱口就推荐了。 景睿帝却是想到了他的长子赵锦琪,那时候他还是皇子,赵锦琪也才三四岁,他时常去陪他用饭,他也是这般的对自己说,“这道菜好吃,父王尝尝。” 那时候他没有被宫规束缚,想吃就吃,哪有什么不能劝食。 他刚想尝尝那道菜,就有内侍匆匆而来,与常福低语了几句就退去了一边。 常福见景睿帝原本还打算进食,可他曾交代过姚婕妤的事要第一时间禀报,思绪一转便直言道:“陛下,姚婕妤请您去用午膳,说是您昨日点的乳鸽汤炖好了。” 常德妃一听心里就有些膈应,不是因为姚婕妤饭桌劫人而是她的姓氏和位份。 姚婕妤,八皇子的生母也是姚婕妤。 景睿帝挑了挑眉,遗憾的看着陈琬琰推荐的那道菜,罢了,反正他这二年孤家寡人习惯了。 按理说帝王起身御膳也要撤下,景睿帝临走前有交代让陈琬琰用好了再撤,御膳房的内侍便等着她用。 景睿帝一走,常德妃和常蕙洁也自在了许多,二人随心的捡自己想吃的吃,陈琬琰却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景睿帝利用了! 这御膳来的很快,分明是早就准备好的,还有常福那刻意的问话,姚婕妤的饭桌劫人都是他算计好的。 她是知道八皇子的生母姓姚,被追封的婕妤。 她眸光闪了闪,常德妃刚一有动作景睿帝就宠幸了一个姚姓宫女,一路升到了婕妤,要说不是在恶心德妃她都不信。 她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那姚婕妤前些日子还是姚美人,刚升了婕妤景睿帝就来德妃宫里摆了一大桌御膳,按照她那小家子气肯定会来抢人,这明显是景睿帝的算计。 难怪赵瑾瑜让她去找景睿帝,她今天就是个工具人,而景睿帝也给足了她这个工具人面子。 看似是随意宠了一名宫人,但帝王心术岂是那样简单的,赵瑾瑜也说了景睿帝并非重酒色之人。 景睿帝就是想让姚婕妤恶心常德妃,估计日后那姚婕妤还有的闹。 常德妃再也不能云淡风轻的躲在延德宫运筹帷幄了。 她惦记着东宫的赵瑾瑜,吃了五分饱就放了银櫡。 常德妃见她不打算再吃就跟着放了筷,常蕙洁还有好多道御膳未尝到些舍不得放筷,陈琬琰已经起了身,她赶忙又尝了两道才跟着起了身。 常德妃将陈琬琰请到了正殿,宫人端上了茶水糕点便识趣的退出去了。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盯着常德妃,不客气的说道:“德妃娘娘可不太厚道啊,本郡主刚替你侄女化了灾,你这就迫不及待的过河拆桥了?” 常德妃却挂着经典的菩萨笑,疑惑不解的说道:“本宫不知郡主是何意。” 陈琬琰将那个杜鹃头掏出来放在几案上,“知道本郡主为什么要摘了杜鹃的头吗?” 常德妃莫名觉得自己脖颈一凉,但笑不语,有时候多说多错不如不说,让对方说。 第491章 看上李泽 陈琬琰冷笑道:“你当本郡主看不出这不是御赐的吗?” 她伸手扣了扣鸟眼上的黑曜石,“德妃娘娘的针线活可不行啊。” 缝的太紧鸟头都要揪在一起了,线头也处理的不到位。 德妃仍是那副神神在在的表情一点也不心虚,反而有些计谋得逞的得意。 “可是郡主仍是当着陛下的面毁了。” 陈琬琰冷笑着问:“所以呢?” “毁掉御赐之物的罪过与本宫无关。” “本郡主替你顶了这么大的灾,德妃娘娘难道不该谢谢本郡主吗?” 德妃笑的一脸和善,“郡主想要本宫如何谢你?”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瞥了眼常蕙洁,冷飕飕的说道:“不要再打李泽的主意。” 李泽的名字冷不丁的冒出来,常蕙洁心脏漏跳了一拍,袖中的手指紧张的弯曲着,她原本有些不看好李泽这个侯府三房的庶子的。 父亲也说了他人有些好高骛远,心机外露,文章虽做的锦绣,学识也不错,却没有他兄长扎实稳重,懂的藏锋避芒,门荫入仕足矣,科举入仕还差了些火候。 但他就是考上了,还得了冯太师的教导考进了翰林院,朝中有人往上走也不是难事。 她原本是看好王中迅的,但被迫与李泽相处了几回,倒是有些真心实意的欣赏他了,因为他十分会做人,直得起身低的下头。 其实用简单的四个字就可以形容,能屈能伸。 他在翰林院的人际关系处理的游刃有余,而王中迅性格却有些文人傲骨,不够平易近人,反倒没有他在官场吃的开。 她家世在京都很一般也没想过嫁多高的人家,家里已经出了个德妃和八皇子妃,单凭她父亲的人脉她的亲事也高不到哪里去。 李泽虽然不是宣平侯府嫡支,但与李珩和陈琬琰关系不错,日后肯定也有好前程,想通了这些她也就没那么排斥接近他,她这边感情刚萌芽就被陈琬琰辣手掐了? 她抬头直直的望着陈琬琰,说道:“郡主管的是不是太宽了。” 陈琬琰还没说话,常德妃就跳出来说道:“郡主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这话一听就是迷惑人的敷衍,明白了但不打算听,还准备为所欲为。 陈琬琰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直接挑明的威胁道:“御赐之物是不是毁于本郡主的手,德妃娘娘最是清楚,至于圣上什么时候知道,本郡主可保证不了。” 常德妃对她这话根本不放在心上,景睿帝亲眼看着她剪了灯罩,她竟然还想拿这个威胁她,简直是天真可笑。 陈琬琰没再揪着她而是将杜鹃头收回袖中,目光投向常蕙洁,“你觉得本郡主管的多吗?” “难道不多吗?”常蕙洁懵懵的反问道。 “本郡主有你姑母管的多吗?”陈琬琰寒着脸将几案上的茶盏挥到地上,上好的青瓷碎在常蕙洁的脚边。 常德妃也知道那蛊绿豆汤惹毛了她,解释道:“本宫是喜欢听郡主讲外头的故事,也喜欢郡主的性子,这才让人去东宫打听了郡主的喜好,倒是没想到惹了郡主不快,是本宫思虑不周望郡主莫怪。” 她这话说的滴水不漏,看来是不会承认在李家安插了探子,她心里很肯定玲儿与陈明真有联系,但却不确定玲儿是常家的人。 今天本想发脾气套套她的话,但常德妃显然是个道行高的狐狸精反应很快,早就料到自己会发难,说辞都是准备好的。 “不要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年就想着糊弄本郡主,你有的,本郡主不见得没有,而本郡主有的,你一定没有。” 她这话说的狂妄,常德妃只是如老僧入定般保持着蒙娜丽莎般的微笑,她拥有的筹码没人知道,而她陈琬琰在她面前却是透明的。 “郡主说的是,本宫日后不会再去打听郡主的喜好了。” 陈琬琰见她这副进退有度的样子就觉得无趣,难怪没人发现她的野心,这能屈能伸,富有弹性的厚脸皮简直是独一无二。 但景睿帝今日递给她一把剪刀,她觉得这御赐的剪刀只是剪掉杜鹃的头有些大材小用,还得往德妃的胸口上狠狠插一刀才行。 要不然她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疼。 “果然是敢火烧御赐之物的人,胆子就是肥。”她轻飘飘的说道。 德妃拨动佛珠的手一顿,面上笑再也挂不住,沉着脸审视陈琬琰。 知晓她烧御赐灯罩的人并不多,只有当值的几个宫人,能在寝殿守职的都是可以信任的心腹,她是如何得知的? 陈琬琰是什么时候收买了她的心腹?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背叛她? 她的脸色变来变去,惊疑不定的将昨日当值的宫人在脑海中都筛选了一遍,也没理出头绪,那些人下了值就回去休息了,一直到陈琬琰来延德宫都未出过屋子,根本不可能与她有接触。 陈琬琰对她现在的反应很满意,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若想让它茁壮成长就需要适当的浇水施肥松土。 但她懒的很,她选择让常德妃自生自灭。 她优雅的起身弹了弹裙摆,拨正腰间的玉契,该回去和赵瑾瑜一起吃团结锅啦,就让常德妃自己和她的宫女窝里斗。 她行至宫门口,常德妃才缓过神,她竟然被个丫头片子威胁了,憋着气道:“那又怎样!你去告诉圣上他会信你吗?” 想用这个要挟她? 做梦! 陈琬琰驻足回头,定定的看了她两眼,讥诮道:“德妃娘娘不服,便亲自去尚寝局走一趟罢。” 常德妃见她神态自信不似唬人,笃定还带着嘲笑,一时也想不到自己遗漏了什么,只觉得心烦气躁,她不过是抓她来顶个错,她也按照她的计划毁了那灯罩,虽然与她设定的烧毁灯罩有些偏差,但结局却是一样的。 为什么她却更难安了。 她阴沉着脸看着陈琬琰的背影消失在朱色的大门,起身就要往尚寝局去。 常蕙洁急忙道:“姑母……李泽?” 常德妃停下脚步,严声道:“你没听见她的话吗?” “可……”李泽她看上了呀。 刚才那什么火烧御赐灯罩的,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姑母烧了御赐的灯罩,想嫁祸给陈琬琰? 她姑母不是一向谨言慎行,怎么会毁坏御赐之物呢? 她还想再问,常德妃已经撇下她急急忙忙的走了,看着背道而行的两人,常蕙洁想了想,朝着陈琬琰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刚才陈琬琰和姑母打哑谜,俩人虽然都没明说姑母烧了御赐的灯罩,但姑母不让她再去找李泽,就是向陈琬琰妥协了。 “郡……郡主!”陈琬琰走的并不快,也未乘轿辇,常蕙洁追上她也没费多大功夫。 陈琬琰停下来,淡淡的扫了眼气喘吁吁的常蕙洁,“何事?” “郡主为何不愿意我和李公子来往?” 陈琬琰挥了挥手,东宫跟来的宫人就自觉的退到了一边,“那你为何十六七了还未说亲?” 这里的女子普遍在十二三岁开始议亲,有些亲事定下,待女孩十七八岁成亲的也有,还有些贵女挑挑拣拣,为等皇家的亲事,耽误到十八九未定也不奇怪,反正也不是交不起单身税,不是平头百姓也不怕官府强行婚配。 就是年龄大了亲事还定不下,耽误家中妹妹婚嫁罢了。 但以常蕙洁的家世来说,一般都早早的定下亲事了,因为她家不是顶级的权贵,她一旦过了议亲的年纪,就很难再寻到与之匹配的好人家。 常蕙洁哑然,她本来是要同王家说亲的,但因常蕙心中毒的事耽误了,她现在成了备选的八皇子妃。 家中不肯定下她的亲事,就是怕常蕙心突然暴毙,她家中还有几个妹妹,大的十一二岁,小的才七八岁都不到成亲的年龄,倒是有两个庶妹年纪与她相仿,可是她们的身份给八皇子做妾室都太低,更何况做正妃, 她也是有点发愁,她不想嫁给八皇子,不想自己的下半生也受姑母摆布。 本来她借着进宫偷偷去见王家公子表明心意,谁知刚去见了他一回就被姑母逮到了,她被送回了家,再次进宫,姑母便没再阻止她见王家公子,还嘱咐她接触一下李泽。 她一开始不听话被斥责了两回,才开始刻意接近李泽,这刚有了好感就被陈琬琰掐了! 姑母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意思就是让她拿下李泽,若是能和李泽议亲,她就不用当八皇子妃备选了! 她一想到自己要当备选就压不住心里的怨念,常蕙洁要是熬上许多年,她就被熬成老姑娘了,就算熬到妹妹到适婚年龄那也要一二年后了。 王家公子家世比她家要好,父亲在国子监也是有官职的,他的亲事很好定,不会为了她蹉跎年华。 “我……”她该怎么跟陈琬琰说她是个备选八皇子妃,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 陈琬琰懒得跟她浪费时间,她还急着回东宫和赵瑾瑜一起吃团结锅呢,她抬脚就走,常蕙洁一下就急了。 “我刚才说了,婚事我做不得主,都由家中长者做主。” “所以是你家中相中了李泽?”陈琬琰顿足,俯身折了一朵幽兰花。 皇家就是好大冷天的小道两侧也不见萧瑟,除了四季常青绿植,到处都是不畏严寒的冬花,姹紫嫣红的配着点点落白好看的很。 “我……我也觉得李公子很好。”常蕙洁涨红脸。 “是人好还是前途好?” 第492章 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常蕙洁被她噎了一下,嗫嚅着没开口,陈琬琰抬了抬手就救下了常蕙心,三言两语就让她姑母吃了瘪,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估计也瞒不住她。 是说实话还是睁着眼说瞎话,她有些犹豫。 “不用打腹稿了,不管是哪样你都嫁不进李家,不用想了。”陈琬琰转着手中的幽兰花梗,幽兰花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晃,晃的常蕙洁眼晕。 “郡主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李泽不是你的夫君,他有选择自己婚姻的权利。” 陈琬琰嗤了一声,她是绝不会让邪门的常家扯上李家的,虽然她现在没有证据能证明玲儿是常家的一二十年埋下的棋子,可是她的第六感让她对常德妃十分的排斥。 这种排斥比知道给她下毒的是三皇子还激烈。 三皇子毒死的是原主,说句蛇蝎心肠的话,没有他,她也不能再活这一世,所以她对三皇子的感情还蛮复杂的,再造之恩那种复杂的感情。 可这具被毁的身体又和他有大仇。 所以她每每看到三皇子就觉得,只要他不想着再取自己的命,他还是可以再拯救一下的。 但常德妃和常家不一样,他们让她非常的不舒服,有种孙悟空面对五指山的无力感。 一对上她那张虚伪的和善,她就很烦躁,就跟她们之间有天大的仇怨一样。 “父母媒妁,有他选择的余地么?”陈琬琰将手中的幽兰花挂在腊梅花的小枝杈上,瞬间便破坏了腊梅的美感。 陈琬琰说完便走了,常蕙洁还想追,被东宫的宫人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宫人道:“常姑娘留步。” 等陈琬琰走远了,宫人才快步追了上去。 常蕙洁死死的盯着那腊梅树上挂着的那枝格格不入的幽兰花,如同她一样费尽心机也没挤进李家。 她的姑母让她靠近李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陈琬琰交好,最好能和她建立起亲密的关系,昨日姑母请她来也是为了给她们二人搭桥牵线。 她也是正有此意,得到陈琬琰的青睐,脱离姑母的掌控。 哪知道她今日带着景睿帝来延德宫耍威风,让她姑母吃了瘪,显然也很看不上她,还将她比作孤芳自赏的空谷幽兰。 幽兰花,为谁好,露冷风清香自老。 她才不要孤独终老! 陈琬琰说的对父母媒妁,她还可以找常蕙心,她是八皇子妃,就连父亲也要敬着她,如果能说动她给自己说亲,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她是富贵的八皇子妃又育有嫡长子,自己抚育孩子总比其他人来替他抚育好,就算是亲姐妹,谁也不能保证有了自己的孩子,还能好好抚育她的孩子。 毕竟日后八皇子无论是称帝还是封王,正经的继承人只有嫡长子。 为母则刚,这段日子常蕙心确实变刚了,心肠比从前硬了许多,以前妾室都敢欺负她,现在也摆起了架子打罚冲撞她的妾室毫不手软。 姑母不将她的命放在心上,她显然也是清楚的,否则她求救的第一人选不会是陈琬琰。 那自己现在不就成了她头号防着的敌人了吗,把自己嫁出去,应该也能让姑母对她多庇护一点。 她松了一口气,将腊梅枝上的那朵幽兰花取下,放在鼻下闻了闻,她不想像常蕙心那样都当一颗随时都会被替换的棋子,也不想让自己一生都受人摆布,她想长久自由的活着。 陈琬琰有一句话说的没错,她姑母确实管的很多。 她摸不透她那看似心如止水的姑母,但她表面温和却根本没把她们姐妹的生死放在心上,比起姑母,她更相信常蕙心选择的陈琬琰。 她不求今生多么富贵,她只想夫妻和睦,活的随心所欲。 常蕙洁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冻的手脚僵硬才往延德宫走。 许贵妃一脸嫌弃的从长青树后走了出来,景睿帝那么大的阵仗,在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她原本是等在这里拦陈琬琰兴师问罪的。 毕竟是她带着景睿帝去了延德宫,给德妃长了好大的脸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支持德妃当继后呢,没想到倒是让她看了一出好戏。 德妃这是想攀扯李家,被陈琬琰发现,带着景睿帝找德妃晦气去了? 那流水的御膳是怎么回事? 她眸光动了动,上回听说她儿子和陈琬琰有了夫妻之实,看来她还是向着她儿子的。 她原本对这个陈琬琰讨厌的不得了,这女人跟个龙卷风一样太能搅事了,要不是她儿子耳提面命的让自己别来寻她麻烦,她早就去教训她了。 但她又确实有本事,你说她爱财,她带头捐钱捐物,你说她不爱财,她到处坑人钱,自己姐姐都不放过。去年雪灾让她损失了些银钱,今年又让她富的流油,简直邪气的很。 左一锤头,右一榔头,根本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许贵妃转头问她身后的宫人,“你觉不觉得五乐郡主和陈侧妃,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 外貌到气质,脾气和为人,没有一处相似的。 她身后的宫人愣了下,恍惚之间感觉许久未见过陈侧妃了,连她长什么样都模糊了。 “奴婢鲁钝。” 许贵妃也没想着她能说出点有用的,奴才要能说出个五五六六,早在这宫里混出名堂了。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幽兰花和腊梅来回的看,她总觉得这个陈琬琰刚才那话挑拨了德妃一家,但又没有证据。 那话听起来是她拒绝了常家,将两家分的清楚明白,做了坏人。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常蕙洁的反应十分奇怪,就像是受了挑拨一样,非但没恨上她,反而对德妃升起了不满。 她喃喃低语道:“难道是本宫老了?” 眼睛不好使了? 她摸了摸生了细纹的眼角,她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 她俩的对话,她站在长青树后听的完完整整,分明是她下了常家的面子,俩人的剑拔弩张的谈话并不愉快,但常蕙洁竟然对她说的话好像认可了? 认可什么了? “都是怪胎。”许贵妃小声嘀咕了一句。 宫人置若罔闻的低垂着头,后宫生存守则一聋二瞎三哑巴,少说话,多认错,多大的心办多大的事。 常蕙洁回到延德宫,德妃已经回来了,面有菜色的坐着,菊花烛台上的杜鹃灯罩已经被换下了。 自从被送来就没灭过的烛台头一次瞎了火,她微微有些诧异,那烛台取的是一枝独秀,前途光明之意,是安国寺开过光的长明灯。 打造烛台的汉白玉是用特殊药水泡过的,遇热会散发淡淡的梵香,梵香有安神的功效。 不知道陈琬琰到底闹了什么幺蛾子,能让她强势的姑母吃了闷亏。 连日日挂在脸上恰到好处慈祥和善的微笑,都不见了。 常德妃见她回来收起思绪,她确实是被陈琬琰摆了一道,只怪她自己见识少。 她去了尚寝局看到了物品出库流向本子,上头赫然记录着两只灯罩的区别,御赐的鸟面向右,她取的那只面左。 连灯纱样子,颜色,羽毛色泽都记录的详详细细,配有图案,因为图案是直接用彩纱纺的,不是绣的,她想仿都仿不出。 除非找到上供之人再织出一块。 她恼陈琬琰的奸诈,又恼自己的不受控制,这个把柄一个不慎就会成为别人攻击她的筏子。 阻碍她争皇后之位。 “她同你说了什么?”常德妃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虽然难仿制,但也不是仿制不了,只要季从之去了剑南道,找到纺纱之人再纺一块便是。 她攥着从尚寝局拿回的黑曜石,那只灯罩虽不是御赐的,可那颗黑曜石却是真的,现在却被奸诈的陈琬琰拿走了。 她拇指摩挲着黑曜石的,上面那个右字让她十分的不甘,她竟然被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耍了。不仅如此,她高傲的卖了自己一个好,自己被迫硬生生的承了她的情。 想拿回她手里的黑曜石,还有面向右的杜鹃头,就必须用对等的东西和她换。 “她不让我打李泽的主意。”常蕙洁如实回答。 常德妃好脾气的笑道:“李家那三房庶子是个有大造化的,你是怎么想的。” “蕙洁听姑母的。”常蕙洁乖巧道。 “王家那嫡子虽也出息,但却不如那李公子懂得变通,你先回府,让本宫好好想想。”常德妃和蔼的说道。 见她又变回往常的模样,还松口了她的亲事,常蕙洁暗暗称奇,也不知陈琬琰给她下了什么猛药,让她强势的姑母都软化了态度。 原本想着只是与李泽的事作罢,又要去做她的八皇子妃备选,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这样也好,省的她再去求常蕙心,惹恼了姑母。 常蕙心一走,常德妃便轻笑着低语了一句,“孩子大了,心野了。” 第493章 所忧之事已解 从她追着陈琬琰而去,她便知常蕙洁和常蕙心一样,对自己生出了隔阂了。 只怕她受了陈琬琰的教唆,自己再在她亲事上指手画脚,她就要和常蕙心沆瀣一气反抗了。 想巴结那个软硬不吃的陈琬琰,哪有那么容易,想要她帮忙是要付出代价的。 常蕙心今日没来翰林院送吃食,李泽还有些奇怪,不过他大嫂倒是让人从东宫送了好些吃食过来,李珩邀了王中迅,以及几个关系好的同僚一起。 送吃食的内侍还给带了句话,所忧之事已解。 陈琬琰急吼吼的回了东宫,赵瑾瑜就等在东宫西墙宫门的不远处,身着白色毛茸茸的披风,与被白雪覆盖的天地相连。 她稍稍有些失神,随即便如火箭一样冲了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跳上了他的背。 赵瑾瑜微微弯下腰,手从披风里伸出来,扶住她夹在他腰上的腿,肩膀撞在树枝上,树枝上的雪弹了他一脸。 “饿不饿?”他笑着问道。 “汤底炖好了吗?”陈琬琰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兴奋的踢了踢腿,她也不知为什么一见到赵瑾瑜就想粘着他,占他便宜。 “嗯。” 她在赵瑾瑜脸上亲了一口,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怎么在德妃宫里耍了威风,末了还得意的说道,“我还摔了她一个茶盏。” 她从来没有砸东西的习惯,这还是她头一回摔东西,多少有些发泄的小兴奋。德妃那修炼成精的刻板脸,也不知道从尚寝局回去会不会变的生动一些。 “你看,这是我从那灯罩上剪下来的杜鹃头。”她手伸进袖袋将那个杜鹃头掏出来显摆。 因为她环着赵瑾瑜的脖颈,那片纱便离赵瑾瑜的鼻子不远,一股淡淡的药香混着梵香便入了他的鼻腔。 赵瑾瑜蹙了蹙眉,他查过德妃宫里的所有记录,她用的不是这个熏香,宫里敬佛焚的都是沉水香,而这味道却是旃檀香。 旃檀香属于明香,香气馥郁持久,香味扩散范围较广,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得到,不如沉水香的味道内敛沉静,故而虽然旃檀香多都用于皇家寺庙,或者祭祀。 后宫嫔妃宫殿日常都会在宫中熏香,香料里掺的便有少量的沉水香,即便是敬佛,所用的也都是香味内敛沉水香。 香味统一不复杂,气味不浓,以免冲撞帝王。 “这剪掉的杜鹃头与你那朵断头茶,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得意的甩了甩手中的杜鹃头,想起王嫣然气势十足的站在李家众人面前,给她添堵的日子,那时赵瑾瑜给她送来了一支山茶花,王林最终的下场也的确是断了头。 赵瑾瑜轻声笑了笑,“你是想起了那花,所以剪了杜鹃的头?” “是呀,本来我是想扣了这颗黑曜石,没扣掉,就想到了你那花。” “就是这味道我不喜欢,闻着怪怪的,有股花香还有股药味和檀香。”陈琬琰将纱放回袖中,“这味道初闻着凝神静气,但闻多了心里烦躁的很,还有点头晕脑胀。” 原本她还不觉得是这香味的原因,以为是看见德妃那假慈悲的脸心烦,刚才一掏出那片纱,一股子香气就飘进她的鼻腔,心里烦躁的很。 尤其是在空旷的室外,没有任何味道的雪地,这股香气霸道的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赵瑾瑜身上的伽南香气,这才感觉没那么烦闷,赞道:“还是殿下好闻。” 赵瑾瑜失笑,问道:“你可仔细看那烛台了?” “看了,我还上手摸了摸,没发现什么。” 她时刻谨记着赵瑾瑜的嘱托,但却没什么发现,那烛台很精致,她也没发现什么机关。 “啊,对了,那烛台很香,这个纱就是染了烛台的香气。” “这个纱上有百合花、夜来香、闹阳花和生附子,都是有毒之物,闻多了会心慌胸闷,呼吸困难,头痛困顿。” 其中生附子,与八皇兄给八皇子妃下的生草乌属同科的草药,母根入药叫乌头,侧根入药叫附子,味辛性热,药中所含的乌头碱会让人亢奋。 唯一不同的是附子以补火回阳较优,乌头以散寒止痛见长。 他心中恍然有个念头飘过,难道八皇兄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的行为更像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哎呀,那我使劲闻了好几下可能中毒了,手脚无力走不动路啦,殿下背我回去。”陈琬琰趴在他背上耍赖。 赵瑾瑜身后跟着的陆机咧嘴笑出了声,陈琬琰也不恼,反正闻了赵瑾瑜身上的味道,她感觉舒服多了。 赵瑾瑜也是无奈,没力气走路还那么大力的撞过来,要不是他早有防备都要被她扑倒了。 “你说这玩意有毒,德妃还摆着,她不怕毒死自己吗?”有病啊,摆个有毒的物件在屋子里,看她一点难受的反应也没有,大概都闻习惯了。 赵瑾瑜沉吟片刻,道:“她殿中用的熏香是解毒的。” 德妃宫里的熏香配的有毒毛旋花,肉桂和甘草,她亦时常服用黄连甘草犀角,清热凉血,解毒定惊。 熏香都有安神助眠的功效,与那烛台的香味综合在一起,杀人于无形,倒是妙极。 只是她要杀谁呢,一个无宠的妃子,这种慢性毒药害得了他父皇吗,总不能是自杀? 他就没听说过自杀还给自己解毒的。 “她想害父皇吗?”陈琬琰在赵瑾瑜胸口摸了一把,脑补了一下,说道,“她闹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让父皇多去她宫里吗?” “许贵妃和郭贤妃各有两个皇子,无论是谁当上了皇后,对父皇都是威胁,那突然冒头的德妃不就是最佳的选择了吗?” 八皇子是德妃的养子,就算德妃当了皇后,只要景睿帝不承认他嫡子的身份,他就还是庶出的皇子。 就算给了他嫡子的身份,以他目前的实力,与那两家还差的远呢,不过是群众基础大,呼声高而已。 想镇压并不难,或许都不用景睿帝自己出手,那两家就能给他把长出的毛拔光。 如果景睿帝想到了这一点,那他不就会多去延德宫了吗? 赵瑾瑜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笑道:“德妃想的是很好,但她算漏了贵妃和贤妃在某些事情上的团结一心。” 她们互相争斗了多年,早已养成了一致对外的默契,除非是她们之间的平衡打破,必须争斗个你死我活,但凡还有一个黄雀在身后,她们都不会争的头破血流。 从她们针对母后和他就能看出来,只要她们二人之间还没分出胜负,她们就不会拆伙。 就看她们合伙按住了肖淑妃,但又不彻底按死她,就知道俩人多有默契了。 她们打的是一样的主意,虽然不希望四皇兄还有竞逐皇位的可能,但只要他还有可利用的价值,就不会完全毁了他。 一旦自己那一方落了下乘,就会适时拉四皇兄一把,再狠狠的踩对方一脚。 这和对付他的手段异曲同工。 也正是这样,他才能在太子之位待了这么多年。 她们二人不争了,常德妃的计划也落空了。 所以她想攀扯上李家,和他们登上同一条船。 “我就很讨厌她,感觉她跟我有血海深仇似的,莫名其妙的烦她。” 陈琬琰也不理解她对常德妃的厌恶到底是从哪来的,就感觉这人假的很,但假模假样的绿茶白莲花,自从她来到这里就没少见,也从没对谁有过这么大的敌意。 就那种就想和她作对,绝对看不得她好的心态,莫名其妙的。 这感觉即使是她被人当面嫌弃,谩骂,或是与人吵架动手都没有过。 她与人有过节,出过气也就不再计较了,也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那个常德妃,一看到她,就想撕了她的脸皮,露出她可憎的面目。 她都感觉自己心理扭曲,快不正常了。 赵瑾瑜将她背到花园的亭子里,如姑姑守在团结锅前,一应物品都准备齐全,就等他们二人来吃了。 陈琬琰依依不舍的从他背上跳下来,对这安排满意的很,四侧挂了厚重的帘子将风雪隔开,四侧挂着薄纱可以赏雪观花。 亭中烧了足够的炭火,倒是一点也不冷。 等他们二人进去,里面的人便退了出来,陈琬琰先喝了一口绿豆汤解解毒,毕竟在德妃的殿中闻了有毒的香气,还是要注意的。 她又让赵瑾瑜也喝了半碗,赵瑾瑜倒是听话,也不问她缘由。 “这个绿豆解药,也有点解毒的功效。” 绿豆解药解毒赵瑾瑜是从没听说过,但他还是信陈琬琰的,她一直喝这个,也没见她血封咽毒发过,可见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今日常蕙洁没能去给泽哥儿送午膳,也不知道他有得吃没。”陈琬琰夹了一筷子羊肉,涮了放在赵瑾瑜盘中。 “我让人送了,李世子的也送了。” 陈琬琰眼睛亮亮的,这是什么神仙小哥哥! 太贴心了! “我都安排好了,你宽心吃罢。”不用老惦记别的男人。 陈琬琰替他斟了杯葡萄酒,哄着他喝了,又眉开眼笑的替他倒了一杯。 “想灌醉我?”赵瑾瑜因饮了酒,桃花眼中闪着盈盈星光,似醉非醉的墨色瞳眸好看的让她痴迷。 第494章 听你的 “殿下真好看。”陈琬琰花痴的望着他。 赵瑾瑜微微躲开她炙热的目光,问道:“李珩不好看?” “小侯爷也好看,但殿下更好看。”他这双桃花眼长的太漂亮了,尤其是含笑望着她的时候,仿佛含了会说话的秋水一般,引人沉醉。 他整个人都长在了她的审美观上。 “殿下以后可不许对别的女人笑啊,你笑起来最好看。”万一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怎么办。 “嗯。” “我这可不是多管闲事,我这是怕殿下遇见花痴女,打扰到殿下清静。”想到常蕙洁说她管的宽,有点委屈的解释了一句。 赵瑾瑜接收到她的委屈,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轻轻的说了句,“听你的。” 陈琬琰嘿嘿傻笑了一声,舀了一勺羊肉浓汤,喝了一口,御膳虽然味道不错,但是吃的不自在。团结锅虽然不如御膳精致,样数多,但与喜欢的人一起吃,却吃的十分欢喜。 果然吃饭还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才能胃口大开。 她吃饱喝足漱了口,如姑姑带人将东西撤走,有内侍送来祛味道的香口糖。陈琬琰喝了几杯葡萄酒胆子越发的大了,亭子铺了厚厚的皮毛毯子,她有些微醺的躺在上面,头枕着赵瑾瑜的腿。 脑海里浮现昨日在书房那一幕,她觉得,自己再努努力,就能再吃赵瑾瑜一回了。 毕竟她已经把恪守礼仪的太子殿下磨的快没脾气了,对她占便宜的小动作毫无抵抗之心,甚至都主动让他小弟与她小妹进行了面谈。 想到这里没忍住痴痴的笑了出来。 “笑什么?” 她将脸埋在赵瑾瑜的小腹,使劲呼出一口热气,恶意撩拨了他一下,“开心。” 赵瑾瑜红着脸伸手将她脸拨开一点,她脸凑某处太近了,不好。 “我有话想对殿下说。”陈琬琰眨着雾蒙蒙的杏眼,老老实实的仰躺着,没再捉弄赵瑾瑜。 赵瑾瑜知晓她是要说正事,将她抱起来,“地上凉,回去说。” 陈琬琰跟着赵瑾瑜回了丽正殿,福多端上了茶水糕点,陆机带人清场,赵瑾瑜正襟危坐的坐在她的对面,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示意她可以说了。 陈琬琰这才开口道:“陈琬瑛不是我的胞姐,陈明真也不是我父亲的儿子。” “贺兰崇说的?”赵瑾瑜眼底闪过一抹惊讶,可是陈将军与陈明真滴血认亲他是知道的,那血融合在了一起他是瞧见了的。 “陈琬瑛应当是秦姨娘的女儿,而我母亲早产的男婴应当是没有成活。” 陈琬瑛的身世赵瑾瑜虽没有找到直接证据,但与他所想的并无不同,这消息是贺兰崇说的那就更不可能有假。 “有证据吗?”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点了点头,道:“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赵瑾瑜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平时也没少让她亲,议事的时候还提这种要求,真是一点也不严肃! 陈琬琰嘿嘿笑了一下,“先欠着也行。” 反正她不急。 “曾经为我母亲和秦姨娘诊过脉的医女,被我母亲送回了蜀国,她很确定我母亲与秦姨娘腹中的胎儿性别,并且十分肯定秦姨娘怀的是单胎。” 赵瑾瑜顿悟,难怪昭和公主没有寻到实证,蜀国也信了她的说辞,原来是如此。 “陈明真又是怎么回事?”赵瑾瑜不解的问道。 “他应当是秦姨娘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父亲很可能是袁承志。” 这和赵瑾瑜之前怀疑的如出一辙,但滴血认亲怎么说? “当初给袁承志媳妇接生的稳婆,一家都相继丧了命,但她的儿媳妇逃到了蜀国,她亲眼看到有个高大的男人,从袁家抱出了一个孩子,只是不确定孩子性别。” 难怪他查陈琬瑛和陈明真都是查一半线索就断了,原来证人都被送到了蜀国,也难怪查不出真相。 赵瑾瑜对她那句逃到了蜀国十分不满,一介妇孺没有通关文牒能越两国边境? 不过也没同她计较,毕竟牵扯到蜀国细作的事儿,她留个心眼也没什么错。 “你的意思的是说,袁承志的媳妇确实是把孩子生出来了。” 陈琬琰颔首,“是的,而且稳婆也亲口说过,孩子刚生出来的时候哭声非常洪亮,到了袁承志手中才没了声响,胎大难产的言论也是袁承志交代的。” 这也和赵瑾瑜调查出来的一般无二,确实有袁承志的老邻居听到他家有孩子的哭声。 可,那也不能说明袁承志的孩子就是陈明真。 这只能证明袁承志确实有个与不知所踪的儿子。 “可……陈明真确实是父亲的儿子。” 陈琬琰惊愕的瞪大了双眸,忽略了他对陈青岩略带心机的称呼,“你查过了?” 这人是妖孽? 他什么时候怀疑了陈明真? 赵瑾瑜道:“之前有所怀疑就查了他,你新婚那日只有他去了宣平侯府,见了丹霞,还翻了你的嫁妆。” 至于找什么,他们二人都知道。 为什么没找到,陈琬琰猜想肯定是原主拜堂时带在了身上,要不然这对玉佩也不会随意摆在妆奁上,她随口一问丹霞就拿给了她。 “那日即使王嫣然和周淑清不在合卺酒里下药,他也会让人下。”只不过因为有人下了,陈明真便没有再出手。 所以玲儿一直到陈琬瑛派了杀手才暴露。 但这事不是重点,陈琬琰追问道:“如何能证明陈明真是父亲的儿子?” “陈将军临走前与他和陈琬瑛做了滴血认亲,血液都相融了。” 陈琬琰懵逼了,好半天才说道:“所以你和父亲早就怀疑他们二人了?” 还做了滴血认亲? 赵瑾瑜摇了摇头,“陈将军没有怀疑,是我怀疑的,后来你在二皇兄府上出事,我才将怀疑说了。” 没想到是个乌龙。 “所以殿下怀疑了陈明真,并且调查了他。” 赵瑾瑜是谨慎的性子,若不是有几分把握,他不会随意去和陈青岩说这种话,毕竟这话若非属实有些得罪人。 “是的,调查结果与你方才所言差不多,除了那个逃到蜀国的妇人。” 陈琬琰被赵瑾瑜的逆天惊到了,这小狼崽子背着她做了多少事啊?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必须要用科学知识,推翻陈明真是她父亲的儿子的理论。 “滴血认亲是会出错的,我可以推翻这个结果。” 赵瑾瑜面上的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他的内心更倾向于陈明真不是陈青岩的亲生儿子,但他一直在调查,没有任何进展。 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线索都断了。 现在陈琬琰说她可以推翻陈明真是陈青岩的儿子,无论多离谱他都想听听。 “你说。” “殿下不觉得荒唐?”陈琬琰还以为自己要费点口舌他才会信自己,没想到他就这么顺其自然的接受了? 赵瑾瑜轻笑道:“你做的荒唐事还少?” 她哪件事做的不荒唐,再多一件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连她是个鬼都接受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荒唐的。 陈琬琰也知道自己做了多少惊世骇俗的事,笑嘻嘻的下了软榻,取了笔墨纸砚放在软榻上的矮几上,自己挤在了赵瑾瑜的身边。 “他们与父亲的血液之所以相融,是因为他们体内血液的类型相同,或者他们其中有一方身体里流淌着的是万能血。” 赵瑾瑜目露迷茫,示意她讲的清楚一点。 她将所有的血型转化成甲乙丙丁,讲解给赵瑾瑜听。 “人的血液大致分为,甲型、乙型、甲乙型,丙型,以及稀有的丁阳型,和丁阴型。”陈琬琰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了下来,写在纸上可以更直观了解清楚。 “其中丙型为万能血,可以与所有类型的血液相融合,甲乙型,可以与甲、乙、甲乙三种血型相融合,甲型,乙型相互不能融合。” 她说完在纸上将甲乙型血液写在中间圈起,四种常见血型分列在四周,用直线将可以相融的血液连起来,用弧线把相斥的连起,在弧线上画了个叉。 赵瑾瑜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不是亲生父子,遇到这样的情况,血液也可以融合。反之,即便是亲生父子,甲乙两者相遇也不能融合?” 陈琬琰被他的聪明惊艳了一下,刚准备夸他,就被他气到了。 “可是,子是父的血脉,二人流的都是一样的血。” 陈琬琰:“……” 你还是你娘怀胎十月生的呢,你咋没想过你也能流你娘的血! 第495章 厉害了我的哥 陈琬琰耐着性子解释道:“比如母亲是甲型血,父亲是乙型血,生出来的孩子可能是甲、乙、甲乙、丙四种血型。如果孩子继承了母亲的甲血型,和乙血型的父亲滴血认亲就有可能出现血液不相容的情况,但却不能说他们不是亲生父子。” “母亲是甲乙型,父亲是丙型,生出来的孩子只能是甲型或者乙型,或者稀有的丁阴、阳型,而不会出现甲乙和丙型。”她好心的举了个小例子。 “父亲他们三人中,一定有丙型血液或者甲乙型血液,很可能父亲就是那个丙型血或者甲乙型血。”所以他们三人的血液都相融了。 赵瑾瑜似懂非懂的盯着纸上的鬼画符,看了会儿,说道:“找齐这几种血型的人,一一与陈将军滴血认亲,就可以暂时推翻陈明真是他儿子的结论了。” “是的。”她就是这么个意思。 赵瑾瑜这么聪明? 她还以为要解释个好半天,这小孩要逆天了呀? “要不要找人试验一下?”陈琬琰问道。 赵瑾瑜颔首,他听了这么玄幻的理论,自然是要实践一下的。 他火速唤来了陆机,又让如姑姑拿了三十只水碗,叫了三十个心腹,让其中一人在每只碗里都滴了血,又让其他人往自己面前的水碗里滴了血。 果然有二十三只碗里的血融合在了一起。 赵瑾瑜震惊的看着,那些人也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是兄弟,怎么就融血啦? 陈琬琰看了眼,道:“相融的概率很大,又没有全部相融,他很可能是甲型或者乙型血。” 如果是甲乙型或者丙型血,碗中的血液应该全部相融。 赵瑾瑜让没有与他血液相融的人站了出去,又让如姑姑取了水碗,让他们自由选择滴血,果然血液全部融合了。 赵瑾瑜又让没有确定血液型号的人再次滴了血,最后选出了四种常见血型的代表,又反复确认了一遍,这才让人下去休息,又让陆机给他们发了赏银。 这太颠覆他的认知了,滴血认亲就这么被她破解了? “所以陈明真有可能不是父亲的儿子,对。” 赵瑾瑜认真的点了下头,他亲自做的实验,亲眼见证的结果。 只要先推翻了陈明真是陈青岩的儿子,那么就还可以继续查证他到底是不是陈青岩的儿子。 “那按你这么说,弄清楚陈将军和秦姨娘的血型,也有可能推断出陈明真不是秦姨娘的孩子。”赵瑾瑜道。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厉害了我的哥,这么快就能举一反三了? 她都没想到这一茬! 大概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她自惭形秽!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分辨出,但确实有一定的几率可以证明。 “假如父亲确定是丙型,而秦姨娘是甲型,而陈明真是乙型,那就可以证明他不是二人的孩子。”她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态度十分认真“因为甲丙二种血型只能生出甲型和丙型。” “同理乙型和丙型也是如此。” “但若母亲为丙型血,父亲是甲乙型血,小孩子只能遗传父亲甲乙型血液中的甲型或者乙型,就有较大的几率得溶血症。” 陈琬琰将这两种可能说了,赵瑾瑜若有所思的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问道:“溶血症的症状是什么?” “小孩子出生会出现很严重的黄疸,贫血或心脏衰竭,肝脾肿大,对牙口眼耳都有损害,严重的会损伤脑子。” 她小时候经常陪爷爷去医院,听护士闲聊有了初步印象,长大学了生物,就记住了。 普通血型一般是第一胎容易得溶血症,稀有血型第二胎的几率比较大,情况也更严重一些。 赵瑾瑜盯着那张鬼画符般的纸,指了指溶血症三个字,“我想,陈琬瑛的血液可能是丙型。” 陈琬琰怔了下,侧头问道:“为什么?” 赵瑾瑜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凑近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只见她眼睛越瞪越大,难以置信的软了身子,顺势靠进了他的怀里。 赵瑾瑜:“……” 这豆腐吃的挺自然的。 她没见过陈琬瑛的儿子晟儿,只是知道那孩子好像出生就带有疾病,身子很弱。 靠在赵瑾瑜怀中消化了一会儿,陈琬琰支起身子,正事还没说完呢。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听好了。”陈琬琰突然严肃了起来。 她做了那么多,就为了接下来的话做铺垫。 “我母亲的死,是秦姨娘所为,是她打开了将军府的大门,那一队所谓的蒙国精兵很可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当初蜀国讨伐蒙国,也是因为他们突然骚扰了边境,才被秦姨娘钻了空子。 天衣无缝的里应外合,那一队所谓的精兵,很有可能是是蒙国皇室的暗卫。 那么,袁承志很可能是蒙国的细作。 这是她见过贺兰崇之后琢磨出来的。 如果玲儿不是常家的人,就有可能是袁承志的人,那她就是敌国的奸细,而像她这样的奸细京都不知藏了多少。 只有发现这种绝密,他们才可能冒着天大的危险,去刺杀和亲的公主。 毕竟他们做的太明目张胆了,她母亲刚要生产,蒙国就发动了战争,在她母亲最脆弱的时候,将军府遇袭,时间太巧了。 明显是精心策划好的。 赵瑾瑜思绪转的飞快,暗卫出手普通府兵根本抵抗不住,各个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去了一支暗卫,说明将军府守卫森严,至少是有防备的。 若是秦姨娘将人迎进去的,那就是她与人勾结,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哪里能调动那么多暗卫,打进一座有防御的将军府,没有百名暗卫不可能光明正大杀进昭和长公主的院子,并且再屠完院子全身而退。 他手里的暗卫也不少,但也不可能一次让百名暗卫倾巢而出。 一名暗卫培养起来十分艰难,不止是金钱还有时间,都是从小训练的,百名暗卫太大手笔了。 普通权贵虽然也有偷偷训练暗卫的,但数量并不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除了暗卫擅隐藏有机会靠近将军府,百人的精锐队伍,没走到将军府就被端了。 “是蒙国奸细。”赵瑾瑜笃定的说道。 他和陈琬琰的亲事虽然是毁于流言,但若没有来势汹汹的蒙国军队骚扰边境,父皇不会赐婚李珩。 而陈明真偷玉佩调兵,很可能不是陈琬琰猜测的帮八皇兄争储,而是应了陈将军的猜测,打陇西。 “我母亲很可能就是因为查到了这个才死的,还有很多人为此事牺牲,我不希望你涉险。”陈琬琰犹豫了一下,将昨天晚上想好的计划说了出来,“你能借几个人给我吗?” 她不想赵瑾瑜插手去查,她也不想背着赵瑾瑜去查,向他借人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她是真的没有人可用。 赵瑾瑜好看的桃花眼眯了眯,“这就是你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啊……我聪明……” 赵瑾瑜轻轻‘嗯’了声,“蠢出生天了。” “赵瑾瑜!”会不会说话? “你要是老实点,我倒是可以给告诉你一个秘密。”赵瑾瑜诱惑道。 “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陈琬琰看着他性感的薄唇张张合合,咽了下口水。 全身都被她摸遍了他还有个屁的秘密。 第496章 防火 赵瑾瑜低声在她耳边说道:“陈明真调兵或许是为了对付陈将军。” 只不过自从他们打了陈琬琰之后,陈明真和陈琬瑛就被关了起来,他们也再没有其他动作,也没有同外界联系了。 所以这件事没有了后续,对付陈将军也成了猜测。 “那玲儿就与常家无关啦?”他们是敌国奸细,好像比常家安排的棋子更能说的通。 陈琬琰不动声色的在赵瑾瑜的手上摸了一把,琢磨着刚好要过年了,陈琬瑛要放出来了,陈明真母子是不是也先放出来。 秦姨娘他们三人把持将军府那么多年,把将军府大部分资产转化成了他们的私产,那些私产肯定不止她没收的那些,他们的身份弄些私产谁也不会往奸细身上想,必须要将那些私产都挖掘出来。 那些私产无论是铺子庄子或是住宅,肯定都藏了不少奸细。 把他们放出来,看看他们是不是还有挂名的私产。 “与常家有关与否,还没有眉目。”赵瑾瑜道。 “那就先不管常家,冒头时日太短,线索太少,先查陈明真兄妹。” 赵瑾瑜颔首,他要再查查袁承志,还有他接触过的所有人,以及替官户挂名做生意的那批人,暂时也顾不上常家了。 常家有他两个皇兄盯着,应当也不会轻举妄动,他若是有发现就给他们放点消息好了。 陈琬琰离宫前交代赵瑾瑜不要随意出宫,毕竟不知道城中藏了多少细作,还有那批几万人的流民,里面应当也不止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这种敌情不明的情况下,她不能让赵瑾瑜出去涉险。 他的身份太敏感了,绝对不能出事,若是他出了事,朝堂对储君之位的争夺就会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易储很容易出现问题,换谁当太子都很难不引起动乱,皇子一乱,藏了那么多奸细的京都可能就要乱了。 她还有些担忧景睿帝,常德妃的那个有毒的菊花烛台,明显是为了他量身定做的。 她现在倒是真有些心疼他,当皇帝太惨了,去拜别他的时候也没隐藏菊花烛台的事,请他保重身体。至于其他的,事关谋逆她不敢多说。 还是等弄清楚陈明真的底细再看。 陈琬琰出了宫先去一趟定国公府,让定国公夫人找个时间,将大着肚子的张若华接回定国公府过年。 定国公夫人虽然有些疑惑,但见她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没多问,反正那将军府就她女儿一个主子,女婿不在,秦姨娘母子被关着,冷清的很。 义庄完工了一部分,毕竟万岁山财大气粗征了好些个劳动力,管吃管喝还有钱拿,那些人干活也勤快,自然是效率高,老弱妇孺先行住了进去,陈琬琰估摸着年前应当能把人都安置好。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夸奖景睿帝高明了,这些坊的名字里都有个义字,规划的方方正正十分严谨,类似现在的小区,有官兵日常巡逻防控管理,类似保安物业。 还成立一个专管租赁的部门,将这些坊市管理的井井有条。 关键是把流民控制在城外相对集中的区域,与城中百姓隔了一道城墙,又在外面给他们垒上一堵城墙,等于是把他们半拘住了,便是有奸细想要做乱也有些难。 比他们在城里头四处观察,打探消息让人放心多了。 景睿帝安置了流民,还收缴了一笔房租,虽然也就那几万两,但那也够景睿帝乐许久了。当下又赏了赵瑾瑜和陈琬琰一堆好东西,想起了陈琬琰包租婆的梦想,又赏了她一座十分豪华的皇家庄园。 庄园里有高山流水,水上能撑观光大船,亭台楼阁一座连一座,虽然比不得二号府的规模,但也是极尽奢华了。 陈琬琰没顾得上去看新庄园,找了个月黑风高,北风呼啸的夜晚,让人在陈明真的院子放了一把火。 大火烧的京都半天都红了。 抱着能杀死就杀死,不能杀死就把他身后的人逼出来的心态,连带着秦姨娘的院子一起烧了,几乎烧了大半个将军府。 自从知道陈明真不是她兄长,她已经对他没有一丝同胞情了,况且他曾帮着陈琬瑛刺杀了自己,又亲手暴揍了她一顿,她也不是什么圣母白莲花。 没被陈琬瑛杀死真是她运气好,陈明真要是真想着造反,还得连累她一起死,不如搞死他算了。 不过陈明真和秦姨娘这一对老祸害并没有死,陈明真身边藏着高手,将他从大火里救了出来,只是手臂和腿有些轻微的烧伤。 秦姨娘伤的重一些,身体百分之七十严重烧伤,毁了大半边脸,嗓子也被烟熏坏了。 陈府的管家来定国公府寻张若华的时候,陈琬琰正和张家姻亲家的贵女在定国公府的梅园赏花,刘善瑶也在,她们昨日在定国公府留宿了一晚。 定国公夫人神色莫辩的看了她一眼,已经将起火的原因猜了个七七八八,估摸着她已经将陈家的资产清算完了,准备去挑事了,但仍觉得心惊,那得烧走多少钱财。 陈琬琰甩了甩袖子,没说话,果然是烧不死的小强。 那么大的火,一个都没烧死,说明他们身边有武功高强的人在保护他们,将军府的人已经筛查过了,陈青岩也将人换了一批,救陈明真的人应当是暗卫。 她掐了朵腊梅,“我随你们一起回去瞧瞧。” 张若华六神无主的看着陈琬琰,只觉得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几乎烧了半个将军府,她听说了之后怎么能这么淡定? 她回头看了定国公夫人一眼,只见她与自己的一样,眼中满是受惊过度的忧虑,火烧半个将军府,那得多狠的心才下得去手。 她烧的不只是银钱,还是她的亲人! “你没死过。”你不知道死过的人多渴望活。 上了回将军府的马车,陈琬琰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就没再理心神不宁的张若华。 不把陈明真的尾巴扯出来,别说她活不了,张家也要连坐。怕也没用,她也害怕,昨夜她就望着黑夜里的那片火红,无端的想起水月庵的那场大火。 等马车到了将军府,陈琬瑛也接到消息赶了回来,看到陈琬琰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出口骂道:“小贱人,你得意不了太久了。” 陈琬琰冷笑着讥讽道:“怎么又想派人杀我?” “你个下贱胚子,真以为和几个男人睡过,他们就能护着你了?” 陈琬瑛上来就想撕打陈琬琰,却被将军府的护卫拦住,她气的整个人都要扭曲了,她被放出来,手头值钱的物件都被搬空了,刚想找个由头回将军府找秦姨娘取点钱花销,就听说将军府着了大火。 陈琬琰冷眼嘲笑的看着她,“你最好祈祷二殿下会一直护着你,否则,我第一个跟你算账,你别想跑。” 张若华被她们之间的硝烟味熏的头疼,这对姐妹奇奇怪怪的,一见面就是针锋相对,现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吗? 陈琬琰故意刺激了陈琬瑛两句,就率先进了将军府,见张若华行动不便有些懊恼,她今日一早就去了定国公府,明示暗示张若华卧床,她就像听不懂那般一点也不配合。 接到消息后,她一个劲儿的暗示定国公夫人,让张若华假装受惊吓动了胎气,留在定国公府,可那俩人心神不宁的,压根没敢跟她对视。 陈琬瑛被将军府的侍卫看守的死死的,就怕她发狂冲撞了陈琬琰,一行人先去看了陈明真,虽说是庶子到底是主子,姨娘终究是奴婢。 陈明真气色尚可,应当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直紧绷着脸,整个人看起来阴沉沉的,看到来了三个女眷脸色就更难看了。 “四哥,你还好吗?”陈琬瑛关心的问道。 陈明真烧伤的部位都缠了纱布,也看不到具体的烧伤情况,甚至因为纱布缠的厚表面又太干净,陈琬琰都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受伤。 “怎么起的火?”陈琬琰明知故问。 第497章 我放火烧我自己 陈明真阴鸷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僵硬又有些怨念的说道:“屋子久未修缮,大风吹坏了窗子,刮倒了屏风,砸倒了烛台,烧了帐子,炭盆翻了,点了书桌。风太大,院中下人太少控制不住火情。” 自从他被关起来,除了吃食顿顿按时送来,房屋许久未修,昨夜风格外的大,窗户都刮掉了,吹倒的夜灯烧了帐子,炭火倒了点了书桌,火见风就燃了起来。 他睡在千工床里一无所觉,若不是有暗卫护着,估计等他醒来,都没逃生的机会了。 偏偏他住在前院的南边,离后院很近,火势很大,一路顺风的烧到了后院空置的院子,烧完了秦姨娘的院子,又烧了几座空院子火势才被控制住。 现在半个将军府都烧毁了,一股子焦味儿。 “这火该不会是四哥哥故意放的。”陈琬琰惊讶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愿意背他甩过来的锅。 怪她不让人给他修房子,也是够了,他对自己下了狠手,没让他住在漏风漏雨的破房子,都是她人美心善了。 “我放火烧我自己?”陈明真甩锅不成,还被她按了放火烧屋的罪名,恼怒的反问。 他有病吗放火烧自己? “难道四哥哥不是因为想解除禁足才放的火?”陈琬琰故作天真的说道。 陈明真明显呼吸一滞,有人替他办事,解不解禁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区别,但他也想出去逛逛。 他已经安分守己的在院子里待了半年,外面也没有发生大事,他也很安全,说明陈琬琰并不知道那对玉佩的用处,也不知道自己拿玉佩做了什么。 他只等陈琬瑛解禁,就能让她想办法解除自己的禁足,他用得着放火? 本来陈琬琰将他院里丫鬟小厮撤去了不少,只留了庶子应有的规制,多余的人一个也没给他留。 他也乐的如此,府里的人都是新换的,他还怕院中人多眼杂,办事不方便呢。 他居住的院子原本就环境清幽,府里不当值的下人离他的院子又很远,昨晚那场大火也因此救援不及时,才蔓延了半个将军府。 若非将军府所在的坊里值勤的金吾卫发现,带人来救火,又有望火楼的值守及时调配了潜火兵,估计整座将军府都要烧没了。 “原本因为年节到了,陈家只有你一个男丁撑门户,打算过几日放四哥哥出来的,没想到你如此心急。”陈琬琰又补了一句。 陈明真差点没被她气疯了,火不是他放的!她就像认定了一般非要安在他的头上,难道还想以纵火罪将他关去刑部大牢不成? “你要是来落井下石的,就出去,我没什么和你好说的。”陈明真不客气的说道。 他是真不想看到陈琬琰这副幸灾乐祸的嘴脸,前几次都没能杀掉她,短短半年她在京都掀了那么大的风浪,他派暗卫数次去杀她,但她身边高手如云,实在是没机会下手。 如果想杀她,至少要动用二三十名暗卫才有可能成功。 可他不敢动用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了。 而她明明白白的与他撕破了脸,一旦她死了,很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坏了他的大事。 “你一个奴婢养的庶子,也敢这么跟本郡主说话?” 张若华目瞪口呆的立在一边,母亲说让她别插手陈琬琰的事,不知道她打了什么主意,让她跟来看看,为她洗清放火的嫌疑,再听听将军府产业清算情况,将军府的管家也鲜少去定国公府找她汇报府中的情况,什么都是陈琬琰在管。 她一早就让自己躲了出去,这时候自己再躲着难免会让人怀疑这火来的蹊跷,她们母女接受了陈琬琰的善意,无视了她的暗示,硬是跟了过来。 没想到她竟然理直气壮的说火是陈四公子放的,而陈明真还没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因为他自己说那火是他屋里烧起来的。 但她也不傻,自然是听出了陈明真话里的意思,他把大火都怪在了陈琬琰头上,怪她不让人给他修缮房屋,还撤走了他院里的人,才引起了大火。 “谁给你的脸面不敬兄长?”陈琬瑛跳着脚就想过来打她。 陈琬琰看了眼被护卫拦住的陈琬瑛,淡淡道:“既然你不请自来,那我就跟你算算这十五年的账。”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新管事便站了出来,新管事姓金名山,是去年跟着陈青岩回来的,人有些瘦,平日里不苟言笑,十足的老学究模样,陈琬琰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但他不是奴籍,却深得陈青岩的信任。 金山来了一年,将秦姨娘把持将军府的多年的陈年烂账,理的清清楚楚。 反正陈琬琰是佩服他的,她看过秦姨娘弄的账本,那叫一个奇葩,看多了想吐。 金山道:“在下查了景睿三年至十八年将军府的营收情况,将军府的私产住宅被变卖了七十一处,共计四百三十万两。余下的二百一十九处,有九十二处常年租赁,年稳定收入一万八千四百两。另有各地庄园,经常租赁给当地富商举办宴会。” “商铺四百七十六处,大小姐,郡主陪嫁各十五处。租赁七十处,年稳定收入三万七千两。被变卖一百九十处,共计四百零九万两,剩余一百八十六间,亏损商户七十二间,平账三十四户,盈利七十处。” “陈琬琰你什么意思?”陈琬瑛慌乱的打断金山,那些偷偷变卖的房产铺子,都变成了她和秦姨娘还有陈明真的私产,到手的东西她还想让她们吐出来不成?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她若再敢出言打断,直接掌嘴。”陈琬琰冷着脸说完,对金山行了个礼,“金叔父您接着说。” 金山还了她一礼,继续道:“将军府的铺子亏损原因郡主已知,在下就直接说这十五年亏损铺子流出的资金,每间每月保持在三百到一千两的亏损额,约有一千八百七十四万。” 陈琬琰冷凝着眼,“所以她们卖了宅子铺子,用那仅有的盈利铺子,租赁的房产,与铺子,还有各处田庄出产的蔬果粮食将亏损的账平了,假装在府里省吃俭用,其实是套走了将军府将近三千万两的银子。” 张若华被惊的半张着唇,好不容易才将理智拉回,一个姨娘,一个外嫁女,一个庶子,十五年从将军府挪走了这么一大笔钱,她简直不敢相信。 金山道:“不是将近三千万两,是三千四百六十一万两,除去日常的花销,他们还以各种名义从公中支取了六百余万两。” 金山说完将整理出来的单据,详细登记成账簿交给了陈琬琰,陈琬琰双手接过,这是个能人,父亲能把将军府的家底交给他查,这个人她得敬着。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看着陈琬瑛,“说说,钱都运哪里去了。” 十五年几乎掏空了半个将军府,转移走了三千多万两不是小数目,平均一年两百多万,一个月也有十九万左右的支出。 他们的日常开支都由公中支出,吃穿用度从无短缺,还有宫中的赏赐的银钱都充入公中,就是房屋修缮也能从中克扣出不少的油水,这些都是小账,她懒得花费时间精力跟她们算。 这些年他们收买人心,但凡不服他们的,都被各种理由打发去了庄子或者外地,架空了父亲留下的亲信,好大的本事。 “刚才不是跳的高吗,让你说话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陈琬瑛怒不可遏的瞪视着她,仿佛恨她到了极致,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也被这账目吓到了,她管家的时候虽贪了不少,但好像没拿这么多? 她求助的看向陈明真,陈明真却一脸疲惫的闭着眼,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半晌才睁开眼睛说道:“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休息了。” 那些东西与他何干,都是秦姨娘和陈琬瑛做的,他只是帮她们倒倒手,替她们寻账房管事,分得了一大杯羹罢了。 就算是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毕竟府中的事务都是秦姨娘和陈琬瑛母女管的。 陈琬琰嗤道:“四哥哥这般富裕,烧了的屋子记得修好,毕竟是你放的火。” 陈明真没理她,只觉得有什么失去了控制,但又想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若是她发现了什么不会六个月都没动静。 难道她把丢玉佩的事说给陈青岩了? “你为什么要做一对假玉佩?”他问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真玉佩早就被偷了?”他继续问道。 “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陈明真忽然睁开眼,棕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陈琬琰,“谁偷的?” 第498章 挑拨陈琬瑛 “我说了你也不信,还问我做什么?”陈琬琰恶狠狠的回瞪着他,警告他道,“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烧了将军府,不想以纵火罪进刑部大牢,就主动将房屋园子重新建好。” 陈明真不屑的笑了一声,他早就问过丹霞,她亲口承认陈琬琰的玉佩早就丢了,她怕被陈青岩发现,才在京都最大的首饰铺子遗珠阁做了一对假的,她就是知道才没打过那对假玉佩的主意。 还让自己去遗珠阁去问。 他当然不会偏听丹霞一面之辞,去遗珠阁求证过了,她拿的是描绘的图样,遗珠阁前后做了好几对她才满意,遗珠阁的掌柜还拿了花样子,与作废的玉佩给他看了。 所以她是不会告诉陈青岩玉佩丢了的事,而他也知晓陈青岩早就与蜀国没了联系。调兵的事,蜀国也确实没有派人通知他。 他眸光不经意的在陈琬瑛身上扫过,知晓这玉佩的人不多,秦姨娘一个,陈琬瑛一个。 而他会知晓,也是因为秦姨娘。 会是谁? “你修不修?”陈琬琰催促道。 “没说不修,你可以滚了。”陈明真不满她的咄咄逼人,整日里就知道钱钱钱,一身的铜臭味,没有一点内涵。 “你最好把将军府烧掉的房子给我修缮好了,不然我要你好看!”陈琬琰一脸的蛮横骄纵,说完冷冷的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她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笑出声来。 “二妹妹还真是言出必行,自己爬上了二皇子的床。” 陈琬琰寒着脸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也没你不要脸,自己的妹妹都强。” 张若华简直被今日的所见所闻颠覆了三观,金山见她呆愣愣的,显然是被吓傻了,对她道:“在下有话要同小将军夫人讲,不置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若华愣愣的点了点头,今天听到的对她的冲击太大,简直颠覆了她二十多年的认知。 妹妹睡了姐夫,兄长强妹妹,姨娘联合嫡长女掏空了半个将军府,另外一个嫡女放火烧了将军府,还给被害庶兄按了个纵火罪,受害人还要承担重修将军的责任? 她整个人都凌乱了,她甚至开始怀疑是她和娘亲想错了,那火不是陈琬琰放的。 难道陈琬琰不是因为怕惊到她,动了胎气,才提前让她母亲把她接回定国公府的吗?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焦味,陈琬琰背对着她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山道:“小将军夫人今日不该来的,有些事掺合进来不见得就是好。” 如今她跟来,虽然出发点是为了陈琬琰着想,但那对兄妹指不定就恨上她了,陈琬琰身边有人保护她,张若华却没有。 “若是可以,您去定国公府住上一阵子。”金山道。 他的任务完成就要回凉州了,那边也离不开他。 这里的事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事情很复杂,一个没有主母的将军府,一个姨娘敢掏空一府半个家底,那么多钱她用在了什么地方,根本不难猜测。 一开始挪动的数目并不大,直到后来越来越大笔的出项,非常的不寻常,她即便是为了庶子谋划,也没这么大的胆子,帐目平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卖房卖铺补贴亏损,若不仔细查根本查不出问题所在,不像是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能做出来的。 而陈青岩家大业大,也不在乎亏损那点钱,又因为有陈明玄夫妇在京都,他们也没发现有任何的不妥之处,他的心腹也一直与他通信说府中的情况,他每隔几年回来小住会派人查查账,看到账本就头晕,所以这些年他也并未有过彻查过将军府的产业的心思。 直到陈琬琰查出不妥,他才隐约觉得心腹都被秦姨娘收买了。 张若华心思微动,金山这意思是要她在娘家住到生产,将军府的事都要将她排除在外了? 陈琬琰转过身,目光清澈的看向张若华,“将军府是住不得了,大嫂嫂怀有身孕先回定国公府,若是国公府住着不便,去郡主府住些日子也可。” 她接下来还有话要问秦姨娘,她不想让张若华掺合进来,她分不出精力保护她,她自己的命都是别人护着的。 张若华张张嘴想问什么,终究是没开口,只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二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陈琬琰无声笑了笑,她不是哪样的人? 只怕张若华自己都说不清这话是宽慰她,还是宽慰她自己。 陈琬瑛和陈明真二人大吵了一架,她简直是要被气死了,无论她怎么解释,陈明真就是断定她偷了山水守望。 她憋着一口闷气出了陈明真的卧房,在院子里吹了好一会儿冷风才冷静下来,打算去看秦姨娘,刚走到秦姨娘的新住所,就看见陈琬琰带着一群侍卫抬着受伤昏迷的秦姨娘往外走。 她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骂道:“你这贱人,要带着秦姨娘去哪儿?” 彤云上手给陈琬瑛一个大嘴巴,一脚踢在她的腿窝,陈琬瑛就跪在了地上,刚才是碍着张若华在场没出手打她,她真当自己主子想骂就能骂了。 陈琬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嘲笑的看着她,说道:“她又不是你娘,你急什么?” 陈琬瑛心惊肉跳了一瞬,脸色又难看了一点,这就是她亲娘啊,生她养她二十多年的亲娘! 小时候昭和长公主不喜欢她,很少理她,都是秦姨娘在照顾她,后来知晓她才是自己的亲娘就与她更亲了,母女二人合伙转移了将军府不少的财产。 眼见秦姨娘奄奄一息的躺在她面前,她心中难受的紧,想叫她一声娘,又怕陈琬琰看出端倪,只能红着眼咬着唇一脸悲伤的望着她。 “秦姨娘养了我二十多年,你要带走她,难道我还不能问问吗?” 陈琬琰一眼就看穿了她,“你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将军府的,照顾伺候你的丫鬟都是父亲出钱养着的,与这个吃里扒外的奴婢何干?” 陈琬琰示意抬着秦姨娘的侍卫将她放在地上,狠狠的在她身上踢了一脚,秦姨娘立时便被疼醒了。 她张口就想骂人,可嗓子被熏坏只发出了沙哑的咔咔声,听到陈琬瑛哭泣的声音,她心疼的想伸手摸摸她,可是手臂被烧的焦黑,昨日她甚至闻到了肉被烧熟的味道。 “娘……姨娘……”陈琬瑛不忍看她面目全非的脸,哭哭啼啼的说不出一句连贯的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母要死了。”陈琬琰语气幽幽的说道。 陈琬琰想骂她,却见秦姨娘对她艰难的摇摇头,无声的对她张了张嘴,那是陈琬瑛与秦姨娘才懂的暗号。 秦姨娘让她赶紧回二皇子府,安分的守着儿子过下半辈子。 她就算没有宠,也有足够的银钱过下半辈子。 可是她……她还要当皇后呢! 秦姨娘见她满脸的不甘,努力憋出了一个字,“回……” 她声音粗嘎难听,就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那般诡异,只说了一个字,就仿佛用了全部的力气,说完便昏死了过去。 陈琬琰又踢了她两脚,但秦姨娘宛如死猪一般毫无反应,陈琬琰抬手让人抬着她先走了。 “火是从四哥那里烧起来的,他的妻子儿女毫发无伤。”她伸手抓住陈琬瑛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 “可秦姨娘却去了半条命,若不是她院里的杨婆子拼了命护着她出来,怕是这半条命也没了。”陈琬琰怜悯又同情的看着她。 “你什么意思?”陈琬瑛忍着头皮的痛问道。 “秦姨娘的心腹都烧死了,我劝你还是听秦姨娘的话,毕竟母女连心,她还是爱你的。” 陈琬瑛一阵反胃,下意识的忽略了陈琬琰那句母女连心,她不是傻子,金山刚把前尘旧帐全部翻了出来,昨夜一场大火就将秦姨娘的心腹全部烧死了,死无对证,这是灭口! 这些年全靠这些人,帮她们转移将军府的资产,现在人都死了,秦姨娘也就剩一口气了,明显是陈明真察觉了她们转移资产的事迹要败露,才放的火! 那……下一个就是她! 若她也死了,她们这么多年转移出去的资产查无可查了不说,也都落入了他的口袋,所有转移出去的东西,他都是知道的。 陈琬瑛周身发寒,咬着牙,嘴唇紧紧的抿着,整个人十分紧张,眼底满是恐惧。 他已经对她起了疑心,他不会放过她的! 难怪母亲让她赶快回皇子府! 只有呆在皇子府她才是安全的! 陈琬琰很满意她的反应,松开了她的头发,“我会请人救治她的,至于她活不活的了,那就看你了。” “你什么意思?” 第499章 她会是皇后 陈琬瑛声音都在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他说过!她会是皇后! 为什么会这样! 他竟然对她起了杀心! 无论是二皇子成事,还是他……她都会是皇后。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问道:“和自己兄长睡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你……”她怎么知道? “我猜的,他可能是有特殊爱好。”陈琬琰替她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还得感谢你那日拦着他,不然……” 她没往下说,陈琬瑛也知道她说的是在皇子府那日,陈明真想要办了她的事。 “你回去,看在你那日没让他碰我的份上,我会请人好好照顾秦姨娘的,若她能撑的住,兴许你还能再见见她。” 陈琬瑛犹疑不定的看着她,“你是来救秦姨娘的?” “不然呢?”陈琬琰讽刺道,“她偷了我将军府这么多钱财,我不该追回吗?” “想一把火就把你们偷走的东西都烧没,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陈琬瑛闻言竟然松了一口气,她早就知道陈琬琰视财如命,只要她还在乎那点钱,她就不会对秦姨娘动手。 “我原本九打算等你能出皇子府,约你来将军府说道说道的。”陈琬琰满心满眼的悔恨和懊恼,还有被人抢占先机的不甘和恼怒,小声嘀咕了一句,“竟晚了一步。” 陈琬瑛听到了她的嘀咕,她就喜欢看她吃瘪,但今日发生的事与她的性命息息相关,她就是想嘲笑也嘲笑不出来。 况且她娘亲现在烧的面目全非,也不知还能不能救回来,她虽然从二皇子府的那座小院子出来了,但她却再看不到自己的前途了,她也是真的笑不出来。 陈琬瑛浑浑噩噩的走了,陈琬琰冷眼看着一片狼藉的将军府,该死的人都死了,留下的也该互相猜忌打起来了。 金山远远的看着陈琬琰,打心眼里觉得这姑娘是个鬼才,就那倒打一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不是谁都有的,比刚直要面子的陈家大公子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陈家那公子是被这府里别有用心的人哄废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矫正回来。 在府中二十多年,竟然跟个瞎子一样,看着那些人一点点搬空了将军府,连察觉都无,回回与陈青岩传递书信都要为那三人美言,就跟那些人是他的亲娘亲兄妹一样,也是绝了。 陈琬琰站了一会儿就感觉恶心想吐,将军府的气味实在是不好闻,一股子烧焦的呛人味道,还有她幻想出来的烤肉味儿。 想到帮秦姨娘偷盗将军府的人,被烧了个尸骨无存,她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暴力嗜血的一面,她在和谐社会遵守的人权道德法律,在她的心里慢慢变的淡薄。 很多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以后的无数次,她看了看自己的手。 虽然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但也脏了她的手。 可她也清楚这只是开端,不是结束。 没什么后悔的,就是感觉内心有些惆怅空虚。 她很怕自己会变的心狠手辣,面目可憎,但心不狠地位不稳。 既然上天给了她再活一世的机会,只要有人威胁到她的生命,她也不会坐以待毙,她喜欢主动出击。 “郡主,姑爷在无忧阁等您。”阿宁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低声说道。 陈琬琰皱了皱眉,李珩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翰林院吗? 她疑惑的跟着阿宁去了无忧阁,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赵瑾瑜。 他一袭姜黄色常服,雪白的狐裘将他的卓越风姿展现的淋漓尽致,头上的金冠华贵,陈琬琰一看到他红了眼眶。 霎那间委屈,害怕,茫然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大步向他奔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赵瑾瑜被她撞了个踉跄,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他昨晚也看到了那场大火,就知道她会受不了,她虽然嘴巴不饶人心却是好的,闷不吭声做了这么大的事,指不定心里憋着苦呢。 “带你去玩?”赵瑾瑜伸手抱住她,一只手抚摸她的后脑勺。 陈琬琰哭了会儿,心里也好受了许多,原本提着的心在他抱住她那一刻悄然落下。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想明白,她怕的不是自己嗜血的快感,她是怕他避她如蛇蝎,她也怕他兴师问罪。 她怕他厌恶她的心狠手辣。 他母后本就命丧大火,她不仅杀了人,还放了火。 “是不是一夜没合眼,陪你睡一觉?” 陈琬琰破涕为笑,忍不住问道:“怎么睡?” “你想怎样睡?”赵瑾瑜心如乱麻,若是她想要,他今日还真不忍心拒绝。 “你抱着我睡。”她要求挺简单的。 “嗯。”这个简单,虽然没有抱着她睡过,但是被她抱着睡过。 “不对……你怎么跑出宫了?”陈琬琰在赵瑾瑜身上擦了擦眼泪,抬起头问道。 “不放心。”这些事本该他来做的,没想到她沉寂了十来天,悄咪咪的在将军府放了把大火。 怕她事后自责,他下了朝就急急的出宫了,她从来都是将有罪之人绳之以法,第一次违了自己的心做事,怕她消沉。 “来给你增加点寿命。” “你还是快回宫,我还要去定国……” 赵瑾瑜的唇冰冰凉凉的,轻轻柔柔,缠缠绵绵,又滑又软。 陈琬琰被他亲的浑身软绵,等他放开她的时候,陈琬琰的手已经摸在了他衣襟里,是赵瑾瑜主动带着她的手放进去的。 她脸红红的,这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安抚她? 赵瑾瑜的唇色很淡,也不知在院中吹了多久的冷风,因为刚才的亲吻,他唇上亮晶晶的,诱惑力十足。 虽然他给的甜头很诱人,但陈琬琰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暂时还不能去休息。 “今天睡不了你,要不先欠着,改天补给我好不好?”她软声与赵瑾瑜打着商量。 赵瑾瑜道:“我陪你一起去。” “我要去审秦姨娘,殿下不能见她。”秦姨娘若是见到赵瑾瑜,很可能就会对大火再生出疑心,她亏心事做了那么多,疑心病也一定很重。 “她今日怕是醒不过来了。”他听阿宁说秦姨娘整个人都烧毁了,严重成这样没个两三日是醒不来了。 “她刚才还醒了,和陈琬瑛进行了眼神交流。”陈琬琰道,“她应当还有薄弱的意识的。” “那她可是相当的爱自个姑娘了。”强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让陈琬瑛回皇子府躲着,她也算是个好母亲了,赵瑾瑜叹道,“父母皆如此。” 很少有不爱子女的父母。 陈琬琰紧紧抱着他的劲腰,小步小步的往主屋挪,屋子久未住人,里面也没烧碳火,有些阴冷潮湿。阿宁从外面端了碳火盆进来,外面还等了个汉子,阿宁出去将他手中的炭盆接过,端进来就退了出去。 屋中多了两个炭火盆,仍是不暖和,陈琬琰跟个连体婴一样,软软的靠在赵瑾瑜身上取暖,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让她安心的靠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慌乱的心得到片刻安宁。 赵瑾瑜也由着她,将人抱在腿上哄,莫名有种老父亲的责任感。 等室内稍暖,阿宁才端了茶水进来,道:“郡主,奴婢父亲请求见您一面,想亲自向您道谢。” 陈琬琰搂着赵瑾瑜不撒手,侧头朝门口看了一眼,隔着帘子屏风啥也没看到,从赵瑾瑜的身上爬开,规规矩矩的自己坐在了软榻另一侧,应了声,“好。” 阿宁父亲是陈府的家生子,听说还跟着陈青岩上过战场,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汉子,身材壮实,面容刚毅,看面相就是个正直倔强的人。 “奴才宋立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郡主。”他腿脚有些不方便,陈琬琰没让他跪下去,示意阿宁扶住他,还给他搬了个杌子。 自从宋立兴被陈青岩接回府,陈琬琰还没见过他,不过昨日的大火因为有他的加入,才能烧的那么旺。 可以说是,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却立下了汗马功劳。 第500章 真相渐显 事情要从陈青岩回了京都说起,他刚回府就将原来的管事换下,把府中的事物都交给了金山盘查,等他将府中的资产理清,便开始秘密查起了景睿三年到十八年的账。 从前资产是一点一点的流失,目标不大,如今一盘查,竟然缩水了大半,自然是要从源头查起。 陈青岩不是傻子,那么大笔的钱流失肯定有猫腻,秦姨娘以庶充嫡的事迹一暴露,他就打算一下按死秦姨娘,揪出幕后黑手。 后来接了宋立兴回来,他便将他这么多年的遭遇一股脑的全说了,他在庄子里也没闲着,收集了不少秦姨娘的罪证。 他也曾往凉州递过信,但都石沉大海,他便知是做了无用功,肯定是被盯着他的人拦下了,也就老实的静候时机了。 他同时还向陈青岩透露了他知道的惊天大秘密,陈青岩交代他不要声张,等金山把将军府的旧账全部理清,他还有其他安排,暂时先不动秦姨娘。 金山在府里一直表现的很平庸,仿佛一直被将军府的奇葩账本所苦恼,是以陈明真也没多在意他。 他对做账的人有自信,任谁想要接手将军府的账房,那都要起码一年才能理清这一二年的账,不只是因为将军府家大业大,还因为做账的人是这一行档的翘楚。 而就算他理清了,也找不到漏洞,帐平的十分完美。 但金山是个狠人,陇西金家人对数字十分敏感,虽然那账本确实奇葩,但他很快便找出了规律。 又结合宋立兴交出的证据,顺藤摸瓜将秦姨娘母女的底摸了个遍,但与他查出来的数额相差巨大,这才一直压着没有立刻处置她们二人。 陈琬琰自从知晓陈明真是个假兄长,就策划着怎么收拾他,转移府里财物的事,肯定少不了他和袁承志,就让金山放出了在查将军府景睿三年到十八年旧账的消息,逼他露出马脚。 这事儿也确实激怒了陈明真,日日派人刺杀她,随着他派来的人越来越来多,她身边的暗卫也增加了不少,所以他派来的暗卫没讨到好,都铩羽而归了。 宋立兴知晓该自己出马了,这些日子也没少往金山那跑,激愤的讲述了他如何如何不服秦姨娘的做派,举报她暗中转移家产,有理有据。 他因为数次往凉州传信,被秦姨娘拦下,因为是陈青岩的亲信,秦姨娘不敢动他,就将他们父子赶去了庄子,只留了阿宁一个孤女在将军府做人质。 宋立兴不止自己举报,还将被秦姨娘送走的人一一都挖了出来。一朝翻身,大家伙群情激愤你一点信息,我一点信息,拔出萝卜带出泥,动静越来越大。 连一些曾经受过秦姨娘恩惠,被赶出府的人,都为了举报领赏的政策,纷纷找上门的时候,终于引起了陈明真的关注。 前夜金山与宋立兴等人一起吃酒,感谢他们的帮助,‘无意中’透露出帐已经理的差不多了,只等见了向陈琬琰汇报完就能等着领赏了。 陈琬琰收到消息将回府的日子安排到了三日后,因为怕金山出事,就把身边的暗卫派了几个去保护他。 这么好的刺杀机会,陈明真当然不会放过,昨天晚上陈明真派了十几名暗卫去刺杀她,同时还派人去刺杀金山,销毁他收集齐的证据。 而他自己身边还留了一名暗卫保护他。 就如同陈明真说的那样,是风太大吹坏了窗子,吹倒了屏风,屏风撞倒了灯台,炭盆翻了烧了书和桌子。 有暗卫为证,也就洗清了陈琬琰的嫌疑。 那窗户确实很久没修了,有些往下落,下人离开时根本就没插上木栓,用黑线绑了一枚铜钱,铜钱卡在窗户里面,线留在外面只需要轻轻一拉,便能将窗户向外拉开一道细缝,大风一吹就开了,窗扇摆两下就被刮掉了,风往屋里一灌,屏风就倒了。 大自然的力量就是这么的神奇。 至于线是绑在摇动的树枝上,借着风的力道将窗台拉开的,还是人为的,那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毕竟四下无人的黑夜里,连暗卫都认定了是天灾。 她只能说陈青岩留给她的人都是高手,她只去遗珠阁交代在陈明真院子里放把大火,那人就将事做的滴水不漏。 甚至刚才还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作案的铜钱塞在了她的斜挎包里。 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宋立兴见过赵瑾瑜几回,自然是知晓他的身份,陈青岩对他十分信任,连陈琬琰都不知道的私密事都没瞒着他,方才见陈琬琰抱着他不撒手,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 “奴才今日求见是有要事要禀报。”他坚毅的面庞透着紧张,似乎不知该不该说。 陈琬琰与赵瑾瑜对视了一眼,她虽然一直未与宋立兴见过面,但对他说的那些秘密也从陈青岩那里知晓几分,他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秘密? “直说无妨。” 宋立兴犹豫的一瞬,便道:“大姑娘有可能不是将军的女儿。” 陈琬琰愕然问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陈琬瑛是秦姨娘生的崽已经够骇人听闻了,如今又爆出不是她爹的种,这不是说笑呢吗?毕竟连蜀国都只说陈琬瑛不是她娘的女儿,却没有否认她是陈家的庶女。 她转头去看赵瑾瑜,赵瑾瑜表情淡淡的,并没有波动,甚至一丝惊讶也无。 “你知道?”陈琬琰问赵瑾瑜。 赵瑾瑜语气坦然,“听他说过。” 就是因为如此,陈青岩才与陈琬瑛也做了滴血认亲。 这话宋立兴早就同陈青岩说过,但他没有确凿证据,陈青岩还同他解释过陈琬瑛虽不是昭和长公主所出,但确实是他的女儿。 后来到陈琬琰差点被打死,他又想起了这事,赵瑾瑜又对陈明真的身份起了疑心,他便与他们二人都做了滴血认亲。 结果便是都相融了。 宋立兴原本是不打算再提这事儿了,毕竟说了也没人信,况且他也看到了滴血认亲的结果,但昨夜一场大火,他今日见到了陈琬琰,这想法就又冒出来了。 他道:“奴才知晓这话离谱,但……这是亡妻曾说与奴才听的,奴才没本事,这么多年也没能查出实证。” 他亡妻是昭和长公主的陪嫁丫鬟,当时昭和公主要给陈青岩纳妾,将她的心腹丫鬟都叫到了一处,问她们是否有心仪之人,阿宁娘便红着脸说自己喜欢陈青岩的侍卫宋立新。 昭和长公主做媒成了她们的姻缘,陈青岩也乐得如此,便将他留在了京都。 这事过后,昭和长公主便又询问了其他几个没心上人的丫鬟,是否愿意伺候陈青岩,那几个丫鬟自是不愿,陈青岩不常在京都,如果不能跟去凉州当他的妾室也是守活寡。 昭和长公主见她们如此,便也明说了若是无宠,日后赵国皇帝对她们看管松了,便会还她们自由,还会给她们安排官身,让她们回蜀国嫁人。 她们本就是从小伺候昭和长公主的,自然知道她金口玉言,便都将此事守口如瓶,接连成了陈青岩的妾室,陈青岩自然没碰过她们。 可秦姨娘不是近身伺候的丫鬟,她并不知其中的内情,使了计与陈青岩成了事,昭和长公主与陈青岩约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因为此事俩人还闹了许久别扭。 “只是奴才亡妻说,那日将军吃醉了酒,夫人让她来送醒酒汤,虽然……二人赤身躺在一起,软榻也乱的很,可那褥子是干净的……屋里也没奇怪的味道……” 宋立兴说的吞吞吐吐,毕竟是跟陈青岩女儿说这种事,他还是有些尴尬的。 “奴才亡妻觉得有些蹊跷……就摸了她那处,是干净的……又……又看了将军的……也是干净的……”宋立兴硬着头皮说道。 陈琬琰呆呆的听完,不禁佩服这人胆大心细,都堵在床上了,还能想到就检查重点部位。 她和赵瑾瑜对这种事经验都不丰富,但宋立兴的妻子不一样,她已嫁人有了经验,自然与那些未经人事的丫鬟不一样,多个心眼是正常的。 既没有落红,也没有乳色的液体,那还不能说明他们并没有成事吗? “那……可告诉了母亲?”陈琬琰问道。 宋立兴颔首,“说了,可那时公主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只当她是替将军开脱,后来秦姨娘有了身孕,更坐实了她与将军的事,公主也与奴才亡妻离了心。” 陈琬琰将自己处在母亲的位置思考了一下,她能理解母亲的做法,若是她定然也难以接受,捉奸在床,又怀孕了,可不就恼自己被蒙骗嘛。 她轻叹一声,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宋立兴道:“奴才所言都是真的,绝不是落井下石污蔑秦姨娘。” 怕陈琬琰不信,阿宁也跪在地上道:“娘亲离世时曾将此事告诉了奴婢,怕奴婢忘记,留了书信。” 宋立兴吃惊的问道:“阿宁也知?” 第501章 一窝子冒牌货 阿宁慎重的点了点头,自从昭和长公主查清陈琬瑛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去和阿宁的母亲道了歉,还将此事告知了阿宁的娘。 主仆又和好如初,后来的日子过的很平淡。 “公主去凉州前,去寻过母亲,仔细询问了当年的事,还交代娘亲日后不要同秦姨娘起冲突,若是她能从凉州回来就会审问她。” “等等……”陈琬琰打断了阿宁的话,什么叫若是能回来? “母亲觉得自己有可能回不来?”她问道。 宋立兴不知道这事儿,愣愣的看着阿宁,问道:“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阿宁道:“公主说若是她回不来,只要秦姨娘不做伤害陈家的事,不伤害公子小姐,秦姨娘的事就永远不要再提,这都是为了保护公子和小姐。” 宋立兴沉默不语,昭和长公主没能回来,那就说明她败在了秦姨娘的手里。 昭和长公主生产时被秦姨娘算计过,不敢在京都生产,去了凉州还是没能逃脱秦姨娘的毒手,那就说明秦姨娘背后的势力非常大。 阿宁情绪低落的继续说道:“公主和一起去的人都没回来,母亲便知她也活不了了,娘临终前交代奴婢谁都不能说。但若有朝一日,她们伤害到了公子小姐,就让奴婢告诉老爷。” 阿宁那会儿也才三岁多,每日都要将此事背一遍,她娘满意了才能去睡觉。 “娘知晓父亲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若是让他发现她死于非命,怕他与秦姨娘起冲突,担忧秦姨娘斩草除根,就让奴婢装痴傻,少与人交流。” 宋立兴摸了摸她的头,难怪阿宁小时候沉默寡言,就像表现的就像智力不足,长大了也不爱说话。 赵瑾瑜问道:“所以郡主出事的时候,你也是打算将此事说出来的?” 阿宁点了点头,“父亲先说了,将军不信。” 那日赵瑾瑜也是在的,他赏阿宁金元宝那日便察觉这丫头不一般,因此也想见见她父亲看看是否能有些收获,果然他一回来就向陈青岩说了这件事。 他当时也是震惊的,着手调查了,但却没有线索。 最终的结论还是陈琬瑛不是昭和长公主的女儿,但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不是陈青岩的。 “那你又为何确定我会信?”陈琬琰问道。 “奴婢今日听到您与陈侧妃争执,知晓您已与她势同水火,怕她对您不利。” 阿宁没敢说主要是因为这场大火,让她断定陈琬琰要着手处置那三人,怕她因为顾念同胞情分放过陈琬瑛,再遭了她的报复。 “你娘的手书给我,若她不是父亲的女儿,我让你亲自为母报仇。”陈琬琰冷声道。 沉默良久的赵瑾瑜忽然问道:“你知晓陈琬瑛的生父是谁吗?” 阿宁看了父亲一眼,宋立兴道:“将你知道的都说了。” “是……袁掌柜。” “袁承志?”赵瑾瑜问道。 “当初公主查四公子的身世,查到了袁承志,公主临行前告诉了娘亲,公主和娘亲走后,袁掌柜便经常出入将军府后院,一直到大公子不在宫中住才极少来了。” 陈琬琰简直无语了,她娘可真能憋啊,要是早些告诉她爹,夫妻同心指不定早把这一窝子冒牌货铲除了。 查了老半天,还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 将军府的半数家产也被秦姨娘转移,她们母女还毁了她的亲事。 闹了半天,她废了大功夫查到的信息,又分析的头头是道,结果都是她娘已经查到的,这不是资源浪费嘛! 太无语了。 这个袁承志该不会是个特务头子。 “宋叔,您知道是谁帮助秦姨娘把持住府中产业的吗?”她父亲说过不是他给的秦姨娘管家权。 她曾在信中问过父亲,为何要将管家权交给一个姨娘,父亲说并不是他给的,相反他并不信任秦姨娘,根本不可能让她管家。 景睿三年冬昭和长公主去世后,陈青岩将府中的事物交给了心腹的管事。 景睿四年七月,那管事被府里的账房联合告了他贪墨银子,陈明玄带人在他家中搜出了大笔的银钱,那管事为证清白便自尽了。 景睿四年八月新管事上任,景睿五年三月陈琬瑛开始学管家,并且逐步架空了陈青岩留下来的新管事,那管事为了自保,选择了沉默隐瞒。 知晓秦姨娘把持中馈,还是因为张若华嫁入陈家,他命陈琬瑛将管家权交给张若华,但府中的账房都嫌她盘帐慢,而不愿意与她共事,她又将管家权还给了陈琬瑛。 后来陈琬瑛出嫁,一直藏在幕后指挥的秦姨娘,光明正大的顶上了陈琬瑛的位置,陈青岩知晓后数次让她还中馈与张若华。 她也确实还了,但张若华守不住,没多久便还回去了。 这也是为何陈青岩要把将军府的产业列个清单给陈琬琰,让她帮张若华从秦氏手中接过府中庶务,清算将军府资产的原因。 宋立兴摇了摇头,“那时候我已经被赶去了庄子,并且被人看管着,对府中的事一无所知。” 他那时被冤枉企图玷污陈琬瑛,而被赶出庄子,陈青岩虽也派人回来查证,陈琬瑛她亲口污蔑他,又是个十岁的小孩子,谁能想到她会说这种自毁清誉的弥天大谎呢。 只是将他送去庄子,已经是陈青岩念旧情了。 所以当他说出陈琬瑛不是陈青岩的女儿,陈青岩不信,他便认为陈青岩觉得他有可能是在报复陈琬瑛,奈何他又确实拿不出有力的证据。 “奴婢知道。”阿宁道。 陈琬琰:“……” 所以,她一个小孩子,装痴傻,其实啥都门清? 阿宁双眸明亮,她自小无人看顾没少受欺负,又因为有些痴傻寡言,府里的下人倒也没防着她。 “是一个姓马的牙公。” “牙公?”陈琬琰一脸的不解。 阿宁点了点头,因为没一次说过这么多说,喉咙微微有些不适。 陈琬琰给她倒了杯茶,“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奴婢谢谢郡主!”阿宁双手接过,捧着喝了。 “一开始是秦姨娘将她的心腹嫁给了府里的几个管事,帮助她诬陷了大管事,后来陈侧妃管家之后,那个姓马的牙公就卖进府中好些人,府里的老人也都是经他的手卖掉的。” 陈琬琰又替她续了一杯水,问道:“他卖进府里的人,帮陈琬瑛架空了新管事?” 阿宁使劲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 赵瑾瑜蹙眉,“那陈将军回府也应该有所察觉才对。” 陈青岩确实将账房的人都盘查了一番,除了被秦姨娘等人收买的将军心腹,这些年账房的人员流动很频繁,从陈陈琬琰接手开始,并没有发现能做出奇葩账本的人。 那些帐应当都是在旁打下手的账房小厮做的,人早早的就被打发了。 阿宁道:“这……奴婢不知,奴婢也是听厨房的婆子们闲聊才知道的,婆子们都说秦姨娘手段高,笼络住了府里的大公子和大小姐,府里看着是大小姐管家,其实都是秦姨娘在后头指挥,账房也都是秦姨娘的人。账房都在前院干活,奴婢不敢去看。” “那些婆子叫什么?”陈琬琰问道。 这倒是可以抓来问问。 阿宁眸光暗了暗,“都死了。” “她们有次闲聊府里的事,被秦姨娘跟前的大丫鬟听到了,就被活活打死了。” 那几个婆子对她还不错的,知道她身世可怜,总会给她留口饭吃,后来换进厨房的婆子只会驱赶她,也不给她饭吃。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心里堵的慌,她原本还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这会儿竟然感觉自己是个救世主,出点子烧死了秦姨娘的所有心腹。 赵瑾瑜似有所感,语气轻柔的对她说道:“那些人都死有余辜。” “那你为何只在这个院子见我?”她来过这个将军府很多次,每次都是在这里见她,但她清楚的记得,回门那日来的时候,这院子中并没有人伺候,阿宁也没有在院子里,是她睡醒之后才见到她的。 “在外面要装傻。”阿宁老实道。 “这个院子没有人来。”阿宁看向赵瑾瑜,有些局促的说道,“对,殿下。” 赵瑾瑜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有暗卫在。” “你的?”陈琬琰懵了一下,难道回门那日,他的暗卫就在? 真的是他哄了被梦魇住的她? 赵瑾瑜点了点头,他出宫不带侍卫的情况下,暗卫就有百十人,这是母后为了保护他训练出来的精英,还有父皇的暗卫。 他没有遭遇过暗杀,就是因为身边暗卫数量很多,他的皇兄们也不敢贸然出手。 “你怎么知道有暗卫的?”陈琬琰疑惑的问阿宁。 第502章 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 “桑侍卫告诉我的。”阿宁红着脸说道。 那日桑侍卫问她想不想见陈琬琰,她原本是不敢的,但桑侍卫告诉她院子周围有好些暗卫,不会被人发现的,她就偷偷的过来了。 若不是那日她好奇的来看陈琬琰,看到赵瑾瑜坐在矮榻哄她睡觉,她也不会只认赵瑾瑜是姑爷。 太子殿下还嘱咐她要保密。 她知道李家的公子对她不好,太子殿下对小姐好。 陈琬琰乐了,一个小小的侍卫竟然能察觉到暗卫的存在,她倒是想见见了。 “他在哪里,叫来我见见。” 宋立兴汗颜不已,他闺女不痴也不傻,心里竟然藏了这么多事儿。 阿宁有些羞赧,“桑侍卫今日不当值。” 既然如此陈琬琰也不再纠结,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侍卫都在前院,或许他也能提供点线索。 侍卫与府卫不同,侍卫都是朝廷配备给权贵的,有正经的官职在身,食朝廷的俸禄,只要他不犯大错,秦姨娘也奈何不了他。 府卫都是从府兵里招募的,或者是军营里退伍的老兵,由各府自己出钱养着。为防造反,朝廷对各府的府兵有严格的人数限制。 这些人若是住主家不用了,都可以自行辞退。 陈琬琰一时也想不出问什么了,便让阿宁去取她娘亲留下的手书,宋立兴也跟着走了。 赵瑾瑜安静的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陈琬琰忽然问道:“听了阿宁的话,殿下可有何感想?” “那个马牙公或许是个很重要的人物。”赵瑾瑜道。 “我不是说这个!”她起身走到赵瑾瑜跟前,拉起他的双手,低头望着他,“以后有事我们要及时沟通,不要像我娘一样自己扛着,两个人的力量和智慧肯定要比一个人的强。” 她不喜欢自己逞强,更不会以保护对方为由瞒着所有,她喜欢开诚布公的坦诚相待,这样省时省力,也让同伴能及时设防,瞒来瞒去的坑的都是自己人。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不知道赵瑾瑜已经从宋立兴口中听说过陈琬瑛的身世的情况下,也让他一起听的原因,她既然选择相信他,就不会避开他。 “在怪我?”赵瑾瑜笑着问道。 “你背着我干了那么多事儿,我还不能怪你吗?” “那你想怎么罚我?”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道:“还没想好。” “慢慢想,不急。”赵瑾瑜宠溺的笑道。 陈琬琰才不受他的勾引,正儿八经的说道:“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齐心才能协力,你若单方面的埋头苦干,对方若是不理解,误会你,给你添乱,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赵瑾瑜眸中尽是柔情蜜意,对她所言表示认可,如果她能把兄弟同心,换成夫妻二字,没准他能满足她一个小愿望。 “你说的很对,受教了。”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 “那你当如何?”她说的他何时没放在心上了,何时哄过她了。 陈琬琰想了想,赵瑾瑜这腹黑小狼狗似乎是挺重诺的,咬着下唇想了半天,换了个话题,小声问道:“你刚才听了我爹的遭遇,有何感想?” 赵瑾瑜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将军有点惨。” 陈琬琰:“……” 谁说不是呢。 不过她问的不是这个呀! “要你是我爹,你会怎么做?” 赵瑾瑜好笑的看着她,这女人见缝插针的本事见长啊,时时刻刻给自己补知识,这是让自己防着喝醉了与人同眠? 他不是陈将军,这种事也不会发生,但如果不是他自愿的情况,他应当会杀了那个玷污他的人,以儆效尤。 他不是什么软柿子,其他的他都可以饶恕,但这个不行,那八个被处死的宫人就是很好的例子。 若他饶恕了一个,就会有更多的女人爬上他的床榻。 “若你是昭和长公主,你会怎样做?”他不答反问。 “你们若有情,就成全你们,无情就……”杀了她。 这个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吓的她打了个激灵,这人命债果然沾染不得,会上瘾。 “就怎样?” “赶走。” “那她若怀了孩子呢。” “那你还想和别人生孩子呗?”陈琬琰气呼呼的说道。 “我就知道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她要怀了孩子,我就合离,合离不了,我就剃发出家。”然后偷摸溜走游山玩水去。 她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在赵瑾瑜身上转了一圈,松开他的手,做顿悟状,“我找个身份地位比我低的,他不就不敢乱来了么,敢在我头上跑马,我就休了他,嘿嘿。” 不是好东西的赵瑾瑜:“……” “我也可以学你们男人,多养几个小郎君,当个女海王。”她越想越觉得可行。 赵瑾瑜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想的是挺美的,也就只能想想了。 “养他八百十个,仨月都不带重样的。”想想都有点累。 呵,还没忘了她那百八十个小郎君呢。 “刚好父皇赏了我一座庄园,我自己住怪空旷的。” “陈琬琰。”赵瑾瑜语气沉沉的叫了她一声。 “干嘛!” “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她说过只养他一人的,等她成了他的妻,早晚要让她想起来这茬。 或者等她下次喝醉了,让她签字画个押,留个证据。 陈琬琰气鼓鼓的拿着阿宁她娘的手书走了,赵瑾瑜则是回了宫,他们二人分工协作,他派人调查马牙公,陈琬琰则去审问秦姨娘。 秦姨娘被她送去了一处别院,她到的时候秦姨娘还在昏迷,全身都缠了纱布,跟个木乃伊似的,看样子估计确如赵瑾瑜所言,得两三天才能醒过来了。 王御医的爱徒留下一张药方就走了,陈琬琰问了院中机关布置的情况,若是陈明真派人来灭口,她要让那些人有来无回。 秦姨娘也就这点价值了。 她临走前又特别交代了注意防火,毕竟秦姨娘再烧一回,估计就真成烤肉了。 出了别院,她想了想还是去了趟定国公府,她觉得张若华听了那么多消息,肯定是难以消化,毕竟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没她承受能力强。 果然如她所料,张若华回到国公府就吓虚脱了,喝了安神汤便睡觉去了。 定国公夫人也有点后悔没接收陈琬琰的暗示,张若华到底是个孕妇,受了惊怕是要养上几天了。 不过这个时候不与陈琬琰站在一起,还要什么时候与她站一起呢。 她将陈琬琰看的透彻,她这人亲疏远近分的很清,不与她共患难,她得了好也不会让人白占便宜。 陈琬琰与定国公夫人闲谈了几句,张若晴便扭扭捏捏的过来了,她刚定了亲,是今年的进士三十七名,齐浔。 齐家是家世清白的书香门第,并不是大家族,父亲是个老秀才,齐浔是他的小儿子,家中的人口并不复杂,张若晴性子其实并不坏,就是容易受人撺掇给人当枪使。 国公府长大的小姐,受兄嫂姐姐疼爱,家中无论嫡庶姐妹都让着她,性子骄纵任性了些,她这性子不适合在深宅大院里与人打交道,定国公就去榜下给她捉了个家世清白的好夫婿。 那家人定国公了解过了,虽然家中都是小吏,但兄弟关系处的很好,几个妯娌出身也都不高,张若晴嫁过去,有定国公府做后盾,提拔齐家兄弟,便是她嘴上喜欢惹事,人家也会让她几分。 “国公爷看中的公子,定然是极好的。”陈琬琰笑道。 定国公是真的疼爱张若晴,如若不然,她这样的身份肯定是要去世家大族联姻的,可她这性子嫁过去,想是过的不会如意。 就她几次没脑子的针对,陈琬琰若不是看在与定国公府是姻亲的份上,便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定国公夫人对齐浔也是很满意的,齐浔长得一表人材,有国公府提拔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 张若晴被二人晾着,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不吭声,她已经定亲对赵瑾瑜也没了念想,又被陈琬琰辣手教训季婉儿吓到,再不敢对她出言不敬。 定国公夫人饮了口茶水,欲言又止的盯着杯盏看,显然是有话要说,但又没想好怎么开口。 陈琬琰也没主动问,这种让国公夫人难以说出口的话,估计不是好办的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不开口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打听。 “常家是否有意要同李家结亲?”定国公夫人踌躇了半晌问道。 陈琬琰一听这话就笑了,“我不同意。” 简简单单四个字就与常家划清了界限。 定国公夫人这才放了心,原本她那船上的皇子就够多了,再来一个皇子,她们这边不好稳军心。万一被八皇子钻了空子,与其中哪家联了姻,瓦解了她们的联盟就不好了。 这些日子已经有好几家来旁敲侧击的问了。 “婶婶应当听说了八皇子与季家的事了?”陈琬琰问道。 八皇子与季婉儿在宫中私会的事传播范围并不大,说的也模棱两可,毕竟是自己儿子,这种不检点的事景睿帝也不可能让人传的太过,毕竟打了皇家的脸。 该知道的人知道了就行了。 “听说了,不过这捕风捉影的事多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陈琬琰轻笑,这世家大族的夫人们说话就是弯弯道道多,一句话就能问清楚的非要在这里打太极。 “求仁得仁。”八皇子和季婉儿的亲事这次肯定是要定下了。 定国公夫人也跟着她笑了笑,想是那俩人的事已成定局。 那常家的姑娘是绝对进不了李家了,陈家与季家不睦人尽皆知,陈琬琰又狠狠打了季婉儿的脸,季婉儿与八皇子的事一定,常家与李家结亲便再无可能。 她倒是还听说了一桩喜事,“沈国公家的大公子,亲事也定下了。” 陈琬琰一时没想起沈大公子是哪位,怔忡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定国公夫人说的是沈括,好像很久都没见过他了,好像是被沈国公放到地方上历练去了,连梁欢也离了京都。 “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第503章 沈括亲事定 “是沈国公夫人娘家龚家的姑娘,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过了年便要办喜事了。”定国公夫人笑眯了眼,“那姑娘今年已经十七,家里给她说亲她一直不松口,沈括要出京都她想追着去,家里人一问才知道,是自小喜欢沈家大公子。” “这姑娘倒是个有趣的。” 定国公夫人道:“只是那龚姑娘家道中落,父兄都是闲职。” 沈家是太子一系被打压的不成样子,沈国公夫人的娘家也是不上不下,沈家便未曾考虑再亲上加亲,想联姻外援。 但沈括一直亲事不顺,这回那姑娘捅破了窗户纸,又有赵瑾瑜的劝慰,沈括也有意,两家亲上加亲也是美事一桩。 只要姑娘家人争气,就冲她这一腔热血,何愁家中日后没有权势。 “雪中送炭难,这姑娘是个有大造化的。” 明知道太子势力薄弱,她本可以躲开,硬是扑上来。沈括是沈家嫡系,若是赵瑾瑜日后不能继位,沈家不说一起完蛋,但沈括是再没前途了,不过是空有个国公府的名头。 任谁上位,都不可能用他。 她母亲应当与她分析过利害,这姑娘仍是要嫁,对沈括倒是一片真心,只是不知沈括如今想没想明白,他曾经问过自己的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一朝入了情网,便再难自控。 定国公夫人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沈大公子娶的媳妇是个有造化的,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沈家将来会起复? 沈家能不能起复,靠的不就是东宫的那位? 陈琬琰能说的已经说了,定国公夫人套话的本事很高,她想问太子在不在陈青岩的选择范围,绕了这么大一圈子来套她的话。 她亦早就同她说过了,忠君。 谁是君。 帝王和太子,都是君。 既然她想知道,就再给她清楚的说一遍。 “夫人,齐家三位小姐来了。”丫鬟在门外禀报。 张若晴眼眸一亮,起身就往外走去,不多时便与三个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三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应当有十七八岁,最小的十二三岁。 陈琬琰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三个姑娘,感觉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不是说长的像,而是她们的行为举止,仪态气质如出一辙,一看就是书香世家教育出来的女孩。 说话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 就是柔过头,有些扭捏做作,少了些落落大方。 不过这时代就是以柔为美,就是三十四十岁的高门美妇,一个个都是柔柔软软,说话温温吞吞。 便是说尖酸刻薄的话,也是笑的娇娇柔柔。 像她这样的随性洒脱,只会被认作乡野村妇。 她摸了摸鼻子,也难怪她刚入京都时,京都的贵女都瞧不上她。 在京都呆久了,摸清楚人家的习惯作风,她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张若晴又特地向她们介绍了陈琬琰,那三个姑娘对她行了礼,没多说一句废话,倒是张若晴这次的表现中规中矩,看着与那三个未来小姑子相处的不错。 定国公夫人让她们自己出去玩了,又与陈琬琰闲聊了几句,过了会儿突然叹了口气,脸上也染了些愁容。 “婶婶为何叹气?” 定国公夫人道:“自从与齐家的婚事定下,若晴便时常约齐家姑娘来府中游玩,齐家的三位姑娘也常住在府里。” 其实来住住也没什么,只是张若晴与齐家的婚事刚定下,齐家大姑娘从前定好的婚事便退了,齐二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他们府中也有好些个公子,相互撞见过好多回了,躲都躲不开。 偏偏张若晴与那三人关系好的很,人也是她邀进府的,她还是个好显摆的性子,总带着那几个姑娘在府中乱逛。 陈琬琰但笑不语,张若晴和张若华的性格虽不同,但俩人耳根子软却是一样的,容易让人糊弄了。 张若华性子柔软,还好一些。 张若晴却是个喜欢受人捧着的,人家一吹捧她,她就掉进人家的语言陷阱里,替人冲锋陷阵。 “那齐大姑娘与策哥儿都撞见过好多回了,上回叫凝雪瞧见还闹了脾气。”定国公夫人都快愁死了。 上回齐家的主母来她家中做客,言语中透露想她给家里的两个适龄的姑娘说说媒,她也不好拒绝了,到底是张若晴日后的婆婆。 她也说了几个人品不错的人家,都是定国公属下的儿子,都是好人家,就是官职不高罢了,但那俩姑娘没一个相中的,看那做派是想嫁进她国公府。 陈琬琰奇道:“凝雪并不是小气之人。” 她同郑凝雪关系也不错,她也时常去寻她玩,有时候她与张策讨论曲谱太过认真忽略了她,她也是在旁边安静的坐着,或是去跟乐园的舞姬切磋技艺,也没有娇千金脾气,更是从未表现过生气的情绪。 能让她闹脾气,估计……嗯,张策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难怪今日赏花没见她。 定国公夫人提起这事儿就头疼,也知道张策最听她劝,便想让她去劝劝张策。 “还不是那齐大姑娘,见到策哥儿总是不远不近的站着看他,也主动不同他搭讪,叫凝雪碰见了好多回,她便误会了。策哥儿也觉得自个儿冤枉,俩人便闹了别扭。” 她这做娘的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你说那齐姑娘有问题,人家就是安静的站着也没做什么。但你要说没问题,她那双眼睛一刻也不离的盯着张策,哪里有张策,哪里就有她。 偶尔与张策对视,还能对他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家儿子心里想的什么她清楚的很,他心里有人,那人即便不是凝雪,也不会看上齐家大姑娘,他只当她是张若晴未来的小姑子。 他最宠张若晴,齐大姑娘对张若晴好,他对齐姑娘印象也不错,偶尔与她对上,也会主动同她打个招呼。 陈琬琰了然,估计是张策把人家当亲戚,人家把他当凯子。 那齐姑娘估摸着是把张若晴吃死了,以为张策同张若晴性子差不多,想又当又立,让张策落个主动招惹的名声。 “三公子与凝雪成亲的日子还未定么?”只要成了亲那齐大姑娘也就该死心,总不能上赶着做个妾室。 陈琬琰觉得和定国公夫人说话有些累,她喜欢打机锋,按理说张策的事,她不该同她说的太多,毕竟她还是个年轻少妇,又与张策年纪相仿,委实不该说这些。 张若晴又一直说自己勾引张策,她是该避嫌的,但定国公夫人却完完整整的说给她听了,想是打了让她去劝劝他和凝雪的主意。 “策哥儿想有了官职再成亲。”定国公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垂了眸子。 陈琬琰颔首,“男儿有志是好事。” 她不想再同定国公夫人多言,这都不是她该管的事,定国公夫人掌家几十年,家大业大的,若是连个齐家姑娘都处理不好,她也打理不好这偌大的国公府。 无论是之前的套话,还是刚才的试探。 她今日已经说了太多,倦的很。 她若真想处理了齐家姑娘,只需要让小丫鬟挑拨张若晴几句便可,只要让她看清齐家姑娘的心思,就不会再像个傻狗一样给人递遛狗绳了。 再不济言语敲打敲打齐家母女,总之她有的是法子,轮不到她义愤填膺的去当那个狗的嫌的多事人。 她脾气是一点就炸,但她也有自己的分寸,她将陈家的事揽下是因为陈家没长辈,张若华又斗不过秦氏,张家的事可没她置喙的余地,人家是姻亲她去多嘴算个什么事。 至于张策的何时成亲,那也不是她管得着的,她又不是大海,能管那么宽。 定国公夫人见她不接茬,也不纠缠,反正她该说的都说了,陈琬琰是个聪明的,该如何做她心里也有数。 她就是不想张策与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多,陷的太深,明知是不可能早日回归正途才是正经。 张策成日泡在青苹果乐园与她厮混,给他安排好的官职他一推再推,就是不肯去上任,她想让陈琬琰劝劝他。 二人又交谈了几句,陈琬琰便告辞离去,定国公夫人让她跟前的大丫鬟送她出府,她自己则去了张若华的院子。 陈琬琰跟着丫鬟走,路过一处小花园,果然见张策穿了一袭茶色常服等在一边,她心里知晓是定国公夫人安排的,否则她跟前的丫鬟不会带着她绕路过来。 齐家姑娘果然如她所言就站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的盯着张策瞧。 张策看到她便径直走了过来,见她并无不妥之处,心下微松。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他母亲跟前的丫鬟来跟他说,陈琬琰处理完将军府的事又来府上了。 “将军府的事儿处理完了?”他问道。 陈琬琰颔首,“烧了几间屋子,也没多大事。” 张策轻笑一声,这人口气大的很,半个将军府都烧没了,在她眼里只是几间房子。 “听长姐说,陈侧妃与你起了冲突,你可还好?”他说着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又围着她转了一圈。 陈琬琰好笑道:“你这是怕她又打我?” “嗯……”张策闷闷的应了一声。 她收了笑,“我有那么弱?” 张策摇了摇头,她在某些方面很厉害,便是男子也不如,但他不想再看到她奄奄的样子,她疼他也跟着疼。 本以为那日之后他就能放下她,可是不能啊。 今日一听说陈侧妃也去了将军府,他心里有多慌只有他自己知道,急急忙忙的赶去了将军府,她已经走了。 “上次不是说要入仕,怎么一直没去。”陈琬琰问道。 张策的眸光闪了闪,“与一个闲职比起来,自然是乐园的吸引力更大。” 他这话说的倒是不假,她在乐园弄出的一系列动静,他觉得有趣的紧,他本就是个纨绔公子哥儿,哪里有热闹哪里钻,他在乐园的核心位置,自然是要围观。 尤其是自己亲自参与的成就感,让他感觉十分充实。 至于父亲给他安排礼部的那职位,不过是个闲职罢了,却要日日去点卯。 “闲职就闲职呗,等礼部司有空缺再调换进去。” 礼部的礼部司管礼乐、仪式、教育、制度、衣冠、符印、册命等,是礼部最好的部门,不过一个萝卜一个坑,安置完新科进士进去学习,暂时没坑。 定国公的意思是先去其他部门挂个闲职,一有空缺就把他放进去,但他轴着不肯去报道。 “母亲叫你来劝说我的?”张策不悦的问道。 “国公夫人才懒得管你,”陈琬琰故作不经意的朝齐大姑娘看了一眼,刚好与她的目光对上,她问道,“那姑娘怎么回事?” 第504章 大造化是个什么造化 张策回头看了一眼,道:“若晴未来的小姑子,不熟。” “避嫌懂不懂?”陈琬琰小声提醒。 张策嬉笑道:“你为何不避?” “我又不是待嫁的姑娘,再说了,我也不会因为坏了名声,让谁为我负责。”她凑近张策压低声音道,“郭美薇的教训你忘了?” 张策微微一怔,若有所思的眨了下眼睛,他本想说齐大姑娘从未离他太近,也未主动与他攀谈过。 但转念一想她与凝雪都对此产生了误会,肯定是有哪里不妥,便道:“我知晓了,日后自当避着。” 陈琬琰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看来还没笨死。” “常家的事听说了?” 张策点点头,“怎么?” “你赶紧到礼部报到去,我想办法去礼部司挖个坑,把你填进去。” “你想……?”干大事?张策来了兴趣。 陈琬琰绷着脸,一脸世外高人的模样,“我吓唬吓唬德妃。” 张策:“……”他的作用就是吓唬吓唬德妃? 等他应了,俩人在定国公夫人的大丫鬟的注视下也没再多交流,张策去了定国公的院子,陈琬琰回了宣平侯府。 定国公夫人的大丫鬟去了张若华的院子里,向她主子汇报了情况,只道两件事都处理好了,定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那儿子轴的很,她不知劝说了多少次,他都不肯听。 就跟张若晴一样轴,从前无论她如何劝说张若晴,不要明着和陈琬琰做对,她就是不听。 陈琬琰轻飘飘的几句话,他就妥协了,她倒是没看出张家最纨绔的一个公子哥儿,竟然还是个情种。 张若华听了那丫鬟的汇报,蹙着眉道:“母亲,您以后有话直说就是,二妹妹那性子,不喜欢与人兜圈子。” 但她心里也是清楚,定国公夫人与人打了一辈子的太极,也不是一时半刻改的了的。 “她那性子最是记仇,今日她和陈侧妃、陈四公子都撕破脸了,你莫要再戳她心窝子,让她与咱家离了心,咱们在太子和二皇子那都讨不到好。” 张若华撑起身子,劝道,“策哥儿的心在他自个儿身上,他肯定下亲事已经是妥协了,不能将他逼的他太紧了。” 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眉宇间添了一丝愁苦,“看上谁不好,偏偏是她。” 不管是哪家的姑娘她都能给他争来,可这位她争不来,就是争来了,她也降不住。 从前瞧着是个脾气不好缺心眼的,没想倒是个有大本事的,将太子和二皇子哄的都围着她转,还把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那么难缠的秦氏和陈琬瑛都没在她手中讨好到好。 如今陈家的财产庶务尽数落在她手中,她那般爱财,到手的东西怕是难再吐出来,她女儿日后说不得还得看她眼色过活,哪里敢得罪她。 她对陈琬琰没有什么不满,但她是张策的母亲,亲疏有别,她的心总是偏向自己儿子的。 “母亲莫要再管了,策哥儿怕是没将崇拜欣赏和喜欢爱慕分清楚。”张若华倒是不觉得张策对陈琬琰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她最近做的事大胆又新奇,引的不少人对她很推崇。 张策本就喜欢探究新奇有趣的事物,又好礼乐,对了他的口,张策对她过分关注,以至于看不清自己的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他们二人真有情愫暗生,郑凝雪怎会毫无反应,毕竟一个什么都没做的齐大姑娘就让她闹了脾气。 等他日后成了亲,夫妻二人睡在一张床上,他自然懂了。 就算是他真对陈琬琰上了心,她那小姑子也不是谁都降得住的,张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陈琬琰对他无意。 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她倒是想管,只是儿大不由娘。 管不了。 算了。 她还是琢磨琢磨陈琬琰口中那有大造化的姑娘。 大造化是个什么造化? 陈琬琰出了定国公府也没到处乱逛,直接回了宣平侯府,第二日找了刘扉来汇报马桶的销售情况。 刘扉一大早就来了,带了厚厚几个账本,临近年底,他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因为和万岁山合作,订单大增,陈琬琰又专门建了一个做马桶的窑坊。 那钱如流水的来去,他也赞了不少身家,当真算是一飞冲天了。 陈琬琰知道他忙,也不让他月月来报帐,三个月来一回,或者丹云去收了账本给陈琬琰送来。 陈琬琰翻了翻,随手翻到哪页就算上一二笔,没有出错的她也就不再多看了。 万岁山果然是一把做生意的好手,自从他们合作以来,除了前半个月在各地拓展市场,转运货物,其余时间都在盈利状态。 他在各地都有生意,自然同当地的官员,世家大族,富商都互有往来,看他那出手大方的样子,有个新鲜玩意定是会出手送一些,那些人买了他的账,也不知替他做了多少宣传。 他的销路好,她赚的也多。 双赢,没什么不好的。 陈琬琰打量刘扉最近似是又瘦了,整个人也憔悴了不少,也知道他累的不轻,便说道:“你也给自己多配几个信的过的长随,等义庄的东市建好,我在那里给你预留一间办公的地方,你也能少受些累。” 复兴街她最后悔的就是没弄出一个像样的办公地点,便于盘帐做事,如今那处繁华的很,她也不打算再动。 但义庄的东市还在建造中,朝廷对市场也有管理体制,会派专人负责管理市场的治安与环境。到时候她也成立一个管理部门,安排监督管理铺子的人员,以免的再出陈琬瑛那种偷梁换柱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要把办公点建立成一个标志性建筑,刷存在感。 刘扉赶紧起身向她道谢,陈琬琰摆摆手,“无须多礼。” “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给庄子的佃户准备年礼了吗?” 提到庄子刘扉一脸的喜悦,往年庄子的佃户收成无论好坏,多半粮食都交给了主家,租子很重,若是收成不好饭都吃不饱,也有不少人埋怨。 如今庄子里的佃农不只靠种粮食过活了,生活比之前过的富裕,也没听过抱怨了,相反的大家收了粮食都足斤足两的上交,也不像从前那样偷奸耍滑。 生怕被管事的抓到小辫子,不能在庄子的作坊干活。 “刘启已经安排好了,按去年的份额准备了。” 陈琬琰笑道:“你们兄弟办事我是放心的。” 刘扉也憨憨的笑了笑,他也没想到他一家能时来运转。 “附近村子的短工,有一些也想来咱们庄子做长工,这事儿小人不敢做主。”他们的庄子上的陶瓷窑,还有各种作坊都是庄子的佃户才能进去干活的。 今年秋收刚好赶上陈琬琰与万岁山合作,导致工作量大增,佃户们自己没空去秋收,就请了附近庄子常年合作的短工来收割了。 有些心思活泛的,看庄子里的佃户不靠粮食活过,生活还这样好,就起了做长工的心思,其中不乏庄子里佃户的亲戚。 好多人来问他,他家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刘启说让他先拒了问问郡主再说。 “庄子缺劳动力吗?”陈琬琰问道。 若是缺人手,收一些也无妨。 “只有春耕秋收时节忙不过来,往年也都是请少量短工来帮忙的,但如今恭桶需求量很大,今年秋收都是短工做的。” 陈琬琰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便不往庄子收人了,忙不过来就请短工。” 她为佃户提供生活保障的前提是她自己要赚银两,她也需要大量的粮食,庄子里原有的佃户是她的人,她也想尽可能的让他们过的好。 但现在是多事之秋,她怕有不怀好意的人混进来,并不打算收人。 马牙公的事还未查清,现在庄子混进外人不好管理。 就算要收人她也更倾向于闲在家种地的府兵,那些人在军中有备案,身家性命相互捆绑,若有人不对劲,与之捆绑的怕被连累就会上报,这样的人用起来更放心。 她给他们赚钱的机会,他们过上富足的日子,战时需要他们守卫国家也会更有爱国之心。 身为普通百姓,求的不过是吃饱穿暖有存款,谁当皇帝他们根本不关心,只要君明,他们就拥戴。 “我会安排人去庄子,最近把庄子看严着些,有生人出没随时来来报。”她想了想怕刘扉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又加了一句,“包括佃户远道而来的亲朋。” 赵瑾瑜的东宫虽然没有配齐属官,但东宫十率有六率领的都有府兵,现在非战时,有许多人都闲赋在家种田,现在也不是农忙季节,问他借点人不是什么难事。 将他的兵养富裕了,对他来说也有好处, 刘扉想到了将军府的大火,赶忙应下了。 “奴才有个不情之请……”刘扉道。 第505章 义庄变义县 陈琬琰笑道:“尽管说便是了。” “奴才长子今年十五了,读过几年书,奴才想给他谋个差事。”刘扉有些不好意思,他们兄弟都在陈琬琰手下干活,如今又要给长子安排,怕她心里膈应。 但孩子年纪大了,该说亲事了,又不是读书的材料,他这才厚着脸皮的求到陈琬琰这里。 “想去府衙谋个职?”她问道。 刘扉慌忙摆摆手,“不不……奴才想着先让他去如意书坊历练历练。” 他哪敢想着把孩子往府衙送,他可没胆子提这种要求。 陈琬琰莞尔,“那你看着安排便是。”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陈琬琰又对刘扉高看了一眼,寻思着有空去见见他儿子,若是跟他爹一样是个不贪又堪用的,给他往府衙安排个书办的职位也不是甚难事,先在书坊熏陶一下也好。 义庄因为景睿帝的拍板,工部与户部的规划建设,已经不是她初设计的小规模了,因为成了新外城郭,前些日子正式更名为义县,朝廷在那边建立了义县县衙,已经派了官。 刘扉知道陈琬琰是个好说话的,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偷奸耍滑,她很愿意帮自己人排忧解难。能给儿子安排进书坊他已经很满意了,毕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还需要多多锻炼。 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男孩子不能养的太娇,现在家中生活的并不差,不能把孩子养的一点苦都吃不了。 一步登天容易迷失自我,一口吃个胖子容易撑坏孩子。 让他先从小伙计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于是某一日陈琬琰去如意书坊去见刘扉的儿子,就看到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刘小伙计。 她对刘扉都无语了,他那么难以启齿的求到她面前,她还以为要给他儿子安排个书坊小掌柜当当,结果就是一个普通卖书的小伙计。 好,她的书坊有御赐的牌匾,又经历了三皇子的买书事件,名声大噪,现在也不是谁都能进来做事的了。 主要是书坊待遇好,大家干活都积极,还真不缺人。 万岁山要回亳州过年,临行前在她的糖铺狠狠消费了一笔,独家定制了大罐的香吻糖,还给她送了一份大年礼。 只道这一别得有些日子见不着了,过了年他要去各地巡视生意,巡视完了才会再回到京都,约莫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了。 他在京都留了个心腹管事,京都之事暂时都由他来负责。 那三个愿意跟着他的姑娘也留在了京都。 陈琬琰觉得这万岁山真真是个妙人,很多大富商发迹后就会迁移到州府或京都,但他却把祖宅修的漂漂亮亮,不肯搬迁。 只道他发迹于此,这祖宅肯定是建在了他的财位上,还令他的后人也不许搬迁,过年必须回祖宅阖家团圆。 她也叫人装了一马车的谢礼给他,还装了一车京都时兴的小玩意给他的家人,两辆马车跟着万岁山的商会一起启程回亳州了。 秦姨娘一直在发烧情况很不好,四五天过去了还迷迷糊糊的也无法问话,陈明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火那也刺杀陈琬琰失败,心疼损失的十几名暗卫,最近老实的很。 金山算了一笔修复将军府房屋的账,他爽快的就将钱给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气陈琬琰的,她收了他所有家当,他掏出这笔钱就跟巴掌抽在她脸上一样。 他自以为出了口恶气,却不知陈琬琰也确定了他手中还有挂名的私产,起了严查京都城牙行的心思。 曾经因为疏漏,往宣平侯府送人的牙公至今下落不明,所以这次赵瑾瑜当即便派人调查了马牙公,又让人暗中盯紧了他。 得知他曾是江北水患的流民,家中人都在水患中丧生了,只有他活了下来。后来才结识了几个做人牙子生意的江北老乡,也做起了人牙子的行当谋生,他们也做给人牵线做铺子挂名的生意。 他头脑灵活生意做的很大,与京都其他的牙行关系密切,牙行之间也会相互介绍客户,推销奴仆,京都的权贵几乎都从他手中买过人。 赵瑾瑜已经让人去江北去核查他们的身份了,但陈琬琰觉得他们身份即便是造了假,也难以查了。他们目前的身份都是没有亲人的江北流民,既然能弄来户籍,那他们说出的身份信息一定是真实,经得住查验的。 没有亲人,就很难分辨出真伪。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个人的体貌特征都发生了改变,相熟的人也难辩的准。 在古代冒名顶替一个出京赴任的官员或许有些难,但冒充一个逃难的流民十分简单,她并不将希望寄托在为他们寻根上。 丹云成婚后很少来宣平侯府,一直在帮陈琬琰打理外头的铺子,陈琬琰用宣平侯府老太太和夫人赏的钱和物,还有宣平侯还给二皇子的一万两银子,在外面开了一间零食铺子。 开张了三个月,一直是由丹云在打理,生意还不错,丹云是来给她送钱和账本的。 陈琬琰开这铺子的用意不言而喻,她不想欠宣平侯府的,也想给丹云留门亲戚,若是哪一天她不得不跑路,也有宣平侯府照应她和孙涪。 没有什么比利益更能拉近人与人的关系。 丹云占了二成利,其余八成,宣平侯占三成,老太太占三成,宣平侯夫人占二成,她给她们铺子供货,有了新鲜玩意就往他们铺子送。 这事儿宣平侯府的人还不知晓,她翻看了一下账本,账本记录的简单详细,她笑道:“你倒是越来越能干了。” 丹云咧嘴一笑,“多谢小姐夸奖。” 她喜欢做生意,比每天呆在内宅有意思多了,做的也很用心,关键是孙涪也很支持她,并不拘着她在内宅。 “孙涪的继母还去骚扰过你吗?” 自从丹云和孙涪成了亲,孙涪从宣平侯府的府卫进了军营,从百夫长升到了千夫长,他那继母就坐不住了,整日求着丹云给她亲生儿子也安排到军中做小官。 “我和孙涪一天到晚不在家,她来了也寻不到人。”丹云笑嘻嘻的,毫不在意,她是大家出身的丫鬟又跟着陈琬琰做事,她本就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根本不会被一个无知妇人气到。 陈琬琰曾经跟她说过,自身强大了,就不会被恼人的人和事所困,她已经体会到了。 她每日都很忙碌,根本没空和后宅闲得发慌的妇人互斗,她的时间很宝贵,有那个功夫,不如强大自己一招制伏她们。 现在那继母想和她闹,她就晾着她,心情好了给她个甜枣,心情不好就无视她,她想沾她和孙涪的光也不敢当面说她们夫妻一个不好,在外面还得一个劲儿的夸他们夫妻。 就算丑化他们夫妻,她也有的是法子回敬她惹一身腥。 见她如此陈琬琰也跟着开心,丹云是和原主一起长大的丫鬟也陪了她多时,对她一片真心,丹云过的好她也开心。 一个女人成亲后脸上的笑容还和从前一般,可见孙涪对她很是体贴。 “瞧把你能耐的。”陈琬琰乐不可支的冲她挤眉弄眼,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丹云瞬间涨红了脸。 “小姐说的话,奴婢记着呢。”小姐说她年岁太小,过两年年纪大些再要孩子,她没忘。 “我们姐妹不要自称奴婢,你现在是良民不是奴籍了。”陈琬琰将点心往她跟前推了推,正色道,“我今儿个叫你来是有个事儿想问你,我想给你认个干娘。” 这事儿她想了很久,丹云父母双亡,这才孤身跟着她来了京都,她原本是想让父亲收了她做义女,可季从之一直抓住她家不放,她又被禁足,怕陈家出事连累了她。 况且她母亲不在,父亲又驻守凉州,她如同质子,认丹云做干女儿除了能给她改善吃穿用度,再得个虚名,并没有任何用处。 想了想还是宣平侯夫人比较合适,她是一家主母,认她做干娘,由她出面处理孙涪的继母更为妥当。毕竟是以孝为大的年代,不把源头解决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影响到孙涪。 孙涪日后会越来越好,丹云也需要人为她引荐官夫人,学着和内宅妇人虚与委蛇,这点她做不到,但宣平侯夫人可以。 日后她脱离了侯府,若是过的好了,宣平侯府与她还有丹云做桥梯,若是过的不好,丹云也有宣平侯府做靠山,想来也不会过的太差。 这年代,女人的日子过的好不好,不止取决于自己立不立的住,还有娘家强不强。 丹云心中早就有猜测,从陈琬琰抬高她的身份,让她从郡主府出嫁,又出资让她买下一间商铺,开铺子,她自己不占分成,舍利给宣平侯府的当家主子,她便想了个通透,因此陈琬琰这般说她也不觉得意外。 “我听小姐的。”陈琬琰是在为她打算,她不会拂了她的好意,日后只会对她更忠心。 “走,我带你去见见老夫人。”陈琬琰下了软榻,丹云跟在她后头,她刻意慢下一步与她并肩而行。 老夫人是真喜欢陈琬琰,对她十分的纵容,从不想着拘着她,若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她太忙了,总是见不着人。 听人通报她来了,赶紧叫人上了几碟子她喜欢吃的点心。 陈琬琰进屋就闻见一股浓浓的糕点香气,便知道是老夫人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年纪大了甜食吃的不多。 “这是杏仁酥是祖母特意给孙媳准备的?”她使劲吸了吸鼻子,俏皮道,“老远就闻到香气了。” 老夫人哈哈笑道:“就你鼻子好使,是不是闻着味儿来的。” “丹云丫头也来了,快坐。”老太太热情的招呼丹云。 丫鬟给她们二人上了茶,陈琬琰又说了几句好听话,才将铺子的账本掏出来,道:“祖母,我前些日子让丹云开了间铺子,这是这一季度的账本。” 老夫人疑惑不解的看着她,就见她又掏出一份契约书,上面详细写了分成情况,老夫人问道:“你这是为何?” 第506章 认亲礼 “我想着总是受祖母和母亲的恩惠,也该回报一些嘛,就自作主张开了这间铺子。” 老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用意,慈爱的点了点她的脑袋,道:“你这皮猴,都是一家人,什么恩惠不恩惠的。” 陈琬琰顺着她的力道往后仰了仰脑袋,笑嘻嘻的说道:“祖母勿怪,实在是孙媳这人恩怨分明,您对我好,我当然是要对您好的呀。” 老夫人仰怒的瞪了她一眼,道:“既然知道祖母对你好,就多来陪祖母说说话。” “那是自然的,就怕您嫌我烦,赶我走。” 老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她自是舍不得赶她走的,可她这账本一拿出来,她就知晓她早晚是要走的。 将界限划的这样清,不肯欠她侯府一分一毫。 她让丹云高调出嫁,又带着她来这里,恐怕是策划已久了。 他儿子来问过她陈家的事,她把自己了解的都说了,陈琬琰是个刚烈性子,她给李家带来过祸,也在李家受过屈,又给李家添过喜,如她所言,她恩怨分明。 陈家如今不太平,也不知出了何事,她也是真不想牵连侯府。 把丹云送来,也是在安侯府的心。 日后陈家若是好了,便是她不在,因为她的一分愧疚,她侯府也不会差。 她默默的叹了口气,都说她贪财,曾经她也以为陈琬琰贪财,后来她开始经营产业,才知道她不是贪财,她那是谋划太大,缺财。 她现在不缺了,就加倍的还回来了。 无论如何这情谊她得接着,看向丹云,慈爱的道:“她胡闹,倒是让你受罪了,她整日跑的不见人影,你若得了空多来陪祖母说说话。” 还不等陈琬琰提出,她便主动认了丹云。 陈琬琰也暗道了声,老夫人就是火眼金睛,一下就将她的意图看穿了。 丹云乖巧的应了,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同她一起用了午饭,俩人才出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们二人一走,老夫人脸上的笑就褪了,苍老的脸上显露出一抹苦涩,对跟前的婆子道:“她倒是算的清楚,一分也不欠李家的。” 婆子道:“少夫人不是个心狠的。” “我倒宁愿她心狠一点。”她有谋略有胆识,对她好一分她能回报十分,这让她怎么舍得放她走,若是留她在李家,李家何愁不兴旺。 都说娶妻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她倒是觉得陈琬琰这样能拼的才旺门楣,那些个贤良淑德除了会内斗,争宠争家产,若是哪一日家道中落又有几个能撑起一个大家族。 她年轻时若不是因为手段强硬也震不住她公爹留下的一群嚣张姨娘庶子,更不可能把四分五裂的宣平侯府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凡她性子软弱点,在她们害死了侯府大公子一家之后没了主心骨,她们一家也得死于她们手中,宣平侯府的爵位早就被那些人夺了去。 那些人都狂妄的不知天高地厚,合起伙搬空了侯府的库房,逼着他们交出老侯爷留下的田产铺子,夫君原本还要劝说他们,闹起来都讨不到好,她态度强硬的要求分家,夫君拗不过她,只好散尽家财割了屋舍与他们分了家,又经过她苦心经营几十年,才有了今日的宣平侯府。 又有谁知道刚分了家的宣平侯府曾经穷的叮当响,全靠她嫁妆贴补家用,最难的时候中馈无银,是她卖了自己的陪嫁庄子,才度过了那段痛苦的岁月。 后来日子渐好,那些人大手大脚惯了,家产挥尽又来打秋风,若非她挥着大棒子将他们赶走,怕是侯府也要被他们拖累死了。 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打断骨头连着筋,宣平侯府也没少受他们拖累,虽不至于家道中落,但在勋贵如泥的京都也并不多显赫。 以至于她想给陈琬琰上族谱都做不到。 她若是走了,周新月那性子更是收拾不住那群吸血虫,原想着陈琬琰是个强硬的,可她是铁了心要走的。 那婆子见她目露哀伤,就知道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了,劝道:“奴婢瞧着少夫人是个好的,同世子爷也好着呢,咱们世子可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侯府会越来越好的。”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一朝天子一朝臣,谁知道呢。 她确实是个好的,既然她送了人来,她自当是竭力去办,“去把夫人叫来,我有事同她说。” 宣平侯夫人纳闷的很,也不知婆母抽了什么风,让自己认个丫头当干闺女,还和丹云合伙做起了生意。 她拿着自己的六百两分成,还有宣平侯的九百两,有些迷茫。 她们夫妻什么都没做,都有钱拿? 况且还是不入中馈的私房钱。 “母亲,您这是何意?”周新月忐忑的问道。 有钱她是喜欢,但忽然说要宣平侯和她认个干闺女,总得有个理由? 老夫人没提陈琬琰迟早会离开的猜测,原本周新月就对她有成见,现在刚对她改观了些,她也不愿做那伤感情的事。 她觉得婆子说的对,她孙儿与陈琬琰关系并不差,有夫妻情分在,她可能只是想给丹云找个娘家当靠山。 毕竟陈家没有主母,她和丹云虽以姐妹相称,但她不喜欢与后宅妇人走动,周新月倒是能带着丹云在后宅活动,毕竟她夫君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她不可能像陈琬琰这样肆意。 陈琬琰本事大皇家又捧着她,现在哪家的夫人小姐不是上赶着同她交集,她只躲着不见。 “这铺子是琰儿开的,这钱不入公,你自个留着零花。她重情义,丹云母亲是她的奶母,又随她远离家乡嫁在了京都,她想给丹云寻个娘家做靠山。”老夫人道。 宣平侯夫人奇道:“她不就是最大的靠山,她既然有这个心,怎么不叫陈将军认丹云做义女?” 老夫人道:“将军府府连个女主子都没有,认了有何意义?” 丹云不愁吃不愁穿,从丫鬟变成了白身,日后她夫君没准还能给她挣来一个诰命。 宣平侯夫人了然道:“母亲是让儿媳日后多带着她出去结交贵夫人?” 老夫人颔首,算她脑子转的快,若是她没有个身份,带着她也不好介绍。 “你意下如何?” 周新月在心里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她还能如何,您老人家不是已经做了决断吗? 反正认了也不亏,丹云可比李家那一群就知道闯祸的李家人强多了。虽然她和她夫君出身都不高,但架不住人家背后有人啊,日后肯定是有大造化的。 “听母亲的。”她恭敬的回道。 老夫人对她的爽快倒是有些诧异,她竟然说没嫌弃丹云的出身,她从前同陈琬琰不对付,丹云又对陈琬琰唯命是从,还是个泼辣性子,二人是没少摩擦,她竟然这么顺从的就接受了? “你要是有意见就说出来,若是认下了,认亲礼可得办的热热闹闹的。”老夫人道。 宣平夫人实话实说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儿媳从前是对琰儿有意见,现在虽然谈不上多喜欢她,但瞧着她也不讨厌了。” 那会儿是不了解她,自己儿子好心救了她,她非要嫁给心有所属的李珩,闹的轰动了整个京都,她让自己一家蒙羞,受了诸多嘲讽,女儿也在婆家受苦,她作为孩子母亲对她当然看不顺眼。 现在她女儿日子过的好了,儿子未与王家结亲,没有受王家的连累,竟然还是个化解他儿子灾难的福星,她早就对她改观了。 虽然还是看不惯她成日在外面,和一群男人在一起共事,但儿子喜欢,她也只能接受。 她又出手大方,动不动就往公中扔银子,她手头宽裕,管家也轻松,另外几房因为她脾气火爆,老实的不得了,她现在的日子别提过的有多畅快了。 就是那些经常来往的夫人,对她也越发的恭维,但凡宴请,她几乎都是最亮的那颗星,这感觉自从她家道中落,连累了夫君也不得志,便再没感受过了。 但凡宫里赏赐的布匹物什,她也不吝啬的让她头一个挑,连对她的儿女都能随便挑,她那些个孩子的心都被她收买了。 就连性子高傲的李佳柳,都时不时的在她跟前替陈琬琰说好话,还总用崇拜的眼神,夸她厉害。 要不是陈琬琰不带她,估计她都要成陈琬琰的贴身小跟班了。 老夫人笑道:“那孩子好着呢,你相处久了便知道了,丹云的事你上点心。” “儿媳知道了,她那几个丫鬟跟她的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呢。”宣平侯夫人打趣道。 比对她胞姐都亲。 陈琬琰的性子她也算摸透了,只要不针对她,她也不会主动滋事。 对她好一点,她都记在心里,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就回报对方了。 她很护短,只要被她归类为自己人,她也不看人的出身。 反正她是没见过哪家的丫鬟能从郡主府出嫁的,但她是见识过她拦着不让丹霞当妾的。她不管那丫鬟嫁的人出身高不高,重要的是她的丫鬟自己喜不喜欢。 只要她们喜欢,她就能把他们的身份拉高,可以说是相当的自负了。 侯府的庶公子的妾她都看不上,能给她当丫鬟也是福气了。 老夫人也笑的开怀,她儿媳这话说的不假,陈琬琰护犊子的很,长在大家大族,哪家的丫鬟不是替主子顶罪受罚的。与主子情谊深的,主子心善还了卖身契,给许配个前途好的管事,就她的丫鬟特殊。 恢复自由身便罢了,还摇身变成了官夫人。 宣平侯夫人办事效率极高,晚上便同宣平侯讲了丹云之事,还大方的把他的九百两分成给了他。 宣平侯是个老滑头,比周新月想的要深,对此没有意见,他就是个工具人干爹,该他配合的他全力配合。 第507章 作死的暖桃 临近年关,各府本就往来比较多,五日后,宣平侯与周新月为丹云办了一场盛大的认亲礼,邀请了诸多亲朋前来观礼,还隆重的为她开了家祠,请了家谱。 就连二皇子和三皇子也到场观了礼,并且很给面子的给丹云送上了贺礼。 认亲礼很繁琐,要着正装对长辈行三拜九叩大礼,还有几位正礼人唱祝词,丹云要与长辈共同致谢观礼宾客。宣平侯特意吩咐周新月办的隆重一点,要让人知道他们家对丹云的看重。 陈琬琰看着都累,更别提丹云的顶着一头沉重的发饰。 “你现在不关王姨娘,改关桃姨娘了?”三皇子侧头轻声问道。 “她自己作死。”陈琬琰道。 “就因为她怀了身孕?”赵锦锡八卦的问道。 陈琬琰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不是要给李珩纳良妾和平妻么,怎么这就嫉妒上了?”赵锦锡戏谑道。 外头都在传,她是为了堵住别人说她善妒,才放出要给李珩寻平妻的话,这么久了也没见她给李珩屋里添新人,就是在作秀。 还有人说,李珩娶了她这么个善妒又装大方的媳妇,给李珩做妾,不仅要日日守空闺,承了宠还要受她的训斥,有了身孕就要被禁足,谁家的闺女敢来啊。 这话陈琬琰自然也听说了。 “三殿下既然管不好你女人的嘴,只好我来管管了。”她冷着脸,怒目而视,“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是王嫣然撺掇了暖桃,暖桃求她帮忙做的。” 赵锦锡轻笑一声,“我都好久没见过王姨娘了,我怎知是不是她做的。” “她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躲着殿下吗?”陈琬琰嗤笑。 王嫣然好算计,撺掇怀孕的暖桃来跟她吵架,让她发火,将她关起来。她不让她如愿,她就再生一计,利用流言诋毁她,让人对宣平侯世子妾室和平妻的位置望而止步,阻止官家女子进府。 演的是一出为了暖桃还有她腹中孩子好的大戏,什么新人进府她们的日子只会更艰难,她脏了身子是没指望了,院中还有一个陈琬琰安排与她作对的通房丫头。 暖桃与她姐妹情深,自然是听她的教唆。 挑起暖桃对她的仇恨,想让陈琬琰禁她的足。 她露出一抹讽刺的冷笑,现在知道被关起来的好处了,晚了。 她不让她去三皇子府,也不关着她,就冷眼看着三皇子安插在府里的内鬼骚扰吓唬她。 赵锦锡沉了脸,阴柔的脸上添了几分狠绝,他明确的告诉过王嫣然不要和陈琬琰作对,她还在背后偷偷的搞小动作,想必是已经生了二心。 “三殿下可太不了解女人了。”陈琬琰淡淡道。 有些女人就是这样,喜欢自己的男人突然喜欢别人了,她不管爱不爱都会心里不舒服。尤其是暖桃曾经还是她替身一般的存在,李珩亲自接她回府就罢了,还日日与她睡在一起,那么快就有了身孕,可她呢。 她堂堂王家嫡长女竟然比不过一个外室女。 偏偏与她的异母妹妹又是三皇子妃,一个个出身都不如她,却都比她过的好。 一个有身份,一个有宠爱。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不变态才怪。 赵锦锡别过头不再理她了,他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女人气死。 正礼一过,男女宾客就要分开入席,男宾都留在了前院,女客就随着老夫人和宣平侯夫人一起到后院赏花游园,吃宴席。 一众人刚行至内院,就见两道淡蓝色和灰色的身影,一前一后狂奔而来,丹云原本是搀扶着老夫人的,见状本能的将她护在身后,生怕她被冲撞到了。 “陈琬琰你这贱人,竟然偷换了我的安胎药!”暖桃上来就想打她,彤云上前一步挡住她,单手将她制住。 那灰色的衣裳的丫鬟苦着脸,恼怒的瞪了眼百米冲刺冠军桃姨娘。 “瞎说什么,我家主子何时换过你的药了?” “别敢做不敢认,你在侯府一手遮天,不是你还有谁?”暖桃怒道。 “哦,你还知道我一手遮天。”陈琬琰冷淡的扫了她一眼,讥讽道,“你一个妾比天还大,我遮不住了是吗?” 众夫人小姐被这突入其来的变故吓的不敢吭声,若不是都知道陈琬琰性格暴躁,不敢惹她,早就议论开了。 宣平侯夫人面色僵硬,还是老夫人反应快,只当没看到暖桃,笑着握住丹云的手招呼人往宴会厅的园子走。 暖桃哪里肯让人离开,大声喊叫道:“老夫人这是怕丑事被知道吗,既然大家都在,就请各位夫人替我讨回一个公道。” 老夫人脸色阴沉,仍是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呵斥道:“回你的院子去。” “祖母先带着客人去宴席入坐。”陈琬琰压根没把暖桃放在眼里,她敢搅了丹云的认亲礼,当众给她抹黑,无论她是否受人撺掇,这一次陈琬琰绝不会放过她。 她招了招手,立马有几个侍卫走了过来。 “怎么你把我关在院子里还不够,又准备把我送大理寺吗?”暖桃怒道。 “大理寺,你配吗?我要送你去刑部,让你认祖归宗。” 一个犯官之后,若没有她的一手遮天,她能活到现在? 暖桃被她吓了一跳,发狂的想挣开彤云,怒道:“我肚子里有世子爷的孩子,你敢动我,世子爷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夫人小姐刻意放慢了脚步,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 陈琬琰眸中闪过一抹寒意,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她扬声道,“若证实你未有身孕,这侯府你是呆不得了。” “去外头请三个德高望重的大夫。”她对丹霞道。 那些夫人小姐闻言,立马加快了脚步,往宴会的园子去了。 被看出府前告诉她,暖桃给李珩下过一次药,好像李珩挣脱了,二人也没有成功那个,后来更是分床而睡,她便怀疑暖桃是否买通了府医假孕骗人。 后来得知是翠怜见李珩日日歇在暖桃的屋里,便买通了府里的医女,谎称暖桃有了身孕,挑拨王嫣然和暖桃。 而暖桃得了怀孕妄想症,身体出现了假孕的症状,停了癸水,甚至出现了恶心呕吐,腹部变大。 她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想背嫉妒怀孕妾室的罪名,便想等着日子到了她生不出来,自然就真相大白了,没想到她这么能折腾。 “去把给桃‘妾室’诊脉的贾医女叫到桃苑,还有王姨娘和翠怜。”她将妾室两个字咬的很重,既然暖桃记不住她是个妾,她就提醒提醒她,不能因为她不搓磨她,不让她日日立妾室规矩,她就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陈琬琰刚到桃苑,李珩的长随小厮杨浦就跟了过来,想是李珩也知晓了暖桃的事,让她不用顾及,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她耐心不多,让三人并排跪下,道:“谁先说。” 翠怜今日知晓暖桃跑出去冲撞了一群贵客,吓的半死,又见到贾医女也被人带了过来,便知她收买医女的事情败露了。 她是领略过陈琬琰的手段的,因此赶紧磕头谢罪,“奴……奴婢有罪,奴婢不该贿赂贾医女谎称桃姨娘有孕。” 暖桃和王嫣然闻言大惊,都转头看着翠怜,一左一右的将她夹在中间,二人四道灼热的目光差点将她的烧穿,陈琬琰对彤云比了个赞,她安排这跪位绝了。 贾医女犹豫了半天,选择了怒气值稍低的王嫣然身旁跪下,道:“是奴婢医术不精摸错了脉,又一时糊涂贪了财,求郡主饶命。” 彤云鄙视道:“贪财就贪财,管医术什么事儿!” 贾医女辩驳道:“奴婢头一回摸着是滑脉,隔了两日再去摸时又摸着有些……不像,便……有些疑惑,自己嘀咕的时候碰到了翠怜通房,怕府里主子责怪,这才被她收买了。” 她倒是没说谎,她头一回给暖桃摸脉确实是喜脉,只是她已经报了喜,第二次摸却又摸着不像喜脉,百思不得其解的她,在路上自己嘀咕,没想到被守在路上的翠怜听了去。 “翠怜通房吓唬奴婢说,奴婢先给侯府报了喜,让桃姨娘把侯府闹的鸡飞狗跳,再说她没怀孕就会被赶出侯府。她又威胁利诱奴婢先保密,还说王姨娘迟早会给暖桃下落子汤,就算有孩子也肯定保不住。”贾医女竹筒倒豆子般全说了。 翠怜心如死灰的翻了个白眼,她都说了还让她说什么,这是一点也不给她留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王嫣然闻言怒道:“暖桃是我妹妹,我为何要给她下落子药!” 第508章 假孕 贾医女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我怎么知道,你这两个月,时常去药楼拿药,回回给的药方都不一样,但那几张药方有几味药合在一起就是落子汤!” “你胡说八道,那是补身子的方子!”王嫣然努力挣扎。 “我一辈子没干过亏心事,我没有胡说八道。”贾医女义正言辞的说完,觉得有些心虚,不等王嫣然反驳,补充道,“就干过桃姨娘这一件,可我也是有苦衷的。” “你有什么苦衷,不过就是贪财,翠怜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诬陷我,我给你双倍,你还我清白。”王嫣然接着反驳道。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互咬,一句话也插不上。 贾医女跪的笔直,大气凛然道:“事实就是你大冷天的反常喝凉药,若不是你们想污郡主名声,我才懒得跟你们掰扯,我做错的我承认,没做的我不会认。” 陈琬琰被她逗乐了,问道:“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才站出来的了?” 贾医女尴尬的说道:“当然是奴婢想戴罪立功,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府。”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苦衷?”若是说的上来,饶她一回也可以。贾医女确实如她所言在府中十分低调,做事一板一眼的,从无出过差错。 “奴婢能单独和您说吗?只要您不赶奴婢走,奴婢给您做牛做马都行!”贾医女极其认真的说道。 暖桃从一脸懵逼中回过神,问翠怜道:“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害我?” 翠怜的左脸刚被王嫣然喷过口水,正绞尽脑汁的想再倒出点什么,争取宽大处理呢,这会儿又换了右脸被暖桃喷,她也有些恼火,要不是这个暖桃没脑子的货去触陈琬琰的霉头,她也不会跪在这里。 她将右手伸到暖桃面前,“看到了吗,我的食指就是你的好姐姐弄没的,她还害死了我娘,害了我全家!” 暖桃赤红了双目,咬牙凶狠的说道:“那与我何干!又不是我害你的,谁和你有仇你找谁报去!” “你不是和她相亲相爱的好姐妹,不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翠怜道。 陈琬琰简直要被翠怜的战斗力惊呆了,这诡辩技能真的流弊呀! 好姐妹就是要如此! 暖桃被她噎了一下,越过她去质问王嫣然,“贾医女说的是真的吗?” 王嫣然不可置信的回望着她,道:“你相信一个外人,都不相信我?” 暖桃被她问住,低头沉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贾医女好心的说道:“药都是你们自己煎的,将药渣找出来,我帮你辩辩便是。” 陈琬琰见贾医女这副正经八百的样子就想笑,她仿佛一个奇葩,与旁边那斗鸡一样的女人格格不入。 为保持严肃,她只能憋着。 “那好,就叫你看看。”暖桃道。 王嫣然也不出声阻拦,反正她们找不到真药渣,她做事要这么没脑子,她能在贵女圈混的风生水起吗? 贾医女从怀中摸出一册子,递给旁边伺候的婢女,婢女交给彤云,彤云检查无误才转交到陈琬琰手中。 陈琬琰翻开册子,被折起来的那几张上头详细记录了王嫣然用过的药物和方子,方子上几种药材还被划上圈,册子是真的,有药楼的章,还有每日当值府医的署名和印章,做不了假。 就是这圈好像是新画的。 想来这贾医女早就知道有被拆穿的一天,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本就知道暖桃并未有孕,做准备也不奇怪。 王嫣然从前去三皇子府,都是三皇子妃亲自接送,中途不会让她下车,她带回府的东西都要检查,她没机会带药进来,只能拿了药方去药楼抓,至于补药方,三皇子有医馆,他多的是。 给她凑一副落子药并不难。 方才追着暖桃跑的灰衣丫头,端着盆沾着土的药渣,大步走了进来,将药渣往地上一放,道:“这是奴婢抢救回来的药渣。” 她虽然不熬药,但世子爷吩咐她日日都要将药渣收集起来,今日她去等着收药渣,没想到却被王姨娘院里的丫鬟抢了先,她要不是去抢药渣,回来晚了,肯定能跑得过桃姨娘。 她就藏了个药渣,桃姨娘就跑出几十米远了。 王嫣然简直要被她气疯了,“你是谁的人,莫不是想弄个害人的药渣诬陷我?” 灰衣丫鬟长的五大三粗的,身上的衣裳一看就是最低等的丫鬟,只是普通的棉布,本就不是干净的颜色,这会儿又沾了泥土看着更脏了,跟个灰老鼠似的。 “他,我哥!”灰衣丫鬟指了指杨浦。 陈琬琰没忍住就笑出了声,她哥倒是打扮的像模像样,俩人细看之下倒是有几分像。 杨浦摸了摸鼻子,他这小妹力气大,做不来细活,又不够聪明伶俐,没得夫人小姐喜欢,平日里就做做粗活,也是被看走了之后,世子让她去了桃苑。 杨浦妹妹道:“郡主,奴婢抓住了那个偷药渣的人,但是没看好桃姨娘,让她跑出去给您惹祸了,您罚我。” “你去把那个丫鬟带过来,再将事情讲清楚,本郡主看看能不能抵消罪过。”她故意板着脸说道。 “好,郡主您可一定要宽大处理奴婢啊!”杨浦妹妹可怜兮兮的说道。 陈琬琰颔首,“你去。” “郡主您别和她计较,她就是性子太憨才不得主子们喜欢。”杨浦汗颜道。 陈琬琰摆摆手,杨浦妹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这性子可爱的很,有担当,不逃避责任,比那些喜欢互相推诿的做作女强多了。 “她又没做错什么,我倒觉得她这性子好的很。” 杨浦失笑不已,他就知道这位的眼光与旁人不同。 贾医女皱着眉将药渣分一一分辨,又端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虽然泥土味道很重,仍是能闻到麝香味。 “这里面除了药方上圈出来的药之外,还多了一味麝香。” 其他的药作用是什么陈琬琰不知道,那麝香她可老熟了。 王嫣然道:“我服用的药中可没有麝香。” 翠怜道:“你服用个屁,你的药都倒了,院子里那颗柿子树都快被你浇死了!” 王嫣然猝不及防被她抢白,气闷了一瞬,当初翠怜怼陈琬琰时她有多顺畅,现在被怼就有多心酸。 “郡主!我举报她,能戴罪立功吗?”翠怜干巴巴的问道。 彤云鄙视了她一下,冷斥道:“还没表现就想着立功,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翠怜一想也是,索性先不提条件,先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省的再被人抢白了,让自己无话可说。 “奴婢知道她的药渣倒在哪里!” 陈琬琰乐了,她这是要把王嫣然锤死? 找出王嫣然熬药的药渣,看看是不是少熬了药材,把缺的药材记下,若是同暖桃这药渣对上,不就可以证明暖桃的药是出自她的手了吗? 否则仍旧能让她推脱责任。 暖桃问道:“倒在哪里?” “静姨娘院子外头的花圃里。” 陈琬琰:“……” 陈琬琰无语了一瞬,指了两个人,“你们带着她去挖。” 这会儿丹霞带着三个大夫从外面走了进来,大夫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涉及了后宅的阴私,他们是最不爱趟这浑水的,知道太多容易小命不保。 “请三位大夫给府里的姨娘把把脉。”丹霞路上已经跟他们简单的说了是来请平安脉的,让他们实话实说。 就是这屋里阵仗太吓人,尤其是上头坐那个可是大名鼎鼎的五乐郡主。 丹霞将暖桃从地上拽起来,拉到矮桌边坐下,强迫她伸出手,招呼大夫轮流替她把脉。 暖桃本就被翠怜和贾医女假孕论吓得魂不附体,又忽然想起她狂奔几百米,身体竟无一点不适,如何肯让人给她摸脉。 “你今日敢去宴会给我家主子抹黑,就该承担应有的惩罚,劝你还是别挣扎了。”丹霞曲起腿压住她的背,将她压在了矮桌上。 三个大夫是来自不同医馆的,轮流替暖桃摸了脉,道:“这位姨娘身体很健康,并无病灶。” “她有孕在身吗?”丹霞问道。 第509章 狗咬狗 “并无身孕……”三个大夫一起说道。 一开始摸着脉相圆滑,行如走珠,很像喜脉,但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大夫了,多摸一下就能分辨出不同。 喜脉的脉动不会有一点点迟钝的感觉,她的脉相初始与喜脉很像,后续力却不足,稍有弛缓,若是经验不足,或者把脉时间过短,确实难以分辨。 这是假喜之症,并不常见。 他们也是因为这厅中气氛过于沉重,才将脉把的很慎重,多摸了一个脉时。 “她这脉相与喜脉很像,是假喜症,老夫三十多年前也摸错过一回。”有一个须发皆白的大夫说道。 他那时刚学会辨脉,便出过一回错,因为自负他刚摸出滑脉,便断定了妇人有孕,那妇人情况与这位差不多,甚至那妇人自己还能感受到胎动。 寻了许多大夫都说她有身孕,但后来她肚子虽然很大,十个月也没生出个孩子。 后来还是他师父出马,替那妇人解了惑,除了病症。 陈琬琰指着装药的盆子道:“可否请三位分辨一下那盆中的药材?” 三个大夫去辨药,陈琬琰让人摆了笔墨纸砚,等他们看完各自将自己认出的写了一遍。 等陈琬琰看到手里的方子,翠怜刚好和两个婆子抬了一大堆混着土药渣回来了,跟过来的还有静荷。 有人往她院子的花圃埋药渣她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知道那人打的什么主意,她就没有打草惊蛇,没想到今日陈琬琰竟然让人去挖了出来。 “麻烦您三位再看看那几筐子里的药材,还能不能分辨出……”陈琬琰道。 那药材埋了许久,想是不好分辨。 贾医女一马当先走到筐子前,用小铲子在里头啦,道:“郡主能给几个容器吗,奴婢将药啦出来给大夫们分辨。” 陈琬琰颔首,立马就有人去拿盘子了。 贾医女耐心的蹲在地上,那堆药渣实在是不好闻,一股腐烂变质的酸臭味。 陈琬琰对丹霞道:“给贾医女取个遮脸罩。” 丹霞递了个多层的棉布制作的口罩给贾医女,这是陈琬琰冬天出门必备的,挡风御寒,保护脸。 贾医女感激的接过,那味道着实不好闻,她都快被熏吐了,要不是为了戴罪立功,她都想撂挑子走人不干了。 她挑拣一样,那几个大夫便再纸上写上一样,她换筐子挑,大夫便换纸张写,一直到她停下手上的动作,起身道:“好了。” 大夫们才收了笔,将自己写下的药方一一奉上。 她拿了药方子也没看,问暖桃,“你今日的药喝了吗?” 暖桃摇了摇头道:“王姨娘说药被换了,让我别用,我没喝。” “药还在吗?”陈琬琰挑眉问道。 杨浦妹妹从外面绑了个丫头走进来道:“在,奴婢怕丢了,藏起来了!” 陈琬琰忍不住扶额,这杨浦的妹妹真是个活宝,她道:“拿来给大夫瞧瞧。” 杨浦妹妹将绑着的丫鬟往地上一推,刚好将跪在地上的王嫣然撞趴在地,王嫣然也知道自己的事迹败露,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没动,不知道在动什么心思。 杨浦妹妹转身进了内室,捧了个香吻糖的小瓷瓶出来,依依不舍的问道:“这是奴婢的糖罐子,郡主用完了,能还给奴婢吗?” 她如宝贝般的捧着,委委屈屈的解释道:“这是奴婢哥哥送给奴婢的,奴婢日日揣着,都没舍得吃……” 现在就剩一个罐子了…… 陈琬琰清了清嗓子,见她原本鼓囊囊的胸口扁了下去,心里都快笑断气了,这丫头实在是个人才。 彤云道:“用完了还给你。” 杨浦妹妹连忙把东西奉上,丹霞接过交给三位大夫一一闻了气味,待他们确认是第一次写的药方之后,陈琬琰让丹霞给了他们厚封,才将人送出了侯府。 “还用我说什么吗?”她问道。 她估摸着那些贵夫人们赏花游园也快结束了,也不想在这里跟她们浪费时间看她们姐妹互咬。 “真的是你害我?”暖桃质问王嫣然。 今天若不是王嫣然来陪她,忽然说她的药味道不对,好像是被换了,又叫来贾医女来辨药,确实是碗落子汤,她不会信了王嫣然的话,更不会跑出去责问陈琬琰。 陈琬琰甩了甩手里的药方,指了指被绑着的丫鬟,问道:“那药渣是不是你替王姨娘埋的?” 那丫鬟穿戴在丫鬟里都是极好的,耳朵上那对玛瑙耳坠,看成色也值个十几两银子,还有头上那对玛瑙蝴蝶银钗,与耳坠是一套的。 她身上的衣裳虽是府里二等丫鬟的统一服饰,但腰带却是锦缎制成的。还坠了一块成色不算很好的水滴形玉坠子压裙子。 一个二等丫鬟挺有钱的。 “是……是的。”丫鬟吓的瑟瑟发抖。 “桃姨娘今日的药渣是不是你去偷的?” “是……是奴婢……” “王姨娘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陈琬琰问道。 “人证物证俱在,我无话可说。”王嫣然抬起头,“你可真会做圈套,是不是感觉耍着我们很好玩?” 彤云怒道:“谁稀罕耍着你们玩,你当你是谁啊,是你们自己玩的不亦乐乎,跟我家主子有什么关系。” “这根本就是她设好的局,贾医女是她的人,翠怜也是她的人,你们统统都是她的人,跟她一起害我们姐妹!”王嫣然道。 贾医女耿直的说道:“郡主从未找过我,到现在还没答应收我做牛做马呢,我学医是治病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翠怜立马跟着道:“我呸,因为你,我都把郡主得罪死了,我就是我,单打独斗与你不死不休的人。” 陈琬琰抬手将册子和药方都交给彤云,“接下来的你处理。” 她得走了,错过了赏花游园,不能再因为不重要的人错过宴会开席。 三位大夫的药方写的一样,只是有些药物的顺序与册子上记录的不同,彤云在册子上将对应三位大夫第二次写的药方一一找到,比对无误,将药方展开到暖桃面前,问道:“识字吗?” 暖桃看了一遍没说话。 她又将册子打开将折住的几个药方一一翻给她看,每翻一样,就将大夫写的缺失那味给她指出来,“看到这个画圈的了吗?” “都在这张方子上。”她甩了甩贾医女与三位大夫头一次写的方子,又指了指杨浦妹妹贡献出来的糖罐子,“被人熬进了这碗药中。” “今日是谁要害你,不用我说,你应当清楚了。”彤云问道。 暖桃知道自己是被王嫣然当枪使了,按照陈琬琰的性子,她不会让她好过的,对杨浦道:“我要见世子。” “世子爷不会再见你了,你好自为之。”杨浦对她没有好感,世子和郡主已经给过她机会,让她好好的呆在桃苑,吃穿不愁,生命无忧,她非要自己跳出来作死。 没看到王嫣然有多想被禁足吗? 禁足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一个罪臣之女还敢跳到贵妇堆里蹦跶,被有人告发了,没得连累他家世子的前途。 家里已经有了一个上了族谱的王妾室,能再藏一个暖桃,都是陈琬琰在外扛着的,她这样大闹,今儿个好几个御史夫人都在,简直给郡主和侯府找事。 “世子不会这么绝情的!”暖桃不信道。 “你出去闹的时候考虑过世子吗,你不知道自己是罪臣之后吗,想过若是有人参他一本,他还有前途吗?”杨浦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世子的前途,就是他的前途,他能在世子跟前伺候也是过五关斩六将,凭着自己的机灵争取来的。 他的前途,也是他全家的前途,这可恶的桃姨娘老干些没脑子的事。 暖桃喃喃道:“姐姐不是这么说的,姐姐说那些夫人都不喜欢陈琬琰,只要我闹出去,她们肯定会替我伸张正义,让她不敢再害我腹中的孩子!” 彤云不客气的说道:“你父亲怎么死的你怕是忘了,一个连父亲都害的蛇蝎,你指望她跟你这个素未谋面的人有姐妹亲情?” “她和一起长大的三皇子妃都没有姐妹亲情,你凭什么认为她和你有?你见过爬妹夫床的姐姐吗?”彤云吐槽道。 “怎么没见过,陈琬琰不是爬了她姐夫的床?”暖桃破罐子破摔的反驳道。 彤云一脚踹在她脸上,使劲在她嘴上碾了几下,“我家小姐清白的很,你这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她说着从袖中摸了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褐色小药丸,强行喂进暖桃口中,一抬她的下巴药就顺着她的喉咙滑了进去,暖桃只觉得被药滑过的喉咙又烫又疼,啊啊的说不出话。 彤云又看着翠怜,道:“你挺会玩啊?” 翠怜立马蔫巴道:“我看不惯王姨娘装好人骗人,提醒了那个蠢货,那个蠢货还和她一起姐妹情深的对付我。” “这么说你还是个伸张正义的好人了?” 翠怜噎了噎,她要是好人也不会混到这个地步了,自从得知丹云从郡主府出嫁,不仅脱了奴籍还嫁了个有前途的好夫君,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她原本也是有机会讨好陈琬琰的,都是听了王嫣然的忽悠,不只害了自己,还拖累了全家。 “以前都是奴婢无知,听信了王姨娘的忽悠,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求姐姐救救奴婢。” 彤云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你先回黑心苑老实呆着。” 翠怜怕激怒了她,临走前干巴巴的说道:“彤云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帮我寻条生路,我再也不会听信谣言害郡主了。” 彤云嗤笑一声没理她,对贾医女道:“你也回去。” “不处置我了吗?”贾医女问道。 “等主子忙完再处置你,我只能处置她俩。”彤云指了指地上的那对塑料姐妹花。 贾医女颔首,“那我回医楼等着主子。” 彤云蹙眉不满道:“主子还没同意你做牛做马呢。” “主子会同意的,只要她见我。”贾医女说完挺直腰板自信的走了。 彤云气的跺了跺脚,哼了一声,主子才不会收她! “你闹着要从黑心苑出来,我们主子如你的愿了,你发现出来还不如里面呆着舒服,又闹着想回去,你还当自己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王家大小姐呢?”彤云讥讽道。 “你是王家大小姐的时候,是怎样欺压你那皇子妃妹妹的,你敢告诉桃姨娘吗?” “管你什么事,是她自己没本事,这也能怪我?”王嫣然冷声道。 “确实不管我的事,但你也别想如愿。”彤云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侍卫立马走了进来,“把她送庄子上,至于是死是活,看命。” “你敢!我要见世子,我要见陈琬琰,我若是死了,有些秘密就没人知道了。”王嫣然一听要将她送去庄子顿时慌了,她想被陈琬琰关起来就是为了保命,若是被送去守卫不严的庄子,她还有什么活路! 她怕三皇子察觉她有二心,才让暖桃冲锋在前,替她打掩护,万万没想到自己策划的挺好,但却被翠怜毁了。 若非她从中作梗,陈琬琰根本做不到运筹帷幄。 “你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你都能知道的,还能叫秘密吗?”彤云也不是小看她,单纯觉得她脑子不清醒。 “我有皇长子案子丢失的卷宗……的抄录!”她急忙道。 第510章 处理暖桃 彤云嗤笑道:“有又怎么了,你还能交出来吗?” “这是我保命的东西,我不能全交出来,但可以提供一部分线索。”王嫣然试图和彤云讲价,她很清楚这东西的重要性,否则三皇子早就对她动手了。 王嫣蕊说的对,她的靠山娘家都没了,除了保命,她还敢奢求什么。 她不能把所有都压在三皇子身上,李珩不能放弃。 若不是暖桃被李珩亲自接回府,又被确诊怀有身孕,她还想不通这点。 她已经和三皇子联络好了感情,老老实实躲在侯府,让陈琬琰把她关起来才是安全的。 上次她撺掇暖桃来找陈琬琰闹,陈琬琰禁了暖桃的足,无视了她。 本以为这次做的万无一失,陈琬琰肯定要禁她的足了,没想到她竟然要把她送出侯府,她撺掇暖桃的事情一但传到三皇子耳中,他一定会怀疑她有了二心。 她不能走,她一走,肯定要被囚禁起来,严刑拷打,生死不如。 原想着暖桃去找陈琬琰闹一闹,然后供出是她看出了药不对,暖桃腹中孩子没有大碍,李家和陈琬琰也不会怀疑是她换了药,只会把她们严加看管起来。 暖桃在众人面前露了脸,等她生下孩子,李家是不可能再留她了,她就能求三殿下想办法将孩子养在自己名下,没想到最后成了一场闹剧。 这回算是彻底得罪了三皇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她如何也想不到会被翠怜摆了一道,暖桃竟然没有怀孕。 而陈琬琰早就知道了。 彤云轻蔑的看向暖桃,“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她家小姐费尽心思把她从王家的连坐名单里剔了出去,她就这样闯到了人前,她样貌与王嫣然有七八分像,有心人一查便能猜出她是王家人,侯府是断然留她不得了。 暖桃啊啊啊的想说什么,她嗓子痛的厉害,火烧般的灼热,抱住彤云的腿不肯撒手。 彤云冷漠的低头看着她,眼中毫无怜悯之意,一个长在乡野,没有经历过内宅争斗的女子再有心机,也不可能是在内宅看着勾心斗角长大女子的对手。 京都的贵女哪个没有几分才华,凭什么她王嫣然能混出彩,靠的不就是她的心机和自我吹捧的本事吗? 暖桃遇上不爱管内宅的陈琬琰是幸运的,从她进府便没被主母折磨过,不用日日请安立规矩,吃穿用度从不短缺,与男主子如夫妻般日夜相对也不被主母责怪,若是头脑清醒的小妾,不知得多庆幸遇见这样的主母。 不说尊着敬着,最起码不会主动滋事,偏偏她是个没脑子的。 彤云无情的把暖桃踢开,指挥侍卫将她悄悄送出府,送回老家遂昌县的萍乡,又派人去遂昌县衙检举王家余孽逃回遂昌,县令将其捉拿上报刑部,经刑部调查得知是王林外室所生,随母姓冯,名嫣红。 从此世上再无暖桃,也再无王嫣红。 至于如何处理干净暖桃留在大理寺的痕迹,那就要看刘峘的本事了。 而刘峘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早在陈琬琰在景睿帝面前替暖桃求情之后,就把有关暖桃是王林的女儿的卷宗‘丢失’到了景睿帝手里。 因为贪污的事牵连甚广,帝王既然下了诛杀的命令,便不会公然放过她,虽然因为陈琬琰的求情,景睿帝默许她把人带出了大理寺,却并不允许她出现在人前。 因此暖桃一直是大理寺不走心捉拿的在逃案犯,在他心里暖桃早就死了。 如今帝王威严不可侵犯,陈琬琰也绝不能再保她。 收到刑部处理了暖桃的消息,他将暖桃的名字从大理寺在逃人员名单上划去,又将景睿帝归还的卷宗归位,这才神神秘秘的勾了勾唇。 他只盼望陈琬琰再仔细教教他提取指纹的办法,他跟着学了好多次,到现在操作起来还时灵时不灵的,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错。 陈琬琰回到开宴会的园子,众夫人刚结束了游园准备入宴席,见她回来,方才跟着她的丫鬟并不在,身后跟着一个梳着妇人头的女子,穿着打扮一看便知是府里的姨娘。 宣平侯夫人招呼着人入座,脸色有些难看,她们府上留了两个王家女,简直是在与皇帝做对,现在又被人瞧了去,陈琬琰一不在,那些人就开始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真是让人烦躁。 等众人都入了座,陈琬琰听着还停不下来的议论,看了眼静荷。 静荷立马会意,高声道:“府里的王姨娘不懂事,冲撞了众位夫人小姐,郡主准备了些小礼物给众位压惊。” 她说完立马就有丫鬟有序的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放了好些巴掌大的锦盒。 静荷继续道:“王嫣然曾是王家女,在坐的各位或许有人曾与她相识,今日认出了她。她入府前王家还未出事,陛下仁德,曾有令罪不祸及出嫁女,并未处置她,侯府的主子怜她,也从未苛待过她。” “她因怨恨郡主,便在外诋毁郡主名声,装孕蒙骗府中主子,她怕事迹败露便想陷害郡主给她下落子汤。贱妾也是府中姨娘,敢用性命做保,郡主并非传言中的善妒之人,也从无苛待过府中姨娘。” 静荷外貌明艳非常,水腰婀娜,又喜穿亮色衣衫,今日还画了精致的妆,更显的她媚态撩人,与需要端着的主母是两个极端,这样的妾室在后院有多吃香她们自然是知道的。 她又一身华丽衣裳,头面腰挂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在侯府过的十分滋润,简直就是活招牌。 等她长篇大论的说完,丫鬟们也已经把礼物发放到众人的手中。 陈琬琰眸光流转,与其遮遮掩掩让这些人胡乱猜测,编造各种版本,不如她自己编个剧本给她们听。 她们收了她的礼,想必大部分人都不会出去乱嚼舌根了。 宣平侯夫人差点被她逗笑了,一开始还觉得她把这些事情摆到明面上说有些丢人,但一想她把暖桃说成了王嫣然,便知暖桃已经被她处理了。 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毕竟是窝藏了罪臣之女,虽然人能弄出来,肯定是有上头的默许,那她也怕被人捅出去,惹了上头那位不快。 与其让她们出去瞎说,这样也好,若是有人出去乱说也能反驳回去。 宴会厅静默了十几秒,被陈琬琰这自曝黑料的行为惊的一脸蒙。 还是三皇子妃王焉蕊头一个回过神,立马响应道:“我这姐姐也是命好,虽说做了侯府贵妾,那脾气却一点没变,郡主脾气好,一直忍着她。” 有她定死了方才的人就是王嫣然,其他见过王嫣然的人虽然还有疑惑,但也都跟着附和。 许颜若饮了口茶,道:“从前我也是见过王姨娘的,方才竟一下子还没认出来,想是与她从前表现出的知书达理差太多。” 陈琬琰冲她露了个浅浅的笑,她和王嫣蕊一唱一和,定死了那个人就是王嫣然,这分情她是记下了。 “是呀,方才我虽看着她像王嫣然却不敢认,那疯狂模样简直像变了个人一样。”有个年轻的妇人道。 “三皇子妃,她从前在家时也是这般吗?”有个贵女问道。 王嫣蕊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哀怨,“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她此言一出,厅中的人便确认了王嫣然在家时便是这副样子,她们家中的姐妹也不乏其例,因此也没有多奇怪。 王嫣蕊见好就收,毕竟今日大家聚在一起不是讨伐王嫣然的,主角是宣平侯的义女丹云。 她道:“大家今日是来参加侯府的认亲宴的,别让那些陈年旧事扰了喜事,我们一起敬老太太一杯。” 有她的带头大家也不在讨论这事,陈琬琰轻轻笑了笑,让人给静荷摆了矮桌留她一起吃庆宴。 老太太笑呵呵的吃了酒,又说了好些场面话,对陈琬琰也多有夸赞,就连宣平侯夫人也夸了她几句,她这话是说给那些夫人小姐听的,让她们打消之前流言带来的顾虑。 那些人光听老太太和宣平侯夫人说,也不能打消心里的疑虑,但见静荷不用伺候陈琬琰用饭,还能坐下一起用食,静荷神态自然恭敬并无勉强惶恐之色,倒像是已经习惯了,那些人也信了大半。 有些心思活络的便又动了心思,性子慎重的还准备再观察观察,也有胆子小的压根不敢将孩子王陈琬琰跟前送了。 还有人觉得陈琬琰让姨娘解释太过刻意,把自己塑造的太美,更不信她是个好人了。 陈琬琰才不管她们作何想法,只管吃她自己的,意思到就行了。 等众人吃的差不多,彤云才回来她跟前伺候,她便知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了,只等年后大理寺传来暖桃伏法的消息了。 第511章 贾医女的秘密 暖桃的事轻轻揭过,认亲的宴席宾主尽欢,陈琬琰难得参加这种活动,能为丹云做到如此可见她对丹云的重视,那些夫人小姐都生的一颗奇巧玲珑心,自是对丹云也多有恭维。 她还惦记着杨浦那耿直的妹子,低声吩咐了彤云几句,彤云回阆苑取了十瓶亲吻糖,还特意取了一罐为过年特别定制的超值混合装,派人给杨浦妹妹送了去。 她都能想象得出那笨丫头的乐呵劲儿。 杨浦妹妹没想到自己让桃姨娘跑出去惊扰了客人,郡主没罚她,还奖了她这么多亲吻糖,自是高兴不已,当下便发誓日后谁再说郡主不好,她第一个上去反驳。 彤云做事很利落,等宴会散了桃苑的牌匾已经摘了,暖桃的所有物品也被收拾完销毁了,就像那个人从没来过。 陈琬琰路过桃苑不免有些唏嘘,她想她日后不会再妇人之仁,原想着她未享过王林太多的庇护,李珩又宠爱她,她从前也喜欢躲在桃苑不肯出,这才把她接了出来,没想到差点害了她和李家。 “这都是她的命。”静荷漠然道。 暖桃本来能好好活着的。 李珩不让她出桃苑,陈琬琰不让她出桃苑,她不听,落了个身死的下场怪的了谁呢。 “我不是怜惜她,我是后悔不该救她。”这次是运气好,是景睿帝允许她带人走的,若是没有他的同意,自己一意孤行带走了人,只怕要被暖桃害死了。 景睿帝同意她带走暖桃时便笃定的说过,暖桃会作茧自缚,她早晚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后悔。 同意她带走暖桃,是景睿帝在用现实教她成长。 王嫣然不肯交出皇长子案子丢失的那部分卷宗,陈琬琰虽然如了她的愿把她禁足在了黑心苑,但却不阻止丫鬟们的进出,她能确定东西不在王嫣然的手中,但王嫣然很可能在王林的授意下,背下了其中的内容。 随时都能给她默写出来一份。 不逼一逼她,估计是不会老实了。 那丢失的卷宗应当是王杨誊抄之后,才被人毁了正本,王杨肯定是发现了大郭氏行为上的疏漏,拿着誊抄的卷宗找到了王林。 所以那份东西应当在王杨的夫人江氏手中。 可是江氏被江家藏起来了,已经寻了许久,始终找寻不到。 而江风一直在打太极,不肯说出江氏的下落。 陈琬琰休息了一日才让人请了贾医女过来,她仍旧是那副一板一眼的耿直样子。 “知道今日为何叫你来吗?” 贾医女背着一捆荆条,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耿直道:“郡主是收奴婢做牛做马的。” 她说完双手捧了一根荆条举过头顶,陈琬琰都被她的自信惊呆了,“你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奴婢想和郡主单独谈谈。”她说着看了眼寸步不离陈琬琰的丹霞和彤霞。 陈琬琰扬了扬脸,彤霞就和丹霞一起出去了,等关门声响起,贾医女刚想开口便被陈琬琰拦住了。 她听话的闭了嘴,陈琬琰等彤霞发来暗号,知道暗卫都退出了可听范围她才道:“说。” “奴婢的母亲曾经在将军府做医女,给府里的夫人接过生。”贾医女道。 对上陈琬琰惊谔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说道:“府里那位姨娘生的是个女儿,换了夫人早产诞下的小公子,换之前姨娘便准备好了一个健康的小公子,夫人生的小公子身子孱弱没有活成。” 虽然已经推断出这个结果,但如今听到陈述陈琬琰仍是觉得心惊。 “那日夫人的医女不在,产房里夫人请的稳婆被控制了,因为夫人难产,才叫了奴婢母亲协助接生。当时的情况很混乱,二人在一个产房,只用一道屏风隔开,母亲说那个健康的小公子是姨娘的接生婆子带进来的。” 陈琬琰一阵气闷,语气艰涩的问道:“换了孩子这种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母亲?” “将军夫人艰难的生完孩子一直在昏迷,奴婢娘还没机会见夫人便……去世了。”贾医女举着荆条的双臂微微颤抖。 “奴婢娘亲眼目睹了换孩子的过程,偷偷溜回了家就将此事告知了奴婢,还说她指定是活不成了,怕殃及奴婢,让奴婢不要想着报仇,寻个高门大户躲着。” 那年她才七八岁,母亲说完就收拾了所有家财,把她送到了认识的郎中家里,又回了将军府。那郎中是个鳏夫,对她的寡妇娘有几分意思,听她说了将军府的事,便收留了她。 郎中不忍心她去高门里为奴为婢,便让她躲在家里跟着他修习医术,如此足不出户的过了八九年平静日子,有一日郎中给了她一笔钱,将她赶出了门,还让她再也别回来了。 她一开始真的负气走了,后来想起老郎中对她的好,又偷偷的跑了回去,可是郎中的医馆已经被封了,周围的邻居见她询问,就很热心的把老郎中如何医死了人,又怎样被官府带走跟她说了。 她想去救郎中,却被一个陌生男人拦住,还让她不想死就跟他走,她自然是不愿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好人,况且老郎中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也不可能不管他。 老郎中从前是个游医,医术虽不说极好,但他下药很温和,从不给人下猛药,吃了他的药有可能好不了病,但绝对吃不死人。 老郎中对她言传身教的行医保命守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医死人呢? 后来她才知,那个老郎中看她年纪渐大,到了说亲的年纪,又因为多年平安无事,便存了侥幸心理。 说亲人家肯定是要全面了解女方,毕竟贾医女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经过各种人全方位的打听,贾医女的身世就被扒了出来。 于是就有人陷害郎中医死了人,等陈琬琰母亲的人闻讯赶到,老郎中已经死了,那人自然也听说了贾医女的身世,她不肯听话,便把她打晕带走了。 等她醒来那男人告诉她自己是将军夫人的侍卫,问她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她都说了,那人便说将军夫人去了凉州,等夫人回京都便带她去见夫人,给她娘报仇。 她和那个男人呆了两三天,那个男人一脸阴郁的从外面回来,说要送她去蜀国,带回来了很多吃食,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等着,他去安排。 她听娘说过将军府的夫人是蜀国来和亲的公主,便一直等着他,但那人再也没回来过。 后来她弹尽粮绝,快饿死的时候,来了一个身负重伤的男人,将她带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临走前给了她一块玉牌,说日后若是有人拿着同样的玉牌找到她,请她务必要将知道的事说出来。 那么厉害的男人都死了,她当然也害怕,也知道自己对上那位姨娘是鸡蛋碰石头,只等着有拿着玉牌的人来寻她,才能给娘和郎中报仇。 她这些年一直躲在宣平侯府,并没有等到人来寻她。 她说完将那块玉牌从怀中取出,陈琬琰抖着手接过,喉咙紧涩,她认得出那玉牌,贺兰崇给她的玉符和银册上的那个别扭的主字,合起来就是这个图案。 善字。 玉符是一个吉字。 那个别扭的点,就代表善字的四个点。 她的封号,元善。 陈琬琰闭了闭眼,有些无力的靠在软塌上,手指在那块玉牌背面摩挲,上面刻了暗卫的代号,消息没有传回蜀国,也没有蜀国的密探来寻贾医女。 只怕这支暗卫还未来得及联络蜀国的其他探子,便被盯上了,而他给了贾医女这块玉佩,就代表着那支影字辈的十九人暗卫队,全军覆没了。 否则,他们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付给一个陌生人。 她的封号,也代表着除了那个回去报信的暗卫,拥有善字图案玉牌的暗卫,全部为了她与昭和公主牺牲,蜀国用这样的方式纪念他们。 陈琬琰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又酸又胀又痛。 贺兰崇说蜀国的探子死伤惨重时一笔带过,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并不觉得太难受。可今日听贾医女所言,如何的死伤惨重便在她心里逐渐清晰了起来。 “后来奴婢听说将军夫人遇刺身亡,便猜到那两个侍卫应当也……”贾医女说到这里也有些难受,顿了顿,继续说道,“奴婢也想过去寻陈将军,可贵人住的地方没有通行的牌子奴婢去不了。” “后来等您嫁进府,奴婢也想过去找您,可您新婚那日只有四公子来送嫁,您又同二殿下关系挺好,奴婢以为您同他们兄妹关系处的好,怕您不信,再将奴婢交出去。”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苦闷,哑着嗓子道:“今日为何说了?” “奴婢前些日子听府里人说您见了蜀国的使臣,猜想着您应当也对当年的事有所闻,所以才想找个日子来见您。”贾医女说到这里有点不好意思,“但给您检查身体的都是宫里的御医,您不常在府,院子又防守森严,奴婢实在凑不过来。” “所以,你是故意的?”陈琬琰问道。 第512章 回归的江大夫人 贾医女摇了摇头,郑重其事的说道:“一开始是真的把错了脉,奴婢帮翠怜也不是为了财,是奴婢想着可以借此见您一面。” 老郎中虽然医术不精湛,为人也滑头,但他一直教导她,学医天赋很重要,医术可以不好,医德一定要高,绝不可用医术害人。 她一直牢牢的铭记在心。 “对于你娘和郎中的事,我很抱歉……”陈琬琰声音哽咽,竟然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丧命。 贾医女也一脸的哀伤,道:“那个找到奴婢的侍卫大哥,也许是因为奴婢才暴露的,奴婢也对不起他。” 当时她醒来闹着要去救老郎中,后来那人告诉他老郎中已经死了,尸体被丢到了乱葬岗,是她求着那侍卫替老郎中收尸的,威胁他若是不去,她便趁他不在溜出去自己去乱葬岗找老郎中。 或许是他帮忙收尸才被人盯上了。 “你想去蜀国吗?”陈琬琰问道。 贾医女茫然了一瞬,就听陈琬琰道:“去了蜀国会有人安顿好你,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贾医女摇了摇头,“奴婢不走,奴婢想亲眼见证害了奴婢娘,还有老郎中的凶手伏法。” 陈琬琰调整好情绪,颔首道:“今日之事,罚你半年的月银。方才所言之事你也不要再向旁人提起,日后在府里万事小心。” 贾医女犯了错,她不得不罚。 贾医女吐出一口浊气,她没想到陈琬琰这么简单就信了她,以为还要同她掰扯许久,罚月银是最轻的处罚,只要不赶她出府就行。 没有了侯府的庇护,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 “你是很重要的人证,我会派人保护你,但你自己日常生活上也要注意,尤其是吃食。”陈琬琰隐晦的提醒道。 她不知道过了今晚,秦姨娘他们的人会不会怀疑贾医女的身份,她是很重要的人证,也是压倒那对假兄妹的稻草,绝对不能出事。 贾医女毕竟在侯府呆了十多年,给府里的女主子都瞧过病,对后宅下药陷害啥的都是懂一些的,陈琬琰稍加提点便懂了。 “奴婢会小心的。”她自己懂医理,并不怕有人在她饭菜中下毒。 “若我要寻你只会派彤云或彤霞去请,别人打着我名义去请你,都不要信。”陈琬琰道。 陈琬琰又交代了她几句,见她待的时间有些久了,怕引起怀疑,便让彤霞将她送回了她在医楼的居所。 她披了狐裘站在院子,风将廊下的灯笼刮的轻轻摆动,随手折了一枝梅花,自从景睿帝安排的暗卫逐渐增多,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暗卫便撤了。 也许并没有撤,只是退到了比较远的地方跟着。 今日的事瞒不过景睿帝,他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 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退的是挺远,但却不乏有特别耳聪之辈,特别是有心探听消息的人。 她仰头望了望天,空中只有一轮淡淡的弯月牙,星星都少的可怜。阆苑的床拆了,她也只是站了会儿,便去了李珩的院子。 秦姨娘是在四天后恢复神智的,那时她正在宣平侯府接待从江家老宅回归的江大夫人,江大夫人犹如一只斗志昂扬的大公鸡,高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宣平侯夫人,身后还站着江兆鸿的外室子。 “听说亲家母前些日子认了个奴婢当干闺女,我在回京的路上倒是没能赶上来庆贺,今日来补上一份贺礼。”江大夫人面上的嘲讽都快溢到脖子上了。 宣平侯夫人道:“原想着你要在老家多呆二年,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江夫人面色微僵,她原本是要在老家呆三年,但三皇子松了口,她便被允许回京都了。 陈琬琰心里想着秦姨娘便有些心不在焉,反正她能这么快回京都,那俩御史又没将江大老爷外室的事儿告发,肯定是江家又爬上了三皇子的泰坦尼克号豪华游轮。 项思纯都爬上三皇子的床了,江家登船也不是什么料想不到的事。 江大夫人不甘示弱道:“这才一年未见,亲家母就被儿媳妇管着了?” 宣平侯夫人气噎,她女儿沉不住气,被江兆鸿三言两语就哄回了江家,至今没有掌握住管家权,只要江大夫人一回归,她女儿就又要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了。 “江大夫人还是管管你自己,只怕您没几天舒坦日子过了。”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瞅着她,谁给她的自信贬低丹云,嘲笑她的婆母。 她这几天正因为周新月的上道感激她呢,这就来个找茬的,上赶着千里送人头。 “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儿吗,亲家母,你家这儿媳妇也太没规矩了。”江大夫人道。 “你是谁的长辈啊?我爹是萧王,我娘是蜀国昭和长公主,我是圣上亲封的郡主,你有多大的脸给我当长辈?” 陈琬琰压根看不起她,想装失忆给她脸色看,她嚣张惯了还不愿收呢,“我婆母是圣上亲封的诰命,你给谁摆脸呢?” 江大夫人被她呛的半死,她离京都太久,对京都的局势变化一无所知,前日才回到京都,听闻了周新月认了陈琬琰的丫鬟做义女,赶紧跑来嘲讽她出气,没想到陈琬琰比去年见时还要嚣张。 去年见她时,她虽封了郡主但色厉内荏,明显的底气不足,还稍有谦虚之色。可她刚才那番羞辱的言论说出口,带着十成十的目中无人。 “我是来送贺礼的,许是用词不当,并非有意嘲讽。”江大夫人笑道。 反正要恶心人的话她说完了,再服个软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陈琬琰瞥了眼她跟前立着的孩子,确实是一份好大的贺礼,这是不把她李家放在眼里了,说好了孩子送走,养在老家不带回京都,这才一年,她就大摇大摆的带到宣平侯府恶心人了。 “我们侯府收到你的礼了,回礼也会尽快送上,您且回府等着。”陈琬琰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江大夫人很快就会笑不出来了,非要来恶心人,她也不介意恶心恶心她,至于李佳枚,她觉得可能是她名字起的不好,建议她根据生辰八字重新改个名字。 打发了人将江大夫人赶出去,周新月唉声叹气的坐着,她虽不是个好婆婆,但也没怎么搓磨过媳妇儿,媳妇儿也是个厉害的,怼天怼地怼空气,谁也给不了她不痛快。 可她的佳枚被她教育的知书达理,贤良淑德,敬公婆,尊夫婿,怎么就被人当成个泥娃娃搓磨。 她兀自生了会儿闷气,瞥见坐在一旁发呆的陈琬琰,她这几日哪里也没去老老实实呆在侯府,看着蔫了唧的。 “佳柳喜欢你,你有空多带着她出去见见世面。”她突然发现陈琬琰这性子真不错,虽然有些跋扈,但至少她怼完别人自己快乐了。 陈琬琰讶异的看着周新月,这吃错药了? 第513章 我死过了 这京都贵女讲究的是温良谦恭,甭管真实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但表面一定要做到这四个字,像张若晴那样的骄纵性子,只要不对上她,被人撺掇,在人前也都是温温柔柔,细声细气的。 宣平侯夫人让李佳柳跟着她????? 在外面到处跑????? 这京都贵女除了出门逛个街都盖头遮脸的,她带着李佳柳出去抛头露面? 她不怕她把李佳柳这大家闺秀带野了,日后不好找夫婿。 “这不好?”陈琬琰委婉的拒绝。 宣平侯夫人也是一时兴起,见她不肯答应,也就作罢了,让李佳柳出去乱跑她倒是真有些不放心,她心里纠结,又拿不定主意,遂哀叹了一口气,想着李佳枚日后又要被婆母搓磨就有些难受。 陈琬琰也呆呆的坐着,婆媳俩人坐在一处各想各的,倒也难得的和谐。 “母亲,您要不要带着佳柳出去逛逛?”陈琬琰见她愁容不展,便知道她是在发愁李佳枚。 嫁出去的女儿不由娘,周新月也不算是个坏婆婆,但她却实实在在是个好娘亲,为了李珩,她做了许多退让,对她虽然谈不上热情,但着实不错了。 周新月可没心情出去逛,她一年到头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张鎏金薄卡片,递给在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母亲带着弟弟妹妹们去乐园玩。” 小丫鬟将卡片交到宣平侯夫人手中,周新月摸着中间的那颗凸起的小苹果,道:“我是长辈,怎能让你破费。” 陈琬琰笑道:“母亲客气了,都是自家的生意,乐园不止看歌舞表演,这几日还排了大戏,您去散散心,长姐的事等见了她问问情况再说。” 她和赵锦锋约法三章,自己人也不许在乐园白吃白喝,账面要做的清清楚楚,日消耗与营收都要算清楚,以免造成死账坏账。 赵锦锋虽然对她这种做法有些不满,但也没反驳她,大方给他的老岳父们,大舅子小舅子们开了卡。他的老岳父们,大小舅子们有样学样也给自己的老岳父们,大小舅子们开了卡。 一传十,十传百,送会员卡竟然变成了趋势,导致现在官员们十分流行互送会员卡,下属贿赂长官,长官奖励下属,开启了一波办卡流。 各大商家也有样学样,纷纷办起了办会员卡。 陈琬琰趁势推出了卡包,方便大家日常携带各种会员卡,果然卡包一经推出,刚在乐园打了一波广告,就被抢购一空了,她又大赚了一笔。 青苹果乐园因为这些人预存了的银钱,业绩直线上涨,赵锦锋跟她商量着在富庶的江南之地再开一家乐园,被她否决了。 不为别的,赵瑾瑜曾说过江南是皇帝的钱袋子,大粮仓,他是决不不允许有人动的,赵锦锋一直有将他的势力渗入江南的想法,官场走不通,就想改走商路。 乐园的办卡潮,卡上均有编号,她可以顺着这些卡摸清哪些官员收受贿赂,赵锦锋自然也是可以。若是乐园让他开去了江南,那他一定会对那些贪官污吏下手,趁机换上自己人。 她虽以伶人储备不足,暂时阻止了赵锦锋将乐园开过去的想法,但他仍可以去做别的生意,启用办卡模式来对付那些官员。 她这几天就是在发愁这个。 如果真的让他搅乱了江南的官场,染指江南的税收,景睿帝肯定会怪罪到她身上。 周新月在家待着也烦,她还没去过青苹果乐园,索性带着府里的公子小姐去见识见识京都有名的销金窟。 陈琬琰又呆愣愣的坐了一会儿,仍是想不出好办法阻拦赵锦锋染指景睿帝钱袋子的想法,与其让他甩开她,单独行动,不如她妥协与他紧紧绑在一起,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她父亲手有重兵,她贸然跟入江南恐会引发帝王的猜忌。 江南临水漕运发达,富庶之地的税收,富商的行贿,可比一个乐园赚的多多了,她能预想到一但乐园开到了江南,很可能会变成赵锦锋光明正大洗钱的场所。 而她很快就会失去对乐园的掌控。 只要他的人掌控了江南,那些人贪来的钱,以及从各处克扣的脏款,会以购入会员卡的方式,将钱通过乐园送进赵锦锋的手中。 那钱看着是预存在乐园的,但会以死账的方式转化为他的个人私产。 一但他成功掌控江南,他就压制住了三皇子,支持三皇子的镇东军,粮食供给除了淮南道,还有一部分来自江南二道的粮仓。 必要的时候他很可能断了镇东军的补给,就如断镇西军的粮草那般,没有山南西道的粮草补充,只靠一个剑南道有限的供给,很难支撑边境大军的需求。 所以这次赵锦锋的态度非常强硬,这风险盘她跟不跟都是死局。 彤霞替她揉着太阳穴,陈琬琰已经郁郁了好几日,她虽然着急但这陈琬琰的烦恼她也解决不来,倒不如去问问太子殿下。 陈琬琰叹了口气,她这算是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要是知道她爹能让她在京都横着走,她根本不会找二皇子当靠山,当初京都的贵女都瞧不上她,她还以为原主是个小门小户出身。 都怪那ppt似的卡片记忆,除了能让她认认人,识识礼仪,一点卵用都都没有。 她先将恼人的赵锦锋抛到脑后,去见了更恼人的秦姨娘。 秦姨娘没什么精神,她刚拣回半条命,大多时候都是昏睡,醒了就全身痛的厉害,又一直在发烧,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陈琬琰冷眼看着她痛苦的挣扎,想起她对自己母亲的赶尽杀绝,还有无辜的人因为她的贪心丧命,就觉得将她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秦姨娘动了动眼珠子没说话,她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什么好说的,她也不能说,说了她的女儿就完了。 “你不想解释解释,你那双儿女的真实来历吗?”陈琬琰轻声说道。 经过这几日,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她要为枉死的人报仇。 秦姨娘只闭着嘴巴不说话,时不时传来几声痛苦的呻吟,陈琬琰饮了一盏茶,见秦姨娘还不肯说话,轻笑了一下。 扬了扬下巴,彤霞便让人将秦姨娘身上的绷带全部拆开,侍卫动作粗鲁,撕扯着秦姨娘血肉模糊的伤口,很快就流出了血。 “啊!”秦姨娘痛的大吼。 “不说是吗?”陈琬琰从袖中掏出阿宁娘的手书,递给彤霞,“念给她听听。” 彤霞接过手书,上面的字迹已经淡了,但仍不耽误辨认。 “奴婢以性命起誓,琬瑛并非陈将军之女,实乃秦姨娘设计陷害驸马,驸马醉酒昏睡床褥身体俱净,驸马并未与之有过夫妻之实,此言若有虚假奴婢甘愿堕入畜生道。此信若得见天日,定是秦姨娘作恶害了长公主的公子小姐,请将军明察当年之事。” 秦姨娘只觉得痛不欲生,眼泪疼的不断下落,滑入毁掉的半边脸上,“贱人!这个贱人竟然留了后手!” 彤霞掏出一包盐倒入铜盆里,提了炉子上的开水倒入铜盆,又贴心的掺了凉水,兑成温水,拿了个舀子,均匀的往秦姨娘身上撒。 “啊!!!”伤口接触到盐水蛰疼的厉害,秦姨娘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陈琬琰你该死,你和你那娘一样该死!” 陈琬琰提起桌上酒坛一股脑的全泼在她身上,乌墨的眸子泛着阴冷幽暗的光,“我死过了,轮到你们母女了。” 还有你那不知哪里找来的野种儿子,都得死。 “是她自己找死,长公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我弄死了!”秦姨娘被火熏坏的嗓子比公鸭叫还难听。 “她若是不犯贱就该顺着沈皇后的意,将我女儿定给皇长子,可她非要犯贱,非要查我儿的身世,都是她自找的!” 秦姨娘说到这里疯狂的笑了起来,“同样都是她的女儿,可她却给你许了个好亲事,我偏不让她如意,你这辈子都别想越过我女儿。” “太子妃……哈哈哈,你有那个命吗,咳咳……咳咳……”秦姨娘笑着笑着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我的女儿才是那个最尊贵的女人,咳咳……你出身高又如何,出生就是二小姐,被我女儿强压一头,还不是没命嫁进皇家……哈哈哈……咳咳……” 陈琬琰攥紧了拳头,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冷静的问道:“所以你让你的女儿与陈明真私相授受,怀了晟儿,设计嫁给了二殿下吗?” “你……”秦姨娘懵懵的看着她。 “想问我怎么知道吗?”陈琬琰转身坐回软榻,“你还是想想吐出点儿什么让我开心,给你那逆女挣条活路。” 陈琬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自从赵瑾瑜跟她说晟儿出生时出过很严重的黄疸,她便去太医院翻了他出生时的医案,明确记载了他出生时寒颤、发热,血虚、黄疸重、脾大。 为消黄疸御医用了大量的茵栀黄,详细记录了他日日沐浴阳光消黄疸,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用补血的方子,但那孩子依旧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看起来贫血十分严重。 而且她发现那孩子有蚕豆病。 这还是她看过医案之后去找了入画,入画亲口承认了陈琬瑛和陈明真有奸情,晟儿确实是他们的孩子,之前不敢说是怕二皇子迁怒,如今她问起了,便不敢再瞒了。 入画还同她说,晟儿不能吃蚕豆,一吃蚕豆就头晕呕吐,还会出黄疸。 之前陈琬琰每次递帖子,陈琬瑛不想见她,就给晟儿吃掺了蚕豆的食物,一吃他就发病,吃的少就精神头不好,也不愿意吃东西,喝副汤药睡一夜就好了。 她以前还以为晟儿生病是陈琬瑛推脱的不见她的借口,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秦姨娘直挺挺的躺在简易的床板上,疼的哼哼哈哈叫个不停,好半天才说了句没头没尾的问话,“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不让你父亲知晓当年的事吗?” 第514章 是她害了我 陈琬琰垂着眸子,她哪里知道,这种事就应当夫妻一起承担,她母亲自己瞒着父亲去查,最后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她有猜测是怕暴露蜀国安插在赵国的密探,所以才拒绝动用蜀国的密探来查。 “是她害了我!”秦姨娘贱兮兮的笑了笑,“不过最后还是我赢了,她的儿子被我养废了,她的女儿被我算计的丢了太子妃之位,我大仇得报了。” “你赢了吗?你再不说点儿有用的话,不只是你,你的女儿,你的外孙都会死在我手里,你赢的了吗?” “哈哈哈,你不敢杀她,她是二皇子妃,她是要当皇后的,哈哈哈。”秦姨娘疯癫的狂笑不止。 “我不是我母亲,对你们母女没有一丝感情。你若是想看,我这就将人抓来,当着你的面将她千刀万剐了。”陈琬琰语气淡淡,秦姨娘却吓的打了一个寒颤。 她艰难的侧头看向陈琬琰,见她一脸的轻蔑之色,“你杀不了她,你没那个权利!她是二皇子侧妃!” “二皇子侧妃又怎么样,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待我请示过父亲,就会将她从族谱除名,一个没有娘家的女人,你觉得我处置不了她吗?” “你这贱人!你比你娘还要贱!”秦姨娘气道。 “你娘就是个假模假样,装大度的贱人!将自己的陪嫁丫鬟开了脸提了姨娘,却不让陈将军碰她们!”秦姨娘讽刺道,“没想到,你在娘胎里就学到了你娘的真传,李珩遇见你也是倒了血霉了。” “你不说,我就走了,等你女儿死了,我亲自来给你报丧。”彤霞作势便要扶陈琬琰起身。 “你等等!”秦姨娘急道,“我说,你放过琬瑛!” 她是活不了了,但她不敢拿陈琬瑛的命当赌注。 陈琬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无意中听说,你娘日后会把没有伺候过将军的姨娘送回蜀国,而且还会为她们请封乡君,我便去求你娘让我也做陈将军的姨娘。” 秦姨娘恶毒的瞪了陈琬琰一眼,“我多想回蜀国啊,我想回去找骅郎,他虽然只是个内侍,却待我极好。若不是你娘来赵国和亲,我也不用陪嫁到这里,是她害的我再也见不到骅郎,我求她让将军收了我做妾室,她不肯!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好不容易逮到你爹吃醉了酒,我借着你娘的名义将守门的支开,你爹那个没用的东西,任凭我怎么撩拨,他都硬不起来,哈哈哈……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陈琬琰:“……” 没文化真可怕,醉酒是会影响棒槌举旗的,尤其是喝到烂醉如泥,人事不省,可以任人摆布的状态,根本不可能乱性,若是强行用药人有很大概率猝死了。 酒后乱性,那是微醺,头脑清醒,身体发热,精神亢奋的时候。 “后来你娘和你爹闹了别扭,给我抬了姨娘,回蜀国是没指望了,便想着怀个一儿半女在将军府站稳脚。”秦姨娘轻轻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萧瑟的怀念,“你和你娘很像,她待下人也很好。” “我偷溜出府找了个野汉子借种,如愿的怀了孕,可惜是个女儿。那野汉子有个妻子与我差不多同时怀的胎,他提议我把女儿换给你娘,给琬瑛一个嫡女身份。女儿早晚是要出嫁的,我抱了他的儿子养在身边,日后也可以当靠山。” 她当时被富贵冲昏了头,自从做了姨娘又怀了孩子,昭和长公主对她虽然不咸不淡,却从不短她吃穿用度,还有好些丫鬟婆子伺候。 而且那时候,还是皇子妃的沈兰一直想和公主结姻亲,奈何两人生的都是儿子,这事儿就一直耽搁了,她本不想换孩子的,怕出大事,当时还是皇子的景睿帝势力渐起,她尝过了富贵,就想给自己腹中国的闺女也博个好前程。 若能与沈兰的嫡长子定下亲事,说不定她女儿日后就是太子妃了,可她若只是庶出的身份,沈兰是绝不可能要她的。 所以她就同意了那个男人的意见,一切都是那个男人安排好的,她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但是生产那日,昭和长公主找来的稳婆被控制住了,她才放了心。 换孩子的过程很顺利,但昭和长公主却生了疑心,沈兰要与她商议孩子的亲事,却被她推三阻四的拒绝了,还派人查起了当日之事。 她自然是害怕的,但那男人说他会处理好的,让她不用担心,只要她不说漏嘴就可以了。 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她也不知道,但她却发现那个叫袁承志的男人很不简单,因为昭和长公主似乎在他手上吃了亏,陈琬瑛的身世也一直没有被拆穿。 她是知道长公主身边有暗卫的,但却查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种种迹象都说明袁承志并不是她所认为的普通百姓。 后来袁承志又向她推荐了一名姓马的牙公,让她把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卖掉,从他这里往府里买人,那些丫鬟她花了好些钱收买,也用惯了,自然是不肯的。 那个袁承志这才露出本来的面目,威胁她若是不按他说的办,就把她做出的事告诉昭和长公主和陈家,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她自然不敢不从。 许是她动作太大,昭和长公主很快便发现了端倪,便将她新买的丫鬟逐一审问后发卖了。 此后的几年,昭和长公主一直在调查陈琬瑛和陈明真的身世,还查到了袁承志和那个牙公有可能是敌国的奸细。 “你娘不敢告诉你爹,就是因为涉及到他国密探,怕告诉了你爹,他上奏圣上连累到蜀国的探子。” 秦姨娘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轻松过,身上还是疼的厉害,钻心刺骨的疼。 “若是她告诉了你爹,你爹没有上奏朝廷私下去查,那你爹就是通敌卖国。先皇猜忌陈家,夺兵权失败,正愁找不到可以除掉陈家的突破口。” “所以她为了你爹一直瞒着,后来就有了你。” “你说她偏不偏心,一个未出生的小豆芽,越过了她的大女儿,成了太子妃。”秦姨娘眼中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我谋划了那么多,日日受人威胁,凭什么我的女儿比不过一个没出生的小豆芽!” “我恨她,我恨她毁了我的一生,还想毁了我女儿的幸福!” “所以袁承志说,她已经调查清出我女儿和陈明真身世的时候,她就必须得死。她不敢在京都生产,便跑去了凉州,我求她带我一起,她就欣然同意了,她还当我不知道她打算生完孩子就跟我算账呢。” “哈哈,袁承志调动了将近二百名暗卫,血屠了她的院子,以及你父亲留下来的保护她的精兵。”秦姨娘有些羡慕的眨了眨眼睛。 那是真的对她好啊,她死了,他亦未再娶。 那日的将军府严如铁桶,三步一岗,就连产房里都守着暗卫,有昭和长公主的,还有陈家的,若不是她亲自给袁承志的人开门引路,那二百名武功高强的暗卫,也不一定能那么顺利的打进她的院子。 “你爹真爱她啊,一辈子没碰过别的女人,可谁让她太恶毒,没福分呢。”秦姨娘痴痴的笑了起来,“若不是她拆散了我和骅郎,也不会害的你爹孤独终老,这都是她的错,我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凭什么她生来高贵,又有人疼爱,一生幸福美满。” “你原本也可以的。” “什么?”秦姨娘迷茫的望着房梁,“你在说什么鬼话。” 第515章 好手段 “我娘若是知晓你有心上人,一定不会带你来赵国。”陈琬琰笃定的说道,她们母女虽然从未见过,但从秦姨娘的叙述中,她可以分析出她娘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子。 而且之前阿宁也说过,她母亲知道自己错怪了她娘,还向她娘道过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强行分开一对小情侣。 她没有强迫丫鬟嫁人或者给她父亲为妾,甚至还给那些为她付出的丫鬟安排了后路。 也没有因为秦姨娘的背叛而处置她,给了她名分,养着她,甚至怀疑了陈琬瑛和陈明真的身份,她也没有直接下杀手绝后患。 若她是个坏人,她有千百种手段让他们三人无声无息的消失,而不是去查真相,查到了真相也没有杀了她们泄愤。 “我娘是想救你的。”或许还想让她带着陈琬瑛回蜀国。 她娘求的就是一个真相。 只要她肯承认这些事实,她或许就能回到蜀国。 况且她母亲根本没有查清陈琬瑛和陈明真的身世,她是被袁承志骗了。 “是你自己没有告诉她你有心上人,是你自己没有争取,是你自己放弃了心中所爱,又自甘堕落,毁了自己的人生。” “我只是公主府一个下等侍女,他是公主府的内侍,没有公主的允许,对食被发现了会没命的。”秦姨娘声音嘶哑难听,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这种高风险的事她怎么敢说,她怕死,更怕连累骅郎同她一起死,她被选中了,就只能顺从的跟着来蜀国。 她只是一个没有选择权的奴婢。 秦姨娘哭够了,喃喃自语的问道:“若是我告诉她,我想当姨娘是为了回蜀国,公主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 可那消息是她无意中听来的,是府里的秘密,那是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去求公主,公主当时就铁青着脸直接拒绝了,她怕被赶出府,不敢直接说出自己当姨娘的目的。 公主是不是误会她想抢她的亲亲夫君了。 这二三十年,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根本没想过这些。 她直勾勾的盯着房梁,似是要将那房梁看穿一般。 若是她再等一等,等那几个大丫鬟都被收了房,她是不是就能从二等丫鬟提升到一等了? 那她是不是就有胆子求公主,让她回蜀国见骅郎了。 她身上好疼。 “我想见见我的女儿。” 陈琬琰坐着没吭声,她说的这些远远不够她见陈琬瑛的。 “袁承志是蒙国的奸细,陈明真是他的儿子,琬瑛是无辜的,她是受了我的拖累才被那个畜生强了的。”秦姨娘说着低低的哭了起来。 “袁承志是因为陈家可以和皇家结亲,才刻意与我勾搭到一起的,是他让人透露你娘会送姨娘回蜀国的消息给我,是他教唆我爬上你父亲的床,也是他引诱我同他生个孩子。” “生女儿,也是他算计好的。” 她因为嫉妒和恨意,一步步的走进了他设定好的圈套。 他们每次同房前后袁承志都要给她喝碗汤药,说是助孕的,后来陈明真强上了陈琬瑛,她同袁承志闹,他才告诉自己,那是特意为她准备的,怀女儿的汤药。 为的就是将陈琬瑛送去皇家,可是昭和长公主有了察觉,死活不肯给陈琬瑛定亲,反而是让她肚子里那个当了太子妃。 他策划让陈琬瑛嫁给最受宠的二皇子,于是就有了下药让二皇子与陈琬瑛成了好事,二皇子对此十分愤怒,只答应让她进府做个妾室。 是陈明真努力给她女儿造了个娃,逼迫二皇子向圣上请婚,最后她女儿以侧妃的身份带球入了二皇子府。 “他利用我掏空大半个将军府,不让大公子育子嗣,威胁我说服大公子不纳妾,劝说张若华过继陈明真的儿子做嗣子,这样将军府最后就落入陈明真的手里,陇西早晚也会落入他手中。” 秦姨娘无声的笑了笑,“多么无懈可击的计划啊,布了几十年的局,被一个他看不上的小豆芽破坏了。” “你新婚那日,他派了暗卫去杀你,想偷那对能调兵的玉佩,可是你爹看着是恼了你不知好歹,就给了你两个陪嫁丫鬟一个婆子,背地里却给你安排了那么多暗卫。” “将近两百暗卫啊,将你那院子围的严丝合缝的,若是十六年前,他有胆子在京都将军府布这么多暗卫,袁承志早就暴露了。” 便是当年的凉州,也没有那么多暗卫。 陈琬琰抿了抿唇,那暗卫是赵瑾瑜的,管她爹什么事儿。 她爹又不是傻子在京都弄这么多暗卫,等着皇帝降罪吗? “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动用这么多暗卫。” “就不能是圣上的暗卫吗?”她翻了个白眼反驳道。 他儿媳妇被人陷害才被赐婚,他这个执掌天下的帝王事后能不知道? 他出来保护保护她不行吗? 她前不久才得知赵瑾瑜身边确实有不下百名暗卫。 她猜测那日应当是景睿帝让赵瑾瑜去宣平侯府保护她,所以后才来有了赐太子妃玉契,许她合离的事。 而自从她上次出事,景睿帝也确实派了人保护她。 陈青岩并没有明确表示过给她安排了暗卫。 他给的都是侍卫。 精兵良将。 明面的那种。 秦姨娘愣住,景睿帝的人?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她身边的暗卫是皇上的人。 “你就不怕皇帝的人跟着你查他们,把蜀国的密探都铲除了?” “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蜀国的密探,跟着我娘来的蜀国人,全部死在了凉州,赵国没有蜀国人。” “你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秦姨娘冷笑一声,“你以为若是没有蜀国对袁承志他们的牵制,你兄长能活到现在吗?” 若不是蜀国的探子威胁她,如果陈明玄出事,就和蒙国的奸细鱼死网破,将他们暴露在阳光之下,陈明玄早就死了,陈家也早就落入陈明真手里了。 “所有的事都是我凭自己的本事查的,我信不信又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蜀国非但没做危害赵国的事,相反还在默默的守护了赵家江山,限制了袁承志等人的发展,待真相大白那日,我定会替他们向圣上讨个恩赏。” 她猜想蜀国的密探真的没有在赵国做什么,可能只是保护陈明玄和传递一些赵国颁布的政令,和一些朝内堂局势变化,并没有做更过分的事情。 不然贺兰崇不会不清楚蒙国奸细具体名单,他们双方互相暴露的应当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人,那些人应该都与各自的国家断了联系的。 因为不是自己的地盘大家都留着后手,只要不触犯到相互的底线,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按照蜀国对陈明玄的保护,这部分人应当还没有参与过密探的工作,蜀国不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密探送到赵国皇室面前。 而袁承志之所以被他们要挟,应当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那她就能将那些人定义为她娘留下守护陈明玄的侍卫,将他们洗白了。 秦姨娘明显噎了一下,简直被她的逻辑吓懵了,消化了好大一会儿,她才有些不解的问道:“你刚回京都一年半,哪里来的信息渠道?” 她活了快五十年,都没有建立起自己的情报网,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一年多就能查到这么多?比她娘还厉害?她不信! 她娘要不是动用了蜀国密探的情报网来查他们,何至于怕拖累了蜀国和陈青岩。 “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我生长在赵国,没有和蜀国的任何人私下联系过,你只需要知道,我随时能弄死你的女儿就行了。” 这里是赵国,发现敌国奸细本就是该皇家操心的事,与蜀国何干,何必冒那么大的险为别国的事损害自己的利益。 她娘发现不对,就应当通知蜀国的探子低调的藏好了,抹去不该留下的痕迹,告知父亲,由父亲上报朝廷,交给赵国来处理。 怕暴露蜀国探子,让陈家被皇帝不分清红皂白的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不敢说,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杀了秦姨娘。 再将那两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养废,变成废子。 可她娘心软了,可能是因为拆散了秦姨娘和骅郎的愧疚,让她手软了,留了她的命。 秦姨娘疼的呲牙咧嘴,却是笑了起来,“都说你好手段,我原先还不信,今日倒是服气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秦姨娘好奇的问道。 第516章 蒙国的宗室子 从与张若华修复关系,到带着张若华查账,给她看病调理身体,幽禁她,那么早就开始撒网了。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猜测是你们毁了我的亲事,在将军府见到陈琬瑛的那一刻,这个猜测就有了七分确定。” 对秦姨娘莫名的厌恶感,压制不住的怒火,还有陈琬瑛带给她的不适感,都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坑了。 那种不经意透露出的优越感和刻意的炫耀,努力装出的姐妹情深,只有自卑的弱者突然超越她嫉妒的强者才会有。 她甩了订亲十五年的太子,让皇家颜面尽失,她成为了京都的笑柄,被京都贵女排斥,人人都踩着她,陈琬瑛才会开心。 因为她娘没有让陈琬瑛当上太子妃,她必须要报复她,毁了她的亲事,再弄死她,陈琬瑛才能无忧无虑的快活。 这时屋里忽然进来了一个人,隔着屏风坐了下来。 陈琬琰知道是赵瑾瑜来了,便不想再同她废话,说道:“为了你女儿,说点有用的。” “我刚才说的还不够多?” “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身上疼。” 陈琬琰看了眼彤霞,彤霞将早就准备好的止疼药倒了一碗喂给她,秦姨娘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身上的伤好像没那么疼了。 彤霞又好心的喂了她一杯清水,漱清口中的苦味。 “你想知道什么?”秦姨娘开口问道。 “钱去哪儿了?”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就算她不说,陈琬琰很快就能查出来,她既然已经将卖出的产业统计清楚,顺藤摸瓜往下查并不难。 “将军府卖出的产业,都是通过马牙公等人出手的,他们卖完又另外购置了产业给我们三人,一般都是陈明真出去和他们交涉,我手里只有我和琬瑛的。” “他们养了很多人,不止有蒙国人,还有赵国人,开支很大。我和琬瑛手里的产业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大头应当都在袁承志和陈明真手中。” “如你所言,他们养了很多人,将军府的这点钱不够。” “各个府里都有他们的人,也许是奴仆,也有可能是主母姨娘,或者公子小姐。他们在赵国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安插人进将军府,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当在赵国至少几十年了。” 袁承志曾经警告过她,他生长都在赵国,她即便是告发他,也查不到他是奸细的罪证。 陈琬琰怔了怔,这特么的奇葩呀,一个特务在敌国几十年,生儿育女,甚至参加工作,这都不会叛变吗? 意志力如此坚定的吗? 反正她一个普通人是理解不了。 “那要照你这么说,宫里说不定也有他们的人了?”这特么比邪教还厉害,这是准备模仿白莲教,在赵国渗透个几百年,准备起义,还是咋地? 那他们的思想可比白莲教那群流民有高度多了,人家直接渗透进高官家里繁育后代,这是要直接搞垮政权呀,可比和能文能武的皇帝打架轻松多了。 只要扶持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他们就成功摄政了呀,搞死忠心的大臣,掌握了朝廷的军队,江山妥妥的就要易主了,高呀! 牛逼! “他们既然能安排琬瑛,自然也安排的了别人,那些都不是我能接触的,我真的不知道。”秦姨娘有些犯困,不知是那药起了作用,还是她又发烧了。 “他们替你置换的产业交出来。” 袁承志近些年很安分,表现的就普通百姓一般,根本没有同秦姨娘往来过,原来是因为蜀国的威压,在尽力的洗白自己。 契约书上有买卖双方和经办人的名字,或许能查到些线索。 “就在我院子中央花坛的四个角,还有花坛里的桂花树下埋着。” 花坛边种了一圈草,又时常得松土施肥,埋在里面最安全。 “我要的是全部。” 狡兔三窟,她不会把所有东西都存放在一起。 “我要见琬瑛。” “不够。”她说的远远不够。 “将军府南面有好几条秘道,都是我掌控住将军府之后挖的。”秦姨娘疲惫的闭上眼,她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她女儿的生死都在陈琬琰的手里,她还有什么可藏的。 如果她想听,她就都说了。 若她能斗赢了袁承志父子,兴许她女儿还能留一条命。 陈琬琰的手指蜷缩了一下,难怪陈明真这么爽快的答应修院子,原来是怕她发现了秘道。 这么多天过去了,那秘道不是埋了陷阱等着她去送人头,就是被他填了。 漏算了! “袁承志就是从秘道进将军府与我相见的,陈明真那院子也有秘道,陈明真的妻子彭氏也是他安排娶的。” 因为陈明真是庶出,他的妻子出身并不高,娘家父亲只是门下省一个从五品下的文散官,后来经赵锦锋的提拔,升至正五品谏议大夫,由于改制,官位提升到了现在是从四品下。 提起这人她就来气,每次针对赵瑾瑜他都是头一个冲锋陷阵,并且花式吹捧赵锦锋和许贵妃,从前以为是个狗腿子,合着是个敌特啊? “彭家娶了广文馆冷博士的女儿。” 陈琬琰沉默拧眉,广文馆隶属于国子监,与其他设有国子学的三学不同,其他三学以学生家世分等了级,实行全日制教学,分学期制。 广文馆相当于短期培训班,不限制入学资格,亦不分学期。 凡是来京都参加科举或考试落第者都可入馆听课,通过考试就得以选入以考进士为专业的国子学,由广文馆推荐科考或者举荐为官。 广文馆的国子学,每年只收六十人。 几千人里精挑细选的六十人,今年考中的就有六人,十比一进了朝堂。 其余人投牒就试考入国子监,修以律、书、算三门专学,结业即可推举入朝,经礼部安排考试,择优录取,优秀者也可经推举选入四门学。 这么多年,广文馆的学子入了四门学的不知凡几。 秦姨娘说出的这两个人都与袁承志没有任何关联,甚至与马牙公都无有交集。 那家的女儿与陈明真也是自由相恋在一起的,这些她都查过了。 若不是秦姨娘说出来,很难怀疑到他们身上,因为彭氏出身不高,家世也不显赫,彭大人甚至还是一股清流,没有结党营私,也不贪污受贿,简而言之就是很清廉,人缘也不咋地。 自从做了二皇子的狗腿子,时常在朝堂上与三皇子、四皇子的人针锋相对,互相对喷。 这特么,合着他的清廉,都是将军府的半壁江山养出来的? 不与人结交,是因为要装清高,给皇帝留下一个好印象呗。 这人真是个奇才啊! “还有呢?” “我要见琬瑛。”秦姨娘固执的要求。 “你见她,还不如求我保护她,你看不出来她没有自保能力吗?” “我要见她。”陈琬瑛被陈明真耍的团团转,如果不是她亲口拆穿他们的谎言,她不会信,她只会落个殒命的下场。 她肯定是活不了了,她做了那么多错事,立再多的功也补不了过。 “我会让你见她,但我要你说出你知道的全部。” “我要你保琬瑛一条命,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什么都不知道吗?”陈琬琰冷笑着问道,“那杀我,偷我的玉佩怎么说?” “那事都怪我,是我听说有这么一对玉佩,告诉了袁承志。陈明真也是因为这个强要了她,如果你嫁入东宫,就不容易窃取那对玉佩,所以他们才会帮琬瑛进二皇子府,承诺会尽力帮助她坐上后位,又挑唆她先毁了你的亲事,再杀了你取玉佩。” “可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玉佩还没到手就想杀了你,差点坏了他们的大事。” 十万精兵,再加上陈明真的儿子过继给陈明玄,继承镇西军,扶持二皇子继位,再将他架空,过两年他一驾崩,幼帝继位,他们摄政,晟儿身子弱,陈明真迟早是要当皇帝的。 这是他们给她和陈琬瑛规划的未来,她当太后,给陈琬瑛重新安排个蒙国公主的身份,和亲嫁给陈明真当皇后。 而他们岁贡蒙国,奉蒙国为主,做蒙国的附属国。 “陈明真是蒙国的宗室子。” 第517章 郡主不会生气吧 陈琬琰看了眼屏风另一侧的赵瑾瑜,蹙眉问道:“袁承志是蒙国皇室的人?” “我也不清楚,但那些人都很听他的话。”而他对陈明真很好,好到没有训斥过,一点也不像一个父亲,倒像是主仆。 “那你是怎么知道陈明真是蒙国的宗室子?”陈琬琰不能理解。 “他哄琬瑛时说的,至于真相如何,我也不知。”她是没能力去查,谁有本事谁去查去。 她曾因为这件事,怀疑过陈明真不是袁承志的儿子,一个人怎么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强上自己的女儿,这太丧心病狂了,但事实如何她都不会知道了,她等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了。 她的女儿自从当了皇子妃,就被权利彻底熏了心,满心满眼的想当至高无上的皇后,无论二皇子和陈明真谁当了皇帝,她都是皇后,多美的梦啊! 该醒了。 “我要见琬瑛。”如果说她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让她放下执念,好好的活着。 外间的赵瑾瑜坐着没动,侧过头淡淡的问了句,“他们选择的不只二皇兄是吗?” 秦姨娘愣了愣,她躺着看不到屏风后面,也不知房间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她心如死灰的躺着,“他们选的还有大皇子和六皇子。” 嫡长继承制大皇子肯定是要封太子的,他没了以后,他们的目标就是沈皇后嫡出六皇子。 昭和长公主不肯将亲事定下,等六皇子因为天花殁了,陈琬瑛与赵瑾瑜年岁相差太大,肯定是没有希望了,他们就开始在刚出生的太子身上动手,只等赵瑾瑜夭折就另选联姻的皇子。 可公主救了赵瑾瑜,还被诊出了喜脉,沈皇后当下便大张旗鼓的与她定下了亲事。 而赵瑾瑜没死成了,还被保护了起来,他们就在各势力出谋划策,策划废太子,可十六年过去了,太子也没被废掉。 那些人的建议正中了各势力的下怀,得他们庇护,活得不知多自在。 那些皇子也不是好操控的,太子废不了,他们察觉到危险就互相结盟抱团,袁承志他们也束手无策,想要将那些皇子逐个击破,必须要废掉太子,最后他们选定了最受宠的二皇子。 二皇子势力最大,相对也比较好相处,虽然心眼也多,但只要尊着他,伏低做小,他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也不太爱刨根问底的管闲事。 只要除掉太子,他最长,当太子的可能性最大,他的野心也最好培养。 “你最好不要和孤打太极,孤再问你一遍,他们还选了谁?” 那些人如此狡猾,不会把全部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 蜀国已经知晓陈琬瑛的身份是假的,他们怎么可能把宝全压在一个随时可能暴露的人身上,一定还留了后手。 “你是……太子?”秦姨娘倏地睁大了眼,她努力想看赵瑾瑜一眼,却根本看不到,甚至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看不到,只能从他的自称上断定来人的身份。 “你们想装神弄鬼的骗我吗?太子是不可能来的。”陈琬琰根本不敢让皇家的人听到这些。 这事若是让皇家知晓了,她陈家逃的了罪责吗? 若是能让皇家知晓,蜀国早就与赵国皇室通风报信了,还至于偷偷摸摸的保护陈明玄吗。 “你以为你不说孤就不知道了?”赵瑾瑜声音冷咧,秦姨娘却根本不怕。 “无论你是谁,你若是知道又何必问我。” 赵瑾瑜轻捻手腕上的琉璃手串,他是知道,不过是来确认一遍罢了。 手法如此单一,很难猜吗? 他轻嗤一声,忽然问道:“张若华怀孕又流产,也是你们策划的?” 秦姨娘微微一怔,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起了张若华,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也没必要隐瞒,坦白道:“是。” 陈青岩十分宠溺陈琬琰,策划张若华流产,就是为了让她不与陈琬琰往来,那女人心眼小,心思重,她怕张若华去陈琬琰跟前说有的没的,挑唆陈琬琰回来找茬,暴露了他们的计划。 这才让人用陈琬琰的事奚落她,又换了她的安胎药让她流了产,这才让她恨上了陈琬琰。 赵瑾瑜来就想问这一句,解了惑便起身抬步出了屋子。 陈琬琰也跟着起身,秦姨娘不见到陈琬瑛是不会说更多了。 她肯说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与袁承志对上,给陈琬瑛搏条生路,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你给陈琬瑛留了退路吗?”她临走前问道。 秦姨娘无声的笑了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明知前路是悬崖绝壁又怎会不做一点准备。 “如果我帮了你,求你放她一条生路。” 陈琬琰冷凝着眸子低头望向她,淡淡的吐了句,“看她表现。”就扬长而去。 只要不再害她,饶她一命也不是不行。 就当替她那善良的母亲做件善事。 毕竟她是想放秦姨娘母女一条生路的。 赵瑾瑜一身姜黄色常服,站在院中等她出来,见她犹豫的站在廊下不肯过来,对她伸出手,柔声道:“我们回家。” 陈琬琰怔了怔,走下回廊,将手放在他的手中,她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不会害了陈家,但她想搏一把,信赵瑾瑜一回。 他进来的时间很微妙,他早就来了却不肯进来,一直等到秦姨娘将与蜀国有关的事情说完,他才踱步进来,这是他给她的信任和支持。 置之死地而后生,本就是瞒不住的事,主动揭发总比东窗事发再补救更简单。 与其被陈明真连累,不如直接将他从陈家剔除出去,她陈家也是受害者。 她需要时间将陈家和蜀国完完全全的摘出去。 陈琬琰走后,秦姨娘便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等她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了,两个医女正在替她处理身上的烧伤,全身疼的抽搐。 其中一个医女见她醒了停下手上的动作,端了一碗汤药喂她喝了,随手将药放在一边,又用夹子夹着泡了酒的木棉给她清理伤口。 “嘶~啊,疼啊!”秦姨娘疼的不行,这简直就是非人的折磨。 陈琬琰那小畜生折磨人的手段怎么这么多! “是她让你们来折磨我的?”她哑着声音问道。 贾医女本不想理她,见她疼的厉害,嘴还贱贱的,不客气的说道:“郡主就不该好心替你这坏良心的医治伤口。” 郡主给了她一坛子药酒,说是她找人精心提炼出的酒中精华,掺了珍贵的草药,还说在伤口涂上药酒,既能让秦姨娘疼的死去活来,又能给她医伤口,她原本是不信的,但她在自己胳膊上划了个口子试了下,果然很疼! 而伤口也真的慢慢愈合了,没有出现其他的不适。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二皇子侧妃?” “等安排。”贾医女说完就不再理她了,专心致志的替她处理伤口去了。 郡主说留着秦姨娘还有用,她会替她母亲和老郎中讨回公道,让害了他们的人全部伏法,让她先以这样的方式解解心里的恨意,开启新的人生,迟早不用东躲西藏的生活。 郡主让人准备了止疼药,告诉她如果她觉得这样的方式不能缓解她心里的恨,就让秦姨娘生生受着。 或许是止疼药的起到了作用,秦姨娘并不再大呼小叫的喊疼,而是侧头呆呆的望着窗子。 她并没有阻止医女喂她吃止疼药,老郎中跟她说过,医者仁心,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人,首先你是医者,而他是病患。 他说,学医天赋很重要,医术可以不好,医德一定要高,绝不可用医术害人。 他说,他在学医上没有天赋,他说他的父亲很厉害,用药很大胆,救了很多人,可是却没能善终。 他说,行医保命守则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他说,这是他父亲临终时嘱咐他的。 他遵守了一辈子。 她也能做到。 用余生来做。 贾医女抹了抹泪,郡主说这个药酒可以给伤口消毒,还告诉她用木棉花沾着用能用很久,她仔仔细细的替秦姨娘的伤口消完了毒,又替她抹上烧伤膏,才和另外一个医女一起帮她全身包扎好。 她原本对郡主的安排不满,并不想来伺候秦姨娘,她只想让秦姨娘死,而不仅仅是折磨她。 现在顿悟了郡主的苦心,她是不想自己一朝能报仇雪恨,便被仇恨蒙了心,迷了智。 郡主说,伤口好医,心伤难愈。 她现在懂了,郡主想让她的余生都充满阳光,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放下,那她会耐心的等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已经等了二十多年,她等的起。 十二月十五,陈琬琰进宫同赵瑾瑜领宗亲祭奠沈后,景睿帝亲点了她年宴上跳鼓上舞,为来年讨好彩头。 因为不是开场舞,她也没办法推脱,等内教坊的歌舞毕,各府的公子小姐献完才艺,评出胜负,她给那些公子小姐的才艺比拼收尾。 后面还安排内教坊的歌舞,让她不用担心,夹在中间出不了太大的风头。 陈琬琰总觉得有些不安,先前景睿帝并没有让她献舞的打算,这个时候提起,难免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等宫宴那日,她看到了站在景睿帝身后的姚婕妤,才知道是姚婕妤的提议。 陈琬琰穿着太子妃的正装,站在赵瑾瑜身侧,面无表情的听姚婕妤笑盈盈的问她:“听闻郡主一舞动京都,嫔妾去岁未能得见好奇的紧,便去求了陛下,郡主不会生气?” 第518章 猪想发福人想红 陈琬琰浅浅一笑,“圣上宠爱娘娘,我为何要生气?” 姚婕妤噎了一下,宫里谁不知道陈琬琰甚得圣宠,与圣上不清不楚,若非圣上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让她住进东宫。 她今日就是给她下马威的,没想到被她噎了一句,仰着脸就去了自己在屏风后的位置。 陈琬琰扫视了一圈座位安排,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今年宣平侯府的位置明显靠前了许多,就在她对面不远的位置,抬眼就能望到,李珩身边坐着他的胞弟李瑸和李泽。 她勾了勾唇,端起酒盏轻轻抿了一口,她刚放下酒盏,立马就有宫人替她满了酒。 赵瑾瑜见她还打算再饮,按住了她的手,“莫要贪杯。” 她心里烦躁,安排座位的人明显就是想给她和赵瑾瑜,还有宣平侯府难堪。 “你坐在高台,一举一动都旁人的眼中,她们这样安排就是想让你失态,你想让她们如愿吗?”赵瑾瑜语气平淡,那些人不就喜欢给人添堵么,这样的事他经历的多,早已经不在意了。 他说完便松开了她的手,陈琬琰的手在酒盏上停留了一会儿,也缩了回去。 “你看看这高台,谁能坐得。”赵瑾瑜姿态优雅的将烤羊腿切成小块,将餐碟推到她的面前,“你看那姚婕妤是不是也在高台之下?” 陈琬琰被他一本正经逗的想大笑又不敢,他倒是会说话,方才姚婕妤跟着景睿帝身后,进大殿时好不威风,这会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高台之下的屏风后面,与景睿帝的九位宫嫔坐在一起。 陈琬琰的优越感顿时又升起来了,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还吃吗?”赵瑾瑜看了眼她空了的菜碟问道。 “吃。” 内教坊的歌舞表演完,就到各家未出阁的公子小姐展示自我的环节,陈琬琰一个已婚妇女对这个环节不感兴趣,公子再好看,那也是别人家的。 不过可以欣赏各色美男也挺好的。 “你觉得韦大人家的公子怎么样?”赵瑾瑜问道。 “斯文秀气,挺好的。”就是看着有点瘦弱。 “荀大人家的呢?” “阳光开朗,也不错。”就是有点壮。 赵瑾瑜憋着气,继续问道:“温大人家的呢?” “风度翩翩,就是有点矮。”她还是喜欢大长腿。 “上官大人家的呢?” “五官端正,就是有点黑。”她还是更喜欢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就像赵瑾瑜这样的。 她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赵瑾瑜,果然是人中龙凤,养眼呀。 赵瑾瑜与她对视一眼,轻哼一声,观察这么仔细,肯定还没放弃她的那百十个面首梦。 “听闻郡主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皆精,何不献诗一首。”有个娇滴滴的女声打断了二人的深情对视。 “宫宴又不是我的个人秀,我就不献丑了。”陈琬琰淡淡道。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了? 这女人这一年在家是吃了多少核桃,变化这么大,脑子都长出来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也知道季满儿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脑子飞速运转,寻找着自己能背整首的诗。 “只是一首诗而已,郡主不会这般不给面子,驳了大家的兴致。”季满儿娇笑道。 去年是季婉儿,今年换了个找茬的。 “和去年一样吗?”陈琬琰随口问了句。 季满儿愣了下,笑道:“自然不是,随意玩玩罢了。” 陈琬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惦记我的太子殿下,我就随便做一首。” 季满儿:“……” 她的?太子殿下?我呸!她真以为自己坐在赵瑾瑜身边,就是太子妃了? 季满儿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仍旧礼貌的说道:“臣女洗耳恭听。” 赵瑾瑜轻笑不语,也不知道她能做出个什么。 “云想衣裳花想容,猪想发福人想红。” 赵瑾瑜:“……” 众人:“????” 陈琬琰红着脸清咳一声,“错了,重来。” 季满儿脸上的笑彻底消失了,感觉陈琬琰刚才好像是骂了她!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陈琬琰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笑盈盈的念完,说道,“这首诗便送给太子殿下罢。” 她傲娇的仰着小脸,在心中腹诽别和姐比,姐有剽不完的窃,致不完的敬,姐赢你不用拼爹,靠才华。 季满儿本以为能为难她,哪能想到她张口就来,在御前她也不敢太造次,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了回去。 等季满儿退开,赵瑾瑜挑眉问道:“是衣裳好看,还是人好看?” 陈琬琰面不改色的道:“都好看。” 赵瑾瑜得意的看了场中比诗的那群人一眼,管他韦公子,荀公子,温公子,上官公子都没得她一句好看。 景睿帝乐呵呵的点了韦家的公子头名,又给了他封了赏,诗词比拼便结束了。 “下个该音律了。”陈琬琰问道。 要是再冒出来个人说她琴艺高超,她可是扛不住了,要不尿遁了算了。 “舞艺今年安排在了最后,还早。” 陈琬琰感觉他没领悟到她的点,硬着头皮解释道:“乐器……我蒙混不过关……” 舞蹈本就是她的强项,诗词她可以向伟大的诗人们致敬一二首,那古琴她除了筝,其他的她都不会! 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清平调被编成了曲,她估计也就能背出前两句! “不怕。” 陈琬琰紧张的吃了一口赵瑾瑜夹来的甲鱼裙边,“你为什么给我吃这个?” 她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赵瑾瑜微微侧开头,轻轻勾了勾唇。 “你盯着人家小姐看,莫不是有想法?” 赵瑾瑜:“……” 他什么时候盯着人家看了? 李珩远远看着他们二人互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他看得出太子对她的用心,他自己几乎很少用桌上的膳食,一直在照顾她。 而她好像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俩人虽然靠的并不近,但那种亲密的默契却瞒不过他的眼。 不知怎么想到去年的上元节,他站在茶楼的门外,听到太子清清冷冷的声音,掷地有声的说陈琬琰是他的人。 若是装的,那也太真了。 是为了拉拢陈家还是出自真心,他也分不清了。 李泽只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便没再看了,他猜不透陈琬琰的心思,她对那几个皇子态度都很微妙,他在乐园见的多了,这也不是他头一回见她和太子殿下相处。 她应当不希望李家的人关注她,他也不会给她添堵。 他低头和李珩说话,将他的注意力拉到殿中的表演上。 “臣女想为太子殿下弹奏一曲。” 赵瑾瑜冷了脸,目不斜视的正襟危坐,紧张,害怕! 景睿帝早就看他殷勤的伺候陈琬琰吃喝不满了,立马准了。 俩人当众腻歪,气谁呢! 韦珍珍明眸半阖,眼中波光潋滟如花着露,水葱似的玉指开始在乌黑的凤尾琴上挑摘勾托,露出一截凝雪皓腕,手腕上的镯子样式别致,嫩黄色绢布打造的杜鹃花怒放在她的手上,花心点缀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黄宝石。 朱唇微启,缓缓而歌。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恹恹睡起迟,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曲调如泣如诉,如慕如怨,痴情盼望着情郎。 陈琬琰呆头呆脑的用手肘撞了撞赵瑾瑜,“你把人家怎么了,人家老是梦见你。” 赵瑾瑜:“……” 第519章 太子惧内 他能做什么,他是正人君子好不好,除了对她破过功,他一根头发丝都没被旁的女人碰过,干净着呢。 陈琬琰稀奇的回头,用一种十分古怪的眼神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发出一声莫名的感慨,“天啦……” 她不常出去参加宴会,有时便是去了,也没有人当着她的面提赵瑾瑜,生怕被她呛声,她都不知道赵瑾瑜这么抢手。 毕竟自从经历过项思纯和季婉儿之后,他还是那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岭之花,她还以为赵瑾瑜没有市场了呢。 毕竟这一年,她没有在他身边见过任何女人,也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小姐对他有想法,更没见过有谁追着他,甚至连张若晴也不再缠着他了。 “你的眼神太炙热了。”挪开好吗! 她动不动就要养百十个男人,他敢出去沾花惹草吗? 和尚都没他素! 除了躲不开的,他身边除了小男人就是老男人,和尚还能接见各个年龄段的女施主呢! 陈琬琰转开头,问道:“这啥曲儿啊……”还怪好听的。 “深花枝,浅花枝。深浅花枝相并时,花枝难似伊。玉如肌,柳如眉。爱着鹅黄金缕衣。啼妆更为谁。” 韦珍珍一身鹅黄色交领华衣,露出线美颈,杨柳细腰,盈盈不堪一握,配上她精致的妆容,端的是颜如美玉,靥艳如花。 五色琉璃金钗流光溢彩,青丝垂于脑后,独留一缕顽皮地垂在胸前。 “好看。”陈琬琰中肯的评价。 赵瑾瑜余光往韦珍珍身上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到她头上闪闪发光的五色琉璃钗,淡淡的问道:“喜欢?” “喜欢!” “想要?”赵瑾瑜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陈琬琰可惜的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太华丽了,压过我的美貌就不好了。” 她本就长的一般,又不太喜欢上浓妆,那五色琉璃钗太过华丽,戴她头上更显的她容貌普通了。 她还是喜欢素一点的头面,低调奢华,她头上这一套赵瑾瑜送的蓝玉金头面就很好,端庄典雅,最重要的是压不住她的美貌! 赵瑾瑜睨了眼听的津津有味的陈琬琰,饮了一口酒消愁,思忖着怎么掐了那朵新发芽的小娇花。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一曲终,韦珍珍起身,薄纱裙摆上的银丝线如雪月,光华流动,长长的裙摆轻泻于地,宛如一朵沾了晨露娇艳欲滴的黄玫瑰。 “这朵小黄花是我打造的,好看,看不出这韦小姐还怪有钱的。”陈琬琰得意的问赵瑾瑜。 她这一身衣裳除了领口袖口和裙边绣了橘色的花草纹,几乎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除了料子华贵,看着很普通。 但罩在外面那层薄纱,却竖着织了非常密的银丝线,搭配鹅黄色,印着烛火就让穿衣的人闪闪发光,使她清丽的气质一下就得到了提升,美了好几个档次。 因为衣裳不是华丽的样式,为了不显的太素,她就给韦小姐挑了一套华丽的五彩琉璃头面增颜色,将她这一身衣裳又提升了几个档次,这般搭配就赚了韦珍珍三千七百两银子。 毕竟这是私人高级定制,独此一套,那布料还是景睿帝赏她的呢,御供的料子有钱都买不到。 她提前打听了韦珍珍穿衣尺寸,远远看了她一眼,对她的穿衣风格有个初步印象,亲自描述,心灵手巧的制衣师傅辛苦做的成衣。 让姚娘在韦珍珍进店前,把这衣裳挂在最显眼的位置,顺带找了个托跟她互抬衣价罢了。 韦珍珍一眼就瞧上了这衣裳,姚娘又给她介绍了陈琬琰开在对面的首饰铺子,买下了这套首饰,她不也在宫宴上出了彩嘛,看她这享受的表情,肯定也觉得钱花的很值嘛! 她们这也算是双赢了! 赵瑾瑜臭着脸闷不吭声,她明知道韦珍珍要学季婉儿,还将人打扮的这般出众,简直是气死人了。 他还以为她要名单,提前去打探人家,是准备提前做应对,没想到她是打着注意赚人家的钱。 将那些个姑娘一个个打扮的人比花娇,各有特色,都成了宴会的焦点人物了。 韦珍珍头一次收到这么多惊艳的目光,整个人有点飘,本来还有点肉疼的,这会儿就觉得钱花的值了。 她袅袅婷婷的上前几步,欲说还休的望了赵瑾瑜一眼,跪在殿中对景睿帝道:“臣女仰慕太子殿下许久,求陛下赐婚。” 才子佳人献艺的环节,本就是为了各家适龄的公子小姐婚配,权贵之间婚嫁并不是那样简单的,纯贵与纯贵随意,权与权联姻需得帝王认可。 就比如两个手握重兵的武将绝对不行,枢密院使和节度使也不可以,以防合伙犯上作乱,霍乱朝堂。 绝对的权臣只能配高品级的文散官,绝对不允许强强联姻。 与其让他们私下生米煮成稀粥,赵国第二位皇帝就想出了这么个好点子,让权臣家的子女出来表演,让百官相看,而这些出列表演的公子贵女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相互不得联姻。 宴席结束,他们就会与没有参与表演的官员互相走动,挑选联姻对象,而后报给帝王,帝王允便可订亲。 景睿帝眸光在韦珍珍身上转了转,将选择权甩在了赵瑾瑜身上,“太子意下如何?” 赵瑾瑜冲景睿帝拱手道:“儿臣重孝在身,未曾考虑过亲事。” 韦珍珍撅着嘴问道:“殿下是怕郡主不同意,才推脱的吗?” 陈琬琰:“????”这姑娘有透视眼吗? “大胆,你是在影射太子惧内吗?”景睿帝不悦的问道。 陈琬琰和赵瑾瑜的脸色一起黑了黑,神特么的惧内! 韦珍珍慌乱道:“臣女不敢,臣女听闻郡主不许殿下娶亲……故而有此一问。” 陈琬琰的脸彻底黑了,人家还在孝期娶什么娶! 那是他亲娘! 当个通房丫头,给他纾解欲望还差不多! 陈琬琰冷声问道:“这位小姐看不出吗?” “什么?”韦珍珍不解的问道。 第520章 阳谋 “我和殿下背后没有桌案,这里也没有你的位置。”东宫亦然。 识趣的赶紧下去,给自己留点脸面。 “郡主果然如此跋扈吗?您假大度不许李世子纳妾,还要管着太子殿下吗,臣女是真心喜欢殿下的,希望郡主高抬贵手。” 被点名的李珩丹凤眼微眯,她何时不许他纳妾了,她巴不得自己和旁的女子生孩子呢。 这女子看着娇娇滴滴文文弱弱的,怎么这么能颠倒是非! “既然这位小姐如此诚心,不如先去兰若寺为母后吃斋守孝三年。”陈琬琰说完端起消食茶刚要饮,就被酒壶砸了头,酒水顺着她的脑袋流了她一脸。 陈琬琰:“……” 人果然不能太得瑟。 因为他们是在景睿帝左下手,面向右,陈琬琰只能坐在赵瑾瑜的左边,无人遮挡,整个大厅的人都能看到她的狼狈。 幸而赵瑾瑜反应快,抬手用广袖将她遮住,这才没太多人看到她的狼狈。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在他父皇跟前明目张胆的将酒壶砸在她头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都来不及挡。 酒壶从她头上掉在她的腿上,酒壶中剩下的酒洒了她一身。 韦珍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陈琬琰那话说的诛心,意思是她不顾殿下有孝在身硬要他娶,若是要嫁就先以儿媳礼为先皇后守孝,若她不愿意就是打了自己的脸,证明她也没多在意太子,就是看上了他的太子之位。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琬琰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丑,刚好替她解了围! 她才不要去兰若寺清修守孝,她仰慕太子不假,但她就求个妾室,去守三年太子都不一定还记得她这个人了! 景睿帝面色不愉,这明显是有人在替韦珍珍打掩护,生怕她说出退意的话,又见她暗搓搓的想找机会退下,他沉声道:“你先退下。” 端酒的宫人抖如筛糠的跪在地上,她刚才腿窝突然一痛,站立不稳往,往前踉跄了两步,手中的托盘就歪了,水壶掉落在地,她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酒壶刚好砸在了郡主的头上。 “奴、奴婢不是有意的,是、是刚才没站稳,求郡主开恩。”宫人的牙齿不停打架,想哭又不敢,这是国宴,她让郡主出了丑,还是当着圣上的面,怕是小命都要没了。 景睿帝皱了皱眉,看向常福,常福立马对守在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宫人很快便被拉了下去,快到陈琬琰都没从懵逼中回过神。 高台乱作一团,赵瑾瑜抬袖护她的姿势太过亲密,就像揽她在怀,许多不明真相的吃瓜大臣窃窃私语,内侍抬了一扇屏风隔绝他们探究的目光,宫人们七手八脚的帮她收拾衣裳。 赵瑾瑜先替她将脸和发擦了,这才对景睿帝道:“儿臣陪郡主去更衣。” 他要去审问那个宫人,刚才事发突然,若是她刻意为之,他应当能感受到,不可能拦不住。 伺候酒水的宫人都站在高台之下,她若是想替韦珍珍解围,何不等她饮了那杯茶,上来添水时再不经意的浇她一身,岂不是更为稳妥。 砸酒壶过来这错犯的太大了,不要命了吗? 如果是有人指使,那她也许会被灭口。 景睿帝微微颔首,沉声道:“去。” 赵瑾瑜护着陈琬琰走了,他才往左下手的几案看了一眼,有宫人正在清理地上的水渍,内侍正在撤他们案上摆的器具,换干净的器具膳食。 离得远的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近处的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赵锦锋蹙了蹙眉,看向屏风后的许贵妃,他离赵瑾瑜他们二人是最近的,自然看到了发生什么。 他的背后都是他的家人,那些人不可能动手脚,这宫宴是三妃共同办的,他从进来看到位置明显靠前的宣平侯府就有些疑惑,他母妃是不会出这种错的。 他又转头探究的看向赵锦锡,赵锦锡明显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说道:“不是我。” “也不是我母妃。”他又补了一句。 他母妃又不是傻子,在父皇面前教训陈琬琰,这又不是普通的宫宴,这是国宴,让陈琬琰出这种丑对她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韦家与他素无交集,他还乐得陈琬琰帮赵瑾瑜打发了韦家,限制住他的发展。 陈琬琰被人带着去梳洗,赵瑾瑜的衣裳也脏了,俩人去了不同的方向,赵瑾瑜不放心又指了两个信的过的内侍跟了过去。 陈琬琰今日算是彻底了服了古人的智慧,简直字字句句都是真理,乐极生悲! 乐极生悲啊! 赵瑾瑜换了衣裳就去寻了那丫鬟,却遍寻不得,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心里一慌!这明显是在拖着他! 人是他父皇让带走的,按理说找宫人一问便知被带去了哪个殿,根本不可能寻不到,他们被人算计了! 音律之后就是舞艺,陈琬琰被淋了一身的酒,酒水味道浓郁她必是得净身焚香,若是有心人故意拖延时间,耽误了表演,少不得又要有人带节奏说她目中无人,圣上的安排都敢违抗。 他留了人继续寻找,自己急忙往陈琬琰更衣的大殿赶去,行至半路就见他留下照顾陈琬琰的福多跑了过来。 福多急红了眼,气喘吁吁的说道:“殿……殿下不好了!郡主受伤了!” 赵瑾瑜神情一冷,“怎么回事?” 福多都快急哭了,他是男子不能进殿内伺候,为了保险起见,他先带人进去检查了大殿的熏香,以及所有能藏身的地方有无藏人,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换陈琬琰入了内。 陈琬琰进去不多时,他就听见郡主一声惨叫,他带人闯进去,就见陈琬琰倒在地上不停打颤,双脚脚踝和小腿肚好多个血窟窿,正在往外冒血。 伺候她梳洗换衣的两个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其中一个脖子还插着根银钗,血流了一地。 赵瑾瑜听完脸彻底黑了,这是有预谋的,她双脚都受伤了如何跳舞!别说是血窟窿,就是轻微的扭伤也跳不得那舞! 他心慌不已,不能献舞他可以帮着求情,但她一刻都闲不住的性子,被人挑断了脚筋,再不能走路该如何是好! “请御医了吗?”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她的腿! 伤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哪怕不当这个太子,他也要让收拾了那群人,太嚣张了,竟然敢在皇宫对她动手! “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张御医了。” 赵瑾瑜沉着脸问道:“死了吗?” 福多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他是在问那两名宫人,眼神暗了暗,“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还有一口气。” “请御医来给她治。”他要用药吊着她那条贱命,直到她供出幕后主使! 一身的酒味还未来得及清洗,陈琬琰疼的脸都快扭曲了。 她刚才被两个宫人制住,其中一个身量略高,身形丰满的宫人,拿臊臭的湿巾子堵住了她的嘴,又将她死死的压在地上,另外一个拿尖锐的钗子使劲的扎在她的脚踝和小腿肚 她趴在地上挣扎不过,嘴又被堵住喊叫不出,以为她们是要折磨她之后灭她的口,就在她绝望之际,那个拿钗子刺她的宫人突然停下了动作,就听到一声肉体砸地的响声。 她还以为是有人来救自己了,刚松了口气,压制着她的宫人就从她身上下去。 她得了自由,取了口中塞着的湿巾子,就看到刚才压着自己的宫人,将地上躺着那个宫人脖子上插着的银钗拔了,顺手就插进了自己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她发出了一声惨叫,就再也发不出声了,她看到她们二人倒在一起,她们的血慢慢流到了一起,变成一大片刺目的红。 “琬琬,没事了,你的脚不会有事的。”赵瑾瑜拍了拍她的背,他看过她的脚了,脚筋没有断,恢复些日子就能下床了。 “我……可能不能回大殿跳舞了。”对于一个舞者来说脚筋受伤了,即使是恢复了,短期内很多高难度动作也不能再做了,更何况她现在刚受伤。 她刚计划着要除掉陈明真等人,真的不想这个时候惹上麻烦,今日这事明显就是有人设计好的连环计,若她不能站在殿内跳舞,后续一定会有人针对她。 圣上钦点的节目,为新的一年讨好彩头,她不去跳就是在与君王做对,就算景睿帝不计较,其他人呢! 若是明年风调雨顺,景睿帝不会在意,若是明年灾情不断,再时不时的有人给她上眼药,景睿帝难免不会迁怒于她。 她要对蒙国那些奸细下手,明年就不可能海清河晏。 “我让人送你回东宫,父皇那里我来想办法。”赵瑾瑜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陈琬琰拉住他的袖子,“不行,你帮我拖延时间,我要回去表演。” 张御医欲言又止的立在一旁,陈琬琰整个小腿肚上都是血窟窿,他好不容易替她止了血,别说跳舞,就是走路伤口也会往外渗血。 “张御医有话请直说。”赵瑾瑜道。 “新年宴上见了血,恐会冲撞陛下。”他这话说的隐晦,多的他也不敢再说。 那伤口明显就是有人下了局,她就是还能跳,回大殿新年让帝王见血就是大忌。 不回就是违抗圣意。 陈琬琰颓废的靠在软榻,难怪那些人不杀她,只是伤了她的腿,也不彻底的废了她的腿,原来竟是打算借圣上的手惩治她。 那人可真是了解她,知道她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站在殿上。 “劳烦您给我弄碗止疼药。”她必须站回大殿。 张御医沉声道:“微臣亲自去煎药!” 赵瑾瑜一脸肃冷的坐着,他方才乱了心,竟是没想到这点,她将秦姨娘保护起来,那些人坐不住了。 “是德妃,还是姚婕妤?”陈琬琰问道。 第521章 打铁要趁热 赵瑾瑜面沉如水,“德妃。” “一箭双雕?” 赵瑾瑜微微颔首,让她献舞是姚婕妤提出来的,她若跳不了,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是姚婕妤害她。 “死的那个宫人是姚婕妤那里伺候的。”但并不是贴身侍女,举办大型的宫宴,都会从各宫调人在殿中伺候,没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就是,死的是姚婕妤宫里的宫人。 “我若是不能回去,或者冲撞了父皇,父皇会如何处置我?” “禁足,或者去寺里祈福一年。”这是最轻的处罚了,父皇即使不想罚她,也不可能不罚。 殿中人坐着京都所有权贵,还有奉召回京都的宗室,父皇不罚她,日后便无法御下。 “一年!不行,我要回去。”打铁要趁热,她沉寂一年世界都要变了,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她抓住赵瑾瑜的手,“帮我把李珩兄弟,张策,郑清之兄妹,刘善瑶,还有沈家,梁家通音律,善绘画的人都叫来。” “你要?” “我要临时更改节目。”陈琬琰语气坚定。 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她要这么容易就被打败,她对的起她爹妈给她花那么多钱学的才艺嘛,她也不能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她那么多的演出经验,现在不正好派上用场吗! 怕血流出来,她就用防水的油布裹着木棉花包住脚,再套双小羊皮靴,上有计策下有对策,只要让她撑过去,她第一个拿常家开刀,狗日的德妃! “好。”她要做什么他都支持。 赵瑾瑜对福满道:“你去向父皇简述情况,争取些时间。” “等等!”陈琬琰疼的直冒汗,对福满道,“告诉父皇,我有个大惊喜要献给他老人。” 福满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回了宴殿,小声的喊着常福,“常福大人!” 常福蹙眉不悦的走了过去,福满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又不停的冲他作揖,还给他塞了个荷包。 常福推了他的荷包,走到景睿帝跟前低语,景睿帝扭头看了眼福满,让他上了高台,听他说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便恢复了正常。 他刚才还纳闷,这俩人一起去了那么久还不回,也不怕人说闲话,陈琬琰虽然对礼仪不是很注重,但也不是这种不分轻重的性子,更何况是他那谨慎守礼的儿子。 “朕知晓了。”景睿帝扬手让他离开。 福满得了他的应诺,赶忙回去复命了。 音律比拼已经到最后,景睿帝突然开怀一笑,鼓掌叫好,又点了几家不在表演名单上的姑娘出来表演,最后还点了李佳柳。 李家众人一脸懵逼,被这突如其来的殊荣震的不知如何是好,老夫人见陈琬琰这么久没回来,便知是景睿帝在刻意拖延时间。 将李佳柳叫到跟前,叮嘱道:“你不要紧张,好好表演就是了。” 她家的孩子都是从小教育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都是拿的出手的,就是没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表演过。 李佳柳确实很紧张,这可不是普通的宴会,这里坐的是京都最有权势的王公贵族,能在这里弹奏一曲,对她来说是顶顶好的。 周新月本来看陈琬琰和太子双双离席,又许久不归,心里有些膈应,出去那么久一般都不会做好事,有些事就算再忍不住也应该适可而止,这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她李家留了。 小声抱怨道:“那太子看着光风霁月,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急色的人!” 宣平侯瞪了她一眼,“胡说八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俩人不回来肯定是出了事。” “在宫里能出什么事。” 福满走到李珩身边,低声道:“郡主请世子和李泽公子走一趟。” 周新月回头看了一眼,难道她想差了? 太子和她儿媳妇什么事都没有,是她被人设计下了药,找她儿子去和她解药? 这种龌龊事她见的多了,搞不好就是身败名裂,她在这里过度脑补,都没发现大厅里突然少了好些贵公子娇小姐。 景睿帝侧头冷着眼看了眼姚婕妤,姚婕妤被他吓了一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都快破胸而出了。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睿帝,他寻常都是温和的,很包容她,也很好说话,从来没用过这种厌恶冰冷的眼神看过她。 她曾经虽然是个下等宫人,但也听说过不少宫中密事,刚才她看陈琬琰出丑还觉得有趣,这会儿她还不回来,接了景睿帝一个眼刀子,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生怕陈琬琰出事,暗自祈祷她赶紧回来。 她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根本坐不住,刚想起身就被身后的如姑姑按住。 “娘娘还是坐着哪里都别去。” 姚婕妤心中大惊,不让她出去,肯定是宫里出事了,其他人都在大殿,出事的是谁不言而喻,不是太子殿下就是陈琬琰。 也有可能是他们一起出事,可是她想不通,这关她什么事? 李珩一群人跟着福满往陈琬琰所在的大殿走,刚走进厅里就听到她杀猪般的惨叫,“啊!太、大、大,啊!疼、疼疼疼……” “轻、轻点啊!” 他们默契的驻了足,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的往后退了一步,除了李珩脸色青黑,其他人的脸都红到了耳根。 就在他们以为中了计,有人故意请他们来抓奸,准备离去的时候,杀猪般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还夹杂着三分怒气,七分委屈,“张张张大人!您确定这是扎的止疼针?太疼了,我不扎了!” 众人:“……” 李珩面色稍霁,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气,领路的内侍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就是这里了。” 李珩快步走了进去,就看到陈琬琰趴在软塌上,小腿上都是血窟窿,腿红肿的不成样子,张御医正在她小腿没受伤的地方施针。 “这针只能缓解疼痛,不能完全止疼,还有好多地方没法儿下针。”张御医叹了口气,说道,“若想不疼除非脚不沾地。” “疼啊!”疼死她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珩问道。 “被人暗算了。”陈琬琰吸了口气,闷声道。 因为她裸着小腿,公子们都站在屏风后面,只有小姐们跟了进来。 刘善瑶被她腿上的血窟窿吓了一跳,郑凝雪脸都白了。 “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刘善瑶生气的问道。 郑凝雪和刘善瑶二人处的极好,她扯了扯刘善瑶的袖子,这种时候哪还有空计较这个,重点是她这样肯定不能上台表演了! 而那边大殿时间不等人,陈琬琰把人叫到一起,肯定不是让他们来看伤口的。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郡主叫我们来是有什么安排吗?” “凝雪,帮我跳舞可以吗?”陈琬琰直接开口问道。 “我?”郑凝雪慌忙摆手,“我不行的!” “你别紧张,你跳过,而且跳的很好,侧手翻可以减去,你上次自己编进去的那段就很好。”陈琬琰循循善诱的劝说,“而且你和张策配合的也更默契。” “帮帮我好吗,我这样真的跳不了。” “哎呀,凝雪你就帮帮琰儿,你跳的真的很好,而且还是和张公子配合,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刘善瑶劝道,“你在乐园跳,不是好多人都说你跳的好吗!” 张策在屏风后面道:“凝雪,你跳的很好,我们一起去宫宴上表演。” 郑凝雪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怕他看不到,轻轻说了句,“好,我会尽力的。” 她很羡慕陈琬琰和张策去年宫宴上的配合,这件事也一直在她心里解不开,如今有了代替陈琬琰的机会,她会好好表演的。 陈琬琰对张策道:“三公子,我需要你记一段旋律,并且帮我编成简单的曲,越简单越好,教会各位通音律的公子小姐。” “你要做什么?”张策拧眉,让凝雪代她跳舞还不够? “你傻呀!这舞是圣上点名我跳的,我让凝雪代了我,我不出现,不是连累凝雪嘛!”陈琬琰疼的翻了个白眼。 她是那种坑朋友的人嘛! 她不但不会坑了他们,还会让他们因此受益。 张策本来都做好跟凝雪同进同退的决定了,听她这话愣了下,问道:“你还有安排?” 陈琬琰轻笑,“有,有个绝妙的安排。” 她说了要给景睿帝一个惊喜,当然要好好安排。 第522章 让他怎么夸 “你要……唱歌?”张策猜测道。 “对,我要唱歌!” 张策颔首,“好,你唱。” 福多搬了琴过来,张策入座,陈琬琰腿疼的厉害,忍着痛先哼了一遍旋律给他,然后又哼唱了一遍,张策便能弹出个大概,她又哼了一遍张策便让她停下来了。 弹了一遍,问她,“可以吗?” “太可以了,天才!”陈琬琰不吝啬的夸奖道。 张策确实是这方面的奇才,一首歌她哼唱不出五遍他就能弹出来,他还把曲子尽量简单化,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各位可以选择自己擅长什么乐器,今日的恩情我日后都会一一报答,谢谢各位。”陈琬琰言辞恳切。 这里来的除了她的好伙伴,其他都是看在赵瑾瑜的面子上来的,他们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选择了自己擅长的乐器跟着张策离开了。 陈琬琰感觉腿上的痛感好像轻了一点,有点麻麻的疼,不自觉的动了下。 张御医立马阻止道:“不可动。” 善音律的人走了之后,还余下七个人,陈琬琰道:“我想请众位帮我以春夏秋冬四景为主题,作一幅秀丽江山图,二人负责画一景。” 这样便有些难,非常考验彼此之间的默契,可是若一个人来画时间肯定是不够。 同一张画布上,四景衔接才是最难的。 但赵瑾瑜说衔接由他来,让她不用担心。 七个大男人都是一惊,对他们来说一个人完成一幅画很容易。但,一起画,还只一半,这太难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只画一半很难对接上。 他们还未回话,赵瑾瑜便从外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十几个内侍,抬着一只硕大的红木框架,架框裱了一张浅褐色的画布。 众人端详着这架长六米,高二米的框架,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 “孤与你们一起完成这幅秀丽江山图。”赵瑾瑜沉声道。 他从未在人前展示过任何技艺,他一直都是那个平庸的太子。 为了她,他可以站出来。 陈琬琰下巴抵着胳膊,无声的笑了笑,“我不懂画,就辛苦殿下安排了。” 太子都要亲自上阵了,众人硬着头皮也得上,李珩是肯定不会退缩的,她是郡主,也是他的妻,没道理让太子一个人护着。 他们各自选择了自己相对擅长的季节,分配好了站位,然后开始与自己的搭档交流想法。 陈琬琰静静的趴着,感觉腿没那么疼了,让张御医替她拔了针。 张御医端了一碗黑黢黢的药,道:“这止疼药喝下一刻钟就会见效,两刻钟后就会困顿。” 陈琬琰闭着气喝完,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腿疼影响她发挥,她必须保证腿能站的稳,唱歌若是抖了,声音就会跟着一起抖。 她漱了漱口,医女按照她的要求用细纱布缠紧她的腿,又包了一层厚厚的木棉,等她们停了手,陈琬琰强撑着坐起身,让宫人搀扶着她进了内殿宽衣。 尽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可她必须要忍耐,这是她站在高处与那些人宣战的代价,既然选择了开战,她就不会轻易停战。 赵瑾瑜蹙眉看着她进了内殿,问张御医,“她这般会不会加重伤势?” “殿下无需担心,只要不受重击问题不大。” “殿下给郡主送来了钿钗襢衣和头冠。” 钿钗襢衣太子妃晏客的的礼衣,衣服很繁琐,拖地的大裙摆,不但能完全遮住她粗的过分的小腿,连鞋子都露不出。 她不得不承认赵瑾瑜的细心,她是要往鼓上站的,她自己必然不能跨上去,穿了宽大华丽的宫装,安排人将她扶上扶下,也不会有人察觉异样。 宫人替她戴上了花钗冠,大小花树各九株,并九翚四凤,看着就气势十足。 她梳妆完毕,赵瑾瑜已经与李珩他们沟通的差不多了,她慢慢的踱步走过去,她有自信,今日同赵瑾瑜一起作画的这些人,将来都会与赵瑾瑜同舟共济。 她期待他们齐心协力,共同完成的这幅画。 “走。” 张策主弹,只要他不出错,其他人在副歌部分与他琴声合上就可以。 这些人都是通晓音律的人,沟通起来并不难,但他很担心陈琬琰,听她那杀猪般的嚎叫肯定伤的不轻。 福多来叫他们集合,众人带着自己的乐器跟着赵瑾瑜回了大殿,景睿帝心不在焉的又指了个小姐出来跳舞,听到常福说太子殿下带着一群公子小姐,浩浩荡荡的回来了,登时来了精神。 常福让内侍撤了赵瑾瑜位置上的屏风,赵瑾瑜他们便入了大殿。 刚好那位小姐跳完,得到指示的内侍便抬了鼓在中间的舞台。 陈琬琰抱了抱紧张的郑凝雪,轻声在她耳边鼓励,“疾风知劲草,你很棒。” 郑凝雪遮了面,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对景睿帝鞠躬行了一礼,郑国公惊讶了的张着嘴。 郑国公夫人揉了揉眼睛,“咱家的姑娘儿子今年一起中邪了?” 一个倔驴子终于愿意成亲,一个胆小鬼都敢冒充郡主上台跳舞了? 他俩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还有惊吓,这可是欺君! 更让他们惊吓的是,他们儿子竟然跟太子站在了一起,站在一块巨大的屏风前。 现在宫里的屏风都流行做这么大,这么朴素了吗? “咱家女儿这是入了太子殿下的眼?”郑国公激动的说道,“真是出息了!给家里争气了!” 张若晴低声咒骂,“她这个草包,什么时候勾搭到了太子哥哥!” “闭嘴!”定国公夫人低声训斥,“你们是表姐妹,她和太子好上了,对你有利无害!” 陈琬琰不肯若晴接近太子,郑凝雪可和她不一样。 张策接收到郑凝雪准备好的手势,起了第一个音,内教坊的乐师紧随其后,郑凝雪在鼓上翩翩起舞,她背后的众人开始作画。 赵瑾瑜在最边上与郑清之作春,李珩和李泽为夏,梁欢与沈括作秋,冬由冯四公子和沈括的大姐夫,龚大公子共同完成。 景睿帝不解的望着那些人,他怎么瞧着鼓上那人不是他儿媳妇呢? “朕记得去年没有作画?”他拧眉问常福。 陈琬琰立在一旁含笑看着作画的众人,赵瑾瑜的办事能力是真的强,她说要找一个大框架作画,没想到他真的弄来了。 她当时觉得弄不来就拆个屏风,画个四格屏风,那样不需要四季衔接会简单很多,但不够连贯和震撼了。 高难度才最能震撼人心! 郑凝雪越跳越放的开,许是陈琬琰那句你很棒,也或许是张策那句我们一起,让她觉得自己日夜苦练没白费。 她曾经羡慕嫉妒陈琬琰又有些讨厌她,因为她张策都不把她看在眼里,后来同她接触的多了,她也喜欢上了她,她会邀她去乐园跳舞练胆子,还让张策给她奏曲。 她有了好吃的,好玩的,会叫她与刘善瑶一起分享,或是送给她和刘善瑶,刘善瑶也总说她好。 她会说出她的优缺点并且给她建议,却不强制她改变。 这是她跳的最好的一次,从头到尾没有因为紧张出过一次错,或许她没站到舞台上之前是紧张的,但她现在完全放开了自己,她在享受这份自在唯吾。 舞蹈很长,画作也完成了大半,郑凝雪下了鼓,乐师们停了手,张策的琴声却没有停。 景睿帝哭笑不得的看着还未完成的画,吐槽道:“这配合不行啊,舞都跳完了画还没做完。” 就一个张策还在苦苦挣扎,一个半成品,让他怎么夸? 殿中人员心思各异,有看笑话,有嘲笑,还有忐忑不安的。 乐师旁边忽然来了一群贵公子和小姐,内侍在他们面前摆了乐器,乐师们皱了眉,这些贵公子贵女来跟他们抢饭碗了? 两位宫人搀扶着陈琬琰,与郑凝雪擦肩而过时,陈琬琰夸道:“跳的很棒。” 她走的很慢,腿因为纱布缠的紧已经麻木了,宫人扶着她踩着阶梯一步步上了鼓,待她站定又替她整理了裙摆,陈琬琰朝景睿帝行了个礼。 张策琴音一变,殿中忽然响起了整齐乐声,景睿帝这才舒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做一个睁着眼说瞎话的皇帝。 他端起酒盏饮了一口酒,目光不经意的瞥过三妃坐的位置,恐怕有些人的算计要落空喽。 若她能力挽狂澜扳回一局,他会大肆封赏为她付出的这些人,给她长长脸。 第523章 她有猎枪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景睿帝还在纳闷呢,她什么时候住在岸边了? 凉州有大河? 凉州将军府在大河边? 景睿帝正疑惑不解,就听她声音里忽然透着一股鼓动人心的激昂,让人心生向往。 “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明媚的风光!” 她本就不是吴侬软语的哼唱,她就是很刚的人,嘹亮高亢的声音在大殿回荡,殿中众人都被她的歌声吸引。 陈琬琰心里得意,想让老娘出丑,老娘就借势让你们听听老娘的爱国情怀。 “姑娘好像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后来这首歌传唱了出去,义县的百姓格外的喜欢这几句!义县可不就是他们亲手开辟的新天地嘛!自此以后的义县人民也格外的有干劲儿! 他们用劳动的双手亲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因此格外有感触。 “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景睿帝双目含笑,这人处处都不忘提醒别人,她爱国,虽然流着一半蜀国皇室的血,但她也是赵国人。 “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畅,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陈琬琰将豺狼二字咬的很重,德妃手里的酒盏抖了抖,撒了她一手。 立马有宫人递了帕子给她,她面色不改的接过,猎枪,她没有吗? 她有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种兵器,她母亲昭和长公主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她能怕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陈琬琰唱完这最后一句,赵瑾瑜也用桥梁水渠将四幅画都连在了一起,张策琴声未停,乐师身边的公子小姐也在这时候起身,排队走到了秀丽江山图前齐声高唱。 “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陈琬琰眸中闪过一次诧异,她侧头望了张策一眼,她哼唱的时候并没有唱出歌词,这一定是他安排的。 张策冲她比了个手势,这是他们的默契,他一听陈琬琰的哼唱就知道这歌不简单,提前做了准备,让他们记住这段旋律,重复唱她最后唱的这几句。 这对公子小姐们来说并不难,几句词很好记,本来就记住了乐谱,张策也教了好多遍,虽然唱的并不如陈琬琰铿锵有力,但仍旧很能振奋人心。 她这浓浓的爱国情怀取悦了景睿帝,她曲中的和平大地让龙颜大悦,连道好几句好,“果然是惊喜,朕心甚慰!赏,都有赏!” 这比她去岁的鼓上舞还直观,他能想像如果人人传唱,将会让他的子民更能与国家融为一体,激发出他们的爱国之心! 好一句,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这才是皇家人该有的气节,外邦虎视眈眈,蕃蒙两国时不时的骚扰边境,扰他的臣民,几国几十年来大小战事不断,若是这曲能传唱出去,必当能鼓舞边境大军的士气!便是百姓也敢拿起锄头保卫自己的家园! 赵瑾瑜走至鼓前跪着行了大礼,刘善瑶和郑凝雪走上前扶着陈琬琰跪下,又各自跪在鼓的两侧,其余人也都跟着跪地。 赵瑾瑜朗声道:“儿臣叩谢父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道:“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琬琰马屁还没拍完,就比旁人多说了两句,扬声道:“臣女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赵氏江山,千秋万代,山河永固!” “好!”景睿帝声若洪钟,激动的起身。 君王一起身,众人赶紧起身下跪,齐呼万岁,“恭祝陛下山河永固!” 陈琬琰暗骂一句,都是跟屁虫! 跟屁虫们也是醉了,这五乐郡主每次都能让他们跪在地上!牛皮还吹的一年比一年直白!偏偏还没人能反驳! 简直就是个大奸臣! 张若晴不甘的跪在地上,骂骂咧咧,“我就知道那草包没一点用。” 她刚因母亲的劝慰高兴了半刻钟,就看到陈琬琰穿了太子妃的礼衣出来,气的她眼都红了。 景睿帝自高台缓步而下,走到赵瑾瑜身边,抬手将他扶起,“朕的好儿子!” 给朕找了个会拍马屁的好儿媳! 常福得了景睿帝的授意去扶陈琬琰,却被她头上的汗吓了一跳,“郡主可是哪里不适?” 陈琬琰虚弱压着声音,道:“我起不来。” 站着唱完已经是极限了,此时一跪便再起不来了。 景睿帝见她还未起,眉心聚拢成了峰,赵瑾瑜赶紧说道:“父皇可要为这幅秀丽江山图提字?” 景睿帝越过陈琬琰,常福赶紧让几个宫人将陈琬琰架起来,她的腿僵硬的仿佛失去了知觉,踩在地上也仿佛踏在棉花上,连疼都反应迟顿。 但她必须站在这里,等景睿帝提了字她才能退下。 景睿帝余光撇见她被人扶起,才对殿中的人道:“众卿平身。” 无论何时她都是太子妃,她不起来,那些人谁都不能在她之前起来。 众人起身垂首站立,景睿帝取了一支未有人用过的笔,看来这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提笔蘸了磨,提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滴水难成海,独木难成林——团结。 他希望他的儿子们能团结互助,共同守护赵氏江山,诚如陈琬琰所言,赵氏江山,千秋万代,山河永固! 她让他们团结协作共同作了这幅画,他批的这几个大字也算应景。 这幅江山图画的磅礴大气,画面细致入微,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他亲眼看到他的太子将裂开的山河拼接在一起,他怎能不动容,虎父无犬子! 这画中不止有山水,还有水榭亭台、水磨长桥、幽深的宅邸、篱笆小院,白衣隐士或停或走,才子佳人赋诗作曲,稚子嬉闹玩耍,黄狗鸡鸭,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盛世繁华。 “一叶扁舟载仙客,恋上浮华留人间,好一幅秀丽江山图。”景睿帝拍拍赵瑾瑜的肩膀,“吾儿有心了。” 众人目光晦涩的打量着挺拔俊朗的赵瑾瑜,这真的是那个平庸的太子? 景睿帝背着手从头走到尾,仿佛置身在画卷的仙客,如梦如幻。 从青山绿水的春日仙山,走到了夏日炎炎的人间,乘凉的人坐在树下摇着蒲扇,河里船工撑着一艘小船,穿过拱桥便到了凉爽的秋日,他的臣民熙熙攘攘逛的街市,每个人的手中都提着东西,推车的人车上摆着大袋的粮食。 走到街市的尽头,路过小桥流水的人家,坐上渔船,从宽广的大河顺流而下,两岸的群山被罩了一层厚厚的白衣,随着渔船一直往下飘,到了一处山脚,爬到这座山的山顶,就能看到起始的青山绿水,冬与春用连绵起伏的群山做了完美的衔接。 去岁因为陈琬琰一支舞,这冬去春来的盛况还是凭自己构思,今岁这画面就出现在了他眼前,他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琰儿献上的新年祝愿,朕狠喜欢。”景睿帝又对参与作画、演奏的众人道,“你们都是国家未来的栋梁,希望你们未来亦能凝心聚力,勤勉务实,励精笃行,不负韶华!” 众人欢喜的齐声应道:“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景睿帝又即兴创作了一首诗,陈琬琰是没看懂写的什么,但她猜测应当是对这片山河大地给予的厚望,希望画中的风光不止是在京都这片土地,而是全国各地都如此,国家富庶才能万众一心。 景睿帝放下笔,缓步回了高台,陈琬琰也被两个宫人搀扶着,跟在他和赵瑾瑜身后,她腿沉的厉害,每迈一步都十分的痛苦,可她知道景睿帝已经在尽量照顾她了。 这是国宴,无论发生了何事她都不能失态,只有回到她的位置,听了帝王给的封赏,再接受了他的夸赞,内教坊的表演开始,她才能离开。 赵瑾瑜等她落座后向她挪近几分,让她倚在他身上,微微托着她的身子,减轻她腿部的压力。 她不敢让屁股压坐在小腿,只得一只手撑着身子,半倚着他。 “我想喝水……”她知道赵瑾瑜生气了,从她说要亲自登台,他就一直这样板着脸。 赵瑾瑜没料到她是要亲自上台表演的,她让他去叫人,只以为她想策划让那些人替她完成一出精彩的表演,没想到她会那么倔。 他若是知晓她要亲自上台,他绝不会替她叫人! “我不是不听你的话……”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递了水到她唇边,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陈琬琰抿了一口,解释道:“我不能害了凝雪,她胆子很小,她愿意帮我,我怎么能躲着呀,你就别生我气了。” 陈琬琰委屈巴巴的靠着他,她刚才耍了个心眼,赵瑾瑜问她有什么安排,她说让郑凝雪代替她跳舞,其他人演奏和作画,说服赵瑾瑜去请了人,她才说自己要回殿上唱歌。 赵瑾瑜气的脸都黑了,说什么都不让她来,她又是哭疼又是威胁的,赵瑾瑜说不动她,又不敢强拘着她,气急败坏的拂袖而去。 她还以为他去拦人了,没想到是去找画布了。 “你别黑着脸了……” “脸黑的久了会变丑的,会影响小孩子容貌的。” 赵瑾瑜:“……” “你歇会儿。”赵瑾瑜叹了口气,算了拗不过她。 可能他是真的惧内。 景睿帝在高台说了几句场面话,将赵瑾瑜一众人夸了个遍,然后开启了他的骚操作。 第524章 春天真的要来了 “朕今日心情甚好,特准许八皇子求娶季婉儿为侧妃的请奏,孝期过后完婚。准奏季从之请调剑南道,任命益州团练使,卸任知枢密院事一职,知枢密院事暂由太子虚领。” 被点到名的人出列,跪在殿下叩首领旨谢恩。 陈琬琰垂着的眼忽然睁大,看向赵瑾瑜,他摇了摇头。 他事先只猜到了父皇会允了八皇兄的请婚,也会批了季从之的请调,但怎么会只是个团练使? 这就罢了,还让他顶了季从之的职位,虽然是暂时虚领,但他若要去枢密院也是名正言顺的,只要他父皇不提不让他去,他就去得。 他手心微微冒汗,他能感受到父皇刚才的兴奋,难道他是要借此机会提拔沈家与梁家了吗? 与季从之难看的脸色不同,沈梁两家有着明显的激动。 太子领了知枢密院事的虚衔,那他的下属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就掌了实权了。大臣看枢密副使荀易的眼神都变了,这是什么运气,虽然职位没变,手中的权利却更上一层了! 荀易只是淡定的捋着胡须不语,他是妥妥的忠皇派,好事降到他的头上没什么奇怪的。 “定国公三子张策,任礼部司从六品员外郎。” “臣张策谢陛下隆恩。”张策伏地叩首,他感觉有点不真实,这升的好像有点快啊。 “翰林院修撰冯知远升为正六品翰林院侍讲,兼义县县学教谕。” “翰林院编修李珩,升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兼义县县学教谕。” “翰林院庶吉士李泽,特准许晋升正七品翰林院编修。” “臣谢陛下隆恩。”翰林院三子一齐叩首领旨。 陈琬琰对他们笑了笑,教谕职位虽没多厉害,但是却能选拔指导学生,李泽也算是熬出头,不用再担心三年后的审核,她也能放心了,谁知道她三年后是不是被人整死了。 翰林院清苦上升难,必须熬资历,他们被景睿帝破格晋升,她这苦也算没白受。 “沈国公世子沈括,任正七品上军器监丞。”沈国公垂眸不语,太子虚领了知枢密院事,又让他儿子去军器监,这是要还京畿兵权给沈家,先给个七品监丞试试水? “咸阳王三子梁欢,任吏部考功司七品考功令史。” 咸阳王与沈国公隔了好远对视了一眼,春天真的要来了。 “郑国公世子郑清之,由尚书省从八品主事,升至从七品都事。” 沈括大姐夫任了从七品的义县县丞,这是个有实权的官,义县是京县,又是新立的大县景睿帝很重视,想做功绩非常简单,他的升迁之路要比其他人稳的多。 不过他们也并不在意那点品级,跟着赵瑾瑜就算是个侍卫,也都是有品级的,他们在意的是景睿帝发出的信号,他要给赵瑾瑜扎羽毛了。 “这支曲子朕甚是喜欢,命内教坊学之,教百官传唱,命礼部司员外郎张策教国子监众学子传唱。” 今日伤陈琬琰的人触到了他的逆鳞,她坐在太子身侧,代表的就是东宫的体面,那些人竟然明目张胆的伤了她! 他看得出那些人尽力在帮她掩饰身上的伤,尽量做到完美无暇,她想不到的地方也都极力为她做到了最好。 他知道这是才编好的节目,她的应变能力很强,他看到了。 这根本不是精心准备的惊喜,这是破釜沉舟的抵抗。 “五乐想要什么封赏尽管提。”景睿帝大方的说道。 大殿内静默无声,尽管提?这是不是太给她脸了? 陈琬琰想起身,却实在站不起来,景睿帝抬了下手,“坐着说。” “臣女得陛下隆恩什么都不缺,若说臣女想要什么,臣女想为大姑姐江李氏求个诰命。” 景睿帝笑着说道:“朕才赏你那么点东西就知足了?若是人人都同你一样知足常乐,朕便也满足了。” “父王一直教导臣女贪是万恶之源,不可心生贪念,臣女不敢忘。圣上是盛世明君,您的皇子都是人中龙凤,您的臣子也都贤才良将,您才是最大的人生赢家。” “哈哈,你这小豆芽,一点也不似你父王那个老顽固,他可是一句好话都未跟朕说过。” 陈琬琰羞赧一笑,小豆芽是她的小名,没想到原主的小名也叫这个,现在还被皇帝当众叫了出来,“父王说了,刚才那句盛世明君就是父王说的,臣女转述的。” 景睿帝真是被她逗笑了,嘴都快合不拢了,见她也是真的难受,便颔首道:“你的是你的,你大姑姐的朕也允了。” 他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也没搜到她大姑姐的夫君是何官职,常福立马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册封江林氏为七品孺人,江兆鸿升至从七品典客令。”景睿帝乐呵呵的说完,转头问陈琬琰,“小豆芽可还满意?” 陈琬琰简直不要太满意! 人家夫人封诰命都是夫君挣的,江兆鸿却反因妻子官升一级,宣平侯夫人满脸笑容,她儿媳妇送给江大夫人的贺礼不错。 在皇帝面前挂了名,她儿子日后的仕途和她女儿挂了钩,看她还敢不敢得瑟! 李佳枚一脸欣喜的与江兆鸿跪地领旨谢恩,徒留江大夫人咬碎了一口牙! 陈琬琰往江家看了一眼,江家把江兆鸿降官送进鸿胪寺当典客丞,借着她的名义和蜀国使臣接触,心眼可不少。 若非江家从中做梗,景睿帝早就让她见贺兰崇了,怎会就允许他们仓促见一面! 她就如他们的愿,把江兆鸿按死在典客署,他们对李佳枚客气,就让他往上走走,不客气就给他上眼药,钉在典客令坐六年。 郑凝雪和刘善瑶对陈琬琰的照顾景睿帝都看在眼里,那两个人不顾自己贵女的身份,当着那么多人面去扶她,对她倒是真心。 景睿帝夸了她们二人几句,又给刘善瑶敕封了七品孺人,郑凝雪未与沈策未完婚,他便多赏赐了些稀罕玩意儿,又将其他几个一一封赏,这事儿算是完了。 景睿帝从前只觉得这宴会烦闷的很,自从去岁开始他对这宴会也有了期待,而陈琬琰也没让他的期待落空,她做的很好。 常福让人备了软轿,内教坊的歌舞一起,便有宫人来搀扶陈琬琰离开,赵瑾瑜想跟着她走,陈琬琰摇了摇头按住了他,她可以走,他不能。 他刚顶了季从之的缺,景睿帝借着喜悦将他的人分散进各部,他作为主心骨必须坐在这里。 如果他此时为了一个女人走了,且不说坏了他的名声,那些蠢蠢欲动想转投他的人,就会认为他重女色扶不起。 陈琬琰被宫人架到了殿外,她两条腿完全没了知觉,常福一路将她送回了东宫的承恩殿,张御医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她回来,忙让她在软榻上趴好。 医女将她的裙子撩起,褪下小羊皮靴,拿剪子将她的绸裤剪到膝盖的位置。 陈琬琰见常福还不走,问道:“常大人,陛下身边无人伺候,您还不回去吗?” “老奴想跟郡主讨杯茶水喝。”常福道。 第525章 并非宫中之物 陈琬琰忍着痛让宫人给他倒了杯茶水,常福接过放在唇边抿了一口,道:“这茶有些烫,郡主不用管老奴,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琬琰趴着没说话,宫人不可能给他上烫嘴的茶水,他摆明了是要看到她腿上的伤才肯走。 她是真的没力气同常福打太极,让人给常福端了几碟点心,道:“大人坐着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歇歇脚。” 他站着伺候一整晚肯定也饿了,既然他得了景睿帝的命令要看,她抵抗不了,也不再磨叽,让医女将剪开的裤腿整个剪掉,露出了里面包着的油布,医女取了油布才露出染了血的纱布。 张御医给陈琬琰递了根手指粗的木棍咬着,医女解开纱布露出里面被血染红的木棉,常福心跟着一颤,他以为陈琬琰说站不起来是矫情话,没想到会是这样! 若不是有那层油布,那血一定会渗出来的,若是在宫宴上让血冲撞了帝王,后果不堪设想! 他冒了一头的冷汗,直到纱布全拆下来,看到她被血染红的小腿肚上全是血窟窿,纱布一拆血就止不住的往外冒,顿时感觉手中的茶都凉了! “这……这是……怎么伤成这样!”是谁敢把郡主伤成这样! 陈琬琰疼的浑身冒汗,她本以为那腿没知觉了,没想到束缚的纱布一解开,疼的她差点昏死过了,要不去张御医有先见之明给她喂了碗汤药,又给她咬了根棍子,估计她就要咬舌自尽了。 她咬着棍子呜呜咽咽,福多主动道:“回大人话,是两名宫人拿银钗扎的,她们……自戕了。” 原本还有一个能喘气的,但没能救回来,那银钗的插进了脖子的血管里,血不止不住,已经咽气了。 “什么?”常福怒道,“宫内自戕可是大罪,必会连累家人,她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宫中为了保护圣上,防止嫔妃和宫奴自戕,就连剪刀的刀口都是平的,并且刀嘴很短,开口也有局限,是绝不允许使用尖锐,能伤人的钗环首饰。 宫中有规定簪钗的挺杆表面需光滑,挺杆头也要打磨的圆润饱满,手摸上去没有尖锐之感,连粗细都有严格的要求,根本不可能伤人! 但陈琬琰腿上的伤很有规律,每两个孔一组,与其他的孔距离都不一致,孔的大小基本一致,确实是一次刺的两个洞! 血窟窿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她的小腿,若不是张御医已经为她止了血,血肉模糊的根本看不出伤口有多少。 “老奴回去就禀报陛下,陛下定会彻查此事还郡主一个公道!”常福说完便急匆匆的出了承恩殿,走出数米远,他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捧着陈琬琰让人给他倒的那杯茶。 将茶杯交还给送他出门的小内侍,常福一路疾行回了集英殿,将所见如实禀告的景睿帝,景睿帝脸黑如墨,他只当是陈琬琰弄伤了脚踝,竟然会如此严重? 他看了眼漠着脸端坐的赵瑾瑜,对他道:“去。” 赵瑾瑜怔愣的回过神,垂着眼睫淡淡道:“她不让儿臣回去。” 景睿帝闷闷的应了一声,他确实不能走,今日借机给他安排进了枢密院,又封赏了那些同他一起作画的人,正是笼络人心的时候他走不得。 这就是君的无奈。 他走了,她忍着痛站在那里就都白费了,她的咬牙忍耐也将一文不值。 他今日大肆封赏与她一起共同完成表演的人,又采纳她的意见给她大姑姐封诰命,就是想让众人看到和她关系好就能顺遂,让她更顺畅的帮助赵瑾瑜拓展势力。 若是她能陪着坐在这里,收益才是最大的。 李老夫人对陈琬琰的提前离席感到不解,按理说现在是她拉拢人心的好机会,景睿帝给足了她面子,先前出丑的小插曲都被掩盖过去了,她怎么在关键时刻走了? 她扭头问李珩,“琰儿为何离席?” 李珩心不在焉的端坐着,闻言低声道:“琰儿的腿受伤了。” 这里就他一个人看到了她的伤口,密密麻麻的血窟窿,他知道她能在那里站着有多不容易。 他劝说不动她。 李泽关心的问道:“严重吗?” 他一直处在被赏赐的喜悦中,竟然忘记询问大嫂的伤情,心里又是懊恼又是愧疚。 李珩闷声道:“应当是出不了宫了。” 老太太闻言怔了怔,“竟这般严重?” “我刚才听她唱曲中气十足,不像是受伤,你亲眼瞧见了吗?”周新月问道。 她见陈琬琰走路缓慢,还娇气的让人搀扶着,以为她是崴了脚,又瞧她靠在太子身上让他喂水,还骂她人前失仪不检点,若是不能出宫,应当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李珩压下心底的烦躁,恭敬的说道:“母亲,琰儿真的受了重伤,您就不要怀疑她了好吗?” “宫宴上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出去再说。”宣平侯说完拧了周新月一把,她也就老实的没再多问。 常德妃抿紧了唇,她可以肯定陈琬琰是受了伤的,明明看到她爬不起来,走路几乎是飘的,她安排人抬鼓的时候刻意瞧了,她在上面跪过竟然没有一点点血渍。 而且她跪坐过的毡垫也无一丝不妥,她知道这女人狡猾,没想到这样都被她躲过了。 她让人给她腿肚戳那么多窟窿,她跪坐着无论如何都会挤压到伤口,竟然没有血流到毡垫上! 这人好狠的心啊!这样都忍受下来了! “真是可惜了。”计划没成功,还损失了两个暗桩。 往宫里送人很难,官家小姐进宫都是奔着当宫妃的,用她们做事很容易受牵连,民间的选拔非常严格,要往上查三代,并且对容貌年龄身高有很苛刻的要求,身上不得有胎记或者疤痕,还要身体健康无病症,让自己人入选的几率不高。 罪奴的身份是捷径,她好不容易培养的暗桩就这么没了。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心?”许贵妃对陈琬琰简直不满到了极点,有出风头的好事她就不能先找她儿子?好歹还是睡过的关系! 虽然她也看不上景睿帝给梁沈两家封的那等小官,但到底是叫人不爽。 郭贤妃是想不了那么多了,八皇子和季家的婚事成了,郭家也与季家连了姻,但季从之变成了团练使! 还是州团练使!不是都团练使! 都团练使都是由观察使兼任,而州团练使都由刺史担任,差了一个字,区别差的可不是一点点。 虽然也掌地方兵权,但那是自卫队啊,况且景睿帝就给了一个州啊!若是景睿帝派节度使和观察使去了益州,他就要受辖制了! 派观察使还好,节度使离了京都,去了剑南道,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况且,景睿帝并没有封季从之当刺史,那他和当地刺史就有的磨了!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有种陪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 “这季婉儿就是个丧门星,去哪里和八皇子偷情不好,在宫里乱搞!”郭贤妃恨恨道。 还让皇帝逮了个正着,景睿帝没把季从之一撸到底,就算他今天心情好了! 她兀自坐着心塞了一会儿,吃东西都不香了。 季婉儿也心情不好,她和八皇子不光彩的事被传了出去,虽然碍于天家颜面,那些人不敢传的太过,但到底是毁了名声。 她后悔的喃喃,“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生出贪念,打太子妃的主意。” 才短短一年,家里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季满儿忍不住小声怼了她一句,“父亲去益州做团练使,咱家明年都有可能参加不了宫宴,你是如了愿,却连累了父亲与家里。” 季满儿也不舒服,她好不容易熬走了风光三年的季婉儿,竟然没有夺得头筹,她已经在议亲了,这辈子应当都没有机会夺第一了,而且她父亲被贬,她肯定说不上好亲事了,简直不能接受。 还有个不能接受的韦珍珍,她花了三千多两银子,精心准备了曲子,竟然没有赢得太子殿下的欢心,还差点被陈琬琰忽悠去兰若寺,为先皇后吃斋守孝三载,怎么想怎么不爽! 她唱了一首曲,出了风头就罢了,还让她跪在了地上! 而她刚好在鼓的后方,就跟向她下跪似的,越想越气,身上的衣裳都不喜欢了! 韦珍珍气闷的说道:“这鹅黄衣裳再好看,也没有那身太子妃的衣裳颜色正。” 她的头饰再华丽,也没有陈琬琰头上那顶九翚四凤冠招人喜欢! 几家欢喜几家愁,陈琬琰凭着倒霉她一人,福泽身边人的超高品质,将自己变成了一个吉祥物,正所谓是富贵险中求。 虽然宫宴上的所作所为是冒了高风险,但也得到了高回报,她感受到了张策、郑凝雪、还有刘善瑶对她的真心。 在她提出让郑凝雪代她跳舞的时候,他们没有因为害怕触犯龙威犹豫,愿意为她冒险,替代她跳舞,他们知道欺君会惹怒帝王,但却没有一人退缩,一致选择了保护她。 宫宴一结束,赵瑾瑜就急匆匆的回了东宫,陈琬琰早就睡着了,裹了厚纱布的双腿时不时的抽抽。 他洗漱了完毕躺在她的身边,第一次主动挨着她,平时他都是偷偷的来,规规矩矩的躺离她半尺远的位置。 他静静的望着帐顶出神,用酒壶砸她的宫人依旧没有找到,拿银钗扎她的两名宫人都死了,线索就剩那支银钗了。 银钗没有毒,也并非宫中之物,那是谁带进来的? 第526章 捏碎他们的胆子 袁承志等人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往皇家渗透,他们也确实成功了,从季婉儿求嫁他不成,季家联姻郭家,季婉儿嫁八皇兄,一个季家就串联了两个皇子。 二皇兄,三皇兄,八皇兄,目前所有争储的皇子身边都有了他们的人,五皇兄与二皇兄是一母同胞,七皇兄和三皇兄是兄弟。 一家不会扶持两位皇子争储,所以他们二人并没有表现出过争储的意图。 也就是说三人中无论谁上位,都不影响他们的计划,只有他是个变故。 如果他以太子的身份荣登大宝,他们的计划就会因此落空,多年的谋划也将毁于一旦。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往他身边塞人,或许那些人已经等不及父皇废掉他,换太子了。 因为陈琬琰与陈琬瑛和陈明真的撕破脸,让他们感受到了危机,陈婉瑛变成一步废棋是迟早的事,不得已提前启用了德妃立于明面争后位,企图在朝堂上快速拉拢人心。 否则以他们的计划应当是,先利用三皇兄的人脉帮助季从之在剑南站稳脚,再帮八皇兄发展势力,但被陈琬琰的不按常理行事打乱了。 她弄走了秦姨娘,他们急了。 八皇兄还未成气候,父皇临时起意将季从之贬为州团练使,就是断了他的念想,二皇兄和三皇兄既然防上了他,他再想扩张势力便很难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陈琬琰的头,又戳了戳她的脸,陈琬琰被他戳的樱唇微张,口水顺流而下,赵瑾瑜伸手将她嘴角的口水抹去。 从前那些企图往他身边送女人的官员,是否也掺杂了他们的人? 他基本可以确认韦家是常德妃的人了,与季家走的路子差不多,但她不如季婉儿幸运,季婉儿有八皇兄当退路,她好像并没有,德妃策划陈琬琰离席,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就是不许她生退意。 去兰若寺三年,换来进东宫的机会是他们留的后手。 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经过几十年的准备,他们已经等不及,蓄势待发了。 “嘶……”陈琬琰想翻身,腿刚动一下就抽搐着醒了过来。 “趴好了,别动……”赵瑾瑜揽住她的腰,压住了她想翻身的动作。 “你……谁……赵瑾瑜???”他怎么在她床上? “嗯。”他就知道她睡觉不老实,唯恐她翻身压到小腿的伤口。 陈琬琰趴在床上,赵瑾瑜侧躺着揽着她的腰,脸不可控的红了红,“我还以为做梦呢……” 虽然她老是缠着他要亲亲要抱抱,但他主动揽着她还是头一回,有时候她故意挂在他身上,他也只是虚虚的扶着她的腰,不让她掉下去罢了。 “睡,我陪着你。” 陈琬琰是疼醒的,躺了会儿却是睡不着了,轻声问道:“还生气吗?” “没生气。”赵瑾瑜睁开眼,对上她小鹿般亮晶晶的眼眸,闪过一抹愧色,“是我没保护好你。” 因为是宫宴,宫中巡逻的禁军增多,殿中四周也都有禁军严守,暗卫都隐在殿外防范,殿中伺候的宫人内侍都是三妃安排的,他虽有防范意识却还是让她着了道。 是他太大意了,女子梳洗更衣的宫殿只有禁军在宫门外把守,无禁军巡逻,暗卫也离的很远,没想到会被两个侍候梳洗的宫人钻了空子,敢将她伤成这样。 “你和衣睡觉难不难受,我帮你脱了。” 赵瑾瑜:“……” 她趴的久了压的胸口难受,赵瑾瑜早将搭在她腰上的手收了回去,陈琬琰动了动,“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们还是想想未来该怎么应对。” 如今那些人冒着危险公然挑衅,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钓鱼得有耐心,你安心养伤便是。” 陈琬琰捞了个软枕垫在胸口撑起上半身,“我担心父皇的安危。” 这也正是赵瑾瑜担心的,他们硬塞女人给他,若是韦家女去了兰若寺,恐怕他们就会对父皇下手,而他是太子继位最为名正言顺,背后没有强大的势力支撑也最好架空,韦家可以随时把韦珍珍接回来,强迫他们二人做夫妻。 由他们把持朝政,搞乱局势,先弄死争储的皇兄,再屠尽帝脉。 他没有子嗣,他死了就不存在立幼帝,再废的问题。 一纸假遗召足矣。 陈琬琰趴的不舒服,往赵瑾瑜跟前凑了凑。 赵瑾瑜看了她一眼,“不舒服?” 陈琬琰委屈的不行,“我胸口都快硌平了。” 赵瑾瑜往她那边挪了挪,她顺势就趴在了他的身上,枕在他胸口蹭了几下,顿时觉得腿也没那么疼了,满足的吸了口气。 “我们是父皇的孩子,要保护好父皇。”所以必须要在他们行动之前,捏碎他们的胆子。 她已经将陈琬瑛和陈明真的身世告知父亲,只等父亲的消息传回,就处置他们二人。 但那些人突然出手困住了她,她这腿没个一二月估计是好不了了。 陈青岩接到陈琬琰的信百感交集,高兴于他的清白保住了,又伤心他作为丈夫没有保护好昭和,让她自己扛着压力丢了性命,双目含泪给陈琬琰回了信。 先前他还想不通陈琬瑛已经毁了陈琬琰的亲事,为何还一定要杀了她,若她不是自己的亲闺女,那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他知晓陈琬瑛非自己亲生,绝对会与她划清界限,她背后没了实力强大的娘家,在赵锦锋的后院难以立足。而蜀国早知她不是蜀国公主的血脉,也绝不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滴血认亲会出错的事赵瑾瑜已经同他通过信,还将四个血液不同的人送到了他的身边滴血给他看了,他自己也亲自参与了验证,还按照他写的方法自己选人验证了一遍。 再加上秦姨娘的口供,与阿宁娘的手书,已经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难怪上一世赵锦锋要生生拖死镇西军,他一定是被威胁了,又知晓了陈琬瑛等人所谋划之事,才会处死陈琬瑛。 他本就自负,那确实是他的作风。 他不信自己是对的,是他被秦姨娘三人骗的团团转,他有罪。 想到陈明玄,他既无奈又难过,儿子已经成年,行事冲动一根筋,性子很难再改,确实不是做将军的料,他也该为陈家的将来做安排了。 将秦姨娘的事修书一封去了蜀国,又写了一二件私事。 他坐在书房,又想起了他出发御敌前的那个夜晚,昭和同他说若是她走了,让他好好将孩子养大,不由得潸然泪下。 他取出一封泛黄的书信,重活一世他才看懂她的绝笔信。 她早已知晓自己会死,她说如果发生了他难以理解的事情,就让他修书一封回南诏。 上一世他没看懂,这一世他重生之后便亲自去了南诏国,南诏国的大祭司亲自见了他,他并不意外他的到来,只是用很平常的口吻和他打招呼。 “你来了。” 他还未说话,大祭司就说道:“我知道你为何而来。” “小豆芽在昭和腹中胎停过,贺兰家的丫头请我去见过昭和,当时我便看出她阳寿无多。”大祭司指了指自己的幽深的墨色双目,“这双眼睛看得见一个人的阳寿。” “有些事情不可违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不可过多的干预,否则你记忆中的事情就会重现。”大祭司漆黑的双眸忽然定定的与他对视,“小豆芽是你的亲闺女,这点你永远都不用怀疑。” 陈青岩当时只觉得那双眸子黑的惊心,蓦然想起他重生前与赵瑾瑜对视的一眼,相同的黑,吸人魂魄。 那双黑瞳仁他当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只是他还未来的及多想,便回到了他女儿出嫁前。 那双眼睛的颜色,和他陈家人的一样! 黑,深不见底的漆黑,那是遗传自他出身南诏国的高祖母。 大祭司说的话他听不懂,不过他从来没怀疑过小豆芽不是他的女儿。 直到他与陈琬琰在京都见头一面,他发现陈琬琰性格变了,尤其是那双原本褐色的眼睛变的漆黑,他那时才想明白南诏国大祭司的话。 他前世便知道赵瑾瑜身边暗卫很多,冒险找到他强行救下了小豆芽,这个不是他养在身边的那个小豆芽,这是胎停的那个小豆芽,他真正的小豆芽回来了。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大祭司其实是在委婉的告诉他,小豆芽不会死。 所以小豆芽的命也不是他强行救回的。 或许从他回归,这一世的轨迹就同上一世不同了。 大祭司说过他的寿命比他想象的长,他驻守边疆有功,有功德护体,这是暗指他这一世会比上一世活的久。 大祭司没有说太多,只说等他想通了可以再去一趟南诏国,看来他是时候该再去一回解惑了。 初一的早晨,景睿帝要同太子及后宫嫔妃一起用膳,中宫无后就由许贵妃暂代皇后设新年的第一场家宴,许贵妃一早便发现景睿帝心情十分的愉悦。 估摸着是陈琬琰在宫宴上把他哄开心了,她对陈琬琰的不满又多了点,看赵瑾瑜也越发的不顺眼。 “臣妾听闻五乐郡主昨夜并未出宫,太子殿下怎得没带她一起来?” 第527章 报应来的太快 景睿帝板着脸瞪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倒也没对她发脾气,若她不知陈琬琰受伤的事,那就可以暂时将她的嫌疑排除了。 许贵妃见景睿帝面色不豫,赶紧道:“看臣妾这嘴就是不会说话,臣妾也是想着郡主一个人在东宫冷清了些。” 景睿帝哼了声没说话,他心情舒畅是因为,他的暗卫来报太子昨夜进了承恩殿,俩人不仅担忧他,还商量着一起保护他。 早膳用的差不多,赵瑾瑜便与景睿帝回了各自的宫殿沐浴更衣,换冠服到紫宸殿进行开封仪式,百官集合在紫宸殿广场给景睿帝拜年,呈上歌颂奏折,景睿帝赐予他们装有金银的福字荷包。 等百官散去,景睿帝还要接受皇子们的三跪九叩,再与皇子宗亲一起共用家宴。 陈琬琰腿肿的不像样,根本下不了床,景睿帝赐了她一百零八道家宴的菜品,还赐了她一个装了金银珠宝的鸿福荷包。 她趴在床上眼巴巴的看着那么多菜摆着,硬是让人把她移到了偏殿的软榻上,斜靠了软枕挨个尝了尝。 宣平侯一家来东宫的时候,她正努力的干着饭,老夫人一看见她眼眶就湿了。 昨日回去问了李珩才知道她两条腿都是血窟窿,难怪她回来后整个人都倚靠在太子身上,肯定是压着伤口疼的忍不住了。 陈琬琰咽下口中的饭,望向如姑姑,怎么没说一声就把人带进来了,她这贪吃的样子都被看到啦! 如姑姑道:“殿下临走时吩咐,侯府来人直接请进来。” 陈琬琰放下手中的筷子,努力将口中的饭咽下去,“祖母,父亲,母亲快坐……” 她讪笑一声,问道:“你们还没用午饭?” 宣平侯和李珩进了宫就没出去,老夫人她们在家实在坐不住,找到了二皇子妃,走了二皇子的路子进了宫,根本没用午饭。 老夫人坐在她身边红着眼,一看就没休息好,陈琬琰道:“陛下赐了年饭,大家一起用。” “你这孩子,腿怎么样了?”老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湿润,陈琬琰没想到会有人来,中衣外面只套了件氅衣,并未遮住中裤下的腿。 老夫人一问,她不好意思蜷缩了下脚趾。 “御医说不起热就没事了。”她昨夜也怕起热,等止疼药起了效果,让医女用酒精替她消了毒。 自从她被陈琬瑛毒打了一顿,就想着弄出点酒精备用,就跟谢二描述了一番蒸馏的理念,但她也不懂只知道蒸馏要加热。 谢二似懂非懂的试验了大半年,才蒸馏出了高浓度的酒,虽然和正经的酒精还有一定的差距,但也能凑合用了。 御医又在里面混了她不认识的药粉,对促进伤口愈合蛮好的。 她刚在秦姨娘身上做过实验,让她受了大罪,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她了,看来这人啊,真不能起坏心思,报应来的太快了。 老夫人红着眼问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就是进宫参加个宴会,竟是伤成了这样。可查出伤你的人了吗?” 她这用饭的姿势看着就不舒服,从他们进门她就没动一下,遭了那么大的罪,也不知道腿还能不能恢复如初。 “祖母,我没事,”陈琬琰拍了拍胸脯保证,“伤不重,就是走路不方便,我昨儿个寻思着大过年的,竖着进的宫,横着被人抬出去不吉利,就没同祖母一起回去,您就别担心啦,真的没事!” “老夫人,侯爷,夫人,世子先用膳,太子殿下交代膳房做了年饭。”如姑姑让人抬了坐榻放在软榻边上,宫人在坐榻上放好了宴案,陆续将饭食摆上。 陈琬琰愣了愣,这才想起御膳有非赏不食的规矩,暗道还是赵瑾瑜考虑的周到,她招了人扶她下榻,被老夫人抬手拦住。 “快别乱动了。” 陈琬琰腼腆的笑了起来,也没再逞强,她是真起不来。 用了午饭,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长辈们都给她发了新年的红包,陈琬琰笑嘻嘻的收了,又问李佳柳昨日表演的如何。 李佳柳脸色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她表现的平平,因为没有准备又太紧张,还出了一个小小的失误。 “谢谢大嫂。”李佳柳心里清楚,没有陈琬琰,景睿帝也不可能点她表演。 陈琬琰笑着给了她发了一个新年荷包,“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宣平侯夫人自然是最高兴的,李佳柳在宫宴上露了脸,她儿子进翰林院不到一年便升了官,她李家也水涨船高了,今日出门前,好些夫人借着拜年来探她家孩子们的亲事。 连二房三房的都说,打听他们孩子的亲事的人也多了,亲事也比之前更好了。 其他人的话她还来不及听,便接到许颜若的回信,拿着许贵妃给的牌子进了宫。 李珩从进门就一言未发,陈琬琰神神秘秘的唤了他一声,“小侯爷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陈琬琰在软榻上摸了摸,摸了个红绳编的吉祥结,上头还挂了六个大小不一,红玉打磨的平安果,笑嘻嘻的递给他,“新的一年,祝小侯爷步步高升,岁岁平安。” 李珩伸手接过,他昨夜劝她在殿内休息,她绑紧了腿也要回宴殿,他怎样劝说她都不听,太子殿下回来的时候明显脸色很差,但却并未阻拦她,还问了他一句,她不去你李家当如何? 他李家当如何,若是被人当场拆穿欺君,他与父亲应当会停职,守着一个爵位等着陛下消气。 昨日若非太子殿下一同在作画,早在郑凝雪上台,便会有人拆穿跳舞的人不对。 只是因为赵瑾瑜领着他们在画秀丽江山图,殿中人摸不透他们的意图才憋着。 “祖母快帮我哄哄大哥儿!”陈琬琰故作委屈的扁扁嘴,做出一副快哭了表情,“他生我气了,都不理我。” 宣平侯夫人还不等老夫人开口,就伸手打了李珩一下,“大过年的,谁让你给我儿媳妇摆脸色瞧的。” 李珩:“……” 陈琬琰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一脸的洋洋得意,“看你还敢不敢欺负我!” “我哪敢欺负你……”他那是心疼她,又恼自己保护不了她,还乱吃味好不好,无奈的递了个荷包给她,“新年礼物。” “嘿嘿,谢谢小侯爷。”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嘱咐她好好养伤,吃了一盏消食茶便出了宫。 李家的人离开不久赵瑾瑜就回来了,陈琬琰大刺刺的趴在软塌上,正在把玩李珩给她的金镶玉平安锁。 赵瑾瑜伸手从她手里抢了,酸酸的问道:“有这么喜欢?” “你回来啦!”陈琬琰激动的扭头,他早上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还想着给他送新年礼物呢,一睁眼床上就剩她自己了。 那会儿鸡都没叫呢,当储君一点也不好,起的比鸡还早,大过年的还要参加各种活动。 她在氅衣兜里摸了个荷包给他,“新年礼物。” 这里的贵族都不喜欢在衣裳上缝兜,后来才知道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在衣裳上打补丁,他们把兜视为补丁! 偏生她喜欢衣服有兜方便,如姑姑拿她没发子,就在兜上给她绣了多多的金元宝,起了富贵聚财之意。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将李珩给她的礼物收入袖中,接过她的荷包,端详了半天,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绣的?” “好看,这可是我绣了好久的杰作,一针一线都是我亲自动手做的。” 赵瑾瑜眼皮跳了跳,盯着上头的一根细小的黄豆芽?杰作?他一个男的绣的都比她好! 一条粗细不一的线,为了使豆芽身子立体,里头还裹了几根金丝,因为针脚不够密忽隐忽现,最上头坠了一颗水滴形的黄宝石做豆瓣,这都能称的上绣了好久的杰作? 算了,虽然丑了点,好歹是她亲手做的。 “拿来!”陈琬琰朝他伸出手。 赵瑾瑜心虚了一下,含春的桃花眼眨了眨,“拿什么?” “我的礼物呢?” “噢,妆台上呢。”他还以为她要那个平安锁呢。 赵瑾瑜疾步进了内殿,陈琬琰才狡黠一笑,小样,还想藏她的东西,吓不死他! 正得意赵瑾瑜就面无表情的冲了出来,伸手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 敢骗他! “殿下是不是忘了准备啦?”陈琬琰趴在软榻上,作怪的抱住他的大腿,笑盈盈的问道。 赵瑾瑜不自在的挣扎了一下。 “没准备我可不撒手。” “快松手!” 陈琬琰松开一只手,仰头大笑,“拿来。” 赵瑾瑜气呼呼的将平安锁放在她手心,“松手。” 陈琬琰松开手,大方的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大过年的生什么气呀,你肯定是没吃饱,过来我喂你。” 赵瑾瑜才不上她的当,昨天晚上说的好听,说不会对他动手动脚,结果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衣裳都解开了! 还亲了他! 要不是她腿不能动,自己又极力克制着,估计就被她吃干抹净了! 陈琬琰见他跟躲野兽似得离她远远的,委屈的扁了扁嘴,“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什么……” 赵瑾瑜饮了口茶水,睨了她一眼,那可不一定。 陈琬琰被他不信任的目光气笑了,“大白天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说着往他兄弟那里瞟了一眼,挑衅的舔了舔唇瓣。 赵瑾瑜:“……” 用袖遮了遮,轻咳一声,“别跟那些不正经的人学。” 陈琬琰笑了会儿也不逗他了,“你不看看荷包里装着的东西?” 赵瑾瑜疑惑的将荷包掏出来,他方才摸着里头扁扁的,并未摸到有东西。 第528章 一个婕妤就飘了 赵瑾瑜将荷包打开,手指在里面探了探,果然摸出了一个细细小小的金圈,“指环?” 做这么小,她很缺银钱吗? 陈琬琰冲他扬了扬手,“对戒。” 这里人的戒指都是往大了做,金银戒还喜欢镶华丽的宝石,要么就是玉的,她这个男戒做的很细,没有任何的花纹,也未镶宝石,造型非常简单。 赵瑾瑜拿在手里看了看,里面还刻了二人的名字,勾了勾唇角,问道:“独一无二的?” 陈琬琰笑咪咪的看着他,“你让我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赵瑾瑜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跟她一样将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陈琬琰又调戏他几句,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赵瑾瑜让人给她端了补血的汤,看着她喝了就没再打扰她,也没让人挪她去床上,吩咐人给她拿了床被子,自己坐在一边看书,等她睡着他才回了丽正殿。 陆机脸色不是很好的在书房等着,见他回来立马迎了上来。 “属下已查明,昨夜自戕的宫女是罪奴出身,家里没人了。”他说完,观察了一下赵瑾瑜的表情,又接着说道,“昨夜砸到郡主那个宫人也已找到,死了。” 赵瑾瑜怒道:“带走她的内侍呢?” “也死了……”陆机面色十分难看,“是在假山里找到的那名宫人,头上撞了个大窟窿,两个内侍光着身子躺在一边,属下瞧着应当是冻死的。” 赵瑾瑜沉默不语,昨夜宫中那么多禁军,竟然没人发现? 内侍几乎没有行房能力,就算他们要与那女子欢好,有必要脱光衣裳吗? 那些人制造了女子遇辱自尽的假象,又怕人领悟不到其意,还把俩不能人道的内侍扒光,也是脱裤子放屁。 那宫人能把俩内侍都放倒,还用自尽? 赵瑾瑜头疼不已,德妃的人做事干净利落,连带人出去的内侍都不放过,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有人瞧见了他们。 但他也知道宫里的人最擅长明哲保身,即便是瞧见了,也很难说出来。 就如同他当年掉进了液池,找到了附近的宫人内侍,都说没看到他是如何落水的。 最后把错推给了抱着他的奶娘,因为她淹死了,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以她对母后心怀怨怼,便想抱着他一起去死结了案。 他虽不知当时情况如何,但如果奶娘真要他死,他绝不可能活。 他只是个奶娃娃,只要将他按在水里,他就会溺死,他还活着,说明奶娘临死前还在努力将他托起来,为他求生路。 大年初二,景睿帝就将贵贤德三妃一起禁了足,宫外来人一律不得与之相见。宫宴不止陈琬琰受了伤,更是死了五个人,除了自尽的两个,其他三人死的悄无声息。 景睿帝一脸肃杀的坐在福宁殿里,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他让人抓了季婉儿的奸,就得到了同样的报复,简直是在挑衅他帝王的威严。 常福不安的站在一旁,他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人是他指派出去的,死的不体面,他也要负责任。 “是奴才办事不利,求圣上责罚!”常福屈膝下蹲。 “你腿脚不好,起来。”景睿帝温声道。 那些人布好了局给他们跳,那日殿中的禁军在殿内围了一圈,竟然无一人看到不妥,那些人当真是厉害。 禁军十六卫都不能互相牵制了吗? “让姚婕妤搬到延德宫去。”景睿帝哼笑一声,不是喜欢听德妃的教唆么,就好好同德妃姐妹情深。 他让她一个婕妤单独住一个宫,就是不想她被德妃利用,他不过是往德妃宫里送了一回御膳,她来劫完了人,又去寻德妃的不痛快,德妃靠着伪装出来的大度,三言两语就让她把矛头对准了陈琬琰。 既然她那么信任德妃,就住一起去。 姚婕妤这几日提心吊胆的也不好过,陈琬琰宫宴受伤的消息她至今不知,但她却知道跳舞的人并不是陈琬琰,原想着景睿帝来了就去他跟前上上眼药,没想到自从宫宴之后再也未见他。 今日倒好,还下旨让她搬到延德宫的偏殿去,那她就要受德妃管了呀! “我要见陛下!”她不要去延德宫,她不想被人管着! “陛下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娘娘还是去延德宫等着。”常田手一挥,他带来的内侍便分站两侧,将不肯走的姚婕妤围住。 “本宫不搬!”她住在一宫主殿,只有她管旁人的份,才不要去延德宫的偏殿! “抗旨可是死罪,奴才劝娘娘还是自己走的体面,否则奴才们可担不起圣上龙威。”常田因为那两个裸着死的内侍没少上火,他接收到干爹的命令,亲自点的人押着那宫女回内侍省,结果出了那样的岔子。 若是不能查明真相,内侍省的人欲对宫女行不轨之事,逼死了人,追究起来他也难辞其咎。 “你个死阉人!你敢威胁本宫!” 他心情不好,姚婕妤又不配合,他也没了好脸色,他们虽然是内侍,可也是有品级的,他们又是皇帝跟前的近侍,谁见了不称他们一声大人? 死阉人? “既然娘娘不肯配合,那奴才只好请娘娘出去了,奴才好心提醒您一句,娘娘的自称不合规矩。”常田说罢指挥着宫人架着姚婕妤往延德宫去了,又让她宫里的人将她的东西一并打包带走了。 姚婕妤心里一惊,平日里她在这宫里作威作福惯了,出去还是很谨慎的,今日因为在自己的地盘不够谨慎,竟然犯了口误,她脸皮紧了紧,也没敢再挣扎。 走出很远,还回头望着已经关闭了的朱色宫门。 常田见她走的不情愿冷嗤一声,这宫里但凡膨胀的都没有好下场,就连皇子公主都不会当着他们的面喊他们死阉人,一个婕妤就飘了? 姚婕妤不情不愿的去了延德宫,她刚进延德宫,许贵妃和郭贤妃便得到了消息,她们早就料到姚婕妤的宠爱长久不了,都不用她们出手,姚婕妤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那日宫宴上,她们同景睿帝一起入席,亲耳听见姚婕妤得意踩陈琬琰,炫耀景睿帝对她宠爱有加,将陈琬琰比作内教坊的舞女,只要她想看陈琬琰跳舞,陈琬琰就得跳。 后来她们见跳舞的人不是陈琬琰,还以为她违抗君意也要给姚婕妤下马威,没想到却是被人毁了腿脚。 俩人已经知晓陈琬琰受伤的事,也没觉得禁足有什么不好,明显是有人做了局要害陈琬琰,但却没想到陈琬琰当真是好本事,反将了布局人一军。 既然她们要斗,她们乐得躲在一旁看热闹。 姚婕妤进了延德宫,按规矩先去拜见一宫主位,常德妃看到她,脸上的假笑差点绷不住。 “臣妾给德妃娘娘请安。”姚婕妤对德妃福了一礼。 常德妃微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不说让她走,也不说如何安置她。 姚婕妤委屈的哭道:“娘娘,臣妾不知做错了何事惹怒了陛下,陛下竟然下令让臣妾搬到了您的宫里。” 谁不知道德妃无宠,也就是她那日被流水的御膳给气昏了头,跑来找茬炫耀,自己轻易就叫走景睿帝。 德妃却并与她争执,还温和的对她说:“本宫向来无宠,这御膳也是头一回见,还是托了五乐郡主的福。” 后来她才知道五乐郡主当日也在,那御膳确实是头一回进延德宫,陈琬琰不仅借着圣宠狐假虎威的教训了德妃,还在德妃宫里砸了她一套茶具。 她见不到陈琬琰,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就经常去找德妃说陈琬琰的不是,德妃非但不与她一起骂她,还处处夸陈琬琰,称赞她去年在宫宴上一舞引的龙颜大悦。 还连连感叹,郡主当真是风华无双,连三年舞艺第一的季婉儿都不如她舞艺卓绝。 劝她多瞧瞧陈琬琰的好,她再得圣眷也不是后宫的妃嫔,让她不要同陈琬琰作对,景睿帝对她十分宠爱,别因为她失了圣心。 她自然心里不痛快,便同景睿帝说想看陈琬琰跳舞,景睿帝原先是不允的,只道她那日是要给东宫撑门面的,她若上场跳舞,旁的贵女都比不上她,没得让其他贵女不满,况且她已嫁人不合规矩。 她听德妃娘娘说去年陈琬琰跳完舞,百官同陈琬琰一起跪拜景睿帝高呼国泰君安,五谷丰登,繁荣昌盛,那是她从来未在宫宴见过的盛况。 她磨破了嘴皮子,景睿帝都不准。 只能将早就想好的对策说了出来,只道等公子贵女比拼结束,再由陈琬琰献舞祈福,明年一定会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哪个帝王不爱听这个,景睿帝架不住她撒娇哀求便同意了。 常德妃挂着职业假笑,问道:“姚婕妤圣宠正隆,来我这冷清的延德宫,可是觉得委屈了?” 姚婕妤心想那是自然,你宫里住的有哪个是得宠的,这里除了比冷宫过的好一点,活动自由一些,实则与冷宫无异。 可她日后还要在她宫里讨生活,哪里敢说,只能老老实实的说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当初不该不听娘娘的劝,去惹五乐郡主。” 若她没有非要闹着看她跳舞,她也不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非但抗旨不跳,还耍了心眼,让她失了宠。 常德妃拨了拨手里的翡翠珠串,温和道:“你也别恼了,圣上也不止罚了你一人,就连许贵妃、郭贤妃与本宫也一同被禁足了。” 姚婕妤怔愣了一下,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宫宴那日有宫人伤了郡主的脚,圣上震怒,承办宫宴的人都受了牵连。”常德妃苦笑了一下,“圣上心情不好,你也别再闹了。” 姚婕妤回过神,问道:“圣上当真如此宠她?” “陛下从未在年宴上给人封过官,如此破例,你觉得呢。”将与她一起表演的公子封官的封官,还用一个州团练使打发了季从之,公然让太子顶了季从之的缺,将八皇子的路都堵死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八皇子与皇位无缘,想站队就要做好和季从之一样的准备。 不过这样也好,三皇子也能放下戒心,他们也能继续借着他的势力猥琐发育。 “季从之曾经多得圣上信任,与她对上也没讨到好,你呀,还是别再去招惹她了,等圣上气消了,自然就想起你的好了。”德妃好心提醒道。 姚婕妤是打听的清清楚楚,去年宫宴季婉儿主动提出要同她比拼舞艺,才让她出了风头,后来她还数次打了季婉儿,季从之为替季婉儿讨回公道激怒了她,这又被圣上贬了官。 “臣妾晓得了,多谢娘娘教诲。”季婉儿被景睿帝的禁军捉奸的事她是知晓的,联想到有可能也是陈琬琰做的,她桃粉的容颜便立时吓的花容失色。 她还是别和她对着干了,德妃娘娘说的对,她再得宠也不是景睿帝后宫的嫔妃,互相不招惹便罢了。 “臣妾,还有一事想问娘娘。”姚婕妤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何事?” 第529章 逢凶化吉是命硬 “前些日子办宫宴,从臣妾宫里调走了几个宫人,有一人一直未归,不知她何时能回来?” 常德的惊讶的看着她,表情古怪,“你竟不知?” 姚婕妤被她没头没尾的询问问住,迷茫的反问,“不知什么?” “你宫里的那位宫人伤了郡主的脚,自戕了。”德妃说完唏嘘感叹,又赶紧念了几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逝者往生。” 姚婕妤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这是被陈琬琰算计了! 什么自戕!自戕是大罪,再说了她的宫人为何要伤陈琬琰,这分明是她栽赃嫁祸!她就是不满自己将她当了内教坊的舞姬,报复她! 人一定是她杀的! 她为了不在宫宴上跳舞,不仅杀了她的宫人,还陷害她的宫人伤了她,如今死无对证可不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嘛! 难怪景睿帝那日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她,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若是她不能洗脱嫌疑,那她就彻底失宠了。 她那日分明就没有受伤! “你回去歇着,这事儿圣上虽然迁怒于你,但并未问罪,圣上还是向着你的。”常德妃目的已经达到,便下了逐客令。 姚婕妤也无心再坐,逐行礼退了出去。 德妃娘娘说的对,圣上虽然恼了她,却并未问罪于她,让自己搬到了延德宫的偏殿,应当是做给五乐郡主看的。 等她消了气,景睿帝就会来见她了。 可见景睿帝并不完全信任陈琬琰,而她嚣张气焰也惹了景睿帝不快,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暗自琢磨着如何拆穿陈琬琰的谎言。 陈琬琰受伤这些日子过的很滋润,赵瑾瑜日日陪她睡觉不说,对她的摸摸亲亲也不如一开始那般抵抗了,不过他倒是一直很君子,从不曾碰她,有时她做的过火了,他便将她圈在怀里不让她再继续。 上元节过后,韦珍珍果然打着为沈皇后守孝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去了蓝若寺。赵瑾瑜说秦姨娘已经不再发烧了,就安排了陈琬瑛去见秦姨娘。 陈琬瑛见到面目全非的秦姨娘差点没认出来,扑到她的身边哭了好半天,想抱抱她,又怕弄疼了她。 “瑛儿,你的身世她已经知晓了,你莫要再同她争了。”秦姨娘此言犹如炮仗,炸的陈琬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什么?”陈琬琰怎么知道的? “你莫要再信陈明真了,他会害死你的!”秦姨娘哑着嗓子说道。 “他为何要害我,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呢。” “那日的火,从他院中烧起的,为何他们一家无事,独独娘差点没了命,你可有想过为何?” 秦姨娘哑着嗓子嘎嘎笑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你们的身世都瞒不住了,他要灭了娘的口,带着这些年攒下的产业金蝉脱壳了。” 那夜她本是可以逃出去的,是她最信任的婆子死死的抱住她,对她说:“奴婢与姨娘主仆一场便同您说句实话,这火是四公子放的,目的是什么就不用奴婢说了罢。” 陈明真是要活活烧死她啊! 既然他不仁,也别怪她不义。 陈琬瑛不信的将头摇成拨浪鼓,“他怎么会对娘下手?” “娘这些年从将军府倒卖了多少东西,被陈琬琰全部查了出来,你以为他的秘密还能守得住?”她之所以痛快的将话都说了,就是为了给陈琬瑛搏条活路。 她和陈琬瑛知晓他太多秘密,他对她起了杀心,又何尝不想灭了陈琬瑛的口。 陈琬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落,她如何没怀疑过陈明真,为何火从他的屋中起,最后遭殃的却是她娘。 她母亲的心腹全部丧生在那场大火,如今听她娘亲口说出,她还如何替他狡辩。 “瑛儿,别再做皇后梦了,命里没的强求不来。娘藏了些私产给你,若是二皇子容不下你,你就跟她服个软,让她送你回蜀国。” 只有远离袁承志等人才是安全的。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女儿怎么甘心!我害的她丢了亲事,又数次想要她的命,她不会放过我了。”陈琬瑛喃喃道。 “别再同她对着干了,她是铁了心的要将天戳个窟窿,她就是个疯子,你斗不过她的。”陈琬琰赌上了将军府也要为她自己,和她母亲报仇了。 若是当年昭和长公主有她破釜沉舟的魄力,她们母女早就死了,将军府也不会被人挖走半数家产。 她根本不考虑家族的荣辱兴衰,光脚不怕穿鞋的,她要发疯,谁也拦不住她。 “杀不了她的,哈哈哈,袁承志也要栽她手里的。”秦姨娘疯魔的大笑了起来。 若她真的并未瞒着皇家,袁承志敢贸然对她动手,只会将把柄递到她手里,暴露在皇帝面前。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拔出萝卜带出泥,藏的再好都得栽她手里。 秦姨娘笑够了,才流着泪对陈琬瑛说道:“她已经将事情告知陈青岩了,眼下你还有二皇子做倚仗,你若再执迷不悟,陈青岩不会放过你,便是二皇子也不会护你,你要好好活着,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死不了的,血封咽都毒不死她,她死不了的。”秦姨娘有些绝望的伸手抓住陈琬瑛的手,喃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把她娘都克死了,她还活着。” 那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死了,血流成河,就她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孩活了下来,她总能逢凶化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硬? 陈琬瑛握住秦姨娘的手道:“她在宫里受了伤,就算女儿不动手,也有人出手教训她。她就算知道我们的事,也不敢乱说话了。” 那些人应当就是在警告她,她的一举一动皆在掌握,在宫里给她一个教训威胁她闭嘴。 秦姨娘一愣,没料到那些人敢在宫里对她动手,呵呵笑了笑,“那还真是她自找的,活该。” 她想求助皇家,人家就在宫里给她个教训,让她知晓谁更厉害。 一月底,沈括与他的表妹龚秋雨大婚,陈琬琰托赵瑾瑜替她送了一份大礼。 陈琬琰的腿到了二月中旬还不能行动如常,她在宫里办事十分不方便,她出不去,她的人进不来,消息只能通过赵瑾瑜传过来。 那支伤了她腿的银钗来源一直查不出,砸她头的宫女经太医署鉴定确实是撞死的,两个内侍也是撞到了后脑晕厥冻死的。 伤她的两个奴婢都曾是犯官家的奴婢,并无家人,竟然成了死案,两桩案子都与她有关,便有了风言风语传出,景睿帝再怒也只能就此结案,宫中之事向来如此,冤死错案不在少数。 陈琬琰作为受害人,竟然成了别人口中的阴谋策划者,说她为了与姚婕妤争宠自导自演,假装腿被姚婕妤宫里的宫人打伤,怕被揭穿便将人都杀了。 她都快被传成杀人女魔头了。 张御医也听说了这事儿,给她医治的时候便有意无意的劝说她想开点,有些事就是这样,黑的能让人说成白的,白的能让人说成黑的。 毕竟牵扯到了宫妃,闹开了有损帝王颜面。 景睿帝赏赐了她好些东西,好药不要钱的往东宫送,不但给她送,还给足了宣平侯府的脸面。 年初一晚上按规矩,景睿帝要给百官赐食,意味上下同食,旁人家里都是一道,宠臣家里多能得二道,他倒是大方,不但赐了宣平侯府一桌子菜,还赐了一只鹿。 陈琬琰听说宣平侯吓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但她不闹,不代表别人不闹。 案子结了几日后,景睿帝便解了三妃的禁足,姚婕妤又复了宠。 景睿帝没让她搬回原先的宫殿,倒是往延德宫去的勤了,姚婕妤忍了十来天终于憋不住开始给陈琬琰上眼药了。 “陛下,臣妾这回可是受了大委屈了,明明是郡主杀了人,却让臣妾提心吊胆了二个月。”姚婕妤委屈道。 景睿帝不悦道:“信口胡言,她何时杀人了?” “外头都说是她杀了臣妾宫里的宫人,嫁祸臣妾,难道陛下没听说吗?” 陈琬琰明明是装的,景睿帝还给她送了那么多好东西,只给她送了那么点,连位份也不肯替她升一升。 “你这是对三法司和宗正寺不满?”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不想陛下被她蒙骗!” “你的意思,朕是个不分清红皂白的昏君?”景睿帝黑着脸质问。 姚婕妤吓了一大跳,赶忙跪在地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对陛下是一片真心啊,是不想您被小人骗了。” “一片真心?”景睿帝哼笑道,“那你且说说你喜欢朕什么?” 姚婕妤语塞,她喜欢景睿帝给她带来的体面,给她家人封官,可她不敢说啊。 “怎么说不出来了是吗?”景睿帝冷声道,“你不是挺能言会道的吗?” 他是天下之主,多得是女人爱他,爱他的财,爱他的权,可他是落魄皇子的时候呢,议亲不顺,高不成低不就,只有沈兰肯嫁他。 他阴沉着脸盯着姚婕妤,她才十几岁的年纪,若是他的长子还在,他的皇长孙也比她小不了几岁。 她爱他,爱他什么,爱他大她几十岁吗? 第530章 渗透皇室 景睿帝对她的情爱嗤之以鼻,他不是纯情的少年,在皇位上坐了将近二十年他早已麻木了,麻木的睡在不同的女人床上,看着她们小心翼翼的讨好,为自己和家人讨赏赐,讨官职。 “臣妾只是一心爱着陛下,什么都不求。”姚婕妤头在地上砸的砰砰响。 “朕可记得,你前两日才求朕安排你兄长进骁卫当校尉,既然爱妃如此真心,便作罢。” 姚婕妤磕头的动作一顿,眼里的泪要掉不掉的,道:“即便是赌上兄长的前途,臣妾也要状告五乐郡主,杀人陷害臣妾,臣妾不能让她蒙骗陛下。” 结案是景睿帝拍了板的,她如此就是不给皇帝留脸面了,景睿帝一脚将她踢开,“冥顽不灵!” 姚婕妤被他踢的一懵,她刚才字字句句都是为景睿帝好,为何会惹怒了他? “传朕旨意,姚婕妤以下犯上,宫帏之内散播谣言,中伤她人,姚婕妤父子罢官遣送回乡荣养。德妃治下不严,作为一宫之主不能修省自身,约束宫中妃嫔,其心必异降为婕妤,搬离延德宫正殿。” 来啊!互相伤害啊! 老子是皇帝,还能被个女人威胁? 景睿帝说完便走了,不多时常富便带着圣旨来了,德妃脸上的假笑再也挂不住,拨弄珠子的手一用力,便将串珠子的绳子弄断了。 珠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圣旨来的又急又快,根本来不及给人反应,再想让景睿帝收回成命是不可能了。圣旨非口谕,一但加盖玉印,绝无收回的可能。 本以为是搬回一局,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利用了姚婕妤恶心了陈琬琰和景睿帝,景睿帝也让姚婕妤恶心了她,还顺手给了她一巴掌。 而工具人姚婕妤懵懵懂懂的坐在地上,傻傻的回不过神,德妃被她连累了? 景睿帝没有降她的位份? 她被这连环的变故吓的嘤嘤哭了起来,她好不容易做了人上人,将父母接来京都享富贵,就因为一个五乐郡主就前功尽弃了? 她还指望着父兄争气,在朝中替她网罗官员扶持她呢! “娘娘您就别哭了,如今德妃娘娘受了您的连累,指不定心里怎么怪您呢,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心腹小内侍道。 “怕什么,如今哪里还有德妃,有的只是常婕妤。”姚婕妤的心腹宫人道。 姚婕妤闻言,擦了擦眼泪,哽咽着问道:“你们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错是她犯的,怎么会罚到了德妃身上? 况且她说的不都是事实吗?她犯什么错了? “圣上肯定是被娘娘的真心感动了,不忍心罚您,这才将气撒在了德妃身上。”小内侍分析道。 “奴婢觉得肯定是德妃娘娘做了什么,圣上明察秋毫,不会乱罚人的。”小宫人说道。 “是呀,陛下待娘娘也很好的,奴才有时伺候的不周,陛下也从未处罚过咱们宫里的奴才。” 姚婕妤拿帕子擦了擦脸,突然反应过来,“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 她刚搬来那日与德妃想娘聊了聊天,便生出了是陈琬琰陷害她的想法,后来宫中便有了传言,每日传一些,都与她心中所想吻合,她便格外的留意。 原本想着景睿帝会因为流言处置陈琬琰,没想到就莫名其妙的结案了,陈琬琰非但不是凶手,还是受害者,没有得到任何处罚,还获得了好多赏赐。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奇怪,这传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若非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也不会越发坚定心中的想法。 人都是这样,如果自己对一件事存有疑虑,就会保持怀疑态度,但若有人与自己一点一点产生共鸣,心中的怀疑就会一点一点的消失,从而变得对那件事坚定不移的相信。 姚婕妤就是这样被流言洗脑了。 “你们快去东宫药藏局打听打听,五乐郡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受伤了。”宫里都说陈琬琰是装的,宫宴那日也瞧着她好的很,根本不像受伤的样子。 景睿帝站在观星楼远远的望着延德宫,他自认为对姚婕妤算是不错了,他利用了姚婕妤,还想着将她的兄长送离京都是非之地。 他已经尽量的在满足她的虚荣心了,可她非要往浑水里淌。 还想让她的兄长进他的左右骁卫当校尉,管守宫门的禁军,她千不该万不该受了德妃的蛊惑,打他皇宫的主意。 若是普通的校尉也就罢了,想把她兄长弄进宫来,时时在他跟前晃着固宠,他的宫门可不是谁都能管的,图谋太大了。 守得住的富贵才叫富贵,守不住的富贵叫给他人做嫁衣。 出去打探消息的宫人久久不归,姚婕妤一颗心仿佛被人拧成了麻花,十分焦灼,打听消息的宫人刚回来,她就急急忙忙拉住她问道:“如何了?” 宫人气喘吁吁的说道:“奴婢询问了药藏局的掌医,五乐郡主确实是受了很严重的伤,腿……一双腿都差点废了。” 姚婕妤松开她的衣裳,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榻上,“怎么……怎么会?那医女也有可能是说谎。” 如果是双腿差点废了,她怎么可能忍着一声不吭! “奴婢也是这般想的,在药藏局问了好几个医女,还碰到了如姑姑,如姑姑见奴婢不信,亲自领了医女和奴婢去东宫见了郡主。”宫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密密麻麻的伤都在小腿肚和脚踝,自己是不可能伤到的,况且……” 宫人越说姚婕妤的心越凉,她慌张的问道:“况且什么?” “脚筋差点就断了……那伤两个月都没好,当时一定伤的很重……”宫人被陈琬琰腿上的伤吓出了一身汗。 姚婕妤只觉得呼吸不畅,心慌气短的喘了几口粗气,那么重的伤,她还能若无其事的站在宫宴上表演? “绝不可能是在宫宴那日受的伤。”姚婕妤笃定的说道,“一定是她为了害我后来弄的!” 宫人歇了口气,害怕的说道:“郡主说娘娘若是还不死心,就亲自去地府问问咱们宫里害她的宫人。” 她一想起五乐郡主讥讽嘲笑的脸,就抖个不停,她强迫她与她对视,幽深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阴恻恻的跟她说:“本郡主没自残的爱好,今日让如姑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家主子死心,若还想要留住富贵,就莫要再被人当枪使了,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娘娘可别再犯糊涂了,如姑姑叫奴婢劝娘娘一句,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富贵日子,陛下不会亏待您的。”宫人说完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姚婕妤。 姚婕妤辩解道:“我糊涂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她的腿不是我指使人伤的!” “陛下肯定是知晓不是您伤的,所以才没有罚您。”宫人小心翼翼的凑近她说道,“奴婢瞧着那常婕妤似是与郡主不对付,让娘娘您做了她手中的矛了。” 姚婕妤愣了愣,不解的看向她,“奴婢回来的这一路,一直在想这阵子发生的事情,咱们同五乐郡主并无交集,您想过没有,为何您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姚婕妤回想了一下,好像她对陈琬琰有不满,是从宫里都说她十分受景睿帝宠爱开始的,虽然景睿帝对她很好,但他在那方面需求并不多,她便怀疑他是与陈琬琰在福宁宫做太多累着了。 不过她也没多在意就是了,那时她更看重的是景睿帝给她的荣华富贵,万般讨好争抢,都是为了帝王的宠爱能久一点,位份升的高一些。 真正的对陈琬琰生出不满,是因为那次景睿帝赐御膳她冲到了德妃宫里,听到她说景睿帝对陈琬琰的宠,让她生出了危机感。 她敢在各宫抢人,位份高的妃嫔也从未惩罚过她,但景睿帝却没赏赐过她御膳,就因为陈琬琰去了德妃宫里,御膳就流水的送进去了。 她打听过,除了已故的沈皇后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连颇受宠爱的许贵妃都未享受过。 好像也是从那之后,她便时常去寻德妃宫里玩。 但她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德妃娘娘从来没有说过郡主的坏话,反而一直夸她,还劝说我不要同她起冲突。” 宫人小心翼翼的分析道:“娘娘听了她这话,不是更讨厌郡主了吗?” 姚婕妤迷茫了一下,“好……好像是这样……” 若不是德妃一直夸陈琬琰跳舞好,她也不会生出膈应她的心思,若不是她出头非要让陈琬琰跳舞,那她就算出事也和她无关。 “咱们是被人当枪使了!”小内侍总结道。 小宫人道:“依奴婢看,郡主应当知晓不是您做的,圣上明察秋毫,是不会被人骗的,您就别再跟圣上犟了。” 她们作为姚婕妤的心腹与她荣辱与共,因此见她落难也是真心规劝,她要是接着作死,他们这些奴才一定会在她之前遭殃。 “眼下陛下并未冷落了娘娘,您可千万不能再犯轴了,就跟陛下认个错。”她的身家性命都在那个男人身上,她又怎能犟的过皇上。 从前只是听说后宫的争斗比朝堂还激烈,她还不理解,如今身临其境,糟了一回难便有了觉悟。 对你和颜悦色的不一定是对你好的,忍让你的也不一定是害怕你。 姚婕妤出了一身冷汗,她这是侥幸逃过了一劫,若是陈琬琰抓住她不放,她又怎能说的清,如今她不计较,自己还听信了谣言,反咬了她一口。 景睿帝好不容易保全了她,她不分青红皂白胡闹,他不生气才怪! 姚婕妤想到这里就气的不行,起身就往德妃的正殿冲去,宫人和内侍拦她不住,只能小跑着跟着她一起去了,德妃正坐在正厅,殿内的空空荡荡的,她呆愣愣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常婕妤,是不是你害我?”姚婕妤问道。 常婕妤回神,语气谈不上多好,反问道:“难道不是你连累我?” 第531章 太子不行 姚婕妤噎了一下,“你若不害我,我如何能连累你!” 常婕妤挂上职业假笑,“随便你怎么想,我什么都没做,被你连累也没去找你的麻烦,你却先找来说我的不是了。” 姚婕妤愣住,顿时觉得自己可能冤枉了她。 “清者自清。”常婕妤好整以暇的起身,将手中的翡翠珠串放到她的手中,“遇事方知人,化事方鉴心。” 姚婕妤呆呆的握紧常婕妤给她的手串,望着她不卑不亢离去的背影,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自从进宫就知道常婕妤不得宠,也并无争宠之心,此刻见她毫不留恋的离去,不禁升起了疑惑,她不争不抢和陈琬琰能有什么冲突。 看来谣言不可信。 陷害她的应当另有其人,肯定是见她受宠才生了借刀杀人的心思。 自此之后她与常婕妤二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景睿帝的后宫也只剩贵贤二妃。 朝堂有人为常婕妤鸣不平,称姚婕妤犯错,何以要德妃承担重责,不合规矩。 一开始景睿帝置之不理,后被激怒的景睿帝以常婕妤私自烧毁御赐之物为由堵了回去,自此再无人敢替她求情了。 阳春三月,陈琬琰腿脚虽然还不利索,却收到了赵敬淮递来的好消息,以及一袋优良的种子,虽然麦子的产量与后世的不能比,但能有成效已经是很好的消息了,培育种子这种事她不懂,但也知道急不来。 她让刘扉带去了景睿帝赏赐的皇庄播种,只等着成熟看看成效了。 自从德妃被贬为婕妤,赵锦锋已经几次进宫寻她,他的意图很明显,他要将乐园开到江南,刻不容缓。 二人闹了几次不愉快,陈琬琰又是哭又是撒泼,借口腿疼躲在东宫不出去,但他的忍耐力明显已经到了极限。 陈琬琰折了一枝桃花,气呼呼的瞪着赵锦锋,“我腿疼,我脚筋差点被人挑断,我没办法训练伶人。” 赵锦锋冷嗤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怕我架空你,昧了你的钱么。” “我不管,我腿疼。”她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你就会欺负我。” “我今日来就是通知你一声,不是来征求你同意的。”赵锦锋捏住她的下巴,“别以为和太子睡了几天,就能和我耍心眼了。” “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赵锦锋的拇指按住她的唇,将她的话堵在口中,“别以为我好糊弄,你想要的他给不了,你最好别想着背叛我。” “你腿已经好了,住在宫里不肯走是想同他做夫妻?” “你胡说什么,我不准你这么说!”他可以说她,但不能说赵瑾瑜! 赵锦锋嗤笑一声,“外面都快翻天了,也不知道他顶不顶得住,你就在东宫躲着。” 陈琬琰:“?” 赵锦锋往她扁平的胸口瞟了一眼,“看来太子不行啊。” 陈琬琰挺了挺飞机跑道,“看不起谁呢!我这是趴着睡觉压平的!” 谁说赵瑾瑜不行了,他根本没摸过她好吗! “江南不用你管,我给你二成利,该你的一分都不会少你的。”他已经培养了一批伶人,她只要好好经营京都的乐园,江南就能照着模仿。 赵锦锋凑近她的耳朵说道,“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只要你不想着害我,我都能原谅你。” 陈琬琰推了推他,“我没想过害你。” “是吗?”赵锦锋轻笑的问了一句。 “我说过,只要你想要,我有的,都给你。”他放柔声音问道,“你想要什么?” 陈琬琰后退了一步,攥紧拳头,“我想弄死陈琬瑛和陈明真。” “他们可都是你的亲人,就因为他们打了你,你就要杀了他们?”赵锦锋不悦的蹙眉。 “陈琬瑛要杀我,陈明真差点玷污我,我要杀死他们有什么不对!” 要不是她受了伤出不去宫,那群人这会儿都被她杀了! “你再等等,我帮你,但现在陈琬瑛不能死。”自从德妃被贬为婕妤之后,她的人就偃旗息鼓了,八皇弟的后劲明显跟不上了,如今朝堂只有他和老三二人相争,他占了长,被立储的可能最大。 只要过了十一月,二十七个月孝期一过,太子必废。 现在已是三月,还有八个月。 这八个月里,陈琬瑛绝对不能死,他不能同陈家断了姻亲。 “什么?”陈琬琰挖了挖耳朵,“你帮我?” 她没听错? “你再忍她八个月,八个月后,不用你动手,我帮你解决了他们。” 陈琬琰垂眸思考,八个月,只剩八个月了吗? “不行。”八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若是让常婕妤她们联合了三皇子,先手对付陈家,不但陈家难以翻身,赵锦锋也得受连累。 “你是铁了心要帮太子对付我了是吗?” “我不是,我没有!”陈琬琰扔了手里的桃花枝,心里烦闷。 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不能和赵锦锋说陈家的事,许家若是知晓一定会借此要挟陈家,到时她就腹背受敌了,要保陈家就只能彻底倒向赵锦锋,抛了赵瑾瑜。 “跟我出宫,带你去个地方。”赵锦锋不容置疑的说完,拉着她就要走。 “你干什么,你放手,我脚疼,你弄疼我了。”她使劲挣扎,脚踝的疼痛让她飙出几滴泪。 赵锦锋压根不管她的哭闹,提留着就把她带出了东宫,出了东宫陈琬琰才彻底安静了下来,最近东宫的人少了许多,连赵锦锋强拉她出去也无人来阻止。 赵锦锋见她安静,终于肯慢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若听话,也能少受罪。” 陈琬琰瘪着嘴没说话,出了东宫她就得注意形象了,在宫中哭哭啼啼对她和赵锦锋都不好,赵锦锋是铁了心要带她出去,她只能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了。 直到坐上马车她也没开口说一句话,只抱着腿坐在一旁,偶尔掀开帘子往外头瞧瞧,马车从繁华的街道越走越偏,她皱了皱眉。 “你到底想要什么?”一直闭目养神的赵锦锋忽然问道。 他最近很累,从过年就没闲下来过,回回去见她都是不欢而散,他忽然发现他不知道陈琬琰要的是什么。 从前以为她要的是财,后来又觉得她要的是权,现在她什么都有了,她还在闹什么。 陈琬琰沉默不语的挑了挑车帘,她想要什么,她想要自由。 想她的脑袋在脖子上长的结实一点。 想长命百岁。 她将手伸出窗外,迎着风和阳光,但那些都是奢求。 赵锦锋见她不言也不强迫她,吩咐葛洪把马车停在路边,他并不打算下车,他今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若不是她性子执拗,他也没空带她来。 陈琬琰想下车,却被人拦住,陈琬琰认出他是之前盯着她的暗卫,便抿着唇坐了回去。 马车停在岔路口,往上是去安国寺,往右是去兰若寺的小道。 这里她很久都没来了,自从慧能大师圆寂,水月庵被大火烧毁,她跟赵瑾瑜来过一次便再没来过,她不知道赵锦锋带她来做什么,也懒的问。 这里早已恢复了昔日的辉煌,许是春日的缘故来往的车马络绎不绝,路边有序的停靠了许多朱轮马车,有车夫互相聊天,偶尔说上几句近日的趣闻,引来旁人的附和。 也不知道枯坐了多久,就听葛洪轻声说了句,“来了。” 陈琬琰掀开帘子往外看,一眼就看到赵瑾瑜同一个青衣姑娘一前一后,从安国寺前的阶梯走了下来,那姑娘走在他身后,二人的随从远远的跟着,她怔愣了一瞬,不动声色的将帘子放下。 第532章 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那青衣女子是韦珍珍。 “看到了吗?最近很少见到他。” 赵锦锋摸了摸她的头,漫不经心的说道:“他最近忙着呢,不止韦家的小姐,还有林太傅家的小姐,温侍中家的小姐,杜大将军家的小姐……还有好多呢,可没空搭理你。” 陈琬琰冷冷淡淡的说道:“他见谁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他的谁。” 外面韦珍珍的声音传来,“今日见到殿下,臣女很开心。” 赵瑾瑜往陈琬琰这边瞥了一眼,微微蹙眉,他今日并未在山上见到二皇兄,他何时来的。 “臣女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未来三年都会在佛前为娘娘祈福守孝。” 赵瑾瑜有些心不在焉,淡淡的说道:“大可不必。” 他说完抛下韦珍珍就朝着赵锦锋的马车走来,赵锦锋忽然将陈琬琰按倒在马车上,欺身压了上来,将她挡了个严严实实,陈琬琰的嘴被他捂住,赵锦锋的唇贴在他自己的手背上咂出了水声。 他们二人的鼻尖几乎顶在一起,陈琬琰推了推他,她又不会叫,做什么堵着她的嘴。 她眨了眨眼睛,就听到赵瑾瑜在外面问道:“二皇兄可在马车上?” 赵锦锋喘着粗气轻笑一声,葛洪忙道:“在是在,不过此时应当是不方便见殿下,还望殿下能谅解一二。” 陈琬琰叫不出来,伸腿去踢他,什么叫人在但不方便见人,只有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才见不得人,他这是什么意思,她跟着他出了宫,宫里的人都知道。 马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的晃动起来,里面还有女子被堵住唇的轻吟声音,赵瑾瑜再没什么经验,也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葛洪有意无意的掀开马车帘子,让赵瑾瑜往里看了一眼,女人被他皇兄压在身下,遮挡的严严实实,虽然一丝春光也看不到,他仍是极速移开了视线。 “如此,孤便不叨扰二皇兄了。” 他说完便朝自己的马车走去,临上车前还朝赵锦锋晃动的马车看了一眼。 “你想干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锦锋才松开捂着她嘴的手。 他的掌心都是她的口水,还有她努力咬出来的牙印。 赵锦锋拿帕子擦了擦手,笑着问她,“你说他知道你和我睡过,还会要你吗?” 陈琬琰别过脸没说话,她不知道赵瑾瑜是不是嫌她被人碰过,无论他身体多么炙热,欲望多么强烈,也从不越距。 便是她闹的凶了,他也只是将她抱紧,从没在她身上索取过,他越是不从她就越是发了疯的想要他,她就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的想证明什么,她都被自己的偏执吓到了。 她从不知道自己骨子里竟然是个偏执狂,上一世对唐远她从没有这样偏执的想法,分手就分手了,她也不过是小小的难过了一下。 她不再因为腿抽搐痛醒之后,赵瑾瑜再也没来陪她睡过,他太规矩了,规矩到她总觉得自己是一厢情愿,所以赵锦锋的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 “我不介意你同他睡过,只要你老实听话,你要的我都给你。” “要你的命,你也给吗?”陈琬琰娇笑着问道。 “你要就自己来取。” 陈琬琰跟赵锦锋回了二皇子府,除了他的心腹,几乎没人知道陈琬琰进了他的府,他把她安置在他的卧房,自己在书房与人议事。 她几乎能想到赵瑾瑜回到东宫,听说她跟赵锦锋一起出的宫,便能猜出马车里的人就是她。 赵锦锋很忙几乎日日早出晚归,回来就进书房与府中的官僚议事,往往她都睡一觉了,他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偶尔他会深夜来看看她,并未做过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是被赵锦锋软禁了,不过那又如何,明日就是三月十四,她必须要进宫去,十五要祭奠沈皇后。 他能关她一时,还能关她一世吗? 这么想着她便安心的睡了过去,直到感受到一道幽幽的目光盯着她,她惊醒后几乎是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 “是我。” 赵锦锋挡住了烛光,她一时也没看清来人是谁。 赵锦锋在床边坐下,室内亮了点,等她眼睛适应了光亮,才看清赵锦锋只着一身中衣。 陈琬琰警惕的往床脚挪了挪,“你要睡在这儿?” “这是我的床,我睡不得?”他想了十多天,觉得他母妃说的有道理,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她才会与他一条心。 “明日我同你一起进宫。”她这女人狡猾的很,只怕一进宫就会想办法开溜,再想抓住她就会有些难。 “明日我坐郡主府的马车进宫。”她不能让人知道她和赵锦锋在一起了十几日,她本就非完壁,若是同他一起进宫,便再说不清了。 她不介意别人怎么说她,但这会让李珩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 赵锦锋上了床,兀自在一旁躺好,闭着眼没拒绝。 陈琬琰抱着被子在床脚坐了会儿,想下床又不敢,从他身上跨过去太危险了。 “你要坐一夜?”赵锦锋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你从前不是一心想爬上我的床。” 她黑着脸背对着赵锦锋躺了下去,缩在最里头,那就是说说,她从头到尾想爬的都只有赵瑾瑜的床。 “姐夫,你能不关着我吗?” 她能在宫里藏一时,却藏不了太久,只要她出宫,他就会把她抓回来,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不能一直被他关着。 赵锦锋翻过身搂住她的腰,她想往里缩却根本没有地方可退。 “当我的女人。”赵锦锋的手在她的腰上游弋,将她的中衣掀开往上探去,犹豫了一瞬,便将手附在了她的小石子上。 “当你的女人就可以了吗?” “嗯……”赵锦锋的唇贴在她的颈项,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身上。 “好。”陈琬琰主动将衣带解开,赵锦锋揉捏的动作顿住。 让她躺平在床上,翻身覆了上去,探究的望着她,她强做镇定的伸手解开他的衣带,任他在她颈项,锁骨吮吸。 她赌赵锦锋不会做到最后一步,赌输了她就再也不对赵瑾瑜生任何想法,老老实实的花天酒地,睡好多好多美男。 她主动在他身上撩拨他的热情,赵锦锋哑着嗓子含糊的问道:“是李珩教你的,还是太子?” “夫君教的。”她闷哼一声,将手从他背上移开,“你若不喜欢,我不碰你便是了。” 赵锦锋将她的手按在头顶,修长的手指滑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哪个夫君?” “我就一个夫君,其他的都是你情我愿的露水情缘。” “我呢?”赵锦锋在她锁骨上轻啃一口,他很少有耐心的去伺候一个女人,至少从未忍耐过这么久。 “只要我们都感到欢愉就行了,这有什么重要。”陈琬琰说着就在赵锦锋的耳垂舔了一口。 “我不喜欢女人主动,尤其是主动求欢的女人。”赵锦锋警告道。 他喜欢掌握主动权,不喜欢被人支配。 “那你将失去很多乐趣,他们可是都喜欢女人主动。”她模棱两可的说道。 赵锦锋忽然有些烦躁,他们,她到底同多少男人做过! 他松开她的手,从她身上下来,郁闷的躺在了一边。 他不想这么草率的要了她,无名无份的要了她这算什么! 她不是楼子里的姑娘,不是供主子享乐的奴婢,也不是露水情缘,是他愿意耐心取悦的姑娘。 如果不能给她名分,要了她与禽兽何异。 他不缺女人发泄,也不想做她口中的露水情缘。 只要她不一心扑在赵瑾瑜身上,不与她欢好又如何。 他背对着陈琬琰,仔细回想她见到赵瑾瑜时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怒气,也没有幽怨,就好像与她无关一样。 还故意踢的马车乱晃,好像根本不在意赵瑾瑜是否知道马车里的人是她。 “不做了吗?”陈琬琰从后面贴上来,手在他小腹来回扫。 “睡。”赵锦锋按住她的手,“明日叫郡主府的马车来接你。” 他母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带她进宫,坐实与她的关系,让他那太子弟弟死心,让他知晓他能睡的女人,别人也能和她睡,她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可是终究舍不得污了她名声。 不愿这样利用她,不愿让她认为自己是个卑鄙小人,更不愿让她恨他。 陈琬琰得意的躺了回去,她就知道赵锦锋不会做到最后,他不喜欢任何人操控他,哪怕是在床上,他也不喜欢女人主动将他撩到失控,他要的是完全掌控。 他怀疑她对赵瑾瑜死心塌地,那她就主动对他张开,热情撩拨他的欲望。 她有时觉得自己很脏,和好几个男人举止亲密,虽然都没越过雷池,每当这时候她就想生吞了赵瑾瑜,想让他这朵高岭之花净化掉她身上的污浊。 第二日陈琬琰起床赵锦锋已经不在,她坐在铜镜前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暧昧的红痕,侍女装作若无其事的替她梳完头,想拿脂粉替她遮掩,被她拒绝了。 “不必了。” “这……春衫衣襟松,恐怕难以遮挡。” 陈琬琰动了动脖子,那些印子很浅,更多的是齿痕,可见赵锦锋并不太喜欢照顾女人的感受,甚至有可能这样的前戏对他来讲并不熟练。 “挡着做什么。”她满意的笑了笑,做了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第533章 互相伤害 只要她独自进的宫,除了赵瑾瑜就没人知道这红痕是谁弄的,他们只会猜测她与李珩夫妻恩爱。 她出了二皇子府才感觉松了一口气,先去义县的东市找了刘扉,她消失这小半个月,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总有些不安。 义县已经开始正常运转,她在东市口让人做了一个巨大的爱心,每家商铺的招牌上都挂了爱心的标志,这是她成立的爱心商会。 青苹果乐园早晚要进行利益分割,但爱心基金是她的,她将爱心基金挪到了义县,并且宣布参与义县建设的百姓,在有爱心标志的铺子消费,出示凭证可享九折。 刘扉这些日子找不到她急的是团团转,寻到侯府也找不见她,李珩去了宫里找她,赵瑾瑜却说她见不了客,别的便不肯再说。 李珩后来才打听到她和二皇子出了宫,被二皇子送到了安国寺小住驱霉运,不见任何人。 刘扉眼下两团乌青,显然是很久未能休息好了。 陈琬琰蹙了蹙眉,问道:“不是让你多找几得力助手协助你吗,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刘扉汗颜,他已经提拔了几个人,可是这次出了大事,上上个月开始那些供货商便上调了货价,他们的零售的业绩便有下滑的迹象,这个月陈琬琰进了安国寺清修不见客,那些供货商突然跟商量好了一样,说以后不再给他们供货了。 原本这也是很正常的事,货价上调下降或是换供货商都是正常现象,但是这次是所有供货商一起断了他们的货,他们去寻了其他的货商,不是不做他们的生意,就是趁火打劫。 “他们说的价格太高了,还要求我们一次支付所有的款项。”商家合作都是先支付一半的货款,待下次供货再结清另外一部分的账,几乎没有一次结清货款的。 除了陈琬琰自己庄子生产加工的行当,布匹茶叶还有作坊需求的原材料,都是从供货商手中购买,那些人不给她供货,不仅她的作坊难以运转,大半的铺子也要关门大吉了。 京都的尚且如此,外面的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明显是有人挖坑给她跳,她全款高价采买了之后,那些人就会跟她打价格战,而她打不起。 她只要接受了高价收购,那些人就会步步紧逼,继续抬高她的进货价格,将她手里的可流动资金耗尽,那些高价供货给她的商户,跟那些人肯定是一伙的。 她从秦姨娘手里收回了一部分铺子,那些人就要她将钱吐出来。 “存货还能坚持多久?”她问道。 “还能坚持一个月。”上个月货价上调幅度过大,陈琬琰意识到不对,就囤了货。 自从过完年开业,就有好多大户人家去他们的铺子订了货,皆是支付的全款。仓库里的货物只够提供给上上个月订货的客户,还有日常零售,可是上个月还有不少订单。 若是不能按时供货,恐怕会有人集合起来闹事。 陈琬琰顿感有些牙疼,从她铺子里订货的人大多是为了讨好她,给她送钱,但是里面肯定也掺了有不怀好意的人,果然商场如战场,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商战。 一不留神,就中了敌人的计。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印刷坊自年后就接了大批的订单,可给我们供纸墨的商家突然说他们弄不来货,准备改行了。”刘扉为了这事都快愁死了,钱收了,不能如期交货可如何是好。 陈琬琰冷嗤一声没说话,“也没人肯给我们供货?” “是……”刘扉惭愧的垂首,说道,“是小人无能。” “可找过万老爷了?”万岁山是造纸起家的,找他不就行了吗? “万老爷留的管事前些日子出京了,那三个姑娘传话说是外地的生意出了问题,他前去处理了。” “联系不到人了是吗?”陈琬琰平静的问道。 刘扉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小人让刘启跟着商会去了一趟亳州,可他们家主事的男人都在外地跟生意,家中只有一群做不得主的妇孺,男人走南闯北,她们也不清楚现在人在何处。” 那些人只说给各处的管事去信,寻到了家里的男人就通知刘启,刘启此时还在亳州等消息。 陈琬琰无声的笑了笑,提笔在纸上写了个两个简体字,三八。 “刘启去亳州带钱了吗?”她问道。 刘扉愣了一下,他是让刘启去带货的,不止要带回纸,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自然带了。 “那你通知他,让他什么都不收,只收粮。”陈琬琰拿笔在那个三上狠戳了几下,二货玩意,竟然跟着一群奸细搞她。 “我们要改行做粮商?”刘扉不确定的问道。 “是呀,粮食不是没涨价吗,没有别的货,先倒卖点粮食。”陈琬琰认真的点了点头,“让商会的人在各州收粮,在粮价上涨前能收多少收多少。” 不是要跟她互相伤害吗? 来! “那我们欠的货……”这件事压在刘扉心上半个月了,如今主心骨来了,他还指望着陈琬琰能给她支个招。 “谁来闹就先给谁,不来闹的就先拖着。”闹事的肯定是袁承志或者常婕妤的人,她还怕他们不来闹呢。 不来闹的,肯定就是不想得罪她的。 至于二皇子和三皇子,目前更多的是看热闹,断货给她一点教训,她在宫宴上让赵瑾瑜捡了大便宜,他们心里不快也是应当的。 陈琬琰看了眼天色,临近午时,她出东市去了关秦姨娘的院子,秦姨娘身上的血痂已经褪的差不多了,看到她来一点也不意外。 “三个月不见,郡主看来过的不顺心。”秦姨娘嘲笑道。 陈琬琰冷着脸,“你以为自己很能耐是吗?” 如果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秦姨娘摆了一道,那她就是傻子。 秦姨娘交给她的产业都是京都城外的,那些产业她一接手就惊动了那些人,只能说明经营那些产业的都是袁承志的人。 “我送了那么大的礼给你,郡主不该感谢我吗?” 陈琬琰冷笑道:“确实是大礼,你用这样的方式通知袁承志,让他对付我,你这双面奸细当的不错啊。” 一边跟她透袁承志的底,一边跟袁承志通消息。 “我这也是没有办法,郡主得体谅一个母亲的爱女之心。”秦姨娘目光幽怨的在她身上扫了两圈。 她若是斗赢了袁承志,陈琬瑛有可能保住性命,她若是斗输了,她背叛了袁承志,陈琬瑛就绝不能活,陈明真一定会杀了她。 她得给陈琬瑛留条后路。 “其他的产业交出来。”陈琬琰冷声道。 “你把琬瑛送到蜀国,我就给你。” “你以为你有的选吗?”陈琬琰压下心中的烦躁,“我不妨告诉你,藏在陈家的那些人,我已经抓了大半,你觉得你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如果不是她逼急了袁承志,他也想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来对付她。 想逼她停手,绝不可能! 等她把陈家整理干净,她就会弄死袁承志和陈明真,秦姨娘也跑不了。 “不可能!”秦姨娘不敢置信的大吼! 她不可能知道那些人就藏在陈家! 那些人藏在庄子做佃农,在铺子做掌柜,还有人以商人身份租住了陈家的房产! 已经十几年了,她不可能查出来! “你以为他们藏在明面上就露不出马脚了?”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她,“如果不是为了藏身,只怕这一半家产也被你们转移了。” 既然没转移,肯定是为了给他们打掩护。 “别跟我耍花样,否则我现在就弄死陈琬瑛。” “你现在敢动她吗?”秦姨娘轻蔑的嘲讽。 她现在的生意几乎处在瘫痪的状态,二皇子与三皇子的斗争越发的激烈,她这个时候和二皇子起内讧,断了二皇子与陈家的联系,以二皇子唯我独尊的性子,此时受到背叛绝对会给她致命一击! 乾坤未定前,二皇子一定会竭力保护陈琬瑛,而她面对二皇子给的压力,一定会妥协。 她赌的就是她现在不敢对陈琬瑛下手,她要让她把陈琬瑛送到袁承志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那你就等着,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要逼我动她对手的。” 陈琬琰松了松衣襟,不经意露出颈项上的红痕,她想过放过陈琬瑛的,秦姨娘自作聪明的对付她,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斩草不除根终究是祸患。 “你什么意思?”秦姨娘盯着那些暧昧的红印,警惕的问道。 第534章 自己吓自己 陈琬琰轻蔑的睨了她一眼,并不打算为她解惑,自己吓自己去,很快她的心鬼会将她的反心吞噬,乖乖的听话。 她现在就等着袁承志动手,等他的产业结构完全暴露出来,她会把那些全部吞掉,把他们这些年从陈家偷的东西全部拿回来,并且送他们下地狱,为那些无辜的亡魂报仇。 “进来。”陈琬琰高声道。 宋立兴和桑侍卫带着几十个人从外走进来,先对陈琬琰行了礼,一个个恶狠狠的看着秦姨娘。 “秦氏可还记得我们?”宋立兴问道。 秦姨娘自然对他有印象的,除了他和桑侍卫,其他人她却不太能想的起来。 “你是阿宁的爹。”秦姨娘早就知道宋立兴回来了,见到他也没觉得多意外。 “你带他们来是什么意思?”她问陈琬琰。 “报仇。”陈琬琰冷冷道。 这些人都是面对秦姨娘的威逼利诱也不肯屈服的人,被她发配到了各个庄子做苦力,一个个被折磨的不像样子,若不是宋立兴回来,将他们一一救了出来,他们还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们无一例外都残了腿,陈琬琰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那些人残忍的用利物横穿了他们的脚踝的腿筋,留下了不可治愈的残疾。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放弃搜寻秦姨娘的罪证。 也是他们在困难重重的情况下,摸清了庄子上的情况,从而助她拔除了藏在庄子的奸细。 他们接触不到的地方,就只能靠她和赵瑾瑜清查了。 秦姨娘将袁承志的人把控的铺子交了出来,那些人在陈琬琰的人去之前,就卷着财物跑路了,留了个空壳子给她。 陈家剩余的铺子无论是亏损平账还是盈利,都是袁承志掌控的。金山当着陈明真的面报了账,便带人去抓了铺子的掌柜的和账房,将所有的铺子都重新换了人。 她把所有别院的下人都做了统计,但凡是通过马牙公等人进府的统统抓了,关在了陈青岩年后交给她的一处私产,那里有暗无天日的地牢。 即使是这样雷霆清扫,仍是让他们闻风跑了一批骨干。 她控制住了做假账的账房,他们这些年以商人身份租住了将军府的房子,与将军府光明正大的往来,将军府铺子的货物也都是他们主供的。 这些年他们凭着将军府的庇佑,将生意做的顺风顺水,她抓了这些人,也断了将军府铺子的营生。 陈琬琰冷眼看着垂死挣扎的秦姨娘,她真以为就凭她那点心机自己能被她唬住吗? 她没有一点准备怎么敢放火引战呢。 “当年就是你诬陷了我爹,还制造了他自尽的假象!”桑侍卫气红了一张脸。 他爹根本就不是自杀的,他爹是查到账目有问题才被人杀的! “你……你是尚管事的儿子?”秦姨娘瞪圆了眼看着他,她已经记不清楚尚管事的模样,她努力的辨认,仍旧不能把眼前的青年与尚管事联系在一起。 “对,我就是尚管事的独子。”桑侍卫冷着脸道。 “你不姓尚……” “尚庆桑。”当年陈将军不信他爹贪没,念他可怜,将他交给了一个桑姓的千户,给他办了新户籍改名桑庆。 后来他年岁大了,跟着桑千户去了军中当值,陈将军就将他以侍卫的身份调回了将军府。 “尚庆桑……桑庆,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将一个侍卫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却想不出自己同他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她找不到的那个尚家小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当年尚管事身死,她的妻子随他而去,只有他的儿子不见踪影,这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无。 难怪陈琬琰账查的那么顺利,还能抓到藏在陈家别院的账房,原来都是因果报应! “你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只有一条,先别弄死了。”接下来的事她就不归她管了,秦姨娘毁了他们的人生,让他们受了那么多罪,这是她目前能为他们做的。 陈琬琰说完便往外走,桑庆追了出去,将她叫住,“郡主请留步。” “怎么了?” “在下有一事相求!”桑庆脸颊绯红,扭捏了一下,站直身体,目不斜视的朗声说道,“在下想娶阿宁为妻。” 陈琬琰笑道:“这你该同阿宁和宋叔说,怎么来找我。” 桑庆挠了挠头,不自在的说道:“在下跟宋叔和阿宁说过了,他们说要主子允婚,才许嫁。” 陈琬琰往里头看了一眼,就见宋立兴正一脸憨厚的咧着嘴笑,可见对桑庆十分满意。 阿宁这些年和桑庆也算是相依为命,郎情妾意,她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那我就先恭喜桑侍卫与阿宁了,待你们二人成亲那日,我去讨杯喜酒喝。” 桑庆咧开嘴笑道:“多谢郡主成全!” 陈琬琰笑着离开,她的脚走不快,隐隐约约能听到秦姨娘的哀嚎,还有一声带着欢喜的岳父大人。 陈琬琰赶在宫门关闭前进了宫,长身玉立的赵瑾瑜等在宫门前,她拢了下衣襟,才朝他走去。 赵瑾瑜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陈琬琰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两个人各怀心事尴尬的进了东宫。 “我、我回承恩殿了。”气氛别别扭扭的,她有些不习惯。 赵瑾瑜也没拦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对身后跟着的福满道:“将晚膳送去承恩殿。” 那日她在二皇兄的身下一丝挣扎也无,二皇兄甚至还与她亲密的调笑,她明知道自己就在外面,她就没什么要和他说的吗? 她去二皇兄府上住了那么多天,她就不想同他解释解释自己是清白的吗? 她脖子上的印记,他可以当没看到,只要她愿意解释她和二皇兄是清白的,他就愿意当瞎子。 可她一句话都不说,是连敷衍都不愿吗? 第二日他们一起祭奠了沈皇后,赵瑾瑜虽然不至于对她爱答不理,但却冷冷淡淡的,陈琬琰觉得心虚便也尽量保持安静。 祭祀完,赵瑾瑜率先出了宗祠,赵氏宗亲跟着他鱼贯而出,她怕赵锦锋来抓她,便紧紧的跟着他,随时准备开溜,奈何腿脚不利索。 “想去哪儿?”赵锦锋抓住她的后领,不悦的问道。 “我回去换常服……”陈琬琰指了指身上的衣裳。 “我跟你一起。” “你能不能别关着我。”她小声地说道。 “二皇兄和小郡主在说什么呢。”赵锦锡摇着扇子慢慢踱步过来,一副风流样。 陈琬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压根懒得理他。 “小郡主最近气色不错,看来过的挺滋润的。”他轻佻的朝她眨了眨眼,凑近她问道,“二皇兄对你真是好,忙的睡觉的空都没了,还愿意花时间滋润你。” 他都好久没沾女色了,从过年到今日,满打满算也有百天了。 忙着打压八皇弟,忙着和二皇兄抢人,还要忙着对付那个难搞的太子。 有时忙到半夜,有妾室来取悦他,他也没有精力应付。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二殿下体力好,哪里像你纵欲过度,身子早就被掏空了。” 赵锦锡:“……” 这是不是个女人? 她一语惊住了两个人,趁赵锦锋松了手的空档,拔腿就去追赵瑾瑜,这俩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殿下等等我!” 赵瑾瑜走的并不快,似是在刻意等她,不止是她的生意出了问题,年后就连梁沈二家及其姻亲的生意都接了大笔的订单,如今难以交货,订货人又步步紧逼,他们遭受的重创远比她的更严重。 她心思活络提前囤了货,那些人可不如她有危机意识,大家都沉浸在景睿帝要给他放权的喜悦里,压根没意识到那些看似来讨好的人,存了要彻底弄夸他们的心思。 他担心她吃亏,也跟着她囤了大批的货,但那些人的窟窿实在太大,他只能先将货物给他们填了缺。 又让人去其他州府调货,也很难补足其他几家三个月堆积的订单,而其他州府的商人也得了那二位皇兄的提点已经涨价了,现在调一次货物的成本甚至比在京都拿还要高。 他在各州不能以正常的价格拿到货,亦不能以太子的名义向当地长官施压,否则以他们两位皇兄的计划,还不等那些订货的人闹起来,当地的官员就能先参他一本。 他的安插在各州府的人若是明着出手帮他,便中了二位皇兄的计,刚好就将他们一起连窝端了。 现在要么从供货商手中高价拿货,要么等他们一起敲锣打鼓的闹到官府。 可现在拿货的价钱,远比他们当初的订单价钱要高。 他们现在只能选择散尽家财填窟窿,或者就等着父皇的雷霆震怒,和不明真相百姓的指责。 两位皇兄这次是发了狠的要对付他,二皇兄没有对她动手,只是将她困在身边,就逼急了三皇兄,否则他也不会这时候分心针对她。 三皇兄他在逼迫她做选择。 二皇兄冷眼旁观等着她服软,只要她撑不住去向二皇兄求助,二皇兄就会出手帮她解决这些困难。 而他的两位兄长没给他任何选择的余地。 他先前动作太大,他的人大部分都填了各州府的缺,此时人手严重不足,只能让东宫的侍卫在外周旋,若非如此二皇兄也不能从东宫将她带走。 进了东宫陈琬琰才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别扭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赵瑾瑜眼底乌青,白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她有些心疼的想去拉他的手,赵瑾瑜伸手捏了捏鼻梁骨。 陈琬琰尴尬的收回落空的手,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进了他的寝殿。 “我没有和二殿下那个……”她小声解释。 赵瑾瑜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上,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挑开她的衣襟,手指在她锁骨手滑过,落在锁骨下一寸的红印子上。 喉咙里不咸不淡的溢出了个,“嗯。” 第535章 他还想再发育一下 被他手指碰过的地方痒痒的,陈琬琰忍不住抖了一下,抓住他要撤离的手,“我和他没……你信我。” 赵瑾瑜忽然轻声笑了笑,“你觉得我信吗?” 陈琬琰词穷的垂下头,松开他的手,红印子在她身上,她又喜欢对他百般的挑逗,他如何会信她。 “我知道你不信,可真的没有……” “证明给我看。” 这种事情怎么证明,只有当事人才知晓,她总不能拉了赵锦锋来解释,赵锦锋若是不想让他误会,就不会将她压在马车上。 “怎么证明……”她脑袋有点打结,她已非完璧,怎么证明。 “取悦我。”赵瑾瑜靠近她,食指挑起她的下巴,“取悦我,我就信你。” 陈琬琰愣愣的眨巴眨巴眼,“怎、怎么取悦殿下……”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主动让她睡他? 她试探着伸手去解他衣裳的带子,见他没有拒绝,才大着胆子的将他剥的就剩一身中衣,她吞了口口水,还能有这好事? 早知道还有这福利,她早就和赵锦锋走了! 她麻溜的将自己的外裳褪掉,急不可耐的拉着他进了内寝殿,将他推倒在床上,赵瑾瑜从头到尾都没有挣扎一下,甚至头一次任由她的手在他身上游弋。 她伸手去褪他的绸裤,赵瑾瑜一把按住她的手,翻身压了上去。 “将孤剥了个干净,你怎么不脱?” “我不是想着让你先爽一回……”陈琬琰头脑懵懵的说道。 赵瑾瑜挑开她的衣带,轻柔的吻落在她锁骨的红印子上。 “喜欢吗?” 陈琬琰呆呆的回道:“喜欢。” “孤是你的露水情缘?” 陈琬琰从汹涌的情潮中惊醒,“你、你怎么……” 这话是她与赵锦锋在床上说的,他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夫君只有一个。”赵瑾瑜跪坐在床上,往他想看的地方看了一眼,问道,“还要继续吗?” 陈琬琰咽了下口水,昨晚那句不做了吗在她脑中炸开,这如出一辙的口吻,这人……这人都知道? 他该不会认为赵锦锋将她撩起了火,自己欲求不满又反勾引了赵锦锋! “你……你耍我?”他一定是知道赵锦锋根本没和她不可描述! 赵瑾瑜轻嗤,她昨夜在别的男人床上,骚话连篇,他们二人的粗喘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他就是想亲自查验。 “你要是nan人,就别犹豫!”陈琬琰气恼不已,撩的她不上不下,现在一盆冷水浇头而下,告诉她,他什么都知道? 她也是有脾气的! 妈的!她又被这奸诈的小子耍了! 赵瑾瑜翻身躺在一边,扯了被子将她盖住,“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陈琬琰被他噎了个半死,尽量心平气和的问他,“你不想做,为何要这样?” 他撩拨她,他自己能好受? “不是你说十八以后才能行房?” 谁说他不想了,他开过荤了,又时不时被她撩的起反应,若不是一直告诫自己还未娶她,绝对不能再碰她,他早就克制不住了。 “你这么听话?”陈琬琰不信的问道。 这小子主意正的很,他能这么听话? “嗯。”她的话,他何时不听了。 “你难受吗?”她现在难受的很。 昨天被赵锦锋撩了一回,今天又被这没经验的小子,撩了,她都快郁闷死了。 “嗯。”赵瑾瑜轻轻应了一声。 “还有五个月你就十八了,要不……”提前试试? 赵瑾瑜:“……”不了,他还想再发育一下。 他就先随意扯了个借口,怎么感觉给自己挖了个坑? 得不到他的回应,陈琬琰气道:“你扯坏了我的绸裤和亵裤,我穿什么?” “不穿。”赵瑾瑜冷冷道。 穿别的男人给她准备的贴身衣裤,她还怪他撕毁了? 没给她撕成碎片就是他手下留情了。 上回她不是还光着腿勾引他么? 陈琬琰气愤的捶了一下床,可恶的臭小子,等他十八,非吃了他不可! 赵瑾瑜背对着她勾了勾唇,手下败将! 陈琬琰躺着生了会儿气,原以为很快就能消气了,没想到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愤怒到极点的陈琬琰,伸脚就在赵瑾瑜屁股上踢了一下。 赵瑾瑜顺着她的力道往前挪了一下,闷笑着不搭理她,这姑且也算是闺房之乐,只要她不主动对旁的男人动手动脚,让他心里不舒服,让她踢上两脚解解气又何妨。 自己选的女人,只能宠着呗。 “还笑?” “休息会儿。”他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她先是在东宫养伤,还能知晓外面的消息,被二皇子关在他的府里,差不多就是与世隔绝的状态,幸而她昨日需得进宫才得以重获自由。 若非抽空去见了刘扉,或许她的生意就要被拖垮了,她也是想明白了,赵锦锋将她从东宫带出去看管起来,不光是让赵瑾瑜心伤,更是想逼她做出选择。 赵锦锋若是不想她知晓外面的事,完全可以直接让人送她进宫,今日他一早就将她放了,明显是要她出去了解情况。 那他昨日说外面快翻天了,赵瑾瑜可能顶不住,说明他遇到的麻烦比她的还要棘手。 她凑过去抱住赵瑾瑜的腰,“别瞒我。” 赵瑾瑜闭着眸子道:“沈家、梁家还有他们的姻亲,遇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 “情况很糟?” “有些。” 陈琬琰默然无语,一定是宫宴上景睿帝对赵瑾瑜的欣赏太过,这才遭到了算计。 赵瑾瑜不是没有准备的人,能让他感到棘手,事情一定是脱离了掌控。 “我这里还有货,让他们先拿去用。”她沉思片刻道。 她不能让赵瑾瑜背后的势力出事,若是他们这个时候惹上了一堆官司,赵瑾瑜势必要受他们拖累。 她的货源耗尽之后,遭受到最猛的攻击应当是来自袁承志等人,三皇子也会从中作梗,二皇子冷眼旁观,而赵瑾瑜他们肯定是遭到了三拨人的联手对付。 而他之所以束手束脚,完全是因为要顾及她,否则以他的心机谋略,早就对缩头缩尾的袁承志等人下刀子了,根本不可能被困住,之所以没动手,就是因为她还没彻底将陈家摘干净。 现在谁也不敢横插一脚给赵瑾瑜雪中送炭,就连万岁山都躲起来了,不是真的生意受创,就是收到消息避祸去了。 “那你呢?” “我自有办法。”她还有赵敬淮,爷爷在江南东道,二人一直都有联系。 为了不暴露他们的关系,为此她还买了好几条大船从江南运海产,若是托他弄来一批茶叶和丝绸想来问题不大,她再从小凉州运来一些也能撑些日子。 “你还能弄来货不成?” “对呀,”陈琬琰支着脑袋说道,“你还记得永嘉王世子吗?” “你想走他的路子?”赵瑾瑜桃花眼倏然睁开。 江南丝绸与茶最为着名,价格相对来说也比较低,只是那里的商人消息最是灵敏,也是第一批对他们抬高了货价的商人,若是能从永嘉王世子手里以正常的价格拿到货,就最好不过了。 他也想过走永嘉郡王的路子,但他们那支宗亲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从不参与夺嫡之争,其他宗亲不是势大对朝廷产生威胁被削,就是叛乱造反被诛,封国除。 只有永王这一支安于享乐,宗亲分布在江南东道各地,从国公到县男约有二千人之多,县主和乡君也不在少数,将封地与权力分裂的很细碎,成了封地严重缩水的闲散王。 而几代皇帝都对他们赏赐不断,给足了体面。 若是他寻上门,他们也许会为了不得罪他给他一批货物,但因着两位皇兄却不会给他很多。 但永嘉王世子与她一直有联系,或许愿意替她解燃眉之急。 “行不行的通?”毕竟牵扯到了江南之地,她还是要问问这个妖孽的意见。 “动作小一点。”只要能拖延个十几日,他从各地弄来的零散货物就能顶上了。 陈琬琰坏笑着问道:“多小?” 赵瑾瑜推开她不老实的手,“像你胸那么小。” 陈琬琰:“……” 别以为二皇兄说他不行的话,他不知道! 陈琬琰气呼呼的躺着不理他了,她胸小? 呵呵! 她年纪还小,还有发展的余地。 “永嘉郡王这一支,出自高祖皇帝最宠爱的皇五子,永亲王的嫡系,是开国以来江东唯一的王爵。” “这么厉害?”陈琬琰瞠目,“既然是开国的大王,那里又只他一个王,那永王的封地岂不是整个江东?” “嗯。”赵瑾瑜认真的为她讲解,“父皇对现任永嘉郡王也十分宽容和信任,各州官员往上递奏疏,皆要过永嘉郡王的手。” “哦,这我知道的。” “你知道就好,若是永嘉王世子愿意帮忙,你也不要弄的太高调,对我们和他都不好。”那是帝王心腹加钱袋子,陈家手握重兵,他是一国储君,搞到一起只会让人忌惮。 “嗯嗯,我知道的,殿下快睡会儿。”陈琬琰伸手捂住他的眼,“我们共同努力,暴风雨很快就会过去了。” 赵瑾瑜睡了半个时辰,福多就来报赵锦锋和赵锦锡来了,他挡住睡的四仰八叉的女人。 “请他们稍等片刻。” 第536章 刑克小人做怪 福多头也不敢抬,避开地上散乱的衣裳躬身退了出去,赵瑾瑜翻身下床撩开床帏,又回头看了眼酣睡的女人,那俩人摆明了是来接她的。 他摸了摸身上被她亲过的地方,走到铜镜前,目光在红印上流连,桃花美瞳光彩熠熠。 叫人来伺候他梳洗更衣,还特意将衣襟高高合起,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看不到红痕,才踩着皂靴出了丽正殿。 赵锦锡笑眯眯的打量着东宫,饮了一口茶水,“看不出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倒是精力旺盛,外头都乱成那样了,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赵锦锋并不接他的话,他们离开宗祠,便去了各自母妃的宫殿呆了半个时辰,又约着一起来了东宫,如今一盏茶的功夫过去,那二人始终没出来露面。 “二皇兄也没料到他能撑这么久。”赵锦锡不死心的问道。 面对他和二皇兄的围追堵截,几乎断了他所有的路子,没想到竟然让他撑过了三个月,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这个时间已经远超他们的预期了。 若再让他撑下去,对他和二皇兄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们必须在丧期结束前让他彻底失势,丧期结束时,他也必须和二皇兄分出个胜负。 否则父皇一给他们封王强制就藩,想再回京都就难了。 “强弩之末,不足为惧。”赵锦锋放下茶盏,赵瑾瑜最多只能再撑个天,他在路上的货物,能顺利运到京都的可能性不大。 赵锦锡眯缝着狐狸眼不置可否,陈琬琰手中有货,那女人闻风就囤了大批的货,若是她借货给赵瑾瑜呢? “二皇兄还不出手吗?”他现在与他一起对付陈琬琰才对,拘着她拖延时间根本行不通。 把她手中的货物全部逼出来才是正经。 宫宴上她受伤,只向赵瑾瑜求助了,可见她一颗心都扑在了赵瑾瑜身上,压根没想过向他们求助,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应变能力很强,也够狠。 轻易就化解了危机,还让赵瑾瑜进了枢密院。 “你最好不要再对她动手,让她自己选。”赵锦锋警告道。 他不是没想过她会帮赵瑾瑜,但他仍想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也是为什么他放她出去找刘扉。 若是她再让他失望,他再也不会对她心软。 赵锦锡目露阴郁,“二皇兄难道看不出来,她已经做了选择。” 从她甩开他们二人那一刻,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手中也没多少东西,便是帮了他一时又如何?”赵锦锋不屑的说道。 帮他撑上十天半月又能如何,不仅搞砸了自己的生意,也救不了赵瑾瑜,最后她还得乖乖的回到他的身边。 “二皇兄当真是个情种,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赵锦锡说罢起身拂袖离去。 他不肯出手对付她又如何,只要赵锦锋不帮忙,凭他自己也能让她自顾不暇,她有货,她陈家的姻亲只怕马上就撑不住了。 赵瑾瑜来时,厅中独赵锦锋耐心的等着,赵锦锋瞥了眼他身后,问道:“人呢?” “为二皇兄准备午膳去了。” 赵锦锋探究的看着他,低低笑道:“我不会帮她,更不会帮你。” 他不仅不会帮赵瑾瑜,还会狠狠的打击他。 他特意等三皇弟离去了才来,定是猜到他们方才没有达成共识对付她。 赵瑾瑜撩袍在他对面坐下,“二皇兄能对她高抬贵手,孤就感激不尽了,没奢望过二皇兄相助。” 赵锦锋嗤一声,他不动手不过是因着陈青岩罢了,他和赵锦锡不同,他与陈家有直接的姻亲关系,他没必要将她逼到绝境。 她那性子逼的紧了,她宁愿与之同归于尽也绝不会低头。 宁愿废了腿也要与伤她的人斗狠,这样刚强的性子,等她喘过气,头一个就会报复对她下手的人,能让她去对付赵锦锡,他为何要与赵锦锡一起出手逼她呢。 他不仅不会逼她,他还会在适当的时候给她行个方便。 这回她除非有通天的能耐,她就算有心帮那些人填窟窿也无能为力,他何必出手刁难她呢。 等膳房准备好了午膳,如姑姑才捧了干净的衣衫叫醒陈琬琰,对上如姑姑暧昧的目光,她倏地涨红了脸。 “不、不是姑姑想的那样……”她可没吃到,她太冤了! 如姑姑眉眼带笑的伺候她穿衣,她的太子殿下长大了,她的小册子没白放。 赵锦锋在东宫与他们二人一起用了午膳,便带着陈琬琰出了宫,这回没带她回皇子府,而是将她送回了宣平侯府。 陈琬琰掀开帘子,见马车驶进宣平侯府所在的街坊,松了一口气。 赵锦锋见她这样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嘱咐道:“你这身子太瘦了,我等会儿叫人送些补品过来,你多吃些补补。” 他昨日都不敢放心的压上去,生怕给她压断气了,手感也不好。 陈琬琰:“……” 她若不是整日里生病,影响她食欲,她能这么瘦? 早就发育丰满了好不好! “你不欺负我,我自然就胖了!”若他肯松松手把货给她,她用的着这么焦虑? 她也知道他为何如此做,眼下他没让他的人拿着订单来逼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她也不敢奢求更多。 赵锦锋轻笑着将五指滑入她的指缝,与她掌心相贴,“你若老实我自然护着你。” 陈琬琰乖巧的点点头,“我最老实了。” 从前是她想使美人计拿下他,如今俩人角色好像是对调了,赵锦锋频频向自己施展美男计,难道是赵瑾瑜让他生出了危机? “回去。”赵锦锋松开她的手,将她赶下了马车。 他还是有些不习惯对她做这种暧昧的动作,耳边总是她脆生生的叫他姐夫,提醒他面对的是自己已为人妇的小姨子。 陈琬琰下了马车,毫不留恋的进了宣平侯府,一进府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府里的丫鬟婆子见了她就远远的躲开,仿佛她是个杀人女魔头一样。 她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刚进门就闻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琰儿回来了,伤可好全了?”老夫人见到她回来冲她招招手,“快来祖母这里坐着。” 陈琬琰缓步走上前,乖顺的坐在了老夫人身边,她看了眼屋中坐着的眼生妇人和小姐,问道:“这二位是?” 老夫人神情略有些尴尬,宣平侯夫人说道:“这位是顾老爷家的夫人和千金。” 陈琬琰心下了然,这应当是给李珩寻的妾室,她含笑望着顾小姐道:“面如银盘,明眸皓齿,瞧着就是有福气的。” 她这话一出宣平侯夫人瞬时喜笑颜开了,她最怕的就是陈琬琰一口否决了这门亲事。 眼下李家的生意全面受创,她多路求助无果便去打听了,但凡宫宴与陈琬琰沾上关系的人家,最近都不好过,尤其是太子一系,这次应当是要受重创了。 她这也是无法,只有顾家愿意供货给他们,只是价钱涨的极高,还说自己手中的货十分紧俏,但若是能让他女儿进侯府,他愿意以最低的价钱将货给她,否则她也不会让一个商户女进门。 便是陈琬琰不同意,她也要将这顾家女娶进门,若不是因为她,她李家也不会被人逼到绝路,她得为李家几百口人着想。 “民女多谢郡主夸奖。”顾盼姿谦虚的说道。 她偷眼打量着陈琬琰,但见她姿色平平,那身子板也瘦弱的很,方才她从面前走过,前后都是一马平川,与她相比差远了。 她不由得挺了挺她引以为傲的胸。 她不过是命好出身高贵罢了,若是她没有生在高门,比自己那是差远了。 陈琬琰见她挺胸,羡慕的目光从她脸上在她胸口一转过。 她算是知道赵锦锋为何这么好心把她送回侯府了,感情就是让她来看她夫家靠不住的。 李家靠不住,他就能靠得住了吗? 她若是知晓今日回来看到的是这情况,她倒是宁愿跟赵锦锋回二皇子府。 “老夫人,郑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来了,说要见郡主。”外头小丫鬟通报道。 老夫人握着陈琬琰的手紧了紧,随即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叹息道:“去。 她若是见了刘善瑶,便也能体谅他们的难处了,若不是实在撑不下去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珩哥儿这时候纳贵妾。 福祸相倚,她老了将这话忘了,是她没约束好李家族人。 陈琬琰前脚刚回来刘善瑶就追了过来,她便知她们也着了道。 她冷冷淡淡的扫了顾夫人一眼,似笑非笑的眉眼让顾夫人心下一惊,转瞬便换上了让人感到亲切舒适的表情。 “顾小姐姿容俊俏,本郡主看着喜爱的紧,实在不愿委屈了她,改明儿本郡主请司天监给世子爷和姑娘算个良辰吉日,八抬大轿抬顾小姐进府。” “这……”顾夫人一怔,她已与李家商议好,三日后抬她姑娘进府,此事宜早不宜晚,她这摆明了给人使绊子。 “前些日子本郡主在安国寺卜了一挂,大师算出本郡主身边有刑克小人做怪,四月十四生人,八字过硬克本郡主,嘱咐本郡主在那人生辰前不得与之相见,不知顾小姐生辰几何?” 顾盼姿闻言娇躯微颤,她的生辰便是四月十四,那安国寺的卦竟如此厉害? 宣平侯夫人和顾夫人脸色变得青黑,她分明是来找茬的! 第537章 关键时候还是得拼爹 陈琬琰轻笑一声,“不过大师也说了,待过了四月十四,那人便克不得本郡主了。” 她语毕,屋子里静悄悄的没人接话,她就那么笑盈盈的看着顾夫人,顾夫人硬着头皮说道:“可,方才已经商议好了,三日后抬我女儿入府。” 陈琬琰惊讶的扫视全场,见众人都是一脸的尴尬,“那看来,得委屈顾小姐先暂居别院了。” 顾盼姿不可置信的瞪大眼,“郡主的意思是要将民女养在外头?” “不然呢?” “郡主既然有自己的府邸,为何不去住?” “顾姑娘这意思是本郡主碍着你的事了,见着你也需得避让?”陈琬琰沉声道,“你一介商户之女好大的架子,想必令尊平日里目中无人惯了,叫顾姑娘也学了个十成十。” “郡主仗着身份欺压百姓,难道还要民女忍气吞声?” 陈琬琰蓦然起身,老夫人却拉住她的手,低低唤了她一声,“琰儿。” 她也知道是委屈了这孩子,可她背后是整个李家,她这次不能容许她的任性。 这不止是长房的事,而是整个李氏家族都陷入了危机,那些人贪心太大,她侯府便是再富有,也填补不上那么大的窟窿。 “祖母知晓这次是委屈你了,只要有祖母在的一天,就没人能越过你去。” 陈琬琰愣了下神,老夫人一脸的倦容,眼皮浮肿,下眼睑眼袋臃肿下垂,浑浊的双眸渴求的望着她。 这个老人从她入府便时时护着她,她听说过她年轻时的故事,对她很敬佩。 宣平侯府可以说是她辛苦支撑起来的,她心里没有家族概念,此时看到老夫人憔悴的脸,以及眼底的哀求,终究是狠不下心。 “顾小姐伶牙俐齿,希望你能得偿所愿。”陈琬琰傲然屹立厅中,淡默的扫视顾家母女一眼,“也烦请二位转告顾老爷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她对老夫人行了礼,便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回到阆苑就看到焦急等待的刘善瑶。 刘善瑶见她回来连忙起身,动作太急带倒了几案上的茶具,茶水浇了她一身,“琰儿,你伤可还好?” 她数次往宫里递牌子想去见她,皆未能如愿,许贵妃压根不理会她,这还是宫宴之后二人头一回相见。 陈琬琰拿了帕子给她擦拭衣裳上的水渍,“好了,别急有话慢慢说。” 刘善瑶本也不是多在意这些细节的人,此时又心急的厉害,连忙拉住她问道:“你手中的生意可有不妥?” 陈琬琰颔首,“货源断了。” “你可有解决的法子?” 陈琬琰不语,她心里也没底,问道:“你娘家与郑家如何了?” “我娘家还好,父亲本就廉洁,族中人皆要仰仗他,有他的约束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郑家家大业大,夫君虽早有提防,但仍是……哎!” 陈琬琰知道她话里的意思,梁、沈二家何尝不是如此,宣平侯这样精明的人都陷入了困境,就算再人间清醒,也避不开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设计陷阱的人早将他们的产业摸清,而正是因为他们家大业大才更难以避开,所有的事都是手下的人来做,业绩增长对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来说是好事,等他们察觉有异报上来,已然无力回天了。 “你可将缺货的单子带来了?” 刘善瑶今日就是就是来找她帮忙的,因此随身携带了货品的单子,她从袖中掏出缺货的单子,陈琬琰接过看了看,写的很详细,连欠谁家的货都写的清清楚楚,一看就是郑清之列的。 上面以布匹、茶叶、纸张、陶瓷、脂粉、酒水为主,翡翠、玉器、珠宝首饰为次。 数量很大,比她的缺口要大的多,她所有囤货加起来也不能补足这张单子上的缺。 “收了全额的订金吗?” “没有,都是按规矩收的半数订金。” 陈琬琰点了点头,“你们府上还能撑多久?” “天……”若非如此,她不会这般急着来寻她求助,实在是撑不住了。 陈琬琰沉思,她要帮赵瑾瑜稳局势,也不能抛下郑家,否则就会让她们寒了心。 “定国公府如何了?”她问道。 “与郑家的情况一般无二。”刘善瑶道。 陈琬琰揉了揉眉心,情况可比她想象中的糟糕多了,是她太想当然了,她手中的货物跟这缺口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难怪赵瑾瑜控制不住局势了。 就算她能从赵敬淮那里弄来货,天也运不过来! 弃车保帅,会让陈家这边的姻亲与她彻底离心。 选择了赵瑾瑜,就顾不上定国公府这边,选择了他们,势必要放弃赵瑾瑜。 诛心! 她沉默的坐了半晌,而后才略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想想办法,你们尽量拖延。” 刘善瑶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憋了回去,她点头道:“好。” 其实婆母说只要陈琬琰去求二皇子帮忙,这些事就不难解决。 刘善瑶走后陈琬琰静坐了会儿,提笔给陈青岩写了封求助信。 永嘉县太远,走水路虽然方便,但她的船只不多,一次运不了太多货物,仍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她也不知能从永嘉县弄多少东西过来。 凉州距离京都较近,陆路运输虽然很慢,但陈家的经营的重心一直在那边,从陇右道弄出点货应当不是问题。 她叹了口气,关键时候还是得拼爹。 只是,他爹动作再快也得二十来天。 彤霞见她愁眉不展,静静的守在一旁,良久才说道:“前些日子丹云姑娘来寻过郡主,她那边的生意也出了问题。” 陈琬琰怔了怔,她现在是明白赵锦锋的那句话了,外头确实是翻天了。 丹云手中不过二三间铺子,连她都遭了殃,她都不用深想,就知道梁沈他们几家的窟窿有多难补。 大世家嫡支旁系众多,人心不齐,这时候若是厚此薄彼,只怕他们会起内讧,被舍弃的人定会心寒,若是被人利用生了怨,颠覆一个家族并非不可能。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要么就全部放弃,要么就全部捞起,这就是荣辱与共的家族文化。 可是要怎么捞,她没有那个能力。 她又呆坐了一会儿,道:“去把丹霞叫来。” 第538章 送走丹霞 丹霞不知道陈琬琰寻她何事,心里有些忐忑,问了彤霞,她也不甚清楚。 她其实很早就感觉到陈琬琰对她有些防备,她本身也做贼心虚,后来和她坦白了之后,陈琬琰也没多大反应,只是鲜少同她推心置腹的说体己话,也很少让自己替她办私事。 虽然从彤云和彤霞来了之后,她对丹云也有冷落,但她对丹云的信任却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奴婢见过小姐。” 陈琬琰回神,冲她招招手,“谢二年前同我问过你的事,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若不是她受伤移动不得,估计这俩人都成亲了。 丹霞怔忡抬头,双颊染上两片绯红,“奴婢但凭小姐做主。” 陈琬琰点了点头,含笑指了指几案上的妆匣,“你的嫁妆我早就备好了,同丹云一样。” 丹霞眼底有水光闪烁,她没想到陈琬琰会给她准备与丹云一样的嫁妆,她还以为陈琬琰自从发现她有问题,便不喜欢她了。 “你们都是从凉州跟我来的,我待你们的心意并没有什么不同,谢二这人能靠得住,你若喜欢便嫁了。” 虽然她觉得谢二成过亲,还有个孩子,丹霞配他着实有些委屈,但丹霞愿意,她也不做那拆人姻缘的坏人,抛开那些不谈,谢二这人确实很不错,人很实在又重诺守信。 “可是奴婢不想这个时候离开小姐!”丹霞双眼泪汪汪的,鼻腔酸涩。 眼下陈琬琰正是艰难的时候,她虽帮不上忙,但却不想这时候弃她而去。 “去,今日我还能给你份体面,再过些日子,怕是你们都要受我连累。” 丹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忍不住泪流满面,“奴婢不走,是奴婢做错了事,奴婢对不起小姐,小姐别赶奴婢走。” “起来,我没有赶你走,你嫁人是喜事,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陈琬琰示意彤霞扶丹霞起来,有些愧疚道:“今时不比往日,不能让你从郡主府出嫁,你那宅子我已让人重新修葺过了,便从那里出嫁。” 现在沾上她的人都没好下场,她也不敢让丹霞高调出嫁,她很少带丹霞出去,外头知晓丹霞是她婢女的人不多,能低调就低调,省的连累了她和谢二。 “奴婢谢小姐成全。”丹霞给她行了个叩拜大礼,才顺着彤霞扶她的力道起身。 “你去,不管何时我都当你是自己人,若是日后遇上困难,我能帮的一定不会推辞。” 丹霞哭的抽抽嗒嗒,听话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陈琬琰笑呵呵的问彤霞,“你呢,可有心上人?” “奴婢只想伺候主子,并无其他想法。”彤霞肃着脸一板一眼道。 “彤云呢?”她问道。 “奴婢也只想伺候主子,主子可别想赶奴婢走!”彤云从外面跑了进来。 刚才她听到丹霞哭哭啼啼的在收拾东西,心下奇怪就去问了问,哪知陈琬琰要将她嫁出去,她还是头一次见到沉稳的丹霞哭成泪人。 她便想来找彤霞打听打听,刚走进正厅门口,就听见陈琬琰在打听她有没有心上人,急忙就跑了进来。 “主子将奴婢们都打发了,是要当光杆将军吗?”彤云急道。 陈琬琰忍不住笑出了声,“瞧你急的,我这就随便问问。” 她们都是赵瑾瑜的人,就算是许婚,也得经过他的同意。 主仆三人说了会儿话,丹霞也收拾好了东西,过来拜别她。 她又安抚了丹霞几句,就让彤霞带人将她送出了府。 陈琬琰环视一圈屋内,竟然觉得有些萧条,她来的时候就带了三个人,丹云,丹霞,和王婆子。 王婆子早就被她送去了别院,替她打理府外的庶务,真正与她与她相伴的只有丹云和丹霞,她其实是有些怕面对她们二人,怕她们看出端倪,戳穿她的身份,有意无意的疏离她们。 刚来时她时常做梦,总是从睡梦中惊醒,她怕自己夜里说梦话,让她们听了去,从不敢让她们守夜, 如今将她们都送离自己身边,她提着的那口气也该松了。 环顾屋中摆设,大部分嫁妆都被她当掉干事业了,如今摆的不是赵瑾瑜送来的,就是皇上赏赐的,她并不喜奢侈,也不是会享受的人,更不懂风雅。 在别人眼中她甚至是市侩的,贪财的。 她事业干的风生水起,当初投进去的银钱早已翻了无数倍,正是春风得意的档口,却钻进了别人精心设计的大圈套。 不但要将赚的钱赔进去,还有可能会血本无归。 是她太自满害了赵瑾瑜,害了宫宴上帮她的人。 她就好像走进了一个怪圈,每当她看到曙光,就会掉进别人挖好的无底的陷阱,越陷越深。 被人支配的恐惧让她十分烦躁。 “去把静姨娘叫来。” 静荷来的时候陈琬琰正在挑首饰,都是她买来没用过的,她装了一匣子,回头看到静荷,笑着跟她打招呼,“来了。” “主子可是有事吩咐奴婢去做?” 陈琬琰颔首,将匣子抱到她面前,“你出府去。” 她原本就不想静荷插手这些事,她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她想她往后余生能过的轻松自在一点。 “奴婢不走!”静荷固执道。 “我知道你在查府中的事,可是有些事牵扯太大,你莫要再插手了。”陈琬琰说着从妆奁上抽出一封休书,“出府。” 那是静荷进府不久她问李珩讨的,她当时表现的很嫉妒静荷,不许李珩碰她,还向他索要了这封休书。 只是静荷一直不肯走,她亦无可奈何。 这姑娘做事太大胆,她也怕弄巧成拙害了她,便一直留她到现在。 “奴婢不走!”静荷是铁了心要留在侯府,她倔强道,“奴婢发现这府里有些奴仆不大对劲,奴婢想弄清楚。” “你且将名单说来,然后出府去和文结好生过日子。”李家的水太深,她根本无从插手,即便知晓府中有不对劲,她也管不了。 陈家的烂摊子她尚且还没处理干净,委实顾不上李家这摊子事儿了。 静荷说了十几个人名,玲儿一家赫然在列。 陈琬琰对彤云道:“将名单记下来。” 静荷道:“奴婢跟前的丫鬟发现,他们时常光顾顾家的胭脂铺子,但我们府上并未有主子用顾家的胭脂水粉,况且有些人,还是在未娶亲的公子院里伺候的。” 顾家的胭脂水粉价钱略高,中下等奴仆应当不会频繁买来使用,时常光顾肯定是不正常。 陈琬琰盯着手中的名单,仿佛要将那张纸看个洞一般,她让丹云整理过侯府下人的名单,对着上头的人印象不深,应当都不是主子跟前贴身伺候的。 “这些人分散在各个院子,伺候的主子都不同,巧合的是都是二三等奴才。”静荷道。 大丫鬟贴身小厮都不如她们消息灵通,因为她们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相对来说更为自由。 “奴婢院里粗使丫鬟小慧,时常在丫鬟堆里替奴婢打抱不平,院中好多丫鬟都煽动过奴婢跟前的大丫鬟灵巧,劝奴婢争宠,还自告奋勇要去前院请世子的。” 静荷无奈的说完,继续道,“小慧她娘就经常进出顾家的胭脂铺子。” 而她与她娘用的并不是顾家的胭脂水粉。 一个奴婢总想去前院接触男主子,家里的长辈经常光顾一家胭脂铺子,却并不用他们家的东西,不说完全有问题,最起码肯定是不对劲儿的。 若是就她一人是这样就罢了,静荷盯着她久了,发现侯府竟然好多平时没有交集的奴仆,都喜欢光顾同一家铺子。 而她的人发现,他们进去的时间都不短,后来她的人跟进去过一次,却并未见到进铺子的人。 “他们很可能被请进了铺子的后院。”静荷分析道。 陈琬琰颔首,“这上头还有在侯府账房打杂的,难怪他们知道下多大的套能将侯府套牢。” 那想来别的府上也都是这个情况,在外掌权的摸清各家铺子的情况,府里潜藏的摸清各府的资产,里应外合,给他们来了一手釜底抽薪。 想来不光是他们是这样的情况,其他看热闹的也同样有这样的问题,如果他们顶不住,后面还会有人遭殃,她清洗了将军府的产业,断了他们的财路,那些人要生存就必须搞钱。 他们利用二皇子和三皇子的野心对付赵瑾瑜,又辖制住她,让她分不出心去追捕漏网之鱼。 顾家这时候冒出来,很可能是想高价卖给她货,从中牟利,搞不好就是敌国奸细。 刚好还能借此机会送女儿入府渗透李家,宣平侯是户部尚书,李珩在翰林院,他们想从李家窃取情报,或者等日后他们事成,策反李家投诚。 第539章 这女人指定有病 陈琬瑛的身世已经暴露,他们若是夺了赵家的江山,难保陈青岩不会联合其他将领,以清理奸臣的名义打过来。 没有钱和粮,他们怎么守江山呢。 若是陈琬瑛的身世没有被查出,他们给陈琬瑛一个皇后之位,陈青岩未必会反,但那都是往日云烟了。 除非他们推傀儡皇帝坐江山,只要篡位必会遭反噬,所以他们要把李家收为己用,提前为打仗做准备。 陈琬琰伸手在茶盏里弹了一下,茶水飞溅出杯,她忽然福至心灵,想出了一个锦囊妙计。 打发了静荷回去,自己则去了沈家,她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让他们派人去通知梁家,跟她一起去刘扉那里先点一批货应急。 刘扉急的不行,他们自己都不够用的,她就这样把货都给别人了! 她又让刘扉给定国公府和沈国公府各送了一批,最后又给李家点了一批货,丹云需要的不多,先将她的缺口填了,又嘱咐她最近都要小心,尽量不做预定的生意,她自己则留了二天的量。 赵锦锡等了她一天,终于逮到她大摇大摆的进了沈国公府。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把货全散出去了,他火把都准备好了,一旦她替赵瑾瑜解围,他半夜里就去烧了她的仓库,没想到天还没黑,她就把货给各家都送出去了! “这女人指定有病!” 她自家的窟窿都堵不住,还想逞能给所有人补窟窿? 当他的火把是白点的? 赵锦锡气的半死,一把火点了她好几个仓库。 等第二日刘扉来的时候,陈琬琰都是懵逼的状态,她挖了挖耳朵,“仓库烧没了???” “连空仓都烧没了……”屋漏偏逢连夜雨,刘扉觉得自己都快愁死了,原本油亮顺滑的青丝都干枯毛躁了。 “就咱家的烧没了吗?” 刘扉颔首,“没听说别人家的着火。” 陈琬琰呆呆的道:“那就好。” 刘扉:“?????”哪里好了? 他觉得陈琬琰有点脑袋不清醒,他们最后的货物都化成灰了,她是被这打击吓傻了吗? “烧就烧了,谁烧的,找谁给咱复原,先清算损失。”她交代道。 她就料到只要她去沈家,就会有人打她仓库的主意,警告她嘛,她懂。 三月雨水多,绵绵细雨纷飞,她的仓库一烧,闹事的人如同商量好的一般,一大早就出现在各个铺子门口,将铺子堵了个水泄不通,生意是做不成了。 她站在义县东市的最高处,俯瞰整个东市,楼下热闹非凡,那些人若不是来闹事的,想必日赚斗金不成问题。 义县的铺子尚且如此,旁的铺子估计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况。 她随手往下撒了一把铜钱,立马有人窜出来大声喊道:“天上掉钱了!” 原本看热闹的人便争先恐后的跑过来,抢了起来,逐渐演变成了推搡打斗,在铺子门前的闹事的人不为金钱所动,仍旧吵闹个不停。 等她将一大筐铜钱都扔下去,终于惊动了官府。义县县令刘士诚亲自上阵,带了县衙的兵将街上打架斗殴,闹事的人全部都抓进了县衙。 一时间,热闹非凡的义县东市犹如冷风过境,萧条无比。 刘扉瞠目结舌的看着陈琬琰,合着她让自己弄来一大筐铜钱,就为撒钱? 撒一筐铜钱就把人都抓走了? 他难以置信的趴在窗前往外看,被春雨淋湿的街道格外的冷清,经过方才的大乱街上客人并不多,街道上的巡街使比客人还多,外面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的吵闹并没有发生过。 “寻衅滋事罪能关几天呀?”陈琬琰问道。 刘扉回过神,“视情况而定,方才那样的情况属于严重的聚众闹事,关上一年半载不成问题,若是有人肯花钱,关个天就出来的。” 陈琬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方才估摸着底下捡钱的有个百十人,加上闹事的四五百人,确实是挺严重的。 刘士诚是赵瑾瑜的人,她这么做也不算为难刘县令。 “把咱们的人弄出来,别给人家留案底了,动作小一点,也别让县令大人太为难。”赵瑾瑜早就知会过刘士诚了,他自是知晓如何做。 刘扉麻木的应下了,原本闹事的人没有那么多,她硬是派了人也跟着去吆喝,等官府的人一来,她安排的人一边喊官府来抓人了,一边抓着闹事的人就跑,搞得整个街道都乱做了一团。 刘士诚接到东市的门吏来报,有人聚众闹事打架斗殴,便亲自带了人前来,一见这情况,立即下令关闭东市所有入口,来了个瓮中捉鳖将人都抓了起来。 赵锦锡接到这消息简直是要被气笑了,气急败坏的掀了书桌,“岂有此理!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被个小丫头耍的团团转!” 分明嘱咐他们去催货给她施压,不是去闹事的!竟然还惊动了官府,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已经让人交代了巡街使不要多管闲事,竟然还会出这种纰漏! 那女人脑子是怎么长的? 耍无赖耍出经验了是? 分明是她欠了人货物,她还送人吃牢饭去了,她到底讲不讲理??? 就算是闹到官府,也是他的人去告,凭什么她先把人送进了官府??? 赵锦锡在这边破口大骂,赵锦锋却是乐的不行,他就知道赵锦锡讨不到好,只要她不来求自己帮赵瑾瑜,他才不会去逼她。 被陈琬琰这一闹,袁承志安排跟节奏闹事的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们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的身份若是进了牢房,只怕是再出不来了! 他原本的计划是让人煽动三皇子来给她施压,他的人紧随其后来催货,并且制造陈琬琰拿不出货要关门的舆论。 制造出恐慌,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来逼迫她交货,她交不出货那些人就会去官府告她,这个时候他的人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要么高价买他们的货物,要么惹众怒引起混乱被圣上处罚。 可她把三皇子的人,以打架斗殴聚众闹事的名义,送进官府是什么操作? 这还让他们怎么在后头浑水摸鱼? 陈明真面容阴郁,如今三皇子吃了瘪,只能等他重振旗鼓,他们也只能等,等陈琬琰撑不住。 陈琬琰想赵锦锡估计要气冒烟了,就乐呵呵的对刘扉道:“去找供货商,有愿意给我们货的,无论他们开什么价钱,都同意。” “这……这我们会血本无归的。” “去,本就是我们理亏,花钱买教训。”陈琬琰不在意的道。 刚才那小伎俩也就第一次有用,赵锦锡还没出全力对付她,第一次交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试探,他在她手里吃了瘪,沉寂不了几天就会卷土重来。 而他这一闹,她的仓库着火的事就会传开,接下来就会有很多人来铺子问货,她一直交不出就会引起猜疑。 最可怕的是,一但有人带节奏,这些人就会被利用。 刘扉将陈琬琰的吩咐交代给手底下的管事,他们也都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已经闹上来了,仓库被烧手中无货,眼下最快的解决办法只能是向高价妥协。 商人最重信誉,信誉一毁就全完了。 陈琬琰被景睿帝捧的太高,事情闹大对陈琬琰来说也非好事,花钱消灾是最简单有效的选择。 管事们各自去找货商,货商知晓他们的仓库着火,又将价钱提高了三成。 管事们咬牙切齿的应了,陈琬琰听了也没什么感觉,这是早就预料到的,她的仓库着火手中无货,又有人来闹事,那些人不趁火打劫才奇怪。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难熬过,也不知道赵瑾瑜那边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这样寂静的夜晚特别的想他。 第二日,果然如她所料没有闹事的人,但却很多来铺子问订单的顾客。 她的管事昨日只与供货商敲定了货物数量,因未能与供货商结清全部货款,他们以每日货价不同为由不肯先给货,她自然也拿不出货来。 铺子的掌柜并未隐瞒货源不足的事实,言辞恳切的请求顾客的原谅,承诺可以退款并且补偿他们的损失,不愿退款的,补了货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并且会额外多送一份答谢礼。 这些人本就不是来闹事的,都是听主家的话来打听情况的,大多都是想和陈琬琰交好的,因此退款的人并不多,陈琬琰也松了口气。 刘扉面色十分凝重,各铺子的管事带着筹好的货款去找那些供货商,仅仅一夜那些供货商就又涨了一成的价钱,供货商要求以新货价重新签订契约,他们手中的钱不够,便带着新旧两张契约回去找刘扉筹钱了。 陈琬琰看着着急上火的刘扉,淡淡道:“明日再去。” 第540章 报官 第二日货价暴涨二成,各铺子的掌柜也觉得吃不消了,他们只多带了一成的钱,又一次铩羽而归。 众管事哭丧着脸,将带回来的契约书递到陈琬琰面前。 刘扉道:“他们要求当日签订的契约,当日必须结清货款,说是怕我们拿不出钱赖账。” 陈琬琰凝眸哼笑一声,“报官。” 一群管事众脸懵逼,什么? 报官? 她自己就是皇亲国戚,官能有她大? “奸商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经济,造成百姓恐慌,于国家稳定不利,既然诸市署和平准署管不了他们,就去县衙京兆府逐级告他们,本郡主倒是要看看,他们背后的人这回能不能撑的住。” 他们敢把物价涨这么高,不就仗着在太府寺有人吗,太府寺管着调控物价和稳定市场的平准署,诸市署管财货交易,她下了饵,鱼上了钩,不去告他们,还等着顾家小姐进李家的门吗? 掌柜们一听,立马精神抖擞的带着自己签下的三份契约,结伴去了万年县县衙。 万年县令一听外头有人一群穿布衣长衫的商户击鼓告状,便知肯定出了大事,原本想撞晕自己开溜,却被何大拦住了。 何大道:“大人这肯定是大事啊,你躲了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 县令挣扎了半天苦笑着升了堂,这几日京都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的,那位郡主着实是个惹事精,县令难做啊,神仙打架县令遭殃!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草民刘扉,举报富商顾秉良,简化易,仇保庆,石岩,钟鼎文,项宏达……等人联合垄断市场,哄抬物价,搅乱市场经济,这是他们的罪证,请大人为民做主!” 刘扉身子跪的笔直,他身后跪着的管事们一个个冷汗淋漓,生怕万年县县令也被收买了。 他们也清楚自己这回对上的人不简单,陈琬琰在京都风光无两,敢和她对着干的人定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要不然诸市署和平准署,不可能数次无视他们的诉求不干预,应当是太府寺给他们辖下的诸市署和平准署施压了。 何大接过那叠契约,放在县令的面前的几案上,低声道:“大人,证据。” 县令剜了他一眼,抬手翻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京都物价涨成这样,诸市署和平准署竟然不管,太府寺一点反应也无,这价钱的货物如何能流入市场! 他们给的货价已经是高于朝廷定价标准的数倍了,如此这般还敢每日暴涨一成到二成! 冷汗瞬时便沁湿了他的官服,他虽是个县令可是正五品的京官,万年县是附郭县,当上了万年县县令,下一步就能迈进京兆府,这事情若是被人揭发到了景睿帝跟前,便是他监管不利,纠察不严,焉有好果子吃! 何大低声道:“大人,证据确凿您可不能不管啊,您若不管,那位大人便要闹到御前了。” 万年县县令自然是听说了陈琬琰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何大也是她从京都下县衙送到万年县衙的,她此番没有越过他直接告到御前,已经是给了他面子了。 但……若是他和那几位皇子作对,他也没有好下场啊! 他这边正天人交战的,何大小声道:“大人只管放心,不是您想的那几位。” 万年县县令:“……” 他清了清嗓子,惊堂木一拍板着脸道:“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猖狂,此事本官一定会查个清楚!” 刘扉及众掌柜皆松了一口气。 “来人!去将他们所告之人都给本官带来,本官要一一审问!”万年县县令黑着脸道。 为了前途,拼了! 顾家此时挂满了红绸,顾盼姿虽然是入侯府做妾,但也不是随便一顶小轿,吉时也不挑就能抬进府的。 顾秉良提出要求按娶妻礼,黄昏时分侯府派人与喜轿来顾家接亲,虽然不是世子亲自来迎亲,但体面有了,他也不能要求更多。 他最近钱赚的足,又给了陈琬琰好大一个下马威,将她赶出侯府给女儿争了地位,自然是大请宾客好生炫耀。 顾盼姿早已经打扮妥当,她如今得意的很,听说陈琬琰那日之后已经搬出了侯府,虽然只是个妾室,但府中无主母,她和正室又有何异? 况且她现在不也要求着父亲给她货物,她还敢嚣张吗? 她身着正红嫁衣,端坐在镜前,任由喜娘在她脸上涂抹。 “小……小姐!不好了!”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喜娘被她吓的手上一抖,殷红的口脂就在她脸上涂了一道。 她往喜娘手上使劲拍了一下,气恼道:“乱喊什么!”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怎么不好了! 丫鬟吓的无与伦次道:“老,老爷和公子……都被、被官府的人,带、带走了!” “什么?”顾盼姿惊恐的问道,“你再说一遍!” “老爷和公子被官府的人抓走了!现在官府将我们府上封了,不许人进出!前厅都乱做一团了!” “怎么回事?” “官府的人说,有人举报老爷联合其他商户垄断市场,哄抬物价。”小丫鬟道。 顾盼姿倏地起身,起身过猛眼前一黑,险些摔倒,还是喜娘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顾盼姿挥开搀扶她的喜娘,手撑在妆奁上稳住身形,问道:“娘呢?” “夫人跟前的姐姐说,夫人只说了一句完了,就晕过去了。”小丫鬟急的都快哭了,刚才夫人跟前的大丫鬟匆匆跑来,将府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她,让她赶紧告诉找小姐想办法。 “侯府接亲的人来了吗?”顾盼姿惊恐的问道。 天色已近黄昏,她马上就要上喜轿进侯府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出事? “奴……奴婢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方才她说的都是夫人跟前的大丫鬟让她转述的。 “废物!还不去问!”顾盼姿气急骂道。 “是……是!”小丫鬟闻言爬起来就往外跑。 “发什么呆!快给本小姐梳妆!” 喜娘抿了抿嘴唇,她倒是没看出来,这顾家小娘子还是个心狠的,父亲兄长被抓母亲晕厥,她还能若无其事的稳坐着让人梳妆。 想归想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她连忙将她脸上的口脂擦掉,重新上了脂粉。 顾秉良等人被带到公堂,看到跪在公堂上的刘扉等人,便知是他们搞的鬼,大呼冤枉。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民做主呀,这货价上涨过快,草民原本是不想卖的,可他们非要求着买,草民畏惧他们背后之人位高权重,不敢不从啊!” 刘扉:“……” “肃静!公堂之上,吵什么吵!”万年县县令不耐烦的斥道,“本官就问你们,契约是不是你们签的!” 顾秉良老实说道:“是。” 上头有签字印章,推是推不了只能承认。 “价钱是不是你们定的!” “是……” 县令问道:“既然都是你们所为,你何来冤枉!” “可是草民原本是不想卖的呀!”顾秉良道。 “不想卖你三日签了三份契约?”县令被他气笑了,“证据确凿你认是不认!” “草民冤枉!” “冤枉?本官且问你,契约上的定价可在平准署过审?” 顾秉良猛然抬头,他的前两日的契约定价,都去平准署补了过审的文书,今日的签订完还未来得及去补过审文书! 原想着等今日办完喜事,明日再去平准署补文书,没想到被钻了空子! “本朝律法有规定,货商联合垄断价格,结伙行骗,欺行霸市、哄抬物价一律按盗窃罪论处,杖责八十!须缴纳三倍处罚。” 县令说完,又冒着冷汗默背了一遍州县官司知情者与之同罪,不觉者,罪减二等,声音也不自觉的凌厉了起来,“你服是不服!” 顾秉良道:“服……” 按照章程,物价都是平准署先定下一个合理范围,他们是要先拿到平准署的货品价格文书,与人签订契约都是在规定范围内报价。 特殊情况,如货品稀缺价格变动过大,便要将物价上报平准署重新过审。可他们生意做的大习惯了自己定价,平准署收了他们的好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后补定价文书即可。 没想到竟然栽在这上头了! “平准署有规定,物价由东西二市诸市署去商家核查物品稀缺情况,若无特殊情况,每月调整一次货品定价,涨降幅度皆有规定,何时可以一日一调,爆涨一二成了?” 顾秉良无言,这事儿他只能认栽,若再狡辩,就要把不该牵扯的那位牵扯进来了。 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多,他们本就是一体事已至此只能先认了。 “来人上杖刑!” “求大人开恩!此事是草民一人所为,与犬子无关,他并不知情,请大人开恩放过犬子!” 与顾秉良一起被抓的富商,纷纷跟着他为自己的儿子求情,八十板子打下去不死也残了,那就全完了! 县令寒着脸,那契约书确实不能证明他们家的公子也参与了哄抬物价,便道:“先将他们押入大牢,待证据确凿再做处罚!” 立马便有衙役上前,将堂上的公子哥们都拖了下去。 县令下了杖责八十的命令,便寒着脸离了公堂,何大紧随其后,县令穿着湿透了的官服,被冷风一吹才回过神。 “你跟本官说清楚,背后的人是谁……”他仍是不太放心。 何大神神秘秘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又舔着脸说道:“大人只管做你该做的便是了,他们再大还能越得过那位?” 何大指了指天空,县令叹了口气,得知不是那几位得罪不起的,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了看天色,阴雨绵绵的天气身上都泛着潮气,刚好到了下值的时辰,道:“得了,陪本官去喝两杯。”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官府的人撤去,顾盼姿也没等到宣平侯府的人,她爹和几个兄长也未从官府回来,她派人去打听,也没打听到任何一点消息。 顾夫人从昏迷中醒来,就看到顾盼姿一身红衣坐在她的床前,不禁悲从中来,原想着女儿嫁进侯府就能脱离这宿命,可还是没能让她如愿。 “娘,你醒了。” “侯府没来人接你吗?”顾夫人问道。 顾盼姿摇了摇头,她去叫人去打听了,宣平侯府连红绸都没挂,婚宴也未安排。 “那位郡主当真是个厉害的……”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求以妻礼进门,大清早就把人送进侯府,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娘的意思是今日之事都是她做的?”顾盼姿问道。 “听说世子有个青梅竹马,抬进府那日,因为衣裳上滚了朱色的毛边,当场就被她训斥了一顿,妾室茶都未喝。” 顾夫人有气无力的说道:“更何况我们先是将她赶出侯府,又要以正妻的礼仪进侯府,让她没了面子,她就将你爹送进了监牢。” 顾盼姿气恼道:“原就是侯府求我们在先,她挑衅我们在后,她凭什么陷害我们顾家!我要去侯府讨个说法!” 顾夫人拉住她道:“娘陪你一起去,无论如何你今日必须进李家。” 顾盼姿使劲点了点头,她正有此意,侯府不来接她,就自己坐着大红喜轿去,侯府若是敢将她撵出来。她就和他们撕破脸,到处宣扬侯府忘恩负义。 顾夫人梳妆换衣,母女二人便朝宣平侯府而去,陈琬琰怕街口的门吏拦着她们进不来,还特意让彤霞去街口等着她们二人。 第541章 身段确实不错 果然她们刚到街口便被拦了下来,没有请帖说什么也不让她们进去,彤霞在旁边看了会儿热闹,才走上前问道:“是顾夫人和顾小姐吗?” 顾盼姿生了一肚子的气,语气不善的道:“你是何人?” “侯府让我来接你二人。”彤霞特意咬重了‘二’字。 说完将自己的腰牌递给门吏检查,又不动声色的塞了个荷包给他,门吏对彤霞并不陌生,检查了之后恭敬的将东西交还给她。 声音冷硬的对顾夫人和顾盼姿道:“你们二人可以进去,轿子和轿夫不行。” 顾夫人一怔,望着彤霞道:“还请姑娘帮帮忙。” 彤霞面无表情道:“各坊有各坊的规矩,这里住的都是贵胄,我只是主子跟前的奴婢,帮不了顾夫人。” 顾盼姿打量她的穿戴气度,还以为她是侯府的小姐,恼道:“侯府的奴才好大的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 顾夫人也险些没气晕过去,她去过侯府几次,府里的下人都是统一着装,一看衣裳就知是几等的下人,她先前见着这姑娘穿的衣裳与那些奴才不同,料子比她的还好,还以为是侯府的小姐。 “放肆,彤霞姑娘是郡主跟前的女官,岂容尔等放肆。”门吏木着脸无情喝斥。 “是郡主让你来接我们的?”顾盼姿不悦的问道。 “是。” “娘,我们走。”顾盼姿恼怒非常,她怎么没想到是陈琬琰的人,她在侯府等着肯定是嘲讽她的! “不行,不能走。”顾夫人拉住顾盼姿,“你得进宣平侯府。” 她从前未接触过天潢贵胄,只当她是个跋扈丫头,她们有侯府的支持,根本不惧她,现在终于意识二人的身份差距了。 她现在才知道,就连陈琬琰跟前的婢女都是食朝廷俸禄的女官,也忽略了她的夫君也是跟着她的品阶食朝廷俸禄,她若还不服软,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她不让我坐轿子进府!”妾室进府是要坐小轿的,她走进去算什么事儿啊! 彤霞安静的站着听她们争执,听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了,她说道:“既然二位拿不定主意,我便先回去了,不过二位应当也清楚,侯府的门不是那般好进的。” 彤霞说完转身就走,顾夫人也知道陈琬琰在侯府等着,肯定没安好心,可眼下先将女儿送进侯府寻个庇护是正理,被她羞辱也只能忍了。 顾盼姿见丹霞毫无留恋的走了,也有些后悔,她以为丹霞特意等在这里,不接到她们无法回去交差,所以就闹了一下,想让她妥协让她坐轿子进府,没想到她说走就走! 她就该先忍耐一下,等进了侯府得了世子宠爱,再想办法弄死陈琬琰。 最后二人也不争执了,下了红喜轿走着去了宣平侯府,丹霞就在紧闭的正门前等着她们,见她们走了过来讥讽的勾了勾唇。 家都要落败了,还敢乘大红喜轿进府,做妾就该有做妾的样子,一顶小粉轿抬着进门,如今粉轿也是坐不得了。 “为何不开门?”顾盼姿问道。 “高门有高门的规矩,什么身份该走哪个门都有规矩,二位请跟我来。”丹霞态度恭谦的说完率先往前走去。 顾夫人和顾盼姿这回倒是没说什么,跟着她从角门进了侯府。 老夫人自从陈琬琰走后便病倒了,她走那日,搬空了阆院,连陪嫁丫鬟都打发了,都以为侯府将她彻底得罪了,老夫人也是内疚的夜夜难眠,哪成想她是出去搞事情了,今日她回来老夫人才宽了心。 宣平侯早就破罐子破摔了,只要不是三皇子获得最后的胜利,他都能接受,如今的他稳如泰山。 陈琬琰和宣平侯等人坐在前院,李珩坐在她身侧时不时的同她交谈。 纳妾之事他也是受害者,他这些日子因为家里的事,还有手上的差事忙的不可开交,翰林院和义县两头跑,好些日子没回府了。 今儿早上父亲才跑到翰林院,跟他说家里给他纳了个妾,让他晚上回去圆房。 他狭长的丹凤眼微眯,不满道:“你我在义县三日,为何不说?” 陈琬琰傻笑道:“这不没成嘛……” “哼,若非我今日回来的及时,只怕这府里这会儿都要张灯结彩了。” “那还不好,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啊。”陈琬琰撇撇嘴,“那顾小姐我可见过,胸大细腰肥臀,在床上肯定特别带劲,肯定能让你……” 欲仙欲死! 李珩清咳一声,捂住她的嘴,“不成体统!我何时说过我喜欢那样的了。” “你们男人就是口是心非,不喜欢丰满的,还能喜欢干瘪的不成?” “每个人爱好不同,你怎知我不喜欢干瘪的?”李珩说着在她身上扫视了一个来回,她这是意识到自己干瘪了? 彤霞让顾家母女在门外稍侯,自己先进去通报,之后才将她们二人请进去。 陈琬琰不满的剜了他一眼,就像女人都喜欢大的,男人都喜欢丰满的,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总不能各自昧着良心说喜欢牙签和排骨。 正待与他争辩两句,顾氏母女便在彤霞的带领下走了进来,陈琬琰瞬间便收敛了嬉笑之色。 李珩也朝顾氏母女看去,顾盼姿确实有几分姿色,尤其是她今日上了浓妆,还穿着大红色嫁衣,正如陈琬琰所言丰乳肥臀细腰,身段确实不错。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移开了眼,那女人想穿红衣入府,太没规矩。 莫说她不是他的妾,便是他的妾,她也不能越过正妻去,妾从出身就决定了她不能越过主母,世家嫁娶联姻是缔结同盟,宠妾灭妻乃是大忌。 结亲不是结仇,就算是结仇,也不可能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结仇。 “请二位客人入座。”彤霞将她们二人安排好,便回了陈琬琰的身后立着。 顾盼姿从进门,目光就没从李珩身上移开,凭心而论李珩当真是一表人才,能被选上探花郎,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至少是成绩前十里最好看的。 高门的公子穿戴也贵气,便是衣裳颜色料子绣纹,束发冠子都是有阶级区分的,又腹有诗书,与顾她平日里接触的商贾公子很不一样。 商贾再有钱,有些东西也穿不得用不得,连衣裳上绣纹都不能太过华丽。 顾夫人之前来侯府,侯府也没有这么多规矩,今日这一整,她多少有些紧张。 正想着如何开口,宣平侯就说道:“今日顾家之事,顾夫人可有要解释的?” 顾夫人猛然听他问到自己夫君,眼睛暗了暗,“事出突然,我一个内宅妇人也不甚清楚。” 宣平侯夫人道:“你顾家想把女儿送入我府中,可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算计我们侯府?” 宣平侯夫人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就算是她能承认吗? 顾盼姿怒气冲冲的说道:“我父亲是好心帮你们度过难关,如今我家中出事,侯府就是这般落井下石的吗?” 陈琬琰放下手中的水盏,“那你顾家出事的可真是时候,若是再撑一天,让你嫁进来,就该求侯府救你家了。” 顾盼姿原本是打算进侯府之后,求世子打听他父亲和兄长的消息的,被她这一堵倒是没法儿去求了,若是去求就是承认了算计侯府。 “都是你动的手,若不是你,我顾家能出事吗?”顾盼姿气急,怒道。 “盼姿!”顾夫人堵住她接下来的话,陈琬琰明显是要激怒她们,若是与她起了冲突,想留在侯府就难了。 “这事确实是突发的,先前并没有任何征兆。” “没有任何征兆吗?”陈琬琰笑道,“不见得。” 顾夫人眼皮跳了跳,就听陈琬琰又说道:“年前不就在策划了吗?” 李珩摸了摸她的头,“夫人,受累了。” 陈琬琰冲他挤出一个自认为娇俏甜美的笑,“小侯爷也受累了。” 第542章 看走眼 陈琬琰察觉不对便找了李珩,交代他囤了一批货,订单太多吃不下就尽量推了,奈何侯府人多心不齐,贪心的人太多,姻亲也都飘飘然了,这才被拖累的很了。 各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只不过他们比赵瑾瑜那边情形要好一些,全是因为虽然被断了货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还在观望没动手,袁承志一方也还在等他们消耗囤货没冒头。 “郡主说的我不懂。”顾夫人道。 “噢,不懂没关系,有一件事你懂就可以了。”陈琬琰拍了拍手,彤云就带着府卫押了十几个人进来,“认识吗?” 顾夫人脸色蓦的苍白,陈琬琰冷声道,“今日叫你来,不是听你狡辩的,是让你来赎人的。” “你说赎人就赎人,凭什么听你的!”顾盼姿气急攻心,这人脑子有病?不说让她进府的事,还让她们往外领奴才? 陈琬琰不理她,只看着顾夫人,顾夫人从见到那几个人脸色就不太好,又对上陈琬琰戏谑的眸子心脏突突的跳,她知道情况很糟糕,但却不知道已经这么糟糕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今日来是为了小女的事,若是侯府能留下小女,这些人我带回去也无妨。” “娘?” “我不会求侯府帮顾家,只求侯府能庇护盼姿一二。”顾夫人言辞恳切,她原本就有些病态,如此瞧着便格外的可怜。 宣平侯虽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但他不爱人妻,因此也无感,宣平侯夫人阴沉着脸,她家这二年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净被人算计了。 先前一个王嫣然算计了她儿子,前脚进了府,后脚她爹就犯事儿进了大理寺。 这个顾家也是好算计,明明是自己犯了事,还想让她侯府欠他家的人情,将她女儿敲锣打鼓的送到侯府,等顾家出事,侯府若是将顾盼姿赶出去,便是不仁不义,不赶出去就拖累李珩。 她家总是替罪犯窝藏家眷,个个都是刚进府那家就出事,这不是摆明了同朝廷作对吗!回头叫人参他侯府一本,她儿子还能有出头之日? “想都不要想。”不等陈琬琰开口,宣平侯夫人直接拒绝道,“我侯府也不是什么人想算计就能算计的。” 李珩抿唇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今日陈琬琰说那句,李家又不是垃圾回收坊。 他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引来她不满的白眼,“干嘛呀,这么多人看着呢。” “夫人从开年至今病了三个月有余,听闻安国寺的大师算出有人克夫人,为夫的心疼。”李珩柔声道。 陈琬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那话根本就是她胡诹的,此时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来,瞬时脸红耳热。 李珩道:“顾小姐的生辰八字不止克我夫人,想是与我也不合,否则怎会刚要进我李家,顾家就惹上了官司。” 陈琬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李珩将她搂在怀中,宠溺的低声问道:“愉悦吗?” “愉悦,太愉悦了!”她嘿嘿笑了笑,觉得不够端庄又重新板起了脸。 顾盼姿气闷的望着夫妻恩爱的二人,嫉妒的都快将她的理智烧没了,陈琬琰除了出身好,哪里能配得上这般优秀的贵公子哥! “世子……” “仪宾。”李珩打断顾盼姿,一脸正色的提醒道,“郡主仪宾。” 陈琬琰简直快笑疯了,她倒是头回知道李珩这么损,他待人向来温和,也就为了王嫣然对她出言不逊过,也为她怼过樊嘉恩,平时倒是难见他损谁一回,毕竟是重风雅的公子哥儿,还是很重形象的。 顾盼姿想说的话生生被憋了回去。 陈琬琰掩唇笑了会儿,才寒着脸说道:“我给过顾小姐进府的机会,可你们不识好歹,竟然逼侯府赶本郡主出府,想克死本郡主,也得看你命格够不够硬。” “我们并没有要赶郡主出府,是您说不能与四月十四生辰的人相见,是以才叫您出去避一月。”顾夫人解释道。 “本郡主千金之躯,为何要避一个商贾之女,原想着顾小姐是个有福气的,倒是我眼拙瞧错了,顾小姐这命格太薄享不住富贵,克不到本郡主还遭了反噬。” 顾夫人语塞,她要非这么说,她也反驳不了。 “明明就是你设计陷害,说什么克不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顾盼姿道。 陈琬琰往五花大绑的玲儿身上扫了一眼,彤云立马会意将她提了出来。 “本郡主曾经遭遇过一次刺杀,有人迷晕了我院中所有的丫鬟,这事儿顾夫人知道吗?”她淡声问道。 “我娘如何会知道你的事。”顾盼姿呛声道。 “有人曾经想让我被烧傻,想让我不能生育,想跟世子去前院贴身伺候给顾小姐铺路,等顾小姐进了府,还想取了我的命,让我给顾小姐腾位置。”陈琬琰指甲在几案上来回刮,“对吗玲儿?” 玲儿闻言无动于衷,已经被抓了,她没什么可狡辩的。 顾夫人不想让她在顾盼姿面前说太多,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说道:“开价。” 她想让自己赎人走,她便将人都带走,总比在她手中好。 “这些人都是府里的老人了,还有家生子,顾夫人看着给。” “一百两。” “不卖。” “三百两。” “不卖。” “一千两,不能再多了。” “这点银钱可买不了教训,我还是将人移交到官府,毕竟本郡主的命还是有些值钱的。”血封咽可是价值万金,陈琬瑛戳烂了她的锦被,还赔了她三万两呢! 顾家更是将货物卖出了天价,想让她花钱买教训,她就把买来的教训让他们再买回去。 想当初她还是个平平无奇的将军之女呢,现在她身份变了,当上了郡主,代太子妃,身价不得往上涨涨? “你开价。”顾夫人咬牙道。 “十万两一个人。” 宣平侯被口水呛了一下,十万两!十六个人,就是一百六十万,她当顾夫人傻呢? “好。”她顾家是不成了,百万两若是能让陈琬琰拖延几日动手,买回她女儿一条命,她愿意出。 宣平侯:“?!?” 傻的是他? “这是为你们的自大买的单,告诉你背后的那些人,下次再敢对本郡主的人动手,必会将你们斩草除根。”陈琬琰语气肃杀,周身都散发着冷意。 顾夫人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她那日初见陈琬琰看她瘦瘦小小的,人也没什么精神,对老夫人的话也没敢反驳,听话的搬东西出了府,便认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人。 没想到竟是看走了眼。 这些棋子安插在侯府几十年,侯府的人都不知,却被她清理了出来。 但那又怎么样!他们又不止这些人! “你心里在得意?”陈琬琰微笑望着她,眸中是我看穿了你的戏虐,“你一定在想,这府里还有你们的人没被揪出来。” 顾夫人惊恐的看着她,“你……” 陈琬琰托着腮帮子,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望着她,“别担心,都在本郡主的掌控中呢,顾家的人你领走,其他家的人时候到了自有他们来认领,就不用你操闲心了。” 她跟他们可不一样,她不贪,她只取她该得的。 “顾夫人赶紧回家筹钱去,要不然本郡主也要学着你们顾家坐地喊价了。” 顾夫人拉着茫然无措的顾盼姿就要走,却被彤云拦住了路。 “顾夫人可以走,顾小姐得留下,本郡主想带顾小姐去瞧瞧我新挖的地牢好不好玩。” 顾夫人母鸡护犊子似的将顾盼姿护在身后,“不行,盼姿必须跟我回去。” 陈琬琰失望的哦了一声,道:“既然是顾夫人的要求,那我便不强留了,省的有人说我们侯府仗势欺人。” 李珩勾了勾唇,这人是一点亏也不愿吃,先前是顾夫人非要把顾盼姿往侯府塞,这会儿也是她自己提出要带人走,他都不用看都知道那对母女脸色一定很差。 “顾小姐今日可是走着入府的,算不上我李家的妾室,现在也是你要领出去的,出了这个门可莫要说是我李家不留你。” 顾夫人苦笑一下,道:“郡主放心,我们不会出去乱说。” 她哪里还敢乱说,出去就给女儿找个人家嫁了,想法子躲祸。 顾盼姿踉踉跄跄跟着顾夫人出了侯府,忽然问道:“娘,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人想让她烧傻绝嗣,给她顾盼姿铺路,还想取了她的命,给她腾位置,这话她怎么听不懂呢? 第543章 全族加起来就五个人 她是想过把她赶出府,自己利用这一个月的时间笼络住世子的心,以后让她死的人不知鬼不觉,再想办法扶正,可是她也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她还没进李家呢! 顾夫人此时满心悲戚,哪还有心思回答顾盼姿的问题,她如何也想不到,陈琬琰会将她顾家安排的人都拎出来,绝了她女儿进李家的路。 原计划让玲儿想办法,把陈琬琰变傻或是不能怀子嗣,她就不会成为顾盼姿邀宠的阻碍。 她再混到李珩身边,由她制造李珩与顾盼姿的偶遇,再替盼姿说好话笼络李珩,本来是绝好的计划,没想到李珩竟然对陈琬琰喜爱的紧,压根就没有给玲儿机会。 原是想着侯府这种高门,虽是为妾,但若是能压正妻一头体面的进来,日后府里的丫鬟婆子也不敢轻视她,再有自己的人帮衬日子也会过的顺心。 只要顾盼姿进了侯府,那些分布在各院的人就会替她女儿笼络人心,最迟等顾盼姿有了孩子,就会送陈琬琰上路,把她女儿扶正,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李家握在手中,没想到竟然被她察觉了。 那日也是觉得陈琬琰蹦哒不了多久了,才将她赶出了府,给自己女儿制造和李珩相处的机会,哪成想她会摆她们一道。 成败皆有定论,或许从她查清将军府的产业有问题起,他们顾家落败已成定局。 顾夫人摸了摸顾盼姿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道:“侯府门第太高,不是我们商贾人家能进的,娘亲再给你寻一门稳妥的亲事。” 顾盼姿还不知,让她进侯府,本就是一场计划多年的阴谋。 若非李珩娶了陈琬琰之后一直循规蹈矩,鲜少出去应酬,她早就入侯府了。 “娘,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顾盼姿急切地想要弄明白陈琬琰话里的意思,“我们为什么要买李家的奴仆?” “别问了。”顾夫人无言的望了望天,哪里是李家的奴仆,分明是她顾家的。 顾盼姿执拗的不肯离开,她差一点就进了高门,就这么离开她怎么能甘心! 顾夫人回望宣平侯府的大门,陈琬琰不让顾盼姿坐轿子进侯府,就表明了她的态度,强硬的塞进去她会毫不留情的将人囚禁起来。 而顾盼姿进不去李家,顾家就要完了。 顾家母女一走,宣平侯府的气氛便有些诡异,今日陈琬琰一回府就说不用去顾家接人了,还指挥人绑了十几个下人。 宣平侯是个老滑头了,他自然是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可又有些想不通,那些家仆年纪大的在侯府都有几十年了,年纪小的几乎都是家生子,就是后来买的怎么也都有十来年了。 “那都是顾家安插在侯府的人?”宣平侯郁闷的问道。 他实在想不通啊,他们侯府和顾家素来无生意往来,若非这次经济危机根本就不会与他家有联系,他们几十年前就能算到自家有姑娘要给他儿子做妾? 他们要这么神,咋不去找个破庙给人算卦批命赚香火钱呢! 咋不算算他家有躲不过的牢狱之灾呢! 陈琬琰不想跟他扯别国奸细的事,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让顾夫人将人领走了,顺口编了个谎,回道:“大概是父亲升任户部尚书之后收买的。” 宣平侯闻言也觉得自己脑补太过了,只是因为那些人在府中待的时间太长了,让他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他们府上被人盯了几十年一样。 宣平侯审视的打量陈琬琰,问道:“为何从未听你说过在府中遇刺之事?” “儿媳怕吓到府里的主子,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宣平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警告的说道:“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经过此事你该想想与你陈家荣辱与共的人,他们与你们陈家不同,行错一步就是一个家族的覆灭。” 他根本不信陈琬琰的鬼话,她准没憋着好屁,他相信自己的直觉,顾家愿意花十万雪花银买一个奴仆,会那么简单吗? 他陈家好本事,京都将军府整的跟个空壳子一样,全族加起来就五个人,落魄的不能再落魄了,简直可笑!就五个人,帝王能放大小老虎一起归山吗? 没有族人先帝能夺兵权失败? 他虽不知陈家是怎么做到这么落魄的,但他亦不是傻子。 “儿媳谨遵父亲教诲。”陈琬琰态度恭敬的说道。 “父亲,琰儿遇刺之事儿子也是知道的,琰儿高热,那个叫玲儿的丫鬟去请府医时故意激怒王姨娘,让王姨娘将她扣在了黑心苑。”李珩道。 宣平侯夫人一拍脑门,说道:“难怪我觉得那丫头有些眼熟呢!竟然是她,若不是她,王姨娘也不会被禁足,原来她那个时候就在替姓顾的铺路了。” 若是顾家早就盯上了他们侯府,自然不会不知她儿子同王嫣然青梅竹马,这是借陈琬琰的手,铲除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啊! 若是陈琬琰那日运气不好烧傻了,一下就除了两个最大的对手。 陈琬琰认同的点了点头,当时虽然觉得奇怪,但那时还不知道顾家的事儿,后来猜测玲儿可能是陈明真的人,也只以为是陈明真和陈琬瑛要害她,哪成想玲儿最大的作用是给顾家小姐铺路呢。 这当真是一人多用,无所不用其极。 她从前还奇怪玲儿为何要偷窥她和李珩同房,原来是怕她怀孕,要及时给她的熏香里加大量的麝香,她曾以为麝香是陈琬瑛指使人加的,没想到竟然是顾家。 当初查出王嫣然给暖桃的落子汤中多了一味麝香,就连王嫣然都说不出麝香的来源,她并未从玲儿那里搜到麝香,也未查出她一家曾经购买过麝香,没成想竟然是其他奴仆从顾家带进来,专门帮助府里姨娘避孕的。 那奴仆与玲儿一家几乎没有任何往来,若非静荷机警派人跟踪了她院中的丫鬟,根本难以查出来。 当真是心思缜密,一个都不放过。 也就是暖桃是假孕,若是真的,都等不到王嫣然出手她腹中的胎儿就化作血水了。 宣平侯皮笑肉不笑的瞪着李珩,问道:“她遇刺的事你也知?” “是。” “真是我的好儿子,这么大的事你也敢替她瞒着!”宣平侯气恼,既然知道还不加派府卫防范,若是陈琬琰在侯府出个好歹,他怎么跟陈青岩交代! 毕竟是全族就五个人的陈家!多金贵的五个人啊! “儿子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父亲,都是儿媳的错,与小侯爷无关,您要罚就罚我。” 宣平侯吹着胡子朝他们二人瞪眼,只觉得头疼,强压下心里的怒气,问道:“可知是谁派人行刺?” 陈琬琰垂眸,掩住眼低的情绪,“知道。” 李珩对杨浦使了个眼色,杨浦立马将屋里伺候的丫鬟小厮清了场。 “是陈琬瑛。”她抬眸认真的说道。 “什么?”宣平侯难以置信的拔高了音调,“二皇子侧妃?” 好家伙全族一共五个人,还互相残杀?难道陈家人丁不旺都是自相残杀造成的? “是她推我滚下山坡,幸得小侯爷涉险相救,也是她与秦氏一手策划让我嫁进李家。”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原因为何想必父亲已经想清楚了。” 宣平侯夫人呆若木鸡的坐着,难怪她觉得陈琬琰并没有传言中那般纠缠她儿子,她一直以为是新婚夜儿子下了她的面子,让她憋着气,没想到根本不是她求着进侯府的。 “你和太子……”宣平侯夫人话到嘴边忽然不知怎么说出口,转而问道,“圣上那道圣旨所言你与沈皇后情同母女,当真如此?” “是。”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宣平侯夫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从未听说过太子近过女色,若圣旨所言是真,那她同太子殿下必是情深,一朝被拆散怎么会甘心。 本以为那圣旨只是美化之言,没成想竟是真的,难怪太子愿意托付东宫,对她细心又体贴。 “小侯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绝不会害李家,从前是我做事思虑不周,日后做事前一定会为李家多考虑。” 宣平侯问道:“你父亲可知此事?” “知道。” 听她回的这么爽快宣平侯哼笑了一声,大概也清楚陈青岩做了选择,连个郡主之位都不替陈琬瑛请,陈琬琰又努力的将李家往太子跟前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随你。”宣平侯与她相处久了,也知道她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赐婚的事想必也少不了许贵妃的手笔。 她若能忍着,也不会三番两次的去寻陈琬瑛的不痛快。 陈琬琰松了一口气,道:“李家的事儿媳会想法子解决,我已去信向父亲求助,再撑上些时日,第一批货物就会运到京都。” 她和赵瑾瑜商量好了,既然他们要断了他们的货,他们就建一支商队先与陇西的货商合作,等缓过劲儿,再让众人联合起来不收他们的货,让他们积压库存。 不过她需要宣平侯帮个小忙。 第544章 血洗太府寺 “父亲可否帮个忙……”她冲黑着脸的宣平侯笑了笑,“让户部的官员辛苦些,下去查查京都货商的账。” 京都物价这般高,既然太府寺不作为,那她只能让户部出手查账,搅的商户焦头烂额了。 宣平侯哼哼了两声,他就知道她说这么多肚子里没憋好水,她这一句辛苦些就不是随便翻翻账本,收缴些税银那样简单了。 他多少有些犹豫,这事儿明摆着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对付太子,他们就是被殃及的池鱼,他这个时候一插手就将那两个人得罪了。 太子如今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这么明目张胆的站过去,显然非常的不明智。 陈琬琰看出他的犹豫,连忙添了把柴,“父亲不必担忧,不会得罪二殿下的,儿媳都已经计划好了,就是通知您先准备起来,免的您到时人手不足。” 她需要的是快狠准,并且公正无私的审查,不能让户部还和之前一样,商户私下给点甜头就放他们过关,她要的是严查货商的偷税漏税,搅乱京都商场,让他们给她和赵瑾瑜的商队让路。 宣平侯胡子都快气翘了,“你早就留了一手,为何当日不阻止顾家小姐进府!” 宣平侯夫人尴尬的打断他,道:“她拦了……” 没拦住…… 宣平侯:“……” 宣平侯清了清嗓子,又道:“既然你早有谋划,为何要搬空阆苑?” 若非她走的决绝,老夫人能愧疚到病重吗! 陈琬琰摸了摸鼻子,“把东西搬出去卖掉换银钱了。” 买粮食了。 宣平侯被她噎的够呛,她手里银钱还不够多? “缺钱使了吗?”他想了想,觉得她可能是被打压的资金周转不灵了,要是缺的不多他倒是能给她应个急。 “多谢父亲关心,儿媳已经安排妥当了!” 宣平侯眯了眯眼,哼笑一声,也是她哪会缺银钱花,她可是空手套万钱的小财神。 刚才还用十几个奴仆,诈了顾家百十万两雪花银。 第二日傍晚顾夫人就把钱送来了,陈琬琰如约让她将人都领走了,也不禁感叹顾家的富有。陈琬琰带着银票去了老夫人的院里,老夫人愧疚的无颜面对她。 “是祖母对不住你和大哥儿,你要有气就冲祖母发,别让顾家的事影响了你们小夫妻的感情。” “是我做事太专断独裁,祖母也不要生孙媳的气了。” 老夫人虚弱无力的半躺着,身后垫了软枕,陈琬琰伺候她吃了药,乖巧的坐在一边。 “琰儿,祖母知晓你主意大,又有本事,你的心思祖母都晓得了,往事已矣,你既然已经嫁进了李家,祖母就想看着你同大哥儿好好过,把李家当成自己家。” 陈琬琰低着头聆听,从前的赵瑾瑜与原主压根没接触,既然他们误会了,她也没必要解释。 “祖母,无论将来如何,小侯爷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我也是真心希望李家好。”她郑重的承诺。 老夫人苦笑了一下,宗室女有子不得再嫁,圣上不许她孕子,又下了那么一道圣旨,摆明了不许李珩碰她,宫宴让她坐高台,皇家认定的人如何留得住。 况且她与李珩的这段亲事,隔了沈皇后的一条命。 她也早有提示,让他们给李珩娶妻生子。 “祖母知道了。”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委屈你了。” 陈琬琰怔忡,“我不委屈,委屈的是小侯爷,好心救我,却被我连累了,侯府也是被我拖累了。” 老夫人缓缓的摇摇头,是她李家无福,她出自武将之家,陈家的事她多少是听说过一些的,历朝历代都没有哪家能让兵权世代相传的。 她家自从她祖父去了,兵权旁落,她耿家也逐渐没落了,这样的人家出来的孩子,只怕是圣上从未想过留她在侯府。 “祖母族中可有办事妥当又廉洁的大人,我这里有好职位能给安排。” “女子不涉朝堂,你安心打理手上的生意便是了。”老夫人不认可的说道,“你的心意祖母知晓了。” “这事儿也不急,您再考虑考虑,太府寺的么,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轻飘飘的说道。 老夫人半垂的眸子忽然掀起,“你要对佳枚的婆母家动手?” 陈琬琰乖巧的点点头,“都是自己家的官位,不过是左手换右手。” 老夫人在心里想了想,她说的是没什么错,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姻亲,又实权的官职就那么多,这权掌在谁手里,谁说话硬气。 若不是那江樊氏娘家人手握有实权,她哪里敢这么嚣张。 “你有几成把握?” “七八成。”她肯定能把项家拉下来,景睿帝肯不肯给老夫人娘家人这个机会,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毕竟还有赵锦锋这个拦路虎,她只能尽量去周旋。 “让祖母再想想。”她当然也想娘家好起来,若是再扶不起来,往后族里的小辈想往上走只会能难。 “祖母,顾家赔了府上一笔银钱,孙媳算过了,这钱填上李家的损失还有结余,您就别忧心了,赶紧将身子养好才是。” 她将顾夫人送来的银票掏出来递给老夫人,说道:“若是有人来闹,愿意退订金的咱就退,实在不满的就多退些做补偿,不愿意退的就给人家算便宜点或者补些礼品,先把人安抚住,我已经在调货了,路上需要一些时间。” “顾家为何要赔给我们银钱?” 陈琬琰跟她解释了一遍,老夫人悔恨不已,“都是我老糊涂了,差点害了侯府!” “是他们太狡猾,我已经把他们送大牢里去了。” 陈琬琰又陪老夫人说了会儿话,等老夫人有了睡意才退了出去。 陈青岩早就知晓了京都的事,货物早就准备好了,因此陈琬琰的求助信一到,他这边的几个商队就带着货物出发了,金山也很无奈,他才回陇西没多久,就又跟着金家的商队去了京都。 左右是去赚钱的,走这一趟不亏。 二月初四张若华生了个小姑娘,她自己虽然有些遗憾不是男孩,陈明玄又不在身边,家中还有琐事缠身,但陈明玄几天一封信的往京都送,陈青岩也送了好多贵重又稀罕的玩意儿,表示自己对小孙女的看重,倒是让她宽心了不少。 陈明玄还在信中交代,让她不用操心家里的事,父亲已经让金叔父运着货在去京都的路上了,还让她把事儿都推给陈琬琰,好好养身子。 陈明玄还特意给陈琬琰写了封信,让她独揽京都之事,不要累着张若华。 因为陈家还有个危险分子陈明真,出嫁的姑娘又不能在娘家坐月子,陈琬琰就把张若华安排在了将军府的别院,除了桑侍卫带着陈家侍卫府兵之外,她还调了郡主府的侍卫将别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因为三月一直雨水不断,小姑娘的满月礼一直未办。 三月二十六,赵敬淮给她弄的第一批货到了京都,每条船都装的满满的,她吊了多日的心终于落地。 她让刘扉通知了各家,直接来渡口点货补缺口应急,她自己并没有留,她现在要的是后方稳当,而这批货并不够,船队回来要修整才能再出发。 自从她让刘士诚抓了三皇子的人之后,三皇子最近也没什么大动作。 被陈琬琰告的几家富商仍旧在牢里,京兆尹在他们那里收缴了平准署对物品定价文书,收集够了足够的证据,将此事上报朝廷。 景睿帝大怒,当即便撤了太府寺卿项珐亮,太府寺少卿樊千航、高威的职,并将其关押进了大理寺,下令清查太府寺滥用职权的众官员。 平准署与诸市署参与定价、瞒报的一众官员皆被罢官下了刑狱,并钦点了刑部侍郎江风接手此案。 平准署与诸市署多数都是项樊两家的门生与姻亲,景睿帝又派了他们的姻亲江风调查,态度很明显如果他胆敢包庇,就连江家也要连坐。 高威又是长平公主驸马高世显的族兄,由此可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景睿帝又命户部严查城中富商的收支纳税,点了李家老夫人的侄子耿淳暂代太府寺卿,沈括新婚夫人的父亲龚先任太府寺少卿,梁欢的长兄梁准任平准署令,许家一位年轻公子许承鹤任诸市署令,其余职位交由吏部分配。 景睿帝在朝堂血洗了太府寺,陈琬琰在景睿帝赐她的别院,为她的侄女陈芙柔补办迟来的满月宴。 她几乎把京都的权贵都邀请了个遍,皇子公主也都收到了她的请柬,赵瑾瑜下了朝也亲送了贺礼。 许是得了老夫人的提点,与定国公府素无往来的耿家也来了。 陈琬琰抱着陈芙柔逗弄,摸了个长命锁挂在她的脖子上,“我是你小姑姑。” 小姑娘在她怀里乐的咯咯直笑,笑够了就嘟着嘴,不停的朝她脸上吐口水,挥舞着小巴掌往她脸上招呼。 陈琬琰一不留神就挨了她一爪子,小孩子指甲利,脸上登时就被她划出了两道血印子。 陈琬琰躲着她的口水攻击,想将她递出去,岂料被她的手从她脸颊滑过,顺手抓住了一缕发丝,头发被她扯来扯去,疼的陈琬琰呲牙,“哎呀,疼疼疼!快撒手,别把你小姑姑拽秃了!” 屋里一众人都被逗乐了,张若华将她的一缕发丝从小奶娃娃手中拯救出来,柔声道:“我来抱。” 陈琬琰想将孩子递给她,陈芙柔却抓着她的衣裳不肯撒手。 “芙柔很喜欢郡主呢。”有个打扮艳丽的夫人说道。 陈琬琰认出她是定国公夫人的妯娌,张家二夫人,笑道:“方才见你抱她,她可老实了。” 她刚说完就感觉到身上湿热湿热的,抱着陈芙柔的手僵了僵,立时便有一股异味袭鼻。 陈芙柔乐呵呵的松开了她的衣裳,陈琬琰忙不迭的将孩子还给张若华,奶妈立时便要上来给陈芙柔换尿布。 她刚想起身去换衣裳,就被陈芙柔抓住了一把头发。 陈琬琰诧异的后仰,伸手去戳她的脸,却被小姑娘一爪子挠在了胳膊上,瞬时便红了一道。 她只有一瞬的停顿便被陈芙柔含住了她手指,小姑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吮吸,她轻轻拔了两下,也没拔出来。 “快快松口,小姑姑给你镯子戴!”她赶紧让彤云拿了一对平安镯出来,陈琬琰接过,在她眼前晃晃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姑娘就是不松嘴,也不让奶娘抱她下去,非闹着往她身上凑。 陈琬琰:“……” 她十分难受,陈芙柔在她身上又拉又撒,哪里有在她们抱时的听话。 屋里的众夫人神色各异,奶娘因着她的身份,也不敢强着去抱陈芙柔,还是郑国公夫人伸手将陈芙柔的小手掰开,替她解了围。 她赶忙起了身,陈芙柔挥舞着小手在她身上乱抓,咿咿呀呀的冲着陈琬琰叫,就是不让她走。 陈琬琰低头看着腰间脏了的玉契,拧眉问道:“要这个?” 第545章 喜欢小孩子吗 定国公夫人面露尴尬,那是代表太子妃身份的东西,陈琬琰向来心思多,她一时也摸不清陈琬琰这般说是什么意思? 她刚要出面缓解气氛,就见陈琬琰将玉契摘下来,递到陈芙柔的面前。 “来拿。”陈琬琰捏着丝带,在陈芙柔面前晃。 陈芙柔双眼亮亮的盯着玉契,努力的挥着小手,陈琬琰笑呵呵的逗她,小姑娘抓了几次抓不到,体力不济打了个哈欠便睡了,奶娘这才将孩子抱了下去。 陈琬琰这才得以脱身去净身换衣裳,她将手中的脏了的玉契递给彤霞,等收拾干净她才长出一口气。 虽然隔着尿布但那也太恶心了,那满屋子的贵妇碍着她的面子不说,但那味道也着实难闻的很。 这就是她很讨厌宴会的原因,只要出席她必出丑。 彤霞将沾了尿液的玉契使清水洗了,陈琬琰嫌弃的道:“再用香胰子搓搓!” 又歇了会儿,觉得身上没有难闻的味道了,才又回去寻张若华。 她去时,屋子里的众人已经散去,只剩张若华和抱着陈芙柔的奶娘,还有两个张家未出阁的姑娘,陈琬琰下意识的离奶娘远了点。 张若华招呼她坐下,不经意的瞥了眼她腰间新换的腰饰,是郡主规格的玉饰。 陈琬琰对张若华愧疚的说道:“都是我做事欠考虑,让大嫂受委屈了。” 他们陈家无女主人,兄长也不在京都,她又在宫中养伤,张若华生产全靠着娘家照料,也亏得赵瑾瑜心细,派了宫中的医女来帮衬着。 “你做的已经够好了,你才是遭了大罪,我这个做嫂子的帮不了你,总算没再给你乱上添乱。”她说着招呼那两个姑娘,“若苓、若菁,来给郡主见礼。” 这两个姑娘陈琬琰没见过,但张若华特意将两个人留下来,想是有话要说。 张若苓和张若菁给陈婉琰行了礼,就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四只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的乱转,陈琬琰眸含笑意没说话,只随意的打量着她们,等着张若华说话。 “她们是我二叔父和三叔父家的姑娘,性子温顺又与妹妹年纪相当,想是你们能玩到一处。” 陈琬琰右手食指指腹在拇指指甲上画圈圈,思忖着张若华的意思,她很少混迹于京都贵女圈,张若华并非不知,她是想给李珩送妾室? “我时常不在侯府,怕是会怠慢二位小姐。”况且她婆母今日也在,若是她们有这个意思,不该让定国公夫人领着去见见宣平侯夫人吗? 张若华见她误会了,忙道:“二妹妹误会了。” 她并不是想给李珩塞人。 陈琬琰不解的问道:“那是何意?” 张若华神情有些为难,咬了咬唇让乳母先将陈芙柔抱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妹妹,嫂嫂知晓你在太子殿下跟前也是能说上话的,他如今没有瞧得上眼的小姐,嫂嫂想请你给张家的姑娘引个路。” 陈琬琰闻言眸光倏然冷凝,刀子似的眼风在往那两姐妹身上刮。 那两姐妹方才还一副乖顺老实的模样,张若华话音一落便双目闪着希冀与她对视,迎上她冰冷的目光也不退宿,倒像是还有些急切。 张家二房的张若苓道:“我方才来时听说太子殿下也来了。” 陈琬琰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了,定然是张家安排了这俩姑娘去接近赵瑾瑜,在赵瑾瑜跟前碰了冷钉子,没法子了才让张若华找到她跟前说。 她们昨日就随家中长辈来了,方才就该在园子里或是屋中待客,方才没看到她们,应当是在前头蹲守赵瑾瑜了。 什么引个路,听说赵瑾瑜来了,这不是逼着她将这两个举荐给赵瑾瑜吗? 怪不得前些日子定国公夫人一直问她,给不给皇子公主下了帖子,有没有邀请太子殿下,他会不会来云云。 “殿下是君,他的亲事自有圣上做主,属意谁我也管不着。”陈琬琰说完表情淡漠的看向两姐妹,“殿下是外男,我也不可能带着你们在圣上赏我的园子里见他。” 张若苓和张若菁对她的回答都有些不满,但她们二人刚才还没走到赵瑾瑜跟前,就被他的随身侍卫拦住了,想在众目睽睽下与他亲密交谈,制造流言谈何容易。 太子殿下的侍卫拦住她们,没看他们一眼,就往男人堆里去了。 她们从来没有参与过这么大排场的满月宴,又加之太子的侍卫,和园子里的侍卫婢女众多,不敢闹事就悄悄的回来了。 原想着让大伯母给陈琬琰施压,让她请太子殿下来园子里一见,没想到回来的时候陈琬琰不在。 “郡主这样做,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国公府了?”张若菁问道。 她是三房的嫡女,若不是张若晴与齐家定了亲,接近太子的好事还轮不到她头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自然不想放弃,余生贵不贵都是自己争取的。 “皇子公主都请来了,还不够撑你国公府的脸面?”只是没有给她们引荐赵瑾瑜,就是不给她们脸面了? 那些皇子公主还在孝期,吃不得宴席,都亲自来送了礼,见了陈芙柔才走,面子还不够大? 张若菁被她说的一噎,这确实是天大的脸面,任谁家办满月酒,也请不来这么多的皇子公主,况且还有那么多的京都权贵。 纵然她们没少出门参加宴会,除了宫宴,也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这确实是莫大的虚荣,尤其是好多贵女都主动来同她们结交,好话不要钱的说,光是邀约,都将后半月的时间排的满满的,出了好大的风头。 张若苓还想说什么,就被张若华打断了,“二妹妹别恼,也是我思虑不周,想着家中妹妹爱慕太子殿下,殿下又难得出宫一次,才想求你带着她们去见见殿下。” 她也不想惹恼了陈琬琰,张家日后能不能恢复先皇朝时的荣耀,就靠陈家了,先皇朝时他们张家压中的宝,只是张家那位妃子没有福分,英年早逝没有子嗣。 他们张家就在那几十年里,慢慢被挤出权利中心,后来又押错了皇子,景睿帝爆冷登基之后,就没他们张家什么事儿了。 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她也是头一次感受到,她心里清楚,那些人来都是看着陈家的面子,与她们张家关系不大。 不过父亲也说了,陈家封王是好事也是坏事,被捧的太高,指不定就是圣上打算清算陈家了,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大喜的日子陈琬琰也不好再冷着脸,同她又随意交谈了几句,便没了说话的兴趣。 倒是张若苓和张若菁还算识趣,虽然还有些不愿意,也没再继续纠缠。 俩人又说了会儿话,张若华便要同陈琬琰一起出去待客,张若苓和张若菁老老实实的跟在她们后头。 定国公府几个夫人等在院子口,见她们出来赶紧迎了过来,陈琬琰知道了她们的心思也没兴趣和她们多聊,打了个招呼便借口离开了。 张若华见她走了,愁眉苦脸的对张家几个夫人说道:“话我说了,可小姑子不愿,我也是没办法。” 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她就说不要捅到陈琬琰跟前去,让她生出防备之心,她那妯娌不肯听非要试试。 她也想借两个侄女探探陈琬琰的态度,所以这次才没让自己的闺女参与进来,果然如她所料,碰了一鼻子灰。 “我就知道是不成的,她心里主意正,向来不愿受人指使。”若是能成,她家若晴早就和太子喜结连理了,但若不帮她们试这一回,她那两个妯娌又会觉得自己是不想分富贵给她们。 张若苓和张若菁刚才都听到张若华把错处都往自己身上揽,见自己母亲以眼神询问张若华话中的真实性,连忙说道:“郡主非但不愿,还怨怪了大姐。” 张家二房和三房的夫人,对陈琬琰不给定国公府面子有些不满,但也没甚法子,谁让人家现在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呢。 定国公夫人道:“过几日让国公爷请太子殿下过府,到时候再说。” 今日人多正是笼括人心的好时候,又不在自己家里,她们也不好一直聚在一起,怠慢了客人。 定国公府没分家,回府里自是有时间商议,她们达成了共识,便一起去招呼客人了。 陈琬琰不适应这种逢迎拍马的场合,无论是受追捧,还是被厌弃她都有些放不开,她感觉自己性子突然有些孤僻。 也许是当惯了平民,一朝穿越变成了贵胄,面对那些真正的贵妇贵女,潜意识的不愿意融入她们的圈子,她好像有点自卑不合群,也有可能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不愿在这些贵妇贵女面前出丑。 不过,她最近感觉除却了那些可能,最大的可能是她不喜欢她们。 张若华到底是大家族教出来的小姐,这样的宴会并难不倒她,处理起来那是相当的得心应手,又有定国公府的夫人们和郑国公夫人帮衬着,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更加着有陈琬琰恶名在外,也没人敢在她的地盘闹事。 她躲在花园看那些贵妇贵女谈笑风生,相互夸赞对方,觉得那些人也挺有意思的,又有些羡慕她们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一个个都太能吹了,她就不行,她两句话就能噎死人。 赵瑾瑜从外头进来就见她一个人躲在花园里,表情十分奇怪,似是羡慕又似是不屑,那模样与他小时候躲在一旁观察人言行时十分相似,便让人将她请过来,带着她往别院的山上走去。 他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喜欢小孩子吗?” 陈琬琰茫然一瞬,她两辈子都没生养过小孩,“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但就方才陈芙柔的所作所为,她感觉自己对小孩子还是有些无感的,也可能是她这人冷血没有母爱,也有可能陈芙柔不是自己的孩子,她没有包容心。 脸上刚才被陈芙柔抓的印子这会儿还疼着,她驻足掏出小铜镜,举着照了照,就见那道印子渗出了丝丝血迹。 没见到那小姑娘的时候还有些期待,但见了之后她感觉也没多喜欢,尤其是不喜欢张若华给她取那名字。 那小姑娘在别人怀里都很乖巧,偶尔吐个泡泡玩玩,到了她怀里就开始张牙舞爪,在她身上乱抓,短短数分钟就在她身上留下好几条血印子。 不仅吐了她一脸的口水,还在她身上拉撒,弄脏了她的玉契,她感觉这小姑娘可能天生与她不对付。 是因为她的灵魂不属于这里的缘故吗? 第546章 是孤又如何 都说小孩子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但若说她抗拒自己,那她在她怀里笑的也挺开心的,非缠着自己,也不见她闹着要别人抱。 “没什么感觉。”她曲了曲被陈芙柔吸红的手指,又轻描淡写补了一句。 赵瑾瑜见她似乎对小孩子并无多少喜欢,莫名其妙的说了句,“我也不太喜欢小孩子。” 陈琬琰顿时乐了,她将小铜镜收起,问道:“殿下是不喜欢小孩子,还是不喜欢不是自己的小孩子?” 赵瑾瑜伸手拉过她的胳膊,撸起她的袖子,露出胳膊上的红印子,在袖中摸了个白玉瓶,拧开盖子挖了点药膏,涂在伤口上,语气淡淡,“都不喜欢。” 尤其是不喜欢伤到她的小孩子。 方才她一举镜子,袖子下滑露出小臂,他看到那几条红印子就浑身难受。 陈琬琰立马附和,“那我也不喜欢。” 她方才抱陈芙柔的时候并未撸高袖子,也不知道她手是怎么挥进她袖中挠的她。 倒也没有多疼,就是划破了皮渗了丝血,她就是喜欢赵瑾瑜对她关心呵护的样子,将脸往他跟前凑了凑,“还有这里。” 赵瑾瑜又贴心给她脸颊上的血道子涂了药,这才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你对这里很熟?” “不熟。”他遇上她之前很少出宫,这园子他也从没来过,只不过这格局与宫里的后花园有些像罢了。 “今天事情进行的顺利吗?” 赵瑾瑜眉眼带笑,“嗯。” “那你要不要亲亲我?” 赵瑾瑜带她进了山半坡的观景亭,让她往下看,“你要确定要让下面的人看?” 陈琬琰:“……” 那还是算了! 忍了。 “我的货在进京都的路上被山匪抢了。”赵瑾瑜语气淡定的仿佛在说,今日的天气很不错。 陈琬琰还未来得及回应,就有一道揶揄的男声传来。 “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和小郡主么。”赵锦锡阴柔的脸上阴云密布,可见他心情很不好。 “小郡主……哦不对,是太子妃。”赵锦锡冷戾的眸光在她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了她的脸上,“你们夫妻同心同德,二皇兄知道吗?” 断了他们的货源,他们就清洗太府寺,占据平准署和诸市署,严查城中富商大贾,掌控京都的贸易市场。 好本事啊,不走寻常路! “三皇兄近日过的可好?”赵瑾瑜问道。 赵锦锡见他不反驳,似是承认了陈琬琰是他的太子妃,脸上阴霾散去轻轻笑了起来,“自然很好。” 太府寺换人就换,左右他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做生意,守规矩的很,若非陈琬琰闹这么一出,他还不知道那些富商跟太府寺的官员勾搭成奸。 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公然违抗法令,在物品价格上涨至不正常的情况下,还敢按货商的要求随意下达调价文书,简直是胆大包天。 他知道那些货商会趁火打劫高价卖货,却不知他们有本事自己定价,是该罚。 “听闻三殿下日后不做纸墨生意了?”陈琬琰问道。 赵锦锡挑了挑眉,“是又如何?” “我先前想着三殿下做纸墨生意,我若也做这个,就与您成了有竞争的同行,既然您不打算做了,我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你会造纸?”赵锦锡眯着眼问道。 陈琬琰但笑不语,古代将手工艺和秘方看的很重,但造纸在现代已经发展的很成熟,制作方法也不再是秘密。 她虽然本事不够,但大致需要什么她还是知道的,她在现代网购过造纸需要的材料,使用步骤她大致也记得,只是她手头功夫不行。 但她不是还有爷爷嘛!她有足够的资金去做实验,她就不信做不出合格的纸张! “你不会还指望着万岁山?” 赵锦锡温柔的笑了笑,见她额头冒出了汗,好心的打开折扇替她扇了扇风,“只怕他帮不上你喽,他的女儿进了八皇子府的事儿,太子殿下没和你说吗?” 陈琬琰微微诧异,这事儿她还真的不知道,皇子纳妾数量和女方家世都有严格的规定,须得上报宗正寺,得到批准后,再由官媒与男女双方签订纳妾契约,受封品级,才能带进门。 若非三皇子的妾室人数已满,王嫣然和项思纯也不会甘愿被他养在外头,进了府她们就只能是个没名分的通房丫头。 万岁山是超级大富商,宗正寺是不可能轻易准了他的女儿进皇子府,他愿意让女儿进府做个无名无份的通房丫头? “三殿下不做纸墨生意,是在给万岁山让京都的市场?”陈琬琰好奇的问道。 “非也。”他没这么好心,折自己的翅膀给别人扎羽毛。 纸墨生意利益巨大,他怎么可能放弃呢,他只是不和陈琬琰做纸墨生意。 除了与她合作的那家不再经营纸墨生意,其他纸墨铺子一切照旧。 赵瑾瑜不赞同的说道:“三皇兄和郡主合作是双赢,就算不做她的生意,也不该赌气舍弃了别家的生意。” 赵锦锡抿了下唇,与别家合作的生意他当然不会放弃,自然是重开了一家纸墨坊转移过去,他又不是傻子。 “太子殿下倒是护她护的紧,就是不知她满心算计,对你又存了几分真心。” “郡主心思纯善,并不是喜算计之人,皇兄莫要错言伤了她。”赵瑾瑜淡淡道。 “心思纯善?”赵锦锡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没忍住笑了出来,等他笑够了,才沉声道,“她心思纯善,那今日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设计的了?” “是孤又如何?” 赵锦锡抬手沾了沾眼角笑出的眼泪,问陈琬琰,“你这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能让一直缩在壳里的小太子,站出来替你顶着?” 一个二皇兄被她耍的团团转,不肯与他一起出手打压她,让她拼了命的给太子一系缓解压力,让赵瑾瑜残喘到现在,如今懦弱的太子也为她站了出来,她真是有本事啊! “三皇兄不是说了么,她是孤的太子妃,孤的女人,自当是该护着。” 陈琬琰心里甜甜的,双眼冒出小爱心,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她可是有夫之妇!又喜弄权术,太子殿下还是莫要被她拿捏死了,让父皇寒了心,丢了太子之位。” 赵锦锡说这话,陈琬琰就不乐意了,“你家有皇位继承啊,你管……啊,不对,你家就是有皇位要继承。” 她翻了个白眼,“就算你家有皇位要继承,你也管不了这么宽!” 她就不喜欢他总是提赵瑾瑜可能会被废这茬,他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景睿帝废不废赵瑾瑜吗? 他不在背后下刀子,赵瑾瑜能过的艰难? 当着他面提赵瑾瑜太子之位不稳这事儿,不是给人心上扎针吗?他本就没有赵锦锋和赵锦锡势大受宠,要是赵瑾瑜渴望皇权又疑心病重,估计就要被折磨的逼宫造反了。 也亏的他背后没啥实力,想造也造不动。 赵锦锡撇撇嘴,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她会不知道吗?这只是开始,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小郡主还是这么伶牙俐齿,真以为你的想法没人知道?”赵锦锡对她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笑,轻声问道,“你这么喜欢玩弄权术,是想当女皇吗?” 陈琬琰:“???” “还请三皇兄慎言!”赵瑾瑜被他唬了一跳,怎么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她帮你,不过是认为你好掌控,太子殿下可不要被她的‘心思纯善’给骗了。”赵锦锡忽然变了脸,阴冷的盯着陈琬琰,“你当真以为自己的野心没人看得出?” 她扶持耿家人,不就是想让他们成为她背后的助力,她掌控太府寺能安什么好心。 “你真以为自己在各地大肆收粮的事没人知道吗?”赵锦锡合上扇子,用扇柄抵住她的下巴,“别太高估了自己。” 赵瑾瑜抬手拂开他的扇子,往她身边挪了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只要是按规章办事,贩粮也无不可。” 赵锦锡嗤笑道:“想是太子刚接触女人食髓知味,爱她爱的紧,皇兄这里有句忠告,女人的嘴不可信,尤其是下面那一张,流出来的都是穿肠毒药,饮多了是会死的。” 赵瑾瑜被他这露骨的话说的脸色泛红,蓦然想起那一瞥,轻咳一声掩饰的尴尬。 “你下流!”陈琬琰怒火中烧的瞪着他,“殿下才没有!” “他没吃过你的小嘴么?”他方才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她让赵瑾瑜亲亲她。 “孤与郡主并没有皇兄说的那样,三皇兄莫要妄言毁了郡主的清誉。”赵瑾瑜红着脸解释。 他除了那一次确实没有再碰过她,偶有嫉妒失了理智,也没有再同她做过,虽然亲过嘴儿,也并没有亲过她那里,他这也不算诡辩。 赵锦锡眸中惊讶一闪而过,他瞧着赵瑾瑜满目清明,似乎并不像说谎,勾唇笑了笑,“那倒是我关心则乱了。” 赵瑾瑜冲他拱拱手,“女子重名节,还望三皇兄莫要再言此事。” 赵锦锡还了他一礼,“是皇兄言语不当,给太子殿下赔罪了,如此便不打扰你们二人‘观景’了。” 他说罢便告退了,陈琬琰红着脸尴尬癌都犯了,赵锦锡竟然当着赵瑾瑜的面说那么流氓的话,她背过身深吸了两口气,才压下体内的躁动。 “他、他挑拨离间,那那个,我我没想过当女皇……” 赵瑾瑜忍不住轻笑,“紧张什么?” “啊……没、没紧张!”陈琬琰脸烧红的厉害,赵瑾瑜那日吻了她的小腹,方才赵锦锡一说,她就总想那日的事。 “莫不是想让我亲……” “别、别瞎说!”她慌忙打断赵瑾瑜的话,“那里脏的很,虽然不是穿肠毒药,但也有不少细菌!” “我是说……这里。”赵瑾瑜站在她的背后,手臂从她肩膀环过,食指点在她的唇上。 这姿势就好像他环着她的肩膀,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赵瑾瑜根本没有挨到她。 陈琬琰:“……” “细菌是什么?” 陈琬琰刚才一时口快失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什么是细菌,呐呐道:“就是看不到的脏东西。” 赵瑾瑜了然的哦了声,俯身凑近她低声道:“你很干净,我也不嫌脏。” 陈琬琰脑袋轰的一声巨响差点炸掉,她气的转身,“你……就敢嘴上耍耍!” 赵瑾瑜扭头憋笑,他不过是说了实话,她这气鼓鼓的模样真是让人愉悦。 她实在是拿赵瑾瑜这个闷骚绿茶男没招,她也用心勾引了,可他不接招啊!除了让她索吻,根本不让她碰到他小弟。 她叹了口气,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转而问道:“万岁山是怎么回事?” 第547章 他们必须死 赵瑾瑜淡淡道:“商人重利,不用管他。” 陈婉琰点了点头,这事儿她心里自是有一定的成算,“三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赵瑾瑜往下看了一眼,这处观景亭位置并不高,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赵锦锡已经到了山脚。 “跟着我们上来的。” “那你怎么没提醒我!”要是提醒她一声,她也不会说出要亲亲的话,丢死人了! 赵瑾瑜坦然道:“没料到你会这么想吻我。” 陈琬琰:“……” 要不要脸??? 赵瑾瑜目不斜视的盯着赵锦锡的背影,等着陈琬琰怒气冲冲的扑上来亲他。 “你别是故意的?”陈琬琰怀疑的问道。 不能说回回见他都要轻薄他,至少见他十回有九回半都没放过他,更何况他刚才还温柔的给她上过药,她能忍住才怪! 这小狐狸会不知道她想轻薄他? 赵瑾瑜收回目光,垂眼与她对视,陈琬琰乍一对上他清澈无辜的眼神,失神一瞬,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眼睛瞟向他淡粉色的薄唇,忍不住轻轻吻了一下。 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大概就是非常非常非常的满意。 陈琬琰晕乎乎的舔了舔他的唇,想着下面还有众多围观群众,她不也不敢缠他缠的太狠,浅尝辄止就做罢了。 赵锦锡回头就看到二人隔了两三步的距离并肩而立,狐狸眼微眯,太子是君,便是他们这些皇兄在他跟前也要落后一步,以示君臣之别,她竟然毫无顾忌的与他并肩? 还说没有野心? 陈琬琰接收到赵瑾瑜货物被抢的信号,也加速了排查将军府是否还有残存的奸细。 她让刘扉告的那几家商户被户部重点照顾,均核查出了严重的偷税漏税,开出了天价处罚单,并查封了其名下的所有产业。 因须补缴大量罚款才能解封,家中妇人经商经验不足,一心为捞家中男人出狱扭转乾坤,当即决定低价抛售货物筹集资金,导致合作的商户闻风一起来催账,商业资金周转不畅导致多数铺子关门大吉,只能低于市场价抛售铺子房产,以求资金迅速回笼。 陈琬琰和赵瑾瑜火速收购了其名下的房产铺子,赵锦锡先手一步,低价拿下了他们几家所有的货物,堵截陈琬琰和赵瑾瑜。 赵瑾瑜从各州筹集的货物在进京的路上接连丢失,陈琬琰二次发往江南的船队在回京都的路上,途径淮南道与江南西道的澧河,即将进入山南东道的地界时沉了两艘。 凉州的货物还在路上,梁沈等人的铺子已经断货了二日,陆续有人找上门催货,他们的铺子并不如陈琬琰的东市那般集中,她先前使用的方法也不能再次使用,很快京都便有了流言传出。 商铺缺货。 京都附近的几个县山匪频繁出没,抢劫商队货物。 商队和镖局苦不堪言,当地县衙的县官也叫苦不迭。 百姓却从此中得出了一个微妙的结论。 物资稀缺,山匪频繁出没,朝廷控制不住,国家要打仗了。 京都百姓便开始大量囤积生活物资,导致京都物价飞速上涨,赵锦锡和赵锦锋因手中物资充裕,赚的盆满钵满。 尽管朝廷数次出来辟谣,仍旧阻止不了百姓囤货的行为,导致京都货物短缺物价不断攀升,平准署与诸市署几番调整物价,仍旧是挡不住百姓的购物欲,货物涨价过快,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地步。 尤其是粮价不断上调,经由朝廷数次放粮,仍是堵不住百姓抢购的缺口,已经从每石七钱涨至每石一两二钱,京都粮仓渐空,景睿帝愁的不行。 京都的粮商一但无粮可供,百姓只会更不安,民心不稳于江山社稷不利。 景睿帝命户部从各地常平仓调了一波粮,奈何除了京都的粮价水涨船高,各地亦如是。 只能从粮商手中购入,而各地的粮被陈琬琰搜刮了一遍,又被赵瑾瑜几个兄弟轮流搜刮了一遍,他国细作也搜刮了一遍之后,粮商里的细作便起头哄抬了粮价。 景睿帝暴跳如雷,这明显是有人搞事情,就在他准备下令严查各地粮商之时,京兆府也被告状的人堵了个水泄不通,都是状告梁沈几家的商铺收了定金,拿不出货物的,欺诈买家钱财,背后的撑腰的权贵官大压人。 朝廷严令禁止官员经商,对王侯公爵却没有那么严苛要求,但他们族大人多,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爵位在身,其宗亲便将生意都挂在有爵位的人身上,上位者对这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会儿被人摆在了明面上,还连累了赵瑾瑜,景睿帝无法包庇呵斥其知法犯法,将梁沈二家的家主与其相关人员暂时停了职。 此事在民间不断发酵,百姓要求圣上严惩这些欺压百姓的大官,甚至有人带节奏质疑,皇太子赵瑾瑜才是他们背后撑腰之人,太子一系为了钱财不择手段,欺诈百姓,置百姓的利益于不顾。 要求太子殿下给受害百姓一个说法,甚至要求帝王废黜太子。 陈琬琰气恼不已,当即便闯进二皇子府绑了陈琬瑛,抓了袁承志和陈明真,带上秦姨娘,率领将军府受害人员,以及证人,当街敲响了登闻鼓。 “臣女状告家中奴仆秦氏,伙同他人设计家父,杀害家母,与袁姓男子勾结,以庶出女偷换主母所生嫡子,以残忍手段致使嫡子出生数日夭折,抱养袁姓男子的男孩养在家中,混淆家中血脉。” “又与袁姓男子合谋偷盗窃取家中财产,买凶刺杀臣女,下毒残害府中主子,打杀家中忠仆,请圣上为臣女,为忠心驻守边关的父亲,为我母亲,为受害人以及其家人做主。” “民女状告秦氏杀害民女母亲,栽赃嫁祸民女养父,致使民女养父蒙受不白之冤惨死在狱中,跪求圣上为民女做主。”贾医女举着状纸跟着说道。 “微臣状告秦氏母女偷盗将军府家财,诬陷杀害微臣父亲,求圣上为微臣做主。”桑庆跪在贾医女身侧一脸的坚毅。 “贱奴状告秦姨娘,无端残害将军府家奴一百二十余人,杀害贱奴发妻,求圣上为贱奴做主。”宋立兴说的中气十足。 陈琬琰身后跪了一大片人,她把动静闹的很大,企图转移百姓对赵瑾瑜的关注度。 京兆府被无数的围观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那些人大声讨论,闹的京兆尹头疼不已。 又担心人太多挤伤她,只得将京兆府的兵都调出来,给她围出一块安全的地方,他自己则迅速进宫将此事上报至景睿帝。 赵锦锋春风得意的下了朝,就被他府中的长史拦在了宫门口,听闻陈琬琰搞出的事情后便往京兆府赶,一路上他面色阴沉的可怕,她真真是好本事,刚因为太子那边的事蔫巴了两天,就敢给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陈琬瑛是庶女?她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他? 秦姨娘面如死灰的跪在地上,她旁边跪着同样五花大绑的陈琬瑛,母女二人的嘴都被堵着,秦姨娘怎么也没想到陈琬琰脸都不要了,竟敢击登闻鼓。 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她不懂? 袁承志和陈明真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下这么狠的手,为了追回将军府的钱财,甚至不惜拉夸整个陈家,敲登闻鼓闹的人尽皆知,他们更没想到她会派那么多暗卫抓他们,连逃的机会都没给他们。 “住手!”赵锦锋的侍卫分开人群,给他让出了一条道,他快步行至陈琬琰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秦姨娘和陈琬瑛看到二皇子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不停的呜呜求救,赵锦锋冷冷的瞥了她们一眼,看了眼他带来的侍卫。 侍卫上前就要带走她们,陈琬琰怒吼一声,“我看谁敢救她们,救了她们,你们就是她们的同伙,我会一并告去御前,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你疯了吗?”赵锦锋咬牙切齿的问道。 “我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害你。”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害我,我已经答应过你,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你日后就会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帮你,他们必须死。”陈琬琰眸光澄澈,“你信我!” “你若是帮我,就不该现在爆出陈琬瑛的身世。”如今太子已经逐渐失了民心,接下来就是他和三皇弟的斗争,他若这时候失去了陈家这门姻亲,于他而言并为好事。 “我若不解决了她们,你一定赢不了三皇子。” 第548章 锤死陈琬瑛母女 如果常婕妤是奸细,在袁承志已经暴露的情况下,他们就会在合适的时间,利用三皇子的手爆出陈琬瑛的身世,彻底打击二皇子,然后再瓜分二皇子的势力韬光养晦,等候时机再对付三皇子。 或许推三皇子上位,他女人那么多,谁知道有没有混入细作。 “你!”赵锦锋气急,“你瞒着我什么?” “来不及了,等我解决了她们,自会向你解释。”登闻鼓一敲,皇帝无论在做什么都要上朝审案。 “陈琬琰!”赵锦锋火冒三丈,“你一定要和我作对?” 赵锦锡现在人群里笑盈盈的看着二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刚对赵瑾瑜下了手,她这么快就报复到了他二皇兄身上。 这是铁了心的要跟太子站一起了。 她拦不着自己,就先去拦二皇兄了。 “殿下只肖让皇子妃去定国公府问问,我长嫂为何多年未孕,你便会知晓为何从陈琬瑛进了门,你便再无子嗣出生。” 陈琬琰伸手覆上在赵锦锋的手上,他手上的力气很大,她手腕疼的厉害,一脸真诚的凝望着他,“我真的没有害你。” 赵锦锋恍惚一瞬,他府上确实很多年未再添丁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过是陈琬琰的缓兵之计,目的就是要将他支开,这事并不急,什么时候使人去问都可以,定国公府又不会跑。 “陈琬瑛并不是我父亲的女儿,我之所以还承认她是将军府的人,都是因为你!你被她算计了,还不愿意清醒吗?” 陈琬琰瞥了一眼看热闹的赵锦锡,“她会变成三殿下攻击你的筏子,放手。” 赵锦锋并未在意她说陈琬瑛不是陈青岩的女儿,只当她在耍花样。 她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若陈琬瑛真不是陈青岩的女儿,她会好心饶了陈琬瑛? “你不是为了太子?” 陈琬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你若不信,我可以是你的,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赵锦锋冷哼了一声,想起她在他身下的样子,慢慢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这边刚松手,那边京兆尹和刑部、大理寺、宗正寺、御史台的人就一起来了,因为她闹的动静很大,京兆府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还有各府的马车。 京兆尹看到陈琬琰就头疼,他那边还有一大堆状纸没整理清楚,她这就又闹了一出大义灭亲。 好在几个部门的人都带了不少的侍卫,还有赵锦锡的热心帮助,给她清出了一条宽敞的大道,陈琬琰一行人很顺利的被护送进了皇宫。 景睿帝黑着脸坐在龙椅上,赵瑾瑜坐在他的下首,文武官员立于紫宸殿两侧。 景睿帝这几日过的很不好,脾气很暴躁,陈琬琰竟然还敢在这个档口出来搞事情。 虽说是为了他的太子,但他更想看太子是否能解决好这次的危机。 “臣女陈琬琰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所告何人?”景睿帝板着脸问道。 “臣女状告家中奴婢秦氏,伙同他人杀害家母,与袁承志勾结以庶女偷换主母所生嫡子,将其残忍杀害,抱养袁承志妻子所生男婴,养在家中混淆陈家血脉。” “与陈琬瑛、陈明真、袁承志合谋偷盗家中财产,以残忍手段致家中一百二十余名忠仆身残、丧命,请圣上为臣女,为驻守边关的父亲,为臣女母亲蜀国昭和长公主,以及他们刀下亡魂,为受害者及其家属做主。” 陈琬琰一字一句,如重锤一字一句敲在众人心上,紫宸殿中抽气议论声不断,她在殿中身形跪的笔直,一脸的坚贞正气,并无戾气仇容。 她此时代表的是陈家,不以李家妇自居,将李家撇了出去。 “你所言之事可有证据?”景睿帝不理会她那点小心思,沉声问道。 “臣女有人证和物证。”陈琬琰把随身携带的状纸呈上,殿内伺候的内侍立时便取了交给常福上呈御前。 “状纸详细写了秦氏等人的罪过,臣女还有人证和物证。” “证人何在?” “民女贾见春拜见陛下。”贾医女跪在地上行了九叩大礼。 宣平侯看到贾医女眼皮直跳舞,这人在他府上十多年了,她怎么成了陈琬琰的证人? “民女的母亲曾是将军府的医女,二十多年前为难产的将军夫人接生,亲眼目睹秦氏偷了将军夫人生的小公子,换了她所生的小姐。”贾见春头一次被这么多大人围观,紧张的直吞口水。 “既然如此,你母亲何在?”刑部尚书戴照霖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母亲自知命不久矣,怕连累民女,偷跑回了家中将民女托付给了一名相熟的郎中,安顿好民女,回到将军府便被人残忍的杀害了。” 贾见春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郎中抚育民女多年,因为民女的身世暴露,被人诬陷医死了人,惨死在了狱中。” “民女求陛下,为民女母亲与养父伸冤。” 贾见春想起抚养她长大的老郎中,泪如雨下,但立在朝堂的大人们见惯了风浪,并无触动。 “既然如此,你是如何活到了现在?”戴照霖怀疑的问道。 “养父将民女藏在家中多年,从未出现在人前,等民女到了议亲的年纪才头一次出了家门。” 贾见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自从民女出现在人前,民女养父的医馆便祸事不断,养父自知躲不过便将民女赶出了家门,等民女意识到不对,家中医馆已经被查封了,是将军夫人的侍卫找到了民女。” “将军夫人的侍卫要带民女去凉州说明真相,却因保护民女惨遭杀害,民女无法,十六年前凭浅薄的医术,躲进宣平侯府,才苟活到了今日。” 宣平侯上前一步,道:“陛下明察,贾医女乃是微臣府中医女,确实在微臣府上多年。” 景睿帝轻哼一声,戴照霖怀疑的问道:“这么巧,就偏偏是李尚书的府上?” 该不会是找人做伪证? “贾医女已在我府上多年,大人若不信,可以随时去调查。”宣平侯冷声道。 戴照霖对他拱了拱手,贾医女既然告到了御前,刑部必然是要接了她的状纸,派人去核查。 景睿帝才不管那么多,问道:“这么说,陈琬瑛并非蜀国昭和长公主的孩子,而是秦氏所出?” “回陛下,正是如此。”贾见春面无表情的说道。 “秦氏何在?” “奴、奴婢秦氏拜见陛下!”秦氏战战兢兢的磕了个头。 “你可要反驳?” “陈琬瑛确实是昭和长公主的长女,是郡主嫉妒大小姐才诬陷奴婢。” “你可有证据?”戴照霖问道。 “大小姐和四公子曾与陈将军做过滴血认亲,血液相融,陛下若不信可以做滴血认亲。”当年就是因为滴血认亲了,昭和长公主才没能将事情揭发。 “你可愿意?”景睿帝问陈琬琰。 陈琬琰颔首,“臣女父亲不在京都,嘱咐臣女当全力配合审案的大人审查此案,秦氏既然有此要求,为了不耽误时间,臣女请求让陈琬瑛和陈明真二人与袁承志做滴血认亲。” 秦姨娘猛然抬头,她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等陈青岩回京都,给袁承志的人留时间安排来救他们,没想到她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陈琬瑛与袁承志何干?”戴照霖蹙眉问道。 “有证人告诉臣女,陈明真乃是袁承志的儿子,臣女的父亲并未碰过秦姨娘,而是秦氏贪慕富贵,使了不正当的手段欺骗了父亲。” “臣女暂时未能找全人证物证,不敢妄言独断陈琬瑛的身世,秦姨娘这般胡搅蛮缠,臣女有理由怀疑陈琬瑛乃袁承志之女,故而请求让他们兄妹二人与袁承志滴血认亲。” 陈琬琰说完,从袖中将阿宁娘写的书信掏出,双手托起。 常福走到她面前接过,上呈到御前。 “虽然秦氏不要脸,但因她是臣女母亲的陪嫁婢女,臣女母亲昭和长公主温柔贤惠,理解她想享富贵的心,便也许了她这一份富贵。” 陈琬琰说完扭头冷冷的看些秦姨娘,“敢问秦姨娘,你自己是怎么怀的孩子呢?” 她原本是不想说的,想给陈琬瑛留个庶女的身份,既然她非要送陈琬瑛上路,那就母女一起上路。 赵锦锋惊谔不已,原想着陈琬瑛怎么也是将军府的庶女,这会儿竟然连庶女都不是了。 她刚才说的还是真的了? 陈琬琰嘲讽道:“难道你是雌雄同体,自己就能怀孕生子吗?” “你胡说八道!辱我清白!”秦姨娘怒吼,“凭什么怀疑琬瑛的身份!” “就凭双胎会早产,少有足月生的。” 秦姨娘冷笑,“你怎么不说你娘怀了十二个月,才生了你这个怪胎呢?” “十二个月怎么了,就因为多吸收了两个月的日月精华,我才能这般与众不同。”陈琬琰骄傲的睥睨秦姨娘,“不多吸点福运,怎么能在你宝贝闺女手里数次死里逃生呢。” 景睿帝看完阿宁娘留下的书信,交给常福,常福交给了戴照霖等人传阅,信纸很旧了,字迹也很淡,这东西很难造假。 “这封书信是何人所写?” 第549章 滴血验亲 “奴才宋立兴拜见陛下,这封书信是奴才发妻留下的,奴才发妻乃是昭和长公主的贴身婢女。” “长公主在凉州被害后,她自知时日无多便写下了这封书信,交由奴才三岁的女儿保管,并将此事告知了奴才三岁的女儿阿宁,并交代她,若是秦氏害大公子与小姐便将此事告知将军。” “当年为何不告知陈将军?”戴照霖立马便察觉事情有蹊跷,连忙问道。 “昭和长公主临去凉州前,对奴婢妻子曾有过交代,若她无法活着回京都,就让她不要再查秦姨娘,护着大公子长大。” “因此她死前才留下这封书信威胁秦氏,秦氏知晓有这封随时都能曝光她的书信,她才不敢伤害大公子。” “你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陈明玄活着的。”她若是知道有这封书信,早就掘地三尺找出来了! 还有那个阿宁,不过三岁的孩子,痴痴呆呆的,竟然能记住那么多东西! 陈琬琰回头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轻飘飘的问道:“那你说说是为什么呢?” 秦姨娘猛然打了个激灵,她差点被这谎话激的坏了袁承志的事,袁承志早有过交代,陈琬琰不说,他们谁也不许先说,能拖多久是多久。 “当年昭和长公主是死于蒙军突袭,五乐郡主又为何说是秦氏所为?”戴照霖仍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母亲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在大皇子降生前便打算结儿女亲事,奈何臣女大哥也是男儿身,后来臣女母亲又有了身孕,此事便又重提,此事圣上应当可以作证。” “确有此事。”景睿帝道。 “秦姨娘知晓此事,下药迫使臣女母亲早产,又将自己的女儿换了臣女早夭的二哥。” 陈琬琰苦笑,“母亲伤了身子昏厥数日,醒后察觉不对,便想寻当日接生的稳婆询问情况,人都被秦氏灭了口,如何能找的到。” “找不到人,臣女母亲便怀疑陈琬瑛非自己所生子女,自然是不肯她嫁入皇家,混淆两国皇室血脉。” 刘峘出言发问,“若如郡主所说,昭和长公主是如何说服皇后娘娘,不与皇长子结亲?” 陈琬琰给这个神助攻点了个赞,朗声道:“母亲将她的猜测如实告知了皇后娘娘,并许诺了臣女的亲事。” “臣曾听闻皇后娘娘提起过此事,只是昭和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证据,能确认陈琬瑛的身世。”沈国公出列说道。 刘峘闻言,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陈琬琰继续说道:“不错,母亲找不到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世,一直在暗中查证,秦氏怕暴露,不断买凶刺杀母亲派去找证据的护卫,同时在臣女母亲饮食中动手脚,导致臣女母亲多年未孕。” 陈琬琰与陈琬瑛姐妹岁数相差八九岁,因此她这样一说,也没人怀疑什么。 紫宸殿中议论声不断,景睿帝也并未叫人打断他们的讨论。 “自臣女与太子殿下指腹为婚后,秦姨娘越发的张狂,臣女母亲为了保护臣女,不敢在京都生产,这才向圣上请命去凉州探亲。” 赵锦锋心中忽然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他忽然想起陈明玄多年无所出,陈琬琰让他去定国公府问问原因,他不禁看向了秦氏母女。 “恰逢边境战乱,有一支蒙军精锐潜进凉州城,攻打将军府,丧心病狂的秦姨娘为蒙军打开了将军府的侧门,使臣女母亲与蜀国一起来的护卫、陪嫁侍女全部丧命,秦姨娘更是亲手杀了臣女母亲。” “秦氏,你认不认?”陈琬琰转头恨声问道。 “我没有!”秦氏大声否认。 陈琬琰眸中满是讥讽,“你可以不认,本郡主也可以请证人来,母亲对你早有防备,去凉州前便将陈琬瑛非她所出之事报回蜀国。” “蜀国皇室听闻臣女嫁进宣平侯府,蜀国新君便打算亲使赵国,将此事告知陛下与父亲,因故未能来成,便派使臣贺兰大人说明了此事。” 景睿帝颔首,沉声道:“事关两国皇室血脉,贺兰崇已将陈琬瑛之事告知于朕,蜀国对此事并不十分清楚,只言说她非昭和长公主的血脉,并不知陈琬瑛非将军之女。” 殿中一片哗然,赵锦锋更是不敢置信的望向他的父皇,既然如此,为何不曾告知于他! 奈何殿中人太多,他只能故作镇定的站着。 “此事连臣女母亲也不清楚,因为她还未来得及查清,就被秦氏害死了,是臣女前些日子根据那封书信查出来的。” 她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枚善字玉佩,正是贾见春给她的那枚,她双手捧着举过头顶。 “这是臣女母亲护卫留下的信物,一共一百零八人,十六年前在凉州将军府护臣女与母亲而亡,臣女今日便为这些英魂向秦氏讨个公道。” 她要将他们这些活在黑暗中,为了保护她与母亲的人有名有姓的安葬。 既然暗卫已经不在,这玉佩也无用了。 再无人看到这块玉佩,以身护主了。 景睿帝叹了口气,“昭和长公主当初来和亲,带了侍卫一千一百零八人,婢女一百六十八人,昭和长公主逝后,回蜀国的仅有四百七十三人。” “秦氏,你还有何话可说?”景睿帝问道。 秦姨娘被陈琬琰的无耻惊呆了,那分明是蜀国的暗卫,被她红口白牙的一说就变成明卫就算了,那些人也并不是都折在了将军府! “你这贱丫头!那些人分明是……” “大胆秦氏,胆敢御前辱骂郡主。”常福出声呵斥。 陈琬琰轻蔑的扫了她一眼,“我今日敢将你带到御前,就不怕你使坏心眼,劝你还是实相点,老老实实招了,你越挣扎本郡主拿出来的东西越多,足够取你母女的狗命。” 眼见越扯越多,景睿帝决定速战速决。 “来人,准备两只水盏来。”景睿帝一下命令,立马就有人上了两只准备好的水盏,当着众人的面倒了水。 袁承志阴冷的目光盯着陈琬琰,乖顺的让内侍割了他的手指,将血滴在两只水碗中,内侍又分别将陈明真与陈琬瑛的血滴入碗中。 等待了片刻,内侍道:“启禀陛下,两只碗中的血并未相融。” 陈琬琰与袁承志的目光相遇,他得意的冲她勾了勾唇。 大殿内议论声不断,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两只茶盏,眸色渐深。 “陈琬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就因为你后悔嫁给李珩,就残害手足!请陛下为奴婢做主!”秦姨娘见陈琬琰手足无措的看着水盏,便知她未料到有此一遭,看到事有转圜,立马便哭诉起来。 赵瑾瑜蹙眉道:“水有问题,儿臣请求父皇,将接触过水碗的人都带进殿中!” 景睿帝挥了挥手,便有侍卫去捉人了。 “殿下这是何意?”戴照霖不懂就问。 第550章 交出镇西军兵权 “因为,她!”陈琬琰不等赵瑾瑜回答,便指着陈琬瑛自信的说道,“她的血可以和这里所有人融在一起。” 在她与赵瑾瑜分选出不同血型的人,与陈青岩他们做了溶血,确定了陈青岩的血型为ab型,秦姨娘的血型为o型。 便再次取了陈明真与陈琬瑛的血与他们溶血,测出了陈明真为b血型,陈琬瑛为o型血。 他们以为自己将他们关起来是让他们享福的吗?是为了让他们配合验血的好么,不关起来,他们怎么会听话的供她多次取血呢。 景睿帝脸色沉沉,若是陈琬瑛的血能和殿中所有人相融,那岂不是说明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了心机? “去将朕的茶盏取来!” 常福得了命令,忙不迭去景睿帝下朝休息的文德殿,取了一套茶盏,还顺手提了一壶清水。 “去,将她的血滴在茶盏中,朕倒是要瞧瞧,是不是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糊弄朕!” 常福亲自将托盘的茶盏中续了水,又让人按住陈琬瑛,往每只茶盏里都滴了血,他先戳破自己的手指,另外又点了几个内侍往茶盏中分别滴了血。 不过须臾,所有茶盏中的血都相融了! “回陛下,正如郡主所言,茶盏里的血都融了!”常福说着就托着托盘回到了御前,一脸的茫然。 景睿帝黑着脸瞟了一眼,让他端下去给殿中的大人瞧,又叫人重新给袁承志三人滴血认亲。 “你怎么知道她的血可以和多人相融?”景睿帝颇有兴趣的问道。 “回陛下,臣女为了不冤枉好人,取了她的血和家父做了滴血认亲,由于血液相融了,臣女不服又寻了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做实验,这才发现她的血能和众多人相融。”陈琬琰咧着嘴腼腆笑了笑。 赵锦锋额角抽了抽,她确实去他府上取过陈琬瑛的血,但那时候陈青岩早就不在京都了!她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了,那她还说什么惩罚陈琬瑛,放她点血解解气! 这女人简直满嘴谎话! 殿中的大人都不懂她神奇的脑回路,一般人只会取血与亲人相融,谁会没事和别人的滴在一起! 袁承志计谋被破便想咬舌自尽,陈琬琰早就盯着他呢,一脚踢在他的下巴,自己因为拉动了脚踝的伤,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赵瑾瑜:“……” “堵住他的嘴,他想自尽!”她尴尬的坐在地上,想站却没能站起来,又坐回了地上。 立马便有御前侍卫卸了袁承志的下巴,内侍憋着笑将她扶了起来。 袁承志嘴角溢出一丝血,恶狠狠的看着她。 陈琬琰强忍住脚腕的疼,奶凶奶凶的说道:“我没让你死,你要敢死,我就把你所有的同党五马分尸了之后挫骨扬灰,再把她们三人千刀万剐了之后烧成灰,撒河里喂鱼。” “郡主为何未将袁承志的同党抓来一同对峙?”郭御史犀利的问道。 陈琬琰幽怨的看了郭御史一眼,“自然是因为能力不足没抓到。” 郭御史被她的无耻气笑了,她整这么大动静,还说自己能力不足? 她有这么谦虚? 没抓到,她还能隔空将人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有她这么威胁人的? “难道臣女不是只寻找证人证物就行了吗,抓同党这种活,不是有官衙的大人们做吗?”陈琬琰无辜的眨巴着杏眼,楚楚可怜望着赵锦锡,“三殿下,您说是不是呀。” 赵锦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人脑子转的快的很,还知道擒贼先擒王,语气温柔带着暖意,“郡主所言自是有理。” 有了赵锦锡的肯定,三皇子一方便偃旗息鼓不再找茬,默默围观她的表演了。 景睿帝嘴角抽了抽,他问袁承志,“他们二人可是你的孩子?” 袁承志与陈琬琰对视半晌,确定了她是个脑子异于常人的疯婆子,思量再三点了点头,“回陛下,是草民的孩子。” 既然她非要把陈明真是他儿子的事坐实,他就成全她。 陈琬琰轻蔑的望着他,谅他也不敢不认,无论陈明真真实的身份为何,他只能是袁承志的儿子。 大殿上众臣交头接耳,赵锦锋的面色越发的难看,他感觉殿中的大人都在嘲笑他,尤其是赵锦锡! “将你们一家四口,这十五年来偷盗我将军府的家财,还我。”陈琬琰向袁承志伸出手。 宣平侯额角的青筋抽了抽,她闹这么大就为了追回财物? “花完了。”袁承志嘴巴合不拢,口水直往下淌,话也说不清楚。 “你给不给?不给我就跟你们同归于尽!”陈琬琰威胁道。 “我给!我给你!”秦姨娘急吼吼的说道,“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求你放过琬瑛。” “你去求他。”陈琬琰冷冷的道。 她要的是所有,不是秦姨娘手里那一小部分。 秦姨娘的她自然会清算。 “陛下,秦氏十五年间害了将军府一百二十余口人,诬陷其不忠,将他们致残受了半生屈辱,臣女请求陛下与刑部的大人为他们做主,为枉死的人平反!” 景睿帝动容的望着下面跪着的人,“准。” 景睿帝点了刑部尚书亲自受理他们的状纸。 “奴才跪谢陛下恩典!”众人齐声欢呼。 陈琬琰已经放了他们的奴籍,又给他们置办了房屋田产,妥当安置了他们的家人,给他们安家立业,如今又请圣上为他们洗刷冤屈,这是他们从没想过的。 他们本就是陈家的忠仆,即便是受了二十多年的罪,背了二十多年的冤屈,也从未背过主,心里怨过气过,但这一刻所有的忍辱负重都值了。 他们的忠心也是有回应的。 “秦姨娘殿前欺君,罪无可恕,臣女请陛下先留她一口气,她在臣女母亲生产之日放蒙军入府,以残忍手段杀害臣女母亲,臣女请求陛下派使臣将此事告知蜀国皇室,再处决秦氏。” “准。” “陈明真与陈琬瑛数次刺杀臣女,策划臣女滚落山坡,臣女仪宾好心救得臣女,却时常因臣女污名受辱,太子殿下也因此受屈,臣女今日带了证人,请求陛下为他们二人正名。” 景睿帝喉咙酸涩的滚动了一下,“准。” “臣女叩谢陛下隆恩!”陈琬琰说完便对景睿帝行了个大礼,转头对入画道,“入画你来说。” “奴婢入画是陈琬瑛的贴身婢女,陈琬瑛为了毁掉太子殿下与郡主的亲事,亲手将郡主推下了山坡。” “李大人舍命相救,陈琬瑛恼恨李大人破坏了她的计划,就在京都散布流言,强迫李大人与郡主成了亲。” 宣平侯叹了口气,幸好他家那儿子不在,若是他听了,不知心里该多难受呢,这亲事他本就不愿,好不容易接受了陈琬琰,如今真相大白,也不知会做何感想。 “郡主与李大人成亲之后,她更是到处散布流言,说郡主抛弃了太子殿下,使得太子殿下名誉受损。” 赵瑾瑜垂眸,若非那夜与她成了事,有了接触,他也许他会因此恼了她和李珩。 他其实并没有表现的那么云淡风轻,还是有些微不可察的在意的。 “她又在官家女眷中四处散播谣言,称郡主自称太子妃欺辱于她,说郡主乡野村姑,让她被京都贵女肆意侮辱,也致仪宾大人受到屈辱。” 陈琬琰接着她的话说道:“太子殿下与仪宾皆是心胸宽广之人,不曾怪罪臣女,臣女心中感激,不愿他们受人非议。圣上与皇后娘娘亦疼爱臣女,臣女才得以被父亲养在凉州,躲过秦氏等人的迫害。” “臣女无以为报,唯愿圣上身体健康,日后能时时在圣上身边尽孝。” “好孩子,你腿上有伤,起来。”景睿帝欣慰的说道。 她所做,终于还了他的儿子一个公道,至于她为将军府开脱的小心思,他可以装作不知,毕竟他也知与陈青岩无关,最多就是个治下不严,因此并不想牵连到他,那是他留给赵瑾瑜的后路。 “臣女父亲感恩圣上与皇后娘娘仁厚,护臣女长兄明玄在京都无忧,因他疏忽导致秦氏等人作乱犯上,无召不敢归京都,特托臣女殿前奏请陛下,应允萧王陈青岩归京请罪的奏疏。” 她朗声说完不顾殿中哗然,从袖中掏出陈青岩递来的奏疏,双手举过头顶,常福从御前行至她身侧,躬身双手接过。 殿中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陈青岩父女玩的什么花样,这是要主动交出镇西军的兵权? 第551章 国家大义面前,他选择了国 “萧王先前已数次请奏回京,朕念及萧王忠心报国,戎马半生为朕守护疆域。其妻昭和长公主命丧敌军之时,国内时局不稳,萧王大义未曾进言攻蒙。萧王远驻边境致其失察,过小功大,朕不予追究,今日命其永葆初心,继续为朕守护赵国疆域。” 景睿帝一席话说的令人动容,也让众人都认识到帝王并非寡义薄情之人。 不少老臣皆想起那年蜀国昭和长公主死状凄惨,然景睿帝登基未久,皇长子与皇六子接连薨逝,有人趁机惑乱朝纲,景睿帝收权不易,日日与旧臣外戚斗智斗勇,各地藩王蠢蠢欲动,瞧着四海升平实则内忧外患。 国内风波未平,此时陈青岩若请求与蒙国开战,无异于将景睿帝陷于水火。 景睿帝若允便有可能腹背受敌,若不允,陈青岩有可能擅自攻蒙,反了他,还是腹背受敌。 众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过日子,陈青岩硬是将这口气忍下,不曾上疏攻蒙,只奏请圣上安心治国平叛,他会为君固守疆域,有生之年绝不让蒙军再踏足赵国领土一寸。 自古忠义难两全,国家大义面前,他选择了国。 肩有重责,就有辜负,自此再未娶妻。 十五年前他敬君王不易,十五年后景睿帝亦还他赤诚。 二人既是君臣亦是友人。 陈家的事搅合了二位皇子,确实令皇室蒙羞,然而陈青岩远在边疆御敌,家中无主母看顾,京都之事不察虽有过却不是大罪,若罚了他岂不叫边疆将领寒心。 景睿帝此举是真心与陈青岩交心,也征服了人心。 殿中议论之声久久未散,陈琬琰听在耳中热泪盈眶,眨眼间便落了下来。 史官将景睿帝的所言仔细记下,翰林院大学士也将其牢记在脑中,朝会一散便该他们去拟圣旨送往凉州了。 陈琬琰敛了心中思绪,道:“臣女替父王叩谢圣上隆恩。” 得了景睿帝的准信,她这才松口称陈青岩父王。 “陈琬瑛明知自己身世却贪图富贵,此举伤害了德才兼备的二殿下。然二殿下心慈仁善,得知她虽是庶女出身,仍顾念夫妻情分不愿伤她性命,只略施小惩。” 陈琬琰说完侧头看向阴沉着脸的赵锦锋,见他伫立不动并不打算开口,便稳住心神继续说道:“如今真相大白,她非我陈家庶女,陈琬瑛母女心思诡谲,皇家血脉尊贵,臣女恳请陛下准许将陈琬瑛与其子从皇室宗谱除名,下其玉牒贬为庶人。” “同时将陈明真与陈琬瑛二人从陈氏族谱中剔除,自此以后,他们二人再与我陈家无关。” 阴沉着脸德才兼备、心慈仁善的赵锦锋:“……” 他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罚陈琬瑛了,不都是她罚的吗? 他压根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简直满嘴胡话! “你可有意见?”景睿帝看向赵锦锋。 赵锦锋也是无语了,他哪里敢有意见,他都没搞清楚陈琬琰耍什么花样,她将不好的名声都揽在自己身上了。 他顶着仁德的名声根本不敢乱说话,若还想要脸,只能顺着陈琬琰的意思来,谁知道不让她如意,她能说出什么惊天骇人的话。 他面无表情的出列回答道:“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这……陈琬瑛虽骗婚于皇家,可她所生之子毕竟是二殿下的血脉,郡主这般倒是有些不妥。”安阳公主驸马何都尉犹豫的说道。 “陈琬琰你个杀千刀的!小孩子你都不放过,你还有没有人性!”陈琬瑛怒道。 “我就是太有人性了才忍你到现在,否则早在你不断派人刺杀我的时候,就被我用刀刮了。”陈琬琰鄙夷不屑的睨了她一眼,“那时不知你的身世我忍了,不然你以为自己能活到现在?”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假小姐刺杀真小姐,真小姐竟然还忍了,陈家族人不多,玩的倒是挺刺激。 “陈琬琰你答应放琬瑛一条生路的,你这无耻小人说话不算话!”秦姨娘气的双眼泛红。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逼着我送你们母女二人黄泉团聚的。”若非她早有结论陈琬瑛是o型血,只怕刚才她就要犯欺君之罪了。 “你个冷血无耻的小人,连手足都不放过,你会遭天谴的!”秦姨娘不服的叫嚣。 “你让我长兄成亲多年无子嗣,打着过继的名义让我陈家绝后,想让袁姓贼人借壳上市,究竟是谁无耻?” 陈琬琰嗤笑一声,继续道:“上天佑我,使我数次躲过你们的暗杀,天道轮回恶有恶报,你难道不是在心里骂我命好?” 秦姨娘被她气的不轻,陈琬琰确实是命好,一颗被陈青岩放弃的棋子,又有那么多人要杀她,她都活的好好的。 他们原本的计划天衣无缝,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被她个小丫头给搅合了。 “此事便由太子与宗正寺左少卿宋育为一同处理,现在朕要亲自审问审问,是谁敢在朕的面前动手脚!”景睿帝一锤定音的说道。 他并不想再因陈琬瑛所生子扯开话题讨论,既然她求到这里,那孩子的身份指定是有些问题,他凉飕飕的瞥了秦氏母女一眼,混淆血脉混淆到皇家来了,真是本事不小。 “将人带上来!”常福尖着嗓子道。 陆续有七个宫人被侍卫压着从殿外带进来,跪在殿中。 “方才那水可是你们准备的?”常福问道。 宫人异口同声,纷纷答是。 “你们可在水里加了东西?” “回大人的话是奴婢与小星、荷香一起去茶室取的水盏,回来的途中都是并未分开,也没有添加过任何东西。”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茶室的宫人,几位姐姐来茶室取水盏与水时,是奴婢与晴好、香茗、绿莹守职的,东西也是我们四人检查之后交给她们的。” “你们交接东西,可察觉有何不妥?”刘峘问小星三人。 小星道:“拿到东西时并无不妥。” 荷香也附和道:“奴婢们拿到东西,都会先检查一遍,确认水与水盏都没有问题之后才会接过。” 宫中的规矩大,像茶水食物这些入口之物,都是至少三人为一组去取,途中互相监督,取水盏与水壶时,也会仔细检查物品是否有不妥或者损坏,有任何一点细小的问题,她们都不会接过。 “你们七个都是清白的,那水是自己出了问题吗?” 七个宫人被问的怔住,在茶室伺候的宫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只有荷香三人侯在殿外知晓情况。 但她们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回来的途中可遇见了什么人,和你们近距离接触过?”陈琬琰见她们只是客观的陈述,并没有互相推诿,心里差不多便有了数。 荷香沉思了一下,道:“遇见了姚婕妤,姚婕妤问奴婢们陛下是否在忙,又说要帮奴婢们送茶水给陛下,奴婢拒绝了姚婕妤,怕她生气,就解释了一下这水的用途。” 小星补充道:“姚婕妤还打开水壶的盖子瞧了一眼,确认是白水才放奴婢们回来。” 陈琬琰哦了一声,道:“那水中被人放了盐,血遇到盐或醋,凝结的速度就会加快,血液也就无法融合了,不过醋有味道,这水中应当是被人放了盐。” 小星迷茫的说道:“壶中的水奴婢们都是要先尝过的,接到手时并无不妥,奴婢也没有瞧见有人往里放盐啊!” 陈琬琰用袖袋中掏出一个护甲,将护甲灌上水,口朝下,水就流了出来,“听说护甲流行了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那壶水中可落入过护甲。” 既然姚婕妤掀开过壶盖,那她就有一定的嫌疑,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撒盐,就只能借助护甲。 不过也不排除是这三个宫人有问题,不过方才她们未将过错推诿给茶室的四人,有问题的几率应当不大。 小星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大概都有了想法,荷香道:“姚婕妤的护甲掉进去过。” 当时她们也没多想,左右这水也不是给人喝的,就这样拿了过来,说了实话责罚肯定是躲不过了,但总比戏耍了皇帝丢了命的好。 景睿帝的脸色阴沉,赵瑾瑜忙道:“既然郡主的事已经处理完毕,不如请众位大人先回去。” 众大臣松了一口气,他们也不想听皇帝大人的私事,万一皇帝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搞不好被皇帝记在心上,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景睿帝颔首,“既然太子如此说了,众为爱卿便先退下。” 不相关的官员倒退着走了出去,陈琬琰带来的证人,与受害人也都跟着刑部尚书走了。 殿中留下的官员羡慕的望着那些挥挥衣袖出走的大人,在心里暗暗叫苦,他们也不想参合帝王的家事!但是他们有他们的职责,只能留在殿中当柱子。 陈琬琰揪住秦姨娘四人不放,道:“他们四个不能走,从进皇宫开始,他们就没接触过宫里的人,竟然还能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必须严查。” 秦姨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将姚婕妤带过来。”景睿帝说完,又问小星三人,“你们可记得那护甲的样子?” 小星三人点点头,“回陛下的话,奴婢记得。” “将姚婕妤的护甲都带过来给她们辨认。” 景睿帝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分清红皂白的偏信陈琬琰,姚婕妤出现在紫宸殿附近就很奇怪,这里是前朝,不是后宫的嫔妃可以来的地方。 宫人取水的茶水室也在紫宸殿附近,那是朝臣与他在垂拱殿议事时,给他们提供茶水的,总之不是姚婕妤能接触到的。 景睿帝沉默良久,问陈琬琰,“你如何得知是因为盐的缘故,才致血液不相融?” 第552章 姚婕妤入局 “儿臣小时候淘气,有一回磕到了牙,流了好多血,儿臣的奶娘就让奴婢用盐水漱口,很快就止血啦,儿臣就记住了,儿臣想着,血凝的快肯定就融不到一起了。” 赵瑾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这女人就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陈琬琰冲他心虚讨好的笑笑。 景睿帝受不了他们二人眉目传情,指了个内侍道:“你去尝尝那水咸不咸。” 小内侍得了令就要去尝水,小星弱弱的说道:“陛下,姚婕妤伸手捞护甲时,还在水里搅着涮了涮。” 陈琬琰一听就有点反胃,景睿帝也微微蹙眉,赵瑾瑜道:“要不然让人去拿些盐来再滴回血试试?” 景睿帝颔首,“就按太子说的办。” 陈琬琰乐了,赵瑾瑜这是打算在他们手上再划了一刀啊! 宫人很快就去取了干净的水和盐,当着景睿帝的面将盐倒入水中,内侍又取了三人的血滴入水盏,血液入水便各自凝结,果然没有相融。 景睿帝嗤笑了一声,问道:“可否有让血液相融的办法。” 陈琬琰刚要说往水中加明矾,就听赵瑾瑜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就别为难她了,她哪懂得那许多,若不是淘气磕到嘴,想必也不知盐能让血液不相融。” 景睿帝哼了一声,就知道护着,妻管严! 没有一点男子汉气概! 惧内! 他正气着,姚婕妤就被带到了紫宸殿。 这是她头一次来,望着坐在高台威严的帝王止不住的颤抖,“臣……臣妾拜见陛下……” “你方才可是来了紫宸殿?”景睿帝问道。 “嫔妾方才想陛下了,是以偷偷的跑到了前朝。” 景睿帝冷哼一声,问道:“你可是打听了紫宸殿的事?” 姚婕妤扫了眼跪着的小星三人,道:“臣妾并未打听殿中之事,只是询问了陛下今日为何还未下朝。” “你的护甲可曾落入那壶水中?” “不、不曾。” “朕再问你一遍,你的护甲可曾落入那壶水中。” “姚婕妤,您就实话实说了,欺君可是大罪!”常福道。 “掉、掉了……” “你可是知道那水的用途?”景睿帝耐着性子问道。 “嫔妾知道。”姚婕妤不停的颤抖,龙椅上的帝王太过威严,她努力让自己别紧张,但就是平静不下来。 “你那护甲中可是藏了盐?”景睿帝问道。 他虽不爱姚婕妤,但对她是真的有怜惜之情,如若不然根本不会亲自坐在这里审她,把她交给贵妃或者贤妃,她既要受罪也要说实话。 “嫔妾,没有!”姚婕妤咬着嘴唇,楚楚可怜的望向景睿帝,“嫔妾只是想陛下了,才来见您的。” “把护甲给她们几个辨认。”景睿帝面对她的狡辩也失去了耐心。 侍卫刚要拿护甲给她们三人辨认,就听赵瑾瑜道:“让她们分站三个角,分别指认。” 这就是不给她们任何串通的机会,也是不给姚婕妤狡辩的机会。 小星三人背对着背,站成了个等腰三角形,分别隔了三米的间距,侍卫将搜罗来的护甲让她们仔细辨认,她们全部都指向一个鎏金粉色桃花的护甲。 侍卫将那个护甲交到常福手中,景睿帝眯着眼睛问道:“还不说?” 姚婕妤见那只护甲被挑出来,有些后悔自己贪心,没舍得将这只护甲毁尸灭迹,不过她也没多害怕,反正护甲已经洗干净了。 “嫔妾想陛下了,便想亲自来给您送茶水,可她们说这不是给您饮用的茶水,而是滴血认亲用的清水,嫔妾便想查看一下,没想到护甲掉了进去,是她们躲懒没去换净水,嫔妾也不是故意的。” 小星三人哑口无言,确实是她们贪了懒没有回去换水,这也确实是她们的责任。 陈琬琰问道:“护甲戴在手上不易脱落,不知道姚婕妤的护甲,是否不合您手指的尺寸?” “又是你!不知我与郡主有何仇怨,你非要置我于死地!”姚婕妤气呼呼的问道,说话也没了规矩,“你已经害了我父兄,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陈琬琰并不理会她的质问,说道:“护甲缘口宽指腹窄,除非护甲腹中藏了东西,手指不能完全伸入,否则自己脱落的可能性不大,不知姚婕妤的护甲是如何那么巧的脱落了。” “护甲太松不行吗?”姚婕妤仰着脸说道。 “可否劳烦常大人将护甲还给姚婕妤,让她戴上给大家看看是否合适。” 景睿帝示意常福按照陈琬琰说的做。 常福便走下了高台,将东西递给姚婕妤带来的宫人,宫人要给姚婕妤戴上,她却曲着手指不肯配合。 “你这是非要栽赃嫁祸给我了?”姚婕妤目露凶光,“若是你能查出此事是我所为,我随你处置!但若你冤枉我,我定不会让陛下绕过你!” 她压根不怕,护甲她已经让人清洗干净了!她也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赵瑾瑜轻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自己上赶着往陈琬琰手里送,他父皇连袁承志的事都选择闭眼了,还能因为她处置了陈琬琰不成? 她真以为自己能左右帝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父皇不要面子的吗? 陈琬琰点点头,“就是不知这私会外男之罪,姚婕妤能不能扛住。” 姚婕妤一愣,“你疯了,我何时私会外男了?” 她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景睿帝,泪汪汪的说道:“陛下要为嫔妾做主啊,嫔妾从未私会过什么外男,郡主这是想要了嫔妾的命啊!” 景睿帝冷哼一声对常福说道:“你来告诉她。” 常福得了命令,面无表情的叙述道:“有人知晓今日殿中会滴血认亲,有人为帮袁承志与秦姨娘开脱,便在水中加了盐,致使认亲的血液不相融。” “这二人进宫便未与人有过接触,敢问姚婕妤,为何这么巧接触了滴血认亲用的水?”陈琬琰问道。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与人勾结?”姚婕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泪眼,“我又不认识他们,我为何要帮他们?” “因为你想弄死我。”陈琬琰云淡风轻的道。 “我为何敲登闻鼓,姚婕妤这个包打听不会不知,想必我会提出让袁承志三人滴血认亲,姚婕妤也是猜得到的,一但证明他们不是父子父女,我便犯下了欺君之罪。” “你胡说!我没有!陛下您可不能相信她啊,她这是要害死臣妾啊!” 赵瑾瑜看向她身后的宫人,问道:“这护甲是你清洗的吗?” 宫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奴婢清洗的。” 陈琬琰闻言差点笑出来,赵瑾瑜这人冷不丁的问一句,那宫人就把姚婕妤卖了。 “方才郡主与常大人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回殿下的话,奴婢听明白了。” “那便由你来说出真相。”赵瑾瑜淡淡道。 他根本不怕姚婕妤不承认,也不怕她毁灭了证据,证据毁了,人证不是还在吗? “奴婢……”宫人犹豫不决的望着姚婕妤。 “太子殿下这是做什么!您在以势压人吗?”姚婕妤将宫人护在身后。 赵瑾瑜冷漠无情的对袁承志道:“她不肯说,你来说。” 第553章 可惜不是戏子 袁承志眸光晦涩的在姚婕妤身上转了一圈,开口道:“孩子的事情暴露之后,草民便料到了今日,三个多月前便让姚婕妤的母亲告知姚婕妤,若我被陈琬琰绑进宫,便让她在认亲的水中放盐,反咬陈琬琰一口,置她于死地。” “你谁啊?”姚婕妤回头看向袁承志,她根本不认识袁承志,“陛下莫要听他胡言,嫔妾根本不认识他!” “姚婕妤因为郡主受伤的事被斥责心怀不满,三个月前托你母亲找到了与陈琬琰不对盘的陈琬瑛,想让她给陈琬琰点教训,陈琬瑛又将我介绍给了你母亲,婕妤这便不承认了吗?”袁承志道,“我身上有姚婕妤托大哥给我的信物。” 姚婕妤眼睁睁的看着侍卫从袁承志身上摸出一块玉佩,那确实是她的东西! 那是她第一次承宠景睿帝赏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她还回原先住过的宫殿找过,也没有找到! “这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姚婕妤难以置信的问道。 “今日是我第一次进宫,也不曾同姚婕妤有过接触,我自问没有那么大本事,在众目睽睽之下去陛下的后宫偷玉佩。” 姚婕妤身后的宫人都快吓尿了,她压根没想到姚婕妤竟敢与宫外之人勾结,害陈琬琰! 她怕自己再不说出实话就会被姚婕妤害死,她抖着嗓子说道:“陛下,奴、奴婢有话要说!” “你?”姚婕妤吃惊的回头看她。 “盐确实是姚婕妤放的,奴婢可以作证,姚婕妤听闻郡主敲了登闻鼓,便让奴婢去小厨房取了盐,装在了护甲中。” 宫人颤颤巍巍的说完,哭丧着脸对姚婕妤道:“娘娘您就承认了,这可是欺君,是要诛九族的,奴婢宫外还有家人,奴婢不能连累他们啊!” 宫人说完泪流不止,她要知道姚婕妤这么大胆,她刚才就全说了! “他说谎!”姚婕妤再顾不上御前失仪,爬起身走到袁承志跟前,拽住他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冤枉我!我何时让我母亲去寻陈琬瑛报复陈琬琰了?” “是,盐是我放的,我确实是想栽赃陈琬琰欺君,可我真的不认识这个男人啊陛下!嫔妾是冤枉的。”姚婕妤说着就要往景睿帝跟前凑,被御前侍卫挡在了原地。 “陈琬瑛你说。”景睿帝冷声问道。 陈琬瑛心如死灰的扯了扯嘴角,她儿子的生死就在陈琬琰的一念之间,她还能说什么。 袁承志将她点了出来,她只能说点陈琬琰愿意听的,让她保孩子一条命,等他长大再替她报仇。 “三个多月前姚婕妤的母亲曾来找过我,说想与我合作给陈琬琰点教训,我害怕陈琬琰说出我的身世,自然是同意了,但陈琬琰躲在宫里不出来,我也拿她没办法。” “姚婕妤的母亲说,正在安排姚婕妤的大哥去监门卫当校尉,以后管着守宫门的侍卫,就能放人进皇宫,我便将袁承志介绍给了姚婕妤的母亲和大哥,等他带人进宫刺杀陈琬琰。” “后来出了变故,姚婕妤的兄长没有当上校尉,计划失败,就有了今日的事情。”陈琬瑛说完,哀怨的看着陈琬琰,“原本是完美无缺的计划,都被她打乱了。” 她们原本是可以成功的,只要推翻了陈琬琰说她是袁承志女儿的结论,他们就可以反告陈琬琰欺君,心怀叵测,残害手足,但到底是被她躲了过去。 奸细的事两方人谁也不敢提,袁承志是为了保存实力,不被连根拔起,期望以后还能反扑。 陈琬琰则是为了陈家兴亡,两方人对峙的人心照不宣,都不说这事儿,将各自的损失降低到最低。 “陛下,嫔妾根本没有让母亲去找过陈琬瑛,是常婕妤说水里放盐可以让血液不相融,嫔妾是被她骗了!”姚婕妤哭成了个傻狗。 如果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常婕妤害了,那她就真是个傻狗了! “若非她有意告知,嫔妾如何会知道盐能让血不相融!” “是我告诉了你母亲,你母亲告诉你的。”陈琬瑛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娘被火烧伤之后,陈琬琰为了折磨她,带人在她身上泼了盐水,我娘的伤口原本总是因为拆纱布流血,她泼过盐水之后血就凝结了痂,鲜少流血。” “我娘因为担心陈琬琰拉我与袁承志做滴血认亲,便让我用盐水试试是否可以干预滴血认亲,我试过了之后,便告诉了袁承志和姚婕妤的母亲。” 所以她今日将计就计被陈琬琰带出了皇子府,根本没想过挣扎。袁承志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让宫里的内应在滴血验亲的水中加了盐,她根本不怕和袁承志做滴血认亲。 她说的话真真假假,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宫里的内应是谁。 陈琬琰:“……” 她抬头无辜的看向景睿帝,“臣女是听说秦氏伤口难以愈合,便想起臣女喜欢吃的鸭血粉丝汤,鸭血凝结不易,放了盐就会促使血液加快凝结成块,臣女是想替她治伤。”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了火爆京都的鸭血粉丝汤,赵国原本是没有鸭血和粉丝这种东西的,是陈琬琰独一份的生意,那滋味确实鲜美。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姚婕妤疯狂的捶打陈琬瑛,“你说谎!你说谎!” 陈琬瑛任她的拳头落在她身上,她原本以为姚婕妤是袁承志安排的人,她还是小瞧了那些人的谨慎,她现在想明白了,常婕妤才是帮助她们的人。 她要保住常婕妤,保住她的儿子,将来常婕妤一定会告诉他,是陈琬琰害死了她,他会杀了陈琬琰给她报仇。 赵瑾瑜对袁承志和陈琬瑛天衣无缝的配合十分欣赏,只可惜不是戏子,不然倒是两个演戏的好苗子。 “都是常婕妤说,盐可以改变滴血认亲的结果!是她说的!”姚婕妤哭闹不休,拔下头上的金钗就往陈琬瑛身上扎。 景睿帝见她还不知悔改,肃着脸问道:“今日可是常婕妤让你来的?” 第554章 只要我不怕死,就没人能疯过我 姚婕妤手上的动作一顿,常婕妤并没有让她来,她甚至好几天都没见过常婕妤了,盐能改变滴血认亲结果的事,也是一个月前,两人在一起聊天时说起的。 当时常婕妤只是随口提了一嘴,说是她娘家侄女进宫说了件趣事,在滴血认亲的水中加入盐,原本可以相融的血液就会分开凝结。 她今日打听到陈琬琰状告的内容,就想借机除掉她,没想到竟然反被人害了。 “今日虽不是常婕妤叫嫔妾来的,可确实是她害的嫔妾啊!陛下,都是陈琬琰和常婕妤合伙害嫔妾的陛下!”姚婕妤痛哭流涕,她肯定是中了陈琬琰和常婕妤的算计! “够了!”景睿帝怒吼一声,“你以为朕为何要夺了你父兄的官职,将他们遣送回乡?” 正是因为他们找到了陈琬瑛,要联合起来对陈琬琰下手! 纵然不是她指使她母亲做的,但姚家人既然已经被人挑起了坏心思,便不可能再安生。原以为送走了他们,她就会想明白。 常婕妤多狡猾啊,姚婕妤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呢。 他都抓不到做事滴水不漏的常婕妤。 可他无论如何劝说她放下对陈琬琰的怨念,离常婕妤远一点,她就是愿意当常婕妤手中的筏子,被她利用,面对这个不听劝的蠢货,他已经没有任何耐心了。 “传朕旨意,姚婕妤与陈琬瑛内外勾结,祸乱宫廷,欺君罔上,合谋构陷五乐郡主,念在其未酿成大错,贬为庶人,即刻便遣送至兰若寺削发为尼。” 他原本就是利用姚婕妤刺激德妃露出狐狸尾巴,如今常氏已经露出了马脚,他念着最后一丝情分留她一条命,至于日后她要还是作死,他也管不得了。 这正应了许贵妃与郭贤妃的那句话,姚婕妤都不需要人动手,就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常婕妤喜口舌是非,拔去舌头贬为正八品采女送入掖庭,四门学常直讲停讲半年,在府中思过。” 景睿帝扫了眼底下面如死灰的四人,“袁承志与陈琬瑛父女勾结宫妃,企图入宫行凶,罪大恶极赐二人处以极刑,即刻处死!赐陈明真金屑酒一杯。” 宗正寺的书令史立马上前,将手中的记录交给景睿帝查看,待他确认无误后,才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朕会派宗室去往蜀国,将秦氏之事事无巨细的告知蜀国皇室,她便先交给你处置。”景睿帝对陈琬琰说完,便起身离开了紫宸殿。 一直当透明人陈明真这才轻笑一声,“今日陛下不是断案的,是给我们判刑的。” 打从一开始,他就听出来了,景睿帝的问话看似不偏不倚,实则早就在心里给他们判了死刑。 陈青岩父女好本事呀,早就将事情俱实上达天听了,她大张旗鼓的敲登闻鼓,不过是将陈家在一众大臣面前洗的清清白白,枉他还以为有一线生机。 他无话可说,多说多错,毕竟秦姨娘曾让陈琬瑛透露过,皇家的人兴许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世了,今日这般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还要留人为他报仇呢,一杯毒酒他也能少受些罪。 陈琬琰这人性子火爆,越是和她对着干她越是无脑攻击人,她没脑子起来连她自己都不放过。 连她爹都都不顾了,陈琬瑛说她个浑身带刺的苍耳子,一点也没错,狠起来连自己都扎,刺猬还不扎自己呢,她还不如刺猬有脑子。 镇西军的兵权啊,他们那么多年那么多人绞尽脑汁的算计,她随口一说就要交还给帝王。 你要说她没脑子,她不仅废了他们经营二十多年的谋划,还断了他们几条商路,又把他们在太府寺的人拔除了,他们的损失不比她小。 “你就不怕?”陈明真好奇的问陈琬琰。 “只要我不怕死,就没人能疯过我。”陈琬琰蹲在他面前,寒着脸说道,“偷将军府的东西,还回来。” “你去城南的王记当铺,找当铺的掌柜,他会把我所有的财产都给你。”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所有?” “你手里不是有我所有产业的清单么,你可以比对。”陈明真神色平静,他的产业都是马牙公等人经手的,她既然已经抓了马牙公等人,他手里那点东西自是能查的清清楚楚。 她耐着性子蹲守了这么久,今日才出手,不就是因为已经查清了所有么。 “还是你识时务,你这么老实肯定是有所求,说,本郡主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之人。” 殿中未走的官员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两个字,不信。 “错事都是我犯下的,与我的妻儿无关,请郡主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他父亲今日并没有将他牵扯进来太深,也不让他多言,就是为了让他的被罚轻一些,让他能在众人面前求陈琬琰放过他的妻儿。 若她一定要斩草除根,那她也讨不到好。 毕竟他表现的足够无辜,除了被养在陈家,被动的帮秦姨娘和陈琬瑛转移财产,什么也没做,如今他主动把财物都交给她赎罪,她便是再恼也无可奈何。 陈琬琰哼笑了一声,这些人可真能算计啊,连失败后的事都算计好了,难怪陈明真一直跟个鸵鸟一样不吭声,袁承志拼了命的将罪往陈琬瑛身上揽。 原来是要保陈明真的岳家。 “她们若是不心怀怨怼对付我,我会给他们母子足够的赡养费,但你那些外室子我可管不着。”她虽然被迫妥协了,但也不能将话说太满。 斩草不除根必将成祸患,况且他的妻子娘家本就是她接下来要对付的。 各人有各人的死法,不是这样死就是那样死,暂且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陈明真看见她都觉得浑身发寒,索性闭上了眼不理她,他儿子女儿比皇帝的都多,想都找到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赵国皇室躲得过一时,还能躲得过一世吗? 陈琬琰幸灾乐祸的对陈琬瑛道:“袁琬瑛看到了么,你父亲亲手将你送上的绝路,你本也可以跟袁明真一样,安安静静的等一杯毒酒,现在却要被处极刑啦。” 殿中的大人被她欢快的语气,吓得抖了抖。 “你若是能再吐出来点,我可以考虑考虑让你娘替你收尸。”她凑近陈琬瑛低声说了两个字,“蚕豆。” “你敢!”一股怒火从两肋窜到了脑中上来,简直要将陈琬瑛吞没,“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陈琬琰狞笑,“你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么,你知道我母亲死的有多惨么,血流成河的将军府,死了数百人,就我一个人躺在血泊里活了下来,那么多人为我死了,我从没想过自己有好下场。” 那么多条人命啊,都消逝在了这些人的私心之下。 “你转移的财产我会拿回来,饿了三天的野狗,我也给你准备你好几条,等它们将你吃的只剩骨头,我就让人把你的骨头烧了,磨成粉,用水冲了喂你娘喝。” 装柱子的众官员:“……” 有胃口浅的脑补了她说的画面,差点把胃液吐出来! 宗正寺的官员为难的看向赵瑾瑜,不知道这话还不该记录,赵瑾瑜低声道:“不用记了,她也就过过嘴瘾。” 宗正寺的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吓人了! “你知道吗,人的骨头经过高温,可以淬炼出亮晶晶的钻石,到时候我把钻石磨成小桃心,给你儿子做个项链挂在他……” “你别说了!你这个疯子!”陈琬瑛疯狂的想扑向陈琬琰,奈何身子被捆着,无论她如何努力都碰不到她。 “给你,都给你!求你放过我儿子!”陈琬瑛匍匐在地喘着粗气,“东西都在我院子的桃树下埋着。” “我手里可是有单子的,你若是敢藏私……” “我都要死了,我还藏什么藏!”陈琬瑛瞪着眼,眉毛一根根的竖起,额头青筋暴起,面容扭曲的说道,“你别得意,你早晚会遭报应的,陈明玄一家就是你的报应!” 陈明玄是她娘教养出来的,他们兄妹三人关系从小便十分融洽,陈明玄对她娘也十分爱戴,只要有人稍加挑拨他,他同陈琬琰翻脸不过是时间问题。 张若华又是什么好鸟,自己斗不过她们母女,就让陈琬琰来给她出头,她对人又有几分真心,若是真心又怎会不约束张若晴,让张若晴处处针对她! “你挡了人家的女儿嫁给太子,人家也不过是利用你摸清陈家的家底,等你没了利用价值,张家不会放过你的!坏人都叫你做了,人家清清白白,你以为自己能有什么好下场!”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陈青岩给了她半数家财,张若华那小心眼能轻易给她? 若是能给她,她和母亲怎么会在陈青岩每次回京都前,主动把管家权交给她!还总是被陈青岩呵斥,不给她管家权。 她会装可怜啊!会告黑状啊! 她母亲能管的好族亲那么多的国公府,她能不给张若华出主意,控制将军府吗? 她们只是试探而不抢,不过是因为知道昭和长公主死的蹊跷,所有姨娘都和昭和长公主死了,就活了一个秦氏,世家出来的女子怎会不知有内情! 人家懂得明哲保身罢了。 明知道是龙潭虎穴还嫁了女儿过来,说他们没有野心,傻子才会信。 到目前为止,将军府的事人家插手了吗? 全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好大的威风呀,越发显得张家人都是不争不抢,忍气吞声的好脾气。 “你以为你将他们保护的好,就能换来他们的感激?你这傻子,最后也是给张家做嫁衣,不信你就等着……十年,最多不出十五年张若华就能让你身败名裂,你现在拥有的都得还给她!” 人家冷眼旁观等她出了力,追回陈家的家产,背了全部恶名,一击就能让她毙命! 她已经嫁过人,便是合离,又有哪个皇子肯许她皇后之位,现在也就是新君未明,人家坐山观虎斗,老实本分的等着新君上位,让陈家推他张家的女儿做皇后呢。 沈皇后没有陈家,能稳坐中宫那么多年? 给她赐婚的圣旨刚下,沈皇后就被废了,张家最是清楚陈青岩的本事。 到了张家女入后宫的那一日,陈琬琰还有活路吗? 与张若华过招的那些日子,她早看的清清楚楚了。 打压她就是在给张家下马威,奈何张家人太能忍,从不与她们母女起正面冲突。 “你这个大傻子,真以为百姓求了你一滴水,自己就是那救苦就难的菩萨呢?”陈琬瑛不客气的讥讽,反正她是活不成了,不吐不快。 陈琬琰早晚磕死在张家人手里。 可惜她看不到他们兄妹因为张家反目的那一日了! “你在定国公府被人辱骂的时候,纵然是我叫走了她,但她明明可以不去,可她硬是坐着看你被人欺辱,等你被人骂够了才去寻你。” 她当日借口聊将军府的事,就提了一句秦姨娘和陈明真,她就走了,她若真和陈琬琰一条心,根本不会和她一起走。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需要说的太露骨,便知对方的心思。 陈琬瑛阴笑着嘲讽,“你以为你赢了!你才是最蠢的那个!” 第555章 捧杀我,说明我有价值 陈琬琰安静听着,张家做的事她不是没感觉,无论张若晴如何对她,她们永远都是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下次张若晴还是为所欲为,根本不曾约束。 他们想让张若晴嫁给太子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若非她将季婉儿网在水里游了一夜,吓住了张家和张若晴,估计张若晴还不会收敛。 张若华早就知道她与陈琬瑛闹翻了,定国公府想借她父亲的势力,推张若晴当上太子妃。 如若不然她第一次去定国公府,张若晴怎么可能口口声声的说去找她爱慕的太子殿下,又没见到赵瑾瑜呢。 分明就是张家刻意安排的,或许他们有意让她推张若晴当太子妃,和陈琬瑛打擂台,又刻意安排张若晴与赵瑾瑜相处,否则她怎么总能出现在赵瑾瑜跟前呢。 还有那日张若晴别别扭扭的坐在屋中,特意将齐家姑娘带到她面前,想让她干预张齐两家的事,齐家姑娘好与不好与她何干,跟她说那许多。 “那又如何?”陈琬琰轻声问道。 “那又如何?你陈家还有女儿能嫁进皇家吗?你今日断了陈家的路,你就等着跪在地上给张家人磕头。” 一个小小的郡主,在中宫皇后面前算什么! 那日大火之后,她在陈家看到张若华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张家的野心已经起了,按照陈琬琰的心性,定是不会让怀孕的张若华回将军府。 张若华不就是去盯着陈琬琰,怕她贪了将军府的财产么,想去看看将军府又闹什么幺蛾子,试试能不能让她直接除掉秦姨娘,顺便抓住陈琬琰杀府中姨娘与庶兄的把柄。 陈琬琰淡淡道:“那我就当给他们上坟了,也没什么。”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也是他们坟头草高一寸的时候,就怕他们受不起。 不明所以的一众官员:“???” 陈琬瑛噎了一下,尔后才说道:“你脑子有病?” 赵瑾瑜抿唇一笑,他不想拦着陈琬瑛说实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是扎心之言,也有挑拨的嫌疑,但却多少符合实情。 他的小姑娘认定了谁就会对人掏心掏肺,她对人不设防,迟早会受伤。 “众位大人先去偏殿休息片刻,这里孤守着。”他将人支出去,毕竟涉及到了张家与陈家的内讧。 众人互相换了几个眼神,便对赵瑾瑜行了礼,一起往偏殿去了。 他早就给她提过醒了呀,从她第一次去国公府,他引出了张若晴,到他设计陈明玄和张若华带她去春风楼撞见张若晴,他一直在提醒她张家的图谋啊。 这傻子根本没有一点察觉。 还将陈将军支持他的事,大喇喇的说给了张家人听。 她就没想过为何陈将军不说给张家听吗? 傻子一个。 自从得了她的明示,张家一直明确表示想与他结亲,如若不然,他也不想接触那么多大臣家的女儿,又挨个拒绝,得罪了一大批人。 毕竟只拒绝张家一个,显得太不给人面子了。 他还听闻张家夫人又有了身孕,已有月余了。 “你和二皇子睡过了,你脏不脏!你以为太子不是利用你吗?他到现在都没有碰过女人你就没想过原因吗?” “他指定是有洁癖,嫌你脏!” 赵瑾瑜:“……” 说张家就说张家,提他干什么? 赵瑾瑜缓步走下高台,行至陈琬瑛身边,淡淡的问道:“你怎知孤没碰过女人,你在孤身上装了眼睛不成。” 陈琬瑛嗤了声,他碰没碰过女人许贵妃清楚的很,她该说的都说了,至于陈琬琰什么时候上当,与陈明玄夫妻和太子反目,那她就不管了。 陈明真笑着饮了常福送来的金屑酒,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什么时候发芽,他们都要死了,管不着了。 “就是,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没碰过女人。”陈琬琰附和着翻了个白眼,她就把赵瑾瑜睡了,但她不说。 “你别得意的太过,陛下不过是捧杀你,早晚会收拾你的!”陈琬瑛的眸中透着得意还有快感,脸上的笑容扭曲且癫狂,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诡异。 陈琬琰轻轻笑了笑,讥讽道:“捧杀我,说明我有价值,否则也用不着对我费心思,而你连被捧杀做跳板的资格都没有就要死啦。” 陈琬瑛被她噎的不轻,冷冷的哼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她一个将死之人,和一个浑身带刺的苍耳子争辩个什么劲儿。 “将这二人拖下去行刑。”赵瑾瑜对侍卫说道。 大势已去,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也无需再派更多人去盯着了。 殿中侍卫将袁承志与陈琬瑛用铁链锁了,拖着二人就出了紫宸殿。 陈琬琰看着地上还有一口气的陈明真,还有秦姨娘,轻声说道:“知道将军府的火是怎么起的吗?” “是你……?”陈明真嘴唇黑紫吐了一口鲜血,不可置信的瞪她,难道不是意外吗? 比起陈明真,秦姨娘更加震惊的,毕竟她的心腹全死了,死前还说是陈明真要除掉她! “是我啊。”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若是张家对付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包括陈明玄。” 她对陈明玄根本没有亲情,他不曾将她当作妹妹,她有多少热情也该凉了,他一封书信就将所有事都推到了她的身上,这样的兄长她如何能交付十分真心。 无论是谁,只要威胁到她的生命,她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她怜悯的看向秦姨娘,“我威胁你的心腹,若是不按我说的做,就揭露她们的罪行,送她们全家进刑狱。所以呀,她们用自己的命,换了她们家人的命。” 本来以为秦姨娘会因此与陈明真父子生出隔阂,没想到她会这么顽强,一边与自己谈条件,一边与袁承志合谋害她,合起伙来给她最后一击。 果然是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看了赵瑾瑜一眼,也不知他们那一夜,赵瑾瑜日后想起会不会放过她。 “是陈琬瑛给你通了消息吗?” 她左思右想,就只有陈琬瑛有机会与她通消息。 秦姨娘不答,陈琬琰从袖中掏出几张纸甩在她的面前,“你看看。” 陈明真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被人拖了下去,陈琬琰怕他学小说电视里假死脱身,特意嘱咐割掉他的头,为了尸体好看再给他缝回去。 秦姨娘捡起地上的纸,是一个新的户籍和京都通往边境的路引,另外还有一本通关文牒。 只要陈琬瑛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从与蜀国交界的北边边境回到蜀国。 “你……你这是诛心啊!”秦姨娘哭的肝肠寸断,是她一意孤行害了陈琬瑛! 若非她想两边都留后路,说不定她的女儿就能拿着这一套文书,回到蜀国了! 回到蜀国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就凭陈琬瑛手里的握着的消息,蜀国皇室是不会动她的,是她业障了! 是她信了陈琬琰不会放过陈琬瑛! 陈琬琰也斗不赢袁承志,而选择了袁承志。 “我就是要诛你的心,要不然我为何要留你多活几日呢,这是你戏耍我的代价。”她差点就被秦姨娘摆了一道,要不是陈琬瑛是万能的o型血,她就要背上欺君之罪了! 她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赵瑾瑜安抚的拍拍她的背,“走。” “你这贱人,你不得好……唔唔唔……” 有侍卫上前堵住秦姨娘的嘴,将她带了下去,她扭头怨毒的瞪着陈琬琰,想骂她却再说不出一句能让人听清的话。 陈琬琰跟在赵瑾瑜身侧,走在九曲回廊中,想起陈琬瑛的话,小心翼翼的勾了勾他的手。 赵瑾瑜反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你不脏,我也没有洁癖。” 他就是单纯的珍视她,克制着自己。 因为明日就是四月十五,要祭祀沈皇后,陈琬琰便没有出宫。 陈琬瑛与袁承志被施以凌迟之刑,听说刽子手的手法极为高明,整整割了三千余刀,才让他们父女断了气。 尔后被扔去了乱葬岗,尸体被饿了许多天的野狗啃食,陆久亲自确认了他们的尸体只剩白骨,让人收去烧了才回来。 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这是帝王对藏在京都细作的震慑,也是他们该还的。 陈琬琰虽与陈琬瑛并无姐妹情分,闻言腿脚也有些发软,差点跪在地上,毕竟刚才还在同她对话,转眼间变成了一堆白骨。 “小心。”赵瑾瑜扶了她一把,轻声抚慰,“有我在,别怕。” 她吞了几口口水,四月凉爽的天气,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早已没了在紫宸殿上的冷静睿智,浑身仿佛都失了力。 幸好这事发现的及时,若是让他们起了事,陈家可就不是失察,而她估计也离刀刮不远了。 好在,他们的身份已经再难查出问题,就算有问题也都与陈家无关了。 赵瑾瑜扶她在走廊边上歇脚,气定神闲的立在她身前,“这就撑不住了?” 陈琬琰乌溜溜的黑眼珠在他身上打转,她打乱了事情发展顺序,打乱了剧情,然而还是出了姚婕妤这个纰漏。 也亏的有赵瑾瑜,是他提前预判了会有滴血认亲这一幕,也料定了常婕妤会在滴血认亲上动手脚,借机反将她一军,让她身前功尽弃,好助秦氏等人彻底霸占将军府。 正是因为有他的提醒,她才能在秦姨娘说出滴血认亲的时候,反应那么快。 而他也毫不犹豫的指出了水有问题,第一时间控制了碰过水的宫人,保证了她们的生命安全。 她设想过常婕妤会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动手脚,准备了一大堆道具,用上的却只有赵瑾瑜给她的那个护甲。 第556章 就是心虚 今日的一切,都按照他们排好的剧本来的。 只是常婕妤变成了姚婕妤。 做了万全准备的人不止他们。 幸而是他们赢了。 站在帝王面前与人斗法,哪里有什么运筹帷幄,不过是九死一生,恰逢其会入了生门。 赵锦锋等在东宫,陈琬琰和赵瑾瑜一点也不意外。 “我有话要问她。”赵锦锋冷着脸对赵瑾瑜道。 赵瑾瑜将陈琬琰护在身后,“二皇兄,她今日受了惊吓,有事改日再谈。” “我现在就要问,太子殿下拦的住我吗?” 陈琬琰知道自己避不过,扯了扯赵瑾瑜的袖子,“殿下我想吃水煮鱼,还有烤羊腿和江河三仙。” 赵瑾瑜知道她不想自己同赵锦锋起冲突,要将自己支开,侧头看了她一眼,执着的不肯走。 “她并没有害你。” “太子殿下不用这般紧张,我和她说几句话就走。”赵锦锋语气冷硬,愤怒的眸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仪。 “殿下先回。”陈琬琰摇了摇赵瑾瑜的袖子,祈求道。 赵瑾瑜清冷着一张脸,与赵锦锋对视良久,直到陈琬琰不安的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才扭头对陈琬琰道:“早些回来。” 说完便走了。 “今日之事,你有何解释?”不待赵瑾瑜走远,赵锦锋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陈琬琰舔了舔下唇,压着声音说道:“陈琬瑛不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若是七个月后再爆出来,二殿下还能赢三皇子吗?” “她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陈家保持中立,不支持三皇弟,陈琬瑛的存在并不多重要。 现在不能和陈家的联系断掉,也是因为要斗掉太子,不能让陈青岩站在太子一系,给太子当助力。 “我母亲命丧凉州那日,秦姨娘给蒙军开了门。” 赵锦锋出要打断她,“这话你方才在殿中说过了。” “二殿下可曾想过,为何她给蒙军开了门,却无恙?那些人又为何相信她,直接就杀进了我娘的院子。” “你什么意思!”她这意思是秦姨娘通敌? “陛下这么快就下令杀了陈琬瑛,殿下没有想过为什么吗?陛下是在保护你啊!” 她这话虽有夸大其辞的成份,不过景睿帝的确是为赵锦锋做了打算,否则他不会放过陈琬瑛和袁承志这条能追击蒙国奸细的线。 今天也不会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数次打断刑部尚书的怀疑,刑部尚书老滑头,揣摩清了帝王的心思,便没再继续发问了。 父亲已经书信告知她了,秦氏通敌之事不需要瞒着景睿帝,早在赐婚前蒙军犯境他便有猜测有人与蒙国互通,早将此事上报景睿帝,一但陈琬瑛设计她嫁给李珩的事爆光,景睿帝就会想通。 只怕景睿帝早就在查了,也幸好他们都是受害者没有参与其中,若非如此他不会这么轻易相信陈家与二皇子。 “你少危言耸听,若不是你将此事公之于众,谁会知道!” “三皇子会知道,项家就是细作。” “你胡说什么!”项家出了个太妃,太妃还生了长平公主,怎么可能是敌国的人。 这女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赵锦锋怒气爆发将她推到身后一棵树上,俯身用凑近她的唇,陈琬琰身子有一瞬的僵硬,随即便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赵瑾瑜远远的看着,眼中闪过一抹怒气,抬步就往他们这边走,他要去分开他们!谁准他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亲热的! 陆机垂首跟在他身后,小声说道:“殿下,要不咱们先回去。” 赵瑾瑜冷冰冰的没说话,默默的在心里数着他们二人亲吻时间,脚步未停,反而更快了几分。 等他们二人分开,行至半路的赵瑾瑜,才冷着脸回转往丽正殿去了。 陈琬琰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倔强的说道:“你不信我,自去查,圣上赐婚我与李珩之前,蒙军佯攻凉州的行为十分的奇怪,此事稍加留意,便有迹可查。” “如果项家用此事提点三皇子,将您牵扯进去,您觉得自己还争不争的过三殿下?”等面前的脸缩小,她放软了语气,“我真的没有害你,你若不愿与陈家断了关联,想要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在这里也可以。” 赵锦锋寒着脸,尽管陈琬琰说的十分真诚,刚才也给了他回应,他却不敢再轻易信她。 这口蜜腹剑的女人,他要是再信她他就是个猪! “我会要你,但不是现在。”赵锦锋捏着她的下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项家的事。” “项大人家的女儿项思纯打过我,我心里记恨,就收卖了她的贴身丫鬟冬花,项思纯和三殿下是什么关系,您是知道的,项家出事之后,冬花知道项家躲不过,求我救她一命,将此事告诉了我。” 她这话也不算说谎,项家有问题,本来就是冬花给她提供的线索,赵瑾瑜查的,否则她也不会将计就计,把项思纯的爹送进大牢。 “他们宁愿暴露项大人,也要搅乱京都,这个时候太子被困,下一个就是殿下啊!为了殿下和陈家,我必须先将陈琬瑛他们除掉。”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通敌这项罪名,陈家和赵锦锋都背不起。 她怕赵锦锋不信她,心一横手便探进了赵锦锋的衣裳里,在他身上摩挲,企图让他看到自己对他的臣服。 “不要耍花样,李珩没告诉过你么,你挑拨男人的技巧并不娴熟。” 赵锦锋捉住她乱摸的手,他的身体因为她的抚摸已经起了一些反应,她没有太多的技巧,手上的动作也不够轻柔撩人,但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陈琬琰:“……” 她想骂娘,她牺牲这么大,他鄙视她是几个意思。 “项家的事很快就会有结论,等秦姨娘的事了,殿下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陈琬琰伸手描摹着赵锦锋的唇,“我亲自将这件事揭开,秦姨娘和陈琬瑛一死就死无对证了,所有事了,将她玉牒除名,三殿下也不能用这件事伤害你了。” “你最好不要再耍花样,否则我不会再放过你。” “殿下若是不信我,可以去找许尚书,去找你信任的大人,京都物价暴涨,储君出事民心不稳,这里头殿下出了几成力,您心里有数,您可曾想过京都会有这种变故。” 赵锦锋断了赵瑾瑜生意,又给他外家下套,只想让赵瑾瑜失了圣心,等日子到了便废了他,京都乱了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这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沈家他们断货不过几日,就上升到了民愤,这种暴动明显是不正常的,是以他也并未再向赵瑾瑜的外家施压。 赵锦锋沉默了一瞬,问道:“是三皇弟做的吗?” 这件事情的受益人眼下来看只有他和三皇弟,他们也是这场变故的主要力量。 但闹成这样,却脱离了他原先的设想,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陈琬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和三殿下对我们的围堵,让项大人有机可乘,弄崩了京都的物价,我不知道三殿下出了几分力。” 赵锦锋忽然冷笑,“你想劝说我放过太子,与他一起对付三皇弟?” 他看起来这么好骗? 他与三皇弟相互斗的厉害,但在对付太子这方面,他们从来都是团结一心的。 如今她凭几句话就想拆了他和老三,转帮太子? 她刚拆了他与陈家的联姻,让他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还想忽悠他帮太子? 他要的是皇位,不是从龙之功。 “刚才你想亲我,太子殿下看到了不是吗?”陈琬琰深吸一口气,他要做给赵瑾瑜看,她非但不能躲,还得回应他,不然她说任何话,他都不会再信。 她委屈的控诉,“你还不信我……” 赵锦锋的拇指按住她的嘴,羊脂玉扳指硌着她的下巴,“你这张嘴口蜜腹剑,十句话有五句都是假的,若秦氏和陈琬瑛有问题,你陈家也难逃干系,你这也能说是为了我?” “她们母女在京都,我父亲常年在凉州,母亲和二哥哥死在秦氏手中,我的亲事也毁在陈琬瑛的手上,怎么看我们陈家都是受害者呀!” 陈琬琰可怜兮兮的望着赵锦锋。 “我陈家最多也就是个治下不严的罪过,可殿下您呢,您的侧妃策划了我与李珩的亲事,许贵妃与许家也牵扯其中,恰逢蒙军攻打边境,如果三殿下以此攻击你,您觉得您说的清吗?” 景睿帝是出了许贵妃的宫殿,才下了赐婚的圣旨,三皇子的人若是散布流言说她通敌,她逃得脱吗? 她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应当能立的住脚,然而赵锦锋却并不买她的账。 “你说的很对,但你分明可以不动声色的杀了她们,但你却闹的人尽皆知,难道不是为了替太子分担压力?” “我要替保护我而枉死的侍卫报仇,我若背上残害手足的名声,以后你不要我了,我还活的了吗,我留个心眼也不行吗?” 陈琬琰说着佯装恼怒的推开赵锦锋,“你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就差临门一脚了,对我这点信任也没吗?” 赵锦锋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戏演的很好,也很能豁的出去。” 若非那夜她太过主动,又太浪荡,他怎么会就差那临门一脚。 她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了。 他故意在东宫与她亲密,她毫无顾忌的回应他,不就是心虚,想让他认为她与赵瑾瑜划开了界限,保护他吗? 第557章 最便宜的粮 “别跟我耍花样,否则我会让他亲眼看着你在我身下承欢,记住了吗?”与太子两情相悦,算计他是,他有那么好欺负? 陈琬琰轻咬着下唇,乖顺的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对你纵容了,以至于,你觉得自己又能算计我了?”她不止算计他一次两次了,一次比一次的出格,偏她有一张会诡辩的巧嘴。 且不说秦姨娘与陈琬瑛通没通敌,反正经她这一搅合,她们就算曾经通敌了,也没证据了。 不止她会抹掉秦姨娘他们通敌的证据,蒙国与秦姨娘她们接触过的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也会拼尽全力抹除与她们有关的痕迹。 她虽然让陈家陷入了危机,但也为陈家解了一个大隐患。 他总感觉是陈琬琰虚晃一枪,摆了他一道。 若是秦姨娘与陈琬瑛并没有通敌,那她就一举斩断了他与陈家的联姻,陈青岩又成了那个没有任何牵绊的忠君老顽固。 但若秦姨娘与陈琬瑛真的通敌,那对他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一旦被爆出他不但与皇位无缘,甚至有可能被囚禁一生。 怎么想都是哑巴亏。 “她们真的通敌了?”赵锦锋问道。 “我不知道,没有证据,是我猜的。但秦姨娘给蒙军开将军府的大门是事实,我没说谎。”她态度十分诚恳,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油嘴滑舌。 赵锦锋皮笑肉不笑的瞪视着她,他就知道是这样,她敢在紫宸殿说出来,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让任何人抓住她的小辫子。 她做事向来如此。 对谁都留一手。 她说没有证据,那就是谁也找不到证据。 她在紫宸殿,全程都是在说秦姨娘害昭和长公主的目的,把秦姨娘开将军府大门的事说出来虚晃一枪,引人遐想,又不会让人过于关注。 毕竟这事藏盖来不及,若真有其事,她怎么会堂堂正正的说出来,她说出来还给了秦姨娘一个合理的解释。 昭和长公主对秦姨娘有防备啊,院子里有上百的护卫,秦姨娘自己杀不了昭和长公主,想借助外力没毛病啊,谁又能以此就断定秦姨娘通敌呢。 至于其他,一切推给巧合嘛。 “不管是真是假,三殿下要是打算用陈琬瑛对付你,这件事都会变成真的,我这叫防范于未然。” 赵锦锋动了动眸子,她这话说的不假。 就算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只要有了风声三皇弟就能将他打击的翻不了身,因为没有证据他也会制造出证据。 而那时,他要洗清自己确实不如现在这般简单,他一但失了父皇的信任,就很难再翻身了。 “这件事情先暂且揭过,晟儿的事你怎么说?”陈琬瑛死了就死了,可晟儿好歹是他的儿子,她说从宗牒除掉就除掉,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方才在紫宸殿若不是因为她所言太过骇人,又无刻意针对他之言,他不会一句话不说,他若不是不愿同她针锋相对,若不是心里对她有纵容,她以为他会和许家静静的听着,无动于衷吗? 若非他提前叫人通知了外祖父与他的人殿前保持沉默,她以为会没人站出来挑刺,任由她自说自话? 这样做不过是让那些大人以为他们是知情的,给她纵容的同时,也给自己留些体面。 “他好像不是你的儿子……”陈琬琰说完抬眼偷偷的看了他一眼,果然如她所料,赵锦锋的脸色十分难看,可以称得上是以绿色为主调的五彩斑斓。 赵锦锋忽然扬起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说清楚。” “她未入皇子府前,殿下同她在秦姨娘的院中那个过吗?” 赵锦锋喉咙动了动,“并未。” 他同陈琬瑛在成亲前只有过一回,他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日救了落水的她,然后他跟着陈明真去换衣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只知道他醒来,身边躺着陈琬瑛。 后来陈琬瑛说他着凉起了热,人烧的迷糊了,她来谢他,他强抱着她不让她走。 他原本也是有些不信的,但俩人身上都是一身的红痕,他又是十八九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如如今成算深,又加上娶了陈琬瑛于他也并无坏处,便接受了。 之后也并未再同陈琬瑛有过逾矩之处,也再没去过将军府。 也是因为他对那日的事没了印象,他与人同房便不喜亲吻,尤其是不喜在女人身上留红痕,更不喜女人在他身上留红印,甚至不喜女人主动撩拨他,让自己太过忘我沉沦。 “我大嫂曾在秦姨娘的院中,听到过男女……那个的声音,后来你娶了陈琬瑛,她便以为是你和陈琬瑛。”陈琬琰背靠着树,闭上眼睛,“我知道殿下是个君子,不会做那种事。” 赵锦锋能忍着不与她做到最后,可见他并不是那般孟浪之人,他是天潢贵胄,又心高气傲,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么可能在别人家姨娘的院里,与人做那种事。 若说是在陈琬瑛自己的屋子,还能说的过去,但在秦姨娘的院子里,他绝对不会。 他性子里的多疑,也不会允许他做这种留人话柄的蠢事,便是要做,他也只会在自己的舒适区。 这也是她判断,晟儿不是他与陈琬瑛儿子的重要依据之一。 她也没料到,一诈陈琬瑛母女,她们就说了实话。 “是谁的?”赵锦锋这会儿连怒火都灭了,太荒唐了,他事事运筹帷幄,竟然被一个陈琬瑛耍了? 她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陈明真。” 赵锦锋只觉得啼笑皆非,她的意思是他被秦氏三人算计了?晟儿是陈琬瑛兄妹乱伦的种,这太荒唐了! “我如何信你?” 陈琬琰羽睫轻颤,缓缓掀起,“我暂且留了秦姨娘一命,就是因为殿下,殿下可以去问秦姨娘,我没必要骗殿下,她也用同样的手法骗了我父亲。” 若她所言是真的,陈琬瑛和陈明真就该碎尸万段!就那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赵锦锋赤红着双目,死死的盯着她半晌,眸中湿润犹在。 陈琬琰伸手抱了抱他,拍着他的背轻声宽慰,“都过去了,殿下将来会多子多福的。” “你别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你!”话虽这么说,但他的态度明显不如之前的冷硬,隐隐还有几分脆弱迷茫。 “好。” 赵锦锋其实并不坏,甚至对她还挺好的,他本就是个唯我独尊的性子,又颇得景睿帝喜爱。 被一个女人哄骗多年,还替别人养了儿子,他心里的苦谁也替他分担不了,只能自己去化解。 她能为他做的,就是当个完完全全的坏人,替他出头,将晟儿从皇家玉牒除名,保全他的颜面。 等他怒气冲冲的出了东宫,陈琬琰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子一软就滑坐在了地上。 天知道她刚才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要是有心脏病当场就得去世,双手抱腿将头埋在膝上,无声的掉了几滴眼泪。 那孩子是陈明真的,那他就不能留。 他年岁已大,有了是非观,她高调的杀了他的父母,就算他目前还不是蒙国的细作,她也是他的仇人,放过他,就是不放过她自己。 可那孩子,又实在无辜。 她下不去手,却指望着赵锦锋去动手。 身上忽然被一片阴影罩住,杏黄色的衣袍与她素白的衣裙连在一起。 一道清冷如玉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回家用膳了。” 赵瑾瑜并未走远,赵锦锋前脚走,他就迫不及待的回来了。 陈琬琰羞愤的不敢抬头,“我。我脚软起不来……” 她仰头眨着湿润的眼睫,她是真的站不起来,她做了这么多,她这辈子或许真的不会寿终正寝。 赵瑾瑜轻叹,她对张家那些人毫无防无备,怎么对他就总是放不下戒心,难道他还不如他们值得她信赖? 她怎么总是想着自己会要了她的命? 第二日,景睿帝下了一道文邹邹的圣旨。 大意就是不允许官员抬妾室为妻,一日为妾便要终身为妾,妾室加害主母,其所生庶出子女与其同罪,混淆夫家嫡嗣,窃取夫家财产者家人连坐。 男子以妻为妾,以妾、客女、婢为妻者,徒三年,抬妾为妻者不许其入仕为官。 他亦以身作则,此生不再立后。 陈琬琰也没想到,还能给赵瑾瑜争取到这么好的福利,只要他不再立后,赵瑾瑜就是唯一的嫡子。 相对于大臣们的愁眉苦脸,大臣的家眷可高兴了,这福利来的猝不及防,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官员们的妾室,接下来很长时间,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道圣旨断了她们当主母的路,与其换个新主母进门,还不如在熟悉的主母手下讨生活。 陈琬琰的第二批货都给了赵瑾瑜,因为沉了两艘船货物有些少,但也稍缓了目前的状态,只需再支撑几日,凉州来的商人就能补上短缺。 景睿帝仍在为各地的粮价忧心,赵瑾瑜将他提前收购的粮食,全数交给了景睿帝,可要将粮价降下来,还远远不够。 陈琬琰跪在景睿帝的御案前磕了个头,“臣女感恩陛下不计较陈家失察之责,臣女有一计可缓解粮价。” 景睿帝轻哼一声,看向赵瑾瑜,“你想出来的,还是她想出来的。” “她提出来的。”他补充完善的。 “那你说说看。”景睿帝斜睨了赵瑾瑜一眼,且就护着,有你头疼的时候。 “臣女建议国库与爱心基金会一起做粮价补贴,现在一石粮价在一两二钱到三钱左右,由国库补贴四钱,爱心基金会补贴三钱,将粮价先控制在五到六钱。” 陈琬琰说到此处,偷眼瞧了瞧景睿帝的脸色,见他没有因为要国库出钱的不悦,才继续说道:“同时实行限购令,由朝廷发放补贴粮票。” “百姓可以在城中朝廷的粮店,与朝廷认可卖粮的铺子,拿粮票以五钱到七钱的价钱买粮,每户每人半月可领一次粮票,一直到粮价稳定在七钱。” 赵瑾瑜算过,前半个月粮价按五钱卖,后半月涨一钱,涨至七钱后,便固定在七钱的价格卖。 一石粮大约有一百二十斤,一斗粮为十二斤,这个时代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一个人半月按一斗的量算,不出二月,他们二人收购的粮就能稳住京都的粮价。 他们要放出赵国史上最便宜的粮,顺便坑囤粮提价的粮商一把,也要让老百姓知道朝廷并不缺粮,消了他们的疑虑,断了他们的抢货热情。 景睿帝危险的眯了眯眼,肃着脸问道:“你囤了粮?” 第558章 保本不亏 陈琬琰被他吓的差点匍匐在地,吞了口唾液,做了个深呼吸,正准备辩解,就被赵瑾瑜抢了先。 “是儿臣察觉有人想搅乱京都物价,提前做了准备,与她无关。” 景睿帝轻嗤他一声,“没出息。” 他的钱袋子,也不是那么好动的。 “儿臣会将国库出的钱补回来的……”陈琬琰瘪了瘪嘴,一脸舍不得的说道。 就当将功补过,一次买断陈家的过错。 “看你那财迷样儿,就补一半。”景睿帝大方的说道。 看在她又叫回父皇的份上,也不能让她破产不是。 陈琬琰如蒙大赦,赶紧磕头谢恩,她粮收的早,大粮商收购的价钱自是与市价不同,价钱都控制在七钱内。若是得了朝廷与基金会补贴的七钱,刨去人力与运输成本也没少赚了。 便是还了国库的四钱,她也保本不亏。 “既然你那爱心基金会也做了贡献,就由你去安排售粮的粮铺,替户部和太府寺分担点活计。” “儿臣领旨谢恩!” 她知道这是变相犒赏给基金会捐款的人家,不过要动爱心基金的钱,她还要写出一个方案来。 与钱财有关,绝对不能马虎。 控制粮价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她也并非中饱私囊,只是她刚好手中有粮罢了。 若是那些捐过款的商户有粮,也愿意这样卖,她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他们也必须同意,每石交二钱的挂牌管理费用,她不能说这钱是还给国库的,只能自己做个恶人了。 她要尽量让景睿帝的损失降到最低,浇熄他心头的火。 赵瑾瑜将自己写的奏疏,递至景睿帝的御案上,“这是儿臣做的补贴方案。” 景睿帝欣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的好儿子。” “父皇……儿臣呢?”陈琬琰跪在地上弱弱的说道。 “你么……”景睿帝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自然是朕的好儿媳。 陈琬琰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景睿帝随和的笑了笑,“将事情办妥,爹有重赏。” “得嘞!”她一激动就想从地上爬起来,爬了一半才想起来景睿帝还没让她起来,她委屈的望着景睿帝,“爹爹~” “起来。” 陈琬琰麻溜的爬了起来,还打算再拍几个马屁,就被景睿帝赶了出去。 赵瑾瑜含笑看着她,“送你出宫?” “你不去沈家吗?” 她计划让沈家他们一起卖粮,每石粮食低于市场价一钱的价格供给他们,将那些人泼在赵瑾瑜身上的污点清洗干净,他还是爱国爱民的优秀储君。 “那你岂不是亏大了?” 他的外家什么生意都有涉及,却不贩粮,就是因为当年父皇打击太过,凡是敏感的物品,他们都不沾惹。 不贩粮不代表家中无存粮。 陈琬琰不在意的摆摆手,“钱财乃事身外之物,先将你洗白白才是。” 赵瑾瑜脸颊微微泛红,这人说话怎得这样无遮拦!虽然他知道她的意思,是将他身上的污名洗净,但她就不能好好说吗! “你随我一起去。” 二人上了赵瑾瑜的豪华座驾,她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赵瑾瑜轻咳一声,说道:“父皇没要我手中的粮食,那些粮都给你自由支配,你无须给任何人让价。” 陈琬琰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前半个月没得赚,后面粮价逐渐张起就有利润了,各家都有许多田地,前半个月都会先卖自己的存粮,无须她再让一钱利。 “殿下真的都给我?” 赵瑾瑜颔首,叮嘱道:“离了父皇跟前,便不得再多言。” “我都听殿下的!” 二人到沈国公府说明了来意,让受害的铺子都去刘扉那里登记。 “过几日,你们可以去基金会,领爱心牌子挂在铺门口,收朝廷发放的粮票,在铺子低价出售粮食,等粮价稳定之后再将牌子还回去。” 沈家人一脸莫名其妙的听完,沈国公问道:“粮票是个什么东西。” 他怎么不知道朝廷要发放粮票,控制粮价? 赵瑾瑜简单解释了一遍,他们虽然还弄不太清楚,但他们知道能将粮价控制住,对赵瑾瑜和他们来说是绝对有益的。 “你们有粮就卖自己的粮,但一石需要缴纳二钱的挂牌管理费,没有粮,郡主可以按目前一两二钱的市价,提供粮给你们,不收挂牌管理费。” 沈括一头雾水的问道:“那我们收到的粮票,要怎么处理?” “收回的补贴粮票,可以到找爱心基金会和朝廷分别领取补贴。” 关系好可以直接拿着粮票去找刘扉领银子,刘扉再拿着粮票去找朝廷领补贴。 若他们自己没有粮,前半月肯定是打白工没的赚,但等粮价上调之后,一石粮食就有一到二钱的利润。 沈国公夫人道:“咱们家中还有不少粮,倒是能顶上一阵子,若是粮食不够,就找郡主拿一些,这样可好?” “没问题。”陈琬琰爽快的应了。 赵瑾瑜继续耐心解答他们的问题,陈琬琰就安静的在一旁坐着。 她能感受到沈家人对他的打量,她将事情闹那么大,陈家本就五个主子和一个姨娘,还被她一个人斗死了一半。 如今京都就剩她一个人,她一度以为自己是宅斗冠军了。 她不用刻意打听都知道,陈家的事在京都肯定传的沸沸扬扬,这种高门私密事百姓更感兴趣。 储君换不换人离他们太远,况且赵瑾瑜又有之前的好名声,他的事热闹了几天,陈家的事一出,他的事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她心狠手辣的名声,估计是更盛了。 沈家待嫁的小姐看到她坐在赵瑾瑜身侧,没一个敢往他跟前凑的,她一个眼神扫过去,她们就目光躲闪,不敢同她对视。 陈琬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我便也不多留了。” 沈家的小姐一听说她要走,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精神都亢奋了,各个如狼似虎的盯着赵瑾瑜。 沈国公夫人客套的留了她几句,“李少夫人,留下来吃个便饭。” 陈琬琰听到她的称呼愣了愣,尴尬的说道:“我还要去定国公府,今日就不讨扰夫人了。” 她出沈家,就直奔定国公府。 定国公夫人听说每石粮,是以一两二钱的价格供应,便道:“咱家田庄也有不少存粮,尚且能撑些日子。” 这答案在陈琬琰的预料之中,公事公办道:“卖一石粮需要缴纳二钱管理费用,从我这里拿的粮不需要交管理费。” 她也没解释太清楚,调粮价这事儿本身也是机密,泄漏太快,容易被人钻朝廷补贴的空子。 前期肯定会有钻营的商人从百姓手中收粮票,以五钱六钱的低价囤粮,这样便不利于后期控粮价。 陈琬瑛的挑拨很成功,在她心里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定国公夫人虽有些不满,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问道:“将军府今年田庄的收成如何,铺子理清了没有。” 陈琬琰弄清她的意图,觉得和这人相处没什么意思,把将军府田庄存粮的数目报完,便告辞去了郑家。 郑国公与郑清之父子主动见了她,听她说了粮补之事,又报了粮价,郑国公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 等她走后,郑国公夫人才不满道:“国公爷,这我们可是没一点赚头啊。” 郑国公瞪了她一眼,“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 郑清之笑道:“母亲莫要生气,之前我们府上承了郡主的情,干点活有甚不愿的。” 郑国公夫人点点头,“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父子,我先去盘算盘算咱家粮仓有多少粮。” 等她走了,郑国公问郑清之,“你可明白这是为何?” 第559章 炒粮有风险 郑清之颔首,“朝廷不可能一直采取补贴的方式,把粮价控在五钱。” 以他猜测粮价很快就会涨回七钱,卖补贴粮又需要领她的牌子,她不给你牌子,你能卖得了朝廷的补贴粮? 没有朝廷的补贴,谁甘心五钱卖粮呢。 自家的粮食,一石不止五钱的利润,交给她二钱,还能得至少三钱的利,白帮她卖粮又如何。 放手里等朝廷稳住粮价,还有甚赚头。 陈琬琰提前透了消息给他们,这是来给他们送钱来了,填补前阵子家中损失。 况且这二钱利,也未必就是进到她的口袋里。 陈琬琰又去了趟刘峘家,刘峘还在大理司忙着审太府寺的一众人,刘峘的夫人见了她,她说明来意,刘峘的夫人一口应了也没多问。 她认为能挂上爱心牌子,对家中铺子肯定是有好处的,毕竟爱心基金曾经建设过义庄,不赚银子,赚名声也不错。 再者说了人家来买粮,多少也会在她家铺子里买点需要的货物嘛。 景睿帝的动作比她想象的更快,不过二日就将政令颁布了下来,明令禁止补贴的粮票转卖、赠予他人,低价买回的官粮,不允许以盈利为目的转卖他人,一经发现买卖双方杖六十。 朝廷连夜印刷了粮票,由每个街坊的官员,按本坊户籍人数领取本坊的粮票,并且如实发放到百姓手中。 每张粮票的使用期限为半月,过期不用作废。 因为使用了爱心基金会的补贴,粮票只有去朝廷的官粮铺,与挂有爱心标牌的铺子才可以使用,陈琬琰手中的粮,一转身就从私粮变成了朝廷放的官粮。 景睿帝更是言明粮食补贴是太子的提议,太子一心为民,不愿看到百姓被高价粮影响了生活,致使他的口碑在百姓心中越来越好了。 沈梁几家也都澄清了铺子与太子殿下无关,也承诺会尽快解决缺货的问题,之前有骂过太子的百姓,也为自己的无脑跟风骂了太子而懊悔。 还有人说爱心基金会是太子妃创建的,还有很多京都的大善人在背后支持,基金会创建的初衷就是为了帮扶百姓,这是他们第一次切实感受到,爱心基金会带给他们的好处,对爱心基金会夸赞不已。 甚至有百姓打听到爱心基金会就在义县的东市,偷偷往他们办公的地方塞铜板,还有从窗户扔铜钱碎银的,以至于景睿帝派来监管的官员,和基金会的管理人员很是苦恼。 因为陈琬琰说,就算是一个铜板也要登记在册。 后来还是刘士诚听说了,给他们出了个点子,让他们做个爱心箱摆在大门前,指引想捐款的百姓往里面投钱,每日开箱清点一次即可。 陈琬琰第一次看到那个红色的爱心,上面还写了个善字,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想到了那一百零八名暗卫,与那块善字玉佩。 这箱子尽管做的很漂亮,但也确实有些类似寺庙的功德箱。 也不知道那些拼死保护过她与母亲的暗卫,有没有收到她的心意。 后来有百姓大胆猜测,爱心基金会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一起创立的。 还有人说太子仁善,义县东市所有商铺都有爱心标识,很可能也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经营的,所以参与过义县建设的百姓才能便宜购物。 朝廷虽不许官员经商,但却对皇室宗亲和有爵位的高门没有太大的限制,有时还会将铺子作为奖励赏给他们。 提到义县建设,这才有人想起,京都的义县全是太子为民着想才建立的。 当然太子的所有提议,都是因为有英明伟大的皇帝陛下支持才能实现。 因为民众看到了景睿帝与赵瑾瑜对他们生活的上心,又加上并无任何打仗的迹象,朝廷也一直在放低价粮,用实力证明了粮食储备充足,民心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张家因为卖的都是自家庄子的存粮,赚了不少银子,张若华也找陈琬琰商量,想将军府粮仓里的粮卖掉,她也没说什么,就叫将军府的管家将粮给了她。 粮价补贴政策正式启动之后,赵瑾瑜请命去离京都不远的州县剿匪,景睿帝当即便允了。 他一口气捣毁了几个蒙国奸细藏身的窝点,那些人都是从陈家逃出去的,被抓时一脸的懵逼。 他们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山上,听说有过路的货商与镖局的货物被劫,又不敢下山打听详细情况,被剿时还以为是被山匪波及的。 哪能料到,这都是赵瑾瑜布的一个局,一个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局。 他要让他们将山匪的身份做实,彻底安了他小媳妇儿的心。 而赵锦锡除了第一次因为他的故意放水,成功截获了他的货物,其他的都是他自己找人劫的,等此番事了,那些货物就能运回铺子填窟窿了。 这样,她能看清楚他的心吗? 他为了她,宁愿将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真的希望,她可以对他彻底的敞开心扉,而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对他好。 赵瑾瑜亲自监督,将那些与陈家有关联的细作就地斩杀,毁尸灭迹之后,又真的去剿了二处山匪,才回了京都。 他将赵锦锡收买劫他货物的山匪都抓了,还顺便帮陈琬琰仓库着火破了案,将她的损失都算在了那群山匪头上,从他们山寨缴获的金银珠宝变卖,赔了陈琬琰的损失,其余收缴入了国库。 陈琬琰知晓赵瑾瑜将那些跑路的细作都杀了,还有些讶异,她当时与他商议的是将她仓库失火栽赃在他们头上,证据都制造好了,抓他们回来盘问蒙国细作的事,她没想到赵瑾瑜会将那些人都灭了口。 其实她也明白将那些人灭口才是对陈家最有利的,否则他们就是悬在陈家的一把刀,随时都可能反咬陈家一口,陈家永远都摘不干净,但她也清楚选择权不在她的手里。 说不触动是假的。 这是他赵家的江山,而在他的心里,她优先于江山。 陈琬琰懒洋洋的坐在画舫上,眺望这一江春水,或许她可以试着对他破防,去相信他,完完全全的信任。 凉州的货物陆陆续续到达了京都,将她与各家的缺慢慢补了回来。 因为京都的物价仍旧很高,凉州来的商家也都大赚了一笔,又经过几次的走商,京都的物品不再短缺,物价才逐渐恢复了正常,而陈琬琰也弄清了金山的来历。 陇西的大富商,只不过金家一直在陇右道的腹里,因为陇腹的特殊地理位置,东南北三面临三国,金家生意的重心一直在蕃蒙蜀三国的互市上,三国流通到赵国的货物,多数都是金家运去小凉州的。 陈琬琰直接弃了京都的供货商,她不愿意再将自己的生意交付到别人的掌中,她之前与赵瑾瑜组建了商队,她要自给自足。 她让刘启下了江南,了解了一下江南的织造坊。 但发现纺织行业的水很深,想纺织出好的料子,还得看丝与绣娘的手艺,而且料子的种类繁多,而她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大精力去拓展这个陌生领域。 赵敬淮知道她是被人坑怕了,便直接给了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永嘉郡王府有自己织造坊与茶园,一直给朝廷御贡茶叶与布匹等物,他会给她继续供货,让她不要把生意铺的太开,她在京都势单力薄,不能把精力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让她偶尔放松精神去享受慢生活。 她得了赵敬淮的准信,将小凉州的铺子与金山做了对接,相互给对方供货。 她的商队不进陇腹,金山的商队也不用来京都,还能拿到江南的好物,既不破坏陇右道的规矩,又能各取所需,互惠互利。 京都的粮价如同赵瑾瑜预料的那般,第一次补贴之后百姓以五钱的价钱购得了粮食,第二次补贴以六钱的价钱购得之后,五月的下半月,平准署便将粮食价格调整到正常的七钱。 六月的上半月就将价格稳定在了七钱,下半月又补了一次粮票稳固价格,七月便取消了补贴政策。 陈琬琰更是放出了风声,说此次挂爱心牌子收粮票平价卖粮的商户,都是爱心基金会的成员。 陈琬琰当然也稍带了赵锦锋和赵锦锡,毕竟这二位也在基金会捐了款,只不过赵锦锡粮收的晚了,收购的价钱也高,因此没赚到什么钱,还赔了一些。 他原本是想等着京都的大粮商炒粮价,炒的再高些再出手的,没想到她和赵瑾瑜会突然搞这么一出,朝廷忽然拿出了有效的措施控粮价,他只能趁着有补贴还有的赚的时候,将手中的粮食尽量都出售了。 只是因为粮票有限,市场上粮食充足,没能让他如愿。 这都得归功于脑袋好使的赵瑾瑜,随着粮价的上调,补贴比例也随之降低了,等粮食涨到七钱之时,粮票只补五钱,国库出三钱,爱心基金会补二钱。 他的粮收购价在七到九钱,七钱有补贴时他还能大赚一笔,等价钱稳定在七钱并且取消了补贴政策,他就只能含泪亏钱卖啦,之前卖粮的赚的银钱又都填了亏损的账。 也正是有他和赵锦锋的放手,加上那些世家的清仓,使得京都粮食储量充裕,才能这么快稳住粮价。 而京都炒粮的大粮商就没他们运气这么好了,因为没有拿到朝廷发放的补贴,高价收购的粮食在手中握了三个月,最终认命的以七钱的价格售卖了。 这事儿也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和平年代炒粮是有风险的。 至于补贴降低这事,赵瑾瑜事先也没告诉陈琬琰,她还以为能让买她粮的府上赚些银钱呢,结果真的是白干活! 幸好都是有存粮的大户人家,虽然打了白工,倒是也没少赚。 她也再一次的领略到了赵瑾瑜的治国才能! 也看到了张家人的唯利是图。 陈青岩收到京都有关粮价的消息,却陷入了沉思,也许上辈子不是赵锦锋不给他粮,或许是他……根本就山穷水尽无粮可调了。 第560章 项家要完了 战事吃紧,粮价上涨是肯定的,他在边关守疆土自然是没有空管这些,根本不知粮价是否崩盘,粮食是否遭到百姓的哄抢。粮商与细作的囤积,抬高了粮价,而国库空虚无银钱购高价粮。 也许当初赵锦锋也遇到了相同的困境,只是他没有解决的能力罢了。 他的数次催粮逼急了他,被他当成了那个与细作合谋,搅乱他江山的叛徒了。 那么赵瑾瑜不肯打回京都,只怕是已经洞悉了一切。 民心已乱,内忧外患,打回去就是不止是手足相残,只会更陷百姓于水火。 他心仁了。 也或许他提出过建议,未被采纳罢了。 那么多年,那两个皇子的关注点永远都是那个皇位,根本没想过那片危机四伏的土地,潜藏着的暗潮涌动。 爱心基金会和户部的人忙的不可开交,商铺都是自己垫钱售卖粮,只有第二批粮票下来,才会将补贴的钱结算给他们。 因为是基金会与户部需要各自结算,景睿帝干脆成立了一个临时的部门,让他们在一起处理粮票的事情,宣平侯觉得自己忙的都快脑溢血了,刘扉也差不多,因为他要负责收回各铺子粮票,去兑换给商户的。 宣平侯一边要让人在外查那些货商的账,还要管粮票的事,户部的人根本不够用! 不过粮票的发放是有数的,粮食涨回正常的七钱之后,百姓的购买力就明显的下降了,最后一次补贴的粮票收回的很少。 这次景睿帝也真正意识到爱心基金会的强大,基金会的存在会让他的颁发的新政策实施的更加顺利,但也存在安全隐患,若是有歹人模仿恐怕会引起祸端。 他随即下旨,非朝廷允许,任何人不得成立与爱心基金会性质相同的组织,又颁布了相关的法令和规定,未经朝廷认可肆意敛财视为非法集资,视为谋逆处极刑。 陈琬琰明白景睿帝的顾虑,也知道她的基金在未来会成为独一份,被打上了朝廷的认可标签,将来一定会成为香饽饽。 她成功的将爱心基金,私企国有化了…… 景睿帝对这结果很满意,七月中旬,陈琬琰按户部收回的粮票数量,往国库交回了国库支付的一半补贴,景睿帝大手一挥,免了平价卖粮的这些商户三个月的商税。 她侧头看向赵瑾瑜,赵瑾瑜对她微微勾了勾唇,总不能让人家真给她白干活,粮票补贴的事瞒着她不过是让她辩辩人心。 陈琬琰惊的半天才回神,“儿臣谢父皇!” 这三个月因为粮食出货量很大,那些铺子也不都卖粮食,还有其他的货物,商税也不是一笔小钱,没想到景睿帝竟然这么大方。 “他们捐款到基金会做了贡献,做的好有赏,朕也不是那等子昏庸之辈。”赏罚就该分明,这时候赏他们就是鼓励,这样才能带动那些人往基金会捐款的积极性。 对基金会,对他们都有益。 他可不想她那个基金会帐头赤字。 陈琬琰笑的眉眼弯弯,她没想到景睿帝竟然会给她这么大的赏。 这不单单是免税,这是帮她的基金会聚财啊,这回补贴掏空了她基金会好大一笔财富! “儿臣手中还有余粮,想上交国库。” 她和赵瑾瑜手中的粮食很多,再加上赵锦锋和赵锦锡,还有各府都趁着有补贴政策,清空了自家的粮仓,她的粮并没有卖完,还有剩下很多很多! 昨日赵瑾瑜简单提了句朝廷的粮库储量不足,让她将剩下的粮卖给户部。 她瞬间就懂了赵瑾瑜的意思,这几月不止京都乱了,凉州边境也不安稳,蕃国与蒙国时常骚扰,朝廷又往凉州加送了粮草,此时朝廷的国库储粮不足,而她手中粮食太多。 难免会遭人猜测,是她们父女搅乱粮价,逼空朝廷粮库,不是想造反就是通敌敛财。 幸而及时稳住了粮价,否则,就酿成大祸了。 景睿帝并没有拒绝,让户部以市价收了她手中的余粮,他是皇帝,他纵然信任陈青岩,但他的粮库也不能是空的。 他之前一石粮收回两钱的补贴,就是在等她主动交粮给国库,他的儿子儿媳妇都是明白人,知进退。 交空了手中的粮,陈琬琰心里也没了负担。 陈琬琰领了景睿帝的旨,就将此事通知了下去,同时将发放出去的爱心挂牌收了回来,将挂牌的押金退给了他们。 给基金会捐过款的那些人,原想跟她商量留下爱心挂牌,但都知道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又刚因为她得了免三个月商税好处,一时也有些开不了口。 陈琬琰知晓他们的想法,因为这次粮票事件,百姓都知道了他们给基金会捐过款,给他们的店铺增加了客流,提高了收入。 但一码归一码,当初有过约定,朝廷停止了粮食补贴便要将牌子回收,她若这次收不回来,以后是个捐款的人就问她要牌子,要是有善钻营的人坑她,不是毁了基金会的招牌么。 “众位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日后我们还有许多合作的机会,也多谢你们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但这件事情我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些人都是在她困难的时候没给她施压的,他们也都在她与赵瑾瑜一系的铺子定过货,货物出了问题,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大家都是自身难保,没被人忽悠跟着闹事就是给她帮忙了。 再者有些人做的生意也没有她所需的物品,就是想帮她,也无能为力。 她对他们的要求并不高,没谁一定要帮谁,只要不在她落难时踩她一脚,就算是有情有义了。 在商言商,也因为他们给基金会捐过款,这些人只是普通的商人,而非官户和大粮商,想得个卖官粮的名声,他们从她这里拿粮,她包了卖粮的商税。 因为赵瑾瑜说不用给任何人让利,她就以卖一石粮,支付他们一百文佣金的方式,让了他们一百文钱的利润。 虽然景睿帝忽然宣布免了他们三个月的商税,但那一百文可都是她自己出钱填的。 她态度十分诚恳,略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精力有限,而且时常会降价卖货物,我自己的铺子随时都能听我的支配,各位大人的铺子不见得能跟我的步调统一,到时候再因为标志问题给大人们带来损失也不太好。” 那些人也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了。 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只能作罢,谁让人家脑子好使又手段高呢,还是个心狠手辣的主,那么大的劫都安然度过了,他们只能顺着她的台阶下了。 “郡主说的是,是我等贪心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大家放心,我要是有好的想法,会提前通知大家做准备,这牌子也会时常出现在各位铺子的门头上的。” 她承诺了有钱一起赚,识大体的就该顺坡下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抖了抖胡子,听她这意思是,隔一段时间就让他们挂挂牌子,而不是日后有机会再得到,就让他们一直挂着了? 这直接把他们下次得到牌子之后,永久留下牌子的想法扼杀了啊! “这……这也好。”有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说道,“时常挂挂,给百姓加深一下印象也挺好的。” 郡主的顾虑他大约是明白的,因为有传闻挂有爱心挂牌的商家,都与她和太子有关,她应当是怕有人故意以次充好,缺斤少两的陷害她和太子。 毕竟太子才经历了流言的洗礼。 若是因此毁了爱心基金会的名声,那就得不偿失了,对他们而言也不是好事。 与他一起来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挺陈琬琰,刚想说什么,就听陈琬琰赞道:“薛公子心思通透,生意定会越来越好。” 薛时冲她拱了拱手,道了谢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主动向基金会捐了一大笔钱,便和其他人一起离去了。 搭上了她的车,还怕吃不到肉吗? 何必目光短浅的盯着那块牌子,惹她不快呢。 京都物价暴涨暴跌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参与卖粮的商人赚了钱得了利,又反手捐一笔给基金会,老百姓低价买了粮,卖粮的商家和基金会得了好名声,朝廷控制住了粮价,又填满了粮仓,得了名与利。 基金会与户部掏出的银钱出门转了一圈,最终又以其他形式回归,这就是高级资本运作,空手套白狼。 陈琬琰处理完所有事已经是七月下旬,她这时候才想起乞巧节已经过了,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她竟然都想不起那天做了什么,都见了谁,与谁一起吃了饭。 赵锦锡来找过她两次,每次都来去匆匆,她和赵瑾瑜的劫过去了,他却十分的不好过。 因为她和赵瑾瑜,不再将合作的重心放在京都的供货商这里,又给两边受灾的商铺供了三四个月的货,自从京都货价逐渐平稳之后,他的生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不过形式已经稳住了,等他们寻好新的供货商,她就不会再管他们了,她也管不来,赵锦锡的生意下个月就会慢慢回转。 不过她想,他来的目的与这些都无关,他应当是想问,是不是她炒高的粮价,摆了他一道,让他在景睿帝跟前失了宠。 赵锦锡神色莫名的盯着她看了良久,“是不是你搞的鬼?” “你觉得我有这么大胆子?”陈琬琰理直气壮的反问。 “还有你不敢做的事?”赵锦锡冷嗤一声,“你都能把你长姐和庶兄送上黄泉,还有你不敢做的?” “三殿下这话说的可不对,他们不是我陈家的人。”二人都已经从族谱除名了,他们是袁家人,不是她陈家人。 袁琬瑛和晟儿的玉牒都下了,皇家都不承认的人,她陈家也不认。 “项家要完了。”赵锦锡道。 “略有耳闻。” “你知道项大人跟我说了什么吗?”赵锦锡懒洋洋的撑着脑袋。 “那我可真不知道。” 第561章 隐忍、大度、智商高 “他说,秦氏母女通敌。”赵锦锡脸上的柔柔笑意褪尽,一脸的严肃认真。 “这鬼话殿下都信?”陈琬琰叹了口气,“没证据的话可不要瞎说,殿下是瞧着天太热,说冷笑话来替我降温的吗?” 赵锦锡阴沉着脸问道:“你出生时蒙军犯境引开了你父王,秦氏开了将军府的大门,太子要与你定下婚期时,陈琬瑛推你下山坡,蒙军又犯境,京都物价暴涨,他们也没闲着,你说巧不巧?” “边境时常有战乱,抢掠物资,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陈琬琰淡定的回答道。 “是她们母女通敌,还是你陈家叛变,将他们推出来当替罪羊?” 赵锦锡还想问问她粮价暴涨的事,二皇兄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项珐亮说许贵妃与秦氏母女合谋威胁他父皇下的赐婚圣旨,许贵妃也与蒙国有联系,但太子未除,他还不想将这个王牌亮出来对付二皇兄。 否则他很可能转投太子,反咬自己一口。 他如今还没有物证,就是想现在对二皇兄动手,也只能先憋着。 “殿下这话我可不敢接,他们三人本就不是我陈家人,否则我父王也不会不给袁琬瑛兄妹请封,就连属国也未曾册封过袁琬瑛。” 赵锦锡面对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厚脸皮,只觉得无比的好笑,“有项大人指认,你还敢说粮价暴涨与你无关?”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被项大人利用了,太府寺里都是他的人,我如何能搅乱京都粮价,是你们先弄乱了物价,我预判到他们接下来就会炒粮,你和二殿下都得谢我,若非我早有准备,你俩都没好果子吃。” 物价上调也得根据物品稀缺情况来调整,太府寺又不是她家开的,她哪来的本事搅动的风云变色,她根本就是受害者。 他和二殿下可是在物价飞速上涨的时候,赚了一大笔,若非她转道去收粮,他俩这会儿谁也讨不到好。 纵然斗败了赵瑾瑜,他们没有准备能稳得住粮价吗? 一但粮价崩盘,朝廷拿不出有利的方案,蒙军与蕃军真的犯境,老百姓只会更恐慌,更要抢粮囤物,到那时边境也需要大量的粮草供应,朝廷拿不出粮,被有心人一煽动各地的起义军势必要崛起。 内忧外患,他们还争个鬼,江山都要断送在他们手里。 赵瑾瑜反应是最快的,她一开始收粮,他立马就跟着囤了货。 不过根据她的推断,他收粮的日子应当要比她早很多,他交给她的粮很多,但他跟着收的并不多,因此粮价并没有涨的很快,后来赵锦锋和赵锦锡一加入进来,粮价就迅速的涨了起来。 所以她断定,赵瑾瑜跟着她收粮很可能是在给她打掩护,还有很大的可能,她收到的一部分粮,根本就是他让给她的,所以她收粮的时候价钱涨的并不快。 她要是没收粮,那俩人就在京都傻盯着赵瑾瑜了,根本不知道储粮,京都粮价一涨,他俩就傻眼了。 至于那粮她收不收,都会涨。 那景睿帝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无所觉,还是在考验这几个皇子? 她发现赵瑾瑜将景睿帝的莫测心思遗传了个十成十,心思都诡谲复杂的很。 “你的意思这与你无关,都是项大人一手策划的?”赵锦锡轻笑一声,这说法恕他难以理解。 “不只是项大人,而是项大人与他的一帮狗崽子们,一起策划的。” 太府寺里不是他的门生,就是他的亲朋,除了他们能趁着二位皇子合力对付赵瑾瑜的时候,不停的跟顾家那些商人配合上调物价,谁还有那个本事呢。 “你认真的?”赵锦锡探究的问道。 “你心里已经有成算了,你的计划项大人知道多少,他给你开了多少方便之门,又知晓多少内情,才能将时机把握在那样准。” 一切都是按照他们的计划在进行的,一直到项大人入狱,京都的物价都在崩盘的边缘,徘徊数月才回归正常。 他们将赵锦锡和赵锦锋对赵瑾瑜必杀的决心拿捏的很准,所以替他们闹大赵瑾瑜外家的事,借着他们缺货的问题危言耸听,煽动百姓。 而这俩斗太子的好哥哥,压根没发现不对,还对百姓的反应十分满意就是了。 不用出太大的力,就有人替他们喊出废太子,物价上涨还大赚了一笔,美死得了。 估计这俩人到现在都以为,是对方出的大力呢。 等朝廷弹尽粮绝,蕃蒙两国打进来,看他们还美不美。 “我陈家满门忠烈,只有战死沙场,绝不会通敌叛国。”陈琬琰盯着赵锦锡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 赵锦锡阴沉着脸坐了一会儿,便走了。 赵锦锋等他走不见了,才从内室出来。 陈琬琰摇了摇手里的团扇,问道:“殿下现在信我了吗?” 赵锦锋抿着唇在她对面落座,陈琬琰伸手将赵锦锡用过的茶盏挪到一边,取了个干净杯子给他倒了杯清火茶。 “还恼着我吗?”陈琬琰问道。 赵锦锋已经从秦姨娘口中得知了全部真相,秦姨娘唯一的要求就是留晟儿一条命,如今秦姨娘已经关在笼子里被狗吃了,晟儿被送去了安国寺当了个小和尚。 “我恼你什么。”赵锦锋自从知道了真相,处在自我怀疑中许久,整个人也少了些傲气,气质倒是有点真正的柔和了。 从前他的温润总给人有点假假的感觉,明明就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样子,非要故作和煦好相处的模样给人看。 “事先没通知你,让你面子上过不去。” 赵锦锋饮了口茶,“罢了,你若事先通知了我,怕是就敲不上登闻鼓了。” 若是她说了要去拆穿陈琬瑛的身世,他一定会拦着,而她说出的理由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等他去查,说不定还未查出真相,就被三皇弟阴了,他和她估计都将成为刀下冤魂。 如今经历了这些,磨掉了些他身上不可一世的傲气,总比跌个大跟头好。 况且旁人也不知道他不知情,也没甚丢脸的。 “殿下能想明白我很开心。”陈琬琰真诚的说道。 赵锦锋并不是庸才,让他当皇帝盛世守业不难,可这江山被细作渗透了几十年,早已经千疮百孔了,他守不住。 她希望他有一天能看清自己的不足,那个位置并不适合他。 “殿下想过,不争吗?”她直截了当的问道。 赵锦锋眼中有一瞬的迷茫,在皇家死了的兄弟才是真的兄弟,他们从出生就在争,没人信你不争,若不努力争,不说留不住富贵荣华,便是命都保不住。 现在她问他有没有想过不争。 皇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不争难道等死吗? “生而是皇子,不争也是争。”他有的选吗? 若是大皇兄还在,他待人宽厚,也许他不会争。 只是赵瑾瑜年纪太小,所有皇子都不将他放在眼里,都不服他出生就是太子,都想争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各家争了一二十年,不知废了多少的人力心力,如何说不争就不争? 陈琬琰点了点头,别说是皇家,就是大户人家争财产,子嗣相互打闹也是极正常的。 她陈家不也是吗? 没有赵瑾瑜时时相护,她在京都根本活不久。 但这夺嫡就像吃鸡,不是英勇钢枪就能拿第一,浪到飞起的英勇,能刚的过实力超凡,苟在草丛里蛰伏的选手吗? 她决定给赵锦锋提点建议,“殿下何不先放下执念,领略一下赵国的山水?” 只要他不盯着赵瑾瑜,也许就会发现潜藏在赵国的危机呢。 但这话她又不能说的太明白。 只能隐晦的提醒他不要总盯着赵瑾瑜一个人,要多看看这个国家。 “你还说不是在为太子谋划?”赵锦锋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若是往日他语气中一定会含怒气,但他今日竟然十分的平静。 “我没有为他谋划,我为的是我自己,之前的事二殿下将后果想清楚了吗?”如果世道乱了,国将不国,她又能过的好吗? 她帮赵瑾瑜纵然有私心,可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她没帮上他多大的忙,他有能力解决问题,反而是因为她才甘愿入困境。 他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即便是她不提出补贴粮价,以他的本事,也能逼的他们交出粮食稳住粮价,她不过虚提了一嘴补贴粮价,他就能立刻写出奏本,将手中的粮食交付于她。 他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稳住了粮价,还给自己挣的好名声,又保了他们二人从景睿帝跟前全身而退。 她也为粮价的上涨,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她父亲掌兵,她就不适合做粮草生意,他把压在她身上的粮食担子卸下,让她一身轻松。 至于调控粮价,她只想的出拿出足够粮,再补贴一部分粮价,将粮食慢慢补贴回正常的七钱,至于需要多久能稳住阵脚她心里也没底。 将粮价抄底再逐步回升都是赵瑾瑜想出来的,事实证明他的办法见效很快。 她格局太小,没有赵瑾瑜的魄力与能力。 她有的不过是现代的知识,但也仅限于纸上谈兵,但她稍稍一提他能领会其意,并且能想得到各种突发情况,并想出了应对之策。 之前的事会造成什么后果,赵锦锋自是想清楚了,“父皇许久不曾召见我了。” 父皇一定是查清楚了前因后果恼他了,这也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只顾着斗太子,置江山社稷与不顾,他有错。 “殿下不如去同陛下主动认个错,陛下是个好君王,也是个好父亲,殿下做错了事,就该去求他的原谅。”陈琬琰劝道。 赵锦锋也不是没想过去和父皇认错,只是这罪责实在太大,他怕他担不起,若是坦诚了自己的罪过,承认自己设计陷害储君,才惹出了大乱子,他日后想再争储就难上加难了。 他不敢赌。 他背后那么多支持他的人,还有他在宫中的母妃,他输不起。 “殿下只需要将你不该拿的银钱交出即可。” 陈琬琰直起身子,一手撑着几案,将大半个身子向他凑了过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太子殿下并未在朝堂上发过言,父皇恼的是殿下不该跟着搅乱京都物价,发不义之财,置黎民百姓的利益于不顾。” 赵锦锋被她捏了脸颊,怔愣一瞬,略不自然的别开头,他怎么感觉自己像她儿子一样。 “别动手动脚的……” 陈琬琰笑了笑,赵瑾瑜让他转述的话她已经带到了,至于赵锦锋听不听她是管不着了。 赵锦锋第二日就跪在了景睿帝的寝宫前,数了自己的数宗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更是将自己在物价暴涨时赚得的银钱,如数上交给了景睿帝。 许尚书亲自在朝堂上提出请求,要将梁沈几家被罚在家的大人官复原职,还在太府寺给他们几家的后生留了位置。 景睿帝这才高兴了,这才对嘛,父慈子孝,兄谦弟恭,前朝后宫一片祥和。 景睿帝淡淡扫了眼依旧在稳坐朝堂,不发一言的赵瑾瑜,这性子像他! 隐忍、大度、智商高。 刨根究底有时候并不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尤其是自身实力不足的时候,更应该蛰伏起来增强自身的实力。 他又冷凝着眼看向赵锦锡,弟弟没追着不放,兄长以身作则,夹在中间的也该有样学样了! 赵锦锡接收到景睿帝的目光,也知道瞒不过父皇的眼,暗骂了赵瑾瑜一句小王八犊子,这样也能忍,日日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装模作样的! 下了朝就跪在景睿帝面前,哭天抹泪求饶去了。 第562章 黄泉喜相逢 景睿帝圆满了,能知道错就还有救。 他早晚是要闭眼的,他不想要了自己儿子的命,那是他当父亲的失责,更不愿意看到他们祸乱江山,残害手足,他刚一闭眼,就和自己儿子在黄泉喜相逢。 他只想在他有生之年,尽量的将他们往好的方向引导。 国库出的补贴银钱也收回了一半,另一半有人给他往回补,他将赵锦锋与赵锦锡送回来的纳入了自己的私库。 又大方的给为他排忧解难的好太子赐了黄金万两,东珠一斛,珍宝字画宝剑良驹等诸多好物,皇庄马场各一座。 赐陈琬琰京郊五十顷的永业田,绸绢丝帛绫纱百匹,还给她送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 陈琬琰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骑过马,景睿帝送来的是匹年岁尚小的矮脚马,陈琬琰让人牵着骑了一圈,开心的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冲到马场疯跑一圈。 大理寺在收押了太府寺卿项珐亮等一众官员之后,便去太府寺将经他们手的公文全部收走。 刑部又审问了平准署给富商补调价文书的官员,他们统一口径,都称是项珐亮下的命令,只要是那几户商家的调价申请他们都要批,有时平准署不采纳诸市署的调价方案,就是拿了回扣接了他们的报价。 大理寺收到刑部侍郎江风送来的供词,立刻派人封了项家。 赵锦锋与赵锦锡和景睿帝认错的第三天,大理寺卿刘峘,在朝堂上拿出了项珐亮与不法商户,合谋操纵京都物价的证据,称他们制造了百姓恐慌,并且指出项珐亮与那几家商户企图利用百姓密谋造反,还提到了蕃蒙两国在此期间频繁犯境为佐证。 赵锦锋与赵锦锡面上都闪过一丝慌乱,忙不迭的去看高台上的景睿帝,景睿帝只给了他们一个凉飕飕冷冰冰,早已洞悉一切的眼神。 他们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他们是想当储君当皇帝,可他们没想过造反啊!好在父皇明察秋毫,知道他们是清白的,等他们认了错之后,才揭露项珐亮与那些商户,放了他们一马。 这事如果没有他们的挑头,仅凭项珐亮等人,根本就搅不动京都的物价!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坐在景睿帝的左下手,听着刘峘的叙述,内心十分平静。 他们不是企图密谋造反,他们是已经在造反了,全国范围内粮价一起崩盘,朝廷放粮也补不上缺口,粮商恶意垄断粮食,只要河西粮草跟不上,蕃蒙两国就不是在边境试探了。 破了河西就会兵分两路围攻京师,各地粮食短缺还顾得上京师吗?一但京师破,那些粮商就会稳粮价,安民心,歌颂新主,改朝换代。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民以食为天,老百姓要的不过是吃饱穿暖,谁当皇帝离他们太远,他们才不在意。 但你要让物价涨到百姓吃不起饭,他们就能揭竿而起打你! “太子殿下无故遭受不白之冤,儿臣请父皇将事实公布于众,还太子殿下一个公道。”赵锦锋道。 太子明知是他与三皇弟对他下的手,也不抱怨,这点他自愧不如。 赵瑾瑜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也只是一瞬他眸中便含了笑。 他能感受到二皇兄说这话时的真心,尽管可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但他也收到了。 他的两个兄长他都没见过,从他记事起皇兄皇姐就孤立他,纵然赵锦锋从前也在朝堂上替他说过一回好话,但他能明显的感受到这次与那次的不一样。 景睿帝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议,他拿出了陈青岩四个月前上呈的密奏,让常福当朝宣读了,密奏证实了朝中有人与蕃蒙勾结,试图内外勾结引发动乱。 登时止住了朝堂上质疑陈青岩父女野心勃勃,勾结蕃蒙两国,企图谋权篡位的声音。 虽然项珐亮等人提前便做好了准备,将自己与蕃蒙二国的关系切的干干净净,大理寺与刑部并未找到确凿证据,陈青岩也未清楚指出通敌的人是谁。 只是指出蕃蒙两国的同时犯境十分不寻常,似是对朝中的情况十分清楚,意图拖延消耗朝廷储存的粮草,奏请景睿帝务必要关注物价,做好粮草的储备。 言下之意清楚的很,若是物价控制不住,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项珐亮等人通敌的罪名成立不成立,那些大臣不知道,但他们合谋造反的罪名肯定是定下了。 许是早有准备,项珐亮一早就将他的小儿子送走了,倒是那几家被陈琬琰告的大货商,在家的男丁一个都没跑掉。 不过商人家的公子大多都在外做生意,她也不清楚那些人家中是否还有公子逃亡在外。 又或许如万岁山那般常年漂泊在外居无定所,也许在外面生的外室子,家中人都不知晓呢。 不过这些都是刑部该操心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多管闲事 陈琬琰也拿项珐亮他没招,他们与秦姨娘并无交集,可以说是藏的非常好了,他自曝出圈也很出乎她的意料,告那几户商家也是赵瑾瑜出的点子。 起因就是玲儿,陈琬琰跟赵瑾瑜说过玲儿可能是细作之后,他就让人留意她了,她藏的是很好,但架不住要与人接触啊! 赵瑾瑜指派给静荷的丫鬟灵巧倒是人如其名,是个机灵的姑娘,也是她发现了那些奴仆与顾家的不寻常,才勉强将陈明真兄妹与顾家联系在一起。 除了玲儿这个连接,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根本查不出他们是一伙的,而陈明真似乎也不晓得他们是一伙的,对于她在侯府挖出的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冬花也没有项珐亮通敌的证据,她只是听了一耳朵项珐亮与项思纯的谈话,知道他们要利用三皇子在京都搞事情。 那几家商户或许早知有此劫难,不该留的痕迹一丝也未留下,唯一漏算的是陈琬琰提前将他们送进了官府,没将还留在京都的家眷悄无声息的送走。 他们做足了赴死的准备,景睿帝审了他们三四个月,早失去了耐性。 懒得跟他们费那么口舌,以通敌叛国,谋危社稷,背国从伪,构陷储君等罪名判了项珐亮斩立决,赐了他俱五刑,夷了他三族,家中女眷奴仆亦未能幸免。 太府寺其他与此事有关的人员,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樊千航,竟然能经得住大理寺的盘查,全身而退。虽然因为知情不报被景睿帝罢了官,但只要樊家不倒,过几年再入朝领个闲职重新开始,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家等人以煽动百姓制造混乱,与官员合谋造反全家问斩,抄没了所有家财。 最后能与陈明真兄妹勉强扯上一点联系的顾家倒了,玲儿等人早在顾家送他们出京都的路上,就被赵瑾瑜的人除掉了。 顾夫人将顾盼姿嫁出了京都,这场风波好似就这般过去了。 虽罪不祸及出嫁女,但那些人到底身份特殊,嫁出去的姑娘又不在少数,直到赵瑾瑜将那些人的名单全部整理了出来,确定了那些人都在掌握之中,陈琬琰这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她看着面前跪着的冬花,将给她办的新户籍递给了她,又把她一家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奴婢谢谢郡主救命之恩。”冬花头在地上磕的咚咚响,陈琬琰最看不得这个,让彤霞将她扶了起来。 “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给你准备了一处宅子不是很大,还有三十两银子,和你家人好好过日子去。”陈琬琰将面前的盒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冬花原本想说在她跟前伺候,但也知道自己背过主,她怕是不愿意收她,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就又咽了回去。 “奴婢多谢郡主再造之恩,来日若有郡主用的上奴婢的地方,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陈琬琰笑道:“你是个好姑娘,我不留你是因为你到了嫁人的年纪,若是他日成亲,我是要去喝你一杯喜酒的。” 冬花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心中狂喜,“奴婢谢谢郡主!” “先别急着谢我,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郡主尽管吩咐,奴婢一定会做好你交代的事情的!”冬花拍着胸脯保证道。 八月陈琬琰要同赵瑾瑜去皇陵一月,她将手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带着冬花出了侯府,马车停在一处医馆门前,贾医女正在里面忙碌,她坐在马车上等她忙完,顺便同冬花聊聊天。 “她是我的朋友,孤身一人,你能把她当姐姐照顾吗?” 冬花被她商量的语气惊到,连忙点头,“能的。” 陈琬琰笑着摸摸她的头,等贾医女闲下来她才带着冬花下了马车。 贾见春见她来了还带个陌生的小丫头,赶紧迎了上来。 “郡主,您来啦!” 刑部尚书亲自查了老郎中的案子,替他平了反,还张贴了告示,陈琬琰买下了老郎中的医馆,还准备好了十分齐全的药材, 宣平侯府也大方,多给了她一年的月银,她出侯府,觉得自在多了。 陈琬琰一进门,就瞧见了柜台上摆了一坛子加了药的酒精,她笑着问道:“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贾见春颔首,在外行医和在府里当医女感觉很不一样,在府里当医女,大多时候是要看主子们的脸色,在外面接触的都是百姓,对大夫更为尊重。 她看向冬花,问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你的邻居,我带她来同你认识认识。” 贾见春怔愣了一瞬,她旁边那户房子是空的,没想到是陈琬琰给她安排了邻居,她孤身一人惯了,面对冬花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见春姐姐,我叫冬花。”冬花从前总被项思纯打骂胆子有些小,离了项思纯脱了奴籍,她的性子也活泼多了。 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小丫头,交朋友这事儿难不倒她。 贾见春木楞愣的瞧着陈琬琰和冬花,眼眶酸了酸,她心里清楚这是陈琬琰来给她送亲人了。 陈琬琰坐着跟她们聊了会儿,嘱咐她们有事就去寻她,找不到她就去找丹云和刘扉,难得有空闲时间,她还想上街溜达溜达。 陈琬琰走后,贾医女说要帮冬花收拾行李,冬花却说她爹娘兄弟暂时租住在义县,她的行李都在那边。 贾见春知道隔壁宅子都是收拾好的,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宅子,昨日里她还看到有人来打扫卫生。 反正这会儿也没病患她便关了门,跟冬花一起去了义县。 义县廉租的房子以单间和套间为主,套间的小会客厅不大,冬花与贾见春一进去就感觉屋子里满当当的。 冬花的母亲被冬花说的一愣一愣的,看了看贾见春,又看了眼门口大大咧咧推开门,见到贾见春就红着脸手足无措的二儿子,心思微动。 虽然贾见春年纪比她儿子大了八九岁,若是她愿意,给她一个真正的家不是更好吗? 他们家刚有了新身份,儿子原先定下的媳妇,一直不肯与她儿子完婚,一家都跟着项家落罪了,儿子二十好几了还未娶妻,好不容易见着个能让他脸红的姑娘,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两口子搭伙过日子,自然是两厢情愿才能长久。 年龄,不是问题。 陈琬琰自己在街上溜达,走累了就寻个茶馆点了壶茶歇脚。 “上回说到顾老爷之女欲入侯门,咱们这回呀接着说。”说书的老头捋了捋胡须,晃着脑袋接着道,“顾小姐进侯府为妾,只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赶世子爷的夫人小郡主出府。” “噗~”陈琬琰差点被茶水呛死,“咳咳咳咳……” “夫人没事?”小二赶忙拿着抹布将桌案擦干净,关心的问道。 第563章 落井下石 陈琬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从荷包里摸了个银葫芦赏他,就让他退下了。 小二怔愣了一瞬,他见过大方的客人,就没见过这么大方的。 他们茶馆在外城郭,都是平民百姓,平日里客官打赏也都是几个铜板,这银葫芦少说也有三钱了。 他听说过内城大户人家的老爷夫人,就喜欢赏人这种造型别致的银饰,这还是他头回见。 他收了银葫芦就退到了不远处,时不时的朝她这边看上几眼,看她是否需要服务。 陈琬琰认真的听那说书先生讲她的故事,小声咕咛,“说的就跟他亲眼看见了一样,剧情竟然大差不差。” 侯府的主子肯定不会拿这些事儿出来说,顾家的主子也都处死了,应当不会是他们传的,她不禁开始思索起了那日在屋中伺候的人,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几个,打算晚上回去问问老夫人和周新月。 “话说这小郡主被赶出了家门……” “郡主是什么身份,能被一个商人的女儿赶出府?”有个人提出质疑,立马就引来众多人的附和。 说书先生也不恼,高深莫测的道:“郡主被赶出家门之后,在顾小姐进侯府当日,将他的父兄都送进了牢狱,那顾小姐自然也没进的去侯府!” “这还差不多,堂堂郡主还是正室,怎能被个商户女赶出夫家。”刚才那个人满意的说道。 “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呀,前些日子全家问斩的那个顾家,是不是就有个姑娘要进哪个侯府做小妾。” “宣平侯府,他们家就娶了萧王府的五乐郡主。” 陈琬琰眼皮子跳了跳,这事儿传播的这么广? 她倒是无所谓,但对李珩的名声却不太好。 “那郡主可是厉害的,听说进了她府上的妾室不是被她送进大牢,就是家破人亡,那个中书侍郎王家,不就又是斩首又是流放的嘛。” “顾家都被连窝端了,呵呵。” 这人说完,他身边的人就跟着笑了起来。 “可不是嘛,听说她连胞姐庶兄都不放过。” 陈琬琰无语的听着他们议论自己的八卦,她分明让人把秦姨娘所行的恶事都散播出去了,怎么还有人说那俩人是她陈家的人。 说书先生打了下主板,将他们的注意力拉回,“就说那顾家把女儿嫁进侯府,是为了拉侯府一起造反,侯爷管着国家的钱袋子……” 陈琬琰听到钱袋子三个字心里一咯噔,这是有人要想给宣平侯府扣个造反的帽子! “难怪侯府敢赶走郡主,原来是要一起造反!”有人顿悟道。 “哈哈,若是叫他们做成了,那恶郡主可就厉害不起来了。”围观群众幸灾乐祸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郡主的父王可是个驻守边疆的大将军,指不定一起干大事呢。” 陈琬琰无心再听讲书,不动声色的瞟了眼四周,并未见到可疑的人,那几个接话的人看着也像是普通老百姓,她扬了扬手,刚才接了她银葫芦的小二就走了上来。 “夫人有何事吩咐?” “你去问问这话本子是谁写的。”她掏了一小锭银子放在桌上,从袖中取了面纱遮住脸。 小二拿了桌上的银子就走到说书先生跟前,俩人耳语了几句,他就回了陈琬琰身边。 “先生说是前面街头一个靠卖字画为生的秀才,出了茶馆往东走,北转进弄堂,出了弄堂再走不远就是。” 陈琬琰颔首道了谢便出了茶馆,她按照小二的指引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字画摊子。 那个书生身上的青衫有些泛白,正低头在写着什么,陈琬琰隐约感觉他的侧脸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许是被她盯的久了,那书生似有所感侧头朝她看了过来! 陈琬琰心里一惊,没忍住惊呼出声,“唐远!” 唐远似是没想起她是谁,见虽她穿着朴素,衣裳料子是极好的,但却并未有华丽的纹饰,梳着妇人发髻,发髻上别了一支珍珠发簪,珠子饱满圆润有光泽,看起来倒是价值不菲。 他蹙了蹙眉,看了眼渐暗的天色,就准备收摊回家了。 陈琬琰心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想找他的时候找不到,早就将他抛到九霄云外了,他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陈琬琰跟个痴汉一样,偷偷的跟在唐远身后,想认认他住在何处,等改日再来寻他。 唐远回了几次头,都没看到自己背后有人,陈琬琰跟着他在小巷左拐右拐,只要他有回头的迹象就赶紧藏起来,生怕被他发现。 陈琬琰不知道跟他拐了几个弯,唐远时不时的回头,她躲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墙壁遮住了她身子,惊险的躲开了他的视线,却将人跟丢了! “晦气!”陈琬琰跺了跺脚,对着跟着她的暗卫道,“出来!” 不是有暗卫吗,他们总不能也将人跟丢! 陈琬琰正在懊恼,身后的门忽然来了,她一个没注意就被人拉了进去。 唐远将门关好把她按在门板上,大手卡在她的脖子上,一双眸子犹如淬了剧毒阴冷的盯着她,十分瘆人。 “谁派你来的。” 陈琬琰张了张嘴,指了指他的手,示意他掐的太紧,她说不出话。 唐远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你最好老实点。” 陈琬琰压根不怕他,她身边不知道藏了多少暗卫,只要唐远威胁到她的生命,那些人肯定会跳出来救她的。 “没人派我来,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我是想来跟你打个招呼。” 唐远咬牙冷哼,“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偷偷摸摸的跟了我一路,休想骗我?” 陈琬琰:“……” 她不过是看到他了太激动,一时不知道想问他什么,又加上天色不早了,孤男寡女的说话不大方便,就想着改日做好了准备再来。 担忧问他要地址他不愿给,想再找他就难了,这才偷偷的跟着,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警惕。 “你该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儿?”她忍不住问道。 唐远阴沉着脸没说话,一双鹰眸如同看猎物一般牢牢的锁住她,自从他到了京都,就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他曾以为是长清县的陈家。 但后来失踪不见的方芽跑到京都找他,说是长清县换了县太爷,陈家的事已经处理好了,陈家小姐订了亲,再也不会纠缠他了,他们就一起回了长清县老家,还成了亲。 也是前些日子方芽又失踪了,有人留书信让他来京都,便可见到方芽,他刚到京都安置好,不仅见到了方芽,还有人寻到他让他抄话本子。 方芽也不知道掳走她的人是谁,路上她一直被蒙着眼,等能看到东西就已经在京都了,那人告诉了方芽他的住处,还让方芽告诉他不许随意离开京都。 陈琬琰被他阴鸷的目光盯的全身发毛,开口说道:“我真的没有恶意。” 唐远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确定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问道:“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她想求证他到底是不是穿越来的,但话到嘴边对上唐远凶狠的眼神,她觉得这个人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唐远有些嬉皮笑脸的吊儿郎当,这人却给人感觉一身阴冷狠戾,这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身上没有的。 “你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吗?”陈琬琰问道。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唐远没好气的说道,这些有钱人家的通病是不是都一样,都喜欢发问,不喜欢回答? “我跟着你就为了问这个。” “不是。”他又不是京都人士,当年若不是躲陈家,和找方芽他也不会跑到京都。 陈琬琰眼睛一亮,“那你是穿……” 越字在她口中打了个转,“穿短袖短裤来的吗?” 唐远感觉自己可能遇见了一个疯婆子,他根本不知道短袖短裤是什么东西,“你在装疯卖傻?” “你快回答我的问题!”陈琬琰快急死了,她是六月穿来的,那会儿天已经很热了,若是他也是差不多的时间,带肉身穿来,肯定是穿的短袖短裤! “不懂你在说什么。”唐远扭着她快步走到灶房,拿了块抹布塞在她嘴里,又按着她去柴房,找了根麻绳将她手脚都捆了,冷笑着将她推到一口水井边。 陈琬琰急的不停摆头,她虽然会游泳,可是她被绑了手脚,被扔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也不知那些暗卫是干什么吃的,她都被人绑成这样了,还不赶紧出来救她!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老实实的,你要敢喊,我就把你杀了。” 陈琬琰眼中含泪点了点头,忽然想到她今日要来外城,不想太招摇,就去马厩选了辆丫鬟出府采买用朴素马车,选完直接坐上出了府。 而她的马车就停在府门前,暗卫确定了她要出府,应当都提前藏在她的马车周围等她,没有跟着她进马厩,很可能她出府的事,暗卫根本就不知道! “你是谁?”唐远问完,便取了她口中散发着油味儿的脏抹布。 “我是陈琬……”陈琬琰说着干呕了一下,那抹布实在味道太大了,还一股子霉味儿。 “陈婉婉?”难道是她从中作梗绑了方芽,又将自己骗来京都抄书? 陈琬琰头点如小鸡啄米,兴奋的问道:“是我!” 唐远目露凶光,嫌恶的将抹布塞回她口中,幽幽的说道:“你已经成亲了还来纠缠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陈琬琰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他堵住嘴,抱起扔到了井中。 幸好是个枯井! 陈琬琰摔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仰头对些唐远唔唔叫。 唐远趴在井岩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闪过无尽的嘲讽,她这样与他对视,感觉唐远就像是地狱爬出的邪祟,阴森又可怖。 目光所及只有唐远的一颗脑袋,这种感觉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冷颤。 唐远见她目露惧意似是十分满意,轻蔑的冷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等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块比他头还大的石板。 陈琬琰惊恐万分的蜷缩着身子,望着那块悬在井口的石板,他想砸死她? 不不不! 她不能死! 她还要长命百岁呢! 她已经决定试着完全相信赵瑾瑜,她还要辅佐他坐稳太子之位,她跟着唐远也不是想问回去的事,她根本没想过回去。 她只是好奇,想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唐远,顺便问问那话本子的事情,只是还没想好怎么问,她根本不想离开!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她已经不想回到她原本的世界了吗? 还在愣神唐远就松了手,石板砸在了她的大腿上,她疼的抽搐了一下,随后便像条离水的鱼一般,剧烈扭动的扭动着,再看到唐远手中又多了一块石板。 她吓得赶紧蜷缩起来抱住了头,冲唐远唔唔唔的喊。 唐远像是欣赏挣扎的猎物一般,眸中有着嗜血的快意,“你纠缠着我不放,我也不会让你那么便宜就死了,既然你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长清县,那你就把命留在京都。” 他将手中的石板扔下,砸在陈琬琰的胯上,疼的她眼泪乱流。 第564章 在井里等死 陈琬琰想说自己不是那个纠缠他的陈家小姐,但她嘴被堵着,干着急也辩解不出一个字。 唐远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见天色已暮,便准备回家去,临走前还恶狠狠的对陈琬琰道:“这处宅子是不会有人来的,你就在这井里等死。” 陈琬琰早就发现这地方根本无人居住,塞住她嘴巴的抹布落了一层灰,唐远对这地方很是熟悉,他是故意将她引到此处的。 但这院子又不像是荒废的,她方才观察过了,院子里是有许多杂草,但却都长得不高,应当是偶尔会有人来。 唐远吃力的搬起一块大石板盖住井口,井底彻底暗了下来,陈琬琰眼瞎了好一会才适应了黑暗。 知道怕也没用,她强迫着自己冷静,刚才掉下来时她已经观察过了,这不是个柱形的水井,而是细颈广肚,她若是往里头缩缩,下回唐远就砸不到她了。 她身上疼的厉害,心里又怕,憋不住哭了起来。 她早就让人去长清县查清唐远和方芽了,自然也知道那个纠缠他的陈家小姐,但她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个陈家小姐的画像她看过了,又黑又胖还很油腻,跟前世的她一点也不像,而方芽与唐远的画像她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方芽的是个草莓鼻,一点也不难认,甚至连她锁骨上的小肉芽都分毫不差,她记得方芽曾经说过,就是因为她锁骨上有个小肉芽,她才叫方芽。 而她还看过方芽与别人聊天记录的截图,说唐远最喜欢吸她锁骨上那粒肉芽,对那颗肉芽是情有独钟。 为什么只有那个陈家小姐是不同的,她想不通。 她哭累了,就静静的躺着,动了动疼的要命的身子,往里面缩了缩,等撞到井壁她心里才踏实。 她害怕唐远再返回来砸她的,万一他后悔了,一下砸死她,那她也太憋屈了。 她现在就指望暗卫发现她不见了,已经开始在寻找她了。 等身上没那么疼才坐起来,试图将背着的胳膊扭到前面,薅了她嘴里这块令人作呕的抹布,她嘴都快撑烂了,脸也在脱臼的边缘疯狂试探。 她勤练舞骨骼还算柔软,从头顶绕前失败了数次之后,她终于死心了。 改了个思路,准备蹲着从臀部绕前头,她试了几下,感觉好像是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等她折腾了半天之后,她发现,她好像可以坐着,俯身用脚或者膝盖将抹布取出来的时候,她的臀部已经率先绕进了臂弯。 她难受的想吐血,一是为了她的智商担忧,二是水井下面坑坑洼洼,硌的她浑身疼。 因为臀部的强势加入,被麻绳绑在一起手腕被勒的生疼,深吸一口气,她缓缓的仰躺在地上,艰难的将环抱在大腿上,双臂移动了几分,臂弯一松,双腿顺利的从臂圈里退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感谢自己热爱艺术! 此时此刻,柔软的身体拯救了她! 她都要喜极而泣了! 先薅了口里的破抹布,又将头上的簪子拔了,她现在无比庆幸唐远不是个贪财的主,竟然没有收走她的头饰。 按下机关,簪花处弹出了一柄一寸长的小刀,她费力的割着麻绳,麻绳应当是用油泡过了,十分的结实,好在她的小刀也不差。 她划拉几下手琬上的绳子,感觉割着有些背劲儿,十下有八下都割不到绳子,还有两下使不上力气,最终还是决定先解放自己的双脚。 麻利的解放了双脚,曲膝坐好,用双腿夹紧簪子,一点一点的磨断了麻绳,她也累的出了一身的汗,将簪子上的刀收回去,别回头上,就只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哭去了。 一边哭还摸了摸腰上挂着的东西,身上的玉佩还在,就是装银子和银锞子的荷包不见了。 “亏我还以为你不是个不贪财的,呜呜呜。” 不动她身上的配件首饰,肯定是怕贩卖这种与身份有关的东西,害了他自己。 她被扔下来时肩膀擦在了井壁上,方才憋着一口气,想拿掉口中的脏抹布,也没觉得疼,这会儿抹布扔了绳子割断了,她没了目标,开始害怕了,也知道疼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靠着井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跟丢人的暗卫都快崩溃了! 他们跟着她一起出的侯府,她都走到偏门了,他们也都找好藏身的地方了,等着她上车出行,她莫名其妙的转回了侯府。 他们就守在马车边等着她,哪知一直等到半个时辰后,马厩的人将她的马车领回了侯府,他们才意识到不对,他们被这狡诈的郡主耍了! 一查才得知,郡主早就换乘了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内城了。 睡梦中的陈琬琰,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暗卫们臭骂,她被宵禁的鼓声惊醒了,心也冷成了冰,从入夜到宵禁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她还没有被找到。 她脑子恍然清醒,她从贾医女的医馆出来,就自己在街上溜达,车夫都还等在远处,她身边连个仆从侍卫也没有,跟着唐远东拐西拐的穿小巷,根本就没遇上任何人。 她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她那么久未归,车夫肯定已经回侯府了,侯府的人肯定也在到处找她,景睿帝和赵瑾瑜也肯定知道她不见了,却没人找到她。 “王八蛋!”她被唐远阴了! 他故意带着她在巷子里绕,还避开了人,根本没人看到她,纵然他们有心找她,又如何找。 她必须要自救。 她抬头看了眼井口,她早就观察过了,井壁长了许多苔藓,根本没有能下脚的地方,别说有那块石板挡着井口,就算是没有那块石板,她也上不去。 除非有人拿绳子把她吊上去,否则她就只能在井里等死。 她顿时泄了气,别说她爬不上去,就算是爬上去了,她也推不开那块石板。 她扯着嗓子大喊,祈求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来救她,直到她嗓子喊的又干又痛,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景睿帝和赵瑾瑜知晓她丢了,将保护她的暗卫臭骂了一通。 自从对她有威胁的秦氏等人伏了诛,他便将她身边的暗卫撤回了一大半,只留了九个暗卫轮流护着她,将白日里负责保护她的暗卫骂了一遍,又在心里骂了陈琬琰一句不省心,便派禁卫出去找她。 寻不到人,她还能上天入地了不成? 陆机自从跟着赵瑾瑜,就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愧疚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他硬着头皮说道:“殿下,这也不能怪陆久,陛下的暗卫跟着,他也只能离的远些。” 赵瑾瑜揉了揉眼睛,他如何不知道怪不得陆久,但她的失踪让他的心都慌了,她若是人掳走,他就是掘地三尺也能找到她,但若是她回了属于她的那个世界呢。 一个他根本都不知道如何去的地方,一想到这里,他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陈琬琰不再执着于寻找唐远之后,他就将唐远家乡的事处理妥当了,替他找回了方氏,他也回长清县与那方姓女子成了亲,他为何又来了京都! 她甩开暗卫是因为找到了唐远了吗? 那她是不是找到了回去的办法? 还是她已经走了? 这些问题将他的心搅的天翻地覆,他根本镇定不下来! “去查那个唐远为什么回京都,还有他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赵瑾瑜冷声道。 事无巨细他都要知道! 陆机暗暗叹了一口气,一直有人盯着唐远,他并没有做过什么,他不过是卖卖字画,与陈琬琰也没联系过,否则盯着他的人不会不汇报。 只是赵瑾瑜这会儿看似已经平静,却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只好应了声是。 “请殿下给属下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一定会将郡主找回来,等找到郡主,属下任凭殿下处置。”陆久道。 赵瑾瑜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清冷的眸子在陆久身上扫视了半晌,最终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去。” 他自己也没闲着,换常服去寻了贾见春,线索就断在贾见春这里,他必须要去问个清楚。 贾见春在紫宸殿中见过赵瑾瑜一回,只是没看清他的样貌,但见他气度高贵不可侵犯,仿若天上皎月便将他的身份猜测出了八分。 在看到他袖口的五爪金龙暗纹时,便足以确定他就是太子殿下。 贾见春将陈琬琰所来何事,又是何时走的一一说了,这才疑惑的问道:“郡主是出事了吗?” 今日已经好些人来问她郡主的事了,宣平侯府也派人来问了一回,虽然他们统一口径说有人诬陷郡主害人,他们来给郡主找不在场证据。 但她仍觉得十分蹊跷。 尤其是这位殿下亲自来询问,肯定是出了大事。 赵瑾瑜轻轻‘嗯’了一声,道:“你能否将冬花姑娘叫来?” 贾见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草民这就去。” 冬花累了一天,刚洗漱好歇下了,贾见春来一说情况,她就赶紧穿好衣裳,跟着去了她家里。 她从前跟在项思纯身边伺候,自是识得赵瑾瑜的,见到他赶忙跪地行了个叩拜大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你和郡主一起出的侯府,出府前她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冬花迷茫了一瞬,摇了摇头,“郡主很正常,郡主是好人,是不会害人的。” 赵瑾瑜对她的回答很满意,也不枉陈琬琰一片好心,让自己提前救了她们一家,“她是好人,但别人会陷害她,她今日为何没有乘坐准备好的马车出府?” 冬花道:“郡主说要来外城,那马车太招摇,郡主不想引人关注,怕给见春姐姐的医馆带来麻烦,就带着草民去了马厩,重新换了辆马车。” “只是这样?”赵瑾瑜蹙了下眉,这理由倒是没什么不妥。 若她的朱轮马车停在贾见春的医馆门前,贾见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安静生活,这倒是像她性子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她为何没有带丫鬟出来?” “郡主原本是带了的,只是换了小马车,郡主又给草民和见春姐姐带了礼物,马车里坐不下了,才让跟前的姐姐回去了。”冬花如实说道, 贾见春闻言,赶紧说道:“郡主今日给草民送了一箱子医书,还有布匹零嘴等物。” 布匹和零嘴她都收进后屋了,书还放在医馆内。 她说完便拉出一个红木箱子,赵瑾瑜看到里头摆放整齐的医书,这些书还是他帮着寻的,他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小姑娘觉得亏欠贾见春,想尽了办法补偿她,父皇赏赐给她的布匹物料,她也挑了合适的分给贾见春,甚至还将冬花一家安排到她身边,他心里酸酸的,那他呢? 她对自己好也只是亏欠吗? 他想到这里,对贾见春又羡慕又嫉妒。 “她出了医馆有说要去什么地方吗?”他收了心里的怨念,淡淡的问道。 “郡主说她难得闲着,想去街上逛逛。”贾见春道。 冬花用力点了点头,“郡主在来医馆的路上,和草民说八月要去皇陵,等回来又不得空了,还交代奴婢若是有事就去义县找刘管事,或者去找万年县衙的何捕头。” 赵瑾瑜略思忖片刻就问道:“你们可知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第565章 花开冬已去,见春花便荣 冬花和贾见春目送陈琬琰走远才回的医馆,自然是知道她离开的方向,二人一起指了指陈琬琰离开的方向,赵瑾瑜便离了医馆。 留下冬花和贾见春面面相觑,她俩快被赵瑾瑜吓死了。 贾见春还好,毕竟在她认知里的赵瑾瑜是个仁慈心善之人,就是气度威仪让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冬花却是跟着项思纯见过赵瑾瑜几回,知道他为人冷漠的很,又怕他记起自己曾在项思纯跟前伺候过,将她当成项家的逃犯抓走。 她明知道赵瑾瑜来了,还是爽快的来见他,不过是担忧有人诬陷陈琬琰,她宁愿自己小命不保,也不能让陈琬琰受了冤枉。 刚才全靠一口气支撑着,这会儿赵瑾瑜一走,她就瘫软在了贾见春身上。 贾见春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了,殿下仁德,项家已经没了,他不会追究的。” 她安抚了冬花好一会儿,才看到立在医馆门前局促不安的男人。 冬花的二哥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我担心你们过来瞧瞧。” 只是他刚一出家门就被人拦住了,等屋里头的贵人离开,那些人才放他过来。 “那贵人走时说,往事已矣,无需再为过往忧虑。”冬花二哥道。 冬花这才从默默流泪,放声哭了起来。 她刚才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没想到她忐忑了半天,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处置她。 “别哭了,郡主和殿下都是好人。”贾见春轻声道。 冬花二哥憨憨的看着贾见春搂着冬花安慰,脸红耳热的搓了搓手,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也是好人。” 冬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见春见她破涕为笑,好生安抚了她几句,就将她送了回去。 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奴仆,其中的风光心酸,当是能感同身受的。 尤其是冬花还是犯官家女眷面前得脸的丫鬟,纵然是选对了生路逃过一劫,但心里仍是怕见光的。 陈琬琰将她与贾见春送做一处,就是想她们相互扶持,一起走向光明。 赵瑾瑜懂她,所以临走时留下了那么一句话。 花开冬已去,见春花便荣。 他顺着贾医女二人指的街道走,临近宵禁许多店铺已经打烊了,巡街使已经在催促街上的行人赶紧回家,提醒还在营业的铺子结束营业。 茶馆的小二嘴角止不住上扬,他今个儿可是行了大运,发了好大一笔财,一天赚了一年的工钱。 遇上大方的客人,不仅得了个银葫芦,还得了一小锭十足两的银元宝。 他哼着小曲儿出了茶馆,琢磨着将代表福禄的银葫芦做个吊坠给他媳妇,没准明年他就能沾沾喜气抱上大胖小子了。 他刚出茶馆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一个气度非凡的公子,他连连称奇,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别多,这公子瞧着年岁不大,面如冠玉气如虹,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他在这茶馆当了好多年的伙计,还未见过这样贵气的公子哥儿。 待赵瑾瑜走近他还在痴痴的看着赵瑾瑜,一不留神手里的银葫芦就落在了地上。 银葫芦一路滚到了赵瑾瑜的脚边,他想去捡,却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押住,一步也靠不近那公子半分。 他眼睁睁的见那公子将银葫芦捡起,慌忙喊道:“公子,那银葫芦是我的。” 赵瑾瑜的目光从那颗银葫芦上挪开,淡漠的看向店小二,问道:“这是谁给你的?” 店小二就奇了怪了,他怎么知道是别人给的,就不能是他买的么? 想是这么想,嘴上却老老实实说道:“一位夫人今日打赏给我的。” 眼前这人贵气逼人,身边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他也不敢欺瞒,就指望说了实话他能将银葫芦还他,要是他能再赏点就更好了。 赵瑾瑜示意侍卫将他放开,缓步行至他的面前,问道:“那夫人长什么样?” 因为陈琬琰出手大方,从他拿到银葫芦就没少盯着她看,店小二都不用思索就将她的外貌穿着都说了出来。 从看到这颗银葫芦起,他就能肯定这个人见过陈琬琰,这银葫芦是他昨日才给陈琬琰的,因他二人的名字都有美玉的意思,他便让人在银葫芦上拼了个小小的玉字。 旁人看不出,他却是看得出的。 “公子与她认识?”店小二好奇的问道。 赵瑾瑜淡淡道:“那是我夫人。” 店小二哦了声,小声嘀咕道:“难怪今日能在此处见两位贵人。” “她是何时离开的?”赵瑾瑜问道。 “傍晚时分,她进来点了壶茶,听先生说了会儿书就走了。”店小二盯着他手里的银葫芦,灵光一闪,问道,“公子可是和夫人吵架了?” 赵瑾瑜捏着银葫芦不语,他可没跟她吵过架,她除了跟女人吵架,对男人倒是大度得很,也没见她跟哪个男人红过脸,这么一想他脸就黑了。 自己与那些男人好像没甚不同之处? 店小二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便自觉自己猜对了,嘿嘿笑了笑,“公子既然对夫人这般上心,就不该同她拌嘴,女人么,哄着就是了,越同她吵她越生气。” 他就是这么对自己媳妇的,一跪二认错三不再犯,再去床上将媳妇伺候好了,媳妇就不计前嫌也对他好了。 不过他瞧着那位夫人可不像是受了委屈跑出来的,想是对这俊俏公子不大上心,他忍不住往赵瑾瑜腿间瞟了一眼。 赵瑾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肆无忌惮的盯着他那处看! 他什么意思? 店小二了然的笑了笑,不是这公子那里不行,就是家中姬妾繁多,那夫人伤透了心。 “公子若是当真在意夫人,就不该将她气跑了还怀疑她,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合,夫妻二人在床上打一架,啥事都没有了。” 他说完暧昧的冲他眨眨眼,咧着嘴巴笑道:“实在不行就打两架,当然这只是小人的一点小建议。” 赵瑾瑜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他自然是听得懂在床上打一架的意思。 “我并未怀疑她。”他自动忽略了他后半句,呐呐的解释了一句。 店小二不信的说道:“公子若不是疑心夫人,为何还出来打听她的行踪?” 赵瑾瑜吁嗟,陈琬琰失踪的事儿绝不能乱传,事关女子名节,若是闹的人尽皆知,她日后又要被人指指点点。 “两日未见她,想知道她今日过的好不好,都做了什么。” 店小二啧啧了声,大户人家就是房子大,像他们小门小户就没这个烦恼,媳妇根本躲不开他,这么一想他就有些同情眼前这俊俏公子。 “夫人似乎对今日先生说的书很感兴趣,托小人询问了是何人写的话本子。” 赵瑾瑜眸中精光一闪而过,问道:“她去找了写话本的人?” 店小二有一瞬的茫然,“您夫人问完就走了,我也不知她找没找。” “我夫人素来喜好看话本,不知小哥儿可否带我去寻那写话本的人。”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锣声,这是在提醒街上的人速回家去,再有一刻钟便要敲宵禁鼓了。 店小二有些为难,“要不公子明日再来,这会儿就是带着您去了,也寻不到人。” 赵瑾瑜沉吟片刻,向店小二询问了说书先生的地址,和那写话本子人的摊子,将手里的银葫芦还给他,又让人赏了他一小锭银子,对方才拦着店小二的侍卫道:“你去送送他。” 店小二笑眯了眼,他今儿个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遇见一对闹别扭的小夫妻,白捡了二十两银子,回家他得好好跟他媳妇炫耀炫耀。 他喜笑颜开的道:“不劳烦大人送了,小的自个儿走。” 侍卫道:“快宵禁了,我送你。” 小二一听快宵禁了也有些急,接过东西,道了谢就赶紧往家跑,生怕跑的慢了进不去坊里,犯夜被巡街使捉住可得笞二十。 赵瑾瑜带着人往那店小二说的地方去了,街上已无行人,店小二说的地方放着一张破桌子,赵瑾瑜走过去神色未明的站着。 陆机在他身后迟疑着道:“殿下,要宵禁了。” 他们这样的王公贵族对宵禁最为敏感,大半夜不睡在街上晃,若是被人栽赃个谋逆造反,可是说不清。 是以那些王公大臣人家是对宵禁最遵守的,在家随便折腾,宵禁时间是绝对不会出门的。 更不要说太子手中有几万兵,还有二位虎视眈眈的兄长盯着他,他实在不该在外面晃悠。 “先交给他们查,殿下。” 赵瑾瑜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那女人到底如何了,他如何能放心。 线索到这里又断了,那小二也不知写话本子的人住在何处,去寻说书先生的侍卫还未回来,他如何能回去。 “殿下,郡主也不一定就是寻这写话本子的人了,您就先回。” 宵禁鼓一敲,全城的金吾卫就要出动巡逻,前一个时辰是查的最严的,京都的边边角角都要查个遍,子时末刻,人处于困顿状态巡视才会松懈,他们都是那个时间出来办事。 赵瑾瑜沉默了一会儿,才带着人往最近的一处落脚点去了。 他刚进宅子就响起了宵禁的鼓声,他站在庭院中心烦气躁,若是她未去找那写书的人,她会去哪里,人海茫茫何处寻? 听贾见春与冬花的意思,她并没有任何异常,她已经将手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就等着出发去皇陵了。 就他对陈琬琰的了解,她不是个做事半途而废的人,她就算想走也会将她自己的人安排好,她只做了八月和九月上旬的安排,甚至还与永嘉郡王世子达成了长期合作的协议。 她一走永嘉郡王世子就不会再管她的生意,那她手里的生意就会全面停止。 她不会突然跑路。 况且那长清县她也不是没让人去查过,本就没什么不寻常的。 唐远和方芽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如果不是她自己要跑,就是被人掳走。 是仇人,还是有人见她出手大方将她绑了? 不管是哪种可能,她现在都不会好过。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 “殿下,您先进屋歇一会儿,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陆机道。 这会儿外头查的正严,纵使暗卫武功再高,也躲不过十步一岗,密如蛛网的金吾卫巡防。 只能等过这一个时辰,他们分派成三岗轮流巡逻,各街道坊市巡逻的金吾卫少了才会回来。 赵瑾瑜置若罔闻,他如何能坐的住,如今能守在这里等着,已经是他在忍耐的极限了。 陆机自知劝说不动,也就不再多言,默默的守护在赵瑾瑜的身后。 这若是白日还能同街上的小商贩打听,可这大晚上的,线索断在这里,去何处寻呢。 陈琬琰窝在井底,一边把唐远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暗恼自己作死。 宵禁时间到了,想是不会有人来寻她了。 第566章 线索又断了 赵瑾瑜一边等去找说书先生的人回来报信,一边努力压住心底的狂躁,仔细思考是谁掳走了她。 她身上的衣饰都是御贡之物,那料子再朴素,非权贵也穿不得,商人再富有因着规矩也买不来穿不了,她已有十六七岁,拍花子的见着她也不敢打主意。 拍花子的最是滑头,若是小官家的小姐,他们兴许还有那个胆子,但她那样打扮的拍走她便是惹祸上身。 若是有人贪图钱财绑了她,必不会伤她性命,她身上带有值钱的物件,那些人定会去典当了换银钱,可眼下当铺并没有消息传来,也没有人去她铺子里讹诈,以她的聪明不会一丝消息都传不出来,难道是仇家? 蕃蒙两国的细作? 还是朝中的政敌? 三皇兄最近老实的很,应当不会这个时候对她下手,会是谁呢? 韦家?常家?还是陈明真的岳父彭家?亦或是彭家的姻亲冷家? 他越想越心急,若是她落在那些人手里,怕是要受尽折磨了,这般想着他便越发的坐不住了。 立马召集了人,吩咐他们去那些可疑的府上查探一番。 子时一刻刚过,去寻说书先生的暗卫便回来了。 赵瑾瑜忙问道:“可打听到了?” “属下无能,那说书先生只是偶然看到了那话本子,因那话本子的内容与京都的物价有关,又添加了高门权贵的风花雪月,写的很引人入胜,那人跟他保证只此一本,他便买了下来,那书画摊子才摆了没多久,他也不知写话本子的人住在何处。” “书呢?” “那说书先生看完,就以三十两的价钱卖掉了……”暗卫无语的说道。 自打那说书先生开始说这个故事,就给茶馆带了好多听众,还有人出了三十两的高价将书买了去,他不仅因这书赚了名,还得了财,这几日正得意呢。 赵瑾瑜顿感无力,那人的摊子摆在街市中心,应当就住在附近的几个坊里,寻各坊的坊正问问便知。 他恨不能现在就去将各坊的坊正揪来问问,可不能确定她是被何人掳走,他亦不敢兴师动众的寻人,以免让人钻了空子害了她性命。 万一真的只是绑匪,那她失踪的消息一但爆出,各方势力只怕就会借机除掉她,将错推给那些绑匪。 可若不是绑匪,那些人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动她? 他想不通,这个时候动她根本没有一点儿好处,陈家的事已经处理干净了,陈青岩若是要反击不会有一丝的顾虑。 甚至只要他们露出一丝的马脚,就会快准狠的处理掉那些人。 项家一倒,还连根拔了几家富商,那些细作策划了那么大的局,没有成功还伤了元气,现在应当是他们最老实的时候。 就连常婕妤被他父皇一贬到底,都没人站出来说话,她现下应该是最安全的,是以父皇才撤走了一部分暗卫。 陆久见赵瑾瑜一直伫立不动,心疼的不得了,他站久不动腿都僵硬的难受,更何况是他金尊玉贵的主子,正要劝他进屋坐会儿,那个送店小二回家的暗卫就回来了。 赵瑾瑜见他回来眉头微蹙,开口问道:“不是叫你盯着他?” 那人单膝跪地行礼,“属下送那小哥回去的路上,向他打听了话本的内容,这才急着回来禀报殿下。” “说。” “那小二说,郡主是听到说书先生说顾家与侯府联姻,是有了反心,才让他去问话本子是出自何人之手。” 赵瑾瑜眼沉如墨,这话本内容八分真掺了二分假,八分真实发生,一分恶意揣测,外加一分未来预言,这话传进父皇耳朵里,怕是宣平侯要倒霉。 难怪她要去寻那写书的。 那暗卫一听小二讲的故事同郡主有关,就多问了一些,那小二今日高兴,就给他讲了这几天说书先生讲过的内容。 “郡主走后,那先生还讲到了京都物价飞涨,粮食紧俏,都与顾家有关,郡主因恼恨顾小姐赶她出侯府,误打误撞坏了他们的好事。” 赵瑾瑜嗤了一声,“这人就跟亲眼看到了一样。” 忽而他眸光一沉,若是真的看到了呢? 是有人做了局,将她引来的? 但又不像,那书已经说了好几天了,她若是特意去听,以她的性子不会独自去,更不可能甩开暗卫,将自己置身险境。 这书的内容传播范围似乎并不广,否则他不会不知晓,又像是等着她送上门一样。 赵瑾瑜思忖良久,前几日讲的内容都是正常的风花雪月,今日才讲到顾家与侯府联姻,是为了里应外合将国库掏空,再配合项家将粮价炒的飞起,陈将军率领的边关战士因粮草不足战死沙场。 陈青岩早晚会死,顾家与侯府自然不会在意一个没有靠山的郡主,赶她出府合情合理。 写书的人连姓都懒得改,就差直接点名了。 如果粮价未能控制住,陈青岩也许确实会战死沙场。 但此事并未发生。 宣平侯府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确实都有过打算纳顾家的小姐进府,这就是说不清了。 若要追责,人家说陈将军没有死,也没有缺粮,故事而已撞姓了。 可对宣平侯府却是致命的打击。 那故事写的,连陈琬琰与顾家母女的对话都分毫不差。 父皇的暗卫一直在陈琬琰身边,若起了疑心,一问便知。 而她也确实是在四月十四日将秦氏等人告到了御前,秦氏死后,又将顾家等商户与项家官商勾结,炒高粮价的证据提交去了大理寺,彻底判了顾家的死刑。 被她告的那几家货商,合伙囤了粮是不争的事实,他们曾为了救自己的夫君儿子,抛售的货物里,其中就有高价粮食。 赵瑾瑜捏了捏睛明穴,是谁想换了户部尚书? 盯着店小二的暗卫汇报完,就回去继续盯着了。 子时二刻一过暗卫就往各府而去,陆机看着赵瑾瑜的背影劝道:“殿下您还要上朝,多少歇息会儿。” 赵瑾瑜静默的立着,如同一座冰冷的石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亦渺无音讯,诸多可能在他心里盘旋,如何睡的着。 “去找各坊的坊正,立刻将那个写书的人给孤找出来。”他一刻也等不了,他必须要弄清楚,她的失踪是否与那个写书人有关! 陆机双膝跪地,膝盖砸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格外的沉重,他肃然道:“恕属下不能听从殿下的命令!” 他不能让赵瑾瑜因为一个女人公然挑衅皇权,若是被那两位皇子抓到把柄,他家殿下所做的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你!”赵瑾瑜气急,抬脚想去踹他,但见他一脸刚毅,抬起的脚如何也踹不到他的身上。 陆机的心,他如何不懂。 “殿下!走到今日,您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郡主费了多少心机,若是属下拿着您的牌子去寻了坊正,让您陷入水火,郡主若是知晓她亦不会同意。”陆机说的义正言辞。 赵瑾瑜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她生死未卜,难道就让他干等着? “恕属下直言,今日之事很可能是人布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让殿下犯夜,好告您一个图谋不轨之罪。” 孝期仅余四月,受了罚的赵锦锋与赵锦锡看似老实了许多,但他们想当储君的心思从来不曾变过。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其实暗中早已波诡云谲。 “您是担忧郡主,郡主如何不担忧您,您若此时去寻了坊正,岂不是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 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作为赵瑾瑜的心腹必须及时规劝他。 “属下恳请,殿下再等一个时辰,五更二刻属下便去寻坊正。” 五更三刻过,擂完四百开门鼓,城门启才允许百姓在城中行走,但上朝的官员需在宫门开启前等在宫门外,是以允许其提前一刻钟在街道上行走。 “郡主若是知晓您为她犯险,她如何能心安!” “你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赵瑾瑜怅然问道。 “属下句句肺腑,殿下您是关心则乱,实则您的处境比郡主更危险,您将自己置于险境,如何护得住郡主!” 前有圣上忌惮弹压,后有兄长紧追逼迫,夹缝求生已是困难,如何还能主动往绝路上走。 “您若是让陛下寒了心,郡主焉能好过!”陆机咬咬牙,下了最后一记猛药。 一个女人对他影响至深,能让他连储君之位都不在意,那个女人还能生吗? 圣上敢把江山交到他手中吗? 帝心诡谲难测,保不齐这就是圣上对赵瑾瑜的试探与考验,这话陆机不敢明说。 暗卫的职责就是眼睛不能离开主子,陈琬琰一点功夫都不会,如何能轻易的甩开陛下的三名暗卫! 如今两位皇子闯下大祸,圣上虽未严惩于他们二人,但圣心已失,正是圣上考验太子殿下之际,郡主的失踪难保不是圣上故意给贼人放的水。 赵瑾瑜薄唇紧抿,陆机说的他如何不知! 若非如此他怎会等在这里! 他最怕的就是他将陈琬琰看的太重,父皇会在背后推动绑了她的人要了她的命。 孤家寡人才是合格的君王。 皇帝可以有感情,但感情不能重过江山。 若是他将江山社稷排在了儿女私情之后,他父皇会饶的了陈琬琰吗? 在他父皇眼中江山才是最重要的,君臣父子,先君臣后父子,否则他怎会因为蒙军犯境,拨不下粮草就拆了他的亲事。 只是因为给陈琬琰赐婚,是解决危机最简单快捷的处理办法。 他这个儿子也是可以舍弃的。 那是他的女人,从他将心交给了她,他就再也赌不起了。 他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他拥有的都是他父皇给的,如果他父皇是在试探他,他今日为她犯了夜,那就是害了她。 生在皇家,幸还是不幸。 陆机见他似乎是被劝说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四更一过,便有暗卫陆续归来,并未发现常彭冷几家有任何异常,只有去韦家的暗卫还未归来。 一直到五更二刻陆机出了门,去韦家的暗卫才匆忙归来,然而并没有带回陈琬琰的消息。 “属下昨夜在韦家看到了韦珍珍。”他看到韦珍珍的贴身丫鬟,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挖土,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她回了房,他特意潜入了屋内确认了一下。 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确实是韦珍珍。 赵瑾瑜讥诮的扯了扯嘴角,看到韦珍珍有什么奇怪,她不过是做样子,还真指望一个千金大小姐去寺庙吃三年苦不成。 韦家不是弄了个假小姐在兰若寺,就是收买了禅院的比丘尼替她们遮掩,既然犯在他手里了,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决不允许有人打着他东宫的名义,浑水摸鱼,对他母后不敬。 既然她心不诚,他就不许她再回兰若寺。 赵瑾瑜洗漱了一番,便赶在上朝前回了宫,昨夜去韦家的暗卫也回韦家盯着韦珍珍去了。 赵瑾瑜神色如常的坐在景睿帝的左下手,时不时观察着赵锦锋和赵锦锡,他们二人并无异常,赵瑾瑜看向宣平侯,他倒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下了朝他匆匆回了东宫,陆机已经等了多时,卖话本的人他已经找到,但那人却说话本子是他媳妇在家门口捡的,他平日里靠替人写书信卖字画为生,昨日根本就没在街上摆摊,更没见过什么姑娘。 陆机也去街市上走访调查了,他并未说谎,他昨日和他媳妇一起去了庙会,在庙会上卖字画,他媳妇就在他旁边卖绣品。 所以,线索又断了。 赵瑾瑜脸色十分难看,就这样? 她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各坊四周皆有围墙,进出坊间须得从门入,各个入口皆设有守门吏,他就不信没人看到她。 “让人去南外城各坊的门吏处打听。”他就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还能原地消失。 陆机迟疑的一瞬,赵瑾瑜不悦的问道:“又有何不妥?” 第567章 不在南外城 “属下认为郡主没找到人,可能不在南外城了。”若是她不是在南外城失踪的,这般兴师动众是也是做无用功。 “她并未回内城,也未出外城去义县,一定就在南外城。”赵瑾瑜笃定道。 城门守卫森严,她若是自己走着进出城不会无人知晓,况且侯府的车夫还在等她,她平日里最是体谅下人,不会让他一直在原地傻等。 昨日是他太心急才没想到这茬,若是她有心跑路,一定会让车夫先回侯府。 她一定就在外南城。 赵瑾瑜让东宫的侍卫穿常服,守在进出外城的南城门,但凡是出城车辆必须严查,他要防止有人将她绑出城。 守门卫昨日便知内城不知哪家高门丢了贵女,昨日他们的顶头上司拿着画像来让他们辨认。 画像中的女子带着面纱,圆圆的脸上并没有填画五官,不知那女子的真实样貌,衣裳发饰倒是画的十分精致,不过他们却是真没见到。 今日内城直接派了人过来,虽未表明身份,但那行事作风一瞧便是训练有素的精兵。 由于检查的仔细,但凡同陈琬琰身形相似之人都要多次检查,导致城门前排了长长的队。 唐远看着长长的队伍内心十分焦灼,他原本是要出去摆摊的,但一大早就有人查访在街上摆摊卖字画的。 他昨日刚做了坏事心里亏的很,加上之前抄的书内容有些敏感,涉及了造反的言论,他生怕是来抓他的,那些人一走,他就收拾了包袱准备先出去躲躲。 唐远望着缓慢前行的长队,心里将陈财主一家骂了个遍,若不是他家步步紧逼,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同见不得光的蝙蝠,总是躲躲藏藏。 还好他出来的早,他刚出了租住的安逸坊,就看到坊正与好几个身着便装的官兵去了门吏房,不知询问何事,就连路上也多了许多百姓打扮的官兵,好像是在寻人。 这会儿城门又守的这么严,跑路肯定是没错的。 排了半个时辰的队,唐远终于蹭到了城门前,他露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笑。 “穿青衫那个,说你呢!” 唐远身子陡然一僵,脸上的笑还未褪尽,僵硬的站直身子不敢看出声的官兵。 “帏帽摘了,不许遮面!”官兵走到唐远身后,对着一个戴帏帽的女人说道。 唐远:“……” 他攥紧的手缓缓松开,掌心濡湿,他顺手在青衫上擦了擦,吓死他了! 唐远跟着队伍往前挪,正当他要接受检查时,被人拍住了肩膀,他警惕一瞬,故作迷惑回头。 “你不能出城。”陌生的男人说道。 唐远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故作不解的问道:“为何?” “没有为何,速回家去。”男人说完,就将他拉出了出城的队伍。 唐远十分不甘愿的被他拉出队伍,那男人手上的力道极大,他挣不脱,他也不敢在城门口闹事。 在这里闹事除了会将自己送进狱里吃牢饭,对他没有一点好处,这他还是能认的清的。 “你是谁?”他不甘的问道。 “你无须知道。”男人冷酷的说道。 “是你约我来京都的吗?” 男人眸中闪过一抹诧异,一言不发的将他送回了家中,便走了。 唐远得了他不许出城的警告,心里茫然无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二次进京都的经过。 方芽莫名失踪,方芽的母亲交给他一封信,信中的内容就是让他来京都,然而他自到了京都就未曾见过约他来京都的人。 那人也并未对他做什么,甚至还如约让他见到了方芽,也从不约束他,就在他到京都的第二日,在他家里放个话本子和碎银子,留言让他抄书。 本子抄完,那人什么时候取走的他都不知道。 抄完本子他就想着出去找个活干补贴家用,逛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昨日才在街上摆了个摊替人写书信,就被陈财主家的闺女盯上了。 他听方芽说陈财主家的闺女又黑又胖,但昨日见那个又白又瘦,难道她嫁了人之后减肥了? 也不知道她在井里饿死没! 他正想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有人吗?” 他本想装不在家,但他刚才进坊时守门吏是看到的,他思忖片刻就应了声,将门打开了。 外头站着坊正和几个人,那几人冷凝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一瞧便知是穿了便装的官兵。 其中一个领头的官兵问道:“你昨日在街上摆摊了吗?” 唐远点点头,“昨日是在下第一天摆摊。” 他摆摊的事许多人都看到了,稍微一打听便知,根本抵不得赖。 “这个姑娘可见过?”官兵说着就将手中的画像展开让他看。 虽然画像上的女子没有五官,唐远还是一眼就认出上面的人,就是被他扔进井里的女子,他瞳孔微缩,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衣裳有些眼熟。” 他又仔细的看了看,说道:“昨日傍晚好像见过这位姑娘,我也记不清了。” 官兵一听他见过人,追问道:“你快仔细想想,若是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少不了你的好处。” “我也不能确认是不是这姑娘,我昨日也只是远远瞧了一眼,那姑娘也戴着面纱,我没瞧清楚她的模样,只是瞧着衣裳样式有些像。” 坊正道:“你可看到这姑娘往哪个方向去了?” 唐远摇了摇头,“我看到她时,她在街边站着的,我收拾完摊子就走了,并未瞧见她往哪里去了。” “还有其他的线索吗?”官兵肃声问道。 “要不官爷去我摆摊的街上打听打听,应当有人瞧见她的。” 官兵的凌厉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又往他家里看去。 唐远感觉自己腿都在抖,他将门口让开,对他们提出邀请,“官爷进来喝杯茶水?” 官兵首领抿了抿唇,带着人进了他家,唐远在京都遇见方芽的第二天,看到那莫名出现在家中的书察觉不对就让她回了长清县,这里就他一个人住。 唐远去灶房端水,几个官兵在他家中寻找了一番,对着领头的摇了摇头,表示并未发现不妥。 官兵茶也喝了,屋也搜了,道了谢就打算告辞了。 “如果你还有其他的线索,随时去找我。”坊正临走前说道。 “我知道了。”唐远爽快的应了。 等人走了,唐远才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腿也直打哆嗦。 官差肯定是要去街上找人询问的,肯定有人看到那女人追着他进了安逸坊,他得赶紧去那个女人的院子将她灭口了,以免被她供出。 这么一想,唐远就绕到了陈琬琰所在的小院,挪开井口的石板,探头往里看,绳子散在地上却不见人,他心里发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人是他亲手扔下去的,石板也是他亲手盖上去的,他十分确定盖井口的石板没人动过! 这女人遁地了? 他寻了根麻绳绑在井岩拉水的木桩上,吊着绳子扶着井壁滑到了井底。他原以为是个圆柱的水井竟然有个大肚子,那女人就贴着井壁,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大着胆子将手放在她的鼻子下探了探,发现人还活着,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他不能让她活着出去告状。 烧的迷迷糊糊的陈琬琰被他掐的清醒了一瞬,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唐远。 唐远被她漆黑闪着寒光的瞳仁吓的松了手,人也跌坐在了一边,吓的说不出话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掐、掐死我,你、全家都活不了。”陈琬琰无力的半阖着眸子,恐吓他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唐远被她吓住,哪里还有昨日的凶狠。 他昨日以为她是陈财主家的小姐,心底对她有强烈的怨恨,加上她在京都也算不上个人物,根本不怕她,但眼前这个不一样! 好像十分有来历。 她的威胁很可能是真的。 他不能拿自己全家的命给她陪葬。 “外面有很多人在找我。”陈琬琰哼笑一声,若非有人在找她,唐远不会返回来找她。 “你不是陈财主家的小姐,你是逃犯?” 陈琬琰轻笑一声,“你没见过陈家的小姐,见过我这么弱的逃犯?” 唐远狐疑的看着她没说话。 “你放心,我不是陈财主家的小姐,也不是来寻你麻烦的。”陈琬琰抬了抬手,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没有力气。 “你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陈琬琰道。 “你怎知?”唐远问道。 陈琬琰勾了勾唇角,赵瑾瑜既然查到了这里,很快就会让人封锁这片区域,马上就会有人来救她了。 “你走,我不会说是你把我扔下来的。”陈琬琰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的道,“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还请你据实以告。” 唐远知晓自己认错人,差点害了她性命让自己惹上大祸,听她不追自己的责,虽然有些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你问。” “你和方芽生长都在赵国吗?” “是。”他俩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 “你听过我的祖国这首曲子吗?”她不甘心的追问。 “听过。”唐远狐疑,赵国的百姓还有没听过的吗? “只在赵国听过吗?”陈琬琰声音很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是。”唐远虽然不解她的意思,但还是实话实说的应了。 “你走。”她已经确认,唐远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这感觉既失望又庆幸,她眸中逐渐湿润。 “你……你发热了,我先上去,再把你拉上去。”唐远手足无措的看着她,这人与他无仇,他下不去手,也不敢下手! 能让那么多官兵出来打听的不是大官家的小姐,就是逃犯,她能在街上光明正大的溜达,应当不是逃犯。 “你为什么又回京都了?”陈琬琰忽然问道。 她前阵子才打听到陈财主家的小姐已经订亲,他也回长清县与方芽成亲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知道?”唐远惊疑不定的问道。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她指了指耳后,“连痣的位置都一样,我好奇,就派人去长清县打听了一下。” “你是那个揪我耳朵的姑娘!”唐远惊呼一声,他就说看着她有些眼熟! “嗯。”陈琬琰扯了下嘴角。 “那陈财主家的事儿也是你替我摆平的?”唐远问道,手不自觉的在耳后的痣上面摸了一下。 陈琬琰摇了摇头,那都是赵瑾瑜做的,但她没必要告诉唐远。 “不是我,是我朋友,你又在长清县遇到麻烦了?” 唐远哑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如果不是陈财主在找他麻烦,那到底是谁?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不是麻烦。 “我不知道。”他诚实的说道。 第568章 名声都臭了 “你先回去,我过些日子来寻你,我替你摆平那些麻烦。”看在他与唐远百分之百相像的皮囊上,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本也是她跟踪人在先,让他误会了。 他刚才没掐死她,也算是良心未泯。 等帮他处理完麻烦,就送他回长清县好好过日子。 长清县的县令是赵瑾瑜安排的人,有他看顾着,陈财主家也不会再寻他麻烦。 她没想到,在这个不被历史记载的时空,竟然能遇到这么奇妙的事情,唐远和方芽还有陈婉婉,虽然不是她的那个琬,可无论是哪个时空,陈婉婉都是多余的那个。 人家本就是天命夫妻。 她彻底释然了。 心底隐藏至深的淡淡怨念,早在知晓唐远和方芽在长清县,成亲时便该消散了。 命运的馈赠让她多活一世,她在这里遇上了唐远,结开藏在心底她不肯承认的怨结,还遇上了爷爷,也许她的父母也在这个时空,等着与她相遇。 这么一想,她就忍不住的开心,昨日对唐远的怨念也没了。 唐远忧虑的看着她,问道:“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是我扔你下来的?” “我若想害你,就不会让你走了,你赶紧走。”陈琬琰收起心里的小情绪,好笑的说道。 “你在发热……” 陈琬琰将手背贴在额头上,太阳穴突突的跳,脑袋胀痛,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这井底又潮又冷,她昨天半夜就起了低热,这会脸热的都能摊鸡蛋了。 她方才憋着一口气,说那么多话转移他的注意力,就是怕唐远一个想不开,又将手掐她脖子上了,毕竟他昨日阴狠的表情做不得假,他现在表现的再无辜和善,都抹不去他骨子里的凶狠。 “你先回去。”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和一个男人在井底,她虽然没有什么名声,但传言始终是传言,和被人瞧见不一样。 一个女人失踪一晚,名声都臭了。 再让人瞧见她跟个男人在一起,清白就彻底没了。 唐远犹豫了下,就顺着绳子爬了上去,他站在井边往下看了看,就躲着人回家了。 一直到回了家中,他的手才捂着心口,感受着心脏极速跳动。 “殿下!有消息了!”陆机一接到信息,就回了赵瑾瑜在外南城的落脚点。 赵瑾瑜忙起身,带翻了桌案,“人呢?” “昨日有人在另外一条街上看见了郡主,街上的小商贩看到她进安逸坊。”陆机语气里也带着一丝激动的喜悦。 他是知道殿下对郡主的心意的,他也不愿意陈琬琰出事。 “去安逸坊问了吗?”赵瑾瑜问道。 说完不等陆机回答,又道:“孤亲自去安逸坊。” 他说着就往外走去,整个人也鲜活了许多,陆机跟在他身后,马车一路疾行至安逸坊,赵瑾瑜还不等马车停稳便下了车。 安逸坊的坊正与四个门的守门吏都侯在坊门口,赵瑾瑜的马车一停下他们就围了上来。 “画像上的姑娘可是进了安逸坊?”赵瑾瑜急切的问道。 坊正虽不知他的身份,但见他一身华服气度非凡,又能调精兵出来寻人,肯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指着两个守门吏,道:“回大人的话,昨日是他们二人守的东门,看到了这姑娘进坊。” 其中一个守门吏说道:“那姑娘穿的好,头上的首饰也精致,不像是外城的,我就多看了几眼。” “可看到她出坊往哪个方向去了?” 坊正道:“在下询问过了,他们都并未见到这姑娘出坊。” 赵瑾瑜闻言微怔,抬了抬手,陆机立马会意,朗声对带来的便衣侍卫命令道:“闭坊,只许进不许出,搜。” “这……”坊正也被这阵势吓到了,咋还一言不合就闭坊呢? 等坊门关闭,坊正才憋出了一句,“这不合规矩。” “出事我担着。”赵瑾瑜说着便带着陆机往里走去。 安逸坊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官兵只道是来寻人的,挨家挨户的搜了起来,原本坊中还起了小小的骚动,但见侍卫并未摔碰家中物品,便也就作罢了。 “给每家补偿一两银子,若是损毁了物品照价赔偿。”赵瑾瑜对陆机道。 “是。”陆机铿锵激昂的应道。 坊正愣愣的跟着赵瑾瑜,他听错了?天要下红雨了? 什么时候官兵搜查还赔损毁的物品了? 唐远听到坊里的动静血液都快循环不畅了,他暗自庆幸没真的掐死井底那女人,现在就求她能信守承诺放他一马了。 安逸坊是大坊,有上千户人家,赵瑾瑜带来的人不少,搜查起来很快,陈琬琰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将腿伸了出去,确保寻她的人能看到她。 昨日被砸的教训铭记在心,她可不敢伸头,万一头顶掉下来个东西将她的脑袋砸开花,她往哪里说理去。 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了,心里放松才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嗓子痛,腹中也饿的很,她眨巴眨巴眼睛,盯着枯井壁上的青苔看,她好像不再惧怕黑洞了? 昨夜不知是愤怒,还是害怕,竟然忘记了她畏惧黑洞这件事,现在静静的躺着,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掉进地窖,因为知道赵瑾瑜会来救她,竟然没有了恐惧。 这可能也算是因祸得福…… “找到了!”有个侍卫高声道。 赵瑾瑜立马朝声源疾奔过去,“人呢?” 侍卫道:“回殿下的话,郡主在井底。” 赵瑾瑜俯身往下看,就看到了一只脚,他朝井下轻声喊道:“琬琬?” 陈琬琰的脚下意识的往回缩,生怕被跳下来的人踩到,赵瑾瑜感觉自己心都快炸了,人还活着! 赵瑾瑜撑着井岩就跳了下去,看到陈琬琰脏兮兮的躺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 陆机只来得及呼喊一声‘殿下’,连赵瑾瑜的衣摆都没抓住,“怎么办事的!怎么能让殿下犯险!” 跟过来的坊正一听殿下二字,腿一软就跪在了井边。 殿下? 皇家人? 那井里的人是? 他吓的冷汗涔涔,这……不会怪他失职? 那女子是自己走进来的? 他看向看到陈琬琰进坊的守门吏,守门吏与他互望一眼,彼此用眼神交流了几个回合。 陆机看着他们几个眉来眼去,冷声道:“今日之事不准外传!” 坊正连忙应是,他哪敢乱议皇家之事,他还怕治他个失察之罪呢。 “殿下,属下拉您上来。”陆机道。 陈琬琰看到赵瑾瑜,吃力的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柔声问道:“一夜未睡?” 赵瑾瑜眼中熬的都是红血丝,脸色苍白如纸,脱了外裳将她兜脸罩住,一把将她抱在怀中,低声训斥,“不听话。” “我都生病了,你还训我……”陈琬琰委屈的说道。 “那你可真是个小可怜。” 陈琬琰:“……” 赵瑾瑜见她埋首在他胸前不肯言语,她身上的温度烫的他十分不适,一手揽着她,一手抓住绳子,足尖点在井壁两个弹跳,便带着她出了井底。 陈琬琰:“……” 就这么简单? 赵瑾瑜将陈琬琰包裹的严严实实,坊正也没看到她的样貌,也不知究竟是哪家的大人物,也没听说谁家丢了这么大个孩子呀! 那画像也不知是谁画的,画的惟妙惟肖,衣裳面纱头饰皆似真,就是没有填五官。 陈琬琰在的这处宅子有些偏僻,又不是主道,因此路有些窄,赵瑾瑜的马车宽进不来,他一路将人横抱在怀中,陆机数次想接过,都被他躲开了。 赵瑾瑜带着陈琬琰回了内城,留陆机处理外城的事。 陈琬琰烧的迷迷糊糊的,抱着赵瑾瑜不撒手,她还以为要在井底再待两天呢,没想到赵瑾瑜办事效率还可以。 “带我回郡主府,帮我通知宣平侯府,就说我昨日回了郡主府,把侯府的车夫给忘了。”她名声坏了,对李珩不好。 他到底是古代男人,若她失踪一晚的事传到他同僚那里,他如何做人。 本就让他难做人了。 不能再火上浇油了。 赵瑾瑜替她摸了摸脉,确认她身体没有大碍,发烧是受了凉和惊吓引起的,才说道:“都安排好了。” 知道她担心自己名声不好拖累李珩,他又怎会不替她安排好呢。 昨日一接到她失踪的消息,便让郡主府的人去了宣平侯府报平安,顺便将彤霞接到了郡主府。 只是今日瞧着宣平侯的样子应当是不信的,毕竟她一个弱女子不可能徒步走回内城。 太子的车架自然无人敢拦,马车一路疾行驶进郡主府,早有侍卫快马加鞭的回郡主府报信。 彤霞忧心忡忡的熬好了散热的药,又冲了一碗盐糖水,煮了一碗绿豆汤,这都是陈琬琰日日要喝的,她要在郡主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喝上。 她正发着呆,就见赵瑾瑜抱了个裹的十分严实的人,她赶忙迎了过去,跟着赵瑾瑜快步进了内寝。 “殿下,主子她……” “她无事。”赵瑾瑜将陈琬琰放在床上,她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赵瑾瑜看了彤霞端来的三碗东西蹙了下眉。 绿豆汤陈琬琰日日喝,是压制体内的血封咽的,他犹豫了一瞬,便先端起了绿豆汤。 “去打盆水给她擦洗,换身干净的衣裳。” 彤霞见陈琬琰一身脏污,赶紧应了。 “醒了就睁眼把药喝了。”赵瑾瑜在她脑门上轻弹一下。 陈琬琰气呼呼的睁开眼,因为发热眼睛水光闪亮,热热的眼泪就逃出了眼眶,“你刚才笑话我。” 赵瑾瑜揩掉她脸上的泪,将绿豆汤喂到她的嘴边,陈琬琰顺从的喝了。 “谁让你东西不分,走错地方,还自己掉进了井里。”赵瑾瑜呛了她一句,他昨日担忧的一夜未眠,按照店小二的提示寻到了卖书的摊主,追着人家调查了个底朝天。 结果是她方向走反了,找错了人。 陈琬琰轻咳一声,抹了下眼眶,因为发烧眼里不停的续泪,水汪汪的看起来十分可怜,“揭人不捷短……” 赵瑾瑜轻笑一声,倏然问道:“唐远把你扔井里去的吗?” 第569章 化了李家的劫 陈琬琰心里咯噔一跳,这是赵瑾瑜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唐远。 从前他闷不吭声将人藏着,她遍寻不到,后来唐远回长清县成亲了,他故意让人将消息透露给她,她这才派人去了长清县查证。 “你又不是傻子,会自己往井里钻?”赵瑾瑜语气云淡风轻,陈琬琰的心里却掀起了惊天巨浪。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他。 “我昨日跟踪他,被他发现了,他以为我是长清县陈财主家的小姐,殿下莫要为难他。”陈琬琰如实说道。 赵瑾瑜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她到这时候还要护着他? 她知不知道若不是他查清了那个卖书摊主没说谎,命人扩大了搜寻范围,她很有可能死在井底? 那井岩的磨痕一看就是新的,被盖在井下一夜还要护着? 那个唐远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入院钻井,明知道有人在寻她,还将她留在井底。 他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她不计较? 陈琬琰舔了舔干涩的唇,她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一碗绿豆汤下肚仍旧渴的厉害,赵瑾瑜摸了摸药碗,还有些烫手,便端起那碗温度刚好的盐糖水先喂她喝了。 陈琬琰见他这别扭样子,又一脸的憔悴,解释道:“他很像我一个故人,我认错人了,今日我已经问清楚了,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赵瑾瑜迷茫了一瞬,那他先前阻碍着他们见面还做错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乌眸闪了闪,问道:“真的?” 她是外来的幽魂,叫陈琬琬,那个陈财主家的女儿也叫陈婉婉,难道她在她的那个世界也认识一个叫唐远的人? 她误以为这个唐远就是那个唐远? 他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唐远没有一点问题,生长都在长清县,除了被陈财主家的女儿纠缠,并没有特殊的经历。 他曾以为他也是被附身的,但他的表现并不像,他很平庸,一点也没有陈琬琰的能折腾,就是个普通的读书人,甚至秀才都没考上。 陈琬琰点头道:“他和他妻子的名字,同我认识的一对夫妻一模一样,样貌也一样,但我已经确认了,他不是我认识的人。” 赵瑾瑜眸光流转,看来他猜的不错,果然是遇到了故人,只不过此故人非彼故人,只是名讳外貌相像罢了,那是否可以证明唐远并没有她可以回家的消息。 那么赵敬淮是否是她那个世界的故人? 凉州在西北边境,永嘉郡在东南边境,不说相隔甚远,便是他们互相到过彼此的地盘,按照朝廷的规矩,若非帝王允许,便是同在一处也是王不见王,以防合谋作乱。 陈将军已经同他言明两家素来无交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老相识。 否则永嘉王世子不会帮她。 永嘉郡王那一脉最是机警,不谋权懂享乐,若非有过硬的交情,根本不会插手皇子间的斗争。 可是他也曾暗中调查过永嘉王世子,他很正常。 就是同永嘉郡王一脉安图享乐的那种正常,没有任何野心,也没有做过任何突兀的行为。 陈琬琰见他抿唇不语,不知他心中所想,连忙说道:“他也是无心,我也没什么事,殿下就放过他,他似乎是遇到了麻烦,等他的事情处理完,就送他回长清县夫妻团聚。” 赵瑾瑜蹙眉问道:“他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没问。” 赵瑾瑜轻嗯一声,想也知道她今日见了唐远,来不及问太多就让他走了。 “你别操心了,我来处理。” 赵瑾瑜端起药碗尝了一口试温度,陈琬琰脸皱巴成了一只老橘子,抗拒了一瞬就自己接过碗一饮而尽了。 赵瑾瑜见她乖乖将药喝了,捏了个蜜饯给她压苦味,“你先歇会儿,膳房煮了粥,我过会儿来陪你用晚膳。” 彤霞端了水进来,赵瑾瑜便要起身,陈琬琰赶忙拉住他的衣袖,“他只是个普通百姓,我以后不会再去寻他了。” 赵瑾瑜虽然知道唐远只是个普通百姓,并不知道她回她那个世界的路,可心总是半吊着的,得了她的保证心里才踏实。 不知道她对跑路死没死心,但她不再执着于寻唐远,对他来说也是美事一桩,自己喜欢的的女人心里想着别的男人,他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了,你安心养病便是。” 赵瑾瑜起身要离开,陈琬琰捉住他的衣袖不放,赵瑾瑜无奈回头,“又怎么了?” “你寻我受累了,好好歇息。” 赵瑾瑜粲然一笑,柔声应道:“好。” 得了他的保证陈琬琰才依依不舍的撒了手,等赵瑾瑜出了寝殿她还眼巴巴的看着。 彤霞见她两眼泪花,赶忙说道:“殿下没有怪主子,您失踪了他可急坏了,您就别伤心了。” 陈琬琰知晓她误会了,也没跟她多解释,赵瑾瑜一开始也被她源源不断的眼泪吓到了,在马车上温言哄了她老半天,她才解释清楚自己这不是伤心的眼泪。 她一发烧就泪多,止也止不住。 赵瑾瑜去了郡主府前院,陆机已经回来了等着了。 “办好了?”他问道。 “已经将那个坊正调换去义县了,门吏也都调换去了其他的坊,坊内住户也安抚住了。” 陈琬琰失踪一晚之事恐会伤了她的声誉,不能叫人知晓,坊正已经告知安逸坊的住户,官兵接到举报有逃犯潜藏在坊内,今日是在搜寻追捕逃犯。 赵瑾瑜抱着陈琬琰出去那一路被侍卫围的严实,没有人瞧见他怀中抱着人,倒也没人起疑,他们撤走后有很多住户询问逃犯是否捉住,唯恐歹人还在坊内伤他们性命。 陆机知晓赵瑾瑜宝贝陈琬琰,亲自处置妥当才回来的。 “那说书先生也保证了不再讲这个故事,属下已经安排在外城的书坊、茶楼、酒肆去排查了,并没有发现有人讲相关的话本子。” 与造反有关的内容本就敏感,他也知晓朝廷不容许说这种话题蛊惑百姓,是以有关谋反的内容讲的都比较晦涩,一句话便带过了。 陆机以朝廷的名义警告他,再犯便要抓他去坐牢,那说书先生便保证不会再说这个故事。 赵瑾瑜颔首,那说书的和卖书的说的一致,这书应当出现了没多久,还没有大肆传播开,故事还未讲完,也不知道该说李家运气好,还是该说陈琬琰福佑李家。 她误打误撞化解了李家的劫。 “孤过两日便要去皇陵,你使人留意着些,义县让刘士诚也盯紧了。”幸亏发现的早,若是他和陈琬琰都离了京都,这话本子的内容传播开,对李家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 这说书的一但将故事讲完,内容很快便会被人引导着讨论开,一定会有大量的说书先生趁着热度一起讲,一夜之间就会流言满天飞,等传到内城就压不下去了。 是谁在对李家下手? 是有人想把宣平侯从户部尚书的位置移除,还是想借着打击宣平侯,逼陈琬琰求情惹怒父皇,让父皇猜忌李家和陈家也有谋反的心,一石二鸟。 一兵一财政,这组合确实很微妙。 “找到买走话本子的人了吗?” 陆机摇头,“还未。” 根据那说书的先生描述那人就是个普通书生,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那种,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递给赵瑾瑜。 画像是说书先生描述,他画了之后让说书先生确认过的,不说有十分像,至少像八分。 赵瑾瑜接过看了一眼,画像上的人五官都很普通,没有特点,但他看着就是感觉哪里有些眼熟,可又对他没有任何印象。 “你可觉得这画像上的人眼熟?” “这人是个大众脸,属下也觉得眼熟。”陆机刚画出来的时候也觉得眼熟,思考了许久,得出了最终结论,他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如果是见过的人,他肯定会有印象。 赵瑾瑜略思忖了片刻便没再纠结了,这人他应当是没见过,若是见过他不会只觉得眼熟,而没有其他印象了。 他将画像还给陆机,问道:“昨日盯着唐远的人带回来了吗?” 陆机一挥手,便有人带着盯着唐远的人走了过来,那人一见赵瑾瑜便吓的跪倒在地,“是属下失职,昨日没盯好他,让郡主受了伤。” “昨日见了郡主,你为何不说?” 那人沮丧的说道:“昨日郡主蒙着脸,属下没见过郡主,因此并未认出。” 赵瑾瑜沉默了一瞬,陆机道:“今日拿画像去寻人,还是他提供的线索。” “昨日郡主鬼鬼祟祟的跟着唐远,唐远带着她在巷子乱绕,属下跟的时候遇上一扛袋子的男人,他挡了属下一下,眨眼的功夫人就跟丢了,属下便先回了唐远的住处。” 他说到这里有些懊恼,要不是那个扛袋子的壮汉挡了他一下,他没看到唐远他们在岔路口转了哪个方向,也不会将人跟丢。 坊内巷子纵横交错,一个不留神就找不到人了。 “不过小半刻钟他就回家了,属下也出去找了郡主,但并未找到。” 他今日在城门抓回了唐远,还去找了一圈,若不是陆机大人找到他,他还不知道那女人是郡主。 陆机敏锐的抓住了问题关键,问道:“撞你那人的样貌你可还记得?” 暗卫颔首,“那人长的有些粗犷,身形很高大,属下调查过了他是孙记粮铺的少东家,他昨日是来给人送粮食的。” 赵瑾瑜眸光微闪,又是粮铺? “唐远这阵子可有见过什么人?遇见过什么棘手的事?” 暗卫道:“他是来京都找方氏的,找到方氏之后,他便让方氏回了长清县,自己留在京都寻活计,昨日才出去摆了个写字的摊子。” 赵瑾瑜都无语了,这算什么天降的缘分? 唐远第一天摆摊,她就走反了方向撞见了他? “他并未约见过什么人,但好像是有人约他来的京都,他来京都的前几日都在家里写东西,那东西他都放在身上,属下也不知道他写的什么。” 赵瑾瑜曲起手指敲了敲几案,唐远是来京都寻方芽的,寻到了人他让方芽回过长清县,自己却留在了京都,这很不合理。 方芽为何会独自出现在京都? 他又为什么知道来京都就能找到方芽? 上次方芽失踪,他派人去了陈财主家找,才知道她的失踪与人家压根没有一丁点关系。 第570章 小可怜儿一天一夜没吃饭 陈财主想给自家闺女寻门亲事,但他女儿遗传了他的体态,生的很胖,皮肤也蜡黄暗沉,样貌不好因此议亲十分不顺。 后来有媒人上门,给陈财主提了唐远,陈财主便去见了他,觉得他读过圣贤书,虽然只是个童生,但自家女儿也没有多优秀,便打算将就了。 与他家中父母提了结亲的想法,唐家父母虽然被陈财主给陈婉婉准备的嫁妆迷惑住了,但他们还有一个顾虑就是陈婉婉很胖,怕她无法生育,让老唐家绝后。 唐家是普通的农户,根本没有钱给唐远养二房,便把自己的顾虑说了,陈财主一听他们松了口,立马承诺,如果因为自己女儿身体原因无法生养,就给唐远纳个妾室为唐家开枝散叶。 方芽听说自己表哥要和陈家订亲,就和唐远说描述了陈家姑娘的样貌体态。 唐远并未见过那陈家小姐,但父母媒妁他亦无法抗拒,在孝为先的时代,他还要继续考功名,就只能听父亲的安排。 虽然心里有些抗拒,但陈财主承诺会给他纳妾,他就准备从了。 方芽赶在二人订亲前一天对他表白了心迹,还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他第二日便同父母说自己和方芽成了夫妻,不能娶陈财主家的小姐,方芽父母虽不甘,只能去找陈财主说明情况。 那陈财主平日里被人恭维惯了,只觉得被他们一家戏耍了,里子面子都丢了,便将此事同当地的教谕举报,断了唐远的科举之路。 唐远这事做的不地道,属于品行不端,没人给他做举荐,他便不能再继续考秀才,唐远自是气不过,数次求告到县衙,自然是无果,就在这时方芽丢了。 方家便说是陈财主绑走了方芽,没少带着唐远去陈家闹。 陈财主在长清县也算是大户,被他们闹的没脾气,他家好好的闺女就是吃的胖点,长的黑点,又没做过恶,凭白惹了一身骚。 他们自己没看好姑娘,就跑来寻他陈家的晦气,陈财主将他们打了一顿,扭送进了县衙。 县令关了他们一些日子,又恐吓了一番,就把他们放了。 唐远和方家不服,又状告了几次,县衙查不出方芽的失踪与陈家有关,最后直接不接他们的状纸了。 他们又准备去府衙告,陈家在长清县有本事,到了府衙可就不行了,哪里能让他们告去府衙。 长清县的县令一听他们还要去府衙闹,那不是影响他的仕途么,就和陈家一起盯着他们,只要他们有出远门的苗头,就将他们拦住遣送回家,闹的凶了就将他们送县衙的大牢里关几天。 就这样还是让唐远跑了,跑到了京都。 他在京都过的并不好,前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但他运气好,陈琬琰引领了捐衣热潮,替他解决了挨冻问题。 他在京都求告无门,又因大雪滞留在了京都,后来便一直留在京都到处结交朋友,想找路子状告长清县的县令执法不公。 一直到过完年,陈琬琰在东宫养伤,方芽突然寻来了京都,与唐远一起回了长清县成亲。 赵瑾瑜蹙了蹙眉,这个方芽好像有些奇怪,她怎么总能忽然失踪,再出现? “那个方氏,这次又是如何失踪的?”他问道。 上次他的人是在距离长清县百里外的黄平县找到她的,黄平县位于岭南与黔中道交汇地带,与长清县中间隔了一座绵延千里的大山。 暗卫道:“忽然就不见了……” 陆机蹙眉追问,“什么叫忽然就不见了?” “她同往常一样上山割猪草,就失踪了……”暗卫也有些无语。 他们都是盯着唐远的,也没有人特意盯着方芽,她日日都去山上割猪草,也没什么奇怪的。 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不见。 赵瑾瑜看向陆机,陆机连忙道:“方氏不见之后,我们的人去山上找了。” 陆机没有接着说,赵瑾瑜却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山太大,搜寻无果。 “她如何进的京都?”赵瑾瑜问道。 “我们的人并没有看到她进京都,发现她出现在京都之后,属下就派人将长清县进京都所途经的州县都查过了,没有人见过她。”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赵瑾瑜只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没人看到她进京都? 她还会遁地不成? 这方氏古怪的很,那次在黄平县找到她,她说自己上山割猪草迷了路,就想下山回家,结果走错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个女人独自翻了一座大山,没有饿死,也没有被野兽吃掉,运气着实是好,便是一个功夫了得男人,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安然无恙的翻越深山。 这次又在山上消失了。 长清县在黔中道,黄平县虽也属于黔中道,但却是黔中道与岭南道的边界地区,她有没有可能去了岭南道,走水路来的京都? 但就算如此,她突然进了京都没人知道也很诡异。 既不是逃灾的流民,也没有路引,她是如何在长清县和京都来去自如的? 赵瑾瑜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他阖眸沉思许久,就是想不出自己忽略了什么。 许是他一夜未眠脑子转不动了,他看了眼天色,“让长清县的人盯住那个方氏。” 他估摸着陈琬琰洗漱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多说,他得赶紧回去陪她吃点东西,小可怜儿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想是饿坏了。 陆机对跪在地上的暗卫道:“自己去领罚。” 暗卫抱拳施礼,“是。” 赵瑾瑜回到内院,陈琬琰正懒洋洋的躺着,床边的矮桌上放了一碗清粥,还有几碟爽口开胃的小菜,她看到赵瑾瑜回来眼睛一亮。 “你回来啦?” 她不满的看了眼矮桌上的清粥小菜,“我想吃肉。” 她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她想吃肉。 赵瑾瑜端起粥碗,舀了半勺米粥喂到她嘴边,“先喝点粥养养肠胃。” 陈琬琰不满的张口吃了,赵瑾瑜夹了筷子菜,又喂了她一口粥,等她乖乖的喝了一碗,赵瑾瑜才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想吃肉……”她委屈巴巴。 吃粥没有味道。 赵瑾瑜轻笑一声,凑近她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好吃吗?” 陈琬琰脸一红,“没、没尝出来呢。” “明日若是退了热,让府中的膳房给你做全肉宴。”赵瑾瑜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 “我等不急啦!”她说着就抱住赵瑾瑜亲了上去。 等她亲满意了才放开赵瑾瑜,但见他桃花眼泛着迷离的水光,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眸中看到沉醉享受之色,虽他只是被动防守,她仍是满足的很。 “殿下好吃。”她评价道。 赵瑾瑜柔声问道:“满意了?” “吃到肉末,勉强满意。”虽然没入腹,但也满足了。 “困不困?” 陈琬琰摇了摇头,“那话本子找到了吗?” “还未。”赵瑾瑜看着与她十指交握的手,问道,“可是有人引你去的茶馆?” “我自己在街上闲逛,口渴脚累进的茶馆。” 赵瑾瑜垂眸沉思,那就是她误打误撞化解了危机,她也没有找对卖书的摊子,看来一切真的就是意外。 那故事写的直白却没有大肆印刷,只是让人口口相传,虽然被她搅了局,没有闹的人尽皆知,如果没有她临时掺合一脚,八月份这故事一定会被传进父皇的耳朵里。 或许等他们九月回京都,京都就变天了。 宣平侯受影响,将军府无人在京都,势必要……召陈青岩回京! 他神情倏然严肃,脑海里浮现了四个字,有去无回! “你把在将军府抓的人都关在哪里?”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愣愣的,“怎么了?” “关他们的地方可能暴露了。”他必须尽快将那些人全部处理掉。 “怎么可能……”她一直很小心,也只去过一次,那别庄无人知道的。 “你和顾家母女相见那日,都有谁在还记得吗?” “我……我记不清了。”陈琬琰忽然有点心慌,当时屋里人很多,李家几房的女眷几乎都在,就连得宠的姨娘和小姐都在,她们还带了不少的丫鬟。 “那屋里可是……” “那屋子里的人有问题。”赵瑾瑜说的笃定。 陈琬琰面色发白,她当时听到那说书的讲故事,她也是这般想的,才想去找写书的人,她被扔在井里一夜,倒是把正事忘了。 “我……”她唇上血色尽失,她当时挑衅顾盼姿,她说她挖了新地牢。 地牢…… 那就是有人去寻着她去过的地方,拉网式排查找地牢了。 “那些人关在……” 赵瑾瑜捂住她的嘴,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陈琬琰杏眼轻眨,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这书的内容应当是从宣平侯府传出来的。” “那都是侯府的核心人物……”她还是有些不相信,无论是主子还是丫鬟,在侯府都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也有可能是顾家母女和潜藏的细作搞的鬼。” 她更愿意相信是顾家母女弄出来的。 “若是她们,这本书的内容,应当会在朝廷调控制粮价时就传播开了。”而且会印成书册配合流言一起大肆传播,不会以这种缓慢的方式进行。 那时候父皇处于暴怒状态,极容易被书册的内容影响,处置宣平侯与陈家,边疆与京都一起乱岂不是更好。 现在粮价已经控制住了一月有余,他父皇也已经拿出了陈青岩数月前的密报,再来搬弄是非有些晚了。 而且搬弄是非的人,好像有些怕和陈琬琰直接对上,与蕃蒙两国的行事作风不太像。 “可我想不通,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他们就算换掉户部尚书,他们能确保换上一个自己人吗?” 许家掌管着吏部,但户部尚书的位置吏部纵然有话语权,但最后拍板定案的还是景睿帝。 “你知道那话本子的结局吗?”赵瑾瑜淡淡的问道。 陈琬琰迷惑不解,不是在说细作的事,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不知。”她当时急着找写话本的人,哪里还有功夫管那劳什子结局。 “话本的结局是朝廷拿不出粮草供给凉州,陈将军战死沙场,河西破,京都乱。” “什么?”陈琬琰心猛的一沉,他们化解了朝廷拿不出粮草的危机,那话本子的结局就不存在了。 可若是宣平侯被扣上与人勾结掏空国库的罪名,凉州小战争不断一直在消耗国库,陈家跑的了吗? 她不禁出了一身的冷汗。 “有人想……要我父亲的命!”如果宣平侯之事是猜测,圣上也许会召父皇回来询问边境之事,如果那些正在审问的细作暴露了,那么那些细作,就是……咬死陈家的铁证。 尤其是那几个牙公,如果他们反咬是她父亲往各府送了眼线,这污蔑很难洗清。 赵瑾瑜微微颔首,户部尚书换成谁的人,策划这件事的人或许并不在意,弄不乱京都,弄死陈青岩也是一样,凉州突换将领那些将士怎会服从,凉州乱和京都乱本质上是一样的。 河西若是自守,给蕃蒙两国大开方便之门,仅靠山南西道和关内道京畿的兵力,迎战会很吃力。 或许自从季从之去了剑南道,防御蕃国的剑南道就变得不是那么的安全了,剑南道很可能会就此反叛。 他猜测,策划这件事的人与策划京都粮价上涨的不是一伙人,但与那些奸细也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我要将此事告知父亲,让他有个准备。”陈琬琰说着就要下床。 赵瑾瑜按住她,“别急,父皇不会对王爷动手。” 第571章 快愁死了 河西之地的兵权虽不在父皇的掌控之中,但陈将军有无谋反之心他却是十分清楚的,否则不会让容许陈琬琰把将军府收拾的那么干净。 他完全可以留着把柄,或者借机卸了陈青岩的兵权。 河西太重要了,蕃蒙都是大国,两国的领土并不比赵国小,真的合力攻打赵国,以赵国朝堂目前的状态,很难化解危机。 父皇就是杀了他自己的蠢儿子,都不会动陈青岩。 动了陈家,蜀国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话虽这么说陈琬琰仍是有些担忧,帝王心术深不可测,谁知他什么时候会和人清算过往的种种,否则也不会有一句名言叫伴君如伴虎。 她抓住的那些人必须尽快处理掉,可这样蒙国奸细的线索就全断了,很可能那话本子出现的目的就是为此。 “总是会露出马脚的。”赵瑾瑜知晓她在想什么,他其实是不赞成她留人审问的。 当初允许她留着那几个牙公,不过是追回陈家的财产,如今产业已经尽数追回,又重新倒手置换完毕,那些人留着都是祸害。 至于其他人,抓住的那一刻,就该死了。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顾家也许不是蒙国的细作,是蕃国的,所以他们才同秦氏等人交往不深,互不知底。 那玲儿是怎么给他们双方做枢纽的? 难道还有神秘的第三方,玲儿是三方奸细? 那连接秦氏和顾家等人的那一方是谁? 顾氏明知躲不过死劫,还要花高价买回他们,难道是害怕暴露隐藏至深的第三方,借此混淆概念,让他们误以为他们只是蒙国的细作。 难道他们还有后招能翻盘? 话本子的事难道是神秘的第三方策划的。 可是传播方式很奇怪,就算没有陈琬琰误撞发现了这事,这话本子的内容没有人推动也很难传开。 以他父皇现在的对流言的敏感程度,京都目前对煽动百姓情绪的行为管的十分严,只要讲到敏感部分,牵扯到战乱就会直接抓了传播人,严禁百姓乱议时政,以防再有人搅乱粮价。 他不敢说各大茶楼书坊酒肆戏楼都有朝廷的细作,但这些地方至少有百分之九十都有父皇的人。 便是他都安排了人,更何况是他多疑的父皇。 会是谁在这个时候顶风作案? 难道对方压根没打算闹大,只是特意传给他父皇听的? 大量的信息交织在一起,赵瑾瑜眉心紧蹙,总感觉遗漏了很重要的事情。 他很确定项家是蒙国的细作,早在知晓陈琬琰嫁李珩是被人陷害,他就让人潜入蒙国查探何人通敌,那些人传递消息用的都是代号,并不知通敌者是何人。 二月中旬,他收到探子传回来的重要消息,蒙国要联合朝中人弄乱物价。 元月他们的铺子开始接受大量的预定,二月初便开始有货商陆续不给他们供货,一直到二月下旬彻底断货。 他怀疑过二皇兄,也怀疑过三皇兄,还有太府寺的很多官员,最后才把目标锁定在了项珐亮身上。 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的,蕃国也跟着蒙国一起攻打边境了,怎么出力搅乱京都物价的只有蒙国呢?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双方共同合作,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各出一半力,顾家很可能是蕃国的细作。 买走玲儿应当是为了将祸水都泼给蒙国。 而项珐亮确实在物价飞涨的日子里,给他们行了方便,但凡是与物价上调的公文一律批准,樊千航曾写了下调与控价的文书,都被他否了。 他到现在也不清楚樊千航为何会找到自己,检举了项珐亮,并希望自己替他保密,毕竟樊家同项家是连襟,检举了项珐亮樊家也要受到影响。 除了他没人知道,陈琬琰交出去钉死项珐亮与顾家等商户的证据,是樊千航给的。 赵瑾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李珩应当快来了,李家人应当是有猜测她昨日不在郡主府。 “你先休息,余下的事情我来处理。”赵瑾瑜将手从她的指间抽出,他要去将那些人都处理掉。 陈琬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拦他,“你累了一夜,早点回去歇着。” 李珩神色未明的站在寝殿外,听到那句累了一夜,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 昨日车夫等不到陈琬琰,回府中报信说她走失了,没多久郡主府就差人来送信说她回了郡主府,她责任心强,就算是自己回了郡主府,也不会把车夫丢在外面,定会让人通知他,让他自己回侯府。 他一夜难以成眠,方才下值三皇子拦着他,说太子今日是从外南城回的宫,下朝就去了外南城,不久前他的马车才进了郡主府。 他们二人一起在外南城过了一夜吗? 累了一夜。 这会儿还在寝殿亲亲我我,难舍难分? 李珩攥紧了拳头出了寝殿。 她已经当着百官的面澄清,她嫁自己是被陈琬瑛等人陷害,她不愿自己碰她,是心系太子为他守身吗? 赵瑾瑜出内寝殿看到李珩怔愣了一瞬,方才他便听到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才不让陈琬琰说出关人的地方,他没想到竟然是李珩。 他心中不悦,既然是李珩为何无人通报? 到底是君臣,二人相见并没有剑拔弩张,眼红互怼的行为,彼此心中各有顾忌,有些事只能藏于心底,不该宣于口。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李珩冲赵瑾瑜拱手行礼。 他未亲眼看见,亦未得她亲口承认,他不会受人蛊惑怀疑他们二人有私。 赵瑾瑜抬了抬手,“不必多礼,孤寻她有些事要问,她昨日受惊病了,孤便不再多打扰了。” 李珩见他神色冷凝坦荡,并未有偷欢过的春色,心神皆松。 “微臣送送殿下。” “不必了,你且去瞧瞧她。”赵瑾瑜说完便走了。 该解释的他解释了,他才不是需要主家送出门的客人! 李珩目送赵瑾瑜出了内院,才进了寝殿,陈琬琰恹恹的躺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缓缓的睁开眸子。 “病了?”李珩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用药了吗?” “用了,让小侯爷担心了。” 陈琬琰半直起身,松垮垮的寝衣自右侧肩头滑下,李珩的目光扫在她的裸露的胸口,洁白无暇的胸口起了一个火疖子,红肿发亮,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痕迹。 李珩轻挑她的衣襟,遮住她胸前外泄的春光。 陈琬琰轻咳一声,“小侯爷用晚饭了吗?” “还未。”他下了值就过来了,官服还穿在身上。 “我叫人摆饭,用了饭我们回侯府。” 李珩眉头微蹙,“你还起着热,就在郡主府住一夜,别乱动了。” 陈琬琰摇了摇头,出了那么敏感的话本子,她不能让李珩住在郡主府,这府上本来就走出过两位皇帝,都说这府有灵脉养龙,若是再让李珩住一晚,难保不会让人造谣中伤李珩。 “我们回侯府。” 李珩不知她心中所想,又见她坚持便带她回了侯府。 陈琬琰休息了一日,让彤霞回忆了顾家母女赶她走时屋里都有谁,整理了名单,如果不是细作所为,她委实想不出到底是谁弄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东西。 宣平侯做事十分小心,只想保住李家的荣耀,根本无谋反之心,他若经不住查,也不可能从户部侍郎升迁至尚书,景睿帝升他做尚书,一定是将他查的明明白白的了。 这话本子看似对宣平侯府的伤害很大,但宣平侯经得起查,如果如赵瑾瑜所言,是有人要利用宣平侯府除掉陈家,那么,那个人一定很确定宣平侯府能经的起查。 并且不想伤害宣平侯府。 “主子,周姨娘过来了。”彤云提醒道, 陈琬琰闻言回神,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名单收了起来。 “妾身见过郡主,听闻郡主病了,池塘边水气重,郡主还是注意着些,以免夫君担忧。”周淑清笑盈盈的说道。 “本郡主病了,你心情很好?” 周淑清闻言一怔,忙换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道:“妾身不敢,郡主病了,妾身自当在郡主跟前服侍,妾身只会盼着您好。” 陈琬琰嗤笑道:“收起你这假模假式,你是怕我死了,换个新主母折腾你。” 周淑清被她戳中心事也不恼,讪笑的站在一旁。她现在感觉陈琬琰当这府中的主母,也没什么不好的,她恶名远扬,没有人家愿意将姑娘往李珩跟前送,生怕也和王顾两家一样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姑母都快愁死了。 她倒是挺开心的,陈琬琰又不爱管事,也不苛待她,王姨娘被她关着,静姨娘又跟个看破红尘的姑子一样不往李珩跟前凑,没有小妾来和她争宠,她不知道过的有多舒心。 除了世子爷不在她屋里歇息,其他都挺好的。 反正孩子这事儿有姑母劝世子爷,他歇在她屋里是迟早的事,她不急。 “日头西落了,侯爷和世子应当回府了,妾身扶郡主去老夫人院里。”周淑清殷勤的凑到陈琬琰跟前,伸手就要去搀扶她。 因着陈琬琰明日要启程去皇陵,老太太特意将初一十五的家宴提前安排了。 陈琬琰避开她的手,自己站了起来,周淑清恭敬的跟在她身后,看起来十分开心。 “我不在府上,你独占世子爷很开心?”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周淑清一想到能和李珩独处一月,就止不住的开心,又有姑母的催生,世子爷向来孝顺,指不定这月她就能有身孕了,她如何能压制住心底的喜悦。 “妾身不敢,妾身是替您开心。” “替我开心?” 第572章 夫君是探花,太子对她青睐有加 “老夫人知晓您明日要走,特意为您摆了送行宴,全家都为您送行,可见老夫人对您十分的喜欢,妾身这是羡慕您。” 周淑清话语里尽是谄媚奉承,陈琬琰早就知道这人假的很,也懒得搭理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几房的女眷都到了,大家正围在一起说话,看到陈琬琰都闭了嘴。 陈琬琰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跟个女魔头差不多,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走到老夫人跟前行了礼。 “琰儿身体可好些了?”老夫人关切的问道。 “多谢祖母挂怀,孙媳已经好了。” 老夫人一开口,屋中的其他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继续聊天了,陈琬琰安静的坐着,不动声色的观察这一屋子的人。 “大嫂,前日有人来给我说亲了……”李佳柳坐到陈琬琰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一点也没有这个时代女孩子该有的娇羞。 陈琬琰笑道:“谁家的公子。” “韦家的七公子。”李佳柳说完怕她不知是谁,补充了一句,“就是宫宴上做诗得头名那个。” 陈琬琰回忆了一下,那公子长的倒是没得挑,“你觉得如何?” “他妹妹求嫁了太子殿下,我想问问长嫂的意思。”韦家家世也不错,七公子是韦夫人的二儿子,正经的嫡出,才华样貌也都是顶顶好的。 “拒了。”陈琬琰淡淡道。 李佳柳听话的点点头,道:“我听大嫂的。” 陈琬琰好奇的问道:“你不问问缘由?” 李佳柳嘿嘿一笑,“反正跟大嫂做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虽然她不知道陈琬琰在打什么算盘,不过就她这些日子的观察,韦家应当在太子殿下那里讨不到好。 陈琬琰:“……” 她姑且当这是夸奖。 夸她厉害。 陈琬琰看向梅姨娘,李泽自从常惠洁的事后就对女人敬而远之了,给他说亲的人家不少,其中也不乏手握实权大人家的嫡女,他却一心搞事业,说什么也不肯定下亲事。 梅姨娘无法,只能央着主母给他纳了两个妾室。 其实陈琬琰倒是觉得他聪明的很,目前朝中局势复杂,从四皇子一系的衰落开始,再到被贬官的季家,受罚的德妃、姚婕妤和灭门的项家,他若是没有一点警醒,只能说明他不适合官场。 下一个倒霉的是谁,谁也不知道。他本就是庶出,自己父亲也只是个闲职,他本就要依靠宣平侯,妻子的娘家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如果妻子娘家不能在动荡中保住家族,那他的仕途也就只剩在翰林院苦熬了。 就连李佳柳都察觉到了异常,他日日在官场混只会更敏感。 “大嫂,我听闻项太妃生的长平公主病了,怕是……”不行了。 陈琬琰打断她的话,“皇家之事不听不问不言,各人有各命。” 项家叛国谋逆这事儿太大,项太妃曾打了储君的主意,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她们母子是否知情,她们为了荣耀富贵,起了弄权的心思是肯定的。 不管长平公主是真病还是假病,景睿帝没明着动她不过是念着姐弟情份,还有皇家的颜面,她若聪明就该低调做人,保全子孙才是正经。 这时候让人都知道她病了,不是暗喻帝王要害她么。 纵然是保住了性命,但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她若真的病逝了,景睿帝还能善待她的子孙,彰显他的仁德。 李佳柳听话的应了。 反正她也嫁不进皇家,皇家的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 周淑清对李佳柳巴结陈琬琰的行为十分不屑,她撇了撇嘴,李佳柳从前和她还算亲,自从她当了李珩的妾,李佳柳就看她鼻子不是眼不是眼的。 王嫣然没进府当妾时,她很喜欢王嫣然,对陈琬琰也没甚好脸色,也不知她何时同陈琬琰这么好了。 众人说着话,男人们就一起回来了,屋中除了老夫人以外的女眷都恭敬的起身,老爷公子按顺序向老夫人行了礼,这才入座。 李佳柳将陈琬琰身侧的位置还给李珩,便回了自己的位置,大家又叙了会儿话,便有婢女井然有序的开始上菜。 陈琬琰刚病了一场,心里又藏着事胃口也不太好,周淑清坐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和李珩并排坐着,搅了搅手中的帕子,便别开了眼。 妾室吃的同主母吃的自然不同,她也没心思吃这顿给陈琬琰送行的晚饭。 “饭菜不合胃口?”李珩低声问道。 陈琬琰侧目,“祖母准备的都是我爱吃的。” “你心事太重,有事情不妨说出来,我替你分担一些,帮你出出主意也是好的。” “不知从何说起。” 她观察了这满屋子的人,确实看不出谁会利用宣平侯府对付她陈家。 如果那话本子不是蒙国的细作策划的,针对的也不是李家,那陈家倒了对李家的人并没有任何好处,相反,李家很可能从此一蹶不振。 既为姻亲,两家的荣辱兴衰便合为一体了。 “前日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就是听说书的传扬我的凶悍,吓坏京都贵女,使得堂堂世子纳不来妾室,我一气之下就和人吵起来了。” 李珩闷笑,这话他也没少听,酒楼茶肆传的到处都是,还说她十分风流,勾太子养面首,王公大臣家的公子也不放过,还说他被陈琬琰勾走了魂。 “许是谁嫉妒你,恶意编排毁你名声。” 陈琬琰闻言一怔,有什么从她脑海中闪现,又飞快的消失不见了,她讪笑道:“那可多了去了,只怕满京都的贵女没有几个不嫉妒我的。” 夫君是探花,太子对她青睐有加,景睿帝明显偏袒她,她搞死了二皇子的侧妃,赶走了他的儿子,还能让二皇子一声不吭,试问京都贵女有哪个能做到? “树大招风,你且低调着些。” “这也不是我想低调就低调的了的。”这是景睿帝故意把她捧这么高的,让她出来当箭靶子,她也想安生过日子,但实力不允许啊! 她说白了就是景睿帝的刀,景睿帝指个方向,她就得砍过去。 “我听说今日太子殿下去了兰若寺,韦家小姐避而不见。”李珩状似无意的说道。 陈琬琰眉心微蹙,忽然想起那日二皇子带她去安国寺的山脚,看到赵瑾瑜和韦家小姐结伴而行。 他向来不与女子交往过密,这般主动的找过去,被韦珍珍拒绝相见,这般丢面子的事儿连李珩都知晓了,这是何意? 韦珍珍巴不得巴结上赵瑾瑜呢,怎么会避而不见他呢? “那韦小姐倒是挺不识好歹的。” 李珩轻笑道:“许是听了什么传言,吃味了罢。” 太子同陈琬琰在外南城夜宿的事,估计三皇子不止说给了他一个人听了。 陈琬琰不知他话中乾坤,疑惑的说道:“未曾听说过太子殿下有佳人在侧,那韦小姐倒是消息灵通的很。” 李珩丹凤眼中闪过一讶异,她竟没有想过是她自己,难道外南城那一夜还有何隐情? 韦珍珍听说赵瑾瑜去兰若寺找了她,又是惊恐又是气恼,她万万没想到赵瑾瑜离京前会去见她! 她这会儿脑袋蒙蒙的,韦夫人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说明太子对韦珍珍上了心。 “娘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说你是去苦修的,足不出寮房,谁人也不见。” 她买通了兰若寺打扫禅院的小比丘尼,特意给韦珍珍安排了最简陋偏僻的寮房,还有与她身形相似的女子在寮房内替她苦修,为沈皇后守孝。 这般诚意,日后太子便是想赖也赖不掉。 只要没人进寮房见过假韦珍珍,那小比丘尼就会替韦珍珍作证,她没出过修行的寮房,也未见过外人。 韦珍珍没敢说她偷偷去安国寺见过赵瑾瑜,心里正不安,就见她母亲安排在兰若寺的婢女匆匆跑了进来。 “夫人不好了,太子殿下说小姐所在寮房的禅院太过偏僻,担忧小姐夜里害怕,就从宫里调了百十个宫人出来,同小姐一起苦修,还……还说……”婢女犹犹豫豫的不敢说。 “还说什么?”韦珍珍急道。 “还说那百十个宫人都是从前在沈皇后跟前伺候的,自愿来兰若寺替沈皇后祈福三载,陛下听闻甚是欣慰,便许了。”小丫鬟说完汗涔涔的垂着头,只敢偷眼看韦夫人母女。 韦夫人到底是岁数大了经历的事情多,镇定自若的问道:“人已经到了兰若寺吗?” “回夫人的话,人已经都安排在姑娘所在禅院的寮房了。” 人都安排妥当,太子殿下才离开兰若寺,否则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偷跑出兰若寺。 韦夫人眼珠子乱转,看到韦珍珍急的眼眶都红了,立马安抚道:“看来这太子殿下是被你的诚心感动了,已经开始为你着想了。” 韦珍珍闻言心中一喜,但又有些发愁的说道:“禅院住进去了那么多人,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韦夫人却道:“只要不出寮房,谁还敢硬闯进去不成,便是太子殿下顾及着男女大防不也没敢入内?更何况是些奴才,哪有胆子硬闯。” 韦珍珍好歹是兵部尚书家的嫡小姐,谁敢硬闯得罪她,便是太子不也没敢为难她。 “母亲所言极是,是女儿太急躁不够稳重了。” 韦夫人对那婢女说道:“你速回兰若寺,交代香草一定不要让禅院里的人瞧见她的脸。” 小丫鬟领了命便匆匆回了兰若寺。 韦珍珍道:“可是那禅院住了那么多人,怕是不好换香草出来。” “这有何难,只要你趁人不备进去寮房,与香草互换衣裳不就成了。”韦夫人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事儿简单,她多带些人去看望自己的女儿,堵住寮房的门不进去,趁乱将人换出来就是了。 只要衣服换的够快,再让韦珍珍背对着那些宫人,苦口劝说她们回去,这样也不算违了她不出寮房,不见人的誓言。 韦珍珍听了自己母亲的安排,这才完全的放下心来,反正太子接下来一个月也不在京都,她就在院中老老实实的呆着,不出去见人就是了。 想到太子殿下那风神俊秀的模样,她就有些飘飘然,京都的公子哥儿长的好好看的也不少,但如太子那般清冷洁身自好的却不多。 谁家的公子没个妾室通房的,她那未娶妻的兄长房里也是有几个通房丫头的,她倒是听闻太子还未碰过姑娘。 想到这里她脸颊绯红,韦夫人见她一副思春的模样,又交代了几句,让她别出院子瞎逛便走了。 陈琬琰这边吃罢了晚饭,她心里一直想着那话本子的事,心里不踏实就打算出府,去外面的酒肆茶楼逛逛,再去排查看看是否有不妥的消息传出。 第573章 你就装个傻 李珩劝说她无果,只得跟着她出了侯府,二人在内城逛到快宵禁才回府。 内城说书的倒是没有说大逆不道的内容,就是陈琬琰这悍妇名声彻底脱不去了,她洗漱妥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内城说书的很正常,外城说书的也很正常,只除了那一家茶楼的说书的不正常,这事儿倒是奇了怪了。 策划的人显然十分的小心翼翼,确实不太像敌国细作的手笔。 “怎么心绪不宁的?”李珩倾身过来揽住她的腰。 莫不是听说了太子去见韦珍珍吃味了? “有些事情想不通。”陈琬琰动了动想挣脱李珩的束缚,他却贴的更紧了。 “说来听听。” 她的后背贴在李珩的胸前,他身上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陈琬琰索性在他怀里转半圈平躺着,这样二人接触点还能少些。 “如果你要用流言害一个人,你会选择循序渐进,还是猛烈攻击?” 李珩好笑的说道:“用流言自然是越猛越好,循序渐进只怕还没伤到人,就被人察觉了呀。” 察觉了不就让人有准备了,还能伤到人吗? 被人反击了,岂不是自伤? 陈琬琰盯着帐顶,她也是这么想的,若不是陈琬瑛等人突然把流言放的满天飞,她确实不能嫁给李珩,凉州也有丹霞放出的少数的流言传出,但她父亲一发现就将其遏制了。 压根没传起来。 可见没有人在背后推动,流言要传起来很难,就这次的话本子也就是刚讲到顾家与侯府结亲的目的,若是再讲两天,朝廷能不知道? 街上那么多巡街使,景睿帝的暗探不知凡几,就那大逆不道的内容,朝廷绝不会放任其在民间传播。 敌国的奸细焉能不懂? 若是他们搞出来的,他们应当以出其不备快准狠的方式进行,就像当初对她和赵瑾瑜一样,一夜之间流言四起,难以控制。 怎么会选在百姓居住的外城。 如果是细作,他们应该会选择官员聚集的内城,因为他们对这样的事情更为敏感,百姓最爱听的不过是高门八卦。 从那日听书人的反应就看的出来。 难道是作局的人不想闹大,又想景睿帝知道? “你有什么秘密?”李珩低声问道。 陈琬琰欲言又止,这些都是他的家人,她未调查清楚如何敢同他说,这一刻她似乎有些能理解母亲瞒着父亲,调查真相的心思了。 从前她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觉得昭和长公主的做法很傻,现在她何尝不是说不出口。 “你们高门大族是不是都一心为家族利益着想,绝不会做对不起家族的事情?” 李珩支起头看着她,搭在她腰际的手有意无意的在她腰上摩挲,“万事无绝对,只看对自己是否有利。” 是人就有自己的小心思,高门大族的心也不一定就是齐的,否则上次断货的事也不会差点把侯府拖垮,只看为首的人处事是否公允,本事是否能压住人,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罢了。 “这样啊……”陈琬琰思忖着宣平侯若是落不到好,这侯府好像也没什么出息的大人了。 老夫人的娘家刚起复,难道是有人气她不替李家人谋取好空缺,反而去提拔耿家人,因此对她不满? “你觉得我该不该帮耿家?” 李珩不假思索便道:“自然是该的,两府本就是姻亲,姑母是耿家的当家主母,耿家起来对李家来说是好事。” “你不觉得该提拔李家人?” “盛极必衰,父亲已经掌管了户部,李家再插手太府寺恐会引来祸患。” 李家本就掌管了国库,太府寺也同国家的财政有直接关系,还管着皇家的生意,京都的市场不乏皇家直接经营的铺子。 内外城最大贸易中心,东西市场都是皇家在经营,民间又有皇市之称,六个市场只有义县的东市被她厚脸皮的讨要到了手中,但也有太府寺诸市署的人监管。 但凡朝廷抄没的铺子、房产都要平准署挂牌出售,还有调节粮价,储粮备荒供应官需民食的常平仓,若是再塞李家人进去难免会惹人非议。 “我也是如是想。” 李珩在她腰间的手一顿,沉声问道:“家中有人为难你?” “我恶名正盛,谁敢招惹我……”一出手就把陈家搞的只剩三个人了,谁敢招惹她。 “周姨娘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她说母亲让你早日生个大胖小子,为李家传宗接代。”陈琬琰笑着调侃道。 李珩喉头微动,眸中也染了二分欲色。 “再有四月孝期便过了,你还害怕吗?”李珩环着她腰的手慢慢收紧。 陈琬琰僵着身子不敢乱动,暗恼自己口无遮拦。 李珩伸手抚上她的脸,二人四目相对。 陈琬琰微微侧过头,“别家姑娘不肯入府,还有周姨娘……” “你不愿同我二人好好过?” “我不能替李家开枝散叶。”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语气轻飘飘的说道:“陈家从来没有同朝中人结过亲,陛下只让三法司听审录案,却未让其复审,任我处置了陈琬瑛,陈家没有女儿再与皇家联姻,我不能与你有子嗣。” 正如袁琬瑛所言,陈家再没有女儿能嫁进皇室,皇家拿不走她家的兵权,怎么可能让她与李珩生子,危害他赵家的江山,若要生,也是生他赵家的子孙,进一步的掌控河西。 “你兄长不也娶了张家女,生了孩子。”李珩根本不想听她胡说八道。 陈琬琰一愣,难道皇家早就有打算借陈明玄与朝中人联姻,让他将张家带去凉州发展势力,渗透河西,所以才放陈明玄回凉州? 陈明玄确实很听张若华的话,若是他将来接手了凉州的镇西军,那下一任接手凉州兵权的就是他和张若华的孩子。陈明玄生长都在京都,与凉州的守将都不熟,确实会重用张家人。 圣上再给他们的儿子赐个公主郡主啥的,不出二十年皇家就能在河西扎根,张家也能顺利收掉陈家的兵权,彻底掌握河西,也不用怕河西无将自守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景睿帝的心可真是深的可怕。 但她父亲又不傻,可她家也确实没有别的继承人了。 要么是她回凉州和人生个孩子,继承凉州的兵权,要么是陈明玄再娶陇地贵女。 反正张家是不可能进驻河西的,要不然张若华也不会那个时候怀孕,圣上已经同意让陈明玄带她去凉州,但她却因为怀孕未能跟去。 正是父亲以有身孕不宜长途奔波为由,让她留在了京都,难道她怀孕也是父亲撺掇陈明玄干的? 陈琬琰眸光微闪,父亲确实说过好几次想抱孙子和外孙。 王御医给张若华诊治时说过,让她多养养身子,不要急着孕育子嗣,以陈明玄对张若华的宝贝程度,应当不会让她怀孕才是。 父亲在京都时好像和张家来往并不多,还分给了她一半的家产,现在想来大有让她同陈明玄分家的意思,张家连他的选择也不知,父亲是在防张家,还是防圣上? 在彻底了解过陈家之后,她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同意陈明玄娶张若华? 袁琬瑛到底知道什么? 是她被袁琬瑛挑拨疑心病渐长,想太多了吗? 李珩忽然将她的腰抬起,强迫她回神,“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别、别……”她不敢再分神想别的,推了李珩几下。 “别哪样?”李珩声音暗哑低沉。 “我们早点休息。” “你觉得我这样睡的着?” 陈琬琰被他撩拨的呼吸也有些乱,“你要不去找周姨娘……” “不去,你挑起的火找旁人替你灭?” 虽然隔着几层布,陈琬琰还是觉得十分尴尬,又想不出好的借口拒绝,“我……” 李珩捉住她的手,“不想做,就bang我。” “你、你自己弄一下……”陈琬琰羞赧的不敢看她,忽然想起赵瑾瑜中药的那次,脸颊红的仿佛能滴出血。 李珩被她气的没脾气,郁闷的撒开她,往一旁挪了挪,“你受伤了怎么不说?” “啊?” “你大腿外侧和胯上的青紫是怎么伤的?” “你、你什么时候看到的?”陈琬琰一惊,赶忙坐起身,就见自己的软缎绸裤可怜兮兮的挂在小腿上。 李珩见她这副傻样子哼笑一声,他原本就没打算怎么着她。 前日他就发现她走路姿势奇怪,似乎是迈不开腿,原以为她和太子累一夜伤到了,刚才趁她发呆,抬起她的腰,褪掉她的绸裤,就看到她右腿上一大片青紫。 “怎么弄的?” “和人打架打输了,被人踹的。” “左肩上的擦伤也是被人踹的?”李珩眯了眯眼,明显不信她。 “在地上摩擦的呀。” “背上的呢?” “躺在地上硌的呀。” “你当我是傻的?”李珩犀利的斜睨着她。 要不是昨天晚上无意中看到她左肩上的擦伤,他真是信了她的鬼话了。 暗骂自己自持力越来越差了,不过是想检查检查她的身体,却弄的自己谷欠火焚身。 “那你就装个傻嘛……” “嗯……”李珩轻应了声,她不想说的话,任谁逼问她也不会说。 “生气了?”陈琬琰不确定的问道。 “是我这做夫君的没用,自己夫人数次受伤却护不住你,也不能替你讨个公道。” “哎,这……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听他语气中似是有些低落与受伤,陈琬琰也有些着急。 李珩背对着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子闪过一抹狡黠,她这人遇强则刚,遇弱则柔,性子好拿捏的很。 那几个皇子都是硬脾气,反倒是太子那柔弱温顺的性子,能将她拿捏的恰到好处。 “我也不是不告诉你,我还没查到是谁害我呢,说出来凭白让你担心。” 李珩转过身直视着她,但见她坐在一旁抱着被子,小脸都皱巴成一团,仿佛十分为难的样子,想起三皇子的挑拨,心思微动。 她状告商户扳倒项珐亮,血洗太府寺将三皇子得罪透了,三皇子这两年同项家走的很近,如今项家又是通敌又是叛乱,让他失宠于圣上。 项家刚一出事,他就将自己撇了个干净,如此凉薄之态,不少观望站队的大臣只怕已经心凉。 二皇子虽也被景睿帝冷落了一阵子,但圣上对他的态度已经回暖,朝中大臣与他也多有走动。 他不知道二皇子在处理袁琬瑛等人的事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但袁琬瑛已除,她所生的子嗣也下皇家玉牒,景睿帝倒是对他放心了不少。 没有了二皇子这门姻亲,陈青岩还是那个只忠于景睿帝的武威将军。 第574章 来见你 二皇子最近过的好不好他不知道,但若是四个月后赵瑾瑜撑不住,三皇子在此期间还不能挽回圣心,二皇子荣登太子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不是他不看好赵瑾瑜,而是圣上一直不肯给他配东宫属官,他应当是揣摩透了圣心,是以才不肯与大臣联姻。 他母族刚有起复的苗头,就被二皇子和三皇子一起掐灭了,没有强大的姻亲相助他注定走不远。 景睿帝为他选的太子三师三少,除了林太傅在朝中还有些威望,其他都是无实权的散官,挂个荣耀的虚衔罢了。 可林太傅与太子交往并不多,只有因为性格耿直,而仕途不顺的冯太师与太子比较亲近,他教出一个六元状元,这一年多倒是很受文人雅士的追捧。 良禽择木而栖,目前跟着二皇子才是最稳妥的,李珩收回飘远的思绪,狭长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三殿下?”能叫她吃了亏,还讳莫如深不敢吭声,除了皇家人应当没别的了。 而二皇子虽也挨了圣上训斥,但有三皇子做对比,最近应当过的还算顺心,只有三皇子被她摆了一道,伤了元气,至今还焦头烂额。 否则也不会狗急跳墙,挑拨他们二人的关系,利用他去对付在民间声望颇高的太子。 储君淫臣妻,若是由他闹出来,赵瑾瑜再无翻身之日。 他怕被陈琬琰反伤害,就想利用他对付作天作地的陈琬琰? 说实话他也不敢。 她对付秦氏等人那釜底抽薪的架势,不难看出她能忍心又狠,她就像一只被人当成猫的幼虎,看似无害实则只要被她盯上,她就会咬着不放。 袁琬瑛兄妹差点殴打她至死,她看似为同胞情忍了,却生了疑心,将他们查了个底朝天。 听父亲说她不知抓住了秦氏等人什么把柄,那些人想反抗,甚至还联合宫妃做局反咬她,都被她轻松化解了。 可见她的疑心病很重,她要对谁下手,那人便很难逃脱。 陈琬琰迷茫的看着李珩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你害怕我?” “我怕你做甚?”李珩急忙否认。 “你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害怕我!” 李珩语塞,他方才想太多,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坐起身弹了弹陈琬琰的额头,“我堂堂七尺男儿,怕自己的夫人怎么了?” 陈琬琰被他逗的哈哈大笑,她大抵知道李珩在想什么,他心里最在意的就是李家,这人有了顾忌就会胆小怯懦,她在京都大刀阔斧的斩妖除魔,想是让他生畏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做对李家不利的事,你做好自己该做的就是。” 为人臣子食君俸禄,应当尽其本分。 李珩见她神态自若,头疼不已,他仿佛真的变成了说书先生口中那个,畏惧悍妻的世子爷。 “你将三皇子得罪透了,日后出门多带些人,莫要瞎跑。” “我晓得了。” 李珩的劝告她还是能听进去的,经过被扔井中的教训,她也不敢再独自出门了。 毕竟小命要紧。 “我听闻韦家想与佳柳定亲?” 李珩轻‘嗯’了一声,“韦公子约过我几回,听他言语对佳柳很是中意。” “韦家实非良配,他家想让韦珍珍进东宫,主意打到了侯府,若是不能如他们的愿,佳柳怕是没得好日子过。” “韦姑娘现下虽未进东宫,不也算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么,待她三年后出了兰若寺,太子殿下还能不要她?”李珩蹙眉。 “让她去守三年是我说的,太子殿下与圣上可没认。”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 李珩:“……” 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他竟无力反驳。 “他们要站太子是他们的事儿,李家就忠帝王,如今你与二皇子已经不是连襟,你与父亲只需要忠君便是,我瞧着耿家就很好。” 什么叫别人要站太子是别人的事,她真的只忠景睿帝,那太子和二皇子是怎么回事? “姑父接手太府寺卿,是你向圣上推荐的?” “算是。” 是赵瑾瑜先提的,让她回来问问老夫人,张若华的长女办满月酒那日,赵瑾瑜与耿淳私下见了一面,之后的事都是他办的。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是我提出来的,但不是我办成的,我本事没那么大。” 她一介女流如何能将手伸进朝堂。 她动了动眸子,低语道,“耿家曾是武将之家,自先皇朝没落至今,若是经得住圣上的考验,富贵还在后头呢。” 耿家自没了兵权,就已经弃武从文,这许多年在宦海浮沉,倒也是清白做人。 赵瑾瑜能提到耿家,只怕是已经将他们查了明明白白,景睿帝肯启用耿淳,应当也将他查了个清清楚楚。 耿家在他们父子眼中如同一只翻不起大浪的咸鱼,他们既有世家的底蕴,又没有太大的权利,也没有攀附过哪个皇子谋取利益,往后的一切都要依附帝王,这样的人皇帝用起来才放心。 科考提拔上来的寒门,大多在春闱前都入了阵营,否则他们很可能拿不到州府给的通行证,便是拿到了,也难顺利走入考场榜上有名。 这里的科举远没有想象中的公正,真正是寒门难出贵子,不止是教育资源问题,更是因为科举不糊名,从第一级考试便得有人推荐保举,再往上考需得当地州府官员保举。 待中了举人,各地的官员便开始宴请拉阵营,入了阵营便有人在阅卷时放水,不肯向他们低头的,没人给保举便罢了,还可能因私德有亏失了科举资格。 更别提还有世家大族的公子来分一杯羹。 况且寒门出身的学子出入朝堂,要学的东西实在是多,进了官场不止是学识修养要好,关系人脉也很重要,为人处事的能力尤其的重要。 那些被寄予厚望的寒门学子,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培养,否则很容易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如先提拔些没落的世家。 景睿帝也提拔了不少寒门学子上来,那些人都是他从各地挑选出来的优秀举人,一路被他保上来的,如今大多都是他的忠实拥护者。 季从之除外。 “京都如今局势复杂,凉州边境不稳,与其将姑娘外嫁,不如找个稳妥的婆家。” 李珩垂眸沉思,他在翰林院对凉州的事知道的有限,只是听说自从年后蕃蒙两国便一直在骚扰边境。 “会持续很久?” 陈琬琰长出一口气,“凉州天冷,麦子成熟相对晚一些,他们八九月份会来抢粮,年年如此。” 蒙国与河西接壤的边境比凉州还要冷,农作物生长周期也要长一些,相对来说食物也更匮乏,每年春耕都是他们最安分的时候,秋收之后就是他们出来抢夺粮食的日子。 蕃国因为有些靠南,虽然国内北边之地略寒冷,其余地方倒是四季分明。 因为他们南边与西边被蜀国包围的严实,东边还有个巴掌大的南诏小国,他们与赵国接壤的边境也不如蒙国大,倒是比蒙国安分。 其实在她看来,若是剑南道没有被赵国拿走,还同陇右道连在一起,蕃国应当不会打赵国的主意,蕃国的北面都接了陇右道,东面与赵国接壤的边境只有剑南道和河西。 今年边境从春耕开始就没消停过,只怕八月的秋收,蕃蒙两国进攻的力度会很猛,这一季的粮食估计要保不住。 第二日陈琬琰起了个大早,本该昨日进宫候着,赵瑾瑜却并未让人接她进宫,与李珩一起用了早饭,赶在宫门开启前赶到朱雀门。 因着李珩不用上朝,他自去了左侧的含光门等着。 赵锦锋瞧见她便走了过去,“你不走东边的延喜门,来朱雀门前做什么?” 进了延喜门就是东宫的领域,她跑来南边百官上朝走的朱雀门绕远道? 陈琬琰扁扁嘴,“来见你。” “又想作什么妖?”赵锦锋面无表情的问道。 第575章 最贵的东西 “你好过分啊,我都帮你打击三皇子了,你还这样说我,我不理你了!”陈琬琰说完扭头就要走。 “站住!” “我不!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我不过是问一句,你这么大气性做甚。”赵锦锋无奈。 “我这不是要走了,想着好久见不到了,特地来见见你,你却那么说我!”她气呼呼的说道。 “你花样有多少,自己心里没数?” 陈琬琰:“……” 赵锦锋见她噎住,忽而笑了起来,问道:“有话直说,别耍花样。” 陈琬琰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最近小心着些,在朝堂上尽量少发言,有巴结你的大人多留个心眼,让许贵妃低调做人,记住了吗?” 赵锦锋无奈的叹了口气,“就这?” 她当自己是小孩子呢? 他先前确实恼她做事不同他商议,断了他和陈家的姻亲,也断了他与李珩的连襟,如今瞧着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她将项珐亮拉下水,倒是让三皇弟的日子难过许多。 他如今觉着父皇待他比之前还要好上几分,从前只让他一上朝,如今朔望大朝会也让他参加了,递投名状的人也更多了。 他现在倒是信了几分陈琬琰说没害他的话。 不过也有可能是祸水东移,将老三的目光从太子身上,转移到他这里。 陈琬琰见他根本不当回事,无奈的道:“就这,殿下记住了吗?” 比起赵锦锡的阴险自大,她更喜欢赵锦锋,他也很自大,但他最起码还算磊落。 自大是每个受宠皇子的通病,不是每个人都如赵瑾瑜,童年得不到父爱,被皇兄皇姐孤立,少年时被算计失了未进门的妻,母亲丧生火海、 他不自大是因为,太子之位就是他这些年得到最贵的东西,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这还用你特意来提醒,我又不是大傻子。”赵锦锋臭着脸道。 把他当儿子了吗? “我是怕你吃亏。” 三皇子不可能一直这么低迷下去,景睿帝最近对赵锦锋的好感度倍增,他应当会将赵瑾瑜放一边,先给赵锦锋使绊子。 等他与赵锦锋恩宠回到同一水平线上,才会继续联合起来对付赵瑾瑜。 而她,不想让赵锦锡复宠。 比起两个人一起对付赵瑾瑜,当然是一个人更好攻破。 赵锦锋好笑的看着她,“你当谁都能算计我?” 陈琬琰闻言只想翻个大白眼给他,他难道没被秦氏母女算计? 自大给谁看呢! 要不是她爹也被算计了,她得说出来打击打击他。 “反正你自己小心些点,顺便看顾着小侯爷,还有我公爹。” 赵锦锋嗤笑,“这才是你的目的。” “郡主。” 陈琬琰正要反驳赵锦锋,就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她一回头,就看到许尚书站在她背后一米远的地方。 “许大人,您好呀。”陈琬琰笑着同他打招呼。 “许久未见郡主,特地来同您打个招呼,多谢您给小孙子送的满月礼。”许尚书笑吟吟的说道。 “小小心意,许大人客气了。” “郡主今日等在这里是有要事?” 陈琬琰道:“也无甚要事,就是拜托二殿下看顾小侯爷一二。” 许尚书眸光犀利,严肃的问道:“郡主有话不妨直说。” “也没甚,就是去岁八月横生了德妃的变故,二殿下如今圣眷正隆,我就是来提醒一句行事应当小心些,莫要叫人钻了空子。” 许尚书沉吟片刻问道:“郡主是说晟儿?” 陈琬琰颔首,“正是。” 她确实怕蒙国那些细作与晟儿取得联系,将他洗脑了。 他若是要报复,第一个就会去找她,找不到她就会去寻李家麻烦,她还是怀疑那话本是蒙国细作搞出来的,怕那些人让晟儿拿话本子做文章,坑了李家和陈家。 若说是李家的人出了问题,那很可能与三皇子有关,毕竟他们曾经同在一条船。 赵锦锡若是借此攻击二皇子也有谋逆之心,毕竟曾经他们是姻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八月中凉州等地便要秋收,若是蕃蒙两国此时发动猛烈进攻来掠夺毁坏,粮食保不住,难免又要京都这边驰援粮草,宣平侯与陈家是姻亲,自然不会短缺了凉州的粮草。 就是因为这样,很可能会有人在这方面上做文章。 她怕那暗指宣平侯与细作商人配合掏空国库,凉州边境消耗粮草的话本子被人呈到朝堂。 她更怕许家和二皇子会为了自保,与三皇子一起咬宣平侯和她父亲,顺便将户部尚书换成自己人,插手凉州的事,害了他们两家不说,也反害了自己。 许尚书还要问什么,宫门便开了,上朝的官员需得按品级列队,经过检查后由朱雀门入皇城。 陈琬琰看了眼缓缓打开的朱色宫门,冲二皇子和许尚书拱了拱手,“殿下和大人先请。” 赵锦锋在左边列队第一位,许尚书的品级也不低,总不能因为他们有话说,就让其他官员等着。 赵锦锡站在右边队伍的首位,半侧着身子,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狐狸眼里满是探究之色,待与她四目相对,放柔了目光。 陈琬琰冲他呲牙咧嘴笑了笑,在心里冷嗤,这人惯是会装柔弱深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望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呢。 赵锦锋不悦的挡住赵锦锡的视线,赵锦锡也不恼,收回目光好脾气的对赵锦锋道:“恭喜二皇兄了。” 赵锦锋拧眉问道:“何来恭喜一说?” 赵锦锋掏出腰牌,伸开胳膊配合侍卫搜身,微微侧头看向赵锦锡。 赵锦锡道:“二皇兄最近春风得意,原来竟是驯服了一匹野马。” 就是不知道这匹野马,什么时候发狂给他一蹄子。 “三皇弟是羡慕了,还是醋了?”赵锦锋心情似乎很不错,难得有心情调侃他一句。 “大抵是自愧弗如,还是二皇兄厉害,不过十多天,便让她死心塌地的对你了。有些人若是知晓了,不晓得会不会哭鼻子。” 赵锦锡眸中闪过一抹戏虐,只怕那未经人事,不懂情爱的小太子,还被这女人耍得团团转呢。 没想到那日在紫宸殿上,她做的一切看似对二皇兄不利,原来都是为了帮二皇兄避祸,他当真以为她对那可怜的小太子有七分愧疚,三分爱意。 一个记仇又心狠的女人,怎么会有愧疚心呢。 陈琬琰转回皇城的东墙,从延喜门进了皇城,如姑姑带着人在延喜门接着她,一行人走咏春门进了东宫。 赵瑾瑜命人给她准备了早膳,便去上朝了,陈琬琰又吃了点,坐在庭院和如姑姑说话,沈括和梁欢去各自的岗位点完卯,也来了东宫。 沈梁两家的人大多都在东宫任职,他们二人是赵瑾瑜的陪读,挂着东宫的官职,来东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二人径直朝陈琬琰走了过来。 陈琬琰莫名觉得这俩人来肯定没好事,下意识就想躲。 “郡主留步。”沈括出声留人。 陈琬琰抿了抿唇,沈括快步走到陈琬琰跟前,“在下有几句话想同郡主说。” “什么话?” 沈括看了眼如姑姑,如姑姑恭敬的说道:“殿下有令不许奴婢离开郡主身侧。” 陈琬琰笑道:“如姑姑也不是外人,沈公子有话说便是了。” 梁欢对如姑姑道:“姑姑也无须离开太远,只需要稍退几步便可。” 陈琬琰目光不善的看向他,“梁三公子难道不知男女有别?” 梁欢被她说了也不恼,笑吟吟的冲她拱拱手,“是在下唐突了,不过是让如姑姑退后几步,不会让郡主离开姑姑的视线,对郡主也无甚影响。” 陈琬琰没让如姑姑退后,而是自己往一边走了几步,对跟过来的二人问道:“可以了吗?” 梁欢与沈括对视了一眼,沈括看了眼恭敬立着没动的如姑姑,对陈琬琰作揖行礼,“我们兄弟今日来,是想请郡主劝劝殿下充盈东宫。” 陈琬琰就知道他们放不出好屁,好事不找她,找她没好事,“你们为何自己不劝,东宫的事我管不着。” 沈括憋了口气,他们如何没劝? 族中的姑娘一茬一茬的往他跟前送,就连张家的姑娘也没少往家中来,他就是岿然不动,跟个坐桩修行的老和尚似的,愁死个人了。 “太子殿下十二岁便行了加元服仪(冠礼),十三岁便可纳妾,皇子皇孙十五行冠礼,过了十五便要请婚迎正妻进门。” 梁欢见她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殿下过了中秋殿下就十八了,如今还有四个月孝期便要结束,他也应当考虑娶纳育子的事宜了。” 陈琬琰自是知晓皇子们都成亲早,因为他们大多定亲很早,结亲过程繁琐且隆重。 宗室子弟过了十五岁便开始请婚,经宗正寺批允才可同女方定亲,十六岁前正妻便会进门,因此十五岁前便会选些姑娘出来。 他们不比世家公子,世家公子十七八才议亲的比比皆是。 “这话你们应当请家中长辈来劝说殿下,与我说有什么用。” 陈琬琰现在一听到八月就头大,她要是没记错,袁琬瑛把她推下山坡就是在八月。 赵瑾瑜八月十六生辰,如果她没猜错,她那次回京都是来和十五岁的赵瑾瑜议亲,定婚期的,只要他们二人一成亲,他就有了姻亲支撑。 原主的记忆碎片中,袁琬瑛给二皇子做侧妃之后,陈青岩并没有同二皇子亲近,也未同沈家疏远,张家也一直和沈家有往来,直到她被赐婚给李珩,沈家才同她父亲断了往来。 原主最后一次见沈国公,也是在那年她被推下山坡之前,之后两家好像就没再往来过了,而张家和沈家则是没有断了往来,据她所知关系还挺好的。 第二年八月沈皇后薨。 去年八月常德妃携八皇子高调出场。 今年凉州亦是战事不断,八月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她都快对八月有阴影了。 “父亲与殿下商议,孝期过后让他在沈家、梁家、张家各选一人充入东宫。”沈括说完,解释道,“陈家无待嫁女,是以由张家选一位未订亲的女子,入东宫做良娣。” “沈家姑娘做正妻?”陈琬琰问道。 选张家女进东宫的事她从没听张家提过,他们这就和沈家定下了? 沈括与梁欢对视了一眼,沈括道:“不错。” 陈琬琰轻轻勾了勾唇,笑不达眼底,所以呢,她陈家是来陪跑,给人做嫁衣的吗? “既然做了决定问我做甚?” 第576章 油炸海棠花 “殿下不同意。”沈括瓮声瓮气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差点笑出来,出言讥讽道:“不同意是因为他比你们聪明,若是你们是太子,这辈子最高成就也就是个太子了。” 既想借她家的势,又将她家撇除在外,他陈家得到什么了? 景睿帝已经给她父亲封了亲王,试问赵瑾瑜得势后,还能如何再给他加封? 她不知道赵瑾瑜对她有几分真心,是真的喜欢她,还是为了稳固地位假装深情,但最起码他明白,他不能撇开陈家。 沈括被她呛声,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陈琬琰似笑非笑的说道,“我陈家如何二位不知,家中长辈也不知吗?” 他陈家明哲保身不好吗? 非要给人当跳板。 等新帝即位,他陈家能得到什么? 功高震主? 被动等死? 他们三家一但有了后人,首要对付的就是陈家,瓜分凉州兵权,支持自家的皇子入住东宫。 她不是恋爱脑,她尝到过权利的滋味,心中非常清楚,在这权利的旋涡中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不变的利益,她必须得承认,她骨子里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她可以尽全力的帮赵瑾瑜,他娶谁都可以,但不是沈括将他们对陈家的利用,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直接让张家代表她陈家,可问过她陈家愿意否? 她陈家为何不可以在这场角逐中独善其身,目标达成之后功成身退,为何非要同张家绑在一起。 “我陈家没有女儿嫁给殿下,你们是不是都在偷着乐?” 如果她家还有女儿能嫁给赵瑾瑜,皇后之位、太子之位,他们谁也争不过。 如今这样,他们倒是还有得争。 沈括噎了一下,生硬的回道:“并未、” 梁欢轻嗤一声,语气不善的问道:“所以,你除了二皇子侧妃,是与二皇子达成了某种共识吗?” 陈琬琰果然如他父王所言那般,算计的十分精细,如果对她没利,她不会做出让步。确如她所言,他们三家达成共识之后,都挺开心的。 二皇子纵着她处理掉了袁琬瑛母子,想是许诺了她后位,赵锦锋这些日子过的比三皇子如意,赵瑾瑜是怕娶妻纳妾激怒了她,才不敢松口? 他们这样的安排,对她陈家没有一点好处,她确实没必要冒险。 “你说呢?你们要么给我好处,要么就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如果都做不到,也别来摆布我。”陈琬琰冷声道。 沈括知道她为人自私又冷漠,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让她站在赵瑾瑜的立场考虑。 “可你也不能让他膝下无子,若是他有子嗣,也许之后的路会好走些,他对你好,你总该替他考虑考虑。” 陈琬琰羽睫轻颤,敛去满目寒光,“我何时不让他娶妻生子了?” 对一个人的好,难道只是为了换取利益的吗? 那她是不是可以认为,赵瑾瑜对她的容忍都是有目的的? 她也不知自己何时有了这么重的疑心病,或许是拜袁琬瑛所赐,她挑拨的话在她心底牢牢的扎了根,也或许她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被袁琬瑛激发出来了而已。 “你费尽心机除去陈侧妃,难道不是为了辖制太子殿下,让他只宠你一人?”梁欢问道。 “我那日在紫宸殿说的很清楚,她不是我陈家人,秦氏杀了我母亲,以及数百名侍卫,袁琬瑛数次暗算刺杀我,我是为母报仇。” 他们将她想的那么狠毒,陈琬琰对他们也没什么好脸色,嫌恶的看着他们二人,“你们想如何便如何,无须来劝服我,我做事只凭心。” 对于她说翻脸就翻脸,沈括也见怪不怪,只道:“殿下不肯娶,今日来便是请你帮忙劝劝。” “那你们得在一旁听着,否则劝说无效,你们又该觉得又是我在搞鬼了。”陈琬琰讥讽的望着他们二人。 梁欢蹙了蹙眉,只觉得她嚣张跋扈,想起坊间传言顾家的事,又觉得还是听沈玥的话,不招惹她的好。 这女人心狠又绝情,沈玥说她宫宴那日一腿的血窟窿,硬是用纱布紧紧的缠了腿,站回了大殿。 他本就不太同意沈括的做法,现在就把家中的姐妹送到赵瑾瑜的跟前,难免会让她感到不快,看李珩与她新婚二年无所出,便知她不是个能忍的。 沈括还想说什么,梁欢拉了他一把,缓和了语气说道:“我们并无他意,只是殿下拒不肯纳娶,所以才来同郡主商议。” 是商议还是求助陈琬琰分的清,若是赵瑾瑜同意他们的提议,他们会来吗? 历经阴谋诡计,她早已不是初来驾到的那个纯真善良的姑娘了。 “殿下的婚事皆有陛下做主,同我商议有什么用,你们操心自己就是了。” 皇子的正妃都是由圣上选出来的,纵是有他们母妃插手,也得圣上点头,更别提赵瑾瑜是储君,他的亲事就是他自己也作不得主。 这事儿她都知晓,沈括他们能不知? 赵瑾瑜将那些私下送他小妾的官员都拒绝掉,是因为他脑子清醒,不触景睿帝的逆鳞,否则都不需要别人对付他,他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赵瑾瑜为什么难搞,就是因为他完全顺从景睿帝,又有手段自保,景睿帝乐意让他当太子。 “姑母不在了,你如今在陛下面前也说的上话,何不替他说上几句。”沈括道。 若是姑母在世,赵瑾瑜娶纳之事自是有她斡旋,他何须来找陈琬琰。 “你们均已成婚,让你们一次娶上好几个,每天睡在不同女人的床上,为了让她们背后的人都满意,必须耐心哄着供着,你们愿意?” 赵瑾瑜是人,不是工具。 “你们是为了他好,还是为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我只告诉你们一句,只要我在,我就不会容许有人强迫他,做他不愿意的事。” 赵瑾瑜是君,他们是臣,他们要做的是服从,而不是指挥赵瑾瑜。 如果梁沈二家靠不住,她会挖掘能靠的住的人家,送他坐庙堂。 既然沈皇后信她,她愿意尽她所能让他过的如意,无论将来如何,她都想他可以随心的宠爱自己心爱的女人,而不是为了取悦自己背后的势力,让自己变成一个牛郎。 这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他如果有了愿意娶的女人,她会将自己心中的情意断的干干净净,不会纠缠不清。 她话说的不客气,梁欢和沈括的脸色都不太好,那种心事被点中的窘迫让沈括涨红了脸,他想冲陈琬琰发火又不敢真的激怒她,只得黑着脸憋着怒走了。 陈琬琰被他撞的差点摔地上,梁欢伸手扶了她一把,“小心。” “多谢梁三公子。”陈琬琰立稳,轻轻吸了口气,肩膀和手臂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心里的难受。 “是我们兄弟思虑不周,今日多有得罪,还请郡主莫怪。”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们的想法很正常,但我帮不了你们。” 丧期一过就连迎三人进门,那其他的朝臣闻风也要送女结盟,赵瑾瑜是拒还是迎,景睿帝会如何看他? 都知道赵瑾瑜娶妻纳妾是早晚的事,他们这么急急忙忙的选人往赵瑾瑜身边送,只是想抢占最有利的位置,优先生育子嗣罢了。 这里的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既然活在当下就只能去适应,她只会对自己的夫君有要求,不会强迫与自己无关的人过一夫一妻无妾室的生活。 “殿下待郡主一片赤诚,在下可否问问郡主心中所想?”梁欢迟疑的问道。 “愿他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岁无忧。” 她努力的在商场开疆拓土,不过是为了他岁岁常欢愉,万事皆胜意。 否则她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她又不懂享乐,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别人有的他也得有,这样他才能抵挡住狂风暴雨。 梁欢目光晦涩的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她这话说的倒像是母亲对儿子一般,他虽有不解,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冲她拱了拱手便走了。 陈琬琰背对着梁欢离去的背影,眸中尽是冷漠讥讽,她不过是在张家面前透露一句选的是君,他们就悟出意思巴结赵瑾瑜了? 她伸手揪了朵秋海棠,这花园中种了玉兰,秋海棠、牡丹和桂花,取玉棠富贵之意,可这海棠又被称作断肠花,秋海棠亦代表着苦恋。 赵瑾瑜下朝就见她坐在树荫下看书,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她的身上,安静且悠闲,喻姑姑坐在她旁边做绣品,他脚步轻缓的走了过去,生怕惊动她。 如姑姑看到赵瑾瑜起身行礼,默默的退到了一边,陈琬琰抬头看到赵瑾瑜微微一愣,随即便将手中的书放下。 “这是什么?”赵瑾瑜指着书旁的一盘子瓣状物。 “油炸海棠花。” 赵瑾瑜眼皮跳了跳,问道:“早膳不合胃口?” “不是呀,我就看这花开的艳,想尝尝好不好吃。”苦恋么,吃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赵瑾瑜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瞧了眼她放在桌上夹了片金叶子的话本子,道:“我去换衣裳。” 他说罢看了眼如姑姑,便往丽正殿走,如姑姑吩咐宫人伺候陈琬琰,就跟着他走了。 待出了她的视线范围,赵瑾瑜才问道:“有人惹她了?” 拿花撒气? 如姑姑不知道沈括和梁欢同她说了什么,只是那二人走了之后,她对着海棠花看了会儿,薅了一篮子亲自拿去膳房炸了。 “方才沈公子同梁公子来了,奴婢也不知他们同郡主说了什么。” 赵瑾瑜脚步一顿,他大概是知晓他们说了什么,这事儿他也觉得头疼,到底是他的外家,处理起来也不能像那些不相干的朝臣那样不留情面,他已数次推脱,仍是不能解决。 况且还有个不死心的张家时时游说,他已经尽量避着了,他是真的不太会处理这些家务事。 赵瑾瑜换了衣裳,车马随从已经守在东宫外头,他们二人上了各自的马车,启程前往皇陵。 陈琬琰斜倚着软枕,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话本子,微微有些犯困,索性戴了眼罩遮光,扯过软缎盖在腹部补了一觉。 梦里赵瑾瑜一身红色喜服,迎娶了太子妃,而后又纳了数位妾室,东宫很快便传出了好几道喜讯,有个声音告诉她,等赵瑾瑜顺利继承皇位,她的任务完成,就可以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不该参与他的感情生活。 “郡主,咱们的马车坏了,太子殿下邀您去前面的马车。”驾车的侍卫在外面说道。 陈琬琰烦躁的扯掉眼罩,双目迷朦的望着车顶。 方才她好像做了个梦,内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郡主,殿下让属下请您去他的马车先行。”陆机守在马车外,见她久久没有反应,耐着性子催促。 “知道了。”陈琬琰整理了一下衣裙,才下了马车。 她跟着陆机朝赵瑾瑜的马车行去,狐疑的回头望了眼自己的马车,驾车的侍卫与随从都是东宫的人,几个人正围着车轮捣鼓,车马出马厩前都是要检查的,怎么刚走不远就坏了。 第577章 和好 “郡主请上车。”陆机摆了马凳等她上车,陈琬琰又回头看了自己的马车一眼,就踩着马凳上了赵瑾瑜的车。 她心里存着事,并不太想和赵瑾瑜同乘。 上了车也没说话的兴致,同他见了礼便斜靠在一边假寐,赵瑾瑜跪坐在一侧捧了本兵书在看。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瑾瑜率先打破沉默,“地牢里的人都处理好了。” 陈琬琰睁开眼看向赵瑾瑜,他淡定的就像在说炸海棠花不好吃,下次试试用糖裹。 他比她手上沾的血还多,说处理就处理完了,行事如此果决。 见她闷不吭声,赵瑾瑜又问道:“他们同你说了什么?” “让我劝殿下早日娶妻生子,稳固地位。” 赵瑾瑜清肃着脸没说话,陈琬琰不知他心中所想,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润喉,“殿下是如何想的?” “我是如何想的你不知?”他面无表情的反问。 陈琬琰抿了抿唇,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能知道什么,“殿下就要满十八,是该为将来打算了,其他几位殿下都已有后,殿下也该努努力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赵瑾瑜放下手中的兵书,语气不善的问道。 “我一直都很听话,只要是好的建议都能采纳。”她又不是反骨仔,不分好坏都要反其道而行。 “孤说过的话你都当了耳旁风,对旁人的话倒是在意的很。” 一听他自称孤就知道他生了气,陈琬琰气恼道:“那我能跳起来打他们一顿吗?” 他凭什么生气啊! “嗯。”打一顿也不是不行,只要别自个儿生闷气就行。 陈琬琰:“???” 这人什么意思?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我能动口我就不动手,那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打过去我还怕伤着我自个儿呢。” 赵瑾瑜打量了她一番,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个窝里横,成日里喊打喊杀的,也就嘴皮子过个瘾。 生气了就会炸个花瓣撒气,出息。 “你笑什么笑?” “想到个有趣的事儿。”赵瑾瑜接收到她的一个大白眼,唇角忍不住又往上扬了扬。 能让赵瑾瑜感兴趣的事倒是不多,陈琬琰被他挑起了好奇心,“什么事儿?” “一路未饮水,好似有些渴。” 陈琬琰不满的给他倒了杯水,赵瑾瑜不接,“手酸。” “殿下用手解决生理需求了吗?”陈琬琰不满他卖关子,调侃道。 赵瑾瑜被她无遮拦的话惊的面红耳热,“你一个姑娘家……脑子里都想的什么!” 他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他堂堂太子需要自己用手吗? 这就是陆久在二皇子府听到她说的满口骚话? 别说陆久红着脸嗫嚅着说不出口…… 换他,他也说不出…… “你以后不许同男人说这种话。”赵瑾瑜红着脸警告道。 这一闹腾陈琬琰气也消了,赵瑾瑜一张粉面如桃花盛开,娇艳欲滴。 配上那双能溺死人的桃花眼,她登时就起了色心。 伸出食指勾住他的下巴,耍流氓道:“下回别自己解决,我来替殿下手酸。” “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自己……自己……”他委实说不出口,一双美目控诉的瞪着她。 他方才还不明白她忽然说起这个是何意,原来是自己动手那个,累到手的意思。 “那殿下因何手酸,连杯子都拿不住了。” 赵瑾瑜无语,“你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 他就想让她喂个水,却被她反调戏了,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谁让你要卖关子了!”陈琬琰理直气壮的表达自己的不满。 赵瑾瑜哀叹,她若是已经嫁他,他何须这般当个羔羊,早将她吃干抹净了。 “快说!”陈琬琰猴急的催促道。 “韦珍珍还记得吗?”赵瑾瑜问道。 “记得呀,你小妾嘛。” 赵瑾瑜:“……” 赵瑾瑜默默的告诉自己,自己的女人得宠着,早晚有一天重振夫纲,劝好了自己才说道:“她在韦府。” “她不是在兰若寺吗?”陈琬琰不解的蹙眉。 “她早就不在兰若寺了,你失踪那夜,我派人出去寻你时发现的。” “你明知道她不在,还大张旗鼓的去兰若寺见她?”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瑾瑜勾了勾唇,桃花美目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她倒的那杯茶水。 陈琬琰会意,端起送至他的唇边,谄媚的道:“殿下请喝茶!” 赵瑾瑜就着她手饮了一小口,这才满意的继续说:“大家现在都知道我去见了她,而她‘本人’却拒绝见我。” 陈琬琰将杯子放回矮几上,赵瑾瑜这黑芝麻馅弄出这么大动静,只怕韦家不好收场了,她忍不住笑着问道:“殿下是不打算让她回兰若寺了?” “不错。”他已经以保护宫人为由,派侍卫将那处禅院围起来了。 除非韦家有本事挖个地道,否则别想轻易换人。 赵瑾瑜眼中流光一闪而逝,那方氏莫不是从地道进的京都? 陈琬琰早知道他是个黑心汤圆,没想到竟然如此可爱,难怪这么多年那些个皇子联手都干不掉他。 他拉了耿家一把,她又在李耿两家的亲事上推了一把,日后她便是离了宣平侯府,李家也同他连在了一起,不用担心日后被他报复。 李老夫人自是懂她的意思,她已经在紫宸殿澄清了嫁人之事,便知她离开侯府是早晚的事儿了,是以才顺了她的意推举了耿淳出来。 “发什么呆?”陈琬琰推了推赵瑾瑜。 赵瑾瑜回神,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陈琬琰指了指几案上摊开的兵书,“怎么看起了这个?” 赵瑾瑜顺着她的手撇了眼兵书,漫不经心道:“随便看看。”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皇子亦兵亦将,皇家争储,朝堂党争亦如战场,多看些兵书没什么不好。 智、信、仁、勇、严为武德,其中的奥妙无穷,能参透多少只看个人能力。 兵法谋略运用的好既能避祸,亦能教人如何御下使其团结忠心,君御臣,大国御小国此道皆可用。 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 兵者诡道,戮力同心。 “这书上写了什么?” “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当年他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亦是陈青岩给父皇出的主意,要么废黜皇后另立她人,选那人的孩子做太子,将他藏起来保护好,要么把他高高举起让人不敢轻易动他。 他父皇选择了后者,直接与前朝打对台。 是保护他,也是扞卫皇权。 “在绝对的势力面前守为上策,但守太被动,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守不如攻。”她就喜欢主动出击,有时候死守是没用的,只会让人蹬鼻子上脸。 但这主攻也仅限于势均力敌的情况而言,当敌人强大时,要避免和强敌正面决战,应该采取迂回战术。 毕竟若是鸡蛋攻石头,那也是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赵瑾瑜对她有七分了解,他不知父皇与陈青岩达成了什么共识,肯让她在前朝到处攻击人,不过她确实很有一手。 多读兵书是陈青岩向他建议的,这书也是陈青岩给他的。 “给你讲个故事。”陈琬琰忽然道。 赵瑾瑜颔首,好整以暇的道:“洗耳恭听。” “从前有魏齐赵三国,魏赵两国战守数年,赵衰魏疲。一日,魏国将领率军围攻赵国都城,赵国求助于齐国。”陈琬琰说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妥,毕竟她所处的朝代也是赵国。 “不是赵国,是梁国。”她赶忙改口。 赵瑾瑜见她局促不安的模样,笑道:“慌什么。” “我没有对皇家不敬的意思……” “就你我二人,无须在意。” 陈琬琰接着道:“齐国派将领田忌、孙膑率军往救,孙膑认为魏国的主力在赵国,国内兵力不足,就带兵攻打了魏国的都城。” “魏国因此不得不从赵国退兵,回救本国,回经途中又遇齐军截击,几乎全军覆没。” 说完她发现自己又忘了改口了,忐忑的拿眼偷瞄赵瑾瑜,但见他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的衣摆瞧。 “围魏救赵?” “啊?”陈琬琰被赵瑾瑜的总结吓了一跳,“殿下听过?” 赵瑾瑜摇头,他所熟知的史记未曾有魏齐赵三国鼎立,也没有这个故事。 但这不妨碍他听懂了她的意思,她是想让他避实就虚,坐观虎斗,收渔网之利。 她的想法同陈青岩不谋而合,只不过格局有些小了。 “你想让我求助二皇兄?”假如他是赵,二皇兄就是齐,三皇兄是魏,她一直很亲二皇兄,尽力的将自己与二皇兄往一处拉,为他寻求外援,但收效甚微。 不过前次断货的危机,二皇兄确实没有没有对他下死手,闹事的人基本都是三皇兄安排的。 陈琬琰瞠目结舌的望着他,这人脑子转这么快? 目前三皇子明显是急了,他若是一心针对赵瑾瑜,二皇子纵然不出手选择隔岸观火,偶尔添油加柴,对赵瑾瑜来说也是非常的不利,不如退开让他们先斗。 “二皇兄不会信我。”赵瑾瑜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除非他死了,否则二皇兄不会接受他的示弱,不过他已经有了打算,与她这个围魏救赵的谋略差不多。 不过有些凶险,他还未安排好。 陈琬琰见他揉手腕,拉过他的手问道:“伤着手腕了?” 赵瑾瑜低低的应了声,“嗯。” 一个嗯字透着浓浓的委屈,陈琬琰有些心疼的将他袖子卷起,轻轻揉捏按摩,“你亲自去审他们了?” “嗯。” “有收获吗?” “想知道?”他反问。 这不废话嘛! 听他这语气像是有了线索。 勾的她心里痒痒的。 “快说来听听!”她急急的问道。 第578章 张家他来解决 赵瑾瑜闷声笑了笑,“日后还将我的话当耳边风吗?” “我什么时候……”陈琬琰想反驳又有些底气不足,索性闭了嘴,专心的替他揉手腕。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但他此时此刻没有办法去安抚她,在疑心面前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只有行动才能证明给她看。 赵瑾瑜任她揉着右手腕,他前日亲去审了那些人,那些人本就不是多重要的人物,替秦氏等人敛财办事的罢了,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秦氏等人,被陈琬琰审的差不多了,也是真吐不出什么了。 倒是那几个牙公吐出来的东西,证实了他的猜想,。 “顾家的确是蕃国的细作,早前因为你中毒查到的那个牙公,也是蕃国细作,马牙公他们是蒙国的,送进各府的细作有一部分是双面奸细。” “双面奸细?” 赵瑾瑜颔首,“玲儿那种藏很深的家生子,是因为当初两国细作在赵国的势力较小,人牙子生意也刚起步,因此选择了合作共赢,替对方往各府送人,这部分人就是替两国办事的。” 顾家他们也一样,就是代表两方沟通的,马牙公这一伙人是后来的,藏的更深的单面细作他们是接触不到的,他能接触到的就是袁承志。 不过因为顾家将锅都甩给了蒙国,他们也供出了几个蕃国细作,他已经让人抓去审问了。 还供出几个大的,现在还动不得。 陈琬琰揉着他僵硬的手腕,嗔怪道:“你就不能心疼心疼自己,手腕僵成这样。” 砍人的事就不能交给手下去做? 瞧着她心疼,赵瑾瑜心里很是受用,也不枉他舍身去诱敌了,“旁人去我不放心。” 他身边的暗卫有一部分是父皇的人,唯恐陆机他们出去办事,没将那些暗卫甩掉,再让他们抓走了那些人,被父皇抓去审问牵扯陈家,他必须得亲眼看着那些人咽气。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藏人的那处庄子已经被人盯上了,他以身作饵引出了那些人,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 虽然凶险,抓了几个活口,倒也有些许的收获。 “你当自己武林高手么,这可不能再累着了,不养好日后你如何写字作画。”她说着将赵瑾瑜僵硬的拇指掰的咔咔响,拇指都不能灵活舒展了,典型的过分劳损引起的腱鞘炎。 “心疼我?”手指被她来回的掰,倒是没方才那么僵了,疼还是有些疼的,甜也是真的甜。 等拇指不再响,陈琬琰轻按他的大鱼际,道:“你自己动动拇指试试。” 赵瑾瑜听话的动了动,大鱼际处的筋被她按着仍是有些疼,手腕也酸的厉害,一双桃花美目可怜兮兮的望着她,“疼。” 陈琬琰闻言心肝一颤,见惯了他运筹帷幄,云淡风轻,清冷霜寒,倒是少见他如受伤的小兽这般楚楚可怜,一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忍不住柔声哄道:“我替殿下揉上几日便不疼了。” “嗯~”得了她日日替他揉手的承诺,他目的达到了,回应的轻快又乖顺。 “殿下年纪也大了,跟前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那几位殿下和您一样大的时候孩子都会跑了。”陈琬琰想到这里也有些惆怅,这里的人着实娶妻生子早了些。 “拖家带口不利于孤施展拳脚,况且,孤也不喜孩童。”他如今挺好的,无须担心后院不稳,也无人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不用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的。 听他如此说,陈琬琰也没再多说,若是他们中间夹了一群女人,她同他相处怕是也要少些自在,她本就不擅长同女人相处,也难免会与他的女人起冲突。 “殿下没有接触过小孩子,怎就知晓自己不喜欢。” 她指腹在他虎口位置按压,赵瑾瑜眼皮子跳了跳,半垂着眸子,意兴阑珊的低声道:“我自小被孤立,除了父皇母后未与旁人亲近过,也不喜与旁人亲近。” 陈琬琰手上的动作一顿,这是心理阴影吗,他不是同她挺亲近的? 他和沈括、梁欢不是也挺好的? 还有沈梁二家的小姐们也没有惧怕他,应当也处的还可以? “孤自小不喜女人近身。”赵瑾瑜掀开眸子,眸光哀怨缠绵的望着她,“唯独不抵触你的碰触。” 陈琬琰想起如姑姑说的话,心里估摸着是那时留下的心理阴影。 静荷也说曾有人买了瘦马诱他入温柔乡,他亦未破戒,初见他时那清冷凉薄的眼神,这二年也未见他同谁特别亲热,一直稳走冷淡风格,便知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倾身隔着矮几抱了抱他,拍着他的背安慰道:“等你变成真男人,就不怕女人了。” 赵瑾瑜眉心跳了跳,这是什么鬼话? 他想了想,决定把她能胡思乱想的路全部堵死,低声道:“那些女人一近身,我就浑身不舒服,不可能同她们在床上做夫妻。” 陈琬琰狐疑的放开他,失语了好几秒踌躇的问道:“那男人呢?” 赵瑾瑜:“……” “孤不喜男子。”赵瑾瑜幽幽的说道。 “说不定你和女人躺在一张床上就好了,看到她们没穿衣裳有了冲动,欢快过一二次就能接受她们了。” 赵瑾瑜:“……” “我就是看到她们没有冲动,许贵妃才给我下药的。” 这样总行了? 都不举了,她也该死了试探的心思了? 陈琬琰:“?????” 她努力观察着赵瑾瑜的表情,试图找出他说谎的证据,但他面上除了低落和清冷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心酸了一下,被女人吓不举了? 可是那次在丽正殿,他分明是正常的啊? “只对你冲动过。”看到一脸的疑惑,赵瑾瑜赶紧补了一句堵住她的嘴。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难道是因为她曾经睡过他一次,所以他对自己没了精神免疫? “那你和她们同房前用点药试试?”说不定有了一次,就像接受她一样,可以接受那些人了呢? 赵瑾瑜额角的青筋凸起,这女人脑子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呢? 他闭了闭眼,将手从她手里抽出,冷声道:“孤也是有自尊的。” 陈琬琰见他生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不往下编了。” 男人真有那方面的隐疾,能说出来? 他说的这般坦然,鬼才信他。 赵瑾瑜睁眼,“我说真的。” 他对旁人的勾引确实没有冲动。 除非是他自愿,心里有了欲望,身体才会有冲动。 陈琬琰哼笑一声,他让人扣了她马车,又跟她说了这么多,她大抵也知晓了他的意思了。 “殿下是打定主意要如素了?” “嗯。” 他不会同他父皇一样靠联姻壮大自身,被前朝后宫牵制,每日应对不同的女人,辜负了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自己孩子。 他与母后受过的苦,不会再让他的妻子再受一遍。 过去十七年他身不由已,而他最深恶痛绝的就是身不由己。 “我知道啦。”都逼的一个男人说自己不举了,她不会再拿话试探了。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这事儿能翻篇了? “你从秦氏等人手里收缴回来的田产铺子,打算如何处理?”赵瑾瑜忽然问道。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陈琬琰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已经写信问过父亲,父亲说不必交回将军府了。” 这意思就是归她私有了。 赵瑾瑜心中了然,难怪张家与她面和心不和,非要将闺女送给他做妾,做事儿也不与她沟通,怕是气不过岳父分了她一半家产,追回的产业她也未交回将军府,合伙撇开她,就是故意给她下马威。 幸而他一心挂念着她未曾松口,若是旁人早将人定下,等孝期过了便请婚,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她再怎么厉害也不是男子,陈家只要还有陈明玄在,就没她一个姑娘称王称霸的份儿。 “那你便好生收着。”张家他来解决。 总归是她兄长的岳家,她日后还要仰仗陈明玄,张若华是她的长嫂,撕破脸对她也没有好处,总不能让她成无人可依的孤家寡人。 陈琬琰笑道:“我千辛万苦追回来的东西,自然不会让给他人。” 将陈家田庄出产的粮食都给张若华,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连带着她自己分得田庄的粮食都给了她,如此还养不熟,她也不会再让出更多的东西了。 她说完又伸手勾了勾赵瑾瑜的下巴,“我的人也一样。” “那你可守好了,别叫人抢了去。” “想走的我不留,想留的谁也从我这里抢不走。”她自信满满的说道。 赵瑾瑜侧过头,这还差不多! 这才像她的性子。 什么让他和别的女人睡,酸死了。 他要真和人睡了,就她这倔脾气还能再搭理他? 估计碰都不愿让他碰一下,这人指不定有洁癖。 “他们往你跟前送了多少姑娘?” 赵瑾瑜神色晦暗不明,“百八十个。” 不止他们三家,还有他们的姻亲,各式各样的姑娘往他跟前凑,甚至还有十一二岁的姑娘,当真以为他性子柔弱好拿捏么? 陈琬琰微微张了张嘴,纠结万分的反道:“这么多?” 赵瑾瑜颔首,她以为自己没人惦记么? 就许她惦念百八十个面首,不许百八十个姑娘往他跟前凑? 他再不济也是储君,样貌过得去,还是出了名的性子好,想嫁他的贵女不知凡几,便是先前有婚约在身,母后不知为他挡了多少求做妾的姑娘。 “张家送了多少?” 第579章 下套 “莫要思虑,无论送了多少,我一个也不会要。” 从前他们二人亲事还在,张家没少同母后走动,话里话外皆有送女儿做妾的意思,都被母后以他年纪小,正妃未入门不纳妾为由婉拒了。 陈琬琰嫁给李珩的前后,张家亦去水月庵同母后求过太子妃之位。 劝说母后以此稳固与陈家的关系重回中宫,母后认为陈琬琰嫁李珩之事可能有蹊跷,她未得陈青岩换娶张家女的建议,张家便越过陈青岩,提议娶张家女的行为十分不妥,未允。 亦未查出事有蹊跷。 否则他怎会甩开父皇的暗卫,去见无召回京都的陈青岩,还答应他在新婚之夜保护陈琬琰,不过是想亲口问问她是否真心嫁李珩,是否被人算计。 知晓她被人设计嫁给李珩之后,母后亦曾嘱咐他,交好陈青岩,此生不娶不纳张家女。 他亦向陈青岩问过此事,他虽未明说,但他的回答十分微妙。 “孤,只娶自己想娶之人。”前半生他无力抵抗命运,若有走向高位那一日,他绝不为棋任人摆布。 “好。” 这也是她的期望。 她也很头疼张家的事,她家不像其他的世家大族那般人多,只有一个兄长可依仗,她不想同张家起龃龉,但这也不是张家踩她的依仗。 沈梁两家本就同张家交好,许是她处理袁琬瑛手段太毒辣,那两家明显也有些抵触她。 她帮他们渡过难关,也不见他们念她的好,虽然她也没指望得到任何回报,但却是枉费了赵瑾瑜的一片心意。 他努力想让那些人看到她的好,不惜自己劫走自己的货物,宁愿断货被骂,也要让他们看清欠了她多大人情,然而并没有卵用,他们对她的坏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 即使她证明了自己是被害才嫁给了李珩,但无论事实如何,因为她嫁李珩都让他们在朝堂过的不顺,她在宫宴替他们争到了封赏,他们反而认为铺子遭到的攻击是她带来的。 即便景睿帝给他们免了三月商税,他们也没有受到实际的损失,二皇子替他们说了好话,撤销了景睿帝对他们的处罚,她在他们心中仍旧是个惹祸精。 家家以高价清空了存粮,等粮价稳定庄子的粮食也该收了,新粮填仓,顶多购一月的平价粮过度。 各家赚了多少银钱,从她这里拿了多少粮,收回来多少补贴粮票,她一清二楚。 而她呢,铺子因为缺货,零售业务受到的损失无法估量,卖粮盈利堪堪填上缺货与货船沉没的亏损。 要是没有爱心基金会拿出的三钱补贴,估计她这回是要破产了。 结果张家闷不吭声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真是好人做不得。 那个袁琬瑛真是有毒,原本她并不觉得张家此举有何过分,不就是钱财和美人,钱财她不缺,况且她本就是出嫁女,凭白分走家中一半基业已是惹人艳羡,人家想要也没什么大不了。 世人皆为利往,他们给赵瑾瑜送美人追权也很正常。 可她栽下怀疑的种子不断生长,她已经没办法正视张家了。 “在想什么?”一脸的不忿。 陈琬琰忽的抱住他,气呼呼的说道:“不许你娶别的女人!” 心不狠地位不稳,他们想抢她的赵瑾瑜,她偏不让他们如意! 赵瑾瑜失笑,这人变的可够快的。 “嗯。”他低声应了。 “也不许你碰别的女人!”她霸道的命令。 “嗯。”他满意的应允。 “不能喜欢别的女人!”她蛮横不讲理的说道。 “嗯。”这不难,他从小被孤立,性子孤傲难与人亲近,也没喜欢过旁的女人。 她动了动眼珠子,冷不丁的说道:“我要睡你!” “不行。”赵瑾瑜干脆的拒绝。 这得等她和离,他俩成亲的时候才能满足她,现在不行。 陈琬琰无语的望天,他怎么反应这么快? 嘴都没瓢一下。 赶车的陆机听着里头的动静,嘴角一抽一抽的,他家殿下好像有点可怜,那霸道郡主这不许的那不准的,要求真多。 不过要是他未来的媳妇这么要求他,他应当也是愿意的。 陈琬琰不闹别扭了,赵瑾瑜舒心了。 因为是二周年祭,属大祥祭,孝子饮食中许添加酱醋等调料,京都与皇陵皆须在几筵殿设几筵祭祀。 京都由景睿帝带领皇亲行安神礼,景睿帝立于太庙,祭告几筵殿,后宫嫔妃领命妇与五品以上官员内眷在后宫共祭,各地王府遣当地官员于王府家庙,朝京都方向共祭,京都文武官于皇城天街广场同祭。 景睿帝出几筵殿,内侍撤殿中几筵、帷幄,焚烧于思善门外。 皇陵由宗正寺官员宣读祭文,礼部祠部司主持读祝文,内侍捧皇后册宝立于侧,太常寺太乐署、鼓吹署祭典乐。 赵瑾瑜立东面向西先敬三杯清茶,斟酒、摆供品,俱行四拜礼,随行宗室按照亲疏远近,侍立于他身后随四拜礼,礼毕与他一同行叩拜大礼。 陈琬琰跪在赵瑾瑜身后,皇陵典乐声状威严,礼毕由礼官为赵瑾瑜和陈琬琰易祭服,加素白衰服戴孝。 即日起,穿衰服食素斋满月,直至禫祭之日除去丧服。 祭礼后,第三日主祭礼官同宗室子弟归京都,赵瑾瑜同陈琬琰继续留在皇陵,守孝至禫祭除服。 赵瑾瑜每日都很忙,陈琬琰倒是闲的很,皇陵外有守卫,无旨意不得随意靠近皇陵范围,若非有赵瑾瑜,她几乎同京都断了联系。 离开京都前,她将京都发生的事无俱细传回了凉州,亦让船队带了信给赵敬淮,进皇陵前,又托赵瑾瑜给赵敬淮送了一封信。 凉州战事吃紧,江南之地的粮食储量须得他心中有数,江南东道只他们一支小宗,虽都是郡王,却比有些聚在同一个道的亲王权利还大。 各州的常平仓须得仔细检查,确认是否按朝廷的标准存储足够的粮食,以免被胆大的贪官污吏掏空常平仓,难以供养京师,落个失察之责遭帝王训斥。 她已收到了回信,确有几处州县常平仓出了问题,有贪官以霉粮替换仓中新粮,亦有数处半空仓,永嘉郡王已上疏朝廷,朝廷即刻便派了按察使彻查此事。 她合上信,如此一来江南东道就有了职位空缺,她得去通知赵瑾瑜,问他是否有人事安排的需要,若有须得提前做好了准备。 “那话本子还未寻到吗?”赵瑾瑜蹙眉,虽然话本子的内容未再传出,但话本子一直寻不到总是觉得不安。 陆机对此苦恼不已,那话本和买走话本的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遍寻不到。 “画像再给孤看看。”赵瑾瑜总觉得那人眼熟的很。 “什么画像?”陈琬琰刚好从外面走进来,好奇的问道。 “买走话本子那人的画像。”赵瑾瑜道。 陆机从袖中掏出画像,摊开放在几案上,陈琬琰伸头看了一眼,拧眉道:“这人好眼熟呀。” 陆机闻言一愣,问道:“郡主可是见过此人?” 陈琬琰仔细想了想,她来到这里接触过的人并不算多,这人她只觉得眼熟,但却好像并没见过。 “孤也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委实奇怪。 陈琬琰伸手戳了戳画中人的眼珠子,“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瑾瑜往画像眼睛上看了一眼,愈发觉得这画像眼熟了。 但他接触的都是贵公子,布衣百姓他着实接触的不多,便是有一面之缘,也记不得样貌了。 “你可是有事要办?”赵瑾瑜问道。 今日她的人送了永嘉王世子给她的一盒子东西,外加书信一封,想是她看完了书信,写了回信要往外送。 赵瑾瑜对陆机打了个手势,他便退了出去。 陈琬琰将书信上的内容讲了,赵瑾瑜沉吟片刻问道:“永嘉王世子可信吗?” “自是可以,永嘉郡那一支我只信他一人。”其他人她都不认识。 陈琬琰替他捏着手,半个月过去,他手指和手腕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僵了,她已经替他按摩习惯了。 “那便不做安排了,妄图染指江东之地的都没有好下场。”赵瑾瑜轻声道。 既然她与永嘉郡王那一支有了非同寻常的联系,他已然受益,不用再去插手。 “你若要回信便同他说一说,最近让他们那一支宗亲仔细着些,莫要着了旁人的道。”赵瑾瑜想了想多嘴嘱咐了一句。 陈琬琰微怔,随即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旁人是谁,“二皇兄?” 赵瑾瑜微微颔首,“乐园在江东开了四五个月,二皇兄不但敛了财,也捏住了不少官员的把柄。” 这次又出了常平仓的事,他二皇兄一定会借机撬掉几个紧要位置上的贪官,安排上自己的人。 若他所料不错,按察使团应当有他皇兄的人,他要让人给他腾地方,就会引导着按察使往那些人身上查。 “你给二殿下下套?”陈琬琰惊恐不安的问道。 第580章 盒子里是什么 赵瑾瑜让她提醒赵敬淮检查常平仓,如今按察使即将去江南,二皇子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我不过是帮二皇兄一把。”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反手握住她的手,酸酸的问道,“你心疼了?” 赵瑾瑜将她的手握的有些紧,陈琬琰心烦意乱的咬了咬下唇,“胡说什么。” “只要他不再碰你,孤不会害他。”赵瑾瑜松开她的手,凉凉的说道。 陈琬琰闻言面上瞬间便失了血色,咬着唇没说话,他果然是介意她被人碰过。 “他一心要插手江东,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孤不过是好心给他递个枕头。” 他确实没想过害二皇兄,他不过是想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比如碾压三皇兄的实力。 还有拉他出东宫的本事。 她的反应让他很不舒服,让他无端想起她被二皇兄带走的那十几日,二皇兄或许覆在她身上摸遍她每一寸肌肤,虽然陆久说他们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他仍是在意了。 否则不会被怒火影响,拉她在丽正殿的床榻上赤裸相对。 还有那日他们在东宫旁若无人的亲吻,都让他很不舒服。 “殿下……”陈琬琰有些怕这样冰冷威严的赵瑾瑜,她下意识的去拉他的手,这少年身上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压的她喘不过气。 如玉雕刻的面庞上并无任何表情,桃花美目中一丝温暖也无,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如深潭古井注视着她,薄唇微抿,风仪若神,不怒自威让人望而生出敬畏。 赵瑾瑜见她面色惨白凄惶无助,长叹一口气,罢了,同她置什么气。 她那桀骜的性子,若真喜欢二皇兄,不会不与他做到最后。 他刚才也是被她气昏了头。 “你那盒子里是什么?”他放柔声音问道。 “今日是中秋,永嘉王世子送来的团圆饼。”陈琬琰闷声回道。 白日里已经祭奠过沈皇后与赵氏先祖,皇陵乃庄严肃穆之地,中秋夜自然不比京都张灯结彩欢愉喜庆,晚间祭月仪式也从简。 这里有守夜追月的传统,十五日与家人一同祭月,当夜城中免宵禁可狂欢彻夜,花灯庙会热闹非凡,十六日夜可约亲朋友人摆美酒佳肴赏月。 出嫁的女子十五夜也必须回归夫家过中秋,以喻圆满吉庆。 然而自她来此,三个中秋都是与赵瑾瑜一起,今年是头一回收到亲人送来的团圆饼,匆忙前来只想与他共享。 赵敬淮送来的东西,都是经过赵瑾瑜的手送到她手中的,他虽不知里头是什么,但却知晓东西是何人送来的。 赵瑾瑜眉目忽而舒展,他们二人虽不是夫妻却似夫妻,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却只有二人相伴此间,宫中这时候定然是张灯结彩,前朝后宫大摆宴饮不知有多热闹,哪里像他们这般清冷。 但他忽然觉得今日与她分食团圆饼,才是最幸福的事。 “取来尝尝。” 他既放柔了态度,陈琬琰也不想在中秋节跟他闹别扭,想与他将话说开,免得二人生了嫌隙,赵瑾瑜那能忍的性子根本就与人吵不起来,凡事都憋在心里,今日发了怒也不见得是坏事。 她嘟着嘴巴,一脸委屈的撒娇,“殿下自个儿吃。” 赵瑾瑜扶额,不过是同她置了气,她还恼上了,柔声细语哄道:“怎就气着了,方才是我态度不好,别恼了。” “我只是不想伤害二殿下。”陈琬琰闷声解释。 知晓赵锦锋被秦氏母女算计,她也觉得愧疚,他只是想同陈家交好,却被那对母女那般的算计,为别人养了多年的孩子,那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那样的龌龊事,他是受害人,她怜惜他。 虽然他对袁琬瑛害原主的事冷眼旁观,但扪心自问他对她是极好的,可以说是予取予求了。 如果说从前因为恼他而利用他,现在知晓了前因后果,二人同为受害者,她与他惺惺相惜,想为他谋条好出路。 “你心属二皇兄?” “我只心属……”话到嘴边顿住,绝对不能先表白,这男人对她好,让她摸,让她亲,却不让她吃,也不肯说一句喜欢她的话,就这么半吊着她,绝不能在他面前将自己剖开,被他拿捏死了。 “殿下是知道的,我陈家欠了他的。” 若非袁琬瑛当时是陈家人,他不一定会放过袁琬瑛。虽然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非他主动与袁琬瑛苟且,也算是受害人。 被算计娶了袁琬瑛之后,陈青岩也并未对他有多亲热,他也未曾对此生出不满,他为人还算是光明磊落有担当的。 “只是因为亏欠?” 陈琬琰乖顺的点了点头,“我不是三心二意的渣女。” 赵瑾瑜轻笑着解释,“我也不曾害他,你慌什么。” 他自是懂她的心思的,所以才顺水推舟帮了二皇兄一把,他既然能出手帮他,也能将他从漩涡里拉出来。 他要让二皇兄自己放弃争储。 二皇兄在朝堂上主动为他说了一回公道话,从前的恩怨在他这里都一笔购销了,即便是她不护着,他也没想过害二皇兄。 只是他争了多年,不让他得到,他怎会轻易放弃。江东之事即便是他不推动,二皇兄早晚也会想出办法,既然如此,他不如推他一把,也省的他泥足深陷。 “我是担忧有人出歪点子给二皇兄,恐他惹恼了父皇,才给他送了梯子。”他柔声解释道。 常平仓之事不是二皇兄闹出来,父皇也只会认为他借机偷了巧,不是他精心策划的算计,自然不会罚太重。 否则单凭他染指江东就没好果子吃,郭家当年就是最好的例子,父皇没动主谋郭王两家,但却在数年间将郭家的姻亲处置了个遍。 否则以他家联姻那么多朝臣,早就权倾朝野了。 若是父皇也这般对二皇兄,他无法短时间内恢复元气,一定打不赢三皇兄,而三皇兄一家独大,很可能受人撺掇,趁二皇兄无力反抗的时候逼宫。 见她傻愣愣的像只呆头鹅一样,赵瑾瑜故作伤心的轻叹道:“我自不会让你为难,你作何那般想我。” 但见他一身的寂寥清冷,少年单薄的身子无助且孤单,好似随时都能乘风归去,陈琬琰心慌异常忙抱住他的胳膊认错,“殿下朗月清风,是我想错了,你别生我气。” 赵瑾瑜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陈琬琰紧挨着他坐着,取过几案上的锦盒打开,里头整齐摆放了六个团圆饼,因着是一路冰冻着送过来的,倒是没坏,就是有些凉。 她拿起一个先尝了一口,才递到赵瑾瑜嘴边。 赵瑾瑜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果酱的香甜盈满口,“这团圆饼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陈琬琰见他正常了,才咧嘴笑了笑,“这是水果莲蓉,用冬瓜和水果制成的,还有咸蛋黄和红豆沙。” 这里的月饼多是伍仁和芝麻馅的,这是她爷爷特意给她做的,独一份。 见她要去切另外几块月饼,赵瑾瑜按住她的手,“团圆饼不可分切。” 陈琬琰为难道:“殿下入口之物须得有人尝过方可食用。” 赵瑾瑜无奈的看向她刚才咬过的那个,陈琬琰的脸颊布满了朝霞,她刚才太紧张只顾着转移他的注意力,又惦记着他入口之物皆须人先尝过,一时心急便先咬了一口。 递至他嘴边已然觉得不妥,刚想收回,他倒好,神色自若的在她咬过的地方吃了一口! “我想吃咸蛋黄,琬琬替我先尝尝。”他语气亲昵诱惑,勾的她一颗心轻颤,血液几乎要倒流。 “啊……噢……”陈琬琰呆愣愣的取了咸蛋黄的咬了一口,将月饼转了半圈才递到他唇边。 赵瑾瑜尝了一口,他不喜太甜之物,对咸蛋黄的团圆饼十分满意,就着她的手将整个都吃进了腹中。 她的口水不知他吃过多少了,还小心翼翼的将她咬过的地方转走,他整个吃掉看她如何避。 陈琬琰脸红心颤的收回手,就听赵瑾瑜溺死人不偿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说过,我对你没有洁癖。” 方才他气昏了头,口不择言吓坏了她,也不知道此番还能补救回来否。 赵瑾瑜的唇贴在她耳边,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浑身软绵,忍不住就扑在了他身上,“殿、殿下别勾引我……” 她怕自己把持不住。 吃了他! 但这里是皇陵,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赵瑾瑜低笑,他就知道她经不起自己的勾引,自从她在东宫与二皇兄亲近过之后,这些日子一直端着个样子,除了给他按手,不曾与他有过任何肢体接触,还当她钟情二皇兄了。 他在醋缸里泡了许久,怎能不酸。 赵瑾瑜刚想逗她,抬眼瞥见几案上的画像,面上笑容忽然凝固,若有所思的盯着被锦盒遮主半张脸的男人。 陈琬琰靠在他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但见他面色忽变,旖旎暧昧顿时荡然无存,茫然的问道:“怎么了?” 第581章 父子不欢而散 不是对她没洁癖,不在意她与其他男人有过亲密吗,这么快就反悔了? “我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了。” 陈琬琰闻言赶忙坐直身子,问道:“在哪里?” 赵瑾瑜伸手点了点画像,陈琬琰顺着他手看去,只见锦盒遮住了男人眼部以下的大半张脸,只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大理寺。” “暖桃供出的那个大胡子!”陈琬琰小声惊呼。 这分明是那个诱惑暖桃进侯府,打听她日常生活,给暖桃血封咽的男人!他还曾挑衅她,在假山放了一封血书,上面写了一个血红的死字。 难怪她会觉得这个人眼熟,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大理寺那张画像他是个浓眉粗犷的大胡子,一脸的匪气,与这画像上淡细长眉的清秀书生模样不说南辕北辙,那也是完全不搭边。 赵瑾瑜肃着脸颔首,“是他。” “是三皇子的人。”陈琬琰脸色微微泛白,若是书传到了三皇子手中,必然是要上呈去朝堂的。 赵瑾瑜清冷着脸未说话,连他都还未察觉到这本书,那个人就提前将书买走了,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刚好碰到,觉得有趣,另一种可能就是这本书是他弄出来的。 可是陈琬琰交给他的名单里,并没有与三皇兄直接有关系的人,王嫣然亦不在场,难道有人与王嫣然通了气?但他认为,王嫣然不见得认识这个男人。 不过万事无绝对,即便是昨日不认识也有可能今日,或明日就认识了。 这个人曾告诉暖桃,王林毒杀了她的母亲,这个行为不太像是三皇兄的谋士,但三皇兄对陈琬琰动手,一定有他或者他的内应推波助澜。 暖桃见过这个男人,也同他有过联系,可暖桃已经不在侯府了,自然不可能替他传话。 他呼吸渐重,暖桃很可能是这人设计死的。 他极有可能在暖桃被送出京都,就回来了。 只有她见过这个男人,暖桃一死他改头换面出现在侯府就无人能察觉了,贴在城中的通缉令早被旁的罪犯所代替,除非是对这个案子还关注的人,否则他混迹在人海是真的难以被认出。 “侯府近日有添人吗?”赵瑾瑜问道。 “添补了些下人。”打发了玲儿等人之后,人手不够便添了十多个奴仆。 “新添置的都是十一二岁的丫头小子,没有青年人。”况且新来的都是做些粗活,无法靠近后院议事厅不说,出府也难,若无人协助想往外递消息基本上是不可能。 但若有人相助呢? “这人应当是个细作。”过了许久,赵瑾瑜理清思路缓缓道。 他的行踪太诡异了。 大理寺寻了他许久都未寻到,突然就冒出来了。 而他的目标一直很明确,那就是除掉陈琬琰,对付陈家人,乱了河西。 如果陈琬琰死了,陈明玄无后,那秦氏等人的计划就能实现了,他与秦氏等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若这本书是他弄出来的,他的目的就是让陈青岩离开凉州,有去无回。 赵瑾瑜屈指敲击几案,哒哒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在清晰,一声一声仿佛敲打在陈琬琰如麻的心上。 他不说话,陈琬琰也不敢出声打断他的思路。 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但若是如此,陈将军和宣平侯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他蓦地想起了来皇陵时,她说的围魏救赵的故事,忽然展颜,这人是他的小福星无疑了。 陈琬琰茫然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殿下笑什么?”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相对于他们二人的融洽氛围,凉州的将军府可谓是有些愁云惨淡。 陈青岩与陈明玄月下对饮,父子二人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情感上仍是有隔阂,尤其是出了秦氏与袁琬瑛的事后,陈明玄更是对他寡言相待。 他无法对陈明玄说出秦氏等人是他国细作,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清楚的感觉到陈明玄对秦氏和张若华的依赖很深,这种毁家灭族的事,他不放心说给他听。 上一世他便是事事都听秦氏的,等张若华进了门,他又事事都听张若华的,他所谓的机密到了陈明玄这里几乎透明。 他那一世的结局,不说全是因为陈明玄的糊涂,至少有一半原因是他造成的,陈明玄前世在御前当值,袁琬瑛往凉州传递了景睿帝无恙的假消息,而陈明玄都是知晓的。 他陈家世代不与朝中人通婚,就是因为身负驻守凉州守护陇西的重任,陈家的势力在陇西错综复杂这是绝密。 他也想陈明玄夫妻和睦,但他娶错了人。 有些事不该张家知道。 上一世他将陈家的事交待给了陈明玄,陈明玄又对张若华和盘托出,他得到的是什么。 京都万贯家财尽落于张家,问斩台上身首异处,陈明玄未留下一儿半女。 张家在赵锦锋登基之后嫁女给赵锦锋,保下了张若华,又以陈家姻亲自居游说众将,企图领兵驻凉州。 张家在颠覆陈家的计划里,充任了何种角色他不知,但有一点他清楚的很,秦氏等人做了那在前的螳螂,张家就是那在后的黄雀。 他这只蝉今生若还不留个心眼,他就白在人间飘荡十余年。 做为灵魂存在的那些年,像是有人指引他一般,总是能看到一些颠覆他认知的画面,恍若南柯一梦。 “过了中秋,你就回京都与妻女团圆。”陈青岩饮了一杯桂花酿。 “好。”出了门他才怀念起京都的好,在京都虽然是个质子但至少过的安逸,在凉州要起早贪黑的训练不说,还要吃风沙大雪上阵杀敌。 两军交战何其惨烈,父亲虽派了兵护卫在他身前,但战场刀剑无眼他好几次都负了伤,他再也不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了。 他想张若华,还有他素未谋面的长女,早已归心似箭。 “明玄,你不要怨怪琰儿,她这般做都是为了陈家好。”陈青岩想了想,还是不能让陈明玄带着怨气离开京都。 “父亲当真就这般狠心,任由她在京都为所欲为,就算秦姨娘他们有错,她何至于将人……嗨!”陈明玄恼怒的锤了下桌案,实在是说不下去。 她手段何其残忍,将人弄死了还不算,还要将人千刀万剐!那些都是与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亲人,他真的不能接受。 他恼秦姨娘用计让张若华不孕,恼袁琬瑛满怀算计,嫁给二皇子让他颜面无存,就算他们不是陈家人,可她将人逐出家门便罢了,为何要将人逼死做绝。 他接到张若华的信,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心里纵然有些万般恼恨,看到信中说秦姨娘被关在笼中被狗活活咬死,他也忍不住落了泪。 她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陈青岩恨铁不成钢的将手中酒杯重重放下,“张若华就跟你说了秦氏等人的惨状,她可有告知你母亲是怎样去世的?” 他的发妻全身的肉都被人刮了,大片血淋淋的肉就在她的产床周围,胳膊腿露出白骨森森,肚子上的皮被削去,硕大的血窟窿,肠子都装不回去,口中还被人塞了一片她身上割下来的血肉,死不瞑目! 若不是死状太惨,蜀国也不会怒极集结百万重兵压蒙境,二个月连下蒙国六城,打的蒙国割地赔款求和。 陈青岩眼中酸涩,热泪几欲夺眶而出,恨声道:“你可以认贼做母,但你别忘了你母亲是谁害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姨娘只是娘的陪嫁丫鬟,她有多大的能耐能指使蒙军。”陈明玄冷声质问。 “琬瑛那时也只是几岁稚童,她何辜!”千刀万剐,陈琬琰真是下得去手。 “母亲若不是为了生她,也不至于丧命,明明是她害死了母亲,她不自省便罢了,还用残忍手段报复秦姨娘。”陈明玄赤红着眼睛咄咄逼人。 陈青岩被他气的扬起了手,咬牙切齿了半晌,方才颓废的放下手,罢了,他已经将京都的产业平分给他们兄妹,算是变相的分了家。 他也有了旁的打算,打他一巴掌又如何,不过是打散了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父子情分。 “袁琬瑛被刮千刀一点也不冤。”她上一世的所作所为,即便是刮她万刀他也不解恨。 披着他女儿的身份,害的他家破人亡,她何曾想过陈明玄这个大哥与她一起生活二十多年,利用他欺骗他,一点后路都没给他留。 “老子固若金汤的凉州城,岂是区区蒙军能打进来的,边境战争不断,你可曾见过城中百姓慌乱。” 凉州城的百姓根本就不怕战乱,因为他们坚信蒙军打不进来,对于他们的骚扰,已经见怪不怪。 陈青岩豪气云干的说道:“只要我陈家在凉州一天,他们便打不进来!” 他曾立下重逝,只要他陈青岩在一天,便不会允蒙军过境。 他没有帝王的命令不能出兵讨伐,但他可以阻止蒙军越赵国边境。 若非秦氏等人早有筹谋,暗中集结了数百暗卫,自己又不知她有异心,未能加派守门侍卫,让她给那些人开了门,那些人有什么能耐,一路畅通无阻的杀进他的将军府。 “我将军府的高墙,也不是谁人都能爬进来的。” 因为凉州是边境要塞,将军府的围墙比京都公侯府要高出许多,虽不及宫墙巍峨,但也不是那么好打进来的。 若是想搭云梯进府,凉州的城的巡防卫也不是瞎子。 他府上的正门侧门四五寸厚,便是用木桩撞开也需得耗些功夫。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府中有内鬼,也调查过,只是当时那些暗卫途经的一路,将遇上的侍卫都斩杀了,他根本没往秦氏身上怀疑。 言尽于此,陈明玄若是听不进去,不去思考,他亦不会再多说。 陈明玄紧抿着唇,一双拳头握的死死的,他来了一年多,自是知晓凉州城固若金汤,防守便是比京都也不差。 可他过不去心里的那关,他与父亲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他甚至早不记得母亲的样貌了,在他的记忆里除却了在宫中生活的那些年,就一直同秦姨娘,袁琬瑛和袁明真生活在一起。 他虽生秦姨娘和袁琬瑛的气,但到底是将他们二人当母亲与胞妹看待的,还有袁明真这个庶弟,一直对他恭敬有加,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他,他们被陈琬琰杀了,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两父子不欢而散,陈明玄拂袖而去,陈青岩独自坐在院中小酌。 中秋团圆夜,月朗星稀微风习习,陈青岩回顾自己失败的上一世,护了边疆几十万百姓与战士,却未能护住妻儿。 因着忠义与责任亦未能亲手替她们报仇,他是个合格的守将,但却不是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 老泪肆意纵横于脸颊,许是心底的怒气与不甘求得了老天垂怜,让他得以重活一世与儿女团聚,让恶人伏诛。 可他的妻啊,再也回不来了。 他早有送陈明玄回京都的打算,正好接到陈琬琰与赵瑾瑜从京都递来的消息,他便打算借此送陈明玄回京都安帝心。 他不能离开凉州,以那本书册的内容来看,九月必有一场血战。 第582章 不信张家 父子二人第二日相见都有些别扭,陈青岩不免感叹,儿子到底没有女儿贴心,不免又想起了陈璃,他倒是个聪明的有勇有谋,可惜被蜀国劫去当皇帝了,要不然继承父业也是极好的。 “父亲,昨夜是儿子失言了。”陈明玄昨夜回去一夜未睡,他心里有诸多问题想问。 “父子没有隔夜仇,”陈青岩的大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带去了书房,“你是我儿子,父亲不会害你。” 陈明玄人品没有一点问题,就是他长在了秦氏的身边,被她们一伙人捧杀惯了,性子养的焦躁一根筋,缺乏思考能力耳根子又软,如今他年纪大了很难教回来了。 张若华寄给陈明玄的书信,他没看过都知道她曾多次提到想来凉州陪他,陈明玄这个藏不住事儿的,每回看完信就跟他商量接张若华过来。 他一开始以路上不安全为由婉拒了,后来陈明玄提议让张家二位公子护送张若华来凉州,顺便让他们二人在军中历练,带兵打仗立战功。 被他严肃认真的拒绝了。 父子二人的关系也因此愈加不和。 “父亲,儿子想听听当年发生的事。”陈明玄在陈青岩对面坐下。 陈青岩却道:“父亲也想知道,张家兄弟想来凉州历练,是你的主意还是张家人的主意。” “是若华在信中提起的。”陈明玄道。 他亦在信中回过练兵苦累,战场血雨腥风不适合京都娇养的公子哥儿历练,可张若华却说若是她家那二位公子不能吃苦,再返回京都也可,他便求了陈青岩几次。 次次都被他回绝了,他在张若华跟前丢了面子,同父亲闹了矛盾,是以听到陈琬琰杀了秦姨娘三人,就愈发的气父亲偏心只纵容陈琬琰,而他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 陈青岩对他这回复还算满意,道:“张若华的祖父曾追随过赵国第二任君主,受封国公后被君主收回兵权,定国公府从此无实权,你可知兵权代表着什么?” “权势地位。”陈明玄答道。 “张家因何想进军营,你心里有数吗?” “在京都难以受到重用,进军营捞军功,重振家族荣耀。”张若华在信中是这样说的。 “那你可知为何四方兵权,三方皆换过守将,唯独镇西军的兵权世代都在陈家?” 陈青岩循序渐进的问他,他纵然没有赵瑾瑜的睿智通透,李珩的一点就通,在凉州这般久了,也该有所收获了。 “陈家忠于皇室。” 陈青岩失望了一瞬,开口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是,凉州兵营没有朝中权贵家的子弟。” 陈明玄怔愣半晌,这才意识到凉州的守将大多都是陇地大族出身,在朝中均无根基,他们的妻儿虽在京都,但都是门第不显,甚少与达官显贵结交。 “镇西军与朝中权贵分离,只忠君王,明白了吗?” 不在朝中弄权,直隶于君主,这样的军队只有他陈家才领的稳,张家想来凉州带兵打仗树立威望,想玩弄他的兵权,把他想的太蠢了。 上辈子有个袁琬瑛在皇家,张家一直很安分,等袁琬瑛死了之后才试图插手镇西军。这辈子袁琬瑛一死,他家无女在皇家,张家便开始从陈明玄这里找突破口,混入他的镇西军了。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上一世袁琬瑛是死于张家之手? 是她做的事被张家拆穿了吗? 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战,那陈琬琰被害之事,可有张家的手笔? “父亲?”陈明玄出言打断了陈青岩的沉思。 陈青岩蓦然回神,继续道:“赵国有东南西北四都城,圣祖皇帝最终定都于西京就是因为这里离镇西军最近,其他三方都有可能会反,而镇西军不会。” 镇西军就是赵氏皇权的保护伞。 陈明玄迷茫的问道:“只因如此历代帝王就如此信任陈家?” 他怎么感觉不信呢? 帝王不都是多疑的吗? 陈青岩叹了口气,帝王上位首先要做的就是诛杀权臣虎将立威,继而收拢各地兵权加强中央集权。 若是这权本就在帝王手中,他还用收集吗? 陇地历来不受君王控制,受控制的是他陈家,那是他们愿意效忠,以此守护陇地繁华安稳,数百年来就是如此。 帝王需要边境安全稳固皇权,让境内百姓生活安稳,陇地历来无君主不建国对中原皇室称臣,他们目标相同自是互相信任。 陈家就是一道陇地与中原大地的一道高墙。 陇地商人与中原通贸促进经济发展,又不踏足那片土地翻云覆雨,在小凉州做生意向来规规矩矩,赵国的战马多是由陇地商人带出,因此帝王放心的很。 “多了解了解陇地的。”陈青岩扔了本陇地纪实给他,便不豫多说陇地的事。 他希望陈明玄多看多思考,而不是什么都需要人一一告知,那样只会受人蒙蔽。 “你母亲当年比秦氏母女死状更惨,那些人将她的肉片下来喂她,”陈青岩说到这里哽咽了不能言语,虎目中的热泪潸然而落,“入殓前被剖开的腹部难以缝合。” 就那样开着肚皮入了棺。 仅仅是因为秦氏想让女儿嫁进皇家,就如此残忍的对待他发妻,他如何不恨秦氏。 这话他原本是不想说的,他一个人记得就够了,可他不能让他们兄妹因为一个弑母仇人反目成仇。 “明玄,你不能因为三个外人恨你妹妹。” 陈明玄胃中作呕,根本难以想象他母亲被人逼着嚼食自己的血肉,那是怎样的凄惨景象。 他连动物生肉热血都吃不得,更何况是吃食自己的血肉,他能想像出母亲当时有多难受。 “蒙国人竟然这般对母亲……”他喃喃自语。 “是秦姨娘做的,你妹妹并没有冤枉她,秦氏母女和袁明真不除,他们会害死我们父子三人。”陈青岩抹去脸上的泪水,到底不愿他们兄妹离心,虽恼他不争气,还是想同他解释清楚。 只是有了上辈子的教训,有些话他当真不敢同他说。 他不信张家。 “她如何能做到……”陈明玄强忍住胃中的翻涌,仍是不信的反问。 “为父不会骗你,这事证据确凿又是秦氏亲口承认,你不必再纠结。”陈青岩将秦姨娘十五年来侵吞陈家产业记录,推至陈明玄面前,“她有多大的本事,你看看这账本便知。” 陈明玄翻开账本,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全是秦姨娘数年间搬走将军府的财物,里面的数字十分惊人。 他从前只知道将军府有圣上赏赐吃穿不愁,家中产业虽多,但秦姨娘说袁琬瑛年纪小,她又是婢女出身,见识不多不擅管理,铺子一直亏损的,日子虽没有过的紧巴巴的,但也着实不富裕。 原来不富裕的只有他自己? 寂静的书房,只剩下陈明玄的翻书声与抽气声。 陈青岩耐心的等他翻完才道:“明玄,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若非圣上与沈皇后时时照拂你,还有你母亲丫鬟的女儿护着你,你活不到今日。你妹妹在京都若非有圣上护着,早就丧命于她们母女手中了。” “她从未……”秦姨娘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从来都是哄着捧着,何谈会伤他性命。 “那是她不敢!”陈青岩将阿宁娘留下的书信抽出递给他,“是这封书信和阿宁保护着你,她若敢动你,她也活不到今日。” 陈明玄打开书信,仔仔细细的看了许多遍,恼道:“她们为何不早说!” 他分明可以不认贼作母的! 他们明知道,却眼睁睁的看着他同残忍杀害他母亲的人交好! “当年的事情很复杂,你母亲有孕在身自顾不暇,查不出有用的证据。你母亲亡故之后,秦氏换掉了府中的人,她们顾忌着你的性命,不敢轻易说出口。” 陈青岩看到他眼底的恨意,轻言道:“明玄,阿宁与她父母因为你吃了很多苦,做人要知恩图报。” 陈青岩又将蜀国送来的证词与书信,还有凉州将军府出事的记录,贾见春等人画押的证词一一摆在他的面前,陈明玄心情复杂的看着那堆东西。 “好好看,别让旁人挑拨了你们兄妹的关系。” 张若华那种挑着捡着说的话,若有似无的挑拨他上一世无所觉,如今想来,她一直都是这般。 云淡风轻间就告了状,他本就是武将,与女人打交道也不多,根本不懂女人那些手段,莫名的就为她出了头,让秦氏还了管家权给她,她再还回去做好人。 回数多了,陈明玄也感觉秦氏有些欺负她了,就没那么听秦氏的话了。他从前没想那么深,只觉得儿子与媳妇过得好,他不那么听秦氏的话是好事,如今想来十分不爽。 陈明玄仔细的翻看,越看越心惊,陈琬琰竟然挖出了这么多人证物证。 “她敢敲登闻鼓面圣,就不会编造谎言欺君,她能追回财物是她的本事,我做主给了她,张若华若是有意见让她来同我说。” “父亲,若华并无意见,是儿子蒙了心。”陈明玄替张若华辩解道。 陈青岩摆摆手,摆停他的话,“你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东西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人搬走的,你们守不住自当给能守住的人。至于分给你的产业,你若打理不好,为父自会派人替你打理,她只同寻常妻室那般掌府里中馈便可。” 陈明玄对这个安排没意见,那被秦姨娘搬走的半数家产,若非陈琬琰他也追不回来,他没想过去要,只是张若华问起过,他才询问了父亲如何处置。 而父亲一直未曾给他确切的答复。 他们家族人不多,父亲是一脉单传,祖宗留下的基业都在他的手里,父亲分给他的产业已经不少,就是张家也未必有那么多。大家族人多,祖业瓜分的也彻底,倒真不见得有他富庶。 只让张若华管中馈也是合情合理,没有谁家的儿媳妇能管着夫家全部产业的,都是当家人往中馈扔银子供掌家主母家用。 他父亲还健在,并未再娶填房府中也没有姨娘,虽然是明说了给他的,但父子不分家却还是他父亲的东西,他要如何处置都可以,理应由他的管事来打理。 他原先不知府中情况,现在清楚他家从前是被秦氏操控,才会那般乱七八糟,自然没有意见。 “儿子听父亲的。” 陈青岩对陈明玄听劝这点还是挺满意的,见他没追着那些东西不放,他才道:“你妹妹也没亏着你,她追回的那些庄子铺子由她经营,分你二成利。” 陈明玄整个人懵懵的拒绝道:“做兄长的未出力,无颜收妹妹的东西。” “得了,你和你妹妹相处少关系不亲,不向着她为父不会多说什么,但若再有人挑拨你们的关系,你就合离另娶。”他说着将张家和张若华卖粮所得的钱财的明细,摆到陈明玄面前。 “京都粮价最高之时,朝廷出银钱补贴粮价,低价粮出售权在你妹妹手中,她们从你妹妹这里拿到了出售权,要走了将军府所有的粮食,包括分给你妹妹庄子上的粮食,这账本是府中管家送来的,你自己瞧瞧。” 第583章 武将的无奈 陈明玄恍惚的看着账本,父亲这话的意思,摆明了说张家与陈琬琰隔了一层,让他不要偏听偏信张若华。 他哆嗦着手打开,因为有回收的粮票,卖出的数量做不得假,上面记载的十分清楚。 “明玄,是父亲亏欠了你,留你一个孩童在京都,在你最需要父母陪伴的年纪,没有陪在你身边悉心教导,父亲错过了你的成长,会尽量的弥补你。” 陈青岩说到此处动情落泪,若是有人像教导陈璃一般好好教导他,他也不会依赖秦氏,被秦氏刻意养废了性子。 这就是驻守边疆武将的无奈,妻儿难得一见,他上辈子的结局也不能怨怪陈明玄,他一个幼小孩童独自在京都,他会无助害怕,难免会渴望温暖,他亦不知袁琬瑛不是他胞妹,秦氏对他有坏心思。 可他儿子从来没抱怨过他没有陪伴他成长。 是他因为发妻的亡故,一心都在管教陈琬琰身上,疏忽了陈明玄,也疏于管理京都将军府,以至于没有察觉秦氏母女竟然只手遮天,害了那么多的人。 陈明玄紧抿着唇,他心里也怨过父亲,为什么只将陈琬琰养在身边,可日久天长的过去了,他渐渐长大,也慢慢懂得了大人的无奈。 那点怨气早就不知何时散尽了。 他没想过自己父亲心里对他也是愧疚的。 能听他亲口说出来已经心满意足了。 “父亲,我不会再恼妹妹,您放心。” 他在宫中生活过,也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父亲天南海北的说了这么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他们兄妹二人同心,不起龃龉。 他从前很忌妒陈琬琰,她每次回京都,都要和他说跟父亲去了哪里,她又在凉州闯了什么大祸,父亲怎么揍了她,父亲和凉州的叔伯送给她的稀奇玩意,她也都带回来给他。 她都不知道他听了有多羡慕,他也想跟着父亲到处跑,甚至也想让父亲揍他一顿。有时候烦她不想听,她瘪着嘴不说了,他心里又烦躁的不得了,催着她继续说。 袁琬瑛与二皇子做了不齿之事之后,他怒不可遏的要同她断绝来往。 她哭着说本就该她同皇子定亲的,可还未定下大皇子和六皇子就相继离世,这才轮到还没出生的陈琬琰与赵瑾瑜定下婚约,若是母亲肯早些定下她与皇长子的亲事,一定不会有人敢毒杀皇长子。 他也因此恼火陈琬琰抢了袁琬瑛的亲事,才导致袁琬瑛生了邪念非要嫁入皇家,让他丢了脸面。 可她好端端的太子妃不做,非要闹着嫁到宣平侯府,让皇室也失了颜面,也让他抬不起头。 现在父亲将陈琬瑛如何设计二皇子成为他的侧妃,怎么策划陈琬琰嫁进宣平侯府,秦氏又是如何残忍的害死他的母亲,害了多少无辜的人,统统都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对陈琬琰的恼恨虽没有全部消除,但也确实没有那么恨了。 “琰儿自小就不在意男女大防,但却从不曾闹着去见自己的未婚夫君,你可知为何?”这是陈青岩去年刚回京都时问他的话。 那会他想不明白,父亲也未多言。 原来秦氏母女的算计从那么早就有了端倪。 “是因为袁琬瑛第一回见她,就告诉她女孩子要矜持,在京都女孩子不可以见外男,尤其是与自己定了婚约的夫君。” 陈青岩比划了一下,“她才三岁,就这么高一点,傻兮兮的话都说不清楚,却把袁琬瑛的话牢牢的记在心里。” “袁琬瑛告诉她,如果她未成亲就见了未来的夫君,日后夫君就会觉得她不好,不喜欢她。” 所以那十四年里,陈琬琰回京都好多次,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她的小夫君赵瑾瑜。 而一直被皇兄皇姐孤立的小太子赵瑾瑜,知道自己的小未婚妻躲着自己,以为她也同皇兄皇姐一般孤立他,对她也没了兴趣。 陈琬琰睡眼惺忪的坐起身,记忆有些断档,她每日清晨要去为沈皇后祈福诵经一个时辰,今日诵经的时辰已经过了。 她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她昨夜赖在赵瑾瑜寝殿不肯走,想掐点送给赵瑾瑜当生辰礼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眼瞅着要日上三竿了,竟然没人来叫她起床。 “醒了?”赵瑾瑜从外间走了进来,见她睡的一脸迷糊,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他还以为这人昨夜磨蹭着不肯走,是想对他做什么,结果她靠在他身上睡的迷迷糊糊的,跟他说了句生辰快乐就彻底睡了过去。 自他母后去世,他已有两年未过生辰了,她也从未提过,竟然在心里惦记着。 “怎么没人叫我起床?” “想让你睡个好觉。”她身子因血封咽乏累觉多他是知晓的,昨夜强撑着熬到了半夜,他也不忍她早起。 左右不过少祈福一日,他替她做了便是,想必母后也不会怪罪的。 “为母后祈福要心诚呀,”陈琬琰懊恼的揉了揉眼睛,“我今日多念一个时辰弥补过失。” “我陪你一起。”赵瑾瑜坐在床沿揉了揉她的头,看到她手里的书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 “哦!对,给你的生辰礼物。”她将书递到赵瑾瑜手中,这是她进皇陵前递信给赵敬淮,请他写的兵法三十六策。 她印象里她爷爷就喜欢看这些书,她就记的住书名,典故虽然也记住了几个,但却记不全。 本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写信去询问,没想到她爷爷真的给她送来了。 那书不是新写的,样子十分像笔记,她翻看了一下书写的很规范,典故故事都写了,每个故事都有批注,写了自己的见解,应当是时常翻阅的。 还附赠了她一本笔记版的孙子兵法。 男人的世界她不懂,不是爱钓鱼就是爱下棋,要么就是研究兵书,她反正是看不懂,更别提背好了写下来,不过她看个标题就能自己意会,并且能灵活运用到与她做对的人身上就够了。 她小胳膊小腿,提不起刀举不起矛,还不会骑马,又不能带兵打仗。 学个皮毛能跟人文斗就行了。 如果斗不过,三十六计中的上计,她就运用的十分娴熟。 赵瑾瑜不过随手翻了翻便知是兵法,心里乐开了花,她知晓了自己再看兵书,便替他寻了一本,竟然对他这般上心。 “我替你梳头。”赵瑾瑜去妆奁取了玉梳,轻轻的替她将头发梳通顺,简单的挽了个发髻,二人如同夫妻一般。 赵瑾瑜眸光暗了暗,赵国的习俗只要订有婚约,未过门的妻也是妻,定了婚约就是许嫁,就是嫁了人的女子,他是她的夫君。 是可以时时相见的。 他们有婚约的那些年虽相隔两地,并不曾得见,但二人也未曾退婚,他本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她在一起,如今却只得这般不堪,藏藏躲躲的窃玉偷香。 心意亦不敢轻易说出口。 不敢回应她的热情,不能让她事事如意。 陈琬琰又从枕边摸出两个白玉盒子,将其中一个递给他,“这是十六岁的生辰礼物。” 赵瑾瑜轻轻打开,里面装了一个翠玉雕琢竹节样的圆筒,他轻轻的拿了出来,筒的两端被白水晶封住,其中一端有一个小孔。 他仔细的端详了一阵,这东西做的十分精致,两端封口的白水晶好似杯状,无孔的水晶那端里头放了彩纸。 他疑惑的问道:“这是?” “这是万花筒,殿下可以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 她刚来的那年,知晓他的生辰是八月十六,便让匠人用翠玉雕琢了一个竹节翠玉筒,在两端设计了螺旋口,将打磨的能反光的铜镜切成三段同样大小的细条,呈三角形放入翠玉筒中。 将透彻无暇的白水晶打磨成薄薄的一片,用其将彩纸压在没有洞口的白水晶盖里,将两个白水晶盖与白玉筒组合在一起,亲手给他做了这个万花筒。 寓意花团锦簇,节节高升。 那时她见不足十六岁的少年,一身清肃孤冷,便想起来她小时候玩万花筒时的喜悦。 唯愿他目有璀璨星辰,心有似锦繁花。 哪知东西还未送出手,八月初沈皇后突然命丧火海,赵瑾瑜伤怀非常,他生辰那日这喜庆玩意她自然拿不出手。 赵瑾瑜听话的往里看去,心道一个翠玉雕的竹节筒,她还能玩出个花不成? 待他看清里面的东西,不禁失笑,还真叫她玩出了个花。 “殿下转转筒身。”陈琬琰轻声引导。 赵瑾瑜新奇的看着里面的花不断变换样式,委实想不出她怎么做出的这东西,玩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重复的花样。 “你亲手做的?”他将东西收了,笑着问陈琬琰。 可以看出心情十分的舒畅。 他自小到大收到的奇珍异宝无数,这东西他从未见过,应当是独一份的,若是有人替她做,那应当早就流传开了。 陈琬琰笑眯眯的说道:“我设计的,工匠师傅雕刻好,我组装的。” 赵瑾瑜笑道:“有心了。” 陈琬琰眉目含笑,历经二年,他已是十八岁的少年,万花筒这小玩意已经不适合如今的他了。 她又把另外一个稍大的白玉盒子递给他,“十七岁生辰礼物。” 赵瑾瑜打开白玉盒子,看到那东西他不禁失笑,两个东西差不多,区别在于刚才那个是单筒,这次是个双筒的。 还是玄铁打造的。 “这是望远镜,不是万花筒!”陈琬琰羞赧的挠挠头,那万花筒虽然稀奇,但就是哄小孩子开心的。 那时候她将赵瑾瑜当小孩子看待,才准备那个礼物,十七岁的礼物自然要高级一点! “这个可以看很远,殿下试试。”她说着拿起望远镜,双手托起将细口的一端贴近眼睛,一边演示一边说道,“这样可以看很远。” 她将东西递给赵瑾瑜,“殿下试试,不过不要直接对着太阳看,以免伤了眼睛。” 赵瑾瑜自小习武本就耳聪目明,眼睛视物也远,对这望远镜也没报太大希望。 他笑着拿起望远镜往窗外望去,远处的山脉的绿树原本模模糊糊,通过这个筒子竟然看的十分清晰,就好像山与他缩近了距离,放大了一般,心中惊诧不已。 他将望远镜从眼前移开,惊疑不定的望着远山,确定了山上的绿树是模糊的,又透过望远镜望那处看去,果然看到的绿意葱茏十分清晰。 “这!”平日稳重清冷的少年,这时才有了少年人难以自持的激动模样。 “这东西若是用在军营,定是个利器。”这东西远比人的眼睛视物距离更广。 第584章 真心难得 陈琬琰不禁感叹这人是天生的帝王将才,仅仅是往远处看了两眼,就说出了这东西能发光发热的好去处。 “这东西制造不难,但需要无瑕疵的白水晶。”天然的白水晶十分难得,这里人也不会制造玻璃,人工烧制出的琉璃都是有色的,不够透亮,所以想在这个时代普及难度太大。 她捏了捏赵瑾瑜的脸,“殿下眼睛视物能力很好,这玩意就莫要多用了,对眼睛不好。” 这东西本就是用大小凹凸镜简易打造的,她托赵敬淮替她制作的,赵敬淮特意交代了她不要过度使用,以免伤了眼睛。 赵瑾瑜闻言虽有不舍,但也听话的将东西放了回去,用了望远镜眼睛看的远,不用便看的近,清楚模糊交替,对眼睛有损他也有猜测。 但仍不能否定这是个好东西,并且用处很大。 “琬琬的礼物,我很喜欢。”他语气柔情似水,脉脉如春风。 她将最好的东西捧到了他的面前,这都是她的心意,他也会将最好的给她。 “殿下喜欢便好。”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脸颊微热,其实那望远镜是今年的礼物,只不过在来皇陵的路上看到他在看兵书,便临时给赵敬淮去信求兵书。 去年给他准备的礼物是她亲手缝制的腰带,既然有了兵书做替补,她就没好意思将那丑丑的腰带拿出来。 “殿下的生辰极好,常言道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殿下生辰在十六,日后定会无灾无难,一生顺遂。” 赵瑾瑜被她这歪论取悦了,轻笑不语,可不就是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她这个十五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的男人美如仙。”陈琬琰被他笑的晃了神,花痴的低喃。 赵瑾瑜见她这副小女儿羞涩的模样,喉结滚动手撑在她身侧,倾身凑近她,二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陈琬琰赶忙别开面,低声道:“我方起,还未洗漱。” 她可不想臭臭的与他亲密接触! 赵瑾瑜轻笑着将下巴轻抵在她肩膀,伸出右手往她枕头下摸去。 谁要亲她了,他不过是认为那望远镜不是去年的生辰礼罢了。 她向来是个准备周全的人,明知道进了皇陵便难同外面联系,这兵书是昨日才送到的,定然不是她原先准备的生辰礼。 况且他随手翻了翻,便知这书是她临时求来的。 他那日在马车上看兵书,她问了几句便取了纸给赵敬淮写了书信,信上的内容他看的清清楚楚。 瞒围借以趁,声无暗隔笑,李顺打借调,欲抛擒釜混,金关远假偷,指假上虚反,美空反苦连。 三十六策,走为上。 当日他没看明白,今日一看书中的内容,便猜测那信是首藏头诗,是兵法三十六计策中,每策取首字拼凑的。 书中第二计,正是她那日讲起的围魏救赵。 不过赵字被涂抹改成了赴。 明显是临时起意。 上回她还在马车里将赵改做了梁。 赵瑾瑜的手碰到一个光滑的物什,他身体猛然前倾,二人的身体便紧紧的贴在一起,怀中女人仅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呼吸灼热的撒在他脖颈,他心如鼓雷飞。 摒弃心中的杂念,只尽力的去捞那个盒子。 奈何盒子太滑,没拿到反而又被他推的远了些。 陈琬琰往后仰他便跟着往前倾,下巴一刻也不肯离了她的肩头。 “殿下,我腰酸。”陈琬琰红着脸控诉。 酸就对了! 敢昧下给他的礼物,他自是要惩罚她。 到底是不舍她难受,赵瑾瑜左手托住她的腰减轻她腰上的负担,也不再逗她,伸手一捞,就将那盒子从枕头底下抽了出来。 坐直了身子问道:“这是什么?” 陈琬琰:“……” 是她藏的不够好? 还是哪里漏出了破绽?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还藏了一样的? 这人是要逆天? 二皇子和三皇子两个人加起来,能斗得过他不? 赵瑾瑜扶她坐直身子,松开托住她腰的手,自顾自的打开盒子,里头放着一条云芝纹白玉勾软腰带。 “这似乎是男子的东西。” 陈琬琰别扭的说道:“我在街上闲逛,瞧着好看就买了。” 她才不承认是她做的! 赵瑾瑜却没忍住笑出了声,说实话这腰带除了玉勾精致之外,软带上的纹饰绣工委实有些丑,就这样式瞧着也是独一份。 饶是他聪明绝顶,也看不出绣的是个什么花样子。 “送谁的?”他憋住笑问道。 “明知故问!”陈琬琰没好气的从床上爬起来,这人可恶的很! 她好心绣了腰带给他,他竟然嘲笑她! 陈琬琰伸手就要抢,却被他躲开了,“还我!” 赵瑾瑜挑挑眉,“既然是送我的,我便收下了。” 他的衣裳都是宫里按照皇太子礼制做的,日常穿着佩戴皆有规矩,母后无事也会给他做身常服或者与之匹配的腰饰,这种贴身物品都是母送子温情,妻送夫定情。 然而他身份缘故,除了微服出宫,这东西他再喜欢在宫中亦不能用。 身为君便是这般,穿衣打扮也半点不由己。 但这不妨碍他喜欢。 他可以在宫外显摆。 陈琬琰见他将东西收好,杏眼溢彩流光灿然夺目。 去岁上元节之后他便一直冷落她,她心中不舒服,又因身份尴尬无法言说,便想赠条腰带企图拴住他。 之后她被袁琬瑛兄妹打的奄奄一息,脑海里想的都是他的清冷孤寂,那时候她不畏惧生死,只怕这个少年孤苦无依。 四月她与三皇子结盟,不再追着血封咽纠察不放,将从三皇子手中抢来的钱财尽数交于他,被他冷言训斥。 当她以为二人的交情将断于此的时候,她听闻赵瑾瑜曾跪在景睿帝宫殿外,替她讨公道,被帝王冷落近二月之久,她这才意识到他不是斥她贪财,而是恼她不惜命,又不能为她讨个公道。 这人看似冷着她,却因为她摔了一跤请了御医为她诊治,而后她凭借着脸皮厚,同他重归于好。 八月京都逢巨变,他护着她在皇陵躲到九月中旬,朝中局势逐渐稳定。甫一回京都,他便将她的建议上疏朝廷,建造义庄安置京都城中无家可归的流民。 由此开启了她赚钱开疆拓土,他在朝中给她打掩护的日子。 她也知太子作为储君,日常服饰搭配皆有规矩,天子玉带十三环,太子九环,她这根腰带一环也没有,只有传常服出宫才用的,但只要他收下那条带着她小心机的腰带,她就是欢喜的。 这等贴身之物都是妻送夫表情意用的,他收了就是接受了自己的感情。 这腰带本是去岁要送他的,她犹犹豫豫的多藏了一年,终于在他十八岁生辰这天到了他手中。 被他冷落的日子里,她发狂的想将他占为己有,奈何人妻的身份让有些话如鲠在喉难以言传,唯恐伤了彼此仅剩的颜面与情分。 他最是循规蹈矩光风霁月,她满身污名无惧世俗伦理,她敢轻薄他,却不敢拉他下深渊,却又总是失去理智,不由自主的在疯狂边缘徘徊试探。 只因他说的那句只娶她一人,而她记在了心间。 她那颗骚动的心,便再也藏不住。 智者不入爱河,遇他难做智者。 过了八月十五秋雨便一场接一场的下,入了九月,在京都的皇室宗亲来到皇陵禫祭,至此距沈后薨逝已有二十五个月整。 禫祭当日众人全身穿白戴孝,赵瑾瑜立于最前,众人紧行其后前往布置好的灵堂。 他一人从正门入,其余众人皆走侧门入灵堂,内侍手中托盘以白布掩之贡品置其上,从右侧最边上的小门鱼贯而入。 灵堂外百名僧侣梵唱,鼓乐齐鸣,灵堂内挂满了白幡,风吹幡舞动。 赵瑾瑜在沈皇后的灵位前站定,陈琬琰站在他右后方,其余宗亲在各自的位置站好。 主礼官挺直了腰身立于众人右侧,与陈琬琰身后那排人站在同一水平线上,侧身四十五度角面向赵瑾瑜的背影,对赵瑾瑜行了君臣礼。 “禫之言澹,澹然平安。” 随着主礼官沉稳威严的开场,托着祭品的内侍有序的行至赵瑾瑜身侧,赵瑾瑜亲手将祭品一一摆放于供案。 “用天之道,分地之利,冬温夏清,晓夕承奉,是为人子之礼。” 主礼官唱罢,内侍以托盘奉上青香与烛火,众人取香点燃,随着赵瑾瑜一起行四拜,礼毕按尊卑顺序将青香插入香炉中,灵堂里一片安谧,缕缕香烟袅袅升起。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礼官祭词写的文邹邹的,陈琬琰只能大概翻译出说的是,今日的礼仪很隆重威仪非常的合时宜,君王的嫡传有孝子,孝子贤孙的孝心无穷尽,上天会恩赐福祉给孝顺的子嗣。 礼官音落,众人伏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叩完最后一首,灵堂中悲恸哭声渐起,陈琬琰也伏地泪落。 沈皇后的音容笑貌浮现在她眼前,她与沈皇后仅一面之缘,她将自己的儿子托付于她,她因自己而被废,她儿子因自己而陷入绝境,她亦无任何埋怨,甚至不曾对她加以指责。 自今日起再过二月,丧满二十七月,须设宴请宾客,这些哭的稀里哗啦的宗亲就能婚丧嫁娶生儿育女,回归声色犬马的奢靡的生活了。 虽说还要守二月,但已经可以慢慢恢复之前的饮食,吃食不用以清淡为主,可以放调料,也可以出门吃宴了。 她不知这灵堂里到底有多少人是真心悼念,但她对沈皇后的孝心不会因为孝期满而减少。 为她守孝的这二十五个月里,她真心将这个温柔的皇后,当成了自己的婆婆,虽她们二人缘分不深,但她永远不会辜负她对自己的托付与信任。 内侍在众人跟前摆放了铜盆,奉上香烛纸钱,灵堂里烟气缭绕众人哭声越来越响,几乎盖住了灵堂外的诵经声,待盆中纸钱燃尽火灭只剩纸灰,礼官洪亮的声音响彻灵堂。 “唐虞之日,淳朴渐亏,虽行心丧,更以三年,饰情表章,服去福来。” 堂中哭声渐弱,内侍弯腰去扶赵瑾瑜起身,他却漠着脸死盯着面前的火盆,盆中的纸钱已经烧完,只余星星点点的火光,他不起身众人亦不敢止哭声先起。 孝期三年,二十五月除服,二十七月期满。 这里的人又有多少人还会记得,他母后除了自伤,从未伤过他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跪在他身后的人哭声哀嚎,又有几人出于真心。 世间万物唯真心难得。 礼官见赵瑾瑜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有心想再提醒一句该起身除孝服了,陈琬琰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催促。 第585章 服去福来 赵瑾瑜等自己盆中纸钱火星彻底灭完,才伸手让内侍扶他起来,身后跪着的一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他们虽是宗室子弟但却与赵瑾瑜不熟。 原因无他,只因其他皇子年长势大不敢与之为敌,只得同仇敌忾孤立太子。 陈琬琰哭的抽抽嗒嗒,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内侍将她扶起时,灵堂里就只剩下她一人的抽噎声。 赵瑾瑜微微侧目喉咙涩涩,眼眶湿热又迅速蕴结。 他伸开双臂由内侍伺候他脱下孝服,换上常服,内侍捧着他脱下的孝服燎于火上,退至灵堂门口,将孝服从墙外扔至院内,以兆服去福来。 孝服已去,除服之礼祭毕。 赵瑾瑜面若沉水的望着那身粗布素衣被抛起又落地,心中万千情绪波动,是当丧服去,喜福来了。 这是母后用生命给他换来的福,他自不会放弃。 陈琬琰越哭越止不住泪水,为她除服换衣的守陵女官也是惊诧不已,旁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就她自己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 赵瑾瑜伸手在她下巴处接住她的眼泪,又抬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去,手还未来得及从她脸上撤去,杏眼中的豆大的热泪便滴在了他的手上,烫在了他心上。 泪水在他手上滚烫了一瞬便只余凉意,却一直热在了他的心里。 他早知她泪多,一哭便停不下来。 所以他舍不得惹她哭,她一生气,他就投降去哄,她的所做所为他都能包容。 “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 与母后相依为命的那十五年,他们母子在宫中艰难度日,母后对他的照顾格外上心,唯恐他也如二位兄长那般难留在人间,赵瑾瑜敛去眸中怀念之色,清肃着一张俊颜。 他已不是十五六岁的青涩少年,特属于少年人的稚气在这二年间悄然褪去,十八岁的青年人沉稳内敛,乌墨般的眸子不知何时有了睥睨天下的威严。 皇太子的九章玄色冕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庄肃。 他专注的望着眼前与他倾心相恋的少女,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你与孤曾有婚约一十五载,尊亲至孝于今二十五月整,礼曰儿媳为公婆守满三载不可弃,留你在皇陵为母后守满二十七个月,孤此生绝不会负你。” 那十五载是他们的父母为他们许下的,婚约作罢,二人母亲皆已不在,今日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口许她一世不负的承诺。 赵瑾瑜语毕,不顾众人的惊谔率先走出了灵堂。 陈琬琰呆愣一瞬,泪流不止的追着他走了出去,堂中的赵氏宗亲相互用眼神交流,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堂堂太子在灵堂上给五乐郡主拭泪? 还将其留在皇陵再守二月孝? 不会负她一个已婚妇人是什么意思? 认她当正妻? 还是给她当男宠? 他这是在皇陵与世隔绝一个月,不知朝堂的风云变幻吗? 陈琬琰追在赵瑾瑜身后,二人走到无人僻静的角落,她才抽抽噎噎的说道:“殿、殿下刚才……” 赵瑾瑜顿住步子,“怎么?” “殿下刚才是不是想母后,伤心了?”礼官都喊除服了他还跪地不起,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会负她是什么意思? 向她告白? 赵瑾瑜清冷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他方才是听到礼官喊除服,那些人便止了哭,他们急切想脱去孝服的心思,让他心里有些难受。 装个样子都装不像。 只她一人在真心的哀悼。 “别难过了,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陈琬琰吸了吸鼻子,吸太过发出一声猪哼哼。 陈琬琰:“……” 赵瑾瑜心思本来有些阴郁,被她这声猪哼哼整的有些无奈,“你莫再哭了,再哭就要下大雨了。” “瑾瑜,我想同你一起回京都。”她试图去拉他的袖子,赵瑾瑜却将手背过身后躲开了她的触碰。 “你也同旁人一样,不是真心愿意为母后守孝?”赵瑾瑜冷声质问。 对于他的反常,陈琬琰使劲摇了摇头,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我为母后守孝是真心的。” 否则她为何自沈皇后故去,除却正式场合,都是素衣清颜甚少施粉脂,不佩戴贵重的首饰钗环,虽然她喜食肉,但在自己家中吃素的时候居多,食肉也按规矩不放调料打个牙祭而已。 赵瑾瑜眉宇清冷疏离,静静的望着她半晌之后才道:“你在皇陵守足二月,孤便信你。” “你……”陈琬琰望的着他冷淡的眉眼,心中说不出的难受,良久才问道,“若是我不呢?” “那你我此生便不再相见。”赵瑾瑜说罢便侧过身去,不再与她对视。 陈琬琰泪眼朦胧的注视着他的侧颜,低低的哭泣。 赵瑾瑜数次想去哄她,却又不得不硬了心肠,想走又担忧她哭出个好歹,心里烦闷不已。 陈琬琰哭哭啼啼了好大一会儿,也不见他来哄,前几日还温柔小意的哄她开心,任她予取予求,狗男人说变就变! 她气恼道:“我不要你为我遮风挡雨,我要和你并肩同行,你把我自己扔在这里算什么意思!” 赵瑾瑜袖中的拳头紧了紧,沉声道:“你在这里守满二月,孤此生就只心属于你一人,若你执意回京都……” “你要娶别人娶就是了!你家门槛太高,我腿太短,跨不进你家的高门槛。”她说完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他不带她回京都她自己回去! 明明说好了有事一起扛,他凭什么把她甩下,爱娶不娶!他想娶谁就娶谁,此生不见她拉倒! 不见她,她就能当海的女儿睡遍天下美少年,竟然拿孝心压她,还想与她决裂,小王八犊子! 陈琬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哭,越想越气,又伏在床榻上哭了一场。 明明前日他还好好的,让她牵手让她抱,今日孝服一脱他就变了脸,当她是不会思考的蠢货呢? 不就仗着她在皇陵与外界隔绝,成了瞪眼瞎什么都不知嘛! 赵瑾瑜追着她过来,站在殿外听她哭个没完,心里也不好受。 中秋过后,江南东道与相邻的岭南道便一直下大暴雨,两地皆临海本就雨水多,境内河流水位持续上涨,水患与山体滑坡险情频发。 两地已有数座州城受灾严重,冬小麦无法如期种植,朝廷里那些庸才不去想法子引水疏流救助百姓,反倒咬着她宫宴让郑凝雪替她献舞,不诚心祈福才导致水灾严重。 简直可笑至极! 凉州战事频发,蒙军不敌镇西军,抢不到粮食,竟将上万顷即将成熟的陆稻田烧毁,导致数万佃农颗粒无收,幸而八月已将成熟的小麦收割完毕,这才没有遭受重创。 朝廷既要顾水患之地,又要大批粮草支援凉州,这对于刚遭受过粮价上涨的朝廷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此时弹劾陈青岩父女的奏疏,估计已经堆满了父皇的御案。 父皇此时是绝对不会召回陈青岩的,凉州军民现在皆须他安抚。 这种情况他如何敢让她回京都,面对腥风血雨。 赵瑾瑜等她哭声渐弱才回了自己的住处,他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返回京都去处理这些棘手的问题,争取早日接她回去。 陈琬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忍,胃里烧热难受,她刚一动就有人替她撩开了帘帐。 “你怎么在这儿?”陈琬琰惊谔的看着彤霞。 “奴婢前两日便到了。”彤霞道。 陈琬琰无语的问道:“那你为何不来见我?” 彤霞欲言又止,见她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赶紧递上薄荷水给她漱口,道:“主子睡了许久,想是腹中饥饿难受,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米粥,您先用了垫垫肚子。” 陈琬琰接过薄荷水漱口,虽然感觉口气不够清新,但她确实没力气起床清洁牙齿,接过彤霞递过来的小米粥喝了半碗,待腹中不再灼热疼痛才问道:“我睡了多久?” “十三个时辰。”彤霞道。 陈琬琰简直要被气笑了,肯定是赵瑾瑜让人提前在她屋里下了迷药,她又不是猪能睡这么久?她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皮,很好,竟然没有水肿。 “郡主的眼睛,奴婢用鸡蛋给您滚过了,没有肿。” 赵瑾瑜昨日特意交代她看顾着陈琬琰的眼睛,说她哭过之后眼睛会水肿到睁不开,让她拿鸡蛋在她眼睛上多滚滚消肿,别等她起来睁不开眼发脾气。 陈琬琰阴阳怪气的呵呵笑了两声,昨日祭祀完已将近午时,他直接把她放倒了,连让她接触旁人的机会都不给,她看了眼外头阴沉的天色,直截了当的问道:“京都发生什么事了?” 京都来人的前一天他还表现的十分正常,以至于她根本没起疑心,宗室的人来了之后,赵瑾瑜就一直与她粘在一起,她也未曾接触过其他人。 昨日祭祀完,她追出去与他聊了几句便起了疑心,故作生气的走了,打算脱离他视线范围,就去找人询问京都之事,奈何他一直在后头跟着,她只能先回到住处,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黄花菜都凉了! 赵瑾瑜不让着她的时候,她到底是棋差一招,赢不了。 赵瑾瑜强行把她留在皇陵,一定京都是出大事了,这里消息闭塞,他还让彤霞来看管着她,肯定是防着她偷跑回京都去。 彤霞一脸为难,半晌才说道:“江南东道与岭南道好几个州起了水患,淹了不少农田,粮价又有上涨的趋势了。” 陈琬琰倚靠在床头琢磨着彤霞的话,江东起了水患也不知她爷爷现在如何了,她的生意受损是小事,只怕赈灾要消耗不少粮食,如此一来粮价只怕又要上涨一些了。 不过江东和岭南气候温润,农作物也成熟的早,小麦已于六七月份收割完毕,粮食储备充足,但凡天灾朝廷都会发放的赈灾粮,太府寺已经大换血,没有人为操控,粮价涨幅应当不会很大。 只是那边小麦和水稻都是种两季,如此倒是耽误了九月份冬小麦的种植,而水稻都是边收边插秧,七月底八月初收了早水稻,新种上晚稻和应当都要被大水冲死在地里了。 如此一来粮食匮乏,明年的粮价应当不会低于七钱了。 幸亏赵瑾瑜提前让她通知爷爷,巡视江东各地的常平仓,要不然等待救助的百姓知晓粮仓是空的,只怕得闹起来。 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最多就是生意受些损失,也没到承受不住的地步啊? “太府寺的耿大人也是得力的,粮价应当不会出现飙升的情况。”如果这次耿淳能控制好粮价,他应当就会从代太府寺卿转正了。 见她被粮价转移了注意力,彤霞道:“京都粮价调至八钱便没再涨过了,朝廷还同前次一样出了限购令,并且补贴了一钱粮价。” 陈琬琰轻笑,咱们这位陛下当真是个妙人,舍一钱就稳住了粮价。 “粮食还准许咱们出售吗?”她问道。 彤霞颔首,“还同上回一般。” 陈琬琰这才放心,基金会本就有景睿帝的人,想必基金会也出了一半的补贴,这事儿刘扉他们做过一回,应当是得心应手的,景睿帝做事儿向来滴水不漏,也用不着她多操心。 上回粮价控制住之后,她将余粮卖给国库,又从粮商手里平价买了粮食,补充了自己的粮仓,如今各地有灾,她的基金会应当带头向灾区捐赠应急物品,以挑起有能力者的共鸣。 “你能同外面的人联系吗?” “能同刘管事联系。”彤霞道。 陈琬琰这才舒展了聚拢的眉心,看来赵瑾瑜只是不让她回京都而已。 “给我准备笔墨,传封信给刘扉。” 第586章 自己就能唬住自己 自从上次朝廷与基金会联手打了完美的粮价战之后,许多大粮商没提前得到消息亏了不少钱,朝廷又狠狠处置了几家搞事的大粮商,就有些给基金会捐过款的商户也借机做起了粮食生意,又往心爱基金会捐了不少银钱求庇护。 陈琬琰打算让刘扉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主动把粮价降到七钱给朝廷减压,使其专心治理两道水患。 把基金会补贴粮食的银钱省下来,在他们的店铺购置救助物资,然后跟在朝廷屁股后面援助灾区。 不过就是资源置换,给国库减压,他们也不亏。 其中的好处只要让刘扉跟他们讲清楚,只要不是叛国贼,他们应当会很配合。 毕竟上次景睿帝给售粮的商家免了商税,现在给景睿帝雪中送炭,给国库省出钱去赈灾,事后申请减免一部分商税也不是难事。 与其等着朝廷空出手来查他们的税收,不如主动卖朝廷一个好,钱还是那点钱换个做法皆大欢喜,就看那些人脑子清楚不清楚了。 彤霞见她果然不再提回京都,也没再继续追问京都的事这才放了心,心道太子殿下果然十分了解郡主,她一说水患的事,郡主自己就能唬住自己,找事做。 “郡主,您在这里,太子殿下在京都才无后顾之忧。”彤霞替赵瑾瑜说了句公道话,生怕她恼赵瑾瑜迷晕她。 陈琬琰轻应了一声,现在只怕是她想走也出不去了,她来时马车就坏在了路上,之后就一直与赵瑾瑜同乘,她的马车根本就没来皇陵,而是直接返回京都了。 现在便是溜出去了,没有车马她根本不认识回京都的路,上次被唐远绑架的阴影犹在,与其偷溜出去给自己找罪受,让赵瑾瑜分心,还不如老老实实呆着不给他添乱。 彤霞准备好了纸笔,扶陈琬琰起床坐到桌案前,陈琬琰提笔将自己的想法在信中仔细写了,递给丹霞让她送去给刘扉。 彤霞正要走却又被她叫住,顿时就僵立在当场,却听陈琬琰问道:“刘扉的弟弟刘启先前去了江南,你可有他的消息,人还好吗?” 彤霞见她问刘启,轻轻出了一口气,刚才吓得她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面色如常的回道:“奴婢来京都前,他已经向刘管事报了平安,永嘉郡没有受灾,江东受灾严重的是靠西距离岭南近的几个州县。” 永嘉郡在江东最北临海,陈琬琰翻过江南东道的地理志,那边地势虽不如西边地势高,数百年来却鲜少有被淹过的记录。 听闻刘启无事,陈琬琰这才安了心,刘扉兄弟是她很得力的助手,人也是为她办事才去了江南东道,若是出事了她难辞其咎。 她又取了一张纸,交代刘扉江东救灾的事交给刘启负责,江东店面的物资让他看着调用,岭南道的援助让刘扉看着安排靠谱的人去。 “岭南的灾情严重些,江南东道虽也一直在降雨,但雨水不大,郡主放心便是。” 彤霞将受灾的州郡同她细细的说了,陈琬琰也大概弄清楚,这次受灾严重的是江南东道的北面几个州县,以及与之接壤的岭南道整个南面的州郡。 岭南道的受灾面积很大,几乎大半个道都陷入了险情,西面的州郡也都被大雨所扰,若雨再不停估计也要发大水了。 如今雨下个不停洪流亦难泄,若要泄洪那些州郡下游的地区便要受灾,人可以提前撤离,房屋与农作物却都保不住了。 岭南道是四皇子的地盘,他母族与外家皆是那边有名望的世家大族,若是在救灾中出把力为朝廷排忧解难,只怕他又要得势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还有二月孝期就要满,赵瑾瑜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他一个人在京都孤掌难鸣,四皇子一出山,那几个皇子还不合伙往死里整他? 难道是那些人已经同心协力织好了网等他跳,他怕连累到她,才不许她回京都? 那么他说的不见她……意思不是不想见她,有可能是无法再见她! 输赢成败在此一举了吗? 彤霞见她沉思不语,犹豫的看着手中捏着的信,信有些厚,她也不知陈琬琰都写了什么。 但赵瑾瑜有交代,除了水患的事其余事一律不准传入她的耳中,刘扉是断然不会多嘴的,只怕陈琬琰在信中追问,刘扉瞒不住她。 “怎么不去送信?”陈琬琰回过神不解的问道,见她盯着信看,便知她得了赵瑾瑜的吩咐,想必是怕自己乱打听,她想生气又觉得无力,“看完了送出去。” 她说完便起身出了内室,打算出去转转。 外面守陵的宫人都是她眼熟的,一出屋子,陈琬琰明显感觉到有好多双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她,她招了个守陵的宫人询问了一番,果然得到皇陵加强了守备的消息。 而她也被关在了这座宫殿,二月之后,宗室来做孝期内最后的祭祀,才会放她出去。 她如同被软禁了一般,而她现在能知道的消息,都是赵瑾瑜愿意让她知道的。 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狗崽子,就去给沈皇后念经祈福了。 赵瑾瑜一行人回到京都已是五日后,他们在路上也遭遇了大雨,因为仪仗大、随从众多本就行走缓慢,下过雨的路泥泞难走,便多耽搁了二三日。 路上还遇到了替陈琬琰送信的暗卫,陈琬琰给刘扉写的书信他自然看到了,暗卫轻装简行早他们三日回到京都,等他们一行人入京都,粮价已经回落到了七钱。 她倒是有本事,以国库丰盈不会被粮价所困,帝王英主明君百姓生活日渐富裕,天灾无情帝王有情,朝廷为民着想以补贴政策控制粮价,劝说粮商主动降粮价为朝廷分忧、 君子赚钱取之有道,不要被蝇头小利蒙了心,发国难财害人又害已。 因着之前朝廷大刀阔斧处置了顾家等货商,以及恶意提高粮价的粮商,余威犹在,这些新晋的粮商都很识趣,主动上表太府寺愿意降一钱粮价。 他们一降价,其他没有拿到一钱补贴的粮商本就艰难度日,无法只得跟着降了,毕竟人家扯着为朝廷分忧的大旗,他们要是不跟就是摆明了要跟朝廷做对。 景睿帝对那些粮商的识趣感到无比的舒心,不用在粮价上耗费资金,户部资金周转灵光,往灾区拨款调物也爽快,又有他的副钱袋子爱心基金会,紧随其后往灾区运输物资,也替户部减轻了不少压力。 他坐在龙椅上,故作不经意的瞟了眼老僧入定的赵瑾瑜,这人去皇陵前就弄坏了陈琬琰的车架,现在又将她留在皇陵,护的跟眼珠子似的,生怕她被这群朝臣生吞活剥了。 他又看向底下吵闹不休的众人,干啥啥不行,吵架第一名。 岭南道的灾情那般严重,这些人不去想法子救灾,就知道站在庙堂争执不休,不愿意担责任,就将事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也是够了。 景睿帝正了正表情,估摸着底下的人吵的差不多了,开口道:“诸位爱卿。” 他一开口紫宸殿瞬时安静了许多,众人都闭上了嘴等着他发言、 景睿帝对比十分满意,说道:“京都粮价已经稳定,运往江东和岭南的第二批物资也该安排上了,朕决定减免部分捐献物资商户一月的商税,众位以为如何?” 因着是小朝会殿中人不多,有了上次的经历,大家心知肚明,爱心基金会就是朝廷的另一个钱袋子。 因此他们也都让自己的大掌柜往里头扔了银钱,或者直接让自己庇护的商人往基金会捐款,以求赚的更多分得更多的红利。 不许官员经商,但商人为了得官员的庇护,也会给他们利益分红,这问题无解,让他们主动为朝廷所用才是正经。 爱心基金会得了陈琬琰的信儿,在捐过款的商户手中采购了大量急需物资发往灾区,他们赚了银钱,自然也捐了一些出来。 这可比前年雪灾捐款捐物划算多了,那是只出不进,现在是出少进多。 景睿帝有此提议对他们而言是好事,因此众口一言,此项提议顺利的通过了。 赵瑾瑜在心里腹诽,这些人果真如陈琬琰所言,变成了利益共同体,办事有效率增强了不少。 她曾说这样做可以加强皇权的凝聚力,君臣民一心,才能使得社会发展更加稳定。 皇室对百姓们来说高不可攀,而与百姓距离更近的世家大族在民间的声望却很高,他们大张旗鼓的施粥行善,肆意宣扬自己的家族慷慨大义,反衬的皇室对百姓生死漠不关心,在当地大的世家,甚至比皇室的声望还高。 就算是天下之主的帝王,也不敢轻易动这些世家,对那些家族推举上来嫡系族人,更是要全部接收进朝廷委以重任。 即便是衍生出了科举制度,也难以遏制这些世族,这让每个高坐庙堂的皇帝都十分不安,然而这个问题千百年来都难以得到解决。 陈琬琰搞出了个基金会,把这些世家强行串在一起,每每搞出大动作就和皇室挂钩,百姓感激世族大户与大富商的慷慨解囊,也同时会想到都是皇家把这些人聚在一起的,无疑是给皇室在民间攒威望,也拉近皇家与百姓的距离。 在潜移默化中,淡化了世家大族在当地的影响。 现在还不显,再过个几年就能看到明显的效果了。 等那些世族反应过来想与皇权抗衡,继续牵制皇权,只怕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了。 毕竟一个家族的力量有限,若是退出基金声誉就会受损,在民间的威望就会降低,正所谓是成也于民败也于民,骑虎难下就是这么个理儿。 这可比国库空虚,底下官员苛捐杂税充盈国库,惹民怨强多了,这大概就是她所说的,让他们手里的资金流动起来的意义。 让他们出钱也要让他们进钱,让他们养成真正为朝廷百姓分忧的良好习惯。 历朝历代有灾情朝廷想借助民间的力量,那些有能力的人救助百姓的人往往都不愿不响应号召,需要朝廷去劝说,如今的他们可是积极主动的多了。 他们向朝廷捐献了部分物资,朝廷减免他们部分税款,大家相互都得了好处。 赵瑾瑜道:“商户既然带头捐款捐物,儿臣也想为灾民捐白银两千两,助灾区百姓度过难关。” 由于他鲜少在朝会上说话,他一开口众人皆朝他看去。 景睿帝颔首道:“朕亦有此意。” “朕作为一国之君,高坐庙堂不能亲自前往灾区,打算从私库捐出三千两,朕要让百姓知道,朕与民同在,共度难关。” 第587章 问心无愧 底下官员皆松了一口气,千两他们还是能接受的,他们不缺钱,但却不敢明说钱财的来历,若是回回都捐上万两,他们唯恐晚节不保,毕竟俸禄都是有数的。 自从水患报到京都,他们便知有捐款捐物的一日,只是不知到底该拿出多少才合适,如今赵瑾瑜给了他们一个界限,他们自然是不会越过太子。 “微臣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以及职田所产的粮食以慰灾民!”翰林院大学士带头响应景睿帝。 “微臣也愿意捐出一年的俸禄,以及职田所产粮食救助灾区。”底下立马有人附和。 “微臣附议。” 景睿帝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当下便允了,又道:“捐赠乃是个人行为,不可强迫下属捐纳。” 毕竟还有许多清官廉吏手头不宽裕,总不能为了灾区的百姓,让人没口饭吃。 众人连忙应是。 “儿臣请命前往岭南救灾。”四皇子道。 景睿帝虎目望向他,神情似是有些不悦。 四皇子连忙道:“儿臣外祖出自岭南,家乡受灾,外祖愿意捐出全部家财救助灾区百姓,为从前犯下的错误赎罪,儿臣亦如是。” 景睿帝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他的儿子里除了赵瑾瑜的母族出身显贵,就属岭南肖家最显赫,许家和郭家都是跟着他发迹的。 其他权贵家的女子,要么生下的都是女儿,要么就是流产伤了身子无所出,还有诞下皇子就撒手人寰的,那些曾经显赫的世家,这么多年都因为没有皇子立足沉寂了。 也有为了稳固手中权利,与有皇子的嫔妃交好,甚至与之联姻,继续投资。 他九子十三女,除了沈兰育有三子,肖氏一子一女,郭许两家各育有两子。 他不会允许那些权贵家的女子诞育皇子,这就是他平衡朝堂的手段。 若非他的皇长子被人毒杀,他不会让沈兰再孕育子嗣,使她落入险境,然而只有一个嫡子,实在是难以保障嫡支顺利即位,这才有了赵瑾瑜。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传出沈兰有了身孕,六皇子就殁了。 他只能对梁沈两家动手,让她式微保平安。 当时沈兰腹中胎儿尚不知男女,郭贤妃受了惩治十分低调,许贵妃刚得盛宠,二皇子还不能成事,最有可能被封太子的就是他的四儿子。 四皇子被景睿帝锐利的目光看的冷汗涔涔,就在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景睿帝才悠然说道:“既然如此,便由驸马都尉高世显与你一同前往,你可莫要叫朕失望。” 沈兰从来没让他失望过,在六皇子殇后,诞下了第三子赵瑾瑜。 除非他支撑不住,赵瑾瑜实力不足坐不稳江山,否则他没想过这个位置换人坐。 他想这得来不易的儿子好好活着。 四皇子领了命,便安静的退到自己的位置上,默默的打起了自己的盘算。 高世显是长平公主的驸马,他与长平公主关系向来亲厚,与高世显也走的很近,跟他一起去岭南再好不过了。 还有两月孝期便要结束,他必须要让他的外家重归朝堂,治理水患就是最好的契机。 景睿帝又让人安排了分属太常寺的太医署,殿中省的尚药局分别派出司医数名,带着药物随行,防范灾区突发瘟疫。 又钦点了太府寺少卿龚先带领常平署令、丞、监事六人,平准署令梁准与平准署丞、监事四人、诸市署令许承鹤与诸市署丞、监事四人,协助当地官府稳定当地物价。 工部侍郎聂远游领头自荐,率水部郎中及员外郎,带领一众水部官员一同前往排查治理水患。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抚摸着手腕上的琉璃手串,等救治水患的事安排完,就该议凉州被焚烧的稻田之事了。 “因水患而流离失所的难民涌向各地,当地官府须得将人好生安顿不可轻怠。” 岭南的灾民大多数都逃往黔中道,岭南道西面以及剑南道方向避难,结伴成群的灾民更得注意安抚,有些州县官员为了政绩或是嫌麻烦,拒绝安顿灾民,被驱逐的灾民无所依情绪失控,爆发动乱的事屡见不鲜。 景睿帝又点了十几名官员任黜陟使,前往各地州府巡视了解情况,对各州官吏进行政绩考察奖惩,访民间疾苦,赈济穷乏。 水患的事暂时安排完了。 兵部尚书韦大人立马出列道:“凉州数万顷稻田被焚损失惨重,微臣以为应当立即召萧王回京,另派守将去凉州,并派巡查使去凉州了解情况,蒙军焚田造成数万顷成熟的稻子绝收,萧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许尚书立马出列反驳道:“微臣以为不妥,凉州战事不断,此时更换守将容易军心涣散于战事不利。” 韦尚书叱道:“凉州自年后便一直在打仗消耗粮草,如今粮食已经长成却被烧毁在田中,凉州所需粮草皆须从各地调动,微臣怀疑蒙军犯境是假,萧王刻意消耗国库是真。” 许尚书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这话说的诛心,只差将陈青岩通敌挂在嘴边了。他寻思着陈琬琰临走前说的话,她一早便知有人要弹劾陈青岩? 那韦尚书所言可是真? 他还在思忖前阵子发生的事,赵锦锋出列驳道:“凡事都讲求个证据,韦大人话不要乱说。” “若是他心中无鬼,为何拒绝姻亲张家的儿郎去军营历练?” 赵锦锋被他噎了一下,许尚书道:“韦大人这话是从何处得知呢?” “犬子尚武又与张家兄弟交好,闲谈时曾问过张家公子因何不去凉州从军建功立业,张家公子便将被被萧王拒绝的事说了。”韦尚书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同为武将出身,微臣犬子也曾想去军营历练,奈何萧王不收。” 有几个武将附和道:“微臣也被萧王拒绝过。” 景睿帝问定国公道:“可有此事?” 定国公拱手道:“微臣不敢隐瞒圣上,确有此事。” 赵瑾瑜冷漠的看着底下众人,原本是治军严明,不私自收权贵家公子进军营混军功,这时竟成了错。 他们若想去军营历为何要走后门,不去从小兵做起! “儿臣以为这恰巧说明了萧王治军严明,并无不妥之处。”赵瑾瑜道。 赵锦锋亦道:“此事并不能算作萧王有异动的证据,只能说明萧王为人严苛,待诸位大人一视同仁。” 韦尚书被赵瑾瑜二人合伙噎了一句,顿时有些无语,他俩都与萧王无姻亲关系了,一个两个都被萧王家的姑娘折磨过,不同他一起踩萧王,还替他辩驳,简直昏庸。 郭御史见韦尚书被噎住,出列道:“前太府寺卿项珐亮指控萧王父女通敌叛国,他临终前留下一封遗书给微臣,指控陈青岩父女搅乱京都物价,与蒙军打假仗消耗朝廷粮草,疯狂敛财。” 赵锦锋眉头紧锁,凌厉的目光扫向他,郭御史并不看他,垂首而立在紫宸殿正中,从袖中掏出一张厚厚的纸高举在众人面前。 紫宸殿安静了一瞬,立马有小内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上呈至御前。 景睿帝却并不接过,沉声问道:“为何早些时候不说。” 如今项珐亮已死,死无对证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郭御史道:“萧王之女五乐郡主乃是歪曲事实真相的各中高手,微臣没有证据不敢轻易弹劾。” 赵瑾瑜薄唇紧抿,冷声道:“项珐亮已伏诛,萧王父女皆不在京都,无人与之辩驳,郭御史此举不够光明磊落。” 三皇子质疑道:“太子殿下如此维护萧王父女,难道是他们许了殿下什么好处?” 宣平侯在一旁听的冷汗流直流,前几日还只是吵凉州万顷稻子绝收,今天忽然就变成了通敌,他蒙逼的站着一点应对措施都没有。 赵瑾瑜对景睿帝拱手道:“父皇明鉴,儿臣只不过不愿忠臣良将蒙冤,实在不敢当三皇兄诛心之言。” 景睿帝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接过常福递过来的指认状。 上面洋洋洒洒的写满了陈青岩的罪行,与蒙军打假仗向朝廷催发军饷,军饷下发之后便与蒙国停战,桩桩件件按时间顺序写的明明白白,以及他与蒙国如何取得联系。 而这些年蒙军与镇西军对抗,确实时常打这种莫名其妙的战役,一开始他们攻击很猛,都以为有大战,军饷粮草都运到了,蒙军就偃旗息鼓退兵了。 刻意被人点出来,确实很值得怀疑。 郭御史见景睿帝接了状纸,朗声道:“项珐亮指认袁承志乃蒙国细作,萧王与蒙国的消息传递皆由经他手,因项珐亮等人落网,陈青岩父女怕事情暴露,就先手杀死了袁承志等人。” 此言一出殿中哗然,赵锦锋心里冰凉一片。 果不其然就听郭御史接着说道:“五乐郡主嫁宣平侯世子,乃是许贵妃精心策划,意图掌控户部,为萧王消耗国库敛财提供便利。” 赵锦锋气急,他直接说他许氏一族,与陈青岩和宣平侯一起通敌谋反得了。 他还未来得及出言呵斥,就听兵部尚书韦大人道:“户部尚书李大人对于凉州粮草拨款十分大方,从不曾哭穷拖欠。” 宣平侯无语,他大方了说他手不紧,他哭穷了说他小气。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凉州战事吃紧,粮草供应不足将士饿着肚子如何御敌,韦大人这话实在让人心寒。”宣平侯委屈巴巴的说道。 赵锦锋这会儿也算是想明白了,郭家这是打算将许家、陈家和李家绑在一起,一网打尽。 难怪陈琬琰临走时让自己看顾李家,想是猜到了三皇弟的谋划部署了,现在真真是荣损与共了。 郭御史道:“李大人与萧王乃是姻亲,李世子又曾与二殿下为连襟,李大人这般帮助萧王挖空国库,是何居心?” 赵锦锋气极,郭御史不如直接说他联合陈青岩与宣平侯通敌,盗取国库,打算谋权篡位得了。 赵瑾瑜冷声道:“郭御史此言差矣,李尚书拨发军饷都是按规定拨款到兵部,再由兵部发放至凉州兵营,从无夹带私情多发,何谈挖空国库。” 宣平侯感激的看了赵瑾瑜一眼,他做事向来有原则,萧王也曾同他说过只要不拖欠镇西军军饷便可,无需优待。 他亦是严格按照军营的将士数量与官职、马匹数量以及胜仗奖励,兵器装备消耗统计等等拨的款,他问心无愧! 况且他是把银钱拨发到兵部,再由兵部往下发放,而非直接发放给陈青岩。 第588章 为世俗所不容 宣平侯想到这里,不由得挺了挺腰杆子,道:“微臣自上任以来,对各兵营的军饷粮草,都是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发放至兵部。” “萧王亦从未要求多发,自凉州战事起,军饷发放由停战时的三月一拨改为一月一拨,都在正常拨款范围,户部皆有详细记录。” 宣平侯此时无比的感谢他的父亲,是他教育自己进了户部同银钱打交道,一定要严格遵守朝廷的规章制度,当个一板一眼的死硬派,宁肯得罪人也不做违规的事。 韦尚书不想接赵瑾瑜踢回来的球,冷嗤道:“微臣近日得了个话本子,上头讲的十分精彩,在下有几个问题想问李大人。” 赵瑾瑜听到话本子心里一个咯噔,怕宣平侯被问住,赶忙说道:“朝堂之上肃穆威严,韦大人提话本子是否太过轻浮。” “太子殿下莫急,微臣只是觉得那话本子写的有几分真,故而好奇想问问罢了。” 许尚书这会儿也从郭御史弹劾许贵妃,涉嫌通敌的惊天话语里回过神了,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本子,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出声怒斥道:“本官与李尚书同朝为官数十载,他做事公允,郭大人这般污蔑同僚可是要寒了人心。” 赵锦锋也跟着道:“按时拨发军饷乃常理,若是这也能落人话柄,日后谁还敢为朝廷忠心做事?” 赵锦锡一瞧二皇兄与太子竟然统一了战线,还被赵瑾瑜带偏了话题,弹劾的焦点也从陈青岩通敌变成了宣平侯敬业,立马出言将话题的重点拉回,道:“众位大人可是扯远了,李尚书为人刚正,萧王的事他定然不会参与其中。” 赵瑾瑜冷凝了他一眼,若有若无的看向一言不发的定国公,抿了抿唇。 萧王与宣平侯都是他的姻亲,两位姻亲皆处在水深火热中,他竟然置身事外一句好话也不肯说。 景睿帝被他们吵的头疼,冷声道:“萧王世子已于九月初四被萧王送回京都,传他上殿。” 定国公闻言微微一愣,他竟不知陈明玄回了京都,他已回京都好几日了竟然没有露面。 陈明玄身穿官服进殿,先跪在殿中央给景睿帝磕头,得了他准许才站起身。 “你方才在殿外都听清楚了?”景睿帝问道。 陈明玄颔首,“回陛下,微臣都听清楚了。” “你可有话为你父王、胞妹辩解?” 陈明玄从袖中掏出一封奏疏,道:“微臣临行前父王曾告知微臣,微臣的母亲遭蒙军与秦氏残忍杀害,那些人割了母亲身上的肉喂食于她口,简直丧尽天良,他做为丈夫不能为妻报仇,也绝不与仇人为伍。” 赵瑾瑜略有些错愕,他只在史案中知晓昭和长公主死状很惨,被人刮了身上的肉,却不知秦氏竟然如此丧心病狂,难怪陈琬琰要活刮了袁承志父女,又让狗活活的咬死秦氏。 紫宸殿一阵倒吸凉气声,众人面面相觑,杀人割肉已是极刑,还逼迫人吃食自己的血肉手段何其残忍。 昭和长公主死的惨众人皆知,但史官也未曾将她被人喂了自己的血肉详细记录,此事有悖人伦道德,逆天者凶,为世俗所不容。 “凉州战事频发输少胜多,镇西军歼灭了蒙军一支万人的精锐,微臣父王斩杀蒙军猛将图赫,抓获俘虏千人,缴获战马良驹百匹,兵器装备数千件,蒙军强抢粮食不成又损兵折将,这才用燃火的箭矢射向稻田。” “图赫!”定国公惊讶的问道,“可是蒙国的勇猛王图赫?” “正是。” 此言一出便立马有人质问道:“为何未曾有捷报传来!” 蒙国的勇猛王年少成名,当年蜀国集结百万雄狮攻打蒙国,以破竹之势两个月拿下蒙国六座城,蒙国便是派出了图赫与蜀国交战,因人数悬殊他最终未抵挡住蜀国的攻击,但却硬拖了蜀国百万大军一个月才退守至商州。 蜀国百万将士也因被他拖延一个月十分疲乏,因作战距离距本国太远,打下的城池还未完全收复,粮草供应不及时而选择休养生息,接受了蒙国皇室的求和。 蒙国割让六城给蜀国,封了他勇猛王,图赫也一直驻守在蒙国与蜀国的交界的商州。 这般厉害的人物,怎么突然从蒙国的最西的疆域,跑到了东边疆? 还被陈青岩斩杀了? “因为有人在路上劫走了战报。”陈明玄阴沉着脸说道。 他原本是八月十七就要启程回京都的,八月十六那日正与父王推心置腹的谈话,忽然传来急报蒙国勇猛王图赫带领一万精兵犯境,他父王匆忙离去。 与蒙军酣战七天六夜,最后一晚他父王带兵夜袭敌军营帐,亲手斩杀了图赫,但却没防住蒙军烧稻田。 事后他父王得到斥候送来的消息,蒙国驻守东边疆域的将领莽古德不服突降的图赫,与其发生了内讧,趁他父王与图赫交战,偷偷带人焚烧了稻田。 也正是因为他带走了一部分兵力,才让他父王有机会亲手斩杀了图赫。 两国在九月份的交战大多都是为了粮食,蒙军一般都会等粮食收割完,九月底来掠夺,这种焚烧稻田的行为在两国交战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留守的将领带士兵尽全力割出了一条阻断带,却仍是烧毁了大片。 他父王凯旋归来得知稻田被烧便知不好,第二日便匆忙将他送离凉州,因怕他出事让商队绕远路走南边护送他回的京都。 “这是微臣父王托微臣送回的捷报。”他手中一直举着的奏疏,就是陈青岩托他带回的捷报。 “我们怎知你带回的战报是真还是假?”韦尚书问道。 也有人跟着附和,毕竟前朝曾经有人上报过假捷报骗军饷,没有在驿站加盖换乘印记,连驿兵的身份都有可能造假,带回来的消息或许也不真。 虽然陈明玄的身份在这里,但他父王被弹劾通敌,他作为儿子,带回来的捷报也有可能是作假以蒙蔽视听。 陈明玄黑着脸道:“微臣带回了图赫的项上人头和他的战甲。” 韦尚书闻言脸也黑了。 景睿帝却兴奋不已,“战甲何在?” “回陛下,战甲与图赫的人头都在宫门口候着。”没有帝王的准许这东西他带不进宫。 景睿帝看向常福,常福立马便带着一群内侍去了宫门口。 “你说战报被劫可有证据?”刑部尚书戴照霖问道。 陈明玄道:“微臣于八月二十四日从凉州启程返回京都,九月四日进京都,整整十日捷报都未传进京都。” “微臣心中奇怪便走北官道返回凉州方向,将途径的驿馆挨个查问,最终查询到驿兵在距离京都七百里的高阳县换乘马匹,之后便失去了踪迹,微臣已经向当地官府报案。” 戴照霖大惊,驿兵身带小黄旗,山匪见之也会避让,竟然被人在半道上劫走了? 他故作不经意的看向三皇子,三皇子的人状告陈青岩有异心,陈青岩打了胜仗被人劫走了捷报,捷报若是真的,那刚才占上风的三皇子就落了下乘了。 赵锦锡与郭御史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有些紧张。 赵瑾瑜见缝插针道:“若捷报为真,陈将军有异心的嫌疑便可排除了,项珐亮通敌罪证确凿,他的指认或许是他自身的经历,意图陷害良将乱我边疆。” 刘峘出列对景睿帝道:“陛下,项珐亮的检举文书微臣可否一观?” 景睿帝颔首,让内侍将托盘里的检举文书送至他的面前,刘峘用袖子包住手将文书打开,仔细记下里面的内容。 “陛下微臣想提取书信上的指印,不知可否?” 郭御史闻言一怔,书信上并没有指印,一时弄不清楚刘峘在搞什么玄虚。 “可。”景睿帝让人去取刘峘需要的物品,他冷着脸看向底下众人。 他看向郭御史,问道:“除了检举文书,可还有其他证据?” 郭御史既然隔了这么久才报上来,一定是拿到了对陈青岩不利的证据。 郭御史这才想起身上还揣着从项家找到的证据,他将证据从袖中拿出,道:“这是项珐亮交与微臣的证据,都是萧王与蒙国莽古德将军传递的信件。” 莽古德是蒙国驻守边疆的将领,与陈青岩的镇西军交锋十二年有余。 陈明玄闻言道:“这次烧稻田的便是莽古德,我父王不可能与这种小人有联系。” 他此言一出,殿中的诸位大人神情便微妙了起来。 萧王与莽古德若是打假仗,骗朝廷军饷粮草,故意让莽古德烧了稻田,再让朝廷拨发更多的军饷粮草也不无可能,刚好印证了消耗国库的言论。 赵瑾瑜轻咳一声,道:“世子稍安勿躁,等刘大人提取了指印自会还萧王清白。” 景睿帝瞥了眼赵瑾瑜,冷哼一声,正要去拿内侍呈上来的书信,就听刘峘问郭御史道:“不知这些书信是陈将军所写,还是项珐亮抄录?” 郭御史道:“原本。” 他已对照过笔记了,确实是陈青岩所写无误了。 刘峘颔首,对景睿帝道:“既是原本,微臣斗胆请陛下稍后再看信件,微臣想提取信件上的指印。” 刘峘能提取指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刑部尚书算一个,众人方才听闻他说起都有些好奇,此时又听他提起,刑部尚书戴照霖就有些急了。 这绝活他也想学的很,但也知道这东西难以偷师,他之前也只是听说,现在能亲眼看刘峘演示一回他都有些兴奋了。 景睿帝却是知晓刘峘跟陈琬琰学了这么一手绝活,收回了去拿信件的手。 刚巧常福带着装有图赫脑袋的木匣子,还有铠甲回来了,考虑到头颅有些血腥便未拿进紫宸殿中,一副黄金铠甲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武将都很重视自己的铠甲,将领在外征战除非身死,否则不会丢盔弃甲。 而这副黄金铠甲,乃是图赫当年封勇猛王时赏赐给他的,蒙国皇帝特意为其量身打造,只此一件。 景睿帝也不禁感叹,一代良将就这样折损在了自己人手中了。 勇猛的战士没有战死在刀光剑影的沙场,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嫉妒与算计中。 那莽古德不服图赫算计死了他,但他烧了赵国的稻田,不止让赵国百姓受损失严重也坑惨了陈青岩,想来蒙国皇帝虽然心痛图赫战死,也不会怨怪莽古德了。 图赫一死,莽古德若说此计是他与图赫共同设计的,只为陷害陈青岩,而图赫因自负轻敌丢了性命也能圆的过去。 毕竟陈青岩确实算的上一员猛将,图赫与他的交锋中也未能讨到多少便宜。 而他此时若是因为稻田被烧召回陈青岩,就要帮莽古德立功了。 听着底下的议论声,他有些头疼。 赵瑾瑜看到他微闭着眸子,似乎有些不适,低声问道:“父皇可还好?” 景睿帝闻言睁开眸子,看向他目光柔和了许多,“无妨。” 第589章 临摹高手 父子二人温情了片刻,内侍就将刘峘需要的东西取了来,景睿帝让人给刘峘搬了桌案,刘峘便开始提取检举文书与信件上的指纹,他动作很小心,刑部尚书看的大气都不敢出。 他先将检举文书上的指纹提取了,让郭御史在一张白纸上印上自己的指印,将检举文书上提取郭御史的指印展示给众人,以证确实可以提取摸过信件者的指印。 殿中大人都被刘峘的操作弄懵了,尤其是刑部尚书他们同属审判机构,对刘峘这手本事简直羡慕的不得了。 那所谓陈青岩与莽古德的书信中,也展现出了好几个指印,刘峘先将郭御史的指印排除,又对比着检举文书找出两对对相同的指印,其中一对是郭御史的,另外一对刘峘指出是项珐亮的,众人惊叹不已也无人反驳他的结论。 毕竟想找项珐亮的指印并不难,他的卷宗里就能找到许多他按下的指印。 况且这种东西,不会经过太多人的手,尤其是相同人的手,那对指印应当是项珐亮的无误了。 做完这一切,刘峘道:“微臣恳请与萧王的指印做比对。” “萧王不在京都如何比对。”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 “我有父王的指印。”陈明玄回过神从袖中掏出了一张地契,“这是父王给微臣长女的田庄。” 陈青岩对自己这个没有见过的小孙女还挺看重的,就从自家的产业里找了个京郊的小庄子,给她当半岁礼物,八月份她刚好六个月大,陈明玄要回京都,就让陈明玄带了地契回来。 由于庄子是陈青岩的,上面有他的签名和指纹。 刘峘接过地契,将上头的指纹提取出来,与信件上的指纹做了对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这些信件上并没有萧王的指印,微臣怀疑这些信件与萧王并无关联。” 刑部尚书凑到他跟前,拿过地契验了真假,又仔细比对了信纸上的指纹确实没有相同的,他严谨的说道:“也有可能这地契上的指印不是萧王的。” 他能当上刑部尚书,自然也是办案的一把好手,他提出的问题也不是没有道理,大家族中买卖产业多是管事在办,地契上头也有可能是管事的指印。 刘峘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事情又陷入了僵局,似乎非要陈青岩回京都对比指纹,才能解除他的嫌疑,派谁去凉州比对都有可能被他收买,只有当着众人的面才能让人信服。 赵瑾瑜道:“既然地契是萧王给的,上面肯定有萧王的指印,刘大人提取了比对试试。” 刘峘闻言茅塞顿开,拿起刷子沾了铝粉就要提取地契上的指印,但见刑部尚书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他不满的道:“大人离太近了。” 眼巴巴看着刘峘的刑部尚书:“……” 等戴照霖不情不愿的退远了些,刘峘才开始提取地契上的指纹,地契上可能被很多人摸过,提取出来的并不清晰,但仍能看出来地契上有一个指纹,与地契上的红指印相同。 “上面确实有一个指印与地契上的指印相同。”刘峘如实说道。 “那也不能证明就是萧王的,也有可能是代办地契的。”刑部尚书道。 刘峘被噎的竟无言以对,毕竟代办人肯定会摸地契。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刑部尚书这么巧言善辩! 赵瑾瑜抿唇,“地契萧王摸过,上面可有指印与信件上的重合?” 陈明玄忙道:“地契是父王亲自交给微臣的。” 刘峘将东西推给刑部尚书,没好气的说道:“大人自己比对。” 刑部尚书刚才在刘峘那儿吃了瘪,这会儿也犯了轴,嫉妒刘峘这独门手艺,挑刺道:“谁能证明萧王摸过这地契?” 刘峘:“……” 赵瑾瑜本想说书信既然是袁承志所传,上头一定有他的指印。 随即一想项珐亮都知道袁承志这个人了,没准那东西还真就是袁承志摸过的,贸然开口恐会落下口实,那些个言官都是牙尖嘴利,擅长挑刺的,情况不明还是少说两句为妙。 景睿帝疲累的望着底下吵成一团的众人,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底下的人站在各自的角度说的都有理,这时候他的决断就很重要了。 否则陈青岩的下场,就如同那个遭自己人嫉妒,被算计死的图赫一般无二。 “战报被截一事由刑部彻查,韦尚书上呈的证据交由大理寺辨别真伪,萧王之事容后再议,既然郭御史对户部尚书提出弹劾,宣平侯任期的政绩便交由中书省与门下省考绩,退朝。” 景睿帝安排好一切,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起身,赵瑾瑜忙去扶他。 景睿帝摇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留下来。” 吏部只考核四品任免四品以下官吏,四品以上官吏由吏部列出名单,中书省参预冤狱复审、考课,再由门下省驳正裁决。 中书省设有六位中书舍人分押尚书省六部,协助中书令、中书侍郎批复章表公文,中书舍人中资格最老的为阁老,是文士极任清贵之官。 户部尚书是正三品的官员,考核审理之事已不归吏部所管。 自从昭和长公主在凉州出事,他在凉州和小凉州加派了明探暗探无算,也曾仔细调查过那支蒙军的来历,陈青岩通没通敌他心里最是清楚。 这明显是有人做了局,非要让陈青岩离开凉州,只怕与莽古德通信的人是项珐亮等人,而这大殿上是真有人通敌。 如果莽古德没有带人去烧稻田,陈青岩没有在那夜突袭杀掉图赫,一但镇西军突换将领,那便是大战将起。 蒙国不会随意调一方边疆主将去往千里外的边境,这般不寻常的调动,必然是有全力攻打赵国的计划。 只是陈青岩拦在凉州,两边大战小战打了八个月有余,赵国境内的危机又被一一化解,还除了好些蒙国的细作,蒙国这是急了才把图赫调过来。 没想到一代枭雄,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人的算计和陈青岩刀下。 陈青岩若是这个时候回到京都,即便是再赶回去也来不及抵挡蒙军的进攻了。 他不是自负,这江山若不是他来坐,只怕早亡了! 他接手时就是个烂摊子,艰难维持到今日,他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几经波折才给儿子定下了陈家的亲事,不止是需要陈家的忠心支持,还需要与蜀国交好牵制蕃蒙两国。 他身体每况愈下,他必须让赵瑾瑜尽快适应这个朝堂。 作为帝王不能偏听偏信,一意孤行,要学会掌控平衡。 就像今日他不能公然维护陈青岩一般。 若他今日表现出对陈青岩十分的信任,偏袒他的次数多了,就不会再有人对他说陈青岩的不好,甚至还会因为他的纵容去巴结讨好陈青岩。 若他没有弄权的心思便罢,若有,他就是自己给他的继承人挖了个坟墓。 同理,对其他的朝臣也一样。 即使他今日对郭御史和韦尚书有些不满,也要忍着,让其他人与他们展开激烈的碰撞,这就是帝王平衡术。 他也刚好借此机会观察朝堂的风向。 谁与谁走的近了,偷偷结盟了,是否还忠心于他,在朝堂之上看的是清清楚楚。 他现在需要与赵瑾瑜互相信任。 第一步就是放权给他,让他的心腹朝臣向赵瑾瑜靠拢。 没有东宫属官又如何,他的心腹亦能传给他。 景睿帝一走,众位大臣也就大胆的讨论了起来,通事舍人有序的引导众人退出紫宸殿。 郭御史走到还在忙碌的刘峘身边,意味不明的问他,“刘大人,这检举信上不曾有指印,你这是从何处学来的本事,本官怎么不知道?” 难道项珐亮留下来的一手好牌,就折在这看不见的指印上吗? 若是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气到诈尸。 刘峘将检举文书与证据上显现出的指纹一一描摹,又抄录了一份,这才将东西收起交还给景睿帝留下的内侍。 这东西需要景睿帝查阅后,才会送回他的手中。 “这绝活是在下偶然从一位高人处学来的,还未使用过,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用场。”还在刑部尚书面前出了个大风头! 内侍接了东西,便将桌案撤下,刘峘办完自己的事儿就准备离去,郭御史闪身挡住他的去路。 郭御史蹙眉问道:“项珐亮提供的书信本官已经找人比对过,确实是陈青岩的字迹。” 而且那些书信新旧不一,不可能是临时伪造的,字迹或许可以临摹,但却难以随心所欲的做旧。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封检举信的真实性,可当他看到项珐亮留下的那些证据,又将陈琬琰做的事桩桩件件都想了一遍,确实很诡异。 之前京都物价大乱,他们一系虽然出了几分力,但确实不足已将京都物价搞崩盘,他们只是针对陈琬琰和太子而已,根本不可能闹的收不了场。 而二皇子除了断了陈琬琰与太子的货源,倒是没让他的人去闹事,他便怀疑是二皇子背地里动的手。 陈琬琰在有人怀疑二皇子和陈青岩,伙同宣平侯掏空国库之前,率先将袁琬瑛除掉,将二皇子从他们的利益集团中剥离出去,而二皇子与陈琬琰之间不清不楚,他们还是一个体系。 项珐亮留下的检举文书,更是确认了他的猜想。 况且当时给项珐亮定通敌的罪名,证据确实稍有不足,只有他收受那些疑似细作商户贿赂的证据,却没有他通敌的铁证。 “每个人习字初始都是临摹,其中不乏临摹高手能以假乱真。”刘峘道。 郭御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他也没再同刘峘抬杠,他还要赶紧去找寻新的证据。 赵瑾瑜下了高台朝赵锦锋走去,他低声问道:“二皇兄,晟儿还在安国寺吗?” 赵锦锋微怔,自从把晟儿送去了安国寺,他就没再管过,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那个孩子。 留他一命已是念在他是无辜孩童,遭了父母的拖累,他也养育了晟儿多年,多少还有些父子情份在。 许尚书目送赵锦锡与郭御史匆匆出了紫宸殿,行至赵锦锋跟前,对赵瑾瑜行了一记君臣礼,他是没料到赵瑾瑜今天会同他们站在一起,与三皇子针锋相对。 这位太子殿下日常坐在高处,基本都是一言不发,安静的跟空气似的,他是看不出他的想法。 那韦尚书的闺女求进东宫,已经得了陈琬琰的首肯,太子也并未出言拒绝,这会儿还在兰若寺里为沈皇后守孝呢,他同韦尚书已经算是一家人,今日之事难保不是赵瑾瑜搞的鬼。 赵锦锡与郭御史的身影已经不见,赵瑾瑜道:“二皇兄若是得了空,去瞧瞧晟儿是否还在安国寺。” 他说罢便看到韦尚书朝他走了过来,他肃着脸没理他,韦珍珍被他堵在韦家,韦尚书怕是已经起疑他知道了水月庵的那位是假的。 “微臣有几句话想同殿下聊聊,不知殿下可否赏脸。” 赵瑾瑜肃着脸颔首,他也有话想同韦尚书聊聊。 赵锦锋狐疑的望着这二人,他们二人已经算是有了一层薄薄的关系,当才在朝堂之上赵瑾瑜公然拆了韦尚书的台,不知玩的什么花样。 第590章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赵瑾瑜刚要走,就见赵锦锋和许尚书用怀疑的目光望着他,他在心里微微叹息,三皇子都快把他们逼上绝路了,他们还盯着他不放呢?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他默默提醒了一句。 他现在是分身乏术,在路上耽搁了太多时间,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一出大戏,他纵然有千双手,也不会这个时候往他许家伸。 毕竟许家倒了对他有什么不好的呢。 他同许贵妃还有好几笔账没清算呢。 若不是陈琬琰念着二皇兄,他都不会来多这一句嘴。 紫宸殿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宣平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韦家先前还透出想与他家结亲的意思,这才多久就变了脸! 幸亏他儿媳妇临走前劝住了李佳柳,否则她这女儿也跟李佳枚一样进了火坑。 想到他儿媳妇他又有些许的茫然,太子都回京都了,她还留在皇陵做什么? 难道是跑回凉州破局去了? 景睿帝刚才虽然话不多,但对陈青岩的袒护之意却是非常明显,否则应当会制止寡言的太子与韦尚书争辩。 正在皇陵庙堂抄佛经的陈琬琰猛然打了个喷嚏,彤霞赶忙递了帕子给她,陈琬琰随口问道:“粮价稳住了吗?” “京都那边还没有传回消息,奴婢去和负责食材的内侍打听过了,皇陵附近几个县的粮价已经落回七钱,奴婢想着京都的粮价应当是稳住了。” 陈琬琰闻言也不再多问,赵瑾瑜脑子比她转的快,指不定他在计划什么,刘扉估计也忙的脚不沾地了,她被困在皇陵思虑再多也无济于事,且先顾着眼前便罢了。 韦尚书跟着赵瑾瑜出了紫宸殿,二人站在紫宸殿前的廊下,驻守紫宸殿的禁卫军离他们远远的,赵瑾瑜眺望紫宸殿前的广场,广场上三三两两的朝臣结伴同行。 陈明玄与定国公走在一起,翁婿俩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瞧着脸色都不大好。 韦尚书寻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道:“微臣斗胆想问殿下一句,今日为何如此维护萧王和宣平侯?” “将士在外军不从令,一切皆有大将专决,归来之日具上其罪,如今凉州战事未平,韦大人又为何针对萧王和宣平侯呢?。” “他们有不臣之心,微臣食君俸禄忠君之事,知晓了自是要揭发。”韦尚书此时恨不能将一颗心捧出来给赵瑾瑜看。 赵瑾瑜难道就不恨陈青岩的女儿抛弃了他,宣平侯的儿子抢了他的女人? 他在宫宴上女儿许给了太子殿下,虽还未成,但此事已定却是人尽皆知,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同心协力扳倒萧王和宣平侯,将镇西军首领和户部换上自己人,将权利紧紧抓在手心才是。 这太子不抓住机会,倒是和他唱起了反调。 “将帅出征前告祭过太庙,圣上授以斧钺,发兵前将帅降敕书于兵部尚书,尚书下降敕文符,便是萧王拒绝归京都也不算违抗圣意。” 他是兵部尚书对这规矩了熟于心,他也没指望着陈青岩一召就回,他想让景睿帝多次下诏召回陈青岩,他若数次不回,必定会失了圣心,引朝臣非议,跟风弹劾他的人多了还怕他不死吗? 他揣摩了下赵瑾瑜话里的意思,难道他在朝堂上不是与他作对,而是考虑到将士在外有所不受,不想言官弹劾他,所以出言制止他弹劾萧王? “微臣听闻了萧王与宣平侯勾结心乱如麻,唯恐他们放蒙军入境对圣上不利,这才在非常时期弹劾萧王。”韦尚书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十分的恭敬忠诚。 赵瑾瑜对韦尚书表现出的赤胆忠心,倒是十分佩服。 “凉州虽然一直在打仗,蒙军也从未越过我朝边境,军饷也并未多发,韦大人有何证据能给他们二人定罪?” 赵瑾瑜望着广场上单独行走有些发福的宣平侯,对他还挺佩服的,郭御史弹劾了他,三皇兄还能在朝堂上替他说句公道话。 虽然有一唱一和的嫌疑,不过宣平侯是真的滑头,有关他皇长兄的事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过了,他就是不接招,一味的严防死守,还真叫他守住了。 韦尚书闻言有些为难,与宣平侯有关的铁证他确实拿不出,正如赵瑾瑜在朝堂上所言,宣平侯拨下的军饷粮草,都是按照在编将士发放的。 他不过是在郭御史弹劾宣平侯的时候,多嘴补了一刀,给萧王通敌的弹劾上添把柴。 韦尚书从袖中掏出一本书递给赵瑾瑜,赵瑾瑜接过他递来的书,那书很新还散发着墨香,应当是新的。 “这是?” “这话本子上的故事,应当是与宣平侯府有关。” 赵瑾瑜随手翻了翻,果然是他之前想找的那话本子,只是这本书看起来十分的新,墨的味道都还没散去,好像不是他要找的那本。 “话本子罢了,当不得真。”赵瑾瑜将书合起,淡淡道。 “这是个孤本,应当是有人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又无法上呈到御前,所以才写了这本书投递到了微臣府上。” 这本书是韦珍珍在他家中下人出入的角门捡到的,那日韦珍珍走角门偷溜出府,回来时在角门外捡到了这本书。 应当是有人混进送菜或者拉泔水的人中,将书扔在了他家门口。 韦珍珍看过后便交给了他,他也命人去京都所有的书坊去寻了,没有寻到一样的书。 “既然如此这书孤借来一观,看完就还给韦大人。”赵瑾瑜说完不动声色的将书收进袖中。 韦尚书也感觉仅凭一本书,就攀扯户部尚书有点扯,他原本没打算今日在朝堂弹劾宣平侯,他的目标就陈青岩一人。 若不是这书的内容是与项珐亮留下的检举信,内容有些相符,他也不会多说那一句。 韦尚书道:“郭御史大人已经上呈了萧王通敌的铁证,现在只要扳倒萧王,微臣会全力举荐沈国公接手镇西军。” 沈家是武将出身,他外祖父曾掌管京畿守卫,若非如此他父皇也不可能因为娶了他母后,就顺利展开自己的政治版图。 或许当年她母后与陈青岩并非两下无情,都是重兵在握的世家本就不能相结合,他们应当也看的明白。 青雀街的那两座府邸已经能说明这一切了,亲事未成却不肯收回聘礼,地下室里悬挂的画像,都是佐证。 或许正是因为有陈青岩对母亲的维护,他父皇才会在母后生育嫡长子之后,纳许贵妃等人进门。 母后一早便料到母族保不住,才执着的非要同陈家结亲,保沈家。 他负手而立目光深邃难懂。 吏部主四品以下的文官升迁,兵部确实负责武官推选考核,但五品以上官职必须送由中书门下两省裁决,六品以下兵部才有权量资决定。 军需粮草也是由户部拨发饷银由兵部派发,他手中权柄很大,给沈国公安排个有实权职位确实不难。 但要将沈国公换成一方主将,还需他举荐到中书省,由中书省考核,门下省复审之后再上报给他父皇,他并不能直接做决策,而他也不能影响他父皇的决定。 他赵瑾瑜在旁人眼里是没多大本事,但也不至于什么道理都不通。 陈琬琰说过天上不会掉大饼,若是掉了肯定是陷阱。 韦尚书自觉他提出来的人选,对根基不足的赵瑾瑜有足够的诱惑,但见他一声不吭的望着广场上的沈国公等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补充道:“沈国公将帅之才,只做一个闲散武将屈才了。” “确实如此。”赵瑾瑜收回视线,淡淡说道。 那他也不会让沈家插手镇西军。 “韦大人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快三年了?” 韦大人被他这毫不相干的问题问的发怔,如实答道:“微臣是景瑞十七年九月,由兵部侍郎升至兵部尚书。” 当年八月蒙军强势犯境,大有全力攻打凉州的趋势,前任兵部尚书因凉州军饷粮草发放不及时,被贬去了地方,由他补上了兵部尚书一职。 也正是那年景睿帝给陈琬琰赐了婚,陈青岩刚带她回到凉州,来势汹汹的蒙军便退了兵。 “韦大人可想好,接下来去哪个部门任职?” 韦尚书袖中的拳头蓦然攥紧,他想升迁至中书省做天子近臣,但目前来看两位中书令的位置都很稳,中书侍郎又是平调,且已满员,是以他想在兵部留任,等候中书令的空缺。 兵部是六部中除了吏部权利最大的部门,也是除了户部油水最足的部门。 其实兵部尚书这职位比升迁到中书省实在,中书省那地方看似权柄大,但与翰林院一样都是清贵的地方,唯一的优点就是天子近臣,能在皇帝跟前儿说上话。 “微臣方才似乎不经意间得罪了许尚书,短期内怕是难以再升迁。”韦尚书斟酌道。 他是正三品的官员,升迁需要吏部许尚书的推举,或者圣上钦点。 赵瑾瑜才不管他是想在兵部留任,故意引导郭御史攀扯许贵妃,还是无心之失得罪许尚书,中书省若是他想进就能进的,那就说明他在兵部任职期间的工作没出任何问题,并且中书省有人保他。 即便是有问题,想必也都擦干净了。 赵瑾瑜望着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没说话,韦尚书恭敬垂手的立在他身后,他总觉得眼前这个太子十分的奇怪。 他背后没有多大的权势,也没有什么建树,寡言少语性子还有些软弱,诸位皇子公主合力攻击他,也不见景睿帝出面维护,但却没人能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要说之前是因为他背后有陈青岩,那也隔着千山万水,他若真出事也来不及护他,随着他的亲事被毁,沈皇后薨逝,愣是又让他在太子之位上稳坐了二年多。 但凡有出事的苗头,回回都能化险为夷。 难道这就是天命所归? 他自认为比他多活了几十年,阅人无数,却看不透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按理说,他提出的建议赵瑾瑜应当十分激动才对,最起码要先对他热络几分,可他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他任期是否将满,他的脖子就像缠上了一条蛇,又紧又凉。 “韦尚书先回。”赵瑾瑜道。 “微臣还有一事要请示殿下,微臣小女珍珍在兰若寺为皇后娘娘祈福守孝,微臣的母亲与夫人挂念小女,想去兰若寺见她一面。” 韦尚书说的小心翼翼,若不是没有法子送女儿回兰若寺,他也不会来找赵瑾瑜。 太子殿下的贴身内侍福满带着东宫的侍卫,将她女儿所在的禅院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混不进去,就是苍蝇也难入内,根本没办法将里面的假货换出来。 “孤离京前去了趟兰若寺,韦小姐说谁也不见,韦老夫人只怕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赵瑾瑜一句话就把韦尚书堵了回去,在他跟前立了誓,就得好好遵守着,难道他韦家人比他堂堂太子还尊贵? 第591章 指手画脚 “微臣听闻,殿下派伺候过皇后娘娘的宫人,与小女同住一个禅院,微臣感激不尽,只是小女福薄,断然是不敢让皇后娘娘的宫人侍候的。” 兰若寺那地方晦气,一夜之间死了那么多人,当朝的皇后都被烧的尸骨无存,韦珍珍不愿意呆在那里头,他也能理解,那些人连皇后都敢烧,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他女儿下手。 韦尚书听说了不少韦珍珍得了太子青睐的话,又是派宫人内侍伺候,又是派侍卫保护的,还有不少下属恭喜他的。 她闺女如今的待遇,日后进了东宫保不齐就是太子的心尖宠了,他也是悲喜交加。 那里头要真是他家珍珍就好了! 那些宫人除了一起替沈皇后祈福外,每日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她女儿寮房外,送水送斋饭,听他家的丫鬟说,那些宫人对寮房里的人照顾的无微不至,里面那人出恭都不用出寮房。 里面的人不肯露面,她们就必须要听到里头的诵经声,听不到声响就关心的敲门询问,得不到回应就要往里面冲,生怕里面的人出了好歹。 “韦大人放心,孤已经派侍卫保护韦小姐,水月庵的惨案绝不会再发生。”赵瑾瑜只当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他既然已经把假冒的韦珍珍困在里面,就不会轻易让他们把人换出来。 这一个多月他不在京都,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在他回京都的前夕,韦家那些女眷多次成群结队的前往兰若寺,试图调换寮房里的假千金。 可惜他早有准备,她们别说没靠近寮房的门,连禅院的大门都没能靠近。 她们买通的小尼姑,也早被他弄出了韦珍珍所在的禅院,如今那禅院里只有宫里放出去的宫人,日常打扫也都是她们亲力亲为的。 只有韦家的一个小丫鬟还能自由出入给韦家报信,除了着急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韦尚书见他似乎是真的关心韦珍珍,也不像是知道里头是假冒的,当即便松了一口气。 “微臣的母亲实在是思念小女,哪怕是不相见,瞧瞧她的背影也是可以的。” 赵瑾瑜转身神情淡淡的看着他,“孤后日要去安国寺,顺道去兰若寺问问韦小姐的意思,也省得韦老夫人见不到韦小姐伤心。” 韦尚书琢磨着赵瑾瑜这是思念韦珍珍,想见她一面。上回没见到人,这回又找借口去见她,皇家人总是有几分傲气,上回被驳了面,总得找回来。 太子刚回京都就去见他闺女,传扬出去出去也是美事一桩。 他只要让家里的小丫头,跟兰若寺那个假货通个气儿,让她松松口,只要见了太子,就能见韦家人,后面就能把人换出来。 “微臣多谢殿下。” 二人的想说的想问的都说完了,韦尚书满面春风的出了宫,路过皇城也没回兵部,而是直接回了韦府。 韦夫人和韦珍珍二人正在家嗑瓜子聊八卦呢,没想到韦尚书这么早回府。 韦夫人连忙起身去迎接韦尚书,“老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韦尚书瞪了眼若无其事的韦珍珍,道:“我已经同太子殿下说了母亲想去见珍珍,殿下后日会先去兰若寺问珍珍的意愿,让你们那丫鬟去给里面那假货报信,绝不能再拒见殿下。” 韦夫人闻言乐的不行,太子多贴心呀,尊重她们珍珍,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太子殿下喜欢咱们珍珍,我前些时候听说,殿下连沈家和梁家的姑娘都没瞧上,这样的男人眼界高,一旦瞧上哪个姑娘死心眼着呢。” 韦珍珍得到了太子殿下的尊重也开心的很,顿时又觉得参加宫宴花那几千两银子值当的很,她也没想到太子殿下对她这般上心,寻思着哪日再去做几身衣服。 上回在安国寺她特意寻了过去,太子殿下看着高高在上又像是喜静之人,他说了句男女有别,便与她拉开了距离不再言语。 她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敢缠着他说太多话,直到分别时,他才又跟她说了四个字。 难道是顾及她的声誉? 韦珍珍又有些烦恼的说道:“太子殿下要见女儿,女儿回不去这可如何是好?” 平白少了两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韦尚书冷哼一声,“你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想法子!” “这事儿好办,让里头的人遮住脸便是了。”韦夫人道。 上回太子是突然去的兰若寺,里面的假货也是情况紧急才说了不见任何人,这回提前得了消息,当然会做好妥当的安排。 “对对,太子殿下是守礼之人,格外看重男女大防,只要里面的人不出寮房,他也不会硬闯。”韦珍珍附和道。 “等太子去过兰若寺,你就赶紧回去老实呆着,一点苦都吃不得,还想嫁太子享荣华富贵?”韦尚书恨铁不成钢说道。 做了太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还敢做偷梁换柱之事,简直是胆大包天。 “常德妃和姚婕妤的下场没看到吗,皇家的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 一步错,步步错,耍弄皇家人她能落得什么好下场去? 姚婕妤可是专宠,还不是说贬成庶人,立马就送进了兰若寺剃发出家。 皇家的人心里哪有什么情爱,想谈情爱就不该找皇家人。 韦珍珍想到常德妃的下场心里也有点怵,宫宴那日她是面对着陈琬琰的,对她背后发生的事瞧的是清清楚楚。 是德妃跟前伺候酒水的宫人弹了个石子,伺候陈琬琰的那个宫人,才失手用酒壶砸了她的头。 因为德妃在妃位的最后头,根本没人注意到那个宫人,后面的侍卫看不到那宫人的小动作,陈琬琰对面坐着的权贵,视线大多都被她韦珍珍挡着了。 而她因为是德妃安排的,被陈琬琰发难,下意识的就去求助了德妃,这才看到了那人是如何下的手。 “爹,太子殿下去见女儿,那个五乐郡主会不会报复女儿?”韦珍珍忐忑的问道。 韦尚书冷嗤一声,“怕个甚,殿下压根没带她回京都,只怕她是再回不来了。” 只要让陈家坐实了通敌的罪名,还怕她一个女人?她再能作妖……等等! 太子为什么没有带她回来? 难道太子殿下也打算对陈家动手,所以才把那个能言善辩的陈琬琰困在皇陵? 他已经打听过了,太子殿下离开皇陵前加强了皇陵的守卫,祭祀完就把陈琬琰关在了她住的居所,以至于到第二日启程都没人看到她。 韦珍珍讥笑道:“殿下肯定是受够她了。” 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一个抛弃过自己的女人,更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一个女人管着,对他娶妻纳妾上指手画脚。 从前忍着她是陈家兵权稳固,现在陈家自身难保,太子殿下还用忍吗? 赵瑾瑜送走了韦尚书,就赶去了景睿帝的寝宫,常福守在宫殿外头,看到他来连忙迎了上来。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父皇身体可还好?”赵瑾瑜问道。 “陛下身体无恙,殿下请回。”常福道。 赵瑾瑜抿了下唇,他方才在紫宸殿瞧着他父皇分明是不舒服,如若不是忍耐不住,他不会匆匆离去。 作为帝王他可以生病,但他不能倒在龙椅上。 他的身体状况是机密。 “孤有要事要见父皇,劳烦常内监大人替孤通报。” “这……”常福犹犹豫豫的不肯应承,实在是景睿帝这会儿情况不大好,“尚药局的大人正在里头给陛下推拿身体,殿下这会儿进去不太方便。” 赵瑾瑜眸色渐深,父皇的寝宫他也不能硬闯,但又确实担心景睿帝的身体,倔犟的守在寝宫门口不肯走。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御医才从里头出来,对赵瑾瑜道:“陛下请殿下入内。” 赵瑾瑜微微一怔,便跟着张御医进了福宁殿。 张御医的嘴向来都很紧,他给自己诊病都是父皇的恩典,原则上皇帝与太子不能共用一名医者,谨防打听皇帝的身体情况。 他也从不多问,不让张御医为难。 赵瑾瑜进了内寝殿,就见景睿帝脸色苍白的半靠在龙床上,闭着眼睛看起来十分难受,殿中陪侍的只有张御医。 “父皇,您身体可还好?” 景睿帝半睁开眸子,虚弱的说道:“父皇无碍,就是头有些痛,吾儿莫慌。” “尚药局去煎药了吗,儿臣伺候您用药。” 给皇帝看诊用药的过程十分的麻烦,要先由尚药局的两位尚药奉御轮流诊脉,讨论病情合开药方,煎药时中书省和门下省,还有当值的十六卫大将军,与殿中省和尚药局的奉御必须全程监视。 药配好后尚药局医师以上的医官先尝药再密封,接着记录药方和成药日期,监督煎药的大人需一一署名,方可上奏呈药于御前。 药呈至御前二位奉御先尝,殿中监尝完皇太子也要尝上一口,然后才能给皇上服用。 景睿帝抬起手拍了拍床沿,“九郎,来父皇这里。” 赵瑾瑜听话的上前,跪坐在景睿帝的龙床前,景睿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问道:“东西要到了吗?” 赵瑾瑜点了下头,将袖中的书掏出来,递到景睿帝的眼前,“要到了。” 韦尚书在朝堂上提了一嘴话本子,赵瑾瑜出言将他的话打断了,这东西虽未能暴露于众人前,却是瞒不过景睿帝的眼了。 景睿帝对他的坦诚十分满意,没去接他递过来的书,有心考问他,道:“今日朝堂上的事,你怎么看?” “儿臣以为有人想调虎离山。” 景睿帝颔首,“不错,萧王是猛虎。” 陈青岩早就料到会有人在陈琬琰去皇陵后弹劾他,是以七月中便奏请送陈明玄回京都,是他准许陈明玄过了中秋再回京都的。 猛虎将他的小虎仔子送回京都,这一回来,小虎仔子就不会再去凉州了。 “吾儿可有解决之道?”景睿帝问道。 第592章 大胆的说 赵瑾瑜犹豫了一下没吭声,景睿帝温和的说道:“有想法就大胆的说。” “将计就计。” 景睿帝哈哈笑了起来,“果然是朕的儿子。” 他没选错人,同样的问题他也考问了那几个儿子,就没有一个像他这般大胆的。 要么就是犹豫不决答不上来,要么就是召回陈青岩,另派大将接手镇西军。 赵瑾瑜得了景睿帝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又接着道:“儿臣以为应当派人去剑南了解边境情况,蒙国远调守边疆的大将来赵国边界,应当是有打大仗的心思,蕃国一直没有动静,情况很不寻常。” 正常情况下蒙国只打河西,而不打幽州军镇和平卢军镇,就代表着蕃蒙两国已经结盟,河西军镇的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抵抗蕃蒙两国。 蕃国与幽州和平卢隔了一个蒙国,相距十万八千里,蒙国不可能放蕃国的军队入境,如果是攻打那两个地方,蕃国帮不上忙,还有可能联合赵国攻打蒙国。 不过因为蒙国与蕃国之间,隔了一个土地面积非常大的陇右道,蕃国打蒙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只有攻打剑南、陇右、河西、朔方四军镇,他们才可能同心协力,尤其夹在他们两国中间的河西。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瓜分赵国。 景睿帝微微一笑,“继续说。” “岭南道水患,灾民大量逃往黔中道与江南西道,黔中夹在剑南与江南西道中间,两地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安抚灾民,如果黔中动乱,剑南势必会被两面夹击。” 而剑南还需在粮食上供应凉州,黔中和江南西道需要调集大量的粮草物资,救助逃奔而来的灾民与受灾严重的岭南道,江南西道若要隔着黔中道救剑南已是不太可能。 剑南只能求助于西北方向的山南西道,如果剑南守不住,以山南西道的兵力,防卫有余支援不足,蕃国只要破了剑南与蒙军会合可以从山南西道直接打进京畿。 同理,如果剑南自身难保,凉州也一样,凉州等不到剑南道的粮草供应,只能从北边的关内道调集粮草,而蒙军除了河西的凉州,也一直在骚扰凉州以北关内道的朔方军镇,与河东道的河东军镇。 朔方、河东二军镇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抵挡蒙军,虽然兵权都在陈青岩手中,他也不能从这两地调太多的粮草,而这两地的后方就是赵国的京都。 蒙国一直未同赵国最北边的幽州军镇与平卢军镇起冲突,蕃国又十分的平静,而河西等地与蒙国打了九个月,又被烧了稻田。 粮食一毁,凉州势必需要朝廷拨发大量的粮草,铺垫已经足够了,他们开始引导朝廷怀疑陈青岩通敌打假仗了。 水患需要朝廷拨发大量的粮食银钱,陈青岩也需要朝廷的供应粮草,国库资金紧张。 这种情况碰到不够冷静的君主,势必要召回陈青岩,陈青岩定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回朝,他一走就是置河西的百姓与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他不回京都就是抗旨,等着他的就是死路一条。 景睿帝见他思维敏捷想事情通透,顿时觉得胸中憋闷的那口气顺多了,“那依你看朕派老四去岭南可有不妥?” “儿臣认为,四皇兄是去岭南最好的人选。” 景睿帝点点头,四皇子的外家是岭南有名望的大族,他背后还有一个岭南大世家方家,只有派他去岭南那些大世家才会最大程度的支持他,尽力配合朝廷安顿灾民。 稳住岭南的灾民是重中之重,各人的仇怨在家国天下面前都是渺小的,水患之后必有瘟疫,如果让那些灾民带着瘟疫乱跑,各地的百姓都要受灾,人心惶惶何以安国。 为君者,在国家大义面前,只能舍小家为大家。 赵瑾瑜心神微动,他四皇兄的侧妃好像是出自岭南的方家! 唐远的媳妇儿方芽失踪之后出现在岭南,难道不是意外,是她与岭南方家有关? 景睿帝冲赵瑾瑜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一些,赵瑾瑜虽有些疑惑,还是将耳朵凑到了他的唇边。 景睿帝压低声音道:“陈青岩不会反,蜀国的新君才是他的嫡长子。” 赵瑾瑜愣愣的看着景睿帝,陈明玄不是陈青岩的嫡长子吗? 他岳父是蜀国皇帝的亲爹? 景睿帝见他傻愣愣的,笑道:“这事儿是皇家的秘密。” 他也是先皇传位给他的那一刻才知道的,整个赵国除了他没人知道。 他如今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不知什么时候就咽了气,他得将此事告知他的小太子,免得日后见了他的大舅兄都不认识。 和陈青岩搞什么内斗,陇右道的土地面积也有半个赵国了,他儿子都是皇帝了,蜀国可比他们赵国大多了,就算是要天下一统,他们也要先拿下隔在中间的蕃蒙两国。 看看那蜀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家没有内斗,一心带领百姓过上富足的日子,出了名的兵强马壮,蕃蒙也不敢主动与他们起冲突,蒙国更是连在蜀国边境守边的大将,都调到他赵国边境来了。 哪里像是要统一天下的样子。 “陈家无反心,只要皇家不动陈家人,蜀国也不会来添乱的。”景睿帝低喃。 赵瑾瑜只觉得心脏突突的跳,哑声道:“父皇……” 景睿帝慈爱的看着他,“父皇没事。” 他不能给他的小儿子留下一个烂摊子。 他现在找不出去剑南道的最佳人选,剑南还有一个不安分的季从之,必须得选个忠心且心智坚定的人去。 剑南道必须稳住,否则一但蕃蒙合力进攻,四大军镇的战线拉太长,镇西军的压力太大,一旦其中一处破防就会军心涣散,来自朝堂上的压力也会增加。 赵国境内又是天灾,又是皇权斗争,攘外必先安内,否则就是个有缝的蛋,苍蝇臭虫都想来叮一口。 “吾儿认为派谁去凉州合适?” “定国公。”赵瑾瑜道。 景睿帝颔首,他也是这般想的,定国公与陈青岩是儿女姻亲,派他去凉州不会显的太强硬,也能先堵住朝臣的嘴。 “还有儿臣。”赵瑾瑜见景睿帝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又补了句。 他其实不太相信定国公的为人,按照定国公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指不定他会用强硬的态度刻意激怒陈青岩,借机掌控镇西军。 清贵是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权利就在眼前,有野心的人都会放手一搏。 定国公家想靠陈家攀皇子,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他数次拒绝,张家已经生出了将权利握在自己的手中,不靠陈家的心思。 景睿帝唬着脸瞪了他一眼,“胡闹,战场刀剑无眼,岂能儿戏。” 正在说话间常福来报煎药的人回来了,父子二人便住了口,待所有人都尝过药之后,赵瑾瑜也喝了一口,他分辨了一下药物的成分,只是一些安神清热的药物,这才放心。 景睿帝用了药,就让赵瑾瑜回东宫了。 等所有人都退下,张御医才上前一步,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子,掰成两瓣自己吃了一半,过了会儿景睿帝才将剩下的半粒吃掉。 张御医欲言又止的说道:“陛下,您体内的毒素堆积过多,这解毒药丸的药效也不如之前好了。” 药是好药,可也架不住皇帝体内的毒还未完全解,又中毒啊!毒毕竟是毒,中毒可能需要时间很短,解毒却没那样的快,如此累积下去,再好的身体也要毁了。 再说药物本身也有三分毒。 如今景睿帝头疼复发的愈发频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接触毒物,吃药将体内的毒彻底解了。 景睿帝何尝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他也不想明知东西有毒,还要故作不知的凑上去,苦笑道:“朕也有朕的无可奈何啊。” 谁让他那不省心的儿子们,还不老实呢。 张御医闻言也不敢再多说,帝王入口之物都是有人试毒的,并且尚食局也有食医对每日的菜品进行的搭配,绝不会让相克的食物出现在同一餐上。 景睿帝的寝殿、御书房,他需要久呆的地方,他也都检查过了没有有毒的物品。 唯一他接触不到的就是后宫了。 景睿帝用了药让张御医回了尚药局,从枕头下面抽出一本书,正是赵瑾瑜找的那本,这书是他从御花园的凉亭里捡到的。 听暗卫说是郭贤妃离开时‘遗忘’在凉亭里的。 故事写的生动有趣,人物经历与姓氏都毫不避讳的写了出来,可比平铺直叙的奏疏有意思多了。 赵瑾瑜回东宫换了一身常服,陆机侯门外,等他收拾完毕,福多带着殿中的内侍都退出去,他才走了进来。 “殿下,属下已经将那个买书人的画像,拿去大理寺比对过了,确实与暖桃供出的是同一人,大理寺在外城搜寻了十多日,还未有那人的踪迹。”陆机道。 八月十五一过,赵瑾瑜就让陆机带着画像回京都找了刘峘,他也没指望那么快就找到人,那人善于藏匿踪迹,必定是在暗卫营中训练过的,找寻起来肯定会有些困难。 “唐远最近见过什么人?” 陆机思不假思索的回答,“暗卫说他很少出门,平日里就在家中写写画画,并没有与谁有过多的接触。” “方氏在长清县还老实吗?”赵瑾瑜沉吟片刻问道。 “她回了长清县之后一直很正常,没再上过山,只在山脚打打猪草,干些农活。”陆机觉着这女人可能是两次在山中走丢怕了。 “方氏的五代宗亲都查清了?” 陆机拧眉,正色道:“方氏的祖父是从岭南宜州的天河县迁至长清县境内,方家高祖在宾州的岭方县迁至宜州的,都是白身。” 宾州在宜州南面,在岭南西边中间的位置,因为山多时常发生兵乱,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官府也在当地设置了千户所保证他们的安全。 邕州到宜州须从宾州过,宾州是链接两地的重要驿道,也是西南边重镇的连接。 宜州在岭南的边界,属于军事重镇,兵力部署要强一些,邕州也是如此。 赵瑾瑜垂眸沉思一瞬,说道:“岭南方家在邕州,去查查方氏是否同岭南方家有渊源。” 陆机怔忡一瞬,殿下竟然怀疑方氏是岭南方家人,在他接到的情报看来,方氏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妇。 岭南方家八代未分家,家族十分的庞大,在邕州乃至整个岭南都十分有威望,怎么会让自己家的后代流落在外做个农妇? 岭南的大世家相互之间都是儿女姻亲,已经经营了数代十分团结,这就是景睿帝最为无奈的地方,他便是帝王也没有办法彻底解决了肖家。 肖淑妃曾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嫔妃,若没有沈后被废,四妃之首的贵妃便一直空置着。 陆机接了命令就吩咐人去查了,赵瑾瑜带着他出宫去安逸坊找唐远,陈琬琰一心要帮这人解决麻烦,他也有话要问唐远,唐远的再次出现绝非偶然。 唐远自从陈琬琰被救走,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字画摊也没再出过了,安逸坊换了新的坊正,连守门吏都换了,他便猜出被他扔在井中的女子身份不简单。 那女子被救走后也没人来寻过他的麻烦,可见她是个守信之人,他心里感激对她的话也抱了几分期待,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都快被诡异事件折磨死了,只是她再也没出现过。 他正坐在院中的廊下抄书,听到外面有敲门声,高声应了声,将东西收进内室才去开门。 唐远打开门,看到赵瑾瑜主仆机警的问道:“这位公子找谁?” 陆机冷着脸道:“找你。” 唐远蹙眉打量他们二人,眼前的公子打扮看似寻常,但通身的矜贵却骗不了人,腰间的腰带做工虽然有些丑,料子却是他从未见过的,色泽明亮一看就非寻常之物。 他身后站着的那人一袭蓝衣手执宝剑,剑匣镶嵌了数颗宝石,中间最大的那颗约莫有鸽子蛋那么大,晶莹剔透,观之便晓价值不菲。 唐远打量完二人,得出了一个惹不起的结论,好脾气的问道:“不知公子找在下有何贵干?” 第593章 再见唐远 “我家主子有几句话要问你。”陆机道。 “你不用紧张,我受人之托来替你解决麻烦。”赵瑾瑜道。 唐远迟疑的问道:“陈家小姐请你们来的?” 赵瑾瑜轻轻颔首,“可否进去说话?” 唐远让开了道,等他们二人进来将门拴好,狐疑的问道:“陈小姐怎么没来?” “她近日不在京都,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同我说便可。”赵瑾瑜走到廊下的矮几边,目光从无字的纸上掠过。 唐远请他们二人进屋落座,给他们二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水,才道:“你们能帮我?” “若是我主子都帮不了你,就没人能帮你了。”陆机冷声道。 唐远凝眸沉思,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遇上的算不算麻烦,并没有人找他的不痛快,只是让他抄书罢了,他不确定自己说了之后,会不会将这小麻烦转化成大麻烦,因此还在犹豫要不要说。 赵瑾瑜见他迟疑也不催促,问道:“你还想不想继续科考?” 唐远愣了一下,他当然想继续科考了,不然他寒窗苦读十多年就全白费了。 “你能帮我?”唐远问道。 “嗯。”赵瑾瑜轻轻应了声,说道,“你的事情解决完了,就回长清县准备县试。” 陆机从袖中掏出一封举荐信递给唐远,唐远抽出来仔细看了看,上面有长清县教谕的落款与签章。 “你就是那个帮我处理好难事的公子?”唐远想起陈家小姐说,是她的朋友替他摆平了让他为难的事。 “正是我家公子,你若有难事快些说来。”陆机沉声道。 唐远闻言先是放了心,随后又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有人引我来京都找拙荆,我从没见过那人,只是有时睡醒家中桌上会被人放本书让我抄。”唐远说到这里有些无奈,抄书的活多的是人干,那人就像耍着他玩一样,把他骗到京都来抄书。 他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书是什么时候放在他家的。 一想到趁他睡着,有人进了他的屋子,他就心里发毛。 他分明将门窗都拴紧了,也没有被撬开的痕迹,他甚至在门拴和窗扇系了铃铛,只要有人推开门窗铃铛就会响,可仍是没防住,他都不知那人是如何进来的。 第二日醒来,桌案上多了一本书和二两银子,铃铛仍是完好无损的横挂在门窗,绳子都没断。 “是什么书?” “话本子。”既然说到了这里,唐远索性将方才抄的书拿了出来。 陆机接过检查没有问题之后,才递给赵瑾瑜。 赵瑾瑜一看就乐了,这是先前他找的那本的续本,这本的主角还是陈琬琰,将她处死袁琬瑛的目的,编写的同郭御史在朝堂说的一般无二。 还写了国库被宣平侯掏空,陈青岩诈死,故意放蕃蒙两军入境,朝廷反应不及只得弃都城,往南迁。 这一迁,就丢了小半个赵国。 唐远谨慎的观察着赵瑾瑜的表情变化,这话本子的内容委实有些大逆不道,他虽不知赵瑾瑜的来历,但也能分析出是高门权贵家的公子。 赵瑾瑜合上书,将那本从韦尚书手中要来的书递给他,“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抄的。” 唐远打开看了一眼,颔首道:“这本是在下大半个月前抄的,一个多月前还抄了一本。” 他自己的笔迹他还是认识的,他有自己的写字习惯,写横勾的时候横线喜欢往上翘一下才画勾。 陆机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们查无头绪的东西,就这样暴露在他的面前,他有些不能接受! “是谁指使你,将第一次抄的那本书丢在别人家门口的?”陆机急切的问道。 赵瑾瑜来之前虽有些猜测,这会儿也觉得有些激动。 唐远无奈的叹口气,“在下抄写完放在桌案上,第二日醒来那书就不见了。” 所以他才有些焦虑,不知道是谁耍着他玩,可他又不敢不抄,怕那人伤害了方芽。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又断了陆机有些难受,问道:“这么说你没有见过给你那书的人,和取走书的人?” 唐远丧气的点了点头,他想过办法,也曾想守着抄完的书彻夜不睡,但却总是熬不住困意。 赵瑾瑜看他一脸的苦闷不像说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个枯井的。” 唐远浑身一僵,瞬间便绷直了背脊,他方才以为这位公子不知陈家小姐是如何掉进的,他忽然如此问,唐远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万一这人是来算账的,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唐远泄气的问道。 他就知道不能相信女子的话! “是我们公子问你话,你老实回答。”陆机冷声说道。 赵瑾瑜抬手制止了他的话,语气无波的说道:“不是她说的,我也不是来找你算账的,那事已经过去,不会再提了。” 唐远动了动眼珠子,一看就在打什么坏主意,陆机呵斥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不要耍花招。” 唐远被陆机吓了一跳,赶忙说道:“是在下与拙荆路过那处,无意中发现的。” 确切来说是方芽发现那房子无人居住,随口说了一句,他记在了心上,自从他家中莫名多出一本书让他抄,他心里害怕就将安逸坊各处摸熟,遇到危险时也不至于乱窜。 那院子在个不起眼的角落,平日很少有人去,他偷摸去过一回,刚好那日陈家小姐跟踪他,他才将人引了过去。 “方氏从前有没有突然失踪过?”排除了他提前找好了陷阱,故意引导伤害陈琬琰的可能,赵瑾瑜才开始问方芽的情况。 唐远微怔,认真的回忆了一下,“在下自从去了县里读书,就很少回村里了,拙荆一直住在村里,加之年岁增长,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没有听人说她失踪过。” 他在县里读书开销大离家又远,休沐日会接点抄书之类的活儿补贴家用,基本上都是一两个月才回一次村子,有时接的活多,三个月回一次家也是有的。 回去了也不一定能遇到方芽,她有时候刚巧去走亲戚,她还未归家他便又要回县里了。 要说见面的次数多起来,还是因为陈财主要嫁女儿给他,他刚好结束了县里的课业,在家里为去州府的大书院做准备,方芽时常去家里寻他说话。 二人本就是表亲,住的也近,还有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未去县里读书前也是时常在一起玩的,母亲也不反对二人在一起。 后来方芽突然失踪,母亲也是支持他去找陈财主讨个说法的,若是她从前失踪过母亲怎么也会提上一两句。 在此之前,从没听说过方芽有突然找不到的事。 赵瑾瑜听完他的陈述,心里泛起了疑惑,那也就是说明他也不能确定方芽是否失踪过了,不过也没再继续问他,问了他也未必知晓,还不如他派人去查。 他转而问道:“你书抄完了,怎么交出去?” 唐远苦笑道:“放桌案上,等在下睡着了自会有人来取。” 赵瑾瑜看向陆机,陆机轻轻摇了摇头,他已加派了暗卫,并没有看到有人半夜进出过唐远家。 “可否在你家里四处看看?” “公子随意。”他家徒四壁,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件,并不怕人看。 赵瑾瑜起身和陆机二人一起在屋里转悠,唐远住的这间屋子并不大,堂屋左边是杂物间,再往里走是净房,净房的左墙开了道小门,打开就是灶房。 右边是寝屋,寝屋里还有个小隔间,收纳衣物等日常用品。 陆机观察的十分细致,每隔一段距离就用剑敲敲地面。 “你这房子是谁替你找的?”赵瑾瑜漫不经心的问道。 “是孙记粮铺的掌柜租给我的。” 唐远好奇的看着陆机在屋子里毫无规则的乱敲,回答道:“我来到京都手头不宽裕,伢行的房屋收费有些贵,我原是想先住在义县,排队进城的时候遇到孙掌柜。” “闲谈了几句得知他家原先的租户搬去了义县,宅子空了许久,正在找租户,我刚好有需求,他就便宜租给了我一间。” 赵瑾瑜一边仔细听敲击声,一边问唐远,“这本书还要多久抄完?” 唐远道:“也就这一二日了。” 赵瑾瑜沉吟片刻,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会派人保护你。” 话说完也将屋子也转了个遍,赵瑾瑜回到堂屋,陆机停止了敲击的动作,也跟了过来。 “公子,可否告知陈家小姐的近况?”唐远踌躇良久问道。 赵瑾瑜黑眸沉沉的扫在他身上,虽然从进门就肃着脸,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变化,但这一眼仍吓的唐远冷汗直流。 他赶忙解释道:“上次是在下鲁莽伤了陈小姐,心里愧疚万分,真心想同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她身体无大碍了,你若诚心悔过,写封致歉的书信便罢,见面倒是不必了。” 唐远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冲他拱手,心里也知他们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家中规矩甚多,想见一面怕是不容易,否则也不会一个多月无音信,知晓她无事便好,也不再强求。 “书信等你的事解决了,自会有人来拿。”赵瑾瑜轻飘飘的留下这句话,便告辞走了。 唐远兀自在庭院中站了会儿,让他现在就写他也写不出,既然知道有人保护他,他就安下心去廊下抄书了。 赵瑾瑜和陆机出了唐远家,便往有废井的院落走去,主仆二人一路无话,进了那无人居住的小院,赵瑾瑜直奔枯井而去。 救陈琬琰那次,他就感觉这枯井造型十分的奇怪,不是直筒,竟然有个十分大的肚子。 当时太心急没想太多,在皇陵他怀疑方芽是从地道进的京都,却毫无头绪,方才同唐远交谈,便觉得这安逸坊的地下似乎颇有乾坤。 “主子,还是属下去查探。”陆机拦住要跳进去的赵瑾瑜,若是地下入口肯定会有暗器,他作为赵瑾瑜的侍卫以保护他为己任,不能让他以身犯险。 赵瑾瑜思忖片刻颔首,“下去小心点。” 陆机利落的跳下枯井,这才发觉里头大有乾坤,若是不下来根本不知道底下竟然修的这么宽敞,井肚约有二米高,宽应当有三四米,他小心翼翼的在井壁上敲击,很快便听到一声空响。 在上面的赵瑾瑜也听到了,他眸光沉沉,果然如他所想,这井大有乾坤。 陆机在那堵井壁边找寻了半天,也没找到开门的机关。 赵瑾瑜在上头提醒道:“去另外三面井壁看看。” 陆机又在另外三面井壁上敲敲打打了,搜寻了片刻,脚下一滑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左脚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头,石头被他一踩忽然陷了进去,对面的空墙忽然开了一道门,数支短箭朝他射来! 还好陆机早有防备,用剑挡了一波短箭,足下一点飞身跃起,赵瑾瑜伸手一捞就将他带出了枯井。 “有人刻意装了暗器在等我们。”陆机道。 第594章 被人盯上了 那边的苔藓格外多,地上又湿又滑,显然是有人刻意撒过水,石子就摆放在开地下通道的机关上,苔藓盖的严严实实,分明就是等着他们来的。 赵瑾瑜轻嗤,只怕陈琬琰掉进去之后,人家已经有了防备,“这里应当是被废弃了。” 否则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给他们,而且只有一波箭雨。 赵瑾瑜拍了拍手,立马有几个暗卫翻墙入了院子,他倒要瞧瞧这井是通往何处的。 赵瑾瑜率先跳了下去,陆机赶忙跟随他跳下去,拉住他道:“殿下还是上去,属下带人进去瞧瞧。” 赵瑾瑜原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他来这里应当是被安逸坊外的探子瞧见了的,他现在应当立马出安逸坊,去大街上转悠引出可疑人物,以免让人堵在另外的出口,来一个瓮中捉鳖。 “你跟我一起出安逸坊。”他说着从地上捡起一支短箭,便跳出了枯井。 陆机紧随其后跳了出去,他对院子里的暗卫道:“下面有密道,你们小心查看。” “是!”暗卫应声道。 等他们整齐划一的进了枯井,赵瑾瑜又留了人守在这边,这才带着陆机出了院子,走出院子不远,就有个打扮成路人的暗卫从巷口经过,对着他们打了个手势。 陆机道:“我们果然被人盯上了。” 幸好他们出来带的人多,那些暗卫会盯着可疑人,将他们逼离赵瑾瑜百米外,盯着他们的人也不知赵瑾瑜具体去了哪里。 “去孙记粮铺瞧瞧。”赵瑾瑜道。 撞暗卫的是孙记粮铺的少东家,租房子给唐远的是孙记粮铺的掌柜的,怎么这么巧呢? 二人没有直接去孙记粮铺,而是去了孙记粮铺对面的酒楼,孙记粮铺并不大,卖的也不是精粮,以粗粮为主,还有一些中等的粮食,瞧着只是一般的小商户。 “主子,唐远家中有密道,我们可要安排人去瞧瞧?” “不用,让暗卫进屋里等着取书的人。”来个瓮中捉鳖。 赵瑾瑜曲指敲了敲桌面,这安逸坊的地下密道多的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刚才在枯井的院落仔细观察过了,那院子瞧着是没人住的,可却没有杂草丛生,可见是经常有人进出的。 “孙记粮铺的少东家。” 赵瑾瑜循着陆机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个身高八尺多高的壮汉,从安逸坊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灰褐色的棉布短衫黑裤子,看起来十分的普通,但他身高体宽,古铜色的肌肤看起来十分的健硕,一脸的憨厚朴实。 盯着唐远的暗卫七尺三寸的身高,跟他比起来瘦弱的就跟小鸡仔子似的,难怪他能挡住暗卫的视线。 赵瑾瑜随后就看到,方才给他打手势的暗卫也从安逸坊走了出来,他瞧见酒楼二层的陆机,冲他做了个手势。 “刚才跟着我们的人是他!”陆机眼神陡然犀利了起来。 “让他上来。”赵瑾瑜沉声道。 陆机伸手摸了摸发冠上的青玉,那人便钻进了人群中,不多时便从酒楼后院溜了进来。 “属下见过主子!”暗卫单膝跪地行礼。 赵瑾瑜抬了抬手,暗卫便起身站到了陆机身后。 “去查查安逸坊宅子的房主都是什么人,尤其是那座有枯井的空宅子。”赵瑾瑜吩咐道。 暗卫领了命便去了,陆机不解的问道:“主子这是何意?” 赵瑾瑜弹了弹茶盏,淡淡道:“这回好像捉了一条大鱼。” 赵瑾瑜没有在酒楼久坐,而是转道去了贾见春的医馆。 医馆人不算多,贾见春正在给一个夫人把脉,冬花在一旁写药方,旁边还有个眼熟的姑娘在听药方抓药,三人配合的默契无比。 贾医女看到赵瑾瑜便要起身,赵瑾瑜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入画一看到赵瑾瑜就头皮一紧,登时就想往后院藏。 赵瑾瑜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道:“你为何在这里?” “回殿……公子的话,贾大夫知我无依靠便收留了我。”入画磕磕巴巴的说道。 她在毁赵瑾瑜婚事上出了不少的力,虽说是身不由已听令而为,总是在他跟前心虚的很。 尤其是那日在宫里她将一切都坦白了,更是怕他了。 贾见春知晓她孤身一人,虽然做过对陈琬琰不好的事,后来也诚心认错将功补过了,为奴为婢身不由已也算是个可怜人,陈琬琰虽然给了她铺子房产,却给不了她家的温暖,便邀请她来医馆帮忙。 只要她以后不再做对不起陈琬琰的事,能痛改前非,同样没有家人的贾医女愿意当她姐姐。 赵瑾瑜凉嗖嗖的问道:“你自己的铺子呢?” 入画抿了抿唇,自然是有掌柜的替她经营,她只要弄清楚账本就行了,这太子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偷眼看向赵瑾瑜,这种无所遁形的透明感让她更害怕了,他的容貌比第一次在二皇子府见到他时变化不大,同样是表情不丰,只是多了几分成熟的锐利,却唬的她腿肚子止不住的打颤。 入画搓着手求饶道:“从前都是我对不住公子和小姐,我已经诚心悔过了,日后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公子和小姐的事儿!” 赵瑾瑜扫了她一眼没吭声,陈琬琰让人给她介绍了不少有出息的男儿,她不去嫁人,反而找个女人日日粘在一起。 冬花虽然也有些怕赵瑾瑜,但仍是抖抖索索的想替入画说几句好话,“太……公子,入画姐姐已经改好了……” 她和入画相处的不错,二人从前都是在主子跟前伺候的,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现在不用同主子跟前的丫鬟们勾心斗角,相处起来轻松,关系自然就好了。 赵瑾瑜目光移到冬花身上,冬花吓的立刻闭了嘴站的笔直,贾见春给人把完了脉,先和人告了个罪,请病人稍等片刻,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公子今日来可是有事?”贾见春问道。 赵瑾瑜轻轻颔首,贾见春请他进了医馆后院。 后院不大,打理的倒是十分的精致,花花草草红绿相间十分素雅,院中放置了一张三寸高的矮木榻,上头铺了筵席,筳上又铺了草编的夏簟,放置了一张小几。 看起来十分凉爽舒适,贾见春请他落座。 赵瑾瑜撩了袍子坐下,陆机立在赵瑾瑜身后。 贾见春站在他对面问道:“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赵瑾瑜淡淡问道:“最近医馆可遇到过什么麻烦?” 贾医女蹙眉想了想,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女医不多,除了那些家里养的起医女的权贵,妇人们看女人病总是有些难的,她医馆开这么久也有了名气,除了病患越来越多,她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之外,还真没有遇上过什么麻烦。 “托殿下与郡主的福,草民这里一切都很好。”贾见春感激的说道。 赵瑾瑜轻轻点了下头,嘱咐道:“行医看诊且要细心,医案药方一定要录清楚。” 贾见春心中微动,太子与她并无交集,不会凭白无故的来关心她,他屈尊降贵的关心不是她而是陈琬琰。 想通了这一点,贾见春问道:“郡主遇到的麻烦还没解决吗?草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助郡主的,殿下尽管说。” “她的事有孤来管,你最近看诊且谨慎着些,若要出门尽量告知他人去往何处。” 贾见春和入画帮陈琬琰做过证,冬花又是从项家出来的,若是遭了报复,怕是陈琬琰又要心里不舒服。 他既然知道了安逸坊有问题,自然也要来通知她们一声,陈琬琰不在京都,过些日子他若也离了京都,她们出事怕是没人能帮她们。 贾见春对赵瑾瑜的嘱咐十分重视,他既然亲自来了,必定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就凭她那日在紫宸殿上的观察,赵瑾瑜不像是会多事的。 他这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很有针对性。 见他不愿多说,贾见春也不多嘴问,高门里的事儿知道多了没什么好处,尤其是还牵扯到了皇家。 贾见春木着脸说道:“殿下的话草民记住了,等下便去交代给她们几个。” 赵瑾瑜沉静的坐着,贾见春见他不开口,也没有离开之意,小心的偷眼看他,半晌才试探的问道:“殿下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赵瑾瑜沉水似的眸子看向躲在门后偷瞄的冬花,陆机立马对她说道:“你,过来。” 冬花先是被吓的一抖,而后小步的跑了过来。 贾见春见她是真的怕赵瑾瑜,在心里叹了口气,刚想宽慰冬花几句,陆机就对她说道:“我家殿下有几句话想问冬花姑娘。” 贾见春心里清楚这是在赶她走,心里有些犹豫,冬花颤抖着嗓子说道:“见春姐,我不害怕!” 贾见春:“……” 抖的都快成筛子里的糠了,还说不害怕? 冬花也不是害怕赵瑾瑜,他说过不会再提她曾是项家家奴的身份,她悬着的心早就放下了。 她见过赵瑾瑜对项思纯的冷漠无情,无论项思纯怎样勾引,他始终不曾多看她一眼,项思纯觉得脸面被被他踩在脚底,又觉得她这个卑贱的丫鬟看她的笑话。 项思纯每次受到他冷待,回到府里就把怒火发泄到她的身上,一边拿藤条抽她,一边咒骂她。 导致她现在一见到赵瑾瑜就紧张,曾经被打到青紫出血的皮肉就像长记忆了一般,抽抽的疼。 那次拦陈琬琰的车架,她也抱着失败回府,被打的想法去拦的,陈琬琰本来态度十分坚决的拒绝见项思纯,不经意间瞥见了她颈上的伤,闭眼假寐了许久才转道去了春风楼。 那时她就知道陈琬琰心挺软的,虽然她从未说过改变想法的原因,但那伤口是她故意露出来的给陈琬琰瞧的,她心里却是清楚的。 有项思纯做对比,她也看得出,这位太子殿下是真的在意陈琬琰。 “见春姐,前头还有好些病患,您去忙。”冬花努力让自己抖的不那么厉害,她知道贾见春对她好,她不能让贾见春因为她,惹的太子殿下不快。 “那草民便先退下了。”贾见春一板一眼的对赵瑾瑜行了礼,便回到了前面医馆。 赵瑾瑜眸光沉沉的扫了冬花一眼,问道:“你前几日找郡主何事?” 第595章 项思纯怀孕 冬花紧张了一瞬,深吸一口气说道:“奴……草民前些日子,好像在街上看到项小姐了。” 赵瑾瑜眉心微蹙,“你可看清了?” 冬花点了点头,她伺候项思纯的时日不短,她很肯定那日看到的人就是项思纯。 陆机不解的说道:“项家人皆处了死刑,项思纯又是项珐亮这一支的嫡出,是重点行刑人员,谁敢把她换出来?” 要说换个不重要的下人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但她是正经的嫡出小姐,把她换出来要担的风险太大,谁会做这种糊涂事! 便是换也要换个男丁,换她出来做甚? “她怀孕了!” 冬花一言激起千层浪,赵瑾瑜原本轻叩桌面的手指忽然一僵,沉声问道:“三皇兄的?” 冬花紧张的点点头,自从项思纯起了不喝避子汤的心思之后,每每三皇子看着她服下药离去,她便抠喉咙将药逼出来,虽然郎中说她体内寒气重,行经腹痛子嗣不易,仍是让她怀孕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吃了温经散寒的药,泡的药浴起了作用。 “你在哪里见的她?”陆机问道。 “就在安逸坊附近的孙记粮铺,她坐着长平公主府的马车,往内城的方向去了。”冬花道。 那马车虽然普通,但挂着长平公主府的徽记,她从前没少跟着项思纯出入长平公主府,若不是看到长平公主府的马车,她也不会因为多看几眼,看到大着肚子的项思纯。 兹事体大她不敢隐瞒,当即便去寻了刘扉联系陈琬琰,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太子! 赵瑾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长平公主就是项太妃的女儿,如果他刚才对项思纯被人换出去有八分怀疑,现在就只剩下五分了。 余下五分,只用去长平公主府求证就可以了。 “孤知晓了。”赵瑾瑜起身弹了弹衣袍,“你若再有其他消息及时来报。” 冬花慎重的点点头,她便是不为陈琬琰着想,也得为她们全家考虑,项思纯若是知晓他们一家还活着,肯定不会放过他们,陈琬琰和太子就是她最大的庇护,她自然不会隐瞒。 陆机又同她交代了几句,才跟着赵瑾瑜出了医馆。 他从郡主府调出侍卫已经乔装打扮好,二十个人装作路人和商贩守在了医馆附近,领头的一看到他出来,就迎面走了过来,低声说道:“殿下人都安排好了。”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便与他擦肩而过,那个人直接进了医馆。 “开副消食的药。”那人大大咧咧的拍在柜台上一块碎银子。 冬花刚好从后院出来,看到他微微一愣,她们医馆十个患者八个都是女子,突然进来一个大嗓门男人感觉奇奇怪怪的。 若不是知晓这个吃饱撑着的人,是赵瑾瑜安排来保护她们的,让她有事直接同他联系,她都以为这人走错地方了。 “若是积食不严重,红果泡水喝就行。”冬花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的脸热,红着脸说道。 那侍卫与她对上了暗号,付钱拿了红果就出了医馆。 跟着赵瑾瑜的那个侍卫临走时有交代,若有事就在柜台上摆一碟子红果,自然会有人来联络她。 赵瑾瑜刚回到内城,留在安逸坊的暗卫就找了过来,只是带来的消息让他啼笑皆非,陆机也没憋住笑了出来。 等那暗卫退了出去,陆机才忍住笑道:“挖这暗道的人应当要恨死殿下和郡主了。” 赵瑾瑜忍俊不禁的道:“谁说不是呢。” 人家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从城外挖通进城的密道,挖的四通八达。 他在朝堂上提议建义庄,她成立爱心基金大力的支持与推进,他父皇大手一挥扩建都城,义庄变成了义县,还多建造了一道巍峨的外城墙,将人家挖好的密道入口又包进了城中。 原本是可以悄无声息的送人进京都城,又必须得从新城门处登记了,才能入内。 这就罢了,人家好不容易又从城外挖了进来,刚和这条密道连接上,她掉了一回枯井,人家费人力物力和时间挖好的密道,还没怎么用,就这样报废了。 赵瑾瑜自从听了这个消息,嘴角的弧度就没下去过,正如慧能大师所言,她一身功德,奈何肉体凡胎受不住,只利他人,不利己。 想到这里又有些心疼她,希望三年过去,她能利人又利己,不再受伤。 赵瑾瑜估摸着项思纯可能就是从这条密道进出城的,他正愁着找不到项家通敌的切实证据,这就有人送到他手里来了。 “项思纯的事儿不知是否是三殿下出的手。”陆机憋住笑,说起了正事儿。 赵瑾瑜也有此怀疑,但他摇了摇头道:“不太像三皇兄的手笔。” 他三皇兄为人十分凉薄,项家都夷三族了,救出项思纯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惹一身腥臊。 他又是遇事就往后缩找人顶包,按照他怕被麻烦缠上的性子,绝不会让项思纯在孝期怀孕,更何况是偷梁换柱,往别人手里塞把柄的事儿,他不会做。 陆机分析道:“但谋逆罪甚重,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换人出来很难,目前看来只有三皇子有这个能力。” 而其他皇子也没有救项思纯的动机,长平公主虽与景睿帝是兄妹,但她的驸马与儿子在朝中并无大的作为,要想换个人出来恐怕没有那个实力。 况且谁不知三皇子同刑部尚书关系匪浅,刑部尚书家庶出的公子娶了郭家庶出的小姐,项家的案子是刑部侍郎江风主审,定案之后三司分派官员刑场监斩。 他不但同刑部长官关系非同寻常,连御史台也有一帮子他的支持者。 谋反罪皆是由刑部的都官司主掌刑罚,犯谋反罪无论是家族株连或罚没为官私奴婢,必须由他们确认犯罪人的身份。 “可项思纯要是出现于人前,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三皇子一系,还有那个孝期怀上的孩子,若被言官弹劾都是棘手难题。”陆机无语的说道。 他听到项思纯还活着的消息,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三皇子,只怕别人同他想的也是一样的,他把项思纯送到长平公主府,不就等于把一个大把柄交到了她手中吗? 三皇子又不蠢? 陆机感觉自己越梳理越纠结,他想听听赵瑾瑜的分析,但见赵瑾瑜沉默不语,他又不敢贸然开口询问,生怕打断了他的思路。 “难道是江侍郎?”陆机嘀咕了一句。 江风的大嫂与出自樊家,与项珐亮的妻子樊氏乃是同胞姐妹。 赵瑾瑜收回思绪,摇头道:“不会是江风。” 江风为了江家不肯说出王杨妻儿的下落,纵使江大夫人去求他,他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 救一人牵连全族的事儿,他为何要做? “郭御史在朝堂上拿出了项珐亮的检举文书,与陈将军通敌的证据,会不会是项珐亮用这些东西换了项思纯一命?”陆机觉得自己这次似乎是真相了。 这东西的作用可大可小,三皇子扳倒了通敌的陈家,他就立了大功,把镇西军的首领换成自己人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陈琬琰同二皇子和他家主子走的近,总归是对他不利的。 “长平公主是项太妃的女儿,同出自项家,只有把项思纯送到长平公主府,让她掌握住三皇子的把柄,项珐亮才会放心。”陆机说的头头是道,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赵瑾瑜轻笑着没说话,那只怕是长平公主不想活了。 项家本就有通敌的罪名,她吓的都装病求生了,父皇向来与她不亲近,收留项思纯若是被父皇知晓,不但她活不了,她的驸马以及项太妃都不得善终。 她若想继续富贵,就得投资他父皇的皇子们。 “项思纯是从孙记粮铺出来的,那密道长平公主很可能知道。”陆机肯定的说道。 赵瑾瑜对他的这个观点还是很认同的,他们一进安逸坊,孙记粮铺的少东家就跟了过去,那他一定对地下密道是知情的。 “派人盯着长平公主府。”他对陆机说道。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四皇兄和长平公主的关系比较好才是,郭家当年同江家闹的很僵,项家与樊家也是那时同四皇兄走的近了些。 只是四皇兄的外家多和岭南的大家族通婚,他自己娶纳也都是那些家族的女子,并没有与项家和樊家结亲之意,后来他们与四皇兄的关系就淡了。 但长平公主与她的驸马高世显,同四皇兄关系一直很不错,并没有因为关系不能更近一步,而同他疏远。 岭南的那些大家族都是活跃在朝堂的文臣,势力十分的庞大,在许贵妃没有当上贵妃之前,贵妃之位空悬,肖淑妃是三妃之首,长平公主与他交好并不奇怪。 就是他豢养私兵暴露受了责罚,长平公主也没同他疏远。 “只怕根本就不存在换人,进刑部大牢的本就不是项思纯。”赵瑾瑜轻声说道。 若是项思纯在进刑狱前就有了身孕,刑部的都官司不会检验不出,既然没有记载,那就有可能在项家出事前,项家就找了与项思纯相似的人代替她入狱。 现在朝堂上有三皇兄拿通敌的由头辖制二皇兄,项思纯在长平公主手中,就相当于四皇兄捏着三皇兄的死穴,他看着避开朝堂纷争去赈灾,只怕已经做好了部署。 突然没人对付他了,他却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威胁,一定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 赵瑾瑜回东宫换了身衣裳,便去了景睿帝的福宁宫,他作为太子要在景睿帝跟前侍疾,顺便将发现密道的事上报父皇,将这条密道填了。 密道这东西即便是被弃用了,留着也祸患无穷。 景睿帝正在寝殿的御案前看奏疏,常福带人去了二皇子和宣平侯府传口喻,既然有人攻击他们,在他们清白还没洗清之前,就在府里老实呆着罢,他想静静。 赵瑾瑜走进来,一眼就瞧见景睿帝手边的奏疏堆的跟小山似的。 “儿臣叩见父皇!” 景睿帝抬了抬手,“起来,吾儿来的正好,帮朕将这些奏疏批了。” 赵瑾瑜:“……” 他无语了一瞬,认命的坐在景睿帝对面看起了奏疏,奏疏里夹杂了几封密信,他挑出来摆在了景睿帝的面前没看,里面有一封笔迹很熟悉,是陈青岩的。 景睿帝将密信拆开,看完推到赵瑾瑜面前,“看。” 赵瑾瑜迟疑的看向景睿帝,景睿帝笑道:“九郎类朕。” 普通人家父慈子才孝,帝王家刚好反过来,子孝父才慈。 他儿女众多,只有赵瑾瑜能听得进他的话,那些儿女除了在他面前讨好求荣,在宫外哪一个听过他的话了,真当她们结党营私自己全然不知呢。 密信有二皇兄在江南东道的一举一动,利用乐园敛财,给当地官员送乐园的舞姬乐伎,利用她们抓住贪官污吏的把柄,不动声色的在官府安插了他的人,官职虽然都不大,却都有实权。 还有郭家旁支的姻亲做药草生意,将灾区所需的几味药提了一倍的价,朝廷也不得不高价收购。 粮食这东西国家有囤积,药草这玩意儿是真没囤,而且确实物资缺乏,军队也不能缺了药材。 这两件也算不上大事,那些商人向来如此,一有天灾第一件事就是物品涨价,如今有基金会的加入,国库尚可承受。 赵瑾瑜看到岭南传来的密信险些失态,他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景睿帝,“怎么会这样?” 第596章 伺候皇后的标准 景睿帝冷笑一声,“是啊,怎么会这样。” 他又将陈青岩的密信看了,才从上一封密信带来的影响中逐渐冷静下来。 京都对陈青岩的弹劾愈演愈烈,陈青岩知晓了岭南的灾情,想结束凉州的战火,国内乱成这样,边境只守不攻,再拖延下去只会拖垮朝廷。 必须以战止战,至少要打的蒙军偃旗息鼓二三年,给朝廷喘息的机会。 赵瑾瑜伏地叩首,“父皇,儿臣愿意去助陈将军一臂之力。” 景睿帝深吸一口气,他一直不肯同蒙国开战,就是因为内政不稳,儿子们大了,心野了,他吃不起败仗,不能失去陈青岩,更不敢放手一搏。 “你先起来,此事容父皇再想想。”战场凶险,若是他的太子被自己人在战场上算计了,他该如何同沈兰交代。 赵瑾瑜恭顺的起身,道:“儿臣还有要事要禀报。” 景睿帝示意他直说。 “儿臣在外城的安逸坊,发现一处通往城外的密道。” 赵瑾瑜观景睿帝面色发青,一鼓作气的说道:“父皇下令扩建都城之后,就将那密道出口包在义县了,那些人又挖到了义县的城墙外的一处荒庙。” 景睿帝气急冷哼,“这些人真是好样的,都快将朕的都城挖穿了!” 他气完了又觉得好笑,一条密道挖出百十里地,真是前所未闻,他皇宫的密道都没那么长。 赵瑾瑜也跟着他笑了笑,义县除了原先就住在那里的人家,其余房屋都是朝廷建造的,目前只租赁不卖,那些人就是想买个离城墙边近的宅子,挖出城也是不能了。 只能接着那条密道挖出去。 城墙的地基深,挖出城很难,挖一条需要很多的人力和物力,挖出义县想必是因为兵未进城,才发狠下了血本。 “儿臣已经派人去清查与密道相关的几个坊,宅邸归属,外城郭急需一次人口清查,以及密道回填。”堵住密道严守城门,将他们送进京都的兵清点出来,瓮中捉鳖。 这条密道已经暴露,他们想再悄无声息的买下大半个坊,挖一条出来怕是不能了。 他们要真有那本事早把内城挖穿,挖进皇宫了。 “各坊宅邸的问题查清即刻报与朕,其他事宜朕派人去办。” 景睿帝一点也不怕他们往内城挖,内城官僚多巡防严,各坊宅子少,某个坊突然多出许多生面孔,太过招摇,密道根本藏不住,有那功夫还不如拿下外城,直接攻打内城门。 “吾儿是如何得知那条密道的?” “五乐上回失踪,就是掉入了那口井中……”既然父皇知晓了密道,此事也瞒不住,索性摊开了说,还能给她讨点赏。 景睿帝无语的问道:“她怎么掉进去的?” 他还以为陈琬琰被人绑架了,派了金吾卫四处寻她,她可好掉人井里去了。 “她在外面听了那书上的内容,跟踪人……躲避时掉进去的。” “福祸相倚,她可是立大功了。”这都能让她误打误撞,这人怕是福星转世,专门来护佑他赵家的。 景睿帝一扫之前的阴霾,父子俩乐呵了一会儿,张御医等人便带着御药来了,众人一一尝过,赵瑾瑜也接过饮了一口,景睿帝才饮了。 景睿帝留了赵瑾瑜用晚膳,等他离去,常福才从宫外匆忙归来。 常福离开时景睿帝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会儿瞧着倒是心情十分舒畅的样子,他也跟着开怀。 “陛下,您许久没这般开怀了。” 景睿帝愣了下反问道:“是吗?” 常福笑道:“您上回这般开怀的笑,还是在过年的宫宴上。” 他跟在景睿帝身边几十年,自认为还是能分辨出他的笑是否发自内心。 景睿帝想起年宴那日,他借着赏赐陈琬琰封赏了一圈,想为赵瑾瑜扶植一些可用的人,还没过几日,就遭到了他两位好兄长的联手打击。 还差点动摇了国本。 他神色暗了暗,那条密道带给他的喜悦也淡了几分,难道真要让太子去挣军功树威信? “今儿去见着长平了吗?”他问道。 常福也收了笑脸,忙道:“见到了,长平公主咳的厉害,今日还吐血了。” 景睿帝嗤笑,是真吐血还是口中含了血包假吐血,他倒是好奇的很。 项太妃年轻的时候同人争宠没少咳血,后来彻底失了宠,咳血症便不药自愈了。 当年身体康健,同她争宠的嫔妃大多数都入了土,身体‘羸弱’的项太妃还活的好好的。 若不是他当年在御花园亲眼看到她将血包放入口,诬陷先皇的宠妃将她气病吐血,他就信了吐血的长平公主了。 第二日的朝堂依旧是围绕着陈青岩、宣平侯和二皇子等人展开。 景睿帝和赵瑾瑜父子沉默的听着那些人在底下争吵不休,为陈青岩辩解的人只有刘峘,郑国公偶尔也会抓住郭御史言语中的漏洞反问回去。 为宣平侯辩解的人倒是有一些,大部分人都在替被禁足的二皇子喊冤,努力将他从陈青岩即将倾覆的大船上撇出去。 谁的势力大,谁依附谁,一眼便瞧出来了。 陈青岩与景睿帝明显就是互相依附的关系,为宣平侯说话的大多是他的同僚,还有翰林院的几个大学士和太府寺卿耿淳。 为二皇子喊冤的基本都是他一派的人。 下了朝,赵瑾瑜将话本子还给了兵部尚书,便回了东宫。 陆机侯在东宫门口等他,一见他便匆忙走过来。 “殿下,安逸坊的住户已经调查完了,那边的房屋除了普通百姓外,有一大半都在孙家、长平公主和方家名下,还有几座宅子在方芽名下,有枯井的那座空宅子是孙家的。” 赵瑾瑜神情淡定的接过陆机递来的信件,上面详细记录了宅子的归属,他昨日观察过,安逸坊的空宅子不是很多。 他们宅子里住的人,或许大部分都不是普通的租户。 “方芽的宅子是方家前年过户给她的。”陆机道。 这些东西并不难查,房屋买卖都要过官府立文书,有心就能查得到。 “密道通往的其他几个坊,还没有整理完。” 那几个坊也同安逸坊一样都是千户的大坊,坊内住户约有万人,整理屋主信息有些麻烦。 赵瑾瑜颔首,关心的问道:“可有人受伤?” 陆机正色道:“殿下放心,没有人受伤。那条密道太长,废弃的时间又太短,只在出入口处设置了连驽,那点暗器他们要是都躲不过,就没资格当殿下的暗卫了。” 冬花看到项思纯的日子,刚好是他启程回京都的第二日,若是陈琬琰没被唐远扔下去,或许项思纯根本不会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京都。 密道一旦被弃用,项思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京都,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在他回京都之前,他们应当还在用那条密道,简陋的暗器应该是他进京都之后才匆忙布下的,估计是考虑到了他会去寻唐远算账,再去看那座枯井,不知道他们在这期间往京都送了多少人。 “去查查那些租户的来历,可有路引。”赵瑾道。 一个坊若有千人是从密道进京都的,那么目前所知的几个坊加起来便有上万人了。 幸好内城的住坊大多都是官邸,住户少,且出入管理森严,靠近内城墙的宅邸,都是朝廷便宜租赁给外地来京赴任的官员的,不好挖进去。 否则,真如他父皇所言京都都要给挖穿了。 他当下便去见了景睿帝,将查到的东西交了上去。 如果他所料不错,义县外面还有他们的人,里外加起来只怕有二三万人之多。 赵瑾瑜第二日如约去了兰若寺,丝毫不意外看到寮房里的假韦珍珍穿着道袍,背对着他跪在佛像前。 “背对着太子殿下乃是大不敬,韦小姐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吗?”福多呵斥道。 假扮韦珍珍的香草吓的半死,仍是倔强的不肯转身。 “臣女不敢对殿下不敬,实乃在佛祖面前起过誓,在殿下的孝期未过前不与殿下相见,臣女这么做是尊重皇后娘娘,希望她在天有灵,能看到臣女对殿下的的真心。” 赵瑾瑜冷冷的说道:“既然韦小姐这般真心,就不该在孤为母后服孝期间求嫁,韦小姐还是回韦家另行婚嫁。” 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执意打着替他母后守孝的名义,巴着他不放,也就别怪他出手伤人了。 香草闻言慌乱不已,若是她搞砸了韦小姐的亲事,她指定是没活路了! “不!不!殿下,臣女是真心倾慕于您,甘愿为皇后娘娘守满三年,换取嫁给殿下的机会,绝不嫁他人。” 赵瑾瑜抿着唇沉默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香草继续说道:“臣女也知不该在殿下为皇后娘娘守孝期间求嫁于您,但臣女对您是真心的,求您不要生臣女的气好吗?” 香草还在喋喋不休的表真心,守在她寮房门口的福满实在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讥诮道:“韦小姐,殿下已经走了,临走前交代,您不愿意见他也无妨,若您思念家人倒是可以见见他们。” 香草闻言愣了愣,也不知是不是得罪了那位殿下,赶紧想办法传信回韦家,她刚才都快吓死了,她只想快点出这间寮房,若是太子殿下再来一次,她怕是就要露馅了。 韦夫人接到香草消息的第二日,便带着蒙着面纱的韦珍珍,还有一群丫鬟仆妇去了兰若寺,这次禅院外的侍卫没有拦她们,福满带着她们十分顺利的进了禅院。 韦珍珍所在的禅院整整齐齐的坐了一院的宫人,寮房门口两侧也守了二十多名宫人,这些人都闭着眼睛在念经,连她们一行人进门也没有反应。 韦夫人诧异的问回府报信的小丫鬟,“她们每日都这般在院中诵经?” 小丫鬟低声道:“是……殿下派来的福满大人说,怕小姐一个人诵经祈福孤单,特意让她们在院中陪着,只有雨天她们才在自个的寮房中诵经。” 韦夫人无语了一瞬,她带了好多人来,是想你一言我一语,假借关心里头的替身,慢慢的围住寮房的门,将韦珍珍换进去。 她们这么庄肃的在院中念经,她们怎么好意思大声喧哗,争先恐后的围到寮房门前,以表多日不见的相思。 况且门口两侧一边守了十个宫人,夹道欢迎,她们怎么围过去? 福满站在一旁,笑着问道:“韦夫人这回可能放心了?” 韦夫人脸都快笑僵了,“放心,放心,太子殿下有心了……” 这跟坐牢有区别吗? 皇家的人最重礼仪,尤其是宫里出来的宫人更是守礼,这二十个人就是伺候寮房里头那个人的,她们守职就不用诵经。 韦珍珍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风吹起她帷帽上的罗纱她也无所觉,她低声呢喃,“这就是伺候皇后的标准吗?” 韦夫人闻言赶紧低叱,“在这里胡说什么!” 她从袖子掏出一个荷包递给福多,讨好的说道:“家里孩子口无遮拦,福满大人勿怪。” 福满不动声色的接过荷包,笑盈盈的说道:“奴才就不跟着过去了,韦夫人有事就让人去叫奴才。” 等福满走了,韦珍珍才如梦初醒般回神,更坚定了嫁给赵瑾瑜的心,不过她苦恼的问道:“守的这么严,要如何才能进去?” 第597章 我家祖传的有钱 韦夫人也有些犯难,然而人已经来了,只能先到寮房门头看看了。 守在门边的宫人道:“请夫人稍候。” 随即便敲响了寮房的门,“韦小姐,韦夫人来看您了。” 语毕另一侧的宫人将寮房的门推开,香草背对着门口跪在蒲团上,韦夫人刚想进寮房,就被门口守着的宫人拦了下来。 “韦小姐不允许人进出她的寮房,还望韦夫人谅解。” 韦夫人抬起的脚缓慢放下,她刚才不过就是试探一下,“既然如此,我们就在门外同她说说话。” 陆机在树上静静看着吃瘪的韦家人,胆敢利用皇后娘娘在他们家殿下跟前耍小聪明,就得受着煎熬。 韦夫人磨叽了老半天,也没能将真假韦珍珍调换过来。 韦尚书晚上下职回了府,看到一脸喜意的韦珍珍,差点没背过气去,第二日在朝堂上不住的打量赵瑾瑜。 越发的觉得他这人心思诡谲复杂。 连合力攻击他的皇子们都放弃对付他,开始互相攻击了,这太子似乎真的没有他们评估的那般简单。 朝堂吵闹了四五日,四皇子便带着朝廷筹集的救灾银与物资启程去了岭南,刘扉也准备好了一应物资与人员随行。 四皇子带人走后的第三天,景睿帝秘密召见了樊千航,命他私下去江南东道受灾严重的地区察看灾情。 樊千航领了皇命带着侄子樊奇,以出门散心的名义,从山南东道途径淮南道的扬州,乘船从永嘉县进入了江南东道。 永嘉郡王收到他们入境的消息,第一时间便发密函回了景睿帝,即刻派人盯住了他们。 众人在朝堂上争执不休,直到九月十五日,兵部尚书韦大人在朝堂上放了个大招。 “微臣得到消息,萧王收取大量财物,助莽古德杀害图赫,放任其焚烧稻田立功,逃避蒙国皇室的追责。” 朝堂上原本吵闹的众人忽然安静,面面相觑,等着他拿出确切证据。 刘峘出列寒声道:“陈将军征战在外,你乃兵部尚书却一直追着他弹劾,岂不是寒了武将的心?” 殿中也有不少武将,经过朝堂这几日对陈青岩的不断弹劾,他们难免也有种兔死狗烹的感觉。 他们与陈青岩交往不多,但韦尚书是兵部的最高长官,应当对他们多有维护,实在不该如此对征战在外的武将。 “微臣有证据。”韦尚书说着从广袖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陈家的资产清单,房屋田产铺子无算,富可敌国,如今有四分之三都在五乐郡主手中。”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定国公,但见他十分淡定的站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清楚的知晓陈家家产的人,除了陈青岩父女和金山,就只有张若华了。 刘峘道:“这又能证明什么?” “陈将军若是没有贪污军粮,收受巨额财物,仅靠他的俸禄与圣上的赏赐,是如何攒下这么多家业的?”韦尚书红眼道。 “陈将军一脉单传,未曾有兄弟分割,祖上的基业传至他这里多一些有何不可?” 陈家世代驻守凉州,财富积攒了几辈人,族亲不多,到了陈青岩这一代更是就他一个独苗,自然是比族人多又几次分家的世家富有。 这就好比一块糕点一个人食用,和一群人分食,自然是一个人吃到的多。 “刘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果真能言善辩。”韦尚书讥讽道。 “本官职业所在,一切都讲究一个证据,不能让守护边关的将领受屈蒙冤。” 韦尚书见他说的冠冕堂皇,将陈家的资产当着众人的面一一念出,紫宸殿中吸气声不断,景睿帝沉默的望着底下的大臣交头接耳。 刘峘虽然也被陈家的家业震惊了,但他最近没少抄没贪官污吏,单单一个二代为官的王林,资产就让他大开了眼界,因此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冷声问道:“韦大人是如何将陈家的资产摸的这般清楚,又为何去查人家的家底?” 赵瑾瑜清肃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刘峘这个问题问的相当犀利,韦尚书一时语塞,殿中众人用异样的眼神望向韦尚书,生怕自家的资产也被他查个底朝天。 “陛下明鉴,这是有人匿名投到微臣府上,微臣核查之后才敢呈至御前。”韦尚书道。 赵瑾瑜十分清楚这份清单的来源,那日他就在陈明真卧房外听着,这是金山在陈明真面前报过的数字,是他交给张若华的假清单。 金山后来交给陈琬琰的那份单子,远比韦尚书今日报出来的要多。 陈青岩将这份假清单上剩余的产业,给他们兄妹分了家,真单子多出来的产业都给了陈琬琰,韦尚书说的四分之三产业,有一半是假清单上被秦氏等人卖掉的,并非陈琬琰后来追回的那些。 到底是她对张家留了一手,还是陈青岩在提防张家? “既然如此,为何检举人不将此物投递到三法司?”他们三司才是审案的部门,就算他是兵部尚书,私下调查正一品的亲王也不合理。 眼见朝堂上的风向被刘峘给带歪了,韦尚书连忙换了另一个话题。 “微臣昨日接到季从之大人的寄来的密信,季团练使在剑南道抓获了一队扮作商人的蒙军,缴获了金银珠宝两大车,玉石翡翠三箱,皮毛毯子三百条,胡椒五百石,小茴香二百石。” 韦尚书说完殿中众人便被他吸引,不再跟着刘峘的思路走,他对各位大臣的反应十分满意。 板着脸继续说道:“经拷问得知,他们是莽古德派来给萧王送财物的,并交出了他们的立下的书信。” 有个武将疑惑道:“既然是蒙国的莽古德将军送给萧王的,不直接从蒙国送往河西的凉州,为何要横穿陇地,途径河西陇右去剑南道绕一圈子?” “就是,舍近求远这不符合常理。”另外个武将附和道。 “据他们交代是去南诏国购买翡翠,蕃国买玉石、胡椒和小茴香的。”韦尚书道。 众所周知蕃国盛产玉石、胡椒和小茴香。 胡椒与小茴香是二十多年前,从蜀国流传到蕃国与赵国的,陇右道虽然也有种植,但因气候问题产量稀少而价比金贵,朝廷发给官员的俸禄里就有胡椒和小茴香。 武将本就不擅争辩,呐呐的不知如何反驳。 韦尚书成功的堵住了这两位的嘴,得意的继续说道:“据他们交代,这只是很小一部分,莽古德另外派人给萧王送去了马匹、牛羊等更多的财物。” 此言一出,紫宸殿如同炸了锅,郭御史适时的站出来问道:“难道萧王所谓打胜仗缴获的马匹等物,都是莽古德献上的?” “季团练使的检举文书中是如此说的。” 韦尚书语毕将季从之传回来的书信呈上,那书信上有陈青岩的私章,这回还能让他跑了吗? 常福接过韦尚书递来的信件呈至御前,景睿帝打开看了一眼,便怒火中烧的拍案说道:“岂有此理!” “微臣请求陛下召萧王回朝!”韦尚书道。 定国公出列道:“微臣不信萧王会做出这种让人不齿之事,微臣请命去凉州调查情况是否属实,劝说萧王回京都。” 赵瑾瑜在心底冷笑,劝说萧王回京都? 他父皇都没说召陈青岩回京,他这话一出,他父皇必然不能再继续扛着不下诏回令。 调查情况不是还萧王清白?他就这么肯定萧王勾结敌国大将不会回来,一句话就将陈青岩的路堵死了,萧王不回京都就是想造反。 定国公作为帝王派去的大臣,不管劝不劝的回陈青岩,理所应当的就会接管镇西军。 这么多天一言不发,一出口就是去凉州,偏生他话说的漂亮,让人听着他全是为陈青岩着想,是他的好亲家。 景睿帝静默了一会儿,准了定国公的自荐,又点了刚才提出异议的两个武将随行,便散了朝。 陈明玄守在紫宸殿外,听着紫宸殿内的动静,紧紧的握住手中的剑。 他只是一个负责保卫帝王安全的虎贲中郎将,作为侍卫只能守在殿外,听着里面的人抨击他的父亲,他什么都不能做。 定国公出了紫宸殿,看到穿着侍卫服站在紫宸殿门口的陈明玄,走到他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放心,我此去凉州会尽量帮助你父王开脱的,就算你父王出事,我也会尽量保你平安。” 陈明玄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开脱,是还我父王的清白。” 定国公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府的底都被你妹妹曝到人前了,比我定国公府十倍还多,如此巨额财富如何能说得清。” 陈明玄紧抿着唇,“我家祖传的有钱。” 定国公被他噎了一句,缓了一口气说道:“我知晓你还气着我前些日子训斥你,你回京都不告知我就罢了,连若华都瞒着。” “我也是为了若华和芙柔着想,我总归是你的长辈,她们是你的妻女,你还要一直同我们怄气不成?” 陈明玄松开手里的剑,倔强的说道:“我那日也说了,秘密回京都是想给若华一个惊喜,回京都后因事走的急,这才没能及时通知你们,并没有躲着不见你们。” 谁知道张若华因为这个一直抱怨他,还哭诉他一件事也做不成,连让她和家里的兄弟到凉州看看都不成。 陈琬琰倒是有本事,将京都戳了个窟窿收不了场,就躲在外面不回来,将军府的财物都是她管着,她自个儿回将军府,还要看下人的脸色过日子。 时刻担心他们父子反了,景睿帝会杀了她们母女出气,他一点也不为她们母女考虑,委屈的哭个没完。 定国公说道:“你妹妹带走了陈家全部财产,把将军府变成了个空壳子,你又失联不回来,朝堂上弹劾你陈家的大臣一波接一波,若华每日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你也该体谅她。” “小婿自认为没有不体谅若华。”这么多年她无所出,他也未纳妾室,也未短她吃穿用度。 他心疼张若华,任她数落,后来实在哄不住她,才请了定国公夫人来出主意,却被她们母女二人一起教训了一通,还说他要真有本事,就让陈琬琰交出将军府的管家权。 他耐心的解释现在将军府不归陈琬琰管,都是父亲派来的人在打理家业,作为长子没有与父亲分家的道理,却被定国公带着张家兄弟上门打了一顿。 还数落他们陈家亏待了张若华多年,受了他父亲姨娘多少气,现在没了姨娘,又要让奴才压她一头,让他别犯诨。 这些话将他仅有的愧疚也都击散了。 定国公见他犯了轴,也不再多言语,只说道:“将军府是你家,你成日住在外头像什么话,早些搬回去住,别叫人看了笑话。” 陈明玄沉声应了,他父亲和他说了,分给陈琬琰的那一半家产不是他给的,而是有人赠给她做嫁妆的。 至于是谁赠的他日后会知道,现在还不能说,让他和张若华别惦记。 至于陈琬琰从秦姨娘手里夺回来的资产,固定给他的分红,经此一事,他只会听父亲的话瞒着张若华。 赵瑾瑜站在紫宸殿内听了会儿他们翁婿二人的谈话,等定国公走了他才跨出紫宸殿。 “打架输了吗?”他轻声问道。 第598章 我父王是清白的 陈明玄不自然的直视前方,“微臣让他们的。” 赵瑾瑜轻笑道:“孤瞧着他们也打不过你。” 陈明玄嘴角微微上扬,他从小就和大皇子和六皇子一起读书习武,后来他们二人相继离世,赵瑾瑜年纪又太小,他父亲便从凉州请了师父教他习武,更别提他还去军营锻炼了一年多。 就张家三父子那花拳绣腿,他要动真格的,他们一个月都别想下床。 他只是生长在京都的锦绣堆里,被养的太娇气,受不住西北的天寒与风沙,军营里面又太枯燥,没有京都的声色和犬马。 他纵然也能上阵杀敌,却实在无法忍受那环境,时刻保持高度戒备,随时都要上阵杀敌,不是什么人都能吃下那份苦,成为驻守边疆的武将的。 “我父王是清白的。” 他父亲带他上阵杀敌,一开始他害怕的想逃跑,父亲告诉他作为将领要带头冲锋,害怕也要冲到最前涨我军士气,一旦出征,就要对跟随他的士兵负责,绝不能弃将士与不顾,这样的人绝不会拿将士性命换取财物。 “那里面还有我父亲高祖母,曾祖母,祖母,母亲留下的嫁妆。” 赵瑾瑜认真的回道:“孤知道。” 边疆将领打了胜仗,缴获的物资交给朝廷,朝廷会拿出三成犒赏将士,亦会再赏赐大量的财物给他们。 陈家也未出过纨绔公子,经过几代人的累积,攒出这份家业并不难。 况且,前有王林和项珐亮做对比,陈家露出来的真不算多。 赵瑾瑜回东宫换了常服,直奔兰若寺。 寮房里如芒在背的香草,都快被赵瑾瑜的热情气哭了,她日日在佛前祈祷赵瑾瑜别再来了,可赵瑾瑜就是不让她如意。 韦珍珍听闻赵瑾瑜日日去兰若寺寻她,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能立马将兰草换出来,捏着帕子对韦夫人撒娇道:“母亲,您快些想想办法帮帮女儿。” 韦夫人也是急的不行,外头都盛传太子殿下倾慕韦珍珍,日日都要去见她一面,她也担心香草露出马脚,心里苦不堪言。 “这雨都下到南边去了,母亲也着实没奈何。”韦夫人无奈抬头望了眼当头的烈日,若是雨天,那些宫人都在各自的寮房里待着,还能想办法将人换进去。 这太阳明晃晃的挂着,面对一院子认真诵经的宫人,她也是没办法。 赵瑾瑜如往常一样,一言不发的盯着香草诵经,站足了一个时辰才回宫。 他和陆机刚回到宫中,盯着唐远的暗卫就毕恭毕敬的迎了过来,暗卫换了侍卫服看着十分的普通。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暗卫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沉声道,“孙记粮铺的少东家昨日给唐远送过一次粟米,里面夹了一封书信及十两银子,让他回长清县。” 赵瑾瑜眸光沉沉,他的人在唐远家中蹲守了多日,那人也没去取书,他便猜测那人应当是不敢再走枯井通向唐远家中的密道了。 “话本子呢?”陆机急忙问道。 “唐远出安逸坊还未至城门,包袱里的的话本子就被人摸走了。” “可看清摸走话本子那人的样貌?”赵瑾瑜不紧不慢的问道。 “看清了,是个胡子脸,与大理寺寻的那人有几分相像,属下瞧见他拿着郭家的牌子进了内城,已经叫人去盯着他了。” “多派几个人盯紧他。”绝不能再让这个狡猾的人跑了。 “是!”暗卫领了命便出了宫。 第二日定国公一行人启程前往凉州,赵瑾瑜刚从兰若寺回到宫里,就被盛怒的景睿帝召进福宁宫训斥了一通。 “你身为太子岂能被个女人迷惑?派近身内侍和东宫的侍卫护着她还不够,人家不愿意见你,你还日日去,简直丢皇家的脸面!” 赵瑾瑜跪在地上,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郭贤妃带着一众宫人来到福宁宫,刚入福宁殿的范围,就听到景睿帝带着盛怒的咆哮,以及瓷器摔在地上的碎裂声。 “还不去将福满喊回来,把东宫的侍卫都撤了,回东宫好好想想自己错在何处!” “父皇息怒,儿臣这就将人全都叫回来。” 景睿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疼的看着地上摔碎的青瓷圆茶盏,怒吼道:“还不给朕滚回你的东宫去!” 赵瑾瑜战战兢兢的拜别了景睿帝,退出了福宁殿,与守在外面的郭贤妃打了个照面。 郭贤妃见赵瑾瑜如丧考妣的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太子殿下莫怕,本宫去劝劝陛下,等陛下消了气,就会解了殿下的禁足。” 赵瑾瑜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眸光从她衣袖下露出的书册掠过,抬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她不去火上浇油,就是日行一善了。 “庸才!”郭贤妃不满赵瑾瑜的无视,小声啐了一句。 每日在朝堂上不发一言装深沉,还不是脑子里没东西,不敢发言惹人笑话!可惜了这副好皮囊,却是活不久了。 如今四妃只剩她和许贵妃,许贵妃又因为有通敌的嫌疑被禁足,后宫之事全交由她做主。二皇子被关在皇子府,只要抓住机会彻底解决了二皇子,她儿子就能当上太子。 常福只当没听见郭贤妃啐赵瑾瑜,笑咪咪的将她请了进去,这位娘娘最近圣眷正隆,开罪不起。 “陛下,太子殿下也太不把臣妾当回事儿了,臣妾好歹是长辈,臣妾同他说话,他一点脸面都不给臣妾。”郭贤妃莲步轻移行至景睿帝跟前,还未行礼便先告状。 景睿帝冷哼,“没规矩。” 郭贤妃娇柔的对他行了个礼,只当他是被赵瑾瑜气的心情不好,也不害怕求饶,笑道:“臣妾今日可是来哄陛下开心的,臣妾今日得了个话本子,正是上回的续本,陛下要不要看?” 景睿帝上回在御花园,捡到了她刻意放在亭中的话本子,十分感兴趣,日日去她宫里不说,还一直惦记着看续本。 “还是爱妃贴心。”景睿帝收起脸上的寒意,笑着接过郭贤妃递过来的话本子。 话本子上百合的幽香飘入他的鼻腔,景睿帝太阳穴鼓胀,头又开始轻微的疼痛,他伸手按压太阳穴缓解。 郭贤妃见状关心的问道:“陛下可是不舒服,臣妾替您揉揉。” 她说着便抚上了景睿帝的太阳穴,薄荷的清凉香气入鼻,景睿帝瞬时便感觉舒爽多了。 “太子殿下可真是孝顺,他给臣妾甩脸子便罢了,还惹您生气,若是将您的身子气坏了他便满意了!” 景睿帝哼了一声,抬手轻抚她的手腕,语气莫名的说道:“爱妃这手上功夫是越发的好了,揉几下就替朕止了疼,朕可是离不开你了。” 郭贤妃见他舒服的闭着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离不开她才好,这样她才能控制住他,让他儿子当皇帝。 “陛下没事就好,臣妾愿意伺候陛下。”郭贤妃柔声细语的说道。 景睿帝温和的笑了一下,利用百合花香让他头疼,再利用薄荷的味道让他舒服,让他产生依赖性,企图左右他的思想,这就是后宫的女人。 郭贤妃又同景睿帝闲聊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留她用午膳的打算,便识趣的离开了,她自是以为景睿帝迫不及待的想看话本子,但碍于帝王威严不好在她面前翻阅。 等郭贤妃走了,景睿帝才叫人将书拿出散味儿,这味道他在常采女的宫殿中闻过,与常家送进宫的那座玉烛台,燃烧时散发出的味道相似。 郭贤妃手腕上的味道,与常采女殿中经常燃的熏香味道也差不多,只是多了薄荷。 若不是陈琬琰剪了那烛台上的灯罩,跟他的太子炫耀,被他的太子闻出蹊跷,提醒了他,他也猜不出郭贤妃是利用香气让他头痛,再给他纾解。 景睿帝用过午膳乘着御辇去了掖庭,常采女见到他来一点也不意外,纵然在掖庭没少受罪,她还是如同从前那般挂着职业的假笑,平和而恭敬的对他行礼。 “你那座有毒的烛台,不是为了害朕?”他想了很久,常采女的那座烛台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他很少踏足常德妃的宫殿,而且她殿中的熏香也是抑制毒气的。 “臣妾只是好心提醒陛下。”常采女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尽量让自己吐字清晰。 说是拔舌,其实只是剪掉了舌头尖,让人舌头变短说话不清楚。 景睿帝冷笑,“好一个好心!朕看你是没安好心!” 他一年到头也不会往她宫里走一遭,她就是在报复他! “她是陛下的宠妃,臣妾是无宠嫔妃,臣妾若想活命就只能闭紧嘴巴。便是臣妾同陛下说了,您又会信任臣妾吗?” 常采女会心一笑,“您不但不会相信臣妾,您还会因为臣妾长舌,而处罚臣妾。” 那烛台就是在提醒他,提醒他的愚蠢和自大,让他后悔冷落了她半辈子,让他后悔,他曾有机会可以早些发现自己中毒。 现在知道了,可是他的毒还能解吗? “是您冷落了臣妾二十多年,若您肯多看看臣妾,臣妾就不会那么晚才知晓您被人用花香下毒。” 她也是无意中发现郭贤妃利用花香让景睿帝难受,又利用花香让他通体舒畅固宠,可他冷落了她那么久,她凭什么那么好心的告诉他呢。 她巴不得他的后宫和朝堂乱起来呢。 “您其实和臣妾一样可怜,没人心疼您是否身体有恙,您的妃嫔想要了您的命当太后,您的儿子想夺取你的皇位当皇帝,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活的长长久久,别让他们如愿。” 她要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国家走向灭亡,而他无能为力。 只是她想不通,帝王的饮食药物都有人验过了才会入口,尤其是药物绝不会用过量,他又是如何被郭贤妃用生草乌和生附子的毒毁了心脉。 “乌头和附子本是同根,一个祛风除湿,一个补阳虚,都是良药,可它的毒也无解,只能好好养着,陛下可别生大气,毁了根本。” 有毒的香气也该少闻些,那味道不止会让人头疼,还会让人心慌胸闷,引诱他发病,给他原本就损伤了的心脉增加负担。 景睿帝沉默的听着她大着舌头的自语,他小时候冻坏了腿,落下了病根,天冷潮湿腿就酸疼,上了年纪之后就更是难忍,御医给他开的药里就有散寒止痛的乌头和附子,量很小。 他发觉自己总是胸闷之后,尚药局检查过他一年内服用过的药方和膳食,并没有过量与相克,只当他是年纪大了有了病症,又反复推敲给他换了更温和的药方。 也是赵瑾瑜发现的及时,所以他中的毒并不深。 他从那之后,一直在食用白蜜水和苦参汤,还有金银花和甘草制作的药丸解毒,陈琬琰还特意嘱咐他绿豆解药性也可以解毒,所以只要他能忍住不发火,就问题不大。 就是他现在还没查出究竟是谁,给他加大了乌头和附子的剂量。 不过他今日来想问的不是这个,景睿帝心平气和的问道:“当年是你用生附子害死了姚婕妤吗?” 常采女微微一怔,反问,“八殿下说的?” 第599章 做了贼,真的会心虚 从八皇子给常惠心下生草乌,她来宫中求救,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景睿帝轻嗤,“就不能是朕查出来的?” 常采女恢复了惯有的假笑,“二十多年您都没去查,可见您并不在意姚婕妤的生死。” 景睿帝眼里的温度骤降,他的确不在意,他为何要在意一个差点害死他长子的女人呢? 他的长子才两三岁,那么小的孩子,她都容忍不了还想害沈兰和她腹中的老六,他为何要在意。 “是臣妾在她生下孩子之后,在她的补药中添加了过量的生附子,毒死了她。”常采女大方的承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八皇子突然窜了出来,凶狠的瞪视着常采女,全无往日的高贵儒雅。 常采女不屑的朝前走一步靠近他,“是她逼我去害大皇子和皇后娘娘腹中的六皇子,她不死,我就要被她害死,我不想死。” 他以为他那个娘有多好? “不可能!父皇与我母妃感情甚好,她没道理这样做!”八皇子怒道。 “她刚进皇子府就得了宠,把怀孕的皇后娘娘推入池中,反陷害大皇子嫉妒她受宠,要推她入水,她躲闪不及,才失手拉了皇后娘娘跌入池中。”常采女缓声说道。 “她将皇后娘娘的头按在水中,差点让她窒息而亡。”说到这里常采女嗤笑道,“皇后娘娘也是个狠人,挣扎了几下就闭气装死骗她松了手。” 最后她们二人都没事,在岸上的她却受了罚。 三十板子都没将她这个替罪羊打死。 “她一计不成就买通了大皇子的奶娘,让她把大皇子带到假山上推了下来,磕的头破血流。” “那时沈家老国公还在京都,你母妃将我推了出去,你父皇想息事宁人,不肯处置你母妃,沈家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就把皇后娘娘接回了沈家。” 八皇子不信的说道:“不可能!我母妃不是这样的人!” “你母妃是不是这样的人,你问问你父皇不就知道了。”常采女怜悯的看着他。 景睿帝沉默以对,那时他确实需要姚家就偏袒了她,沈兰回沈国公府之后,姚婕妤就怀了老八。 “大皇子跟着皇后娘娘走了之后,她又要我去害许贵妃肚子里的二皇子。” 常采女无奈的叹了口气,“许贵妃也不是吃素的,联合了府中所有怀孕的妾室,孤立你母妃。” “就是这样还让你母妃得手了好几次,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宫中因为落过胎无子的嫔妃,是不是都受过你母亲的毒害。” 这都是景睿帝的刻意纵容,若非他维护,姚婕妤也不敢如此嚣张。 但姚婕妤很快就尝到了恶果,那些被她害的不能生育的嫔妃,联手起来除掉了姚家,姚婕妤没了靠山,她才敢下手毒死她,抢了她的儿子,代替了她的位置。 “若非我养育了你,你以为你能活到今日?”只怕早就被那些失了孩子的嫔妃害死了。 八皇子呆滞的听完,整个人都快灵魂出窍了。 这和他查到的不一样! “姚家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若不是为了你,你父皇根本不会替姚家翻案,不然你以为你父皇为什么只追封她一个三品婕妤?” 常采女嘲讽的看向景睿帝,他利用给姚家翻案,诛杀了好大一批权臣。 首当其冲就是拿那些除掉姚家的大臣试水,收回了一部分权利,如愿立了沈兰当皇后,又大刀阔斧的除掉了先皇养肥的贪官立威。 还反手将八皇子外家带给八皇子的污点洗净了,帝王心术玩的不要太高明。 他对沈兰真的好啊,布了那么大个局,为她报了仇又推她当了皇后,却没料到依附他而壮大的郭家毒死了他的长子。 她这个局外人什么都知道,但她什么都不会说。 “没有我帮你,你这辈子也不可能做皇帝!”常采女厉声道,“你父皇根本就不会传位给你!” 或许这么说不够准确,只要沈兰的血脉还在,他就根本不可能传位给其他的皇子。 “我根本不想做皇帝,是你们突然推了我出来!”八皇子怒急,他父皇就在这里,若让他知晓他曾有争夺他皇位的心思,他日后肯定没有好日子过了。 “你不想当皇帝,你会和季婉儿偷偷在一起三年?”常采女无情的拆穿他的谎言。 八皇子语塞,他确实有过争储之心,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个想法了,他争不过,认命了,只想替母妃报仇。 “当初我亲眼看到你扔了太子进液池。”八皇子颓废的立着,语气透着一股莫名的悲凉,“太子的奶娘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努力的举着他,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那天他偷偷跟着常采女去了掖池边,看到有常采女故意去亲近赵瑾瑜的奶娘,让她的宫人支开了赵瑾瑜随行的宫人,夺走了奶娘怀中的赵瑾瑜扔进了液池。 赵瑾瑜的奶娘跳进了液池将他高高举起,他的哭声引起了昭和长公主的注意,才得以脱险。 赵瑾瑜险些丧命,那些伺候赵瑾瑜的宫人因为失职怕被惩罚,众口一词说是奶娘要害赵瑾瑜。 事后,任沈皇后如何查都查不到是谁收买了奶娘,人已死此事不了了之。 八皇子惨淡的笑了起来,“因为根本就没人收买那个奶娘,她是被诬陷的。” “后来我听说,御医诊断出太子中了慢性毒药,就一直偷偷的观察你,亲眼看到你将一包药粉洒进了液池销毁。”毒死了液池不少鱼儿。 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父皇对他不喜,他不敢告诉父皇和沈皇后真相,常采女在日常生活上也并未苛待他,若是他揭发了常采女,换个嫔妃养他,不一定会善待他。 这么多年,他一直将这件事儿深藏在心底。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常采女面色如纸,万万没想到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百密一疏。 “只要他活着,你就不可能当上太子。” 当时郭贤妃因为毒死了皇长子,而偃旗息鼓。 许贵妃是个人精,生怕有人嫁祸给她害了二皇子,恨不能抱着她的两个皇子,找个壳躲起来。 要了六皇子命的人,也不敢贸然出手对付赵瑾瑜,那就只有她趁热打铁弄死赵瑾瑜,让沈兰无子,再将大皇子的事和六皇子的事都爆出来,一下就能除掉三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顾忌着姚婕妤的死因,怕旧案重审,不敢让赵瑾瑜死的太快,因此只是分批小量的给他下毒,可药量已经过了,他还活的好好的,她就只能亲自出马溺死他了。 哪知道会冒出个昭和长公主,坏了她的事! 活该她死那么惨。 让她吃自己的血肉,这都是她的报复! 秦姨娘不过是她手中的棋子,替她复仇而已! 景睿帝脸色难看的不行,颇有山雨欲来之势,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他苦寻十六年的真相原来竟是这样。 “你是如何得知我用生附子害死了姚婕妤?”常采女问八皇子,她死也要死个明白。 “因为常家送你的那座烛台。” 因为那座烛台是玉雕的还带有香气,他十分的喜欢,常家便送他了一块巴掌大的边角料,他雕刻几枚玉佩给府中受宠的姬妾。 有一个对香味特别敏感的妾室,连着好几日都说头疼胸闷,很困就是兴奋的睡不着,后来拿到玉佩的妾室接二连三出现同样的症状,府中膳食也没有问题,他便怀疑是那玉佩有问题。 从府医处证实,那玉是在特制的药水里泡过的。 府医分辨出里面有百合花、夜来香、闹阳花还有生附子,并且告诉了他生附子用过量,会使人死于心疾。 “你就因那个烛台怀疑我?”常采女不敢置信的问道,一个烛台竟然引起了他的怀疑! 景睿帝看她露出懊恼,面色舒缓了一些,嗤笑道:“自食恶果。” “联想到你洒在液池里的东西,我便怀疑是你害死了我母妃,寻了曾经在皇子府里供职的府医,询问了我母妃当年的死因。” 因为当年姚家是罪臣,姚婕妤又在府结了不少仇怨,她因心脉受损死的很快,府医并未在她的饭食药物中检查出毒物,也并没有七窍流血等中毒症状,只诊出她是因为突发心疾猝死,皇子府就将她下葬了。 而姚婕妤死了之后,受益人只有常采女一人。 “我将带有香气的玉佩给了常惠心一块,她根本就不敢用,我猜测她知道这玉佩的不寻常,便给常惠心下了药性稍弱的生草乌试探她。” “她果然慌了,怕暴露了你,不敢直接进宫求救,就想借五乐郡主的手对付我,可是郡主又不傻,直接踢回给了你。” 还是赵瑾瑜来寻他说了此事,又询问他是否有冤屈,他那时还有争储之心,如何敢宣之于口。 直到他和季婉儿的婚事定下,他父皇如了季从之的愿送他去了剑南道,但却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 他便知,他此生绝无登上皇位的可能。 若想活命,就只能乖乖的当个闲散王爷,他私下找了那些被常家笼络的大人,言明自己没有争储之心,所以常采女被送到掖庭受苦,朝堂上再无一人替她叫屈。 常采女脸上的假笑全然褪去,哈哈大笑了起来,“竟然是这样,哈哈哈,难怪那个五乐郡主见了我,总是阴阳怪气的。” 她还以为陈琬琰知道是她是细作,让袁承志撺掇秦姨娘将她母亲生刮了,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太可笑了! 原来做了贼,真的会心虚! 景睿帝让人按住几近疯狂的常采女,对八皇子道:“你先回去,朕还有账没同她清算。” 八皇子如释重负的同景睿帝行了礼,由宫人带领着出了掖庭,他出宫之前先去了一趟东宫。 若非赵瑾瑜保证解决了常家,就会替他求封王爵赴封地就藩,他今日也不敢主动来找景睿帝坦白心事。 “都说了?”赵瑾瑜淡淡的问道。 八皇子轻轻的点了点头,如今他在父皇面前言明了没有争储之心,竟是无比的轻松。 “八皇兄先回去休息,这才刚刚开始,答应你之事孤不会忘。” 八皇子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赵瑾瑜,从前只觉得这个九皇弟十分平庸,除了样貌好看外一无是处,性子软懦好欺,如今看来众位皇子虽也都出色,却都不及他霞明玉映。 不过二年,他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果然是他父皇教养出的太子,虽然只是淡然伫立却不怒自威,了了几语就让他感受到了上位者的威压,只能顺服于他。 他的沉静是自内而外的,他心是安宁的,不知是他自信自己能登上那个位置,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个人人都向往的高处。 等八皇子走没影了,景睿帝才一脚踹在常采女身上,将癫狂她踩在脚下,“你弄那个有毒的烛台进宫,目的究竟为何?” 第600章 皇六子的死因 他才不信常采女的目的是等他病入膏肓,知道真相时才后悔没多与她相处。 常采女止住了狂笑,阴恻恻的勾了勾唇角,她当然是想让他发现烛台的秘密,求得他的信任,然后揭发他后宫的女人做下的龌龊事。 凭一己之力搅乱他的后宫,让他亲自动手处理掉那几个争储的皇子,功成身退,再推个懦弱听话的皇子上位,毁了他的江山。 虽然她没有完全成功,但如今赵国天灾不断,皇子内乱,敌军虎视眈眈,朝堂上不断有人提出召回陈青岩,景睿帝急的焦头烂额,正是激怒他的好时机。 “臣妾是想告诉陛下一个秘密,但臣妾又害怕那些宠妃反诬陷臣妾,臣妾害怕,不想无辜受罚。” 景睿帝的脚重重的在她身上碾了碾,加重的呼吸,证明了他此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常采女又将恰到好处的假笑挂起,真心实意的劝道:“陛下可要爱惜龙体,毕竟气坏了自个儿,可没有人疼。” 她还不想景睿帝这么快就死了,毕竟还有三个羽翼已成的皇子没有除掉,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敌军入侵的时候,如往常一样抱团,一致对外呢。 常采女刺激够了他,便缓声道:“肖美人害死了陛下的六皇子。” 景睿帝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刚压下的怒气又涌上心头,他身子微晃,常采女感受到他脚上的力度锐减,便知景睿帝对她的话信了三分。 “陛下对您后宫的嫔妃千防万防,却忘记了防您的小公主,肖美人让人从外面带进来了一匹彩色软纱,给三公主做了一件独一无二的彩裙,您还记得吗?” 景睿帝自然是记得,那时他还处在丧子之痛中,因为那条彩裙训斥了肖美人母女,并且叫人在她们母女面前烧了那条彩裙。 “染了天花的小孩在那匹布上头滚过,所以三公主穿着那件衣裳抱了六皇子,他才出了天花。” 常采女笑的花枝乱颤,她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就这么说出来,高高在上的帝王在他面前露出受伤的神情,真是大快人心。 常福扶着景睿帝,出声呵斥,“一派胡言,若是那衣裳有问题,三公主怎么没事?” 景睿帝道:“去将肖美人给朕带过来。” 他不会偏信一词,他要将人带过来对质。 “那纱衣是个半袖又罩在外面,里头还有好几层绸缎隔着,绸衣领高,长袖遮住了三公主的手,她根本没有接触到,况且穿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脱了。” 常采女怕景睿帝不信,补充道:“肖美人因为害怕自己的孩子染上天花,让那做衣裙的宫人单独住一间房,衣裙做成前不许她出屋。” “衣服做好了之后,肖美人让那个宫人将纱衣给三公主罩在裙子外面,后来她就借着您训斥了她这个由头,将那个宫人发配到了掖庭。” 那年的掖庭天花大爆发,死亡了好几百的宫人,她因为要留人证,就让人给她送好药吊命,用复仇刺激她的求生欲,险险救回她一条命。 景睿帝冷凝着眸,对她的话已经有了八分信,那年的天花确实爆发的蹊跷,除了掖庭大面积爆发和几个守门的侍卫,就只有六皇子出了天花。 三公主在六皇子殇亡后不久,也因高烧不退烧傻了。 “那宫人是谁,给朕带过来。”景睿帝收回腿,寻了个位置坐下。 常采女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激怒自己处置肖美人,四皇子这时已经快到岭南,若是听闻了他处置肖美人,定然不会再回京都了。 她要说的绝对不止这些! 单单是陈年旧事,他大可以等到四皇子回京都,再与肖美人清算。 “是您的宠妃利用了自己的孩子,害死了您的六皇子。”常采女总结了一句。 肖美人被人押到常采女的屋外,还未进门就听到她在说当年的事,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事儿她做的十分隐秘,常采女怎么会知道! “陛下,肖美人来了。”常福道。 “带进来。” 肖美人脚步虚浮的进了室内,她因为有个成年的皇子,在掖庭也未受挫磨,只是脸不如从前保养的好,未画浓妆,又少了华贵的衣裳饰品的装饰,姿色不复往日的艳丽。 景睿帝许久未见她了,从前觉得她在后宫一众妃嫔里样貌最是出挑,今日再一看竟然觉得十分普通。 “常采女的话你都听到了?”景睿帝收回目光,到底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人,他还是愿意听她辩解一番。 “回陛下的话,臣妾听到了,是她陷害臣妾。”物证是景睿帝自己烧毁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还能查吗? 常采女料到了她会这么说,不慌不慢的说道:“肖美人预测到了陛下会命人烧毁彩衣,可预料到做衣裳的宫人偷偷藏了衣料?” 肖美人倏然侧头,按下心底的惊惧,她到底是与一群女人斗过的,岂会被常采女一句话吓到,就算留着那布料又如何,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验出天花不成? “那与我何干?你也可能为了诬陷我,将那彩纱给染了天花的人沾过。” “我又不想死于天花,怎会做这种事呢。”常采女抿了抿唇,道,“你知道三公主是怎么烧傻的吗?” “你什么意思?” “是素霜拿着那片彩纱,告诉三公主是她穿的彩裙害死了六皇子,六皇子早晚会来寻她索命,她吓病的。”常采女说到这里阴险的看向门口,“素霜来了,剩下的你来说。” 素霜进门对景睿帝行了礼,跪在肖美人身侧,恨恨的说道:“奴婢若是知晓那纱被得了天花的人沾过,拼着一死也不会害六皇子。” “你不是得天花死了吗?”肖美人低声喃喃。 她查过当时死亡宫人的名单,素霜名字是在的。 “是常采女救了奴婢,给奴婢改了名。”宫人改名最正常不过,到哪个宫伺候,都有可能被新主子赐名。 得了新名,报到内侍省登记就行了。 当年死的人那么多,常采女买通内侍省奚官局的人,给她换个身份又有何难? “是你害了我的三公主?”肖美人问道。 “奴婢不过是拿着那片彩纱,对三公主说了实话而已,是三公主偷听到了你和心腹嬷嬷的谈话,害怕六皇子来跟她索命,自己吓唬自己。” 她买通了三公主跟前伺候的宫人,带着三公主去偷听肖美人亲口承认自己的罪责。 “你害了我的三公主,还想来陷害我?” “奴婢有没有陷害你,三公主会还奴婢清白,只要三公主见了那片彩纱,自然会说出她听到的真相。”素霜从袖中掏出那片彩纱,举过头顶。 景睿帝嫌恶的往后避了避,常福使了个眼色,立马便有小内侍抖着手接过。 “奴婢自知难逃一死,苟活到今日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报仇,也是为自己害了六皇子赎罪。” 当年宫中和民间都在传六皇子是天煞灾星,害了几百宫人的性命,可她却知晓六皇子也是受害者。 她听常采女说,当时六皇子的病情本已有所好转,天煞灾星的传言被人刻意传到了他耳朵里,使他的病情极速恶化,当天夜里便去了。 景睿帝对接了彩纱的内侍说道:“你带着她,去三公主那里。” 三公主痴傻景睿帝便未给她开府,将她养在了宫里。 他又点了几个侍卫随行,“将三公主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朕记录下来。” 肖美人还憋着一口气硬撑,三公主已经是痴儿一个,根本就不会开口说话,除了笑就是哭,啊啊的说不出一个字,一片彩纱能让她开口才怪。 “你还有何事要说?”他问常采女。 常采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她终于要解脱了吗? 景睿帝虽然语气平淡无波,但她却听到了无限的杀机。 “肖家联合岭南豪强私通蕃国,在岭南与黔中的山上豢养大量私兵,准备夺取陛下的皇位。” 第601章 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肖美人登时惨白了脸,死死的盯着常采女,一句你怎么知道就在她的嘴边打转,硬生生的被她吞了下去。 她不能问,一旦问出口,就是不打自招。 常采女挑衅的直视景睿帝,她就不信放出这样的消息,他还能忍得住不处置肖美人。 景睿帝气急反笑,这常采女还真是会挑时候,他今日若是不将肖美人关起来,让她放出消息,岭南立时便要反了。 若是将肖美人关起来,消息也绝对瞒不住。 但他堂堂天子,岂能被一介妇人戏耍,他讥讽的看着嚣张的常采女,他难道就不能以复宠的名义将肖美人带出掖庭,把她囚禁在宫殿里? “去给肖美人将她从前用的步辇抬过来,朕今日见到肖美人,心甚悦,幸于掖庭。”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被这点小破事儿气昏头? 他故意一步步的逼常采女就范,将她赶至和肖美人放在一起,不就是为了这一天,清算肖家给沈兰报仇。 她也当真没让他失望,花样繁多。 “你说肖家通敌蕃国,在山中养兵朕就信?朕看起来这么好骗?”不拿出点实际的东西,空口白话谁不会? 那陈琬琰编故事,还是在有证据的基础上编呢! “陛下不信就去常家查查。”反正她现在只想求死。 只要景睿帝动了常家和肖家,天下学子就会爆乱,她凭一己之力祸乱了他的江山,也没白活一世。 他不肯现在动肖家,她就把常家搬出来。 除非他能忍住不查,只要他一有动作,哪怕是悄悄的动手,他们的人就会制造舆论引导学子暴乱。 肖美人都快被常采女自爆炸伤了,她委实想不通,常采女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这是个憨批吗? 要是陈琬琰在这里,指定要指着常采女骂一句,打不过就自曝的傻鸟! 肖美人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陛下,您一定要还臣妾和臣妾娘家一个清白,臣妾真的没有害六皇子。” 景睿帝被气了一天,这会儿听到肖美人还嘴硬,都淡定了,他对肖美人露出一个微笑,淡淡的吐了个,“好。” 肖美人见他展颜,也不知他心里如何想,双目含泪的跪行至他跟前,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腿上,柔声诉衷肠。 “臣妾记得阴雨天您总是腿痛,最喜欢臣妾给您按腿,臣妾一直惦记着陛下。” 景睿帝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肖美人的眼泪无声落在他的手指上,顺着手指流到了他的手心。 “臣妾不在的日子,常福可有伺候好您?”她不知景睿帝信了常采女几分,事情有变,她必须要稳住景睿帝,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岭南还没部署完,蕃国那边也还未商议好,不能仓促起兵。 “朕很好。” 常采女满目讽刺的看着景睿帝与肖美人互相演戏,想起了她刚和姚婕妤进皇子府的时候,皇子府的女人一个挨一个的怀孕,每个进府的女人不出二月就会传出喜讯。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好色无能之辈,就连先皇和先太子也这样以为。 怀孕的女人不能侍寝,他不想留谁的孩子,就对那个人特别的好,姚婕妤或者其他争宠的女人就会因为嫉妒下手。 有时候没能把孩子扼杀在肚子里,生出了男孩,那孩子也指定活不到上玉牒。 皇子府的孩子扎堆出生,从二皇子到八皇子年龄相差不过二岁,自八皇子之后皇子府再也没有男孩出生,女孩除了已经在腹中的,再未有人怀过身孕,都传他纵欲过度伤了身子。 可他在当上皇帝后,又让沈兰生出了个小太子。 她曾以为景睿帝对姚婕妤是真爱,即使姚家被诛九族,他也依然待她如初见,其他残害他子嗣的女人都被他处置了,唯独姚婕妤从来没有被他罚过,他对姚婕妤可以说是捧到了极致。 她听过他在床上一遍遍温柔叫姚婕妤的名字,那一声声玉儿,从他口中叫出来是那样的好听诱人,她原本都快忘了,她名字里原本也有个玉字。 可寂静的夜里,听着床榻的吱呀声和他一遍遍的呢喃,她便想起来,为了要避讳姚婕妤的闺名,常明玉从此只能叫常明。 她曾幻想过自己是姚婕妤,躺在他身下的是她,他口中的玉儿叫的也是她,她也曾少女怀春,可无论她怎样勾引,他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就如同现在,他专注的陪着肖美人演戏,二人你侬我侬,当她不存在。 一直到姚婕妤死的那一天,她亲眼看到景睿帝站在她的棺椁前,他笑的儒雅温和,对了无声息的姚婕妤说:“这府里的人谁都能让你欺负,唯独她们母子不行。” 那时她才知道,他对姚婕妤的宠爱都是假的。 后来他当了皇帝,亲自给沈兰写了册立诏书,尽是溢美之词。 沈兰被册封为皇后的第二日,后宫的女人去关雎宫向她问安,他亲自给沈兰送了贺礼,其中有一幅沈兰的画像。 画像上提了八个字,玉承明珠,花凝晓露。 那日的景睿帝浑身都沐浴着喜悦,红光满面的对一众妃嫔说道:“朕初见皇后脑海空空,就只有玉承明珠,花凝晓露这八个大字。” 她这才知晓他初见沈兰时,沈兰在他眼中人比花娇,这八个字脱口而出,而沈兰小字玉凝,二人因此而结缘。 她终于明白景睿帝口中的玉儿,唤的从来都只有她沈玉凝。 后来皇长子、皇六子接连殒命,姚婕妤忌日那天,她穿着一身素衣,刻意等在御花园,问景睿帝,“陛下还记不记得八皇子的生母,姚玉娥。” 景睿帝说了句晦气,便沉着脸拂袖离去,从此再也没唤过沈兰玉儿,还顺便给姚婕妤改了个名字。 所有的皇子中,只有沈兰的血脉名字最后一个字带玉,死了两个儿子,他认为姚婕妤沾过玉字不吉利,规规矩矩的给刚出生的赵瑾瑜取名赵景铄,避开了玉。 可他一心想着给沈兰的儿子搞特殊,普通皇子中字从锦,他偏要给他换个景,让所有皇子都要避着他的名讳。 等赵瑾瑜从液池中捞上来,他竟然又给他改了名字,加了两块玉。 赵瑾瑜也当真是争气,顶着两块玉顺遂的长大了。 “陛下,肖美人的步辇来了。” 常采女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她神色未明的看了眼肖美人,她很快就会知道什么是绝望了。 害过沈兰与她孩子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爱妃,你先回福宁宫等着朕。”景睿帝含情脉脉的说完,对常福使了个眼色。 肖美人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润,乖顺的起身跟着常福走了,她已知自己的儿子去了岭南治水,肖家再过不久便能重回朝堂,便是常采女舌灿莲花,景睿帝此时也不会动她。 内侍去抬步辇的时候,就将景睿帝在掖庭宠幸了肖美人的事传开,掖庭附近围了不少宫人。 常福便亲自跟着肖美人的步辇回了福宁宫,肖美人复宠的消息不胫而走,许贵妃和郭贤妃二人各有盘算,听了这新鲜出炉的消息都很淡定。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筹谋,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只看谁能争夺先机,她现在出来确是晚了。 肖美人被常福领到福宁宫的一处宫殿,将她安置好,又派了几个哑奴伺候她,便将宫殿锁了,所有窗户都钉死。 “不许任何人与里头那位接触,听懂了?”常福无视肖美人拍门呼救的声音,对守门的内侍和侍卫说道。 福宁宫是景睿帝的宫殿,自然都是他的心腹,侍卫分属禁军十六卫,日常就是互相监督对方,保护圣上安危,得了常福的吩咐自然是用心做事。 常采女看着端坐着的景睿帝,痴痴的笑了起来,“帝王心果真深不可测,臣妾自愧弗如。” 她竟然忘了,这位是出了名的能忍,靠着一个忍字躲过了先太子的残害,登上了皇位。 “陛下故意让臣妾在肖美人面前说出肖家通敌豢养私兵,就将她带去福宁宫,是为了试探叶家的忠心。”叶家掌管禁军十六卫中的左威卫,叶将军的女儿是四皇子的侧妃。 他这是想把四皇子的党羽一锅端了! 原来这才是他只给自己留了大半条舌头的目的,他知晓自己卖了肖家之后不会说出更多,利用她将话说一半,逼肖家一党上绝路。 景睿帝看着她不断变换的脸色,便知她想明白了,漫不经心的问道:“常明玉,知道朕为何不动你吗?” 第602章 何苦来害她 常采女止住笑怔忡的望着景睿帝,泪水迅速在眼眶凝结,聚成硕大的一颗,倏然落下。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不是常明,而是常明玉。 他竟然知晓自己入姚家前的闺名,她做梦都想从他口中听到他唤自己的名字,没想到等了一生,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 “臣妾不知道,请陛下明示。”常采女鼻腔酸酸,喉咙紧的止不住颤抖。 “姚婕妤推你出来挡灾,在朕面前揶揄常家送女求荣,那时朕便回想起了在宫中的日子。” 他生母早逝,他是先帝宠妃养大的,那宠妃无子,表面上待他如珠宝般呵护,背地里经常打骂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尚衣局送来的冬衣也是薄薄的一层,雪地里罚跪也是常有的事。 他那时长的又瘦又小,先帝问起过一回,宠妃只说他少年性子活泼,好动爱玩坐不住,她已经在教导了,只是还未见成效。 日子久了先帝便认为他不服管教,又不思进取,只知道玩耍。 “朕幼时在宫中,无论什么在一众皇子里都是垫底的那个。”在学业上他不敢拔尖,唯恐惹了其他皇子不忿,先帝就更不喜欢他了。 “臣妾听皇后娘娘说起过。” 景睿帝听她提起沈兰,眸中透着浓浓的的爱意,那时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落魄皇子,还有个风流的名声,沈大小姐名动京都,身边还有个英武不凡的陈青岩。 他十二岁的时候,先太子把他叫到了东宫,强塞给他两个宫人,手把手的教他开荤,甚至亲自动手。 那次先太子给了他六个宫人,他害怕却不敢反抗他,还得装作沉溺其中,事后先太子对虚脱的他说道:“贵妃不喜欢你,是因为她一直想怀父皇的龙子。” 后来他就成了先太子的帮手,有了先太子的施舍,他的日子也好过多了,一直到十五岁皇子婚配的年纪,才开府离宫。 他亲事不顺,经过他的死缠烂打如愿娶了沈兰,惹了先太子忌惮,为了活命,他只能让先太子继续认为自己是个沉迷酒色之人。 而最好的证明就是孩子扎推的出生,先太子赐给他的女人他全收入府里,经常夜御数女。 世人都道那是人间快乐事,他只觉得恶心。 等孩子生的差不多了,他喝了药,太子送来的女人挨个的伺候他,怎么都不能让他起反应,后来就有了他不行的传言,先太子这才彻底放过他。 因为没有哪个皇帝,会选一个身体有缺陷的继承人。 那之后的日子他只和沈兰在床笫做过夫妻,一直到先太子被废他才敢冒头,为了让支持他的人放心,他又行了。 ‘病’好了,他又龙虎精神的开始了雨露均沾的日子。 至于那抚育过他,一生无子的宠妃,他一登基就送她去见先皇了。 “那时朕就想,你也是个可怜人,打你三十板子是恼你为虎作伥,并未想过要你的命,罚过了便想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何苦一生守在乌烟瘴气的皇子府。” 他看似是主,却还不如个奴仆自在。 他是不得不争,常采女却是有选择的。 常采女怔愣的听着,忽而轻笑起来,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她笑着问道:“二十来年陛下始终压着常家,是为了臣妾鸣不平?” 景睿帝轻叹,当年因她一句不会为常家谋福祉,才一时心软,可若是碰了她,她便会因为私欲忘记那日的誓言。 就如同他娶了沈兰之后,不甘被人操控一生,屈居于人下,生出了抢夺皇位的心思。 她会想要自己的孩子,扩大自己的党羽,八皇子也会走他的老路。 “陛下这是准备和臣妾推心置腹,来套臣妾的话吗?” “常家的那些小动作朕知道的一清二楚,成不了大事。”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想要整治那些喜弄权术的人,总得下些血本。 人的权利被放大,欲望才会跟着膨胀,露出来的马脚越多,整治起来也就越简单。 杀鸡总得养肥了,谁家会吃小鸡崽子呢。 常采女泪眼朦胧的望着景睿帝,只觉得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心思深,说的话也亦真亦假,让人分不清。 “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的。”他们的人已经帮助肖家的私兵进了京都,只等蒙军攻破河西,调剑南道的兵去支援,蕃军入剑南,再攻下岭南道就准备逼宫了。 不止肖家,还有许家和郭家都已筹谋的差不多,蓄势待发了。 “那你便等着,朕当年能赢,今日也不会输。”景睿帝起身居高临下的问道,“常家哪路的?” 将他的儿子们玩弄在股掌之中,他总要弄清是哪一国的细作这么厉害。 常采女眼中一片清明,缓缓的吐出了一个字,“蒙。” 常家毁了她的一生,都因蒙国起。 景睿帝冷了她一生,因她也因蒙国。 打起来无论谁能赢,她都算报了仇。 “当皇帝有什么好……都想去坐那个位置。”常采女望着景睿帝逐渐远去的背影,低声呢喃。 长久的得不到他的爱,她在失望中妥协,从想靠着景睿帝与常家彻底断绝关系,到心甘情愿的变成常家的棋子,敌国的细作。 其中的痛苦挣扎,只有她自己知道。 唯有一死才是解脱。 可这个身穿龙袍的男人,却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景睿帝坐着御辇出了掖庭,行至关雎宫,他忽然叫停,望着紧闭的朱色宫门低声呢喃,“你在朕最艰难的时候嫁给了朕,可朕却负了你。” 常田接替常福跟在景睿帝的御辇旁,闻言大气不敢出,只汗涔涔的立在一旁装没听见。 好在景睿帝也只呢喃了这一句,便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陈青岩崇武,不如他嘴甜会哄人,每每看着他对沈兰献殷勤,都会指着他说:“玉凝,他不是好人!” 可又嘴笨说不出个道理,又是个直肠子。 他每次给沈兰写了情诗或作了画,便请他帮忙转送,他回回都气的跳脚,大骂他不要脸,骂完就气呼呼的掏出沈兰给他写的回信。 陈青岩只去过他的皇子府一次,看到他府里妾室通房众多,气的再也没蹬过他的门,见他一次骂他一次。 “浪荡子,浪荡子,沈兰绝不会嫁给你这个浪荡子。” 可他喝多了又会揽着他的肩膀说:“你过的苦,又身不由己,何苦来害她。” 沈兰最后选择了他,陈青岩也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他靠着沈家和陈家一步步走到人前,沈兰了解他,担忧他上位后会清算陈家,便非要同陈青岩结儿女亲事。 将自己儿子的前程与陈家牢牢的绑在一起。 有先皇动陈家失败的例子,他不能动陈家,只能消弱沈家来稳固皇权。 蜀国昭和长公主求嫁陈青岩时,他问曾问沈兰,“没嫁给陈青岩后悔吗?” 却不敢问一句,沈兰嫁给他,后悔吗? 宫宴上乐声靡靡,端坐着的沈兰避开他的眼,看着殿中神采飞扬的昭和长公主,语气平淡的说:“原本就是不能成的事,有何可悔?” 一家掌边境重兵,一家管京畿防务,谁家也不会为了成全儿女亲事,放下手中的权柄,帝王也绝不会允许两个手握重兵的家族结合。 沈家掌管京畿,是众皇子都在竭力拉拢的对象,既然躲不过,还不如择一个能保全沈家和陈家的皇子坐皇位。 沈兰这一生都活的清醒明白,一直到死都为她儿子与陈青岩留退路。 可她若是心中无悔,就应当说一句嫁他无悔,表明自己心中没有陈青岩。 这一生,他和沈兰不知谁是谁的劫。 景睿帝坐御辇去了三公主的宫殿,大老远的就听到她凄厉的惨叫,“六皇兄,不是我六皇兄,不是我要害你!我真的不知道那衣裳有问题,求你,求你放过我!” “是……是母妃要我抱你的,我不知道会害了你,求你不要杀我。” 景睿帝听着三公主嚎啕大哭,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原来他两个儿子的死都是人为的。 他活着,他的儿子尚且深陷泥潭,若他忽然不在,太子未能顺利继位焉能有活路。 听闻太子被禁足于东宫,还将东宫的侍卫从兰若寺撤了,在寮房里念经的香草感动的都快哭了。 以为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佛祖与沈皇后,因此祈福更上心了,从前是被迫祈福诵经,现在却是真心实意的了。 韦家人也都兴奋的不得了,只要没了福满和东宫的侍卫,想换出假韦珍珍就容易的多了。 定国公等人走后的第三日,韦尚书请求景睿帝解除赵瑾瑜的禁足,让他去查捷报被劫一案将功补过,景睿帝当下应允。 捷报丢失一案始终没有查明,派去调查的官员也是毫无头绪,景睿帝给赵瑾瑜点了三千精兵,次日一早便出发去了七百里外的高阳县。 赵锦锡目送赵瑾瑜出了城,阴柔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他身侧的七皇子眸光微闪。 “没想到他会给陈家来这么一手,还以为他当真心属那小郡主呢。”赵锦锡摇着手中的折扇,九月底的天气,扇出的风带着栩栩凉意。 “果然是沈皇后的儿子,将沈皇后的隐忍退让,学了个十成十。”郭御史说道。 第603章 家贼难防 七皇子那日亲眼见证了赵瑾瑜对陈琬琰的承诺,闻言有些愣神,若那日他真的施展美男计给陈琬琰下套,就为了将她困在皇陵,那他的心可真够深的。 “韦尚书弹劾陈家,太子心属韦家女,韦尚书推举他去查捷报丢失的案子,怕是要诬陷萧王自己劫了捷报,定死萧王通敌的罪名。”赵锦锡想到这里,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小郡主听闻这个消息,估计是要发狂了。 “不过是离京查个案,父皇竟给他点了三千精兵,倒是真心疼他。”七皇子羡慕的说道,他一直表现的很平庸,父皇对他的喜爱就如同他的排行一般,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赵锦锡不屑的冷嗤,“三千精兵护送又如何,等他回来,这京都的天都要变了。” 就是有三万精兵他也无力回天。 况且他也不一定回的来了。 赵锦锡眼中的狠戾,随着赵瑾瑜渐行渐远而逐渐增多,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对他下手,在百里外还奈何不了他吗? “听闻樊家纠缠你那姑娘回京都了?”他问道。 七皇子想到樊嘉恩就有些头痛,他以为一二年过去,她已经死心了,刚回京都她就又缠了上来。 “我不喜欢那姑娘。” 赵锦锡收了手中的折扇,樊嘉恩的事他早有耳闻,樊家先是在沈家与老七两下徘徊,拒了沈家选了老七,被老七拒了又去缠沈括。 “随你。” 七皇子小心观察了赵锦锡一眼,轻轻抿了抿唇,他自小就知道母妃与郭家的重心都在他皇兄身上,他没生出过争夺之心,府里的妻妾的娘家官职都不高,且都在三皇兄的掌控中。 在自己亲兄长手下讨生活尚且不易,若是那位置换成其他兄弟,日子只怕是更加艰难。 至于拒绝樊家,他纯粹是不愿意得罪赵瑾瑜。 毕竟鹿死谁手还不知,他既然不敢肖想那个位置,也没必要堵死自己的路,他的亲兄长能登上那个位置固然好,但父皇的心思莫测难以揣摩。 二皇兄刚被禁足,他就宠幸了四皇兄的母妃,提防着三皇兄一家独大,动摇他的皇位,让四皇兄与三皇兄互相制衡。 三皇兄想要那个位置,只怕不容易。 他只盼着能早日封王就藩,远离京都纷争。 陈琬琰看着佛经里夹着的字条有些怔忡,这佛经是她每日都要翻阅的,一直是彤霞收着的,是什么人能有那么大本事,在她眼皮子底下塞个字条进来? 尤其是看到上面的内容,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陈家已反,太子前往凉州捉拿反贼,速回凉州。 写这纸条的人简直有病,太子都往凉州方向去了,还让她往凉州跑,万一路上撞见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了,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嘴炮选手,她能跑得出去? 好歹也约个时间来营救她一下? 现在骗子都这么不走心了吗? 陈琬琰将字条收好,招呼彤霞过来,问道:“京都发生什么事了,一五一十的说来。” “京都一切都好。” “南边还在下雨吗,涨起的水退了没?” “雨水一直没停,岭南道受灾的州河堤几乎全部决堤,下游州县受灾严重,江南东西二道又淹了几座城,尤其是江南东道受灾十分严重。” 江南东西二道在岭南道的下游,岭南道的防线守不住,水都往江南东西二道去了,因着地势,流入江南西道的水又涌入了江南东道。 三道的交界处已经成了人间炼狱。 “怎么会这样……”陈琬琰拧眉,临海地区河渠治理都是有具体规划的,境内河流多,河道分流做的十分的到位,河道畅通水分流入江河,按理说不该发生这么严重的洪涝才对。 况且那三个地方本就属于雨水偏多的南方,朝廷会在雨季来临前清理河道淤堵,修理堤坝,每年耗在这上头的钱财无数,那么多州被殃及这太不合理了。 她对这方面不懂,景睿帝已经派了工部精通水利的官员去治水,想必很快就能解决目前的困难。 “最近朝中是否发生了大事?”陈琬琰问道。 彤霞闭着嘴巴不说话,水患已经不能转移陈琬琰的注意力了,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搪塞她。 “与我陈家有关?” “太子殿下不让说?” 面对陈琬琰的追问,彤霞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求道:“主子就不要逼奴婢了,殿下都是为了您着想。” 陈琬琰心都被她说凉了,陈家肯定是出大事了,难道那纸条上写的是真的? “陈家出了什么事?”她接不到外面的消息,彤霞又做这般姿态,陈家就算没有造反,如今的处境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瑾瑜把她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殿下往凉州方向去了?”她试探的问道。 彤霞沉默着没说话,陈琬琰继续问道:“我父王遇上大麻烦了,有可能性命难保?” 彤霞不语,陈琬琰的猜测与她得到的消息差不多,她仔细的观察陈琬琰,生怕她一时冲动吵闹着回京都,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还算冷静,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莫名松了一口气。 “主子不用忧虑,殿下会想办法解决的,而且陛下派了定国公去凉州,陛下还是信任陈将军的,只是碍于朝中压力,不得不诏他回京。” 行军打仗最忌讳阵前换主将,若是突然换人定是发生了大事,被召回的主将也八成没有好下场。 陈琬琰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主子,您就听殿下的,留在皇陵没人能伤的到您。” “只要我不出皇陵,他就允许你将京都的事说给我听?” 彤霞轻咬下唇,“殿下有交代,只要您不闹着回京都,可以说一些给您听。” “你把朝堂上的事细细说来。” 彤霞见她生了怒气,犹豫了一瞬,言简意赅的说道:“郭御史弹劾陈将军和二皇子一派通敌,联合宣平侯掏空国库,韦尚书在朝堂上报出了陈家的家底,宣平侯与二皇子等一众官员都被幽禁了。” 陈琬琰动了动嘴没能说出话,脑子混沌不能思考,手心濡湿发烫,这简直就是天塌的大事!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二皇子一系为保赵锦锋,将所有罪责推给陈家。 子虚乌有的事也会变成事实,二皇子一派为了确保自身的安全,就会在陈青岩回京之后,想方设法迅速除掉他。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姻亲了,要下手也不必有太多顾虑。 陈琬琰脸上的血色极速褪尽,想来赵瑾瑜离去前此事便已经在发酵了,他将自己留在皇陵,避开了京都的腥风血雨。 彤霞急道:“主子别急,殿下奉命去高阳县追查捷报的下落,一定会替陈将军讨回公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陈琬琰才回神,她不解的问道:“捷报?什么捷报?” “陈将军打了胜仗,捷报被人在途中劫了,一直到陈大公子回京,朝廷才收到消息,殿下去凉州方向追查捷报失踪一事了。” “殿下不是去凉州了?”陈琬琰有些无语的问道。 彤霞肯定的说道:“不是,是去凉州方向的高阳县。” 陈琬琰被纸条误导,给自己挖了个语言陷阱,气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彤霞的话与字条上的意思虽有相似,却大相径庭。 她父亲将陈明玄送回京都,就是在安帝心,反是不可能反的,只怕是有人要逼他反。 “既然是打了胜仗,怎么又和通敌扯上了关系?”就算是通敌,那不应该是吃大败仗吗,通敌还有打胜仗的? 彤霞道:“韦尚书弹劾陈将军打假仗,骗取朝廷的犒赏,与敌军将领勾结,助对方斩杀与其不对付的大将,收取巨额财富,任敌军烧毁稻田。” 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韦尚书脑子有病? 打了胜仗缴获物资,上交于朝廷,朝廷犒赏三军将士的赏赐才会拨发下来,除大将以外,士兵的份额都是论功分配计算过的,怎么就掏空国库了? 无论是赏赐财物还是军功,都是人家真刀真枪赚来的,弹劾打假仗,不是制造卖命的将士与朝廷的矛盾吗? 这就好比他韦尚书出门被车撞了,判官非要说他是碰瓷的,不但没有得到赔偿,还得了个臭名,你说他气不气! “韦尚书看到了我父亲收巨额财富了?”那他眼睛得多凸啊,看那么远! 怕是要凸出北半球了! “季从之抓到了给陈将军送财物的蒙军,搜出了带有陈将军私印的信件。”彤霞弱弱的说道。 陈琬琰无语凝噎,这是抓到了确凿证据呗,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现在必须要弄清楚问题的关键,“我父王反了吗?” 彤霞肯定的说道:“没有!” “这意思是我父王与蒙人有通,被季从之抓住了把柄?” 彤霞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总结下来就是这个意思。 “赤裸裸的栽赃陷害!不说季从之在剑南那么远的地方,既然蒙军是给我父王送财物,为什么要随身携带我父王写的密信?” 不说他们没资格带密信,就算是捎带,也是带蒙国人给她父王写的密信。 季从之和韦尚书简直就是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的花。 彤霞眼前一亮,她听了此事也觉得十分的蹊跷,就是想不出哪里有不对劲,陈琬琰一提,她就想出哪里不对劲儿了。 太过合理,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陈琬琰沉着脸对彤霞伸出手,“把韦尚书爆出的陈家家底单子拿来。” 彤霞能说的这么清楚,就说明赵瑾瑜一直在往这边传递消息,要是陈青岩有异动,要么让人带她跑路,要么抓她回京都。 圣上既然已经宣召陈青岩回京都,不可能还留她安安稳稳的待在皇陵。 那么塞条子进来的人是想诱她出去,抓她威胁陈青岩。 “殿下派来了多少守卫?”她问道。 “一千七,还有三十多名暗卫。” 彤霞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陈琬琰,她伸手接过,打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纸张上详细的记录了将军府的资产情况。 只不过是金山做的假账目。 这张单子半真半假,不止余下的产业少报了,秦氏等人掌握的也根本不是陈家全部家财,她父王又不傻,怎么可能把偌大的家业全部托付给一个帐房班子。 “呵呵。”陈琬琰呵呵笑了声。 她父王要这么蠢,还当什么领兵打仗的大将军。 狡兔三窟,皇帝都不会只有一个宠臣,就像在现代,谁会把钱都存在同一个银行呢。 况且在陈琬瑛和秦氏手中亏损成那样都不管,他不给他的好大儿留家产吗? “姓张的可真会落井下石啊!”让韦尚书在前面冲锋,他张家躲在后面吃屁,却不知这东西暴露了他们的野心。 看来金山那日之所以把数额报的那么详细,就是为了让陈明真兄妹思维混乱,糊弄住他们,让他们在张若华面前闭口不言。 当时她不懂父王为什么要让金山做一份假的,如今倒是明白了父王的一片苦心。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难道父王以前不过问京都将军府的事,都是因为张若华?”她小声嘀咕了一句。 “主子,这单子有什么问题吗?”彤霞忧心忡忡的问道。 第604章 私宅养娇女 陈琬琰从看到这份家产单子,就一脸的戾气,眼里似是要冒出火了,一会儿冷笑,一会自言自语,状态十分吓人。 “没什么问题。”陈琬琰忽然想起,张若华曾经打听过她的嫁妆,动了动眼珠子,将单子卷好塞进竹筒。 那时将军府被秦氏都搞空了,张若华肯定是知晓的,打听她父王是否私下又给她一笔嫁妆,她在怀疑陈家还有私产? 还是在打她母亲嫁妆的主意? 毕竟将军府的产业里,不包括她母亲的嫁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狗日的!” 张家就这么确定她父亲扛不住?祭出了她陈家的家产,暗示众人陈家有钱。 只怕遵圣意去凉州,不是为了劝她父王回京都,而是要火上浇油激怒她父王,好接稳镇西军的兵权。 “主子,殿下留了书信给您。”彤霞担忧的拿起陈琬琰随手放在桌案上的竹筒,从里面倒出一截手指长的细纸卷。 陈琬琰接过展开,纸就巴掌大,大意就是张家的事无须动怒,老实呆在皇陵,陈家不会有事。 看完赵瑾瑜的信,她敲了几下木鱼冷静了一瞬,将张家的事先抛到一边,和父王比起来,张家有什么重要的,赵瑾瑜早已知晓了这单子的事,敢放暗箭,他们自有食恶果的一天。 陈琬琰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问彤霞,“他们没有弹劾我父亲吃空饷吗?” 军队七千士兵谎报一万,吃朝廷三千空饷的事儿海了去了,十抓九准,他们没告这个,肯定是镇西军不存在这个问题。 彤霞被她问的一愣,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 克扣军饷,私卖军粮,吃空饷,卖军功,卖官位,这么多中饱私囊的法子不去干,和敌国一起打假仗闹着玩呢? 陈琬琰呵呵笑了几声,“这些黑心肝的,是揪不住我父王的错处,绞尽脑汁栽赃陷害他。” 打输了朝廷要罚,赢了朝廷有赏。打假仗还得算好了输赢对半开,还得打个势均力敌,将军一声令下士兵就得往上冲,刀剑无眼是那么好控制的? 兵士牺牲还要发放抚恤金,消耗财力人力,兵器战车损耗了还得去求工部再拨一批,指着打胜仗犒赏那点东西,能补回损失? 噢,如此说来,打假仗虽然不一定能富了她陈家,倒确实能消耗国库。 “去给我造个韦尚书的私印。”诽谤陷害就他季从之和韦尚书会吗? “主子您是想……?” “韦珍珍一件衣裙价值千金,韦家几位公子撒白银捧伶人,私宅养娇女,他韦尚书那点俸禄养的起?”韦尚书掀了她陈家的底,她陈琬琰就其人之道还其彼身。 她弄出会员卡的目的不光是在创收,还是为了拿捏住那些官员收受贿赂的把柄!不贪不收他们能挥霍的起? 布了那么久的网,也该找个人开刀了。 韦尚书家的几个公子,没少用别人送的会员卡在乐园消费。 彤霞眼眸亮晶晶的,“奴婢这就让人去做。” “把韦珍珍参加宫宴那套衣饰的价值,在京都好好宣传一下。” 韦珍珍及韦家其他的女眷可是姚娘铺子里的常客,她们也没少在姚娘推荐的首饰铺子定制首饰。 她的情报网虽然不如帝王的强大,并不能完全洞悉韦尚书的贪腐详情,但将他家的奢靡生活公开,剥掉韦家一层皮还是可以的。 她只要透出点消息,引着大理寺的人去乐园和姚娘的铺子里查账即可。 她一分不少的缴商税,为的就是此时身正,不畏惧人反咬。 “帮我给二皇子递封书信。”她要和赵锦锋牢牢的绑在一处,让他的人出面弹劾韦尚书以权谋私。 绝不能让赵锦锋和许家把她陈家甩开。 都知道乐园是她和赵锦锋的,她不在京都,由赵锦锋的人出面弹劾是最合适的,否则帝王就会嫌她手太长,眼线太多。 赵瑾瑜将她从漩涡里捞出来,就是为了让二皇子挡在前面! “主子不用忙了,殿下离京前已经安排好了。”彤霞道。 “他……安排好了?”他怎么会知道许家最终会选择维护陈家? “许贵妃经常私下派人去照拂晟儿,一来二去就和晟儿身边的细作勾结上了,郭家人一直在晟儿身边守株待兔,虽然他们不能确认那些人的身份,但……晟儿是袁琬瑛的儿子。” 许贵妃与袁琬瑛联手毁了她和赵瑾瑜的亲事,蒙军当时反常的举动,她们有很大的嫌疑通敌,郭家早已有所怀疑。 许贵妃已经知晓晟儿的身世,还要去接触他,明显就是想联系袁琬瑛他们留下的人脉。 即便许贵妃不知那些人的真实底细,她也是哑巴吃黄连。 秦氏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陈家那么多资产,实力不容小觑,陈琬琰铲除掉的只是冰山一角,许贵妃想收拢那些人为她所用,其目的不言而喻。 “二皇子不知她私下接触晟儿吗?”陈琬琰狐疑的问道。 赵锦锋早已知晓赵锦锡的怀疑,他不可能瞒着许贵妃,许贵妃怎么还会做出这种蠢事,她在深宫与外人接触不易,想与那些人联系必得有二皇子或许家的帮助。 许家会瞒着赵锦锋帮她? “是五皇子帮着许贵妃斡旋的。”五皇子是二皇子的胞弟,一直都是他在接触晟儿,“二皇子与许尚书去安国寺接晟儿的时候,他已经被人带走了。” 陈琬琰愣了愣,“带走了?带去哪里了?” “五皇子府。” “既然在五皇子府上,那对二皇子也造不成威胁。”他还是可以袖手旁观。 “二皇子不知道人在五皇子府上……”彤霞道。 郭御史弹劾许贵妃那日,景睿帝就下令不许人再接触许贵妃,二皇子没有在安国寺接到晟儿,也联络不上许贵妃,五皇子听从许贵妃的话,也没有将晟儿的事透露给二皇子。 后来二皇子被禁足,五皇子也联络不到他了。 “殿下与定国国公离开京都之后,许贵妃的事就被闹到了朝堂。郭家咬着许贵妃通过晟儿联系陈将军,二皇子一派现在已经同郭家闹起来了,陈家的事除了韦尚书,暂时没人提了。” 陈青岩在京都的日子,和二皇子以及许家走的很近,陈家一旦罪名被落实,郭家就会逮住机会咬死许贵妃通敌,许家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帮着陈家对付韦家和郭家。 陈琬琰哑然失笑。 祸水东移。 好深的算计! 彤霞说完讨好的看着漠然无语的陈琬琰,替赵瑾瑜说了句好话,“主子,殿下真是为了您和陈家好。” 陈琬琰若是在京都,一定会揪着韦尚书和郭御史不放,二皇子一派只会在背后出二成力推波助澜,坐享她的战斗结果。 她争赢了也只是能还她父王清白,还让人觉得连帝王也奈何不了她陈家,帝王最厌恶的就是震主的臣子。 把她留在皇陵,让人以为陈家彻底完蛋了,逼的二皇子一派出来反咬抨击陈家的郭家和韦家。 “他才十八岁……”怎么会有这么重的心机,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 陈琬琰握着书信的手不自觉的颤抖,一旦二皇子开始反攻郭家,他就算斗赢了也讨不到好。 他插手了江南东道,景睿帝迟早要和他清算。 一切都算计的都恰到好处。 赵瑾瑜布好了局,转身就离了京都,让自己置身事外。 难怪他被众皇子合力攻击,还能在天下第二的位置上稳坐这么久。 他把人心看的太透了。 彤霞办事很快,第二日就把韦尚书的私章仿造好了,还顺带仿了一个季从之的,连擅长临摹字迹的高手都带来了,陈琬琰享受着一条龙服务,心里畅快的不得了。 让那人带着手套,先以季从之的名义写了封给韦尚书的信,就写了八个字,事已办妥,静候佳音,打算夹在季从之送往京都的胡椒中,送到景睿帝面前。 又以韦尚书的名义,伪造了数封与季从之商议合谋吃空响,倒卖军粮谋财,陷害陈青岩夺取兵权谋私利的书信。 她就不信韦尚书没有贪没过军饷,没有收收过贿赂,这东西一送出去,他想必就要被仔细的查一查了。 “这东西,送去谁手里合适呢……”陈琬琰有些犯难。 送到许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显的太急功,有可能会打乱赵瑾瑜的节奏。这东西也不能往自己人手里送,首先就要排除掉大理寺。 御史台和刑部的长官皆与三皇子关系匪浅,现在送过去恐怕会被扣下来。 “奴婢觉得送到中书、门下二省的谏议大夫手里,是个不错的选择。” 谏议大夫是个散官,手中无权柄,却又是天子近臣,干的就是规谏君王讽谕百官的活计,既无足轻重,又重要无比。 御史纠察官员违法乱纪,谏官纠正三省六部的失当举措,投递给他们再合适不过。 “彭大人!”陈琬琰闻言豁然开朗,袁明真的老岳父不就是门下省的谏议大夫吗! 他不是细作嘛! 现在应当最怕被打上通敌标签,让人一窝端了,这信送到他手里,刚好试探一下他和韦尚书是不是一路的。 她将东西交给彤霞,“让人去办。” 她此时才明白赵瑾瑜为什么只送了彤霞过来,她性子沉稳聪慧,彤云与她相比有些急躁沉不住气,在分析时局上差了些火候。 若是问彤云,大抵是要将她难住了。 彤霞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她叫住,陈琬琰问道:“宣平侯被禁足,小侯爷可也被囚在府中?” 昨日被自家的事惊的乱了阵脚,竟是把侯府忘了个干净。 “小侯爷住在皇城不曾出宫,日日都在翰林院做事。”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这是将李珩扣在皇城里了,她又问道:“侯府其他人呢?” 彤霞回道:“陛下并未限制其他人的自由。” 景睿帝已经将侯府的顶梁柱和继承人控制住了,其他人倒是无足轻重,放任他们自由,也刚好观察一下他们都与谁家走的近,捋清李家的关系网。 彤霞心知她担忧李家,出言安抚道:“主子放心,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大人们正在考绩侯爷任职期间的工作,目前并未查出问题。” “考绩?”这个词用的很有意思,要是宣平侯经得住查,是要再往上走一走? 第605章 掀翻装着毒蛇的陶罐 宣平侯自己都觉得他官至户部尚书就到头了,再往上走的可能性不大。 但他处在户部,陈家又有兵权,经韦尚书等人这么一闹,对帝王来说确实不太放心。 “咱们陛下做事向来难猜。”彤霞道。 景睿帝虽然将人禁足了,却并未下令查办,只让二省官员核查宣平侯批复的军饷,考绩他在职期间的工作,如此一来,堵住了郭家和韦尚书的嘴,查不出问题也不伤君臣关系。 “陛下是个睿智的好帝王。”陈琬琰由衷的夸了一句,若是换个暴脾气的君王,只怕宣平侯是不能安然无恙的呆在家中了。 景睿帝上辈子一定是个跷跷板,平衡术玩的是炉火纯青,难怪那群细作那么猖狂的渗入他的朝堂,皇子又内斗不休,都没能撬动他的天下。 赵瑾瑜上辈子肯定是在深山修炼的小和尚,这辈子才这么会避世躲灾。 “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也是如此说的。”彤霞对此她这话十分赞同,他可能不是个好夫君,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个好皇帝。 陈琬琰轻轻笑了笑,道:“去办事。” 彤霞一走,房中就剩陈琬琰一人,皇陵静悄悄的,守陵的宫人和内侍说话都不敢大声,鸟叫虫鸣的声音就显的格外大。 她实在是想不出是谁的人送来的纸条,更让她意外的是,赵瑾瑜竟然有本事悄无声息的调来了一千七的士兵,她是一点也没有察觉。 一千七的兵,再加上皇陵原本的守卫,想劫她出去并不容易,送纸条那人怕是实在无法了,才想着把她哄出去。 她只要不出皇陵,那人就拿她无法,应当还会再来联系她,她等着就是了。 赵瑾瑜在去往高阳县的路上,凶险万分,刚出京畿凤翔府就遭遇了好几波的伏击,幸好早有防备,算是有惊无险的避过了。 但护卫他的有一百多人受了重伤,无法再继续跟着大部队行走,赵瑾瑜将他们安置在当地养伤,受了轻伤,影响行军的将士留下照顾重伤患。 二千人的队伍还剩一千八百多人。 陆机望了望空中暗下去的晚霞,“殿下,今夜怕是要在山上过夜了。” 天色将晚,他们被人两面夹击,堵住前后路逼到了山上。 “那些人肯定已经在山下设好了埋伏,我们对此地不熟悉,下山走官道去驿馆只怕是不能了。”陆机分析道。 赵瑾瑜看着山下没说话,手中拿着陈琬琰给他的望远镜,半晌递给陆机让他往山下看,自己拿出舆图,研究起下山的路线。 这座山并不高,待在山上不安全,天一旦黑下来,那些人就会趁着夜色上山偷袭,而他们对此地不熟悉,若是被人打散了,就会陷入困境。 陆机目瞪口呆的看着草丛里猫着的人,放下望远镜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拿着望远镜往下看去,如此揉了三四遍他才感叹道:“这东西可真是个宝贝。” 他派去侦察敌情的士兵眼力已是极好,还要走出很远才能看清大致情况,这玩意虽不能将远处的情况瞧的顶顶清楚,但却能远远的看个大概。 他爱不释手的拿着望远镜四处观察,找到好几处匪徒埋伏的位置,欢欢喜喜的来给赵瑾瑜汇报。 赵瑾瑜抿唇轻笑,在舆图上指了指,“我们翻山去秦州。” 陆机闻言蹙了下眉,看向舆图,“可高阳县在渭州,如果我们转道去了秦州,再绕回渭州就要绕一大圈子。” 他们所处的位置在陇州境内,距离渭州只有不到百里的距离。 如果去了陇州西面的秦州,再从秦州去陇州北面的渭州,就要入秦州北面的临州转道回渭州,这四个州就是一个不规则的田字,选择进秦州就是绕了最远的路。 陆机抬头看了看天,今夜不是十五,天一黑下来怕是半点光亮都没有了,夜里进深山怕是不太安全。 赵瑾瑜摇头,“我们不去渭州,我们去会州。” 他和陈将军约好了要在会州相见,杀个回马枪,打蒙军一个措手不及。 陆机愣了愣,立马明白了赵瑾瑜的意思,此番去会州怕是要同蒙军打一架了,他打过很多架,但他从未上过战场。 陆机按住因激动而狂跳的小心脏,有些迟疑的说道:“可是从这里过去,几乎要穿过整个泰州。” 泰州地广却并不是去会州的主要路线,京都去会州的官道,就是出凤翔府进陇州入渭州,走临州,再从泰州最东边界进会州。 除泰州外,其余三个都是小州,沿途每二十里设有驿站,可供休息换乘,定国公走的就是这条路线,从京都到凉州大约二千里, 他们一行人轻装急行,在驿站更换快马,五六天就能到。 而他们若是横穿泰州进会州,走的就不是官道,途径驿站很少,他们可以住客栈,但无法换乘马匹,还要渡河。 “算算时间,定国公一行人应当已经过了会州,入小凉州地界了。”定国公比他们先行三四日,现在去追他们肯定是追不到了,他们带着朝廷的诏令,随行的人不多,走的也快。 传递朝廷的公文可以调用驿站最快的马匹,日行五到六百里,这时他们很可能已经入凉州了。 而他们人多,速度比他们慢了不少,若是要追他们肯定会有错过客栈的时候,他们可以风餐露宿,可赵瑾瑜毕竟是太子,金尊玉贵之躯,如何受的住野外的艰苦! “我们不追他们。”赵瑾瑜道。 “不追?”陆机眉头紧锁,“定国公一行人到了凉州,就会向陈将军传召回令,我们不是去阻止他传召令的吗?” 如果陈将军走了,他们还能上战场吗? 赵瑾瑜没回答他的话,父皇特意多留他在京都呆几天,就是为了让定国公顺利传达召令,让陈青岩离开凉州。 陈青岩离开凉州,凉州将士必不会听令定国公,蒙军的先头部队便会趁虚而入,先攻占小凉州,阻绝凉州与朝廷的联系,接着从会州往京都方向打。 他此行带着父皇的赦免手谕,陈青岩会点凉州城的十万兵马,及作战丰富的大将给他,他回守凉州,陈青岩在会州集结河西朔方军镇的兵马,与他两面夹击将蒙军困死在小凉州边境。 凉州战事不能再拖,这是他那日听了陈琬琰说的围魏救赵,和陈青岩商议出的结果。 赵瑾瑜看了看彻底暗下来的天色,月亮也就一条小细月牙,山中本就树多将那点光挡的严严实实的。不点火片漆黑一片,也不知道陈琬琰在皇陵老不老实。 探路的侍卫一回来,赵瑾瑜随即便下令,“启程。” 一行人乘着夜色往秦州方向走了,埋伏在山脚底下放哨的,兢兢业业的守在原地,等他们半夜摸黑上了山,赵瑾瑜早走的没影了。 “人呢?”首领望着地上没了气息的十几个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他们没下山……应当是往其他方向跑了。”一个放哨的举着火把,四处张望着说道。 “对对,我们一直守着的。”其余放哨的附和道。 最先上山抢功的人,被赵瑾瑜的人设置的陷阱摆了一道,折损了十几人,受伤三十多人,虽然暂时没死也没好到哪里去,紧随其后上山的首领带着人,骂骂咧咧的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却忽略了身后的危险。 已走出好几里地远的陆机,对赵瑾瑜说道:“也不知道他们打没打开罐子瞧。” 赵瑾瑜轻轻的挑了挑眉,笃定的说道:“肯定打开了。” 他刻意丢了几块金子宝石在罐子边上,他把丝线的一端绑在石头上,另一端绑住金子,陶罐压在线上,火光一照亮晶晶的,只要他们去捡东西,就会扯到线,掀翻装着毒蛇的陶罐子。 陆机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山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蛇,他给那些人准备了好几罐子。 夜间山中猛兽多,到处都是危险,他们又不敢点火把,行走的十分小心,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杀气太重,也没遇上猛兽行走的十分顺利,直到天转亮才顺利下了山。 背后追他们的那群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不仅追丢了人,带来的人也在不知不觉间丢了大半。 “怎么回事?”首领脸色难看的问道。 一行人按原路返回才发现,队伍拖拉的太长,他们折损的那些人斩杀了蛇,他们脚底踩到了蛇血,那些走在后面没有火把的人,都被追上来报仇的毒蛇咬死在了半路上,死的悄无声息。 脱离了这群人,赵瑾瑜等人一路都未再遇见杀手,到了秦州与临州的分界处,他们兵分二路,一路跟着赵瑾瑜去会州方向与陈青岩会和,一路走临州去渭州调查捷报被劫一案。 比起赵瑾瑜的一路艰险,定国公一行人十分顺利的到了凉州,途中还有各地的官员热情款待,连换的马匹也是驿站最快的马,第四日一早便到了凉州。 定国公见了陈青岩一句客套都没有,第一时间宣读了召令,准备了一肚子刺激陈青岩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陈青岩道:“臣,领旨。” 等他的眼从召令上挪开,陈青岩已经穿着黑金铠甲,面朝京都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他看不到陈青岩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擦的蹭亮的铠甲。 原本以为陈青岩会执拗的不肯走,那他就可以在众人的见证下,苦口婆心的规劝,引他与自己起争执,结果他如此平静的接了召令,将他酝酿好的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这样就不能用抗旨的借口收缴他的虎符,让人强行押他回京都了。 不止定国公呆滞了,跟他一起来的人也都傻眼了,陈青岩这么没有原则? 第606章 水患起因 定国公首先回神道:“还请萧王爷恕罪,下官也是听命行事。” 陈青岩站起身,背脊挺的笔直,刚毅的面庞冷若寒冰,他倒是脑子转得快,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真以为自己不知道他是主动请缨来的凉州? “定国公既是奉命办事,本王岂敢怪罪,不敢对陛下不敬。”陈青岩朗声道。 他昨夜才在战场上杀过人,听说定国公他们一行人到了,匆忙从兵营赶回的将军府,身上的黑金甲胄在太阳底下反射出冰冷肃杀之气。 “下官会替王爷守好凉州城,也会查明真相,减轻朝廷的损失,还王爷的清白。” 陈青岩对他这番冠冕堂皇的话不屑一顾,如果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他定是不会多想。 他声若洪钟,肃容道:“我陈家信奉的是仰不愧天,俯不怍地,德高行远,既然陛下有召,本王这就换下铠甲,即刻启程回京都。” 若他未重活一世,他必不会此时离开战场,少不得要同定国公辩论个脸红脖子粗。 “王爷能体谅便好,毕竟我们两家有亲,陛下也是信任王爷,才委派了下官前来读召令,接任凉州事宜。”定国公温和的说道。 “陛下是英主,自然信本王是清白的。”他身正不怕影子斜。 上一世,他们二人未能在凉州相见,这一世定国公仍是来了凉州,上一世他控制不住凉州,这回有他陈青岩替他收拾烂摊子,定会让他知晓在战场上耍心眼子是没用的! 凉州太守见他们招过的差不多了,赶紧站了出来,说道:“下官已经在太守府为诸位大人安排了住处,摆了接风宴,诸位大人可先随下官回去休整。” 凉州太守将定国公一行人安置在了太守府,定国公的两个儿子安顿好,便去了军营,景睿帝指派来的两个将军也没在凉州停留,直接跟着陈青岩返程。 陈青岩并未选择骑马,马车在路上走的不快,二人也不催促,他们已经在路上飞速疾行了四日,大腿根都快磨破了,坐马车刚好休息一下,陈青岩对他们二人印象还不错。 他们一个是卢阳伯家,正四品下的壮武将军,一个是安海侯家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虽然是武官,却都是靠家族门荫授阶,据阶授的武散官,手无实权。 他们二人对韦尚书和郭家的小人行径有些不耻,但也没在刻意讨好陈青岩,二人还热心的将朝堂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 陈青岩忍不住笑着问道:“你们就这么信本王?” 明威将军岳正武爽朗的回道:“我们武将上了战场,就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身铠甲。” 陈青岩大笑出声,“正是这个理儿。” 他穿着祖传的甲胄在战场拼杀,那是家族的荣耀,怎会亲手让它蒙羞。 想到自己前世就是死在弄权人的口诛笔伐下,他就替自己感到憋屈,所以赵瑾瑜来信说了围魏救赴(赵是国姓,因避讳改啦,不是错字。)的故事,他便同意了他来战场。 一是他前世的确有领军打仗的本事,二是想让他亲自上战场,体验武将的不易,他日后走向高位,才不会被文官的一张嘴左右判断。 大不了多派些人保护他。 陈青岩九月二十日晚间到了会州,他在会州的别院等了一日,二十一日入夜,才等来带着另半边虎符的赵瑾瑜。 二位将军看到风尘仆仆的赵瑾瑜,嘴都快吓歪了,委实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这里,哆嗦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要同他行礼。 赵瑾瑜抬抬手道:“二位将军不必多礼。” 陈青岩跟他说了几句话,接过赵瑾瑜送来的特赦令,请他先去洗漱休息,才对二位将军说道:“此番不用回京都了,二位将军也可在此处安生休整二日。” 他们二人这些日子就在路上奔波了,本以为陈青岩会强行留在凉州,没想到他们都没在凉州过夜,就跟着他启程了。 在会州停留,他们也心有不安,毕竟有景睿帝的诏令在,他们是开来办差的,也不敢让陈青岩在路上拖延太久,确实是好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赵瑾瑜亲自来会州,带来了特赦令,他们也隐约猜到了景睿帝遣他们来凉州的目的,二人都有些兴奋。 今夜就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们二人未上过战场,日后还要请王爷多指点一二。”壮武将军卫风谦虚的说道。 他们日常也就是出去剿个匪,捣个贼窝,协助官府弹压下小规模的叛乱,是真没上过大战场,若是能在战场上杀敌立功,日后不愁没前程。 “二位将军皆是栋梁之才,指点谈不上,作战经验倒是可以与你们分享一二。”陈青岩笑着捋了捋胡须。 二人对视一眼,这就是收他们入麾下的意思了? “末将谢过王爷!”二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陈青岩安抚好了那二人,坐着喝了二盏茶的功夫,就被人请到了赵瑾瑜的住处。 他刚一进门,就看到赵瑾瑜腰间系了条丑的要死的腰带,硬是将谪仙般的人拉下了凡。 赵瑾瑜见他盯着自己的腰间瞧,不自在的清咳,脸颊微微泛红,请让陈青岩入坐,拿出陈琬琰赠给他的望远镜递给陈青岩。 “这是郡主送我的生辰礼,看得远,借给岳父大人用上一用。” 陈青岩早在信中听说他说了这玩意,吃味的看着赵瑾瑜,陈琬琰那死孩子,就知道讨好男人,有这种好东西都不想着她爹! “那……”丑死人三个字在他舌尖打了个转,到底是没说出口,只用目光扫着赵瑾瑜腰间,“也是她送的?” 赵瑾瑜被他问的耳朵尖都红了,“是郡主亲手做的。” 陈青岩哼哼了两声,问道:“她没把殿下怎么样?” “没……她很规矩。”赵瑾瑜底气不足道。 陈青岩压根不信,就他分析,指不定赵瑾瑜已经被她那霸道闺女吃干抹净了,否则怎么会长途跋涉,还要带着这根丑的不忍直视的腰带。 赵瑾瑜被陈青岩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的心虚,到底是未来的岳父,他拱手求饶,“岳父大人先瞧瞧这望远镜。” 陈青岩拿着试了试,也被这视物距离惊到了,这玩意要是能用在军中必当如虎添翼。 “这东西真不错。”他诚心夸赞了一句,心里更酸了,打算等他回京都,就让他那不孝女也给他做一个。 战事不等人,陈青岩放下望远镜,对赵瑾瑜道:“凉州城我已做好了安排,殿下寻田大将军等人,他们会听从殿下的调遣。” 只要京都传来对他不好的消息,凉州军就会同上一世那样不听朝廷调令,别说定国公控制不了,就是景睿帝的虎符也控制不住。 不过那到底是他的兵,他爱惜的很,已经做了最妥当的安排。 图赫不是孤身来的边境,斩杀他那日,陈青岩从他帐中缴获了重要公文,几十万蒙国精兵正在往边境集结,等他离开凉州返京的消息传到蒙国,他们就会进行第一波的试探。 他从凉州出来刻意乘坐马车避人耳目,今日一早马车已经载着他的替身离开了会州,往京都方向去了。 “瑾瑜,谢过岳父信任!”赵瑾瑜郑重的对他拱手作揖。 陈青岩被他一口一句岳父叫的妥帖,抬手还了他一礼,再过些年怕是听不到喽。 “你可清楚上过战场,回京都之后的处境?”陈青岩沉声问道。 赵瑾瑜目光坚定的说道:“知道。” 他本就是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味的忍让也换不来和平,不如彻底激怒他们,将他们欠他兄长母后的帐一并清算了。 赵瑾瑜在会州休整一夜,第二日一早,陈青岩便派了亲兵护送赵瑾瑜去了凉州。 如他所料那般,他离开凉州城的第四日,于九月二十二日进行了第一波的试探,镇西军因军心涣散吃了败仗。 第二次试探比第一波来的更为汹涌,定国公亲自坐镇指挥,镇西军仍是不敌蒙军勇猛,受伤折损九千人。 连吃两场败仗,凉州城的将领对定国公颇有微词,但因陈青岩有令,他们只能配合定国公。 九月二十六日,陈青岩锒铛入狱的消息传至凉州,蒙军率十万大军攻破凉州防线,定国公等人被困在凉州太守府。 与此同时,蕃国与剑南边境的战事也拉开了序幕。 京都朝廷气氛越来越凝重,景睿帝派兵增援剑南,派往岭南道治水的官员,只一人平安回京都,此时正跪在垂拱殿向他汇报岭南灾情。 “微臣已查明岭南水患是人为,祸水源头在宜州,宜州以东的各地分流河道堵塞不通,又以桂州与柳州二地最为严重,浔州次之。”工部派去岭南治水的水部员外郎道。 这四地在岭南的中部,河流四通八达,本不会引发这么严重的洪涝,然而分流的水渠被人堵死,雨水全部汇入堤坝,导致堤坝溃堤,往下流奔涌而去。 而肖家正是在桂州。 “微臣等人进行河道检查时被肖家刻意阻拦,与微臣同去的侍郎大人被人推入水坝,被大水冲走了,其余人都被关了起来。” 水部员外郎想起那段经历就心有余悸,若非他反应快,顺着肖家的意思写了奏疏,只怕是没命回京都了。 “是高大人帮助微臣逃出肖家,微臣求助在岭南赈灾的爱心基金会,扮作灾民由他们护送着逃往江东。” 也是他运气好,刚进江东就遇上了安抚灾民的永嘉王世子,被他带回了临时落脚点。 他道明了原委,永嘉王世子便安排他,跟着在江南东道赈灾的爱心基金会回了京都。 “他肖家如此丧心病狂,不将人命放在眼中,枉为人!”景睿帝怒道。 为了一己私利,致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半个岭南陷入洪涝,江南二道也受牵连,给朝廷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陛下,高大人让微臣带回来了一封密信。”水部员外郎从袖中掏出一封信件。 第607章 假韦珍珍露马脚 常福接过,拆开封口,递至景睿帝的手中,信中详细写了岭南水患因何而起。 高世显获得了肖家人的信任,肖家自知水患原因瞒不住,这才将原因告知他,原来肖家是想借着水患立功重回朝堂,为四皇子造势。 没想到整个岭南道的雨势会这么大,宜州堤坝决口冲下来的洪涝,加上桂柳浔三州河道不通,堤坝按照肖家的预想溃堤。 但他们却没料到,下游各州的河道也已不通,他们意识到不对已经无力挽回。 信的最后,高世显还写到,皇四子接到肖美人被幽闭在福宁宫的消息,已生了反心。 “混账东西!”景睿帝气的破口骂道。 “微臣还有一事禀报。”水部员外郎硬着头皮,顶着景睿帝的怒火开口道。 “说!” “微臣跟随爱心商会途经江南西道,原本该往本道下游水渠泄洪,当地官员为保下游世家大族与富商的利益,将水泄往了江南东道,这才致使江南东道受灾严重。” 好在江南东道的分流河道畅通,洪水进入江南东道虽然也造成了灾难,冲毁了与岭南道和江南西道交汇处的几个州,但水被各地的河道分流,慢慢的止住了,但也淹了大半个江东。 景睿帝眼前一黑,头疼症又发作了。 这哪里是天灾,分明是人祸! “陛下您要保重龙体呀!”常福从震惊中清醒,伸手扶住景睿帝摇晃的身体。 景睿帝好半天才缓过劲儿,咬牙切齿的问道:“朕派往江南西道的黜陟使,你可曾见到?” 水部员外郎摇头道:“微臣未敢去见。” 他只是个正六品的水部官员,江南西道形势复杂,他贸然去探查分流河道,已经引起了当地官府的注意,哪里还敢往人跟前撞。 在发现了往江南西道下游州县泄洪的河道被堵时,他便察觉有异,赶紧催促爱心基金会启程返回京都。 其余的事情,都是爱心基金会联络下游州府的人,才得知详情。 景睿帝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水部员外郎的顾虑他清楚,强龙不压地头蛇,况且他还不是强龙,一个六品官员去寻一群比他官阶高的的官员麻烦,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们敢这么做,只怕受灾州县官员的奏疏都难以送出江南西道。 “你先回去,朕会派人处理此事。” “谢陛下隆恩!”水部员外郎如释重负的退出了垂拱殿。 等人走了,景睿帝立马下了一道圣旨,召四皇子回京都。 早在接到岭南水患有异的消息,他便知老四是不会再回来了。 “叶荣已在家中休养数日,将他请进宫,朕宣侍御医给他诊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病了这么多日还不见好。” 常福去叶荣家中宣景睿帝的口谕,让常田在景睿帝跟前伺候,他跟景睿帝出了垂拱殿,回了福宁宫。 景睿帝缓行至关着肖美人的宫殿,命人将门打开,九月下旬的天气依然燥热,宫殿被封的严严实实,白日里也不亮堂,里面还有股食物发霉的味道。 肖美人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她已经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 听见宫殿大门开启的声音,她稍稍的转过头去,看到背着光的景睿帝大步朝她走来,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嘲笑,“陛下来了。” 景睿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声道:“你儿子要反了。” “这不都是陛下逼的吗?” “你肖家为了一己私利,致使几百万百姓流离失所,你敢说是朕逼的?” “不是陛下又是谁!”肖美人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宫殿,“若不是陛下偏袒二皇子,任其在江南东道敛财,安插自己的亲信,江南东道也不会有此大患。” 方家曾直言二皇子在江南敛财,景睿帝却放任不管,认为二皇子是景睿帝选定的下一任储君,便与肖家商议利用水患让肖家重回朝堂,水淹江南一个州陷害打压二皇子。 景睿帝冷嗤一声,问道:“这是常采女告诉你的?” 他将肖美人扔去掖庭之后,便派人日夜监视着她,她看似过的不错,实则根本接触不到外面的人。 “是又如何?”肖美人尖声反问。 确实是常采女告诉了她二皇子的事,又帮助她见了方家人。 “你被她骗了,因为朕……”根本没打算传位给赵锦锋。 这话他当然不会告诉肖美人。 “陛下敢说自己一碗水端平了吗?郭家当年染指江东,您是怎么做的,怎么到了二皇子这里您就当没看见了呢?” 肖美人褐色眼瞳迸发出浓浓的恨意,“是陛下老了,还是您早已经选定了二皇子当继承人!” 景睿帝冷冷的看着她,肖美人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锁骨高高隆起,胸前的排骨依稀可见,此时肖氏形如枯槁,瞧着十分的尖酸刻薄,哪里还有往日的丰腴高贵。 “沈兰母子真可怜啊!给许贵妃母子挡了这么多年刀子,难怪沈兰不争不抢,原是她活的最明白。” 肖美人凄惨落泪,原来太子是得了沈兰的真传,不争不抢平庸无为的活着,才能在景睿帝跟前讨生活。 景睿帝这么多年最宠二皇子,原以为是假意,没想到竟是真的宠。 常田低垂着的眉眼轻挑,不动声色的又垂了下去。 景睿帝蹙眉对常田道:“你去瞧瞧叶荣到了否,若是来了将他带过来。” 常田领命而去,待他走远了,景睿帝才对默默垂泪的肖美人说道:“叶荣带着一家子跑了,是朕把他放走的。” “你!咳咳……咳……”肖美人惊骇的睁大了眼。 景睿帝阴冷的目光凝视着肖美人,“你杀了朕的儿子,你肖家人放火烧死了沈兰,肖家和你都得给她陪葬。” “你……咳咳……”肖美人咳的撕心裂肺,望着常田远去的背影蓦然回神,“你利用我!” 难怪她觉得哪里不对,原来今日陪他来的人不是常福,想必刚才那人已经被许贵妃和二皇子买通了。 “哈哈哈哈,陛下好狠的心啊……”肖美人癫狂的笑了起来,她的苦心谋划,原来竟是笑话。 “你知道叶荣为什么跑吗?”景睿帝淡淡的问道。 也不等她回答,景睿帝便继续说道:“因为朕的羽林军,听的是朕的旨意,你们想逼宫,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的十六卫,左威卫只是其中一卫,相互制衡,想逼宫谈何容易。 况且叶诩绍与叶荣不合已久,知晓了他替肖美人传话,又怎会让他牵连整个叶家呢,当即便将此事上报,叶荣都未来得及召集部下逼宫,就匆匆逃离了京都。 帝王御下术,就是要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帝王不怕臣子内斗,就怕他们不斗! “叶诩绍应当已经追上叶荣,将他斩杀在前往岭南的途中了。” 常福带人扑了个空,火急火燎的赶回了宫。 九月二十六日,四皇子得到肖美人被囚禁,叶荣刺杀帝王畏罪潜逃的消息,抗旨拒不回京都,于岭南道起兵造反。 景睿帝沉着冷静的坐在龙椅上,既然老四选择了与肖家同流合污,那他便成全他,沉声道:“传朕旨意,美人肖氏利用天花残害六皇子,赐白绫一根,四皇子起兵造反贬为庶人,三公主府已修葺完毕,即日出阁移居公主府。” 三公主是个痴女,放她出宫就是要她自生自灭了。 紫宸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谁也没想到四皇子猝不及防就反了,原本边境就乱成一锅粥,他这般操作无疑是给朝廷雪上加霜。 景睿帝道:“中书与门下二省,已将宣平侯在户部任职期间的业绩考核完毕,并无徇私,加封其为从二品的光禄大夫,继续留任户部。” 光禄大夫只是荣誉加封,并无俸禄,只是可以用从二品的才能用的衣饰等物。 韦尚书出列道:“微臣认为不妥,萧王的事还未查明,宣平侯虽未有明显的徇私,微臣认为他不适合任户部长官。” 景睿帝冷凝着眼瞪视着韦尚书,呵斥道:“朕听闻,你家闺女打着为朕亡故发妻祈福守孝的名义,前往兰若寺,实则是让下人代替,戏耍皇家与太子。” 韦尚书脸一阵红一阵白,赵瑾瑜将东宫的侍卫撤了之后,他们还未寻到机会换出香草,在兰若寺修行的姚婕妤知晓太子看重韦珍珍,便先去寻了过去,想求她帮忙回宫。 姚婕妤参加过宫宴,自然是认得韦珍珍的声音。 香草一同她说话,便被她认了出来,她没忍住惊呼道:“我听过韦小姐的声音,你不是韦家小姐。” 在寮房外伺候的宫人当即便冲进寮房,抓住了假扮韦珍珍的香草。 韦尚书想压下此事,奈何赵瑾瑜已经离京,禅院的宫人并不理睬他,只是她们无法直接同宫里联络,将香草关押在寮房里,便闹去了兰若寺的师太那里。 此事想传到景睿帝耳朵里,需经过层层上报,他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此事拦住,没想到仍是被报到了景睿帝面前。 早知如此,他就不出列多这一句嘴了。 景睿帝接着说道:“韦尚书教的好女儿,此等大逆不孝之人,还敢消想朕的太子,简直做梦!” 事关沈兰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绝不容许有人对沈兰不敬,既然想以守孝的名义嫁给太子,就该认真的对待,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是微臣教女无方,做下此等错事,念在她是初犯,又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的份上,求陛下宽恕。”韦尚书一头冷汗的跪在地上求饶,心中惶恐不安。 御史金石茂出列道:“兰若寺建筑在水月庵的旧址,先皇后乃是在水月庵薨逝,韦小姐为入东宫主动前往兰若寺,以人代替己身实乃大不敬,不仅冲撞了先皇后的神灵,还欺骗了皇家,微臣以为必须严惩。” 御史许晖出列道:“臣附议,韦小姐前往兰若寺那日,刻意在城中绕了一大圈,将她去兰若寺为先皇后守孝之事闹的人尽皆知,对皇家如此不敬,不严惩何以服众。” 韦尚书在心里骂了许晖一句,他这阵子没少在朝堂上帮着三皇子一系,对二皇子落井下石,如今被许家人逮到机会,肯定会往死里整他。 “小女绝不敢有藐视皇家的想法,只是一时贪懒,微臣日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请陛下宽恕。” 谏议大夫彭大人立在队伍最后,有些为难,他十几日前收到了一个木盒子,里头装了好几封戳了韦尚书私章的密信,他没敢告诉任何人,把东西藏了起来。 他不想这个时候同陈家再扯上关系,若他将东西交出,定然会让人以为他为了陈家,才针对韦尚书。 “陛下若是饶过韦氏,岂不是叫人笑话,她为了攀上太子殿下,便置皇家威仪于不顾,微臣认为必须严惩,否则人人都效仿成何体统!”许晖道。 太子发展了韦尚书这个助力,前些日子提拔了不少沈家人,他刚好借这个机会拆了太子与韦家的关联。 景睿帝在心里冷笑,对许晖的目的十分清楚,但仍是踩着他递来的梯子问道:“依许卿看该如何罚?” 第,608章 乌木匣子 许晖道:“微臣建议将韦氏削去青丝,送去庵堂修行,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此建议一出,韦尚书便知完了。 常采女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给韦珍珍求来一个入东宫的机会,原本想着等太子孝期一过,便同他商议让韦珍珍提前入东宫,只剩十天不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岔子! “陛下!”韦尚书还想再争取一下。 景睿帝将他的话打断,问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建议?” 赵锦锋和赵锦锡的人巴不得赵瑾瑜没了助力,无比默契的道:“臣附议。” “如此便照许御史说的办。” 办完韦珍珍的事,景睿帝心情不佳,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听底下官员争执,郭家依旧抓着赵锦锋不放,甚至将他在江南东道的所作所为,提到了朝堂上。 赵锦锋还在皇子府没有出来,四皇子又造反,肖家人早就在肖淑妃被贬为美人时,便因重创返回岭南,只剩肖家的女眷,还在皇陵附近的庵堂在为沈兰祈福。 “陛下散了朝,让人以送韦珍珍去皇陵附近庵堂修行的名义,前往抓捕肖家女眷,没想到扑了个空!”彤霞唏嘘道。 陈琬琰老实的待在皇陵,听着彤霞的汇报,若有所思的盯着手中的经书。 自她收到第一张字条开始,她便每日都会收到一张,有时候是说赵瑾瑜对韦珍珍一往情深,离京都前日日去兰若寺看望,二人马上就要成亲了。 有时候说定国公接管了镇西军,陈青岩入狱,让她快逃。 总之递进来了不少消息,她也没去抓那个往书里夹纸条的宫人,但自她收到最后一张字条,已经一周过去了。 “肖家人何时离去的,怎么没有一点动静?”她疑惑不解地问道。 按理说庵堂离这里不远,肖家女眷也不少,跑路这么大的动静,皇陵的守卫这么多不该毫无察觉。 “奴婢也不清楚,庵堂里的女尼都被灭口了。”庵堂好些日子没开过门,也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日子,去往的人不多,附近的百姓也未察觉有异样。 “去将洒扫经室的侍女叫过来。”陈琬琰对彤霞道。 彤霞不解的在经室扫视了一圈,并未见不妥之处,不知她要做什么,便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那侍女看到陈琬琰怯生生的,待她掏出字条摆在桌子上,那宫人也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 “谁让你送进来的?”陈琬琰开门见山的问道。 “奴婢不知郡主在说什么。” “你是肖家人,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陈琬琰轻蔑的看着她,若不是肖家人跑了,她也不知这字条都是肖家送进来的。 她从收到第一张字条起,就在经书上撒了痒痒粉,除了彤霞,就她去药司拿过一次消肿止痒的药。 那侍女骤然被拆穿,也不装怯了,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直朝陈琬琰胸口刺去。 彤霞慌忙去夺他的匕首,那人闪身躲过,手腕一翻,眼看匕首就要刺伤陈琬琰,却被忽然冲出来的陆久等人围了起来。 陆久一剑砍在了她的手腕上,瞬间便将她拿着匕首的手砍了下来,那只手的手指已经有些红肿溃烂。 若非她实在挨不住,也不会去药司,从而露出了马脚。 那侍女想吞药自尽,被几个暗卫按住,卸了下巴。 陆久无意中瞟见他鼓起的喉结,扯开她的衣襟,惊道:“男的!” 陈琬琰见不得血,头皮发麻嗓子紧的说不出话,彤霞是知道她这个症状的,赶忙让人将地上血淋淋的手拿走,又让人取了布将地上的血污盖住。 陆久让人在他的伤口撒了止血的药粉,那布巾裹住了他的手。 陈琬琰这才觉得好了些,轻吐口气起身走到他身边,看了眼他的锁骨,问道:“听说黔中有一种蛊可以控制人的毛发,改变人的容貌和身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眼前的男人若不是露出喉结,柔和的脸部线条,白净无暇的皮肤细腻光滑,面白无须,完全看不出男性特征。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听说中了蛊的人,身上会长出一个小肉芽,那个肉芽就是蛊毒所在。”这还多亏了赵瑾瑜,他派人去盯着方芽,才发现方芽在山中养蛊。 那人无语一瞬,便不再同她说话了。 陈琬琰接着问道:“你姓方还是姓肖?” 那人不说话,陈琬琰也不觉得无趣,让人将他的衣裳扯开,揪住他锁骨上的肉芽,淡淡道:“要是这肉芽出了问题,你肯定是活不成了。” “你以为我怕死?”那人冷嘲,做暗卫本就是在刀刃舔血,最不畏惧的就是死。 “你不怕死,但你怕生不如死。”陈琬琰捻了一根狗尾巴草,轻轻拂过他的光滑的下巴,“方芽是你什么人?” 那人明显一愣,“你怎么认识她?” “我为什么要告诉方榜眼呢?”陈琬琰反问。 方羽宵怔愣一瞬便笑了起来,“你是如何猜到是我的?” 陈琬琰抖着手里的狗尾巴草,“人的容貌体态或许可以通过外力改变,但眼神是不会变的。” 自从彤霞和她说唐远就是抄书的人,还有个与画像上的相似的人偷了他抄的书,但人莫名其妙就跟丢了,她就觉得奇怪。 除非这人会改变形态,否则想从众多暗卫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谈何容易。 “方榜眼出门,到青楼嫖了几个姑娘人就脱身了,当真是好大的本事。” 方羽宵冷凝着脸,他确实是混在一群娼妓里,躲开跟踪他的暗卫。 等那些暗卫察觉不对闯进屋中,床榻上只剩一个娼妓昏死在床上,他早就跑远了。 “是你杀了暖桃的母亲冯氏吗?”陈琬琰问道。 “你说呢?”方羽宵淡定的反问。 “是你给我下的血封咽。”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哪来的血封咽?”陈琬琰虽然明知血封咽与郭家有关,但仍是想听他亲口说出。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方羽宵笑的欢畅,“郡主不是最是知晓天下没有白吃的饭食,要以物换物的道理吗?” 陈琬琰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别进他的发间,轻笑着回身跪坐在蒲团上。 “方榜眼许是很久没有与外面联络了。”自从彤霞开始将外面的事讲与她听,皇陵的守卫就更加的森严了,他纵是武功再高,想来去自如怕也是不易。 “是又如何,外面的计划都在有序的进行,四皇子已经反了。”方羽宵傲然抬头,眸中精光闪耀,仿佛已经看到了战乱的赵国。 陈琬琰点了点头,叹道:“四皇子反了。” 朝廷镇南军既要帮扶灾民渡过难关,又要平定民乱,军营内部也被岭南大族搞的四分五裂,如此的不堪一击,怎么会是四皇子一系豢养精兵良将的对手呢。 “岭南失守,朝廷调派了镇东军去支援。”陈琬琰百无聊赖的翻着手中的书,好奇的问道,“你说四皇子能赢吗?” 方羽霄冷嗤一声,不屑的说道:“赢了又能如何?” 剑南道要抵御蕃国自顾不暇,陈青岩不在凉州城必破。 只要蕃国攻破剑南道,蒙国驻守在赵国北面的兵就会强攻镇北军,西面蕃蒙两国一汇合就会往京都打,到时朝廷必是要派兵御敌。 等京都防守能力不足,四皇子藏在城外的兵,就会与藏在外城郭的兵一起攻打义县,拿下义县就会合攻内城。 就算拿下皇城又如何,他们那点人又怎么会是蕃蒙两国的对手,从他肖家同意堵塞桂州三地的河道起,他便与这皇位无缘了。 “是呀,赢了又如何,自毁江山的玩意儿。”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道理都不懂,还痴心妄想做君王。 他家的皇位,兄弟之间都抢夺不休,还能指望敌国的帮忙吗,更何况肖家还为了一己私,欲置千百万的百姓于不顾。 “既然这片土地即将改朝换代,我想知道是谁下毒害我,这不过分。”陈琬琰问道。 方羽霄闻言冷哼一声,没说话。 陈琬琰循循善诱的说道:“我母亲是蜀国的公主,我是蜀国的郡主,赵国如果去向蜀国求援,你们的计划也许就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方羽霄沉默,蒙国曾用残忍的手段杀害了蜀国的昭和长公主,蜀国本就意难平,如果赵国去向蜀国求助,对他们确实十分的不利。 赵国若是拿得出诚意,蜀国必会出兵阻拦蒙军攻打赵国。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方羽霄开口道。 “你说。” “放我离开。”若是能活着谁也不愿意死。 “可以,口说无凭,你要拿出证据给我。” “我要一匹千里马,还有干粮。” “好。”陈琬琰抬抬手,立马就有人去准备东西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是郭家。”方羽霄道。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要让蜀国暂时袖手旁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琬琰告知她中毒的真相,拖延一段时间。 景睿帝想求蜀国,必是要给蜀国一个交代,郭家姻亲掌管着镇东军,把郭家牵扯进来赵国还会更乱,那正是他想要的。 “证据我没带在身上,东西在大皇子的神主牌位后面藏着。” 陆久不动声色的出了经室,去了供奉大皇子神主位的宫殿,在他的牌位后头摸摸索索到了一会儿,才摸到了一个内陷的机关,里头藏了一个乌木匣子。 陆久带着东西回了经室,当着方羽霄的面,用一根细丝将上面的铜锁打开,里面是他与郭家来往的信件。 陈琬琰看了信件,眉头蹙起,“血封咽是你去找人制作的?” 方羽霄道:“是。” “郭家为什么让你去做?”她想不通。 “我是郭家的暗卫啸一,就是大理寺通缉的那个大胡子。”方羽霄傲气凌人的仰着头,虽然被迫跪在地上,却并不让人觉得狼狈。 “郭家知道啸一就是方羽霄吗?”陈琬琰蹙眉问道,就算已经知道了蛊虫的神奇,她也无法将那大胡子,和眼前柔弱的小女子联系到一起。 “一群蠢货,哪里会知道呢。” 况且他那一脸大胡子是真的,若不是有蛊虫,刮掉了也是一脸青胡茬,郭家人也不是没见过他刮了胡子的样貌。 方羽霄面容白净,并没有胡须,就算眼神相似郭家也没怀疑过。 “血封咽是何人制作的?”她问道。 方羽霄轻嗤,“这是第二个问题了,郡主想知道就要拿东西来换。” 刚才是他唯恐天下不乱好心解惑,可不代表他有问必答。 “你要什么?”陈琬琰问道。 第609章 收网 “你派人将我送进京都。”只是答应放他走,他必不能保命。 他原本是打算骗陈琬琰出皇陵将她拐走,就赶回京都等待攻城,哪知道她那么信任赵瑾瑜,不仅不走,还加强了戒备,没能利用她逼反陈青岩不说,还把自己困在了皇陵。 他最后一次打听到的消息,就是陈青岩入狱,安排肖家女眷撤离,断了肖家造反的后顾之忧,他便再没能出过皇陵。 他必须把陈琬琰骗出去杀了,否则蜀国就是个不安定因素,没有了陈琬琰,赵国要么割土地,送财物求助蜀国,要么就等着蜀国也掺和进来分一杯羹。 陈琬琰在,蜀国或许会接受赵国的割地求助,却不会攻打赵国,这就是她被关在皇陵的原因。 陈琬琰听了他的要求,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纠结的说道:“这可是有些难。” “对旁人来说确实有些难,但对郡主而言却并非难事。” 京都此时肯定戒严了,秘道被景睿帝捣毁填了,他要混进城必会暴露自己人,蜀国也有暗探在赵国,想把他弄进城轻松的很。 况且这郡主最是喜欢听人夸她厉害,他放个鱼饵再捧着她,不信她不上钩。 “我可以送你进城,但你必须在义县的城门外就将真相告知,进了义县我的人要拿到证据。” “成交。”方羽霄道。 等进了京都,他就会甩开这些人,至于是谁研制的血封咽,将成为永远的秘密。 “方榜眼不愧是进士及第出身,想必文章做的极好。”竟然有本事将两个皇子,那么多人玩弄在股掌,还想吊着她。 方羽霄傲慢道:“若非景睿帝想本朝出个大三元做噱头,为科举造势,方某未必不能是状元。” 陈琬琰笑笑没说话,景睿帝既然点了他第二,他就永远棋差景睿帝一招。 就像他不能将她哄出皇陵,她却能将他送回京都伏法是一样的。 他放饵引她一路护送,她怎能让他失望呢。 彤霞派人给方羽霄处理手上的伤口,陆久早已派人回京都报信,等他一进京都,就会被大理寺和皇家禁军带走。 “马和干粮都准备好了。”侍卫道。 方羽检查了马匹没有问题,便带着陈琬琰给的信物扬长而去,上马前还对她拱手作揖,给了她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陈琬琰回到经室,经室已经被人打扫干净,虽然添加了新的焚香,仍是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她拿起桌案上的书籍,问彤霞,“我新编的戏,可还火爆?” 彤霞笑道:“郡主的本子写的好,尤其是那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可火了,都传到咱们陛下那里了。” 陈琬琰在皇陵虽然出不去,但她写了一出关于乱臣贼子陷害忠良,被明君识破的戏码。 明君除掉乱臣贼子还大将军清白,大将军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引出了无数人的眼泪,让人听的热血沸腾。 故事的最后,大将军一生替明君守住边疆,未叫敌军入我国门。 方羽霄刚一靠近京都,就察觉事情可能有变,想逃却被禁军围住。 刘峘亲自出马来抓捕方羽霄,看到人他微微讶异,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沉声下令,“带走!” 彤霞立在陈琬琰身侧,问道:“主子收到夹带的字条,怎么不告诉奴婢?” 陈琬琰自然是小小的报复了她一回,让她也尝尝这种被人瞒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但她不说! 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若是说了,你定是要查,打草惊蛇就不好抓人了。” 彤霞见她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不疑有他,难得露出了些憨态,又追问道:“主子怎么知道那侍女就是方榜眼?” 那蛊虫这么厉害,不但能改变人的样貌,连身高都能改变吗? “奴婢先前也见过方榜眼,他那身量可有七尺二三,方才那侍女可不到七尺。”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或许那蛊虫真有那么神奇,可以让人体内激素产生变化,旺盛的毛发变稀疏,肥胖的身材变的消瘦,粗糙的皮肤变细腻,但身高已经成型,是绝无可能改变的。 三甲游街那日,因为榜眼姓方,她便特意多看了两眼,发现他那双鞋的鞋底很厚,脚后跟的位置,明显也有增高的设计。 平时衣袍盖着瞧不出,但他一上马便暴露无遗了。 或许旁人不曾注意,但她自己因为矮,也时常穿内增高,自然是瞧出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按照画像和身高去找他,仿佛大海捞针,遍寻不到的原因。 陈琬琰指了指自己脚上的鞋子,她今日穿的是平底的鞋,彤霞迷茫一瞬,便想明白了关键。 “你去打听打听凉州战事如何了。”陈琬琰忧心道。 那赵瑾瑜竟然敢跑去战场,他一个矜贵公子,哪里受得了那种苦! 彤霞领命出了经室,陆久便跟了上去,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明明知晓那字条,为何装作不知。” 彤霞木着脸,那经书日日要过她的手,字条自然是逃不过她的眼,要不然她哪敢跟陈琬琰说那么多,怕主子误会太子殿下,还得故作不经意的解释,太子殿下去兰若寺的原因。 她装作不知,当然是为了哄主子开心啊!没看到郡主刚才得意的眼都笑弯了吗? 不把主子哄好,主子日后不信任她了怎么办! 她白了陆久一眼,“要你管!” 陆久被她呛了也不恼,随手揪了一朵花,手指一弹就簪入了她的发髻。 等彤霞反应过来,陆久早跑没影了。 这日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凉州城破,定国公次子成了蒙军的箭下亡魂,蒙军又一鼓作气攻入小凉州。 四皇子反了的消息传到长平公主府,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原本她同四皇子商议的是,等三皇子斗赢了二皇子,再将项思纯的事透露给赵瑾瑜,让他弹劾三皇子,等三皇子失了势,他们再一起弹劾赵瑾瑜残害手足! 他一声不吭就反了,项思纯就成了个累赘,若是被人发现了,很可能会把她害死! 她正焦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景睿帝突然下了道口喻关怀她! “陛下听闻长平公主病重,派老奴挑了些补品送给公主,还特许项太妃出宫陪伴您。”常福望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长平公主,道,“项太妃精致惯了,今日在收拾行李,明日才能出宫。” 长平公主被他气出一口血,这哪里是出宫陪伴她!分明是变相将项太妃赶出宫,不让她在宫里荣养了。 她虽然恼火,但却不敢冲景睿帝跟前的红人发脾气,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故作平静的说道:“长平谢谢皇兄垂怜,只是太妃年纪大了,受不得劳累,就让她在宫中颐养天年。” 常福却不吃这一套,他的尊荣都绑在景睿帝身上,圣上心意已决他可不敢替长平公主传这话。 他秉公道:“这口喻是陛下下的,老奴只是个传话的,公主若是不想太妃离宫,便亲自去宫里头见陛下。” 常福说完,不等她封赏便走了出去,长平公主府他来过无数次,这宅子在京都贵胄中并不算大,陛下当年赐了她一百侍卫,三十侍女,二十内监,早就被她换了个遍。 一个同皇子交好的公主,不愿活在帝王的监视下,不是自寻死路吗? 常福一走,长平公主就气的砸了一套茶盏,骂道:“都是那赵瑾瑜不知好歹,若早些娶了项思纯,项家又怎会祸害京都被灭族,我又怎会被逼上绝路!” 公主府的长史闻讯赶来,正听她骂的响,赶紧进了内室,阻止她再说些狂妄的话,“公主息怒慎言,隔墙有耳,咱们还是想想项思纯该如何办。” 长平公主抱住他哭道:“还能如何办,留她在府里头,怕是要将咱们都害死。” 长史抱住她好一通劝,又是亲又是哄的,却是劝她不住,无奈只得带她去床上温存了一番,将她弄的连连求饶,才搂着她道:“不如将她送去三皇子那里。” 长平公主在他怀中喘着粗气,叹道:“只怕是不妥,三皇子那人最是阴毒,难保不会将她灭口。” 长史一时也没了主意,四皇子反的太突然,京都戒严,秘道也被毁人送不出去,留在公主府里终究是祸患。 长平公主死了没关系,他的儿子还要享皇家的富贵呢。 他十四岁就做了长平公主的裙下之臣,公主府里的两个公子都是他的儿子,高世显那傻子还被蒙在鼓里。 长史脑子一转,想出了个主意,“要不改日请三皇子来府里见见她?” 长平公主闻言眸光微闪,“这倒是个好主意。” 只让他见人,不让他把人带走,捏住他的把柄,日后求他救救自己一命,倒是个好主意,解决了一桩心事,她的手在长史身上乱摸,刚才就来了一回,她可还没解馋呢。 “晚间将她带去窟室藏好,明日宫里头的人来了,少不得在府里乱窜。” 等项太妃一来,陛下必定会派眼线跟过来,倒时候想再舒爽,就得偷偷摸摸的了。 长史应了一声就入了城门。 被长平公主念叨的四皇子也不好过,他哪里知道自己出的了京都,却回不去了!京都的家眷和事务都没有安排好,反的太仓促,府中家眷只怕已经被朝廷圈禁了。 肖家早知岭南要起水患,早就把桂、柳、浔三州的朝廷的粮仓搬空,准备等水患起就拿粮出来搏百姓好感,哪里知道竟严重成这样,好感没搏成,还被迫提前反了。 “粮商坐地起价斗米一两银,再这么下去别说安抚不了百姓,将士们的口粮也供给不上了。”谋士发愁道。 他从岭南其它州调粮才知道,当地的粮仓也同桂、柳、浔三州一样,官府的人和当地豪强想发国难财,自从雨水不断,他们便将粮仓的粮食偷偷卖给粮商大半。 官府粮仓的储粮不够,剑南与江南二道又断了他们的供给,岭南如同被孤岛,只靠打下黔中道的几个州根本供应不上。 黔中道的粮商提供的粮食比金子还贵,十几万张口日日要吃饭,肖家纵是再富有也撑不了多久了。 “蕃国只攻破了剑南道边境的两座城池,便再没有进展了。”方大人接到剑南道的战况也愁的不行。 好不容易做局逼反了四皇子,没想到蕃国大军却被挡在剑南道,如今又和京都的方羽霄失去了联系,蒙国的消息还没送到,他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四皇子原本还能沉住气,听到这个消息怒火直冲脑门,半晌才略有颓废的说道:“我们也很久没有拿下新的城池了。” 他们因为粮储不足一开始打的很猛,几乎无往不胜,他也难免膨胀自满,如今缺粮缺的都要啃树皮了,哪里还有力气继续打! 镇东军和朝廷带来的粮食只救助灾民,根本不管他们死活!连叛变的镇南军都快顶不住要投降了。 肖大人烦躁的说道:“百姓不知从哪里听说,我们为了造反不顾百姓死活,掏空了当地的粮仓,岭南各地灾民得了朝廷的救济安抚,已有不少受灾百姓起兵反抗我们了。” “如今之计,只有砍几个嚣张的粮商立威,拿到粮食先安抚起义的灾民,将他们收入麾下。”谋士道。 高世显眸光闪了闪,反驳道:“如此不妥,如果砍了粮商,当地贪墨的官员必会担忧被清算,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反抗。” 贪墨官粮牵扯的人员众多,当地驻兵将领的手也不一定是干净的,若是让他们联合起来反抗,对他们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表面是那些粮商顶在前面,他们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推手,砍了粮商容易,但动了那些蛀虫的利益肯定会遭反噬。 前有朝廷的兵,内有反抗的灾民,再惹怒了那些人,他们就要四面楚歌被困死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因为粮草不足,困死在这空城?”四皇子气急。 第610章 给太子留生路 早在他们造反,黔中边界被岭南水患影响的州县,百姓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也被官府提前转移去了没有受灾的州安置,就是出去抢夺百姓,都没得抢。 那些戏子将这些年朝廷的利民政策大肆宣扬,日日传唱与明君一起共享太平盛世,鼓励青壮年扛起锄头与朝廷一起保卫自己的家园。 百姓这两年生活水平确实得到了提高,现在又自觉得到了朝廷重视,这些叛军打破了他们平静富足的生活,现在吃饱了撑的,跟着朝廷的兵抵抗他们的进攻。 古往今来,他就从没听说哪国的百姓,会在战乱的时候自发护国的!不起兵造反就不错了。 “急报!”斥候骑马奔入军营,行至主帐前飞身下马,疾步入帐,单膝跪地,道:“蒙军十万骑兵被太子和萧王两面夹击,困死在了小凉州!” 四皇子怔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复又问了句,“谁和萧王?” 斥候道:“太子……” “赵瑾瑜?那个被女人摆布,懦弱无能的太子?”四皇子简直要笑炸了,他有这个本事? 斥候不知他们皇家的事,只将军报呈上,他打探到的消息就是太子赵瑾瑜领兵五万,在战场生擒了莽古德。 十月初二,与陈青岩部下磨合好的赵瑾瑜现身凉州,指挥陈青岩麾下的大将守住四面城门,将留在凉州抢掠物资的蒙军困死在凉州城,断绝了攻打小凉州十万蒙军的后方补给,蒙军方寸大乱。 十月初三赵瑾瑜亲自带五万兵,与凉州城内的蒙军厮杀,绞杀蒙军一万,抓获战俘八千。 十月初四,陈青岩十万兵马于会州集结完毕,十月初六与蒙军在小凉州外短兵相接。 十月初七,凉州剩余四万二蒙军,仅剩二万七,十月十日最后一万六千蒙军退出凉州城,退至蒙国边境。 十月十六日蒙军整合八万兵马在凉州边境集结,再次攻打凉州。 赵瑾瑜亲自率兵七万与之对阵,死守凉州边境,为陈青岩争取时间。 十月十七日,陈青岩离凉州前调集庭州的三万援兵至凉州,蒙军不敌于二十日暂时退兵。 赵瑾瑜率兵五万出凉州,与陈青岩合攻在小凉州外的蒙军,活捉蒙军主将莽古德。 十月二十九,蒙军十万人马在小凉州全军覆没,蒙军损失惨重,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出兵了。 景睿帝手持凉州战报,嘴都快咧到耳朵后头了,他激动的对常福说道:“虎父无犬子!果然是朕的好儿子!” 常福也跟着他欢喜,谁能想到看似柔弱的太子殿下,竟然这般勇猛。 他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这阵子京都也不太平,帝王下令盘查京都人口,外城郭突然冒出了四皇子的几万叛军,在外城郭大肆屠杀掠夺,又和义县城外的叛军两面夹击义县。 孙太师家的四子冯大状元与义县县令刘士诚,带领义军和义县的百姓死守义县,他的一颗老心脏成日里吊着。 听说太子殿下和陈将军打了胜仗,收复凉州,他的心可算是能放下来了。 若是凉州边境守不住,敌军这时打进混乱的京都,京都城估计就要彻底沦陷了。 “朕还当是要调京畿的兵来护卫京都,没想到一句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就让这么多百姓热血沸腾,主动加入了保卫京都的战场。” 常福也听说前些日子外头搭了好些戏台子,日日吟唱乱臣贼子陷忠良,祸害百姓乱朝纲,明君识破护忠臣,忠臣卫国报君恩。 还传唱人人都有建功立业保家卫国的机会,百姓也有护卫家园的责任,鼓励青年壮汉主动参军。 “老奴听说,义县的东市还放出话,只要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在挂有爱心标志的商家就餐买物无需排队,永久八折!负伤致残的将士六折,还给送货上门!”常福道。 景睿帝笑道:“太子这是关的住她的人,关不住她的心。” 她叫人送了信来,想以爱心基金会与皇家的名义,在义县成立义诊堂,请太医署的医学生去坐诊,给退役将士看诊,拿药半价! 将士家属看诊半价,拿药八折,补贴由爱心基金会与国库共同承担。 景睿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光荣士兵证,上面有兵部加盖的印章,凭此物便可以享受特权。 “你让人去找她那个管事,问问基金会有没有做药草生意的,叫他推举几个上来。”皇家的药材生意也该换换人了。 三皇子这不长教训的,还敢顶风发国难财,还没有一个女子目光长远,简直丢人! 这天下都是他赵家的,不为民谋福祉,能坐的稳这江山? 常福领了命,便去派常田去找刘扉了。 常田在东市见到刘扉,他正抱着沧桑的刘启痛苦哭呢,一把鼻涕一包眼泪的往脏兮兮的刘启身上抹。 “弟啊,你这一趟受苦了。” 刘启手足无措的被他抱着,十分的无奈,“兄长……有话好好说,我没受什么苦,就是在义县城外和兄弟们一起抓了几个逃跑的反贼,在地上滚了一圈,身上脏了点……” 他之前护送朝廷的治水的官员回京都,到了义县外他与那人分别,就去巡庄子了。 巡完庄子回义县就碰到了战乱,义县进不去,他就集结了庄子里的佃户抄起锄头,追随官府的兵一起平反去了。 不过他身体弱,没冲到最前头,就捆了几个受重伤逃跑的反贼。 “弟啊,你别安慰为兄了,是兄长没照顾好你,要是爹娘在天有灵,肯定要怪为兄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刘启轻拍刘扉的背,安慰道:“长兄我真的没事,太子殿下那般尊贵的人都去战场了,我吃的这点苦算什么,爹娘要知道了,得夸咱哥俩有出息呢。” 刘扉止住哭,眼睛红的像个兔子,他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了,委实是吓坏了,江南东道不止是出了水患,隔壁的岭南还造反了,京都也到处是叛军。 他本就是个庄子的小管事,突然被提拔起来,做事勤勤恳恳,小事儿有刘启出谋划策,大事儿有陈琬琰兜着。 这一回陈琬琰远距离指挥了,陈家被人告,还说陈将军进大狱了,宣平侯府也自身难保了,刘启再回不来,他真的崩溃了。 “对,对,爹娘是得夸咱们有出息,咱们做的都是利民的好事儿。”他这也算是自己扛了一回大旗,幸好没出岔子。 刘启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虽然信上没说,有一回他差点被灾民推搡进水流中冲走,还是永嘉王世子的侍卫,眼疾手快将他拽了回来。 经历过命悬一线,他再次见到兄长也是万分的激动,但这会儿显然不是相拥哭泣的场合。 他擦拭了一下眼角,道:“经过这回事兄长也能独当一面了,快别哭了,让常大人还有事要找兄长呢。” 刘扉抹抹眼泪,转头看向常田,羞赧的臊红了老脸。 常田只当没看见,捂着眼睛说道:“我什么都没瞧见。” 他语气里满是笑意,他这回也是吓得不轻,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是感同身受。 改朝换代,他们这些主子跟前的奴才,首当其冲就要遭殃。 宫中增强了守卫,众皇子都不被允许入宫,皇城大门紧闭,重臣与国戚都住在皇城不得出,内城除了巡逻的金吾卫,权贵家的府卫不得聚众而出,以防再有人跟风发动政变。 京都外城更是乱的一塌糊涂,没想到内城的禁卫军都没用上,叛乱就被外城驻守的禁军和义县的义军与百姓平定了。 到底是脚踩数万尸骨才登上皇位的帝王,四皇子显然还差了些火候。 其他皇子想趁乱逼宫,只怕也落不着好。 只是他有些看不懂,圣上这是明知京都要乱,却将太子远远的送了出去,把二皇子保护在皇子府,他心中的储君人选真的是二皇子吗? 万一京都城破,在都城里的皇子可都不好过。 是他留了后手给二皇子,四皇子太弱了没用上? 还是他想给太子留生路? 刘扉拿帕子擦了擦脸,冲常田拱手道:“不知大人今日来有何事?” 常田笑着还了他一礼,“我奉命来问问刘大总管,可有做药草生意的商户推荐。” 刘扉神色一凛立马会意,这是要他推举靠谱的商户做皇家的生意,他立马说了几个商户出来。 说完了之后特意对常田道:“这些都是水患期间低价卖药草的良心商户,比日常价还要低一些。” 常田颔首,“如此便由刘大总管去通知他们,我先回宫复命,至于花落哪家,还得看上头的意思,咱也做不得主。” 刘扉点头称是,做皇家的生意得经过层层筛选,不是一二句话就能定的下来的,他掏出个厚封塞进常田手中,他们二人打过好多次交道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遭。 送走了常田,刘扉就将刚才报的几家药草商请了来,一听说做皇家的生意,他们都有些兴奋,谁不知道皇家用药量大,做了皇商可是要发大财了。 刘扉道:“这事儿还得看大人们的意思,我也做不得主,至于你们也别因为争抢失了和气,咱们基金会还是以团结为主的。” 众人连连称是,他们最近还在庆幸,当初没一直挂着基金会的红爱心吊牌,就陈琬琰这动不动就降价打折白送,这个福利,那个免单的,他们是真吃不消。 现在都知道她家大业大了,手中握有将军府四分之三的家业,又不需要养活一家老小,她挥霍的起,他们可不行。 这会儿,他们也算是明白了,陈琬琰的那句为他们着想,是真为他们着想。 等众人都告了辞,还有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没走,刘扉认得他,他就是上次那个爽快的还了牌子,还捐了一笔款的男子。 他记得,他家是做马匹粮草生意的。 “薛公子还有事吗?” 第611章 归来 薛时对他拱拱手,关心的问道:“郡主可还安好?” 刘扉正了正神色,他已经有三个月未见陈琬琰了,她过的如何他确实不知晓。 薛时怕他多想,赶紧说道:“京都都在传陈家的事,若是郡主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定当竭尽所能去帮忙。” 刘扉抿了下唇,陈家出事来问他的人很多,都是关心基金会日后的发展,关心陈琬琰的人却没几个。 他颇有些惆怅的说道:“大人们的事情咱们哪里帮的上忙,薛公子的心意我会替您传达给郡主。” 薛时见他有些茫然若失,也知自己人微言轻,陈家的事他确实帮不上忙,他之前动用了不少人脉,想去狱中见见陈将军,替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却都无功而返。 陈青岩与赵瑾瑜联手重创蒙军的消息,只是传到了景睿帝那里,京都还未传开,薛时也并不知陈家危机将解,他只是想尽可能的给陈琬琰提供帮助。 “话虽如此,但总归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生母早逝,生母的嫁妆他也没能护住,他是在后母的苛待下长大的,他长大后跟着父亲做生意,日子才好过了些,在乐园他第一次看到陈琬琰,就想起了他娘。 那会陈琬琰没注意到他,她正在和一个贵气的公子说话,她说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别总是老气横秋的板着一张脸。 他娘临终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时儿,母亲以后不能照料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别总是老气横秋的板着一张脸,不惹人怜。” 后来他特意打听了她,知晓她名声不好,听说了她成立了爱心基金会,虽然没听过不懂是什么,但他还是加入进来,表示支持,只是没想到这竟然会成为他从商十多年里,最成功的一笔投资。 幼时艰难的岁月,他最需要的就是一双援手,如今她遇上了麻烦,他愿意做那双手,哪怕于她来说这双手并没有什么力量。 凉州守住了,整个京都的官场都沸腾了,尤其是去奉命查案的赵瑾瑜竟然跑去了凉州,不但夺回凉州击退了蒙军,更是亲手斩杀了蒙军的主将,在他们心里文弱的太子骨子里竟然是个领兵奇才? 这反差太大了,他们根本不能接受! 许贵妃和郭贤妃也不知是被先出手的四皇子吓住了,还是被景睿帝的反击吓住了,最近异常的安分,原本伸出的爪子,又悄悄的缩了回去。 京都也在逐步恢复正常。 彭通约陈明玄出来小聚,敬了陈明玄一杯酒,道:“萧王爷这次是立下大功,想来朝堂上的事也该有个了结了,就是没想到平日里寡言沉默的太子殿下,这般骁勇善战。” 陈明玄骄傲的扬着头,说道:“我父亲麾下将领士兵各个勇猛,蒙军也都好战根本不可能打假仗,不过,太子殿下也确实厉害。” 毕竟他父亲的部下可不是谁都服的,便是看在父亲的面子勉强听令,他若自己不行,那些人也不会一直听他指挥,损镇西军威名,葬送将士性命。 彭通道:“就是定国公,这回怕是不好过了。” 意气风发的出了门,面子没保住不说,还失去了一个儿子。 陈明玄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张若华得知兄长死在凉州,日日以泪洗面,怪他父亲使心眼害死了她二哥哥,他早说了不要他们去战场。 战场不是儿戏,士兵上了战场,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营,能活着离开战场就是捡回了一条命。 陈明玄苦笑了下,“想在战场立功勋,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行的,打仗听着简单,上了战场便知有多难。” 除非他们有赵瑾瑜的本事,敢打敢冲有谋有勇,想在后面捡人头占功勋,根本没那个可能。 彭通深以为然,“将士们征战不易,文官一张嘴,就将他们的付出全部抹杀了。” 他们长在京都的富贵窝,虽然习得了一些拳脚功夫,却是吃不了苦的,但想去战场立功,还得从士兵操练起。 打仗从来都是残酷了,一句打假仗就将将士们的心寒了。 景睿帝命人将替陈青岩蹲在大牢里的副将请了出来,重赏之后放他与京都的亲人团聚去了。 三皇子站在别院的水池边,七皇子坐在亭中煮茶,茶炉上的水冒着热气,已经到了沸腾的边缘,赵锦锡终究是没忍住,在水滚之前发了火。 “竟是我小看他了,这小子长能耐了,比他那个娘还能忍!”赵锦锡气恼不已,他安排了好几波人劫杀赵瑾瑜,他竟然没死,还跑到凉州一战成名了。 七皇子提起炉子上沸腾的热水,他早就觉得赵瑾瑜不简单,不过他这回是真出乎他意料了。 “兄长不是抓住了许贵妃派去刺杀他的杀手了吗,也不算完全没收获。” 三皇子冷着脸坐回亭中,七皇子优雅的提着水壶,将茶水倒入紫砂壶中,提起紫砂壶将茶水倒入并列摆放的六只水盏中。 端起第一杯放至赵锦锡的面前,自己端起一杯饮了一小口,“不冷不热,刚刚好。” 赵锦锡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确实刚刚好。” 他虽没有如愿弄死赵瑾瑜,赵锦锋这次却是要倒大霉了。 镇南将军甄远是赵锦锋一系的,岭南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手下的将领大半叛变,归顺四皇子,造成严重的后果,不以死谢罪,也要交出兵权了。 这可是折了赵锦锋一条臂膀了。 这种情况,他不嫉妒立功的赵瑾瑜吗? 他们二人可以再次结盟打压赵瑾瑜,况且他手上还有许贵妃的把柄呢,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利用起来。 人死在许贵妃手里,总比死在他手上强。 八皇子虽然惊讶于赵瑾瑜的勇猛,但也没其他的想法,若说有那便是庆幸自己选对了人。 赵锦锋虽然也对赵瑾瑜突然展现出的能力不喜,但他已经收到了常田传递来的消息,知晓了他父皇的心意,还算沉得住气。 只是甄家和江南东道的事,让他有些烦恼。 陈青岩与赵瑾瑜联手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回到凉州安排好善后的事宜,便与他一同启程回京都,同行的还有定国公等人。 定国公不复来时的意气风发,如丧考妣的坐在马车里。 外面的马蹄声让人心烦,镇西军一开始确实听他的指挥,连败几场之后蒙军士气大增,不分昼夜的搞袭击,他根本控制不住战斗节奏。 后来镇西军也不再听他的指挥,而是由各营的将军带领着自由发挥,赵瑾瑜突然冒出来,那些人便跟着他打下凉州,又和陈青岩一起,打的小凉州的蒙军毫无还手之力。 他不如陈青岩也就算了,怎么可能连个毛头小子都不如? 他掀开车帘往前头望去,只看到赵瑾瑜和陈青岩的豪华马车。 “父亲,您请节哀……”张大公子哑着嗓子说道。 二弟折在战场上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们在人群的后方捡人头,他二弟就在他的身侧,被飞过来的流剑射在喉咙,没等送回军营就断了气。 定国公哀哀叹了口气,他未上过战场,毕生所学都是纸上谈兵,战场比他想象的更残酷。 “日后你也莫要想着再上战场了,安安生生做个文官。”战场就是刀剑舔血,不知何时意外就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真刀真戟的往身上招呼,不如选个皇子从龙稳妥。 还是得想个法子,将张家的女儿送一个进东宫。 他们人太多,路上行的慢,赵瑾瑜不愿耽误给他母后行丧期最后的祭祀礼,带着二百人先行一步转道去了皇陵,与陈青岩约好在义县二十里外汇合,再一同入京都。 他行至高阳县,与派去查捷报丢失案的人汇合,捷报丢失的原因已经查明,与韦尚书有直接的关系,他们还沿途追查了路上刺杀他们的匪徒,已将情况上报景睿帝。 陈琬琰接到赵瑾瑜快到了的消息,早早就等在皇陵的入口,望眼欲穿的看着前面的路,直到地面扬起飞尘,能见度降低,她才看到一群人策马而来。 她急吼吼的就要冲过去,还是彤霞拉住她劝道:“主子别急,莫要被马伤到了。” 陈琬琰没好气的嘴硬,“我急什么,反正上战场拼杀的又不是我!” 彤霞无声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谁天还没亮的就起来了,亲自打扫了宫殿,擦拭了皇后娘娘的神主牌位,准备了纸钱香烛贡品。 准备好所有东西,就眼巴巴的守在这里,焦急的走来走去,一刻也不停。 赵瑾瑜勒住缰绳跳下了马,陈琬琰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扯住他的耳朵,骂道:“你能耐了啊,战场是说上就上的吗?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啊……” 赵瑾瑜耳朵被她揪住,半弯着腰,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我没哭,你这臭小子!”陈琬琰哭的抽抽搭搭,仍是扯着他的耳朵不放手,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赵瑾瑜心疼的伸手,在她下巴处接住豆大的眼泪,柔声哄道:“不哭。” 陆机见状赶忙让人都扭过头去,太子殿下的热闹可不是那么好看的,众侍卫整齐划一的背过身,陆机偷偷的瞄了一眼,赶紧立正站好。 “你这坏小子,呜呜呜……你受伤了吗?” “没受伤,一根头发都没掉。”赵瑾瑜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又瘦了,是不是彤霞伺候的不好?” 说起这个陈琬琰就来气,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拉进皇陵,强拖着赵瑾瑜到他之前居住的屋子,伸手就去扯他身上的衣服。 赵瑾瑜顺了她一路,见她要扒衣裳,脸颊红了红,“别……回京都再给你看,陈将军将我保护的很好,真的没有受伤。” 陈琬琰嘟着嘴无声的掉泪,赵瑾瑜拉过她的手,陈琬琰别扭的挣脱,“你都冲出去活捉莽古德了,还说将你保护的好?我看你是上了战场就成草原上奔腾的野马,谁都看不住!” 赵瑾瑜失笑,“心疼就别骂我了。” “谁心疼了,我是答应了皇后娘娘要好好照顾你,你要是受伤,还不是我没照顾好你!” 陈琬琰说到自己又忍不住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你手都生出茧子了,脸也不如之前白了。” 虽然还是那么的好看。 赵瑾瑜拍了拍她的背,生怕人哭抽抽了。 凉州干燥,行军作战艰苦,有时战事缴着好几天才能洗一次澡,便是沐浴也是匆匆拿清水冲冲,哪里能和京都日日保养比呢,他也觉得自己快成军营里的糙汉子了。 “回京都你替我养回来?”他语气柔软的问道。 第612章 患难见真情 陈琬琰愣了一下,这才破涕为笑,睁着雾蒙蒙的杏眼,“好,我保证把你养回原来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公子。”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在皇陵吓坏了。” “你……”她怎么感觉赵瑾瑜去了一趟军营,长大了许多,从前他在她眼中是个小孩子,这次见面,怎么感觉俩人的角色反过来了? “嗯?” “你快去沐浴焚香换祭服,别耽误了给母后祭祀的时辰,京都没有派人来,就咱们两个。”陈琬琰别扭的岔开话题。 京都的事他已经知晓,不会派人来是正常的,他若不在皇陵,没有人主祭,陈琬琰是女眷不能行主祭礼,反正九月已经行过脱服礼了,今日就他们两个足够了。 今日一过,二十七月的孝期便已服完。 赵瑾瑜给沈皇后上了香,二人并排跪坐在灵堂烧纸钱,没有礼官的唱贺,没有各怀心事的人,简简单单正如了他的意。 二人恭敬的将最后一道礼行完,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出了大殿,走到他们二人临别前起争执的地方,赵瑾瑜停住了脚步。 他走时还穿着薄衫,这里也是青葱一片,回来时已换上了薄夹袄,树上的叶子半青半黄,还少了许多。 “可怪我?”他伸手接住一片坠落的树叶,柔声问道。 陈琬琰咬着下唇没说话,怪!当然怪了!说好了有事一起承担,他却自己一个人将危险全都揽了! “谢谢你信我。”赵瑾瑜笑吟吟的望着她,一双黝黑的眸子落入点点亮光,璀璨的让陈琬琰没能憋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倒是想跑,我也得跑的出去才行。”陈琬琰嘴角上翘着轻哼。 赵瑾瑜乐不可支的望着她,既然她自己撞上来,这辈子也别想跑出他的手掌心了。 岳父他叫好久了,就差名正言顺的娶她过门了。 “冷不冷?”赵瑾瑜笑着问道。 陈琬琰穿了一身雪白冬装,与一身玄衣的赵瑾瑜相对而立,这一年的秋天格外的短,只一夜的功夫就从单衣换上了薄夹袄。 可赵瑾瑜站在她身侧,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冷,要抱抱。”她戏谑的冲他眨眼睛。 没想到赵瑾瑜真的伸手抱住了她。 “在军营里受罪了?”好好的温润公子,上了次战场都变成硬汉了,从前如同一把未开刃的宝剑,如今闪耀着锋利的光芒。 从前的清冷平添了些凌厉,还有天性被释放的神采飞扬。 赵瑾瑜轻嗯了声,他最是清楚她的心性,他柔顺示弱讨好,她就该心疼自己不会再生气了。 况且他也是真吃了苦头,陈青岩的那些将领,本就对朝廷说他们打假仗颇有微词,虽然有陈青岩的嘱托,但对他这个太子也是十分的不满。 他初到时,那些将领嫌弃他年纪小,没上过战场,没少折腾他,他也不摆架子,积极的与他们讨论作战方案,一直到十月他们才对他满意,心甘情愿的与他并肩作战。 乃至他要回朝,那些人还对他生出了不舍。 “回京都了,我给你好好补补。”从知道他上了战场,她的心就揪着,每每看到凉州传来的战报,她对赵瑾瑜又是敬佩又是心疼。 嗯,就那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心情…… “好。”他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关心。 “我听闻两军几乎日日都有交战,作战强度很高,将士们都很疲惫。”陈琬琰问道。 “小凉州的蒙军被斩断了补给,凉州城外的蒙军打不进来,他们急于结束战斗乱了阵脚,打的很急。” 否则,凉州边境的蒙军完全可以等他们调集来的援军全部就位,但是小凉州城外那十万蒙军等不了。 没有粮草物资,别说士兵受不了,战马饿着肚子也没有斗志。 因要防着蒙军突击夜袭,他们的将士们精神一直处在高度警惕的状态,身体都很疲惫,但他们意志坚定都坚持了下来。 “最后那一场战役结束,将士们精神放松,都累的提不起刀了。”他那握刀的手也沉的很,到现在都还疼着呢。 陈琬琰听的热泪盈眶,她能想到将士们的辛苦,他们拼死保卫家园,那些高立朝堂的人,三个字就将他们的付出变成了罪,可恶至极! “将士们都是有血性的男儿,绝对不会打假仗。” “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他们正名。”赵瑾瑜摸摸她的脑袋,他在凉州与数万将士摔碗同饮,并且承诺回京都替他们洗刷冤屈。 “你和爹倒是会配合,又是空城计,又是围蒙救凉的。”陈琬琰幽幽的说道,她不过随口讲了个故事,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赵瑾瑜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陈将军威名远扬,震慑了蒙军。” 蒙军若不是怕陈青岩发现异常,把调集来的几十万大军,分散在离他们边域那么远的地方,来不及支援,也不可能一个月就结束这场战斗,甚至他们都很可能折在战场。 就如同当年蜀国,直接百万大军压境,蒙军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连打六座城,就算是没接着往下打,也有退回的能力,若是他们也有蜀国的底气与果敢,他父皇和陈青岩也不敢赌这么大。 蒙国想效仿蜀国的霸气,未完全占领凉州就继续攻打小凉州,镇西军也假装无力反抗,任他们前往小凉州。 蒙国输就输在,战线拉的太长,只等来了小部分的援军,定国公的失利导致了他们的轻敌,他这个意外截断了他们的退路,还有就是他父皇对陈青岩的信任。 “还有你点子出的好。”赵瑾瑜轻笑着夸了她一句。 陈琬琰埋在他胸口的头高高扬起,不满道:“你就会埋汰我。” 他们在皇陵住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启程返京,同陈青岩汇合,接他们的马车前日便到了,一大清早的就在皇陵候着了。 陈琬琰还以为自己要被迫骑马了,没想到竟然有舒服的马车坐,赵瑾瑜带来的二百多人,加上皇陵一千七的侍卫,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前往京都。 一直到了与陈青岩约定的汇合点,陈琬琰都感觉像是在做梦。 在皇陵的那两个月,她整夜的失眠,听说赵瑾瑜去了战场,她没有一刻是不担心的,听到她父王入狱的消息,她险些以为自己也要小命不保了。 听说她父王与赵瑾瑜联手重创蒙军,她又骄傲又焦虑,又怕下次传来的是不好的消息,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虔诚的祈祷过,日日念经,祈愿上天保佑他们平安归来。 “爹爹!”陈琬琰跳下马车,大步朝陈青岩奔去。 疾步跑到陈青岩跟前,紧紧抱住他不肯撒手,从前听说陈青岩打了胜仗、败仗,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触。 她潜意识里认为陈青岩是作战经验丰富的大将军,只要他出马就没有打不赢的仗,他是很厉害的大将军,是不会出事的。 可是因为赵瑾瑜上了一次战场,她才意识到无论经验是否丰富,战场就是战场,谁都可能葬身在那里。 “乖豆芽,吓坏了?”陈青岩慈爱的拍拍她的头。 “爹……人家都长大啦……”陈琬琰别别扭扭的说道。 再过一个月,她就满十七了。 “长大了也是爹的小乖宝儿。”陈青岩慈爱的看着她。 陈琬琰忍不住红了眼眶,明明她是过的最轻松的,可是从沙场回来的两个男人,都没有提起他们的艰辛,只关心她怕不怕。 “有爹爹在,女儿不怕。”陈琬琰正抱着陈青岩不愿意撒手,突然感觉裙子被人扯了扯,她狐疑的往地上看去,就看到一个小团子抓着她的裙摆不放。 “你是哪家的孩子?” 陈青岩推开她,一把抱起地上的小娃娃,“咱们家的。” “……?!?”陈琬琰狐疑看着四五岁大的小公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迟疑了片刻问道,“这是爹什么时候,和谁生的小弟弟啊???” 陈青岩佯怒的瞪了她一眼,“口无遮拦。” 陈琬琰笑嘻嘻的问道:“您这是早就发现大号练废了,所以又重新练了个小号?” “祖父,这个是小姑姑吗?” 陈青岩与小团子碰了碰脑袋,和蔼可亲的说道:“这傻子就是你小姑姑,崇儿是男子汉,要保护小姑姑。” “祖父放心,崇儿不会让姑父欺负小姑姑的。”小团子对着陈琬琰身后的赵瑾瑜,挥舞着小拳头,口齿伶俐的说道。 赵瑾瑜失笑的上前,戳了戳他的脸颊,“你在凉州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团子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老老实实趴在陈青岩的肩头,闭口不言了,比起傻兮兮的小姑姑,他更喜欢勇猛又帅气的小姑父。 陈青岩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被收买的?” 小团子委屈巴巴,谁让他最先见到的是小姑父! 因为京都叛乱刚平未久,景睿帝未出城亲迎,派了皇室宗亲和三品以上官员出来迎接,沈国公难掩激动的上前,赵瑾瑜这回可给他沈家长脸了。 虽然这次不如景睿帝亲迎的排场大,但陈琬琰是沾了陈青岩和赵瑾瑜的光,跟着被迎进城的,被群众围观和当围观群众,感觉差别还是挺大的。 陈青岩和赵瑾瑜等人入宫复命,交还斧钺和虎符。 景睿帝在宫中设宴款待了陈青岩等人,陈琬琰转道回了宣平侯府,宣平侯和李珩都在宫中,老太太听闻她的马车往侯府来了,带着一众女眷守在正门口等着。 她一下马车,老夫人就让玲珑搀扶着,朝她快步走来。 陈琬琰忙上前两步扶住她,关切的问道:“祖母,你可还好?” “好好,祖母好着呢,就是瞧着你又瘦了。” “长嫂,你可算是回来了。”李佳柳抱住她的手臂,“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又联系不上你,可吓死我了。” “快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让琰儿进府歇歇脚。”宣平侯夫人拍开缠着陈琬琰不放的李佳柳,嗔道,“有没有点眼色儿。” 陈琬琰心里也有些感动,她还以为李家人这回受了难,肯定要迁怒于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欢迎她回来,忽然有种患难见真情的感觉。 被一群人簇拥着,从正门走进了府,陈琬琰还有点儿不习惯! 自沈皇后过世,她便再未走过侯府朱色的正门。 一行人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关怀,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着整个大厅,她还得到一个好消息,宣平侯因祸得福,加封了二品的光禄大夫。 “长嫂你是不知道,你不回来,我们派人去寻你,也进不去。”李佳柳抱着陈琬琰的手臂不撒手,非要同她坐在一起,虽有些无状,倒是没人训斥她。 “我不是派人传信回来了吗?” 第613章 陈明玄被打 老夫人道:“彤云姑娘说了你在皇陵的事,见不到你总归是不放心的。” 陈琬琰憨笑,“多谢长辈们的关心,你们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吗?” 她初闻父亲入狱的消息还辗转难眠,更不要说从八月起,就被朝堂影响的宣平侯府,只怕比她更煎熬。 “我们都好,彤云姑娘说陈将军是被污蔑的,侯爷和珩哥儿也让我们别想太多,我们都相信陈将军,没什么怕的。”老夫人笑道。 宣平侯夫人接着道:“咱们一家人都盼着你回家来呢。” “长嫂,你是不知,京都前些日子很是乱了一阵子呢,我都好些日子没出过门了。” 老夫人看着陈琬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太子殿下将她困在皇陵,想是料到了京都有变,还亲赴战场上阵杀敌,就那替她挡住风雨的心意,怕是情根深种。 定国公尚且吃了多场败仗,那太子能在战场拼杀出来,又怎会是池中物,只怕是要一飞冲天了。 “京都的事我都听说了,府上没有受到叛军的影响?”陈琬琰瞧着屋子里这群人气色还算不错,看着像是没太受京都动荡的影响,想是虽然受到了惊吓,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边疆不稳,京都动荡,不是几句安抚就能让人心安的,政权的更迭和王朝的覆灭,和京都的这些权贵的家族富贵延续息息相关,反而是普通百姓对政权更替没有那么在意。 景睿帝为防政变,将投靠了皇子的重臣都拘在了皇城里,不给他们合谋策划的机会,先手牵制住了他们,稳住了内城。 “这次多亏了孙侍卫,他让人重点保护咱们府上,彤云姑娘也从郡主府调来了侍卫,咱们府上安全的很。”宣平侯夫人说道。 “阿弥陀佛,估摸着整个内城,就咱们家里过的安稳。”老夫人道。 突然反了一个皇子,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其他皇子造反,勋贵人家的男人都被困在宫里,外城乱成一锅粥,不知何时就会被叛军攻破内城门。 各府的女眷六神无主,日日惶恐不安,叛军一除,十人中有九人都病了。 “要这般说,我可得备份礼去好好谢谢孙侍卫,再重赏彤云那丫头了,她倒是个机灵的。”陈琬琰笑着打趣道。 孙涪这次在义县立了功,再往上走走也不是什么难事。 “嫂子,那韦家姑娘的事你可听说了?”李佳柳神神秘秘的问道。 “你这皮猴,成日里打听这些有的没的。”老夫人笑着嗔了李佳柳一句。 李佳柳吐了吐舌头,说道:“太子殿下这回立了战功,又除了孝,可比从前还抢手,韦家不知得多后悔呢。” 这两日,她可没少听说沈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都是想嫁姑娘给太子殿下的。 陈琬琰心塞了一瞬,赵瑾瑜从前就人气旺,尚有重孝在身,便有人暗戳戳的投资他,如今一战成名又脱了孝,只怕是明着投资他的人会越来越多,而联姻就是最稳固的合作模式。 “你这孩子没个正形,太子殿下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宣平侯夫人出言呵斥李佳柳。 李佳柳也自知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讪讪的闭了嘴。 屋里气氛有些僵,二房的夫人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得知郡主今儿个回来,母亲可是让人准备了好些郡主爱吃的。” 众人赶紧顺着她的话,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陈琬琰压下心里的不畅快,笑着跟着说了几句。 老夫人让人摆了宴,陈琬琰也吃的没甚滋味,一众人在老夫人这里用了饭,又喝了一盏茶,便相继告辞离去。 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老夫人让玲珑将快出院门的陈琬琰叫了回来。 祖孙二人单独在内室,老夫人慎重的开口问道:“祖母听闻定国公家的二公子没了,咱家也要派人去吊唁送礼,用什么规格,祖母想听听你的意思。” 陈琬琰眸光闪了闪,忙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厌恶之意,说实话她现在听到定国公府这几个字有点膈应,但是人家死了儿子,她们是姻亲肯定是要将礼数做全的。 “就按正常的规格准备。” 若是按从前,陈琬琰肯定是要按最高的标准去送,她这人心眼小,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她背后捅刀子。 这回是赵瑾瑜舍命去了凉州,若是他没去呢?若是他也跟风黑她爹呢? 她爹是不是就要死在战场,她是不是也得去陪葬? 他们陈家能躲过这一劫,是他们运气好,不是那些攻击他们的人放了水,他们捅刀子时,没有一个是手下留情的。 张家下的软刀子,捅不死人恶心人。 就如同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一样。 老夫人一听她这意思,心里便有了数,果然是如她先前猜测那般,陈家与张家起了龃龉,太子不信任张家才亲赴凉州。 “朝堂上的事祖母略有耳闻,你做什么决定祖母都支持。” 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张家在朝堂上置身事外,又请命去凉州,他儿子回来提了两三句,她便猜到了一些。 陈琬琰一个满月宴就把张家捧了起来,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又不给他们更多的东西,人家可不得去他们手里夺。 京都的事就是如此,太掏心掏肺没甚好下场。 权利就那么多,谁都想往自己手里握。 “谢谢祖母!” 陈琬琰回到阆苑竟然没见彤云,一问之下才知晓她去了郡主府,她隐隐察觉有些奇怪,彤云明知自己今日回来,不该在郡主府不回来。 “彤云出什么事儿了?”她转头问彤霞。 彤霞老实的回答,“彤云没出事,是陈大公子出事了。” “我兄长?”陈琬琰眉心微微蹙起,“我兄长出什么事儿了?” “大公子前几日同人吃酒,回去的路上被人打了,在郡主府养伤呢。” 陈琬琰一阵无语,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她父王打了胜仗之后,对她陈家人动手? “查出来是谁动的手吗,伤的重不重?” 彤霞支吾着没说话,陈琬琰心里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冷冷笑了笑,“张家人是?” 若不是张家人,他兄长应该不会住去郡主府。 他可以回将军府,也可以住去别院,住进郡主府就是在躲清净,躲谁不言而喻。 “去郡主府。” 陈琬琰风风火火出了宣平侯府,路上还刚巧碰到了换值的彭通,陈琬琰掀开帘子喊道:“彭大哥。” 彭通往她这边看过来,便挥别了同僚朝她走了过来。 “郡主今日回的京都吗?”彭通问道。 陈琬琰方才瞧着他走路有点瘸,眨巴了下眼睛道:“是呀,我要去郡主府看望我兄长,彭大哥要一起吗?” 彭通眯了下眼,瞬时感觉身上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拱手婉拒了她的邀约,“郡主刚回京都,想必你们兄妹二人有许多话要说,在下还是改日再去府上打扰。” 陈琬琰点了点头也不勉强,临分别前她忽而问道:“彭大哥,听说彭左谏是您家的族亲?” “是的,我们同宗,他们是我们这一支的远亲。”彭通道。 陈琬琰莞尔,这人倒是个直肠子,与彭通分别之后,陈琬琰便坐在马车里若有所思。 彭通与她兄长交好,袁明真与彭家的姑娘自由恋爱成亲,那他与彭家姑娘的相识,会不会也有彭通的牵线搭桥? 马车进了孟章街,陈琬琰还在想彭通的事,马车猝不及防停下,身子惯性的往前倾去。 彤霞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却见三皇子的侍卫拦在路边。 “为何拦我们的车架。”彤霞问道。 “三皇子妃想请郡主过府一叙。”侍卫道。 陈琬琰掀开帘子往外看去,就见三皇子一袭朱色锦袍,无骨鸡一样靠在大门口冲着她招手。 他都站在门口等着了,还打着三皇子妃的名义来劫人。 “劳烦告诉你家主子,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拜访。”陈琬琰放下帘子,冷淡的说道。 赵锦锡简直有毒,他怎么知道自己今日会来郡主府,还特意等在这里? “小郡主,三月不见,我瞧着你这气色可不太好。”赵锦锡踱步至她的马车前,用扇柄将她的车帘挑开,露出一个温柔体贴的笑,“想是皇陵清苦,寝食难安。” “三殿下看起来倒是过的不错,人都胖了一圈。”陈琬琰笑眯眯的说道。 赵锦锡沉下脸盯着她,凉州战败的消息传来,他们这些皇子便被禁了足,内城别处他不清楚,孟章街整个都被戒严了,巡逻的金吾卫比皇宫的禁卫军都多。 在他的印象里,他父皇一直都是被各大势力牵制的,这是他头一次见识到他父皇的雷霆手段。 京都城乱,太子不在京都,二皇子和许贵妃被禁足,四皇子造反,有实力的皇子只有他是自由的,宫里有他母妃安排,这么好的逼宫机会,可他偏偏进不了宫。 每日只能在府中吃喝玩乐,消磨时光。 能不胖吗? “听闻我那九皇弟对郡主许下了诺言,他素来能忍,郡主这般替他筹谋,不怕他日后卸磨杀驴?” 他仔细想了赵瑾瑜去凉州的事,定国公都连吃败仗,他一个平庸的太子,有什么本事躲回凉州,活捉蒙军主将。 他不是朝廷派去领兵的将领,哪有权利指挥镇西军,唯一的解释就是陈青岩让了功勋给他。 “我又不是驴,杀的着我吗?”陈琬琰毫不在意的说道。 郭家和韦尚书已经对她陈家进行了围剿,既然已经撕破脸,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如果三殿下没别的事,还请将路让开。” 赵锦锡阴鸷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陈琬琰面无表情的回视他,良久之后赵锦锡才收回勾着车帘的折扇,马车帘子垂下,阻隔了二人的视线。 马车缓缓起步,陈琬琰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有笔账她早晚是要和他郭家算的。 陈琬琰到了郡主府,看到陈明玄的惨样就愣住了,气的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全身包的跟木乃伊一样,除了脸完好无损,胳膊腿都骨折了。 “那家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你打成这样!”陈琬琰简直要被气炸了,怒吼道,“谁干的?” 陈明玄闷气的不行,那天他和彭通多饮了几杯,俩人走出酒楼没多远,就被人在头上套了麻袋,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第614章 陈明玄受伤 彤云见她气鼓鼓的,低声说道:“是张四小姐,那日与她一起的还有张家二房、三房的两位嫡小姐,和几个公子。” “我看她是活腻了,敢对我兄长下黑手,其他的事儿我都能忍了,这事儿我必须要让他张家给个说法。” 张家太目中无人了,明显就是有预谋的作案,只打身子不打脸,可见动手的不是寻常小厮,而是经验丰富的打手。 “算了。”陈明玄了无生气的说道。 那日那些人一边打他,一边骂他没良心,二舅兄死在战场,他不哀悼还去同人喝酒耍乐,简直不仁不义。 陈琬琰见他这般,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人家定国公刚死了儿子,她就兴冲冲的去找人麻烦,难免会落人口实,但要她忍着不出这一口闷气,她又不甘心。 她坐着没说话,屋里气氛压抑,陈琬琰想到彭家,问道:“大哥,袁明真和彭家女到底是如何在一起的?” 陈明玄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袁明真是谁。 他拧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说起来那时彭家刚从地方到京都,他们是彭通的族亲,彭家有心替他家疏通人脉,便让彭通的兄长在他家的别庄设了赏花宴,彭通也邀请了他相熟的朋友,我便带着若华和那俩兄妹一起去了。” 这赏花宴邀请的都是同龄人,摆明了就是帮彭家的小辈扩展交际圈。 陈琬琰初回京都,陈琬瑛和张若华也该设宴带她进圈,但她们二人皆对她别有心思,那些贵女也都是因为她们二人不闻不问的态度,才对她肆无忌惮的羞辱。 “袁明真和彭家女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陈明玄摇了摇头,“在那之前他们就认识了,只不过在宴会上认出了对方,二人又互有好感,这才成就了一场姻缘。” 难怪她查到的是袁明真与彭家女是自由恋爱,并没有查到是因为这场宴会二人才定了情。 “你问这个做什么?”陈明玄问道。 “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 陈明玄又不是傻小子,最近陈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十分确定她不是随口一问,“你怀疑彭家有问题?” 陈琬琰将她把伪造韦尚书贪墨军饷,还有贩卖军粮的证据,匿名送到彭家手里的事说了,陈明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好半天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你胆子也太大了!”陈明玄无语的问道,“胡椒里夹的书信,也是你弄出来的?”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陈明玄头疼不已,因为那封书信,朝中炸了锅,他在殿外守门听的是清清楚楚,他还为此幸灾乐祸了好几日,谁能想到竟是她伪造的。 白高兴了一场。 “我这也是为了陈家好,咱家朝中无人,韦尚书他们跟个乌贼似的,一张嘴不停的吐黑水,我这可是活学活用。” 这事儿虽说做的不磊落的,但却十分奏效,信件送到朝堂的第一日,韦尚书与其党羽便偃旗息鼓了,就剩郭家一系在朝堂上蹿下跳,韦尚书的人偶尔出来补刀。 虽然不是直接证据,倒是间接证明,韦尚书和季从之之间有不可告人的协议。 陈明玄也没在这事上跟她纠结,沉吟片刻,说道:“彭左谏与彭家是族亲不假,却是很远的一支,不翻着族谱都理不清关系。” 陈琬琰:“……”这表出了几千里啊? “不过到底是族亲又同朝为官,帮扶是肯定的。”各大家族都是这般,只有这样家族才会壮大到难以撼动。 “那兄长的意思就是,两个彭家同气连枝,荣损与共了?”陈琬琰问道。 “那倒还不至于。”彭通祖父这一支显贵,彭左谏那一支是依附着他们的,同气连枝可以,荣损与共却是不能。 尤其是他家的女儿曾与袁明真是夫妻,彭通祖父与大伯父,在袁明真出事后就与彭左谏划清关系了。 “彭大哥与彭左谏家的公子,关系如何?”陈琬琰问道。 “一般般,他喜武,和书生耍不到一处去。” “彭大哥的父亲呢?” 彭家显贵不假,但彭通的父亲却是彭家的庶出,他能有今日,都是他自己去军营拼杀得来的,他与陈青岩一样常年在外领兵。 只不过他驻守的是交通要塞的州府,不是边境,相比之下倒是自由许多,一年也能回京都几次。 彭家老爷子这些年身子骨不好,已经不理事了,彭家是文臣,就出了彭通父亲一个武将,因为早年经历,他与彭家人关系也不是太和睦。 陈明玄沉声道:“说来也奇怪,他倒是同彭左谏格外能聊得来,大抵是他们二人都出身不高的缘故。” 一个是高门被冷落的庶子,一个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小官,二人有相同的经历,这些年但凡彭通父亲回京都,都会去和彭左谏见上一面。 “彭大哥也受了伤,我改日会让人去备礼赔罪,兄长好好养伤,父亲进宫复命,我去将军府走一趟。” 陈明玄欲言又止的看着她,半晌之后才说了个,“好。” 张家闹这一出,只怕是寒了他兄长的心,他明知自己去将军府是去寻张若华麻烦,竟然没阻拦。 陈琬琰出了郡主府心情愈发的沉闷,若说陈家与张家起了龃龉,但还处在没有说破的阶段,但张家打了她大哥这一顿,就是将两家的矛盾摆在明面上了。 张若晴没了兄长不在家里呆着,怎么就刚好撞见了她兄长与人饮酒。 她问彤霞道:“你说这事儿会和彭通有关吗?” “奴婢也不知。” 陈琬琰小声嘀咕,“彭左谏拿到东西却藏了起来,保了韦尚书,激化陈张两家的矛盾,不就是把陈家放在火炉子上烤吗?” 陈家要是轻易咽下这口气,在别人看来就是窝囊,定国公丧子,陈家若是咬着不放又显得不近人情,况且她父王刚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圈,咄咄逼人让人觉得陈家持宠仗势。 给人留弹劾的把柄。 这不正是那群不安好心的细作想看到的么。 况且定国公打了败仗,本也难逃帝王之怒,她父王若是再火上浇油,难免让人觉他小肚鸡肠。 就算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也显得十分冷漠。 “难道真就这么算了?”陈琬琰不爽的喃喃。 “奴婢觉着王爷心里有数,定能处理好此事,郡主还是放宽心,好好养养身子。” 在皇陵提心吊胆的度日,日日都是清粥小菜,吃睡都不好,回到京都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到处乱跑,让太子殿下知道了又要心疼了。 “那是必须的,这点小事我爹自然能处理好的。” 陈琬琰到将军府的时候,张若华正坐在后院的花厅垂泪,身边坐着张若晴和张家二房、三房的两个姑娘,张若苓和张若菁。 全是老熟人! 张若华看到她一个人,失望的擦了擦眼泪,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她身边,伸手抓住陈琬琰的手,濡湿的帕子贴着陈琬琰的手背,不知上头沾了多少眼泪,多少水。 “琰儿,你大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琬琰语气幽幽的说道:“大哥为什么没跟着回来,大嫂会不知?” 张若晴怒气冲冲的起身,冲到陈琬琰面前,蛮横的吼道:“事情是我做的,我大姐姐什么都不知道,你有气冲着我撒。” 一句话就将张若华摘的干干净净。 “琰儿,明玄是不是恼了我,才不肯回来?”张若华说着,便又开始垂泪。 “张若晴将我大哥打的腿脚骨折,他倒是想回来,只怕他是回不来。”陈琬琰冷漠的看向张若晴,“你在我家里摆龙门阵也没用,我不会打你,让你出去说我陈家不好的话。” 只要她今日将张若晴打伤,明日就会变成她陈家没理,她倒是好算计,特意选在今日带着张家两个姑娘,等在将军府,时刻准备挨揍。 就张若晴这脑子,要说背后没人指使,她压根不信! 张若华的哭声一顿,抽噎道:“这事是晴儿做的不对,都是我这当大姐的没教育好,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陈琬琰无视她的眼泪,问张若晴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兄长那日同人在酒楼喝酒?” 这才是她今日回将军府的目的。 张若华的神情变了变,复又拿着帕子掩面抹泪儿去了。 张若晴大声喊道:“你管我是如何得知的!” 陈琬琰眼神逐渐冰冷,张若晴在她的注视下眼神闪躲,心虚的吼道:“你看什么看!” 提高音量和眼神飘忽躲闪,都是一个人心虚的表现,陈琬琰嗤笑一声,真是好姐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若不是张若华将陈明玄的去处透露给张若晴,她能带着人精准的找到她兄长打一顿? 她自是知道她那兄长有多宝贝张若华,无论去哪里都要将行踪汇报给她,只怕他也是知晓原因,才说了那句算了。 也正是因为心中有气,才没拦着她。 看来此事是和彭通没什么关系了。 “彭通又怎么碍着你们了?”她沉声问道。 第615章 张若华晕倒 没道理两个人一起挨的打,一个轻伤未愈,一个重伤在床,太引人怀疑了。 “谁让他妄议我家的事,打他一顿出出气怎么了?”张若晴气恼不已,那日她就在隔壁的雅间,彭通他们的对话,她是听的一清二楚。 虽然她母亲和几个叔婶,也说他们府上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但她绝不允许外人也这么说。 “我是国公府的嫡女,绝对不会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 陈琬琰都要被她气笑了,“你又不是跟我一起过日子,看得到我的脸色?” 张若晴被她呛住,可是她母亲说日后张家都得仰仗姻亲了,她们姐妹日后也得多和陈琬琰走动,请她多照拂一二,还不许她再将萧王爷害死她兄长的话挂在嘴边。 她不忿二哥被陈琬琰的爹害死,找不到陈琬琰出气,才去打了陈明玄一顿。 陈琬琰想问的话问完,转身就要走,张若苓和张若菁先一步拦住她,低声哀求道:“郡主,这次是我们鲁莽了,日后绝不会再犯,请郡主原谅我们的过失。” “你们确实鲁莽了,打人的时候没想过会被捉住是。” 两个姑娘面红耳赤的站着,她们那日刚好和张若晴在一处,知晓她要去打陈明玄,便想去凑个热闹,顺便报陈琬琰之前不肯介绍太子给她们的仇。 都是张若晴这蠢货,蒙着人的头闷声打就是了,彭家公子一恐吓她,她就急着跳出来与他争执,这才暴露了身份。 现在想去和陈明玄赔礼道歉,却是见不到他,幸亏彭公子伤的不重,也接受了她们的赔礼道歉。 “琰儿,她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原谅她们,国公府日后定会管教好她们,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张若华期期艾艾的说道,眼角还挂着泪,端的是纤弱柔美,我见犹怜。 可惜陈琬琰是个女人,欣赏不来。 “苦主是我兄长,你的夫君,轮不到我装大度原谅谁。”她凉凉的看了眼不知悔改的张若晴,“不过大嫂有句话说的不对,张四姑娘比我还虚长一岁,且已许了人家,年纪真不小了。” 张若华被她堵的哑口无言,臊红了脸继续抹泪去了。 张若晴怒目圆瞪,怒道:“你对我有怨骂我就是了,你凭什么对我长姐不敬。” 陈琬琰不理她抬脚就要出门,张若晴伸脚就去绊她,却被飞来的一颗石子打在小腿上,惨叫一声坐在了地上。 “你这无赖暗箭伤人,你陈家都是贱种不得好死!”张若晴痛的破口大骂,“害死了我兄长,还害了我父亲,没把陈明玄打死,就是姑奶奶我手下留情了。” 张若苓和张若菁被她吓得冷汗直流,想去拉她又不敢伸手。 气氛正僵,张若华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她一晕不妨事儿,将军府的后院登时忙碌了起来,陈琬琰冷冰冰的听着张若晴坐在地上哭着咒骂,一言不发。 “我母亲已经教训过我了,你还想怎么样!你逼的韦珍珍当了尼姑,也要逼我出家修行吗?” “事情都是我做的,大姐夫的行踪是我遣人问长姐要的,长姐什么都不知道!”张若晴脑子一热,竹筒倒豆就将她如何知晓陈明玄的行踪倒了出来。 “若晴,快别说了!”张若苓赶忙捂住张若晴的嘴,然而她并不领情,一口咬在了张若苓的掌心。 张若苓吃痛,白着脸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你心眼怎么这么坏,不让太子娶我就算了,只要是太子喜欢的人,都被你整的下场凄惨,你陈家都是黑心肝的烂人!” 张若晴红着眼咒骂,母亲训斥她做事不过脑子,连累了长姐,让她自己做事自己扛,否则她长姐同她姐夫离了心,陈家不管,娘家败了,她日后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她平日被娇宠惯了,因为这事儿她在家里受足了气,最疼她的三哥哥也不替她求情,现在还要受陈琬琰的冷眼,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张若晴骂骂咧咧的哭个没完,张若菁青着脸低声劝道:“若晴姐姐,我们是来赔罪的,你就少说两句,大伯父还指望着萧王爷在陛下面前求情,你这将人得罪狠了可如何是好。” 张若晴正是接了母亲的命令来赔罪的,一下子就被她劝住,逐渐冷静下来,拿眼偷瞄端坐在软榻上的陈琬琰,正好这时替张若华诊脉的府医过来,张若菁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奴婢见过郡主。” 陈琬琰抬抬手,阻止了她跪地行礼,问道:“怎么回事?” “回郡主,少夫人脉象流利如走珠,像是喜脉,只是还不足一月,奴婢只有七分把握。”医生说话都不喜说满,七分其实已经是肯定的答案了。 陈琬琰在心底冷笑一声,张家这是设了连环套啊,小姨子打听姐夫的行踪,作为妻子的张若华,就那么放心的把自己夫君的行踪告知了,不是连环计是什么? 明目张胆的撺掇张若晴打了她兄长一顿,再上门来赔罪逼着她陈家原谅,借此将之前的不义之举一笔带过,好请她父王去给定国公求情。 若是他父王不去求情,那就是不肯原谅他们。 按照步骤,就该这孩子闪亮登场了。 只怕这计划,从定国公打了败仗,丢了城就安排上了。 “赏。”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彤霞给医女打了赏,陈琬琰同情的看向张若晴,被定国公夫人和张若华利用了个彻彻底底,她刚才那表现倒不像是知情的。 张若晴欣喜的去看张若华,里间很快便传来了她们二人的交谈声,张若华在柔声训斥张若晴莽撞,成功塑造了一个大度温和的长姐形象,张若晴则是懊恼的向她道歉求原谅。 “真是个可怜虫。”陈琬琰轻声低语。 张若晴本就是容易受撺掇的性子,定国公夫人让丫鬟在她跟前嚼两句舌根,就能点炸她,说是让她来求原谅的,倒不如说是让她来把事情闹大的。 不闹大,张若华怎么能恰到好处的晕厥,被诊出喜脉呢。 那家人是一点没顾着张若晴的闺誉,她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也是,她就许给了个需要依附张家的进士,怎么能和定国公还有张若华比呢,自然是首先就被舍弃了。 “你们两个许人家了吗?”她看向张若苓的张若菁,这俩人估计对里头的事情一知半解,所以刚才能说出请她父王求情的话。 她们二人被陈琬琰没头没脑的话问住了,老实的回答道:“正在相看。” 世家小姐不愁嫁,有些相看到十七八不定亲的也算正常,陈琬琰可惜的看着她们,问道:“后悔跟着张若晴做恶吗?” 姐妹二人早就被各自的母亲训斥过了,骂她们不该跟着张若晴去惹陈家人,大房做了局,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去掺合一脚,什么得不到还惹了一身骚。 若是没跟着张若晴胡闹,搞不好还能借着她得罪了陈家,在陈琬琰跟前撺掇几句,打着恶心张若晴的幌子,让她出手帮忙接近太子。 如今太子在凉州一战成名,显然是借了陈家的势,她们却在此时得罪了陈家,想往太子跟前凑怕是不能了。 二人嗫嚅着不敢胡言,只低眉垂目齐声道:“我们真的知错了,请郡主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她们虽然在打陈明玄上出了力,但不是主犯,就是俩从犯,陈琬琰也没再为难她们,反正她们是别想嫁到好人家了。 报复的手段有很多,不只有喊打喊杀。 陈琬琰进去看了张若华一眼,做全了礼数,便派人去郡主府给陈明玄报信。 到底人家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陈明玄对她的兄妹情淡薄,她才不做那个恶人。 回侯府的路上,陈琬琰讥诮的说道:“张家舍了女儿出来顶罪,倒是将那几个惹事的小子护的严实。” “世家大族向来如此。”那些女儿因为家族闪耀,也得背负家族的压力,出了事她们便是首先被舍弃的。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陈琬琰喃喃,若不是她嫉妒心作祟,不许赵瑾瑜有别的女子,张若晴成了他的女人,张家是不是就不会背后使阴招了。 “主子想错了,心术不正的人,心是无底洞,永远没有知足的一天。” 张家不过是拿绢纱擦屁股,擦完了流一手骚,后手没留好,又漏了一手屎。 她陈家人看着就这么傻,被他们捅了刀子,又挨了打,还要圣母心泛滥的去给他们求情? “名利富贵,最是能检验人心。”她感叹了一句,心情也有些恹恹的。 马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大街上,她拢了拢广袖,挑起车帘向外望去,十一月京都城因为刚经历了一场兵乱的洗礼,没有昔日的繁华与热闹,显得很是萧条。 陈琬琰第二日,亲自带礼物去彭家拜访,彭通不在家,倒是遇上了彭通的父亲,陈琬琰与他见了礼,便告辞出了彭府。 陈明玄住在外头,陈青岩当公公的和儿媳妇同在一个府里住着也不像话,索性也住进了郡主府。 陈琬琰到的时候,陈青岩已经上朝去了,陈明玄在床上躺尸,听到丫鬟的通报才来了精神。 “若华有身孕了?”他一双眼睛闪着激动的光。 陈琬琰就猜到会是这样,张家人的算盘打的可有够准的。 她点了点头,道:“府医说还不足月,摸不准。” 陈明玄心情激动的难以言喻,他的长女从孕育到出世,他都没有参与,甚至出生后也没能给她陪伴,若华每每说起眉宇间尽是遗憾,他不想再错过这个孩子的成长。 他的童年是遗憾的,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同他一样。 他想从现在开始就陪伴着它,见证它的每一步成长。 “我想回将军府。”他一刻也等不及了。 与张若华和好后,他答应妻子要和她一起照顾他们第二个孩子,从知道它存在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呵护它,陪伴它。 陈琬琰眼眸黑沉,隐晦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父亲怎么说的?” “父亲说随我。”陈明玄道。 父亲说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让他的童年有缺失,不愿让他也缺席孩子的成长,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支持,不过朝堂上的事不许他插手,定国公府的事也不许他出面求情。 “那我这就让人准备马车,送你回去。”既然父亲发了话,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她照做就是了。 第616章 殿下,您耳朵疼吗 她走到外间,吩咐彤霞去准备马车,刚好彤云从外面走进来,她道:“彤霞姐姐不用去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父亲吩咐的?”陈琬琰问道。 彤云点了点头,“王爷说将他的行李也一并送回去。” 陈琬琰了然,这宅子说起来是赐给她的,其实就是给赵瑾瑜的,飞出过两条龙的府邸,住着确实是不安心。 “那你让人送过去。” 陈琬琰抱着胖团儿,撸了撸他的猫头,胖团呼噜呼噜个不停,闭着眼伸着脑袋求她挠脖子。 “你爹老神气了,一箭就把蒙军主将从马上射下来了。”她笑着挠胖团儿的脖子,刚认识赵瑾瑜不久,他给自己涂药,也是这般在她的下颚画圈圈。 “喵~”胖团儿打了个哈欠,窝在陈琬琰怀里,呼噜噜的睡了。 陈琬琰一连几天都没见到陈青岩,就连李珩都没见上一面,只听说朝堂乱的很。 就在张家还在使心眼算计陈家的时候,朝廷对定国公的处罚判下来了,削爵停职。 彤云一边给陈琬琰捏肩膀,一边说道:“奴婢今儿个听说,定国公变成了张县公,原封地收回,虚封不另赐封地,县公食邑减半,罚停三年。” 毕竟是丢了凉州城,凉州城一丢,朝廷就与整个陇右道失去了联系,危及到了江山安稳,没人敢站出来求情。 “这还是咱们王爷说他痛失爱子,且他也算阴错阳差的立了功,殿前替他求了情才保住的爵位。”否则张家的公爵也难保得住,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陈琬琰听到这理由差点没笑喷,还是她爹厉害,这不是和张家一个套路吗? 膈应了人,还堵住了张家的嘴。 “县公也是公爵,能保住就不错了。” 陈青岩到底是为了陈明玄替张家求了情,保住了张家的爵位,两家的脸也没彻底撕破,只希望张若华日后能同她兄长好好过,张家老实做人。 “这回朝堂上说咱们王爷打假仗的人,都不敢再瞎说话了。”彤云乐不可支的说道。 陈琬琰也跟着她乐呵,定国公不就是笃定她爹打假仗,才主动请缨去的凉州么。 一次惨痛的失子教训,就教他怎么做人了。 “蒙军本就彪悍善战,又从小长在马背上,他们的骑兵很厉害,我们的战马大多都是从蒙国高价购买的,和他们打假仗,这片土地早就易主了。” 蒙国的驻边军队训练有素,不是山野莽夫,真不是什么人都打得赢的。 “奴婢听说蒙国人喜肉食,长的魁梧高大,臂力惊人,拉弓射箭更是厉害。”彤云说道。 “是呀,他们的箭术很厉害,不过咱们的将士也不差。” 近身肉搏前,两军对垒都会先远距离的拿弓对射,消耗一下对方的箭矢物资,这时候赵国的士兵多半是讨不到好的。 但他们近身战斗,远远不如赵国的士兵灵活,双方各有所长。 彤云点点头,又说道:“殿下的箭术就很厉害,这回殿下收复凉州立了大功,陛下今儿个下旨封他为天策上将了。” 陈琬琰惊愕了一瞬,“天策上将?” 天策上将是武官之首,位在亲王和三公之上,能自行招募人才作为天策府的官员,可以不经朝廷直接调动全国军队,景睿帝加封这么个官给他,是什么意思? 给他一支完全由他掌握的军队,不怕他造反?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本就是皇太子,自封储君那日起,就受封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现在又加封这么个与之类似的头衔,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殿下活捉了莽古德,蒙军损失惨重,这一战能保边疆安稳许多年,殿下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可加封了。” 彤云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说了,陈琬琰在心底打着算盘,他经过这一仗算是彻底不能藏拙了。 说起来,这几日彤云和彤霞都没主动提起过赵瑾瑜,她都快把这人遗忘了。 “殿下这几日都在干嘛呢?”她问道。 赵瑾瑜被他父皇那道突降的圣旨整蒙了,这位置朝廷一直是空置的,他祖上就是被前朝摄政的太后加封了天策上将,才在烽烟四起的年代有了竞逐立国的根本。 与只给皇太子加封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不同,这头衔只有在乱世,朝廷企图挽回王朝的气运,才会加封功臣请其出征平乱。 或是主幼不立事,朝堂已经不在君主的掌控范围,把控朝政的权臣自封为王,再加封天策上将为谋权篡位做准备。 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战时的最高统帅,而天策上将的权利比之更甚。 天策上将的权利太大,这等于是赋予了他无限的可能,那些朝臣闻风而动,比前几天对他还殷勤。 “殿下,您不与人联姻,人家跟着你不放心呀。”陆机蹙眉,人家把美女往他跟前推,他家殿下怎么就不领情呢。 赵瑾瑜白了他一眼,他父皇将他举这么高,他要真跟人联姻壮大势力,就是把狼子野心摆在众人面前,不说他那几个兄长,他父皇头一个饶不了他。 陈琬琰第二个不会放过他! 他就怕陈琬琰知晓了那些缠着他的女人,一怒之下揪掉他的耳朵,一想起皇陵那日他就耳朵疼。 “殿下,您耳朵疼吗?”陆机见他不停的摸耳朵,关心的问道。 赵瑾瑜:“……” 他凉凉的看了陆机一眼,这人是越来越没有眼力劲儿了。 “萧王和崇儿还没从父皇那里出来吗?”他问道。 “没呢,咱们陛下好像特别喜欢萧王家那个小公子。”陆机道。 赵瑾瑜摸了摸耳朵,陈青岩说那是他的小孙子,他以后会带在身边培养,日后会接替他的衣钵,还特意嘱咐那小公子与他多亲近,他琢磨着人是从蜀国接过来的。 景睿帝自然是知晓陈崇的来历,崇嘛,山的宗,陈青岩的亲孙子。 “崇这名字寓意好,福禄来崇,重高敬也。”景睿帝乐呵呵的夸道。 陈明玄指望不上,陈青岩也上了年纪,将镇西军交到别人手中他不放心。 “崇儿去找太子殿下玩好不好?”陈青岩和蔼的摸了摸他的头。 “小姑父在皇宫吗?”陈崇天真的问道。 景睿帝听他这称呼哈哈大笑,“皇爷爷让人带你去找小姑父好不好。” 陈崇点点头,脆生生的回答:“嗯嗯,崇儿谢谢皇爷爷。” 景睿帝唤来常福,交代他亲自将人送去东宫。 他一走,陈青岩便敬肃的对景睿帝道:“这孩子没养在蜀国皇室,一直寄养在深山的寺里,不通人情世故,微臣日后一定好好教导他忠君护国。” 景睿帝摆摆手,这孩子他在身边带了好几日,该问的早就问了,小孩子天性单纯,不会大人那一套。 “你好好教导就是了,朕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再说守的是与蕃蒙相连的边境,离蜀国还远着呢。 况且蜀国前不久才与他签订了盟约,承诺不会趁危出兵,保他们二国接壤的边境和平,附加条件就是他要保陈家人平安。 “微臣谢陛下信任!” 景睿帝呵呵一笑,他如何能不信任,他愿意为了沈兰支持他上位,他也愿意支持赵瑾瑜去凉州战场,赵瑾瑜日后做了他的女婿,他只会更忠心。 怎么会教出一个不好的继承人,害了沈兰的儿子和自己闺女。 “陛下近日可是被崇儿闹的睡不好?” 景睿帝叹了一声,“朕老喽。” 他虚长陈青岩几岁,又日日为国事操心,为家事发愁,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有些力不从心,近日来总感觉胸口闷得慌。 陈青岩这些日子观他总是一脸倦容,好心提醒道:“心是操不完的,陛下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景睿帝哀叹,“江山千疮百孔,如何安睡呢。” 若不是太子发现了密道,他提前做足了准备,逼的老四仓促造反,只怕这江山就要易主了,即便是那样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否则哪里肯把赵瑾瑜往战乱的凉州送。 不过是要把他送到陈青岩那里,给他留保命的退路。 他倒是有本事,关起门就将蒙军爆打了一顿。 “青岩觉得吾儿如何?”景睿帝骄傲的问道。 陈青岩也不吝啬的夸赞,“智勇双全,胆大心细。” “像不像朕?” 陈青岩颇为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颔首,“像。” 赵瑾瑜同景睿帝一样,该韬光养晦的时候不露一点头角,也敢冒头抓住翻身的机会,事后也不膨胀,继续韫椟藏珠。 今日的赵瑾瑜,与当日追求沈兰的景睿帝如此相似,他明知娶沈兰会引起猜忌,但他更清楚娶沈兰是他能翻身的筹码,冒险也要跨出那一步。 “你说若是放他离京都,他有回来的本事吗?”景睿帝忽然问道。 第617章 难逃被废的命运 陈青岩一愣,“陛下的意思是……”废太子? 最后三个字他没敢说出来,难道这一世,赵瑾瑜还是难逃被废的命运? 景睿帝道:“他主动请辞太子之位,想去剑南收复失地。” 陈青岩张了张嘴,好半天才问道:“所以陛下才封他为天策上将?” 景睿帝无声默认,凉州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赵瑾瑜立了奇功,以他对那两个儿子的了解,只怕又要合起伙来对付他。 “这孩子是个心善的。”景睿帝惆怅的感叹。 他若不走,那些人就会一直追着他不放,内忧外患都没得到解决,他不愿意那些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陷害他身上,他想让自己的压力小一点,朝廷对百姓的关注多一点,先平内乱。 “殿下仁善,也敬爱陛下。”陈青岩轻叹,赵瑾瑜性子虽然像景睿帝,足智多谋又能忍,但重情义更类沈兰。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赵瑾瑜在凉州战场锋芒太盛,即使他不主动提出来,只怕也保不住那位置了。 景睿帝现在急需稳住朝堂的平衡,而不是因为维护赵瑾瑜,与他一起被动的接受两大势力的攻击。 他主动提出退位是最好的选择,不仅能避开那两位皇子的合力攻击,也解了景睿帝目前的困局,全了父子亲情。 而他有功劳在身,景睿帝能给他最大的补偿,比如将梁、沈二家提拔上来。 同时还能让那两股势力彻底分崩离析,成为合格的死对头,这招以退为进确实是一步好棋,只怕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就是陈青岩心情有些复杂,赵瑾瑜若离了京都,景睿帝如上一世未留遗诏突然驾崩,二皇子密不发丧,迅速掌控皇宫以长子身份登基,想回京都就要打回来。 可赵国这二年人祸天灾不断,今年的洪灾又波及甚广,大面积的粮田被淹,粮食匮乏,至少在一年内,赵国经不起内乱了,否则经济体系就要崩溃了。 “青岩今日似乎是有心事。” 陈青岩有苦难言,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圣上务必要保重龙体。” 景睿帝明显的怔愣了一下,想到自己不知在谁那里着了道,毁了根本,心里就有些气闷,八皇子生母的死因,跟他从潜邸出来的那些妃嫔都知晓。 他将那些人都查了一遍,因为不是近期中的毒,到现在也没查出个头绪,这几年,宫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人使用过这两种草药。 他看向陈青岩,问道:“青岩知道生草乌和生附子吗?” 陈青岩眼中闪过一丝茫然,摇了摇头道:“微臣不知。” 景睿帝沉闷的说道:“活血止痛的药物,有大毒。” “陛下中毒了?毒解了吗?”陈青岩急的眉头紧锁。 他之前给赵瑾瑜的书信里,隐晦的提醒他吃用都要小心,还要他多留意景睿帝的身体健康,怎么还是中毒了? 景睿帝见他心急的瞧着自己,好笑道:“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这点小事就急了?” 陈青岩神情严肃道:“陛下的龙体是国本,怎么会是小事!” 上一世景睿帝被毒死赵国大乱,此时听闻他中毒能不急吗! 他虽然知晓是许家下的手,但他无凭无据也不能指认凶手,也不知上一世景睿帝是中了什么毒。 景睿帝见他是真的急了,这才安抚他道:“御医已经在替朕解毒了,青岩别急。”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无碍就好。”陈青岩伸手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心脏,及时发现了就好,这样应当就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可是帝王的身体健康是机密,他突然和自己说这个做什么? “青岩啊,”景睿帝一脸愁苦的喊了他一句,苦闷的说道,“瑾瑜这孩子很好,朕也想他能跟在朕的身边,可朕也有自己的无可奈何。” 他先是君,然后才是孩子的父亲。 他必须用最小的代价稳住朝堂,四皇子那边已经是穷途末路,朝堂的对他的关注并不高,但他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需要人去善后。 “岭南大半个地域被毁,单民耕和家园重建二项,就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物力来解决,岭南也要重新调整调配官员,朕,缺人啊!” 时间和物力他都不担心,可能信任的人才紧缺!他把可用的人派出去善后,他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住二股势力合力攻击。 他的身体不知还能撑多久,在他死之前二皇子党和三皇子党,他必须除掉一个。 若是他失败了,留赵瑾瑜在京都无疑是害了他。 那他还如何去皇陵见沈兰! 景睿帝一番推心置腹,听的陈青岩心里不是滋味,帝王也有帝王的无可奈何,不见得就比平民百姓过的舒心。 陈琬琰过的也不舒心,从回京都就没见过李珩,倒是周淑清日日跑来她跟前服侍,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天儿冷了,你不必日日来我跟前伺候。”陈琬琰摆弄着箩筐里的一堆鸭毛。 鸭毛洗过了,仍是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儿,周淑清没忍住,捂着嘴跑到门外干呕,陈琬琰听着那声音,感觉她内脏都快吐出来了,让屋里的小丫鬟给她端了温水漱口。 “周姨娘没在咱们这儿吃东西?”陈琬琰问彤云。 彤云一手持剪刀,一手拿鸭毛,道:“没有。” 陈琬琰将手中鸭毛的硬根剪掉,挑了挑眉,“那就好,这可赖不到咱们头上。” 周淑清脸色泛白,回到陈琬琰身边,闻到腥味强忍住胃里的不适,身子一软,缓缓的倒在了陈琬琰脚边,连个声响都没发出,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屋里的小丫鬟慌忙的想来扶人,被陈琬琰一瞪,又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收拾鸭毛。 “去请个府医过来。”陈琬琰漫不经心的吩咐道。 她看也没看地上装晕的周淑清,她这演技远远不如张若华精湛,最起码张若华豁得出去,那可是真摔。 既然她想在地上躺着,就躺着。 “郡主,您弄这东西真能保暖?”彤云好奇的问道。 “等东西做好了试试呗。”陈琬琰将处理好的一筐鸭绒,和木棉混在一起。 今年的冬天冷的不像话,她这屋子里已经开始点碳取暖了,薄夹袄也换成了厚的,想必今年又是个极寒天气。 木棉价格同去年和前年一样价格暴涨,她自是不愁的,但穷苦百姓光靠一身正气怕是日子难过,她也没有富到能救济所有人,只能另辟蹊径了。 这年代鸭毛不值钱,但做羽绒服需要高密度的防绒布料,她没本事做出来,为了防止羽绒从衣服内胆里钻出来,她只能将羽绒掺在木棉里试试。 躺在地上装晕的周淑清实在忍不住胃里的酸意,从地上幽幽转醒,捂着嘴又干呕了起来。 吐完了故做不解的问道:“妾身刚才是怎么了?” 彤云快人快语道:“姨娘嫌我们郡主的房里热,想躺地上凉快凉快,舒服的睡着了。” 陈琬琰无声的笑了笑,对门口的小丫鬟道:“既然周姨娘醒了,将她送回自个儿的院子去,让府医不用过来了。” 周淑清神色微变,赶忙道:“郡主还在这里忙碌,妾身怎敢回去闲着。” 陈琬琰冷眼看她,被她那眼看的心慌,强做镇定的站着不肯走,非要等府医来陈琬琰跟前给她摸脉。 “你别在我跟前玩花样,我不想搭理你,不代表我没办法惩治你,你要是识趣儿,就别把主意往我身上打。” 周淑清抚着肚子,楚楚可怜的望着她,“妾身不懂郡主的意思。” 陈琬琰目光扫过她的小腹,“是不是非得大棒子打下去,你才听得懂人话?” 周淑清脸色苍白如纸,眸中的怨毒一闪而逝。 “周姨娘请。”两个小丫鬟硬拖着将周淑清‘请’了出去。 陈琬琰指挥着两个擅长针线的小丫鬟,将混好的鸭绒填充进裁好的粗棉布里,再细细的缝合成巴掌大的格子,防止羽绒乱跑。 剩下的鸭毛处理完,又让人填充了一条被子。 天热渐暗,府中开始点灯笼,她让人散了去用晚饭,剩下的明日再做,便带着彤云出了偏厅,刚巧碰上从外面回来的彤霞。 “主子,奴婢从外面回来,听说府医诊出周姨娘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夫人已经到她院子里头去了。”彤霞道。 陈琬琰转头问彤云,“这孩子怎么来的?” 她和彤霞在皇陵,这府里的事只有彤云最清楚。 彤云神色微妙的说道:“侯夫人给小侯爷炖的汤里,放了探春。” 陈琬琰:“……” 作为探春的受害者,她对李珩深表同情。 “小侯爷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回府的?” 彤云道:“好像是。” “府里就没让人去请他回来?”陈琬琰蹙眉,整天住在外头像什么话,对他的声誉也不好。 “小侯爷住在皇城,侯夫人让侯爷劝说了几回,他不肯回来。”彤云道。 陈琬琰了然,难怪周淑清不去求宣平侯夫人劝李珩回家,而是跑到她跟前闹幺蛾子,想必是打算在她这里将有孕的事闹开,好让她去将李珩叫回来。 皇城不是什么人都进的去的,虽然有给守职的官员居住的地方,但宣平侯的事已了,他也该从皇城出来了。 “那药是周淑清给的?” 彤云点了点头,“侯夫人不知道那药那么厉害,小侯爷宁愿泡在冷水里,也不肯与人同房。” 可那药,除了同房无解。 “后来周姨娘说出那药无解,侯夫人怕小侯爷出事又实在没办法,只得听周姨娘的让王姨娘和翠怜帮忙……”彤云脸色绯红。 陈琬琰震惊的脚下一滑,差点摔趴在地上,“三……三个人一起把……把他……?” 彤云将手放在脸颊降温,胡乱的点了点头。 “这是合伙把他算计了啊?”陈琬琰扶额,当年那药就是王嫣然让周淑清给她下的,没想到,她们又用在了李珩身上! 她们想做什么? 知不知道这样会毁了他的身子,害死他的? “王嫣然和翠怜怀上了吗?” “奴婢回来时遇上静姨娘的人,她说府医从周姨娘那出来,去了趟黑心苑,就脚步匆匆的去了侯夫人那里。”彤霞道。 “要派人去打听吗?”彤云问道。 陈琬琰摇了摇头,“不必了,若是有喜,明日自会有人传信过来。” 她用了晚饭,又吃了几颗山楂消食,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透着诡异。 周淑清被王嫣然骗过,怎么会又跟她搅合在了一起,还有那个翠怜不是处处和王嫣然做对吗? 怎么也参与了进来? 第618章 审问翠怜 她想不通,就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一会儿又想起赵瑾瑜,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 第二日一早,周淑清和王嫣然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宣平侯府,陈琬琰边吃早点边听彤霞汇报,眉头就没展开过,听到最后直接倒了胃口。 她自认为不是什么贞洁烈女,没什么节操,但是这种事还是她还是喜欢一对一,接受不了一对多。 放下手中的汤匙,对彤霞道:“让人去将翠怜带过来。” 三个人一起来事儿,俩都中标了,就她脱离了箭靶,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不舒服呢。 翠怜一见到陈琬琰,就满身的怨气无处撒,上回她提供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等着她给自己一条生路,结果她不奖不罚,竟是将自己遗忘了。 “奴婢见过郡主。”翠怜跪在地上对她行礼。 “知道今儿个叫你来干什么吗?”陈琬琰问道。 “奴婢不知,还请郡主明示。”翠怜心里有气,压根不配合。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放你和家人团聚。”陈琬琰递了个苹果给她。 翠怜盯着她递来的红苹果,苹果又有平安之意,这意思就是会保她平安,可她现在不需要了! 她已经是李珩的人了,她离了李珩,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还不如留在他身边吃香喝辣。 “郡主不觉得现在才想起奴婢,有点晚吗?”翠怜讥讽道。 陈琬琰将苹果扔到地上,看着苹果滚到她跟前,撞在她膝盖上才停下来。 “你是觉得自己成了小侯爷的人,就能抖起来了是吗?” 翠怜被她阴冷的眼神吓住,随即又想起了王嫣然的话,她们三人不论是谁有了孩子都共同抚养,齐心对付陈琬琰,难道还治不住她? “奴婢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想着怎么对付我是吗?” 翠怜心头一紧,怪只怪她运气不好,没能怀上小侯爷的孩子,要不哪里还用在她跟前受气。 “奴婢不敢对郡主不敬。” 陈琬琰对彤霞伸手,她就将一包药粉递到了陈琬琰手中。 “这东西你不陌生。”陈琬琰拆开纸包,将白色的药粉倒入茶盏中,注入温水,端起茶盏晃了晃。 “是死,还是与人苟合被逐出府,你自己选一个。”她就不信她那么菜,连个丫鬟都治不了。 “你敢!”翠怜高声喊道。 “我没什么不敢的,别说是你一个奴婢,就是周姨娘,我想治她,她也躲不过。”陈琬琰不屑的瞥了她一眼,“有侯夫人撑腰,也不顶用。” 她让周淑清在大理寺留了案底,就是防着她搞事,在关键时候拿捏她用的,她的婢女粉画还关在大理寺,想再给她定个罪很难吗? “你说不顶用就不顶用吗?” 翠怜趾高气扬的望着她,宣平侯夫人那日虽然也气的不轻,狠狠的惩罚了她们,但王姨娘说的不错,知道了她们有孕,侯夫人开心的合不拢嘴,就将之前的不满抛诸脑后了。 彤霞呵斥道:“胆敢对郡主出言不敬,我看你是活腻了。” 翠怜笑道:“活腻了又如何,你们敢在这个时候打死我吗?” 陈家的事还没解决,若是她这个时候要了她的命,就会有人将陈家再推上风口浪尖。 “我为什么要打死你,留你一条命慢慢折磨不行吗?”陈琬琰抬脚托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冷冰冰的说道,“折磨人的法子多了,只怕你受不住,求死也不能。” 翠怜被她浑身的煞气震慑,仍是咬紧牙关不肯说。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郡主威胁奴婢也没用。” 陈琬琰哦了一声,对彤霞道:“去将针板抬过来。” 针板是她昨夜睡不着,敲敲打打一晚上,在木头上面插了百来根缝衣针,彤霞还贴心的替她找了一块铁板,添加针板的重量。 彤霞带着人将针板抬过来,让跪的笔直的翠怜仔细看了看,这才让人将针板压在翠怜的小腿肚上。 “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陈琬琰将加了探春的茶盏放在几案上,“这针扎的滋味可不好受。” 翠怜脸热煞白,被针尖闪着的寒光吓的不轻,钉板的重量压在她的小腿上,小腿几乎承受不住,若是坐在那针板上,她的屁股就废了! 况且那针极细,扎在身上连个伤口都看不到。 告她动用私刑都不能! 她正在挣扎犹豫,守门的婆子来报,李佳柳带着小丫鬟来了,陈琬琰让彤云拿披风将翠怜裹着,将钉板挡的严严实实,才让人将她请进来。 “大嫂,沈家派人送了帖子来,请咱们府上的女眷去他们府上赏花。”李佳柳刚进门就笑嘻嘻的朝她跑过来,将手中的请帖递给陈琬琰。 陈琬琰接过看了眼,这帖子是单独给她下的,想必是怕她不去。 李佳柳跟陈琬琰处久了,也摸清了她的性子,知道她不是重规矩的人,坐在软榻的另一边,伸手就要去端桌上的水盏。 彤霞不动声色的将那杯加了料的水盏挪开,又重新给她倒了一杯,笑着解释道:“那杯凉了,奴婢给您喝杯热的暖暖身子。” 李佳柳原是瞧着陈琬琰手边有一盏茶,这盏没人动过,瞧着不冷不热刚好解渴,被彤霞换了也没说什么,笑着冲她道了谢。 她看了眼地上跪着的翠怜,只当瞧不见,对陈琬琰说道:“大嫂,我大哥一直住在皇城,父亲叫他也不回,可总在皇城里头住着也不合规矩,他最是听你的话,你去劝劝他。” 李佳柳今日是带着母亲给她的任务来送帖子的,她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大哥一直不肯回府,但周姨娘和王姨娘同时有了身孕,大哥确实应当回府来看看。 陈琬琰也不想将那些污糟事儿,说给一个未婚的姑娘听,刚想开口说话,就被翠怜拔高的呼救打断了。 “五小姐,救救奴婢!”翠怜扑倒在李佳柳脚边,陈琬琰挥手拦住去抓她的彤霞。 “五小姐,奴婢是世子爷的通房,只因奴婢伺候了世子爷,郡主便要动用私刑,求您救救奴婢!”翠怜伸手将裹住她的披风解开,使劲力气甩出去,露出了压在她小腿上的针板。 针板很重压的她小腿血流不畅,肿胀的有些麻木。 李佳柳看到针板头皮发麻,脸上的笑凝结成霜,抬脚将她踢开,“你不过是个通房,便是姨娘我大嫂也罚得,我为何要救你。” 陈琬琰嗤笑一声没说话,真以为有了孩子就能扬眉吐气,对她不敬了? 彤云将翠怜扶起来,按住她往针板上坐,翠怜痛的尖叫连连,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李佳柳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僵硬着脸喝了口水压惊。 陈琬琰戏虐的对翠怜道:“是不是王姨娘说我陈家要倒,给你壮大了胆子?” 翠怜疼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嘴唇也被她咬出了血,仍是呲牙咧嘴的冲陈琬琰叫嚣,“陈家通敌的证据已经被呈至御前,等你娘家倒了,就算不祸及出嫁女,你早晚也是要死的!” 李佳柳闻言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一派胡言!” 翠怜愤恨的冲李佳柳说道:“陈家一旦定了罪,她活着就会影响小侯爷的前途,夫人就算不自个动手,也会由着府里的姨娘出手弄死她!奴婢只是说出了事实!五小姐如此气急败坏不过是因为奴婢说了真话。” 李佳柳被她气的说不出话,虽然她说的不假,但这等事都是大家族的阴私手段,哪里会在当事人面前道出。 她尴尬的同陈琬琰解释道:“大嫂别听这奴婢胡说。” 陈琬琰没回应李佳柳,反而是问翠怜,“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放你出府吗?” 翠怜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双眼睛通红犹如在血水里泡过一般,看着十分的骇人。 “因为你私欲太重,又心比天高,为了眼前的利益毫无道德底线,根本不知忠心为何物!”陈琬琰沉声道。 从见她第一眼,她就知道翠怜是个心眼多的墙头草,后来的接触中,她嘴碎眼皮子浅,报复心重的缺点一一暴露,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利用。 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将其收买,她可以主动对付王嫣然讨好她,也能被王嫣然反复收买。 她将所有心事都摆在脸上,生怕人不知她的算计,只要受了刺激就会为了打击报复一吐为快。 这种人成不了大事,但却适合打前锋恶心人。 翠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嘲讽的说道:“忠心?你陈家忠心,你爹别通敌卖国啊!” 朝廷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定国公的事,大理寺经过指纹比对,暂时解除了他父亲的嫌疑。 莽古德关在刑狱审问,还没撬出有用的消息,京都官员在庆祝凉州大捷的同时,也都在焦急等待陈青岩通敌的更多证据。 “你知道百姓污蔑辱骂朝廷官员是什么罪吗?”陈琬琰让人将她薅起来,又重重的按坐在针板上。 李佳柳就算知道陈琬琰心狠手辣,也被眼前这一幕吓呆了,尤其是翠怜痛苦的嚎叫声不绝于耳,若不是坐在软塌上,她早就暴露了腿软的囧样。 “我陈家如何自有公论,轮不到你一个奴婢置喙,一盏茶功夫已经到了,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是选择生还是死?” 陈琬琰语毕,彤霞便端起凉透了的茶盏喂到翠怜唇边,李佳柳再傻也知道那盏茶里加了东西,还好方才彤霞又给她倒了一杯。 翠怜闭紧牙关不断的挣扎,茶水溅了彤霞一手,她伸手死死钳住翠怜的下颚,强迫她张开嘴。 眼看那水就要倒进她口中,翠怜慌乱挥手,口齿不清的说道:“我……我说!” 陈琬琰轻嗤,让彤霞先停手,“你要早这么识相,也不用受罪了。” 翠怜因为挣扎幅度过大,屁股被针扎的刺痛如蚁噬,泪流不止的喘着粗气,“是王姨娘捏住了周姨娘的短处,二人的计划被我撞破,她们才带我一起。” 陈琬琰露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说清楚。” “你、你先让人将针板抬走……”翠怜讨价还价。 第619章 周淑清有孕 陈琬琰摆摆手,便有人将针板抬到了一边,针上并无血迹,无辜的仿佛从未刺进过皮肉。 翠怜狠狠的抽了两口冷气,认命的说道:“王姨娘给周姨娘药包被我抓到,怕我告发才带了我一起。” 那日她瞧见周淑清鬼鬼祟祟的进了黑心苑,便尾随了过去,正好看见王嫣然递给了周淑清一包药粉,她当下就冲过去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 周姨娘看到她如同受了惊的兔子,顺手就将药包扔在了地上,王嫣然从容不迫的俯身将药包捡起,塞回了周淑清手里。 “王姨娘说她们打算母凭子贵,但小侯爷不往后院去,只能另外想办法……”翠怜说到这里心虚的看了一眼李佳柳,因为她是未出阁的姑娘,翠怜不敢说的太直白冲撞了她。 李佳柳面容僵硬,满眼都是震惊,哑声道:“所以、是你们对我大哥用了手段,他才不回府的?” “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生了贪念,但药不是奴婢下的,是……” 陈琬琰怕她说出侯夫人,出言打断她,“闭嘴。” 翠怜讪讪的闭口,她也怕事发被李家灭口,一开始并不愿意与她们同流合污。 是周淑清走后,王嫣然说不需要她做任何事,只需要她将嘴闭严实,等周淑清成功下了药,就带她一起母凭子贵。 王嫣然还承诺,无论她们谁有了孩子都共享富贵,还说了些朝廷局势给她听,她和王嫣然住在一起,自是知晓有高人经常夜探侯府寻她。 她也没完全被王嫣然蒙骗,让人去外院打听了,确实如她所言,陈家正处在水深火热中。 再加上不需要她动手,出事了也算不到她头上,等于是白捡的便宜,她这才将事情隐瞒了下来。 “王姨娘抓住了周姨娘的什么把柄?”陈琬琰冷声问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撞破她们计划的时候,她们已经狼狈为奸了。”翠怜哭道。 她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最后倒霉的却是她! 而且她们喝易坐胎的药也没告诉她,等她知晓还有那种药的时候,再去喝已经来不及了! 李佳柳反应迟钝的问道:“既然我大哥不进后院,你们是如何给他下药的……” 翠怜睁大眼睛看了陈琬琰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姨娘说周姨娘有法子,不用奴婢操心,奴婢也不知道。” 陈琬琰眯了眯眼,王嫣然倒是好本事,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就算是事发她也不怕,药不是她下的,还捏有周淑清的把柄,根本不怕会被供出来。 唯一漏算的就是翠怜这个随风倒。 “王姨娘这几个月都见过何人?”陈琬琰问道。 王嫣然这种能把自己包装成贵女圈拔尖的人物,本事大手段多,一个小院子根本关不住她。 “我不知道……”翠怜可怜巴巴的说道,那人能夜闯侯府后院,定然是武功高强,她虽然敢和王嫣然对着干,但却不敢偷窥那人与王嫣然互动。 有陈琬琰在,王嫣然是不会动她的,甚至她们合作了之后,王嫣然还特意交代自己要和以前一样,以免引起陈琬琰留下的眼线怀疑。 陈琬琰把翠怜留在在黑心苑的目的,就是给王嫣然添堵,翠怜若是没一点动静王嫣然反而被动。 彤霞踢了翠怜一脚,警告道:“注意你的自称。” 她对着李佳柳很自然的自称奴婢,可对上陈琬琰总想与她平级自称,显然是没把陈琬琰放在眼里。 翠怜吃痛阴鸷的瞪了彤霞一眼,她因着陈家即将落败,确实是对她敬不起来。 陈琬琰讥诮道:“你以为我陈家倒了,你就能在侯府吃香喝辣了?” 她陈家一倒,接下来就是宣平侯府,一根绳上的蚱蜢要死也是一起死。 翠怜想起前些日子,宣平侯因为陈家的事也受了连累,府里气氛压抑,奴才们做事小心翼翼,就连王嫣然都有些急了。 “奴婢不敢。”翠怜秒认怂。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出来,如果让我查出来你有所隐瞒,就不是坐针板这么简单了。” “我知道有个人偶尔会来找王姨娘,但他会武功,我不敢监视。”翠怜忙道,“知道的我都说了,其他的真没了。” “注意你的自称!”彤霞冷不丁的提醒道。 翠怜抿了抿唇,“是,奴婢知错了。” 陈琬琰随意指了两个小丫鬟将翠怜送回去,对李佳柳说道:“既然这事儿叫你撞见了,我也不瞒着你,你大哥不愿意回来,我也没法子。” 李佳柳惨白着一张脸,实在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无论是王嫣然还是周淑清都与她相识多年,其他的她都能原谅,但她们合谋给她兄长下药,触犯了她底线。 那若是一包毒药,她兄长还能有命在? 都说陈琬琰心思歹毒,可那些人表面乖顺内里真是坏透了。 “大嫂,我大哥他没事?”李佳柳湿了眼眶。 陈琬琰叹道:“应当是没有大碍,等我明日进宫瞧瞧。” 她原先以为是景睿帝把李珩扣在了皇城,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也不知他伤了身子没有。 “这事儿你知晓了也莫要张扬,别让你大哥哥难堪。”她交代了一句。 “我都听大嫂的,我就是心疼大哥哥,也恼自个儿,他被人这般对待,我却不知道该为他做什么。” 李佳柳说完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父亲的姨娘之间相处的融洽,府中并没有这种乌七八糟的事儿,这种事儿她都是听说,哪曾想会发生在她兄长身上。 又恼自己平日里只会咋咋唬唬,遇到事儿又没了主意。 “大嫂,我能为大哥哥做些什么?”李佳柳挂着一脸泪,抽抽噎噎的问道。 陈琬琰给她递了个帕子,安慰道:“你现在做什么,都会让他觉得不舒坦,等过些日子再说。” 李佳柳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陈琬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等她哭够了,才让人将她先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陈琬琰揉了揉额角,问彤云,“翠怜说的人,你们可知道?” 彤云蹙眉,“奴婢并不知有那么个人。” 王嫣然自从被关起来,她对王嫣然的关注就少了,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又和三皇子分道扬镳,没想到还能玩出花。 “王姨娘没出过院子,她是怎么拿捏住周姨娘的?”彤云想不通。 陈琬琰也想不通,周淑清犯的错,从她出大理寺就一笔勾销了,她怎么还能被王嫣然威胁? 周淑清和王嫣然怀了身孕,俩人就被宣平侯夫人当宝贝供了起来,李珩已经二十岁,膝下无儿无女,宣平侯夫人早就急的不行了。 她知晓药是宣平侯夫人下的,就不打算掺合进去了,反正翠怜的话李佳柳自会传达给她母亲,她若是多管闲事,指不定人家还以为自己不忿,准备对李珩的子嗣下手。 反正想不通,她就先洗洗睡了。 第二日陈琬琰去皇城去找李珩,他已经从宣平侯那里知晓府里姨娘有孕的事,见了陈琬琰有些局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琬琰抬手摸了摸他清瘦的脸颊,“还不打算回府?” “翰林院事忙,没空回去。” “要不跟我去别院住?”景睿帝赏赐给她的别院离皇城不远,除了给陈芙柔办满月宴时她去过一回,一直也没空再去。 李珩别扭的没回,问道:“你不生气?” 说好了只她一人,暖桃那次他及时清醒,这回却是实实在在的背叛了对她的承诺。 “又不是你的错。”陈琬琰见他气色不好,想是许久未曾睡个好觉了。 “在皇城住着到底不方便,你明后两日休沐,我们出去逛着玩呗。” 李珩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应了,“好。” “等你下了值,我派人来接你去别院,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给你备着。” 李珩说了几样,陈琬琰掏出小本子记下,道:“我记住啦,你赶紧回去做事,别叫同僚笑话了。” 她这边出了翰林院,东宫的内侍就拦住了她的去路,将她带去了东宫待客的前殿。 赵瑾瑜不在,沈括一个人坐在殿中,看得出他最近过的十分不错,想必是吃到了赵瑾瑜收复凉州的红利。 “好久不见,郡主别来无恙?” 陈琬琰凝眉不悦的问道:“是你叫人请我来的?” 沈括笑道:“太子殿下最近应酬多,眼下不在宫里。” “你找我来有何事?” “听闻殿下在皇陵说了些让人误会的话,那只是权宜之计,沈某怕郡主多想,这才请郡主来说明情况。” 陈琬琰简直被他气笑了,“本郡主多不多想关你什么事,你别被人捧两日就得意忘形了,不论是他的事还是我的事,都还轮不到你做主。” 沈括脸上的笑意褪尽,沉声道:“殿下如今脱了孝,又打了翻身仗,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因着你不肯娶妻,你这样会毁了他的!” “欲速则不达,沈公子若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就不要连累他了。” 二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你来我往的争论。 “联姻才能稳固势力,你什么都不懂,我跟你说不通!”沈括被她气的跳脚。 “说不通就不要说好了,你愿意娶一千一万个都没人管,谁让你把他当鸭王了,每天讨好伺候不同的女人,你怎么不去干呢!” 陈琬琰骂完了还不够,指着沈括的鼻子骂道:“你是夫妻恩爱了,你考虑过他吗?” 沈括冷声道:“他是太子,本就有多娶纳的礼制,每个皇子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怎么就不行?” 再说了,就先娶个沈家的小姐,哪里需要讨好众多女人了! 陈琬琰冷哼,所以那些人斗了这么多年还是皇子,皇帝不过五十来岁,怎么会养一头猛虎在身侧呢! “蠢货!” 沈括被她骂的一愣,陈琬琰嘴炮上线,滔滔不绝的说道:“整日讨好女人,和牛郎有什么区别,你怎么不去小倌楼里当牛郎呢!” 沈括:“……” 他本以为她口中的牛郎,是话本子里织女的夫君,听她这么一说,听着怎么那么像娼妓? “粗俗!” “我粗不粗俗管你什么事儿,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太子殿下不在东宫,你就应当去皇城的太子署官厅呆着,别以为东宫没女眷,就能在东宫为所欲为!” 一次两次寻她麻烦她忍了,回回这样,她就是个泥人也该有脾气了! “太子殿下是君,你为人臣子可以劝戒,但不能越俎代庖,懂了吗?” 陈琬琰一股脑的说完扭头就走,徒留沈括一个人呆愣愣的站着,不明白她为什么把太子和鸭王、牛郎、小倌联系在一起。 陈琬琰大步出了东宫,越想越气,他沈家搞不定赵瑾瑜,凭什么拿她撒气? 气呼呼的出了东宫最后一道门,刚好遇见赵瑾瑜和几个公子小姐,从皇城的东宫署官厅出来。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对他行了一礼,扭头走了。 第620章 被鸭子叨了 赵瑾瑜见她冷着脸走了,冲身后的福多打了个手势,福多不动声色的落到众人身后,转道去追陈琬琰了。 一行人刚进东宫第一道门,就撞上了气急败坏的沈括。 “微臣见过殿下!”沈括强忍住情绪波动,在一群人里面巡视了一圈,没看到陈琬琰才散了怒气。 “你这是找谁呢?”赵瑾瑜问道。 “微臣谁也没找。” 赵瑾瑜这几日为了给沈家疏通人脉,同中书门下二省的官员走的较近,这一群都是那些人家的公子,小姐是他们硬塞来的。 “表兄先带人去崇文馆,林太傅一会儿来讲学,孤回去换身常服。” 沈括看向林太傅的嫡女林钰,她已年过二十还未许人家,听说很喜欢赵瑾瑜。 林太傅就是在东宫挂了荣誉头衔,每月一次在东宫的崇文馆给选拔出来的二十位皇族贵戚,二品大员之子讲学,平日与赵瑾瑜的往来不多。 林钰对上沈括的目光,大方温婉的对他施了一礼,沈括蹙了蹙眉,带着人往崇文馆的方向去了,心里更急着说服赵瑾瑜先和自家妹子定下。 赵瑾瑜回了丽正殿,将福满招来询问情况,半晌才回过神,“吵起来了?” 福满掏出一个小本子,上头详细记录着陈琬琰和沈括的对话,赵瑾瑜接过看完,无语了一瞬,问道:“没了?” 福满点了点头,“奴才按照您的吩咐,只要是郡主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记下来了。” 赵瑾瑜捏了捏眉心,鸭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与鸭子近距离接触,还是那年到江州治蝗灾,他是统领了好几万只鸭,那他也和鸭王没关系! 牛郎和小馆楼又有什么关系? 他将福满挥退,问陆机,“她最近去倌楼了?” 陆机目露迷茫,“郡主找不到陈将军,整日在府里捣鼓鸭毛,好些日子没出府了。” 赵瑾瑜:“……” 她被鸭子啄了? 可自己又没招惹她,她怎么把自己也当鸭子一起恼上了? 难道还在气他把她禁锢在皇陵? 可她不是不生气了,还心疼自己了吗? “她最近被鸭子叨了吗?”赵瑾瑜茫然的问道。 陆机比他更迷茫,“没有……侯府里没有养鸭子,鸭毛都是从庄子送到侯府的。” 那她跟鸭子较什么劲儿? 正在思忖间,去寻陈琬琰的福多急匆匆的回来了,赵瑾瑜见他一个人回来,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 “人呢?” 福多抹了抹脑门上的汗,将陈琬琰的话一字不漏的传达,“郡主说,我还要回府捣腾鸭毛,就不陪太子殿下寻欢作乐了。” 赵瑾瑜沉了脸,她这是把鸭子当自己,拔鸭毛出气? 陆机见他黑着脸若有所思,让战战兢兢的福多退了出去。 “你去查查,她是不是在外头养小白脸了。”赵瑾瑜道。 在皇陵的时候她就嫌弃他脸不白了,平日里瞧见自己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动手动脚的要亲亲要抱抱。 那日在皇陵抱过之后,她再没亲近过自己,别说亲亲了,主动牵手都没有。 陆机:“……” 陆机一言难尽的领命而去,赵瑾瑜行至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脸,从前他也没多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今竟然产生了危机感。 她那人好像对权势没多大兴趣,倒是瞧见长的好看的男子就走不动道。 想到这里,他危险的眯了眯眼,打算晚上夜探侯府去见她一面,瞧瞧她是不是变心了。 陈琬琰才不管他那么多,径直去了别院,吩咐人去收拾屋子,采买东西,自个蹲在池子边喂鱼。 彤云见她闷闷不乐的,也不知道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挑了个话头,说道:“主子让人做的鸭绒被做好了,用过的人说又轻又暖和。” 陈琬琰闻言来了兴趣,将手中的鱼食都洒进池子,问道:“出毛吗?” 出毛也是没办法的事,羽绒服的布料密度高还会出一两根毛,更何况是粗布呢。 “木棉外层套的有细棉网纱,出的不多。”那棉纱本是防棉絮粘被面的,倒也拦住了鸭绒。 “棉衣和被子浆洗几次试试,看看出毛多不多。”如果水洗几次出毛太多,这东西用不了多久毛就跑完了。 南面种植木棉的地区又是水患又是战乱的,明年的木棉减产是肯定的了。 六月底木棉成熟的时期她虽然收购了许多,但瞧着目前的严峻形势,市场需求大于供给,只怕未来二到三年,木棉的价格是降不下来了。 天气越来越冷,得想办法解决百姓保暖的问题,世道本就乱了,再让百姓冻死,朝廷的威信就会下降。 彤云说道:“其实出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被子脏了都是要拆开了被面洗的,毛少了还可以再往木棉里加。” 在她看来只要出毛量不是太多,能度过寒冷的冬日,天气热了用不上厚被子的时候就会拆洗,那时候往里填鸭毛也可以。 反正她在庄子里的时候,家家户户过完冬都会拆洗冬被,二三年还会弹下棉套,使棉被松软更保暖。 有些懒的就算不是每年拆洗,两三年也会拆洗一次。 陈琬琰愣住,“是这样的吗?” 既然目前的出毛量不算什么大问题,那就好办了。 她活在好时代,没见人拆过被子,就算拆洗也只是洗被罩而已。 来到这里她根本就没做过家务活,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个时代好像没有被罩? 她想了想说道:“你让人做几件被套,套在被子上,被子脏了直接将被罩取下来洗,棉衣也多做一层可拆卸的外罩衫,这样就不用洗棉内胆了。” 被子好解决,可是棉衣总不能穿一冬天不洗,浆洗出毛的问题不解决,还是劣质品。 她形容了一下被套和外罩的样子,彤云立马就顿悟了,这东西没什么难的,量好尺寸缝合就完事了。 被套方便清洗,被子拆洗一次太麻烦,用久了不洗细菌多不说,味道也不好闻。 她的被褥都有人打理,但是府里的丫鬟小厮肯定难得拆洗一回被子,她倒是可以发展被套业务,顺便给布庄拉生意。 冬日入夜早,李珩踏着夜色回来,陈琬琰让人给他炖了滋补的汤,李珩明显的有些抗拒。 陈琬琰也不逼他,只让他吃合自己心意的饭食,吃完带着他在园子里消食。 “我在皇陵日日都读经书,后来有人往我的经书里塞条子,说我父王反了,诓我出皇陵。”陈琬琰笑着说道。 “京都的事我完全不知道,看到条子心里慌的不行,要不是我没能耐出去,我就真跑了。” “是谁要骗你出去?”李珩问道。 “方榜眼。”陈琬琰说到这里眼神闪了闪,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他前前后后给我塞了好几张条子,大意就是太子殿下去抓我父王了,我再不跑,就要被押解回京砍头了。” “那你也没跑,你信任太子殿下。” 陈琬琰摇了摇头,“这与信任无关,是我跑不了。” 就像他姓李,是宣平侯的长子,周新月是他的母亲,这是既定的事实,他也逃不了。 既然逃不了,就要勇敢去面对。 “我每天活动的范围很有限,皇陵守卫森严,若是那么轻易就能溜出去,他就不用处心积虑的诱骗我,直接绑我出去就是了。” “那你一定很害怕。” 陈琬琰用力的点了点头,“后来我被他吓的坐不住了,就让人把他绑了,从那天起,我开始接收到京都和凉州的消息,也不怕了。” 李珩讪然,“他保护了你,也测试出了你对他的信任,而你其实从来没想过逃跑。” 陈琬琰语塞,她确实没想过跑,但凡她有一点想逃跑的念头,方羽霄都会在暗中尽力的协助她。 李珩就像那时的她,夫人就像太子,而周姨娘她们就是方榜眼。 她若是知晓那不是普通的药物,又怎会让李珩吃下。 “夫人的出发点是可以理解的,但背后有人算计,这天底下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伤害你,她是你的母亲,伤在你身上,她也会心痛呀。” 李珩正是因为信任才喝了那碗汤,可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让他不能释怀。 设身处地的去想,当时如果她揭穿了方羽霄,彤霞还是不肯将京都的事告知于她,那她也会怀疑赵瑾瑜。 赵瑾瑜不是神算,彤霞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定是彤霞早就发现了条子,与他及时做了沟通。 “你想我回去,问问母亲事情经过?”李珩问道。 陈琬琰挠了挠头,若不是有彤霞在中间帮他们二人做沟通,她应当就被方羽霄坑了,“人与人的沟通很重要,若是有误会,难道不该及时解开吗?” 李珩沉默不语,他那日醒来就离了府,再没回去过,这里头有什么内情,他还真是不知道。 “等你不恐惧那碗汤,你才会想去解决目前的困境。”陈琬琰停住脚步,与他面对面,“让你不恐惧的良药就是与夫人沟通,解开心结。” 正是因为赵瑾瑜允许她打探京都和凉州的消息,她心中的恐惧才渐渐消除,老实安分的呆在皇陵。 李珩也一样,与其在心里恼怒他母亲给他下药,不如去问问她有没有内情,消除心里的痛苦。 李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我知晓了。” 赵瑾瑜得知陈琬琰和李珩在别院过夜的消息,闷了一肚子的气,将脸上的脂粉洗掉,急冲冲的赶到别院,就看到俩人面对面的站着,李珩的手放在她脑袋上。 她跟个小狗一样,笑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就差跟着胖团儿学着摇尾巴了。 等他们二人相携回房梳洗休息了,赵瑾瑜还在寝房窗外站着吹冷风。 陆机看不下去了,小声说道:“殿下,咱们回去……” 赵瑾瑜抿着唇,如同雕像一般伫立不动,他招了招手,陆久不知从哪个黑影里走了出来。 “他俩这么好了,怎么没上报?” 陆久不解的说道:“不是还和从前一样吗?” 赵瑾瑜噎了一下,冷冷的扫了陆久一眼,飞身上了房顶。 陆久不知自己说了那句话惹了太子殿下,用眼神询问陆机。 陆机无声的说道:“郡主移情别恋,还给咱们主子甩脸子了。” 陆久一脸问号,用口型说道:“郡主最近成天和鸭毛打交道,没见过别的男人啊?” 陆机也想到了鸭王这茬,问道:“你认识牛郎吗?” 第621章 突然出现的卷宗 陆久简直无语了,牛郎谁不认识啊,话本子里都快把他传成幸福男人的典范了。 陆机一看他这反应就是认识,连忙小声训斥,“你既然知道郡主在倌楼养了个叫牛郎的小白脸,怎么不上报呢?” 害他查遍了小倌楼,也没找到陈琬琰养的叫牛郎的小白脸,还被太子殿下嫌质疑能力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久一头雾水,“郡主什么时候养小白脸了?” 陆机也有些迷茫,正沉思不语间,就听到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李珩问道。 他自认为对陈琬琰有几分了解,她肯循循善诱的说这么多,绝不会只是因为想替他解心结,必然是遇到了棘手的事,否则以她的解决方式,肯定会将事情查清楚,拿着证据直接给他看。 果不其然,陈琬琰干脆的回答道:“我审问了翠怜,她说是王嫣然拿住了周淑清的把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她们二人都有了身孕,我没办法去审问她们。” 她担不起她们腹中胎儿的责任,若是她们腹中孩子有个好歹,她不但调查不了内幕,还将侯府里的长辈都得罪了,所以只能由李珩出面,从宣平侯夫人问起。 “你想我去问母亲,是否知道是什么把柄?” 陈琬琰翻了身趴在床上,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嗯……” 若是她去问,指不定得被侯夫人打出来,毕竟给儿子下药这事儿不光彩…… “周淑清从大理寺回来就很老实,和王嫣然也没交流,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又搅合在一起了。” 李珩深吸一口气,他没关注过周淑清,倒是没少让人盯着王嫣然,“王嫣然足不出院,也没见她们二人院里的丫鬟相互沟通过。” 不过要是她们有心搞事,也总有盯不住的时候。 “王嫣然还和三皇子有联系吗?”陈琬琰问道。 “不知道,想必是断不了的。” 陈琬琰在心里嘀咕,早知如此,那日被三皇子拦住,就去他府里走一圈了。 “三皇子真在朝堂上为侯爷说了好话?” “说了几句相信父亲的人品,别的也没什么了。” 郭家上蹿下跳的弹劾陈家与李家,三皇子出来唱白脸,难道是受了王嫣然的威胁? 侯府若是出事,她这个姨娘也得跟着倒霉,她想法子帮李家暂时解困也是正常。 看来改日得让人去见见王嫣蕊,那姑娘看着老实胆小,其实心里门儿清。 王林活着的时候三皇子对她就不算宠,她也没被三皇子哄出王嫣然的野心,王林不在她早就在为自己的将来盘算了。 里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直到传来有规律的呼吸声,赵瑾瑜才从房顶上下来。 悄咪咪的摸进内室,看着俩人隔了大老远,才把暗卫临时抓来胖团儿扔在了二人中间,彻底隔开了二人。 陈琬琰第二天醒来时,被胖团儿吓了一跳,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喊彤霞,“胖团儿怎么在这里???” 彤霞面无表情的抱着一只正在打盹的纯白色小猫走了进来,睁着眼说瞎话,“胖团儿昨夜追着这只猫来的。” 陈琬琰整个人都凌乱了,一巴掌拍在胖团的大屁股上,“跟你那爹一个鸟样!” 胖团儿不满的叫了一声,看到彤霞怀中的白猫,害怕的缩了缩胖的看不见的脖子,伸出爪子捂着眼,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它第一次看到这只小白猫,就被她的美貌征服了,不惜让出自己的口粮讨好她,没想到被她一顿乱揍,毛都给他打掉了。 陈琬琰被它这怂样子弄懵了,疑惑的看着彤霞,“它好像有些怕那只猫?” 怂成这样敢追人家? 彤霞讪讪的撸了撸手里的猫崽子,这猫脾气大的很,胖团儿没少被她打,因为是太子殿下送来的,也没人敢动她,平日没少在郡主府耀武扬威。 “这只没吃饱,脾气就有些大……”彤霞瞎编了个理由。 陈琬琰啧啧了两声,吩咐人把胖团儿和那小白猫送回郡主府,自个儿带着李珩在京都城吃喝玩乐,第二日还邀请了李珩的一众好友,来别院吃烧烤,吟诗作对。 吃烧烤的气氛好,又饮了几杯酒,李珩也逐渐放下了心防,和好友玩行酒令,陈琬琰是胸无点墨,尿遁了。 她自己在一边吹风,烧烤的香味不断飘来,李佳柳跟过来,真诚的对她说道:“大嫂谢谢你。” 陈琬琰轻笑,“一家人说什么谢。” 李佳柳腼腆的抱了她一下,“从前我对大嫂多有不敬,谢谢大嫂不和我计较。” “以前的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忍我忍的很辛苦。” 她不是宣平侯夫人中意的长房儿媳,名声不好让她在贵妇圈丢人不说,性子也难管教,还被她气的不轻。 李佳柳也没少因她在贵女圈受委屈,后来景睿帝给李家增了食邑,又给老太太和侯夫人加封诰命,她虽然不再和自己唱对台,也慢慢的与她亲近了,可也没和自己说一句谢。 这一个拥抱和感谢,是真的接纳她了。 “翠怜的事,我和母亲说了。”李佳柳道。 “夫人有说什么吗?” “母亲说周淑清哭着求她原谅,只说陈家逃不过了,具体的还没问出来。”李佳柳不安的扯了扯陈琬琰的衣袖,“大嫂,王爷不会有事?” 陈琬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听她瞎说,不会有事的。” 如果有事,景睿帝不会让赵瑾瑜去凉州,还让她父王打了个回马枪。 但是周淑清怎么会那么肯定,她家要完了? 那边行酒令玩的正起劲儿,陈琬琰看到府里的小厮领了两个人过来,她只认得其中一个。 李佳柳回头看了眼,说道:“是泽哥哥和王博士家的公子。” “王中迅?”常惠洁之前相中的那位王公子? “大嫂认识他?” 陈琬琰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没见过。” 王家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家中子弟都十分的有出息,他父亲是四门学博士,是真正的大儒,甩常家不知多少条街,她这种不学无术的,哪里有本事混到人家的圈子里去。 正交谈间二人走了过来,四人相互打了招呼,李珩兄弟与王家公子是同年的进士,李佳柳对他也不陌生。 “长嫂这位是我的同僚,王公子。”李泽主动介绍道。 王中迅对陈琬琰拱手行礼,他容貌中等偏上,看起来很和善,没有赵瑾瑜身上的那种距离感。 “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冒昧打扰,多谢郡主的款待。”态度谦和有礼,让人心生好感。 “王公子能来,也是我和小侯爷的荣幸。”她虽然知晓王中迅与李珩兄弟交好,倒是没想过他能来。 陈家的事还没定论,虽然平定了凉州的战事,但与通敌沾上边的都没好下场,那些权贵都是能避则避,唯恐引火烧身。 二人客套了两句,李泽就对李佳柳说道:“方才过来时耿表妹正寻你呢,你随为兄过去瞧瞧?” 李佳柳眼睛转了转,看向陈琬琰。 陈琬琰笑道:“去。” 等李佳柳和李泽走远,陈琬琰才问道:“王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王中迅看了眼她身后的彤云,问道:“可否请这位姑娘暂时回避。” 陈琬琰目露疑惑,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要紧的事,想了想便应了,“好。” 等彤云走远,王中迅才小声说道:“常家托人给我父亲送了一份卷宗。” “卷宗?”常家送一份卷宗给王家干什么?? 王中迅小心的从袖中掏出一只锦盒,递给陈琬琰,“家父看了里面的东西,不知该如何处理,想请郡主转交给太子殿下。” 陈琬琰没接,转而问道:“常家为什么要将这东西交给王大人?” 王中迅道:“常直讲说,常家因常娘娘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如今她犯了错,他们也会受到影响,这东西很重要,请我父亲代为保管,如果有重见天日那天,他也死而无憾了。” “这东西就在他手里,想重见天日还不简单?”散播出去就完事儿了,说什么死而无憾! 王中迅被她神奇的脑回路噎了一下,“郡主看了里头的东西,就知道他为什么藏这么多年了。” 陈琬琰下意识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十分抗拒又被那东西吸引。 王中迅见她犹豫不决,低声说道:“与郡主所中之毒有关。” 陈琬琰被他吓了一跳,手不自觉的就握在了锦盒上,等她再想松开,王中迅已经松了手。 陈琬琰:“……” 王中迅对她拱拱手,“家父说,常家此举十分奇怪,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只能将东西交给太子殿下。” “常家最近有什么反常之举吗?” 王中迅沉思了片刻,道:“常家自从解了禁足,连办好几场喜事,家里未婚配的姑娘都出嫁了,这算反常吗?” “算。”这不仅反常,可以说是十分的反常。 常家若是被抄家,出嫁的女儿都能逃过一劫,那常家就不算团灭。 “公子因何没娶常惠洁?”陈琬琰忽然问道。 王中迅清咳一声,解释了一句,“常娘娘从前的事,家父略有耳闻。” 陈琬琰了然,正经的书香门第,自然瞧不上常家卖女求荣的做派,他家有女儿在后宫又能如何,王家在文坛也占有一席之地。 “我想去拜访王大人,不知可否?” 王中迅来时已得父亲交代,自然是一口应承。 陈琬琰第二日快午时才进宫,早朝竟然还未散,不难判断定然是朝中出事了。 第622章 朝堂对峙 景睿帝高坐在龙椅上,莽古德虽是战俘,但仍是蒙国的将领,蒙国已经准备派使团前来谈判,因此他只是站在紫宸殿中,并未屈膝下跪。 紫宸殿里的百官寂静无声,只有莽古德声若洪钟的声音回荡在宫殿中。 “萧王恨蒙赵两国,与我合作多年,他闺女的亲事还是我促成的,上回他帮我除掉图赫,作为报酬我送了他五百石胡椒和小茴香,玉石翡翠和战马。” “哦,还有牛羊。”莽古德补充道。 陈青岩一语不发的站着,表情十分的耐人寻味。 “陛下,萧王通敌叛国人证物证俱在,微臣以为应当将他即刻下狱。”韦尚书窜出来说道。 “微臣以为,蒙国人的话不能作为判断的依据。”刘峘出列辩驳。 壮武将军卫风跟陈青岩参与了小凉州的战役,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立马也出来说道:“你吃了败仗,就污蔑我国大将,居心不良。” “是他事情败露,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骗我攻陷凉州,在小凉州反水坑惨了我!”莽古德指着陈青岩说道,“你个卑鄙小人,不遵守盟约,用我蒙国十万将士的命,换赵国皇帝对你的信任。” 陈青岩肃着脸道:“既然我要换取陛下的信任,我为何要将你带回来指正我,一刀砍了你不是更好。” 莽古德微噎,瞪着眼睛问道:“是你让凉州的将领放我军入境,你承不承认?” “边疆更换将领,他不熟悉情况,战中失利与我何干?”又不是在他指挥下丢的城。 况且镇西军这次很配合,让出拳绝不踢腿,朝廷派去的人不少,主将军师配置齐全,便是想把责任推给镇西军也不行。 丢掉凉州是他和赵瑾瑜计划里的下下策,上上策是赵瑾瑜守住凉州边境,他去会州边境集结人马,直接在边境两面包抄蒙军,没想到那些人竟真的守不住…… 幸而他也没对定国公抱希望,在他离开凉州前,已经把城中的百姓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放你的屁!新换的将领分明就是一员猛将,就是你给老子下了套。” 张县公作为凉州战事的当事人,今日被召进宫旁听,听到这话尴尬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赵瑾瑜忽而转过头望向殿中央的莽古德,淡淡道:“多谢夸奖,孤真算不得猛将,是镇西军的将士们厉害。” 莽古德朝赵瑾瑜看去,就见一个红唇齿白的少年郎端坐在御阶左侧,根本不能将一箭把他射下马的猛将联系在一起,况且那日赵瑾瑜身披盔甲,他也确实没看清那人的样貌。 “是你?”莽古德仔细辨认了一下,就算是穿着甲带盔,少年人和中年人他还是分得清的,高声道:“你根本不是与我在凉州交手的大将!” 赵瑾瑜轻轻颔首,“确实不是孤,你在凉州时,孤还在去往凉州的路上呢。” 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是定国公打的败仗,赵瑾瑜收复的凉州,可莽古德却不知。 “我不可能败在一个少年郎手下!”莽古德气疯,他儿子都比这人年纪大,他根本不信这人有那么大本事。 韦尚书一听话题被赵瑾瑜带偏了,立马跳出来扭转乾坤,“你说是凉州将领刻意放你入境?” 莽古德不屑道:“我军与赵军打了数年,势均力敌,皆未有过越境,若非有人放了水,岂能那么容易攻入凉州?” “你们从前的势均力敌都是在打假仗,意图消耗本国国库,骗取朝廷的封赏?”韦尚书乘胜追击。 陈青岩轻嗤,“韦尚书这般问,不但污了本王的一身军功,也否决了莽古德将军的戎马生涯,更把边境将士们的牺牲贬的一文不值。” 莽古德也怒道:“本将军就是再不堪,也不会做窃国贼!” 他可以配合他们说自己打假仗,诬陷陈青岩,但绝不能将消耗蒙国的国库,骗取朝廷封赏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拿将士性命换封赏的将领会被士兵唾骂! 他日后就算回不去蒙国,他的子孙还在蒙国,日后也会领兵,他今日承认了,他的子孙该如何做人? 谁还会听他们的军令? 传到蒙皇耳中,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子孙! “莽古德将军,本王与你打假仗了吗?”陈青岩冷静的问道。 “打个屁,老子的兵比金子贵,打胜仗那点封赏,与他们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陈青岩冲景睿帝拱手行礼,“微臣亦如是。” 一个合格且忠诚的士兵,要经过千锤百炼,他们比朝廷的封赏珍贵多了,如若可能他带着他们一起出征,回来的时候一个都不想少。 韦尚书追击不成,反倒让莽古德洗清了陈青岩打假仗的嫌疑,一时有些懊恼,他不死心的问道:“既然没有打假仗,你为何说促成了萧王女儿的亲事,又为何说他帮你杀了图赫?” “他给我写信说不愿女儿嫁入皇家,让我帮个忙,事成之后送上金银珠宝。图赫被杀之后,他写信威胁我,说图赫是因为我私自领兵出走,军营防守不足害死了他,他替我杀了劲敌,我却烧了赵国的稻田,害他受罚,问我索要钱财补偿。”莽古德道。 陈青岩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与之前朝堂上的弹劾还有几分对应,不禁蹙眉,“书信可还在?” “没带在身上。” “我从未与你通过书信,也未曾送珍宝给你。” 莽古德可不管他那么多,巴不得冤枉死陈青岩,他拦在凉州蒙军始终不能攻陷赵国,还害他成了罪人,只要不损自身利益,他都能说。 “都人赃俱获了,萧王就别再狡辩了。” 陈青岩哑然,他竟无言以对。 这明显就是一个早就做好的局,天罗地网早就布好,只等撒网人收网了。 这时人间清醒宣平侯站了出来,“敢问莽古德将军,稻田是萧王指使你烧的,还是你自己想烧的。” 莽古德一愣,转头去看韦尚书。 赵瑾瑜语气莫名的问道:“莽古德将军为何看韦尚书?” 韦尚书打了个激灵,他女儿冒犯了太子生母沈皇后,太子回京后成了香饽饽,再未给过他好脸色,太子一开口他就有些害怕,莽古德个猪队友看他做甚! “莽古德将军刚才不是说了,他烧稻田没有同萧王商议。”韦尚书赶忙说道。 “是这样吗?”景睿帝沉声问莽古德。 “是,稻田是我做主烧的,萧王并不知情。” 宣平侯沉吟道:“既然有莽古德将军的澄清,韦尚书之前对萧王放任蒙军烧毁稻田的弹劾便是不当,且不成立的。” 郑国公道:“莽古德将军亦亲自澄清并未与萧王打假仗,也就不存在刻意消耗国库,骗取胜仗封赏一说了。” 郭御史青着脸说道:“收受蒙国财物人赃俱获,萧王又如何解释?” 陈青岩背脊挺的笔直,淡然的说道:“本王的女儿若是嫁入皇室,要多少胡椒没有,会贪那区区五百石?” 陈青岩话落满殿的抽气声,这口气真是大啊,那不是五石!是五百石啊! 他们半年也就发十六两,人家张嘴就是区区五百石! 果然是不差钱的主,想到上次韦尚书爆出陈家的家产,有好多人就像吃了好几斤的红果,酸倒了牙。 “萧王好大的口气,区区五百石……”郭御史忍不住酸了句。 “我陈家所剩的资产,除了高祖母,曾祖母,祖母,母亲,与我妻子留下的嫁妆,还有老祖宗传下来祖业,其余产业本王会折算成货物,全部捐给因水患受灾的百姓。” 陈青岩说完殿中各位大人面面相觑,感觉面前好大一笔钱刮过,张县公蓦地瞪大了双眼,陈青岩这是要把将军府彻底变成空壳子! 他已经把一半财产分给了陈琬琰,陈府剩下的再往外捐,除却他说的那些女人的嫁妆,余下的祖业仅够维持将军府的日常开销了! 日子能过得去的人家,是不会动女人的嫁妆和祖业的,这些东西若是被外人占为已有,那人不得被人唾骂的难以翻身! 陈青岩太奸诈了! 陈明玄立在紫宸殿外,手按在刀柄上,小声的咕哝,“从前是被迫当穷小子,现在是真的变成只能温饱,无钱挥霍的穷小子了。”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脸色难看的张县公,也不知他是否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陈琬琰肯定是开心了,萧王肯定优先照顾她的生意,又一大笔银钱到手了。 他勾了勾唇,赞了句,“萧王大义。” 陈青岩冲他拱拱手,“陛下勤政爱民,微臣能力有限,但也愿为灾区百姓做些实事儿,略尽绵薄之力。” 景睿帝没忍住翘了下唇角,立马又恢复了严肃认真。 这一届臣子越来越上道了,他是不知道陈青岩能折出来多少东西,但他捐完,陈琬琰肯定又要出幺蛾子了,他也能少发愁些受灾百姓的过冬问题。 陈青岩等议论声渐弱,正色道:“诚如莽古德将军所言,本王恨赵国,那本王的女儿做太子妃,想做什么,难道不比通敌卖国简单?” 第623章 心冷 殿中各位大人一寻思,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莽古德那话听着逻辑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却漏洞百出。 扶持势弱的太子当皇帝,难道不是更简单粗暴? 原本觉得莽古德说的有理有据的大人,此刻便有些许的动摇了。 明威将军岳正武轻嗤,“你说陈将军恨赵国,郡主也不愿意嫁进皇家,简直是笑话,我国的太子殿下文武双全,追求者众,你这理由说出来有人信吗?” 壮武将军卫风附和道:“分明是你们打不赢,就使计破坏了我们太子殿下的亲事!想借此陷害萧王,除掉我国大将,犯我国门。” 莽古德被他戳中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说道:“确实是有人求我骚扰赵国边境,毁了贵国太子的亲事,就算不是萧王,也有旁人。” 莽古德一看拉不动陈青岩,就想把赵国的朝堂搅的更乱些,陈琬琰把与她亲事有关的所有错,都推到了秦氏等人身上,他是知道的。 但秦氏和袁琬瑛既然是为了皇后之位,为防花落许家,自然是留了一手,莽古德手中有许贵妃参与的铁证,赵国已经反了一个皇子,再反一个才好,只要镇北军一动,蒙军就又有机会了。 他也算戴罪立功了。 赵瑾瑜适时出言,“孤与五乐郡主的事,先前已经查明,此乃我朝的事,不在今日对证的范围,莽古德将军心太急了。” 二皇子懵懵的看向赵瑾瑜,不知他为何要替自己解围,若是他不出来说话,他母妃就又要被拉出来顶风了。 莽古德赤红了脸,道:“方才提到的有关书信,如果贵国陛下需要,我可修书一封,让亲信随使团一起进谏,呈至御前。” 二皇子被放出来之后,就想办法联系了许贵妃,许贵妃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柄落在袁琬瑛手里,但她劝说景睿帝赐婚是不争的事实。 景睿帝如同一个冷眼旁观的路人,只是静坐着观察众人的反应。 太子替许家挡了那么一下子,救了他母妃与许氏一门,但凡老二有一点良心,就该放过他,和他兄友弟恭。 “准。”景睿帝沉声道。 正午下值的鼓声响起,朝会也该散了。 因为蒙国要派使团谈和,想赎回被赵国俘虏的一众战将,景睿帝也没亏待那些人,将他们从刑狱放了出来,安置在鸿胪寺,除了限制他们的自由,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陈琬琰百无聊赖的在东宫的前厅等赵瑾瑜,她许久没来,突然发现东宫好像多了不少人。 尤其是之前冷清的崇文馆,现在有太傅经常来讲学,还有勤奋的学生。 “果然是不一样了。”她小声的嘀咕。 赵瑾瑜的伴读她知道的就梁欢、沈括还有冯四公子,以及几个一品散官家的公子,他们早就结业了,平日里太子三师和三少在这里授课,就赵瑾瑜一个人听众。 她刚才数了数,那里竟然坐满员了。 平日孤立赵瑾瑜的皇亲,竟然占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而更让她郁闷的是,东宫竟然有女人了。 几个女子穿的五彩缤纷,围成一群谈天说地,也没人搭理她。 “郡主,要不您去殿下的丽正殿,奴婢让人做几样您爱吃的膳食过去。”如姑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午后还有事,先走了。” 陈琬琰起身往外走,那群女人能进东宫肯定是赵瑾瑜允许的,看她们那熟稔程度明显是没少来,这个点儿还不走,只怕是要留下来用膳,她有病才留下来。 如姑姑也不知该不该留她,正踌躇犹豫间,那一群姑娘嬉笑打闹着往这边走了过来,而陈琬琰脚程快,已经和她们撞在了一起。 并且被她们撞坐在了地上。 陈琬琰在心里骂了句娘,在地上打了个滚,推开压在她身上的几个人,刚准备爬起来,就被人在手上踩了一脚。 “对不住……我刚才没瞧见郡主,您还好。”穿鹅黄色锦衣的女子跌跌撞撞的站稳,对她进行了温柔的问候,并且朝她伸出了友谊之手。 陈琬琰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确实是没看到,背对着她蹦来蹦去,怎么会看得到她呢。 “我手脏了,就不沾污姑娘的手了,日后姑娘还是莫要倒着行走,以免伤着自己。” 陈琬琰说着就想起来,屁股刚立地,又被一个站立不稳的粉衣小姐砸倒在地,那人的屁股刚好坐在她肚子上,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眼泪都飚了出来。 “对不住,我刚才摔倒崴了脚,起来没站稳,郡主不会和我计较。”粉衣女子伸手用力按在她的肋骨,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陈琬琰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如姑姑这时也回过神了,赶紧叫人去药藏局请医官。 粉衣女子急的都快哭出来了,“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没崴着脚,就不会撞到郡主了,您怪我。” 陈琬琰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冲她招了招手,使劲喘了口气儿说道:“你也是无心的,我不会怪你,但我要是被你坐死了,你会跟我一起见阎王。” “还有你们,刚才故意踩我,踢我的,最好也关注点我的死活,我要是内脏出血死了,你们都是凶手。” “这……我们几个在玩闹,是你撞过来的,这不管我们的事啊……”紫衣女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无措的说道。 “你当这东宫的伺候的人都瞎的吗?”陈琬琰疼的直抽抽,胃和肠子绞着疼。 “如姑姑,您快说句话啊,刚才您看到了,是郡主看到我们撞过来的。”蓝衣女子急切的说道。 “是呀如姑姑,您快说句话呀……”众人纷纷看向如姑姑。 如姑姑为难的看了眼陈琬琰,“奴婢确实瞧见是郡主走过去,田姑娘和韩姑娘背对着郡主,郡主没躲才撞在一起的。” 陈琬琰眯着眸子看向如姑姑,一把拂开她的手,冷嘲道:“姑姑好眼力。” 如姑姑面色如常,又招过来几个附近的宫人内侍,请他们作证,那些人听到了如姑姑的说辞,不管瞧见没瞧见,瞧见的是什么情况,都如她说法一致。 她陈家还没倒呢,这些人脸变的倒是快,这些女子具是大家族出来的,家族势力盘根错节,祖父、父亲都是朝中肱骨之臣,她一个在失势边缘打转的人,确实和人家比不起。 “奴婢扶您到屋里,让医官替您诊治一下,也好让几位姑娘安心。”如姑姑道。 陈琬琰忍着腹痛起身,挥开如姑姑的手,“不用了,我若有事,会有人来替我收尸,用不上你东宫的人,至于她们安不安心,关我何事。” 陈琬琰佝偻着身子出了东宫,如姑姑也不强求她留下来,只好声安抚几个被吓坏的姑娘。 “几位贵人别哭了,郡主没事,是她突然走过来,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原先太子殿下是没的选,如今他有大好的前程,也不必再与一个已婚女子勾搭在一起惹人非议,况且她连太子殿下的外家都不放在眼里,实在让人不喜。 这事儿自是没人多嘴告诉赵瑾瑜,陈琬琰强撑着出了宫门,一看到自己的马车就晕了过去。 彭通刚好在宫门口执勤,见她软倒在地上,赶忙跑了过去,喊同僚一起将她抬到马车里,车夫架马急行一路回了郡主府。 比起郡主府的人仰马翻,赵瑾瑜这边就要和谐有爱多了,他同崇文馆的公子们一起用午膳,小姐们虽未同他一起用膳,但也留在了东宫。 陈琬琰的手肿了,肋骨还断了一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 “奴婢也不敢保证郡主是否伤了内脏,只能开些止痛的药先用着,其他的只能等郡主清醒问过情况再定夺。”医女为难的对郡主府的长史说道。 长史也不敢擅自作主,让人去宣平侯府请彤云和彤霞过来,哪知她们二人被陈琬琰遣去了庄子,老夫人和府中的女眷去了安国寺,男人们都在宫里,府上只有一群做不了主的奴仆。 长史听了汇报,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将军府去报信了吗?” 小厮道:“王爷和世子都不在,门房进去通报了,说是世子夫人卧床养胎,不宜见客,奴才连二门都没进去。” 长史实在是没了办法,去太医署请医官手续繁多,他担心陈琬琰撑不住,只得先从外面请了声望高的郎中,亲自拿着贴着去了太医署。 来了几波人都与府医诊断相同,看着昏迷不醒的陈琬琰,长史竟然觉得她很可怜。 “有再多的银钱有什么用,病的要死不活的,连个管的人都没有。”他呢喃完,决定以后对自己家婆娘和儿子好一点,以免自己将来也这般凄惨。 陈琬琰下半夜起了高热,迷迷糊糊的一直哭喊肚子疼,府医给开了帖退热的药,喝了也不见效。 长史也急的团团转,生怕她断气,到底是郡主,他担不起那个责任,宵禁一解他赶紧让人又去了宣平侯府和将军府一趟。 然而情况与昨日一般无二,一个主子都没见到。 长史除了让人出去请郎中和干瞪眼之外,也没别的法子,只能默默的祈祷她能熬过来。 她这身份寻常郎中哪里敢给她开猛药,只给她开些温合无功无过的方子吊着。 一直到第三日,她才悠悠的转醒。 “水。” 陈琬琰肚子疼的厉害,喉咙干的都快冒烟了。 小丫鬟却端了水不给她喝,“府医交代您只能润润喉,不能多饮。” 她说着拿小汤匙在水里沾了沾,将湿漉漉的汤匙靠近她的唇,汤匙上的水滴在她的唇上,陈琬琰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对一个濒临渴死的人简直是天大的折磨。 她伸舌头舔了舔唇上的湿润,那水滴果真就润了润喉。 陈琬琰:“……” 她没什么力气,连呼吸都是痛的,府医过来询问了她具体情况,听闻她被人用力坐到了肚子,只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跟着抖了抖。 府医掀开她的寝衣,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腹部,半晌才说道:“应当是伤到了器脏,也许有轻微的出血,左侧有根断裂的肋骨,可能也影响到了您的内脏。” 陈琬琰听了之后没什么表示,直直的盯着帐顶看,眼泪不停的往下流,流到了她的耳廓,凉凉的。 过了许久她才问道:“几天了?” 府医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昏迷的时间,如实回答道:“三天半了。” “有人来看过我吗?” 府医不知如何作答,陈琬琰见她回答的不干脆,便也了然了。 “有我父王的消息吗?” “这……府里没人敢议论王爷的事。”她整日呆在府里,外面的事都是听府里的侍卫讲的,陈家的事倒真是没人敢说。 “你去歇着,这几日辛苦了,多谢你了。” 府医连忙说了几句好听的,又重新开了活血散瘀的药。 陈琬琰发了会儿呆,对小丫鬟说道:“让长史进来。” 长史就守在她寝殿外面,知晓她醒过来了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进了内室,他对陈琬琰行了礼,见她呆呆的发愣,也不敢贸然开口。 “给我诊治的医女,赏二百两白银,照顾我的小丫鬟一人二十两,你这几日受累了,自己去支五百两,不用再往外递消息了。” 长史呆愣愣的,这府里主子不常来,轻松倒是真轻松,可是油水也不多,就因为照顾了郡主三天,一下子就得了五百两,他便傻眼了。 陈琬琰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几不可闻的说道:“银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买来的东西都不珍贵,珍贵的东西再多的银钱也买不来。” 她前世卡里钱,不也没跟着她来。 心和命一样珍贵,若是丢了,万贯家财散尽也买不回来。 第624章 性情大变 陈琬琰没醒多久,就又昏厥了过去,她感觉自己走了好远的路,腿都是沉的,想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等彤霞得到消息从城外的庄子赶来,已经是第四日夜里,问了府医情况,在床前守了一整夜,天一亮就拿拜帖去了张御医的府上,岂料他这几日都在宫中当值,并不在家中。 又去了王御医府上,得知他被陛下派去了岭南一直未归。 彤霞急的团团转,陆久被陈琬琰派去查王家了,找暗桩联系赵瑾瑜,然而早朝时间谁也见不到他,只能先给如姑姑留了话,等着赵瑾瑜下朝,让东宫的医官来瞧瞧。 这日的朝会和前几日一样,开到了午时才散。 陈琬琰感觉自己脑袋针扎似的疼,掀开沉重的眼皮,就听到彤霞略带沙哑的声音,“主子,您醒了?” “疼……”她张了张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一个字。 “您一直昏迷,药也喂不进,奴婢给您施了针。”府医道。 “我父王……” “主子别担心,王爷没事,这些日子他和公子在宫里住着,府上的人寻不到他。”彤霞赶忙说道。 “没事……就好。”她鼻子微微泛酸,启唇无声的说道,“我想回家。” 彤霞只看到她的嘴张张合合,却听不到她说什么,急急的问道:“主子,您说些什么?” 陈琬琰却不肯再说一个字了。 又休息了约莫一周的时间,陈琬琰的腹痛才减轻了些,也能活动了,她甩开彤霞出了郡主府,联络了蜀国的暗探。 第二日,彤霞便幸灾乐祸的对她说道:“奴婢听说,中书令家的嫡女在家中,被抄手游廊断裂的横粱砸破了头,断两根肋骨,腹部也被横梁挤压,至今昏迷不醒。” 陈琬琰躺在床上,只是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彤霞不觉得有些背脊发寒。 “尚书令家的嫡女在家中摔断了腿,还磕歪了鼻子。” “磕歪了还扳的正吗?”她轻声问道。 彤霞唏嘘感叹,“听说鼻骨骨折了,最近京都也不知怎么了,各个府上都不太平,尚书左仆射唐家的嫡女在家中,被老鼠咬了脚和脸。” “好好的太平日子不想过,蛇虫鼠蚁都出来作妖了。” 陈琬琰面有诡色,彤霞只觉得她醒来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感觉阴森森的。 “温侍中府上的嫡女在家中烧伤了手,火燎了她的头发烧,毁了半只耳朵,头皮也烧坏了一块。” “好惨啊……”陈琬琰伸出手,望着手背上那几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沉沉的感叹了一句。 容颜有缺,还进的了东宫吗? 真当她是软柿子,说捏就捏的吗? 那日若不是她习惯性的护住了脸,只怕她的脸都要被人挠开花了。 那一群人商量好,装作嬉笑打闹,心思歹毒的撞过来,压着她趁乱往她脸上招呼,可惜都抓在了她的手背上。 “主子,你今日可感觉好些了?”彤霞忍下心底的不适问道。 “好多了。”除了胃口不好,肠子疼,通体舒畅。 “明日沈家的赏花宴,您要去吗?” 陈琬琰微微颔首,“去。” 她倒是要去看看,沈家非要请她,是想耍什么花招。 次日陈琬琰起了个大早,破例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还特意挑了一袭华丽的衣裙首饰,她冷冷凝视着铜镜里的人。 手指轻轻滑过下颌线,尽管她护的再好,这里也被划了细长的一道。 宣平侯夫人见到她惊讶的合不上嘴,李佳柳倒是想来和她亲近,但到底是没敢向前迈一步。 等她被人扶上马车,李佳柳硬是挤上了宣平侯夫人的马车,坠坠不安的问道:“母亲,我怎么觉得大嫂变了?” 宣平侯夫人也感觉陈琬琰回府之后有些奇怪,整个人死气沉沉的,一靠近她就心里毛毛的。 昨日她还看见陈琬琰诡异的站在绣楼,伸着手臂,望着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神神叨叨的。 宣平侯夫人打了个寒颤,叮嘱道:“总之你别去惹她就是了。” 一行人到了沈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她们由沈府的小厮带着往内院走,刚一进去,沈国公夫人就迎了上来,拉着宣平侯夫人寒暄,夸了李佳柳几句,只当看不到陈琬琰。 陈琬琰冷漠的巡视了一圈,仔细聆听周围人的议论,果然都在说京都这几日发生的怪事,有些夫人知道她们经常往东宫跑,幸灾乐祸的说她们心太急冲撞了神灵。 “这些日子,兰若寺人声鼎沸,都是去拜佛求平安的。”有个夫人说道。 随即便有人附和她,说自己刚去兰若寺拜过。 “真是见了鬼,出事的偏偏都是往东宫跑的勤的那几家。” “肯定是冲撞神灵了。”这人不敢说沈皇后死的太惨,话只说了一半。 李佳柳觉得这位夫人说的很有道理,她小声对陈琬琰说道:”那些人一日也没有为皇后娘娘祈过福,这她丧期刚过就惦记上太子,活该遭报应,大嫂,我们改日也去兰若寺拜拜!” “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兰若寺最近收了那么多香油钱,足可以过个富年了,她可没打算再去掺合。 再说了她就是鬼,那些人撞上她,可不就是撞上鬼了。 她就没听说过,鬼拜鬼的。 这边人说的热闹,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女人们的茶话会,沈国公夫人瞧着挺开心的。 沈括说赵瑾瑜最近与这几家的姑娘走的近,还允许其进东宫,她正发愁呢,那几家的姑娘就出事了。 还有几个没出事的,也不敢往东宫去了,一下少了许多竞争对手,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她还特意跑到兰若寺给沈兰烧了一根高香,多谢她的鼎力相助。 陈青岩最近被弹劾,困在宫里出不来,到处都在传陈家要完蛋了,也没人搭理她。 宣平侯夫人被沈国公夫人安排的一群夫人绊住,李佳柳也被一群小姐强行簇拥着离她越来越远,留她一个人坐着扮鬼。 所有人都看不见盛装出席的她,人眼看不见的东西除了微生物,可不就是鬼么。 “五乐郡主百闻不如一见,我们出去走走?”沈括的夫人龚秋雨,忽然来跟她打招呼。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拒绝道:“我身子不爽利,怕是不能陪沈少夫人逛园子了。”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身子还没好利索,懒得应付这只小鬼,她得存着力气等大的。 龚秋雨充分发挥了小鬼难缠的精神,继续跟她磨蹭道:“这里头人多气闷,咱们就在园子走走,外头搭的有暖帐,您要是觉得累了,也有歇脚的地儿。”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况且这里确实很聒噪,那些人的说话声十分辣耳朵,于是她站起了身,随着龚秋雨出了会客厅。 龚秋雨微笑着打量她的一身装扮,说不上极好,但就是看着与众不同,而且她的妆容十分的好看,将她的优点都展现出来,缺点都遮盖住了。 “郡主这身衣裳,是姚娘铺子里定做的?”龚秋雨没话找话说。 “嗯。” “我瞧着就像她铺子里出的样式,家母也爱去她铺子里给家中姐妹定衣裳。” 陈琬琰挑了挑眉,那些在宫宴上穿着姚娘铺子衣裳的女子,都出了大风头,给成衣铺子打了活广告,一下就打开了顶级贵女的市场。 这些都是不差钱的,花钱给自己闺女攒美名,谋好前程,福荫家族富贵薪火久传。 龚秋雨见陈琬琰懒的搭理她,直接问道:“皇后娘娘的孝期已过,郡主代管东宫的职责也该解了,不知郡主打算何时归还太子妃的玉契?” 陈琬琰愣了一下,她想过沈家人非要她登门的一万种可能,还真漏算了这茬,她生硬的说道:“卸磨杀驴都没你们这么快的。” 龚秋雨被她噎了一下,一时也有些无言以对,确实太子殿下刚沾了陈家的光,走向人生的高光时刻,这边就要夺了人家的权,是有些不近人情。 但这东西一天在她手中,就一天不能令人安心。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毕竟太子殿下日后还是要娶妻的,您拿着玉契,让未来的太子妃如何自处呢。” 陈琬琰没回她的话,定定的看着被花树遮挡了半个身子的赵瑾瑜,他面前还站了个穿藕色衣衫的姑娘。 龚秋雨笑道:“是太子殿下和六妹妹,俩人还在议亲,这就迫不及待的见上了。” 陈琬琰阴冷的目光转向龚秋雨,“你想让我看的我看到了,还有别的事吗?” 龚秋雨被她看的心虚发颤,仍是壮着胆子说道:“请郡主早些将玉契交还宗正寺。” “你知道火爆京都的八卦人物,是怎么出的事吗?”陈琬琰怨毒的看着龚秋雨。 龚秋雨被她吓的惊呼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惊扰了树后的二人。 “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沈家的尾巴抖早了。”陈琬琰伸脚踩在龚秋雨衣服上,狠狠的在地上碾了个洞,好心提醒道,“以后这么贵的衣裳,还是少穿为好。” 因为铺子的客户暴增,姚娘铺子里的衣裳料子都是定制的,外头买不到,衣裳样子也是量身定做,一路高涨,如今三千两早就买不到了。 三千两一件衣裳,能买四千多石粮食,沈家刚好一点就这么奢侈,被打压十多年一点也不冤枉。 赵瑾瑜侧头往陈琬琰这边看,还未看清情况,就被沈六姑娘抱住了腰,他急忙回过头,伸手就要去推她。 沈六姑娘哭道:“表哥,我从小就喜欢你,除了你我谁都不嫁,你不要我,我就去庵堂里做姑子。” 赵瑾瑜将沈璎推开,冷声质问,“你骗我来这里,就为了说这个?” 沈璎又要伸手抱他,却被他后退一步躲开,“我若不说知道中书令家的小姐出事另有蹊跷,表哥连话都不愿同我说。” 赵瑾瑜神色不豫,那几家的小姐出事绝非是偶然,然而他却查不出一丝的线索。 她们近日频繁出入东宫,又一起出事,外面现在传神乎其神,东宫都快成不祥之地了,有说他母后的魂魄在作怪,还有说他克妻的。 沈家这两日为了打破他克妻的传言,已经越过他,上书父皇求赐婚了。 “表哥若是背上克妻的名声,你的前途便毁了。”沈璎哭着说道。 陈琬琰看着衣裳交织在一起的两个人,听不到二人在说什么山盟海誓,轻蔑阴冷的看了眼龚秋雨,松开踩着她衣裳的脚,默不作声的转身而去。 她在床上躺了那许多日,没等到他的嘘寒问暖,心里便有了成算。 从前哄着她,宠着她,不过是无奈之举,如今不需要了,如姑姑首先变了脸,她从那日醒来便逐渐清醒了。 她找了处无人的暖棚歇脚,说是暖棚,却没有挡风的帘子,虽然里面烧了碳炉子,可架不住冷风往里灌。 她心里酸胀的难受,这几日她想的很清楚,等她父王脱离了困境,她就与李珩合离。 反正家是回不去了,随便和谁过一生,她不想再让自己,还有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入险境了。 往后的几日,陈琬琰都在整理韦尚书贪腐的证据。 她沉在淮南道、山南东道,与江南西道三道交汇处的船,事故原因也已查明,并且抓到了凿毁船只的盗贼。 那里因地理位置优越,设有大型的漕运渡口,江淮漕运转运使与淮南道都督是三皇子的人,他们与曹帮勾结,转运使提前透露了船只的路线与出入境时间,船只刚驶出淮南道就被盯上了。 船只行驶到三不管地带,被一群水盗劫住,他们盗走了货物,将船员都锁进船仓里,凿沉了船。 那些人劫了货不敢出手,藏了几个月,觉得风声过去了,才敢拿出去转卖,被她的人顺藤摸瓜抓了个正着。 原本是想过个富足的新年,没想到被一锅端了。 陈琬琰捏着手里的信件,冷哼道:“转运使通风报信,曹帮干活,舒州都督派兵给他们打掩护,难怪敢拿触礁沉没来糊弄人,原是军政匪勾结。” 那些人怕是死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执着,并且让人在这三地开了大量的铺子,就为了等这批货现身。 “人转移了吗?” 第625章 丰郎 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上,抓了人肯定已经打草惊蛇了,她的人若是暴露人身安全也难以保障。 郑山道:“我们的人原本跟着基金会的队伍,准备从山南东道回京,但前阵子京都爆乱山南东道查的太严,押着那些人入不了境。” 陈琬琰曲着手指敲击桌面,山南东道紧挨京畿,查的严的正常的,淮南道北面的河南道是三皇子的根据地,他们现在想躲着三皇子的人回京都,只能从山南东道走。 “你这些日子也受累了,先去休息,我想想办法。” 郑山是陈青岩挑选出的侍卫,去淮南道待了几个月,为了开展陈琬琰计划好的商业版图,整日和那群奸佞虚与委蛇,早就疲惫不堪了,下眼睑的黑眼圈甚重。 等郑山走了,陈琬琰琢磨了好一会儿,唤来彤霞给自己换衣裳。 彤霞这几日明显感觉陈琬琰对她好像很不满,做事也小心翼翼的,能闭嘴绝不开口。 “你家殿下最近在做什么?”陈琬琰忽然问道。 彤霞一怔,惊醒过来才意识到,从陈琬琰受伤到现在都没出现过,送过去的消息也没有回应,赵瑾瑜反而往中书令等人府上跑的很勤。 “朝堂近日吵的凶,殿下的人在高阳县查到捷报丢失与韦尚书有关,驿兵在高阳县十里外被劫,高阳县的守兵扮成匪徒劫了战报。” 陈琬琰冷笑,没有把渡口的人喂饱,被劫的商船也不止她一家,如今连战报都敢劫了,忍不住讽了句,“朝廷的根都要烂透了,王子龙孙除了争权就会享风月,其他只当瞧不见。” 淮南道还有个舒王,封地就在舒州,也就是同安郡,淮南道的渡口就在同安郡。 她的船沉了之后,虽是三不管地带,因距离淮南渡口最近,淮南漕运派水工查探沉船的情况,打捞牺牲的船工。 那些人上来只说船沉之后又触了礁岩,已经损毁的不成样子,货物也都在水底泡坏难以打捞,当地官府迅速结案,并且狠狠罚了商队一笔沉船打捞,损伤运河修整费用。 后来她又让人从舒州请了熟识水性的渔民下去查探,船是毁了不假,根本没有货。 她找到淮南漕运,那个渔民当场改了口风,没过多久舒王便以汛期将至,清理河道淤堵为由,下令不许除官府以外的人靠近河道。 同时以保护鱼的繁殖,下了禁渔令,当地渔民五月至九月禁止下河捞鱼。 陈琬琰去了最近常去的花楼,她在那里包了个小倌叫丰郎,二人这几日正打的火热,那小倌嘴甜会哄人还有眼力劲儿。 “夫人今日想听什么故事?”丰郎跪坐在床上替她捏肩,手上的力道刚刚好。 陈琬琰趴在床上舒服的眯起眼,懒洋洋的说道:“随便。” 丰郎想了想说道:“听说太子殿下要大婚了,沈家向圣上请了赐婚的圣旨,沈家已经准备起来。” 陈琬琰笑道:“不都说太子殿下克妻吗,沈家姑娘不怕?” “皇后娘娘是沈家人,又怎么会伤害沈家姑娘呢,从传出消息到现在,沈家姑娘都好好的。”丰郎道。 “如此说来倒是天作之合。” “毕竟是给皇后娘娘服过孝,确实比那几家的小姐命好。” 陈琬琰不置可否,“你还信命?” 丰郎沉默了一瞬,反问,“夫人,不信吗?” “不信。”信了就代表要认命,人一旦认了命,就彻底废了。 陈琬琰往里躺了躺,“人来了再叫我。” 丰郎低低的应了声。 陈琬琰刚有睡意,赵锦锋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他最近过的十分不如意,许家被郭家追着咬,又因为莽古德称有人贿赂他,毁掉陈琬琰的亲事,已经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幸好陈琬琰麻利的处理了秦氏等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陈家现在还未彻底洗清通敌的嫌疑,他也有同样的苦恼,根本不敢和陈家走的太近,连见陈琬琰都得躲着。 “你先出去。”赵锦锋对丰郎道。 丰郎沉默的退了出去,赵锦锋撩开帘子,陈琬琰面朝里睡的正香,他在床边坐下,他也想像她这样安安生生的睡个好觉。 “来啦?”陈琬琰闭着眼睛问道。 赵锦锋蹙了蹙眉,“没睡着?” “醒了。” “找我何事?” 陈琬琰翻了个身面对他,“我这里有份东西,你可能会用的上。” 她从袖中掏出与沉船有关的证据,淡淡道:“淮南道转运使除了收取朝廷规定的货物税收,还额外征收货船物品总价值的百分之十七到二十的货税,如果不按照要求缴纳足够的费用,船队就会遇上水匪。” 赵锦锋闻言眉头紧锁,不悦的打断她,“你还在查沉的那两条船?” “我好好的船沉了,那么多无辜的船工枉死,我不该替他们讨回公道吗?” 陈琬琰朝他蹭过去,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况且,他们抢了我的货,凿沉了我的船,最后还坑了我一大笔银钱。” “你怀疑那两艘船不是触礁,而是遇上了水匪?” “我不是怀疑,我是人赃并获。” 陈琬琰将证据放在赵锦锋的大腿上,幽幽的说道:“那些水匪有舒州都督的兵做掩护,十分的猖狂,不但抢劫财物,还凿沉船只害人性命,货商为了减小损失,只能老实支付额外的银钱给转运使。” “你的事先放一放,”赵锦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耐着性子哄道,“这些日子朝会一直在说通敌之事,许家被查,实在腾不出手来。” 御使台可以无实证弹劾,被弹劾的官员如果不能自证,就要接受朝廷的调查,许家的人已经不能上朝了。 陈琬琰的手在他大腿内侧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他弹劾你,你也弹劾他么,淮南道是谁的地盘,你忘了?” 赵锦锋喉咙微动,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哑声道:“别乱动。” 陈琬琰轻笑,“船商都称那些水匪为曹帮,我花了那么多银子收集来的证据,足够折了他的双臂,殿下确定不要?” 赵锦锋这才低头看了眼大腿上的锦盒,放开她的手,打开盒子,粗略的将里头的东西看了一遍,瞳孔微缩。 “你抓了曹帮的人?”他喘了口粗气,抓住陈琬琰放在不合宜位置的手,“说正事儿。” “这难道不是正事儿?”陈琬琰笑嘻嘻的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别闹了……”赵锦锋嫌弃说道,“这床不知睡过多少人,脏。” “我在下面给你垫着,要脏也是我脏。”她笑着调侃。 赵锦锋面色不豫,“胡说什么。” 陈琬琰撇撇嘴,“我又哪里说错了,难道还是你在下面不成?” 赵锦锋被她噎的半死,半晌才问道:“人现在在哪里?” “在淮南道和山南东道的交界,最近山南东道查的严,那些水匪没有路引进不去,况且也不知那里的官员是否与他们有勾结,不敢轻易进山南。” 不能进山南东道,一旦舒州都督的官兵追过去,只怕她的人都跑不掉。 “所以,你想到了我?”赵锦锋将她推开,倏地起身,定定的看着她。 陈琬琰坐起身,好整以暇的回望他,“彭家是你的人,彭都督所在的金州,刚好是山南西道的边界,将人护送回京都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赵锦锋眼睛危险的眯起,“你知道我……” “不喜欢被人利用。”陈琬琰打断他的话,“这对殿下来说有没有好处,殿下心里有数。” 许家需要一个突破口,走出郭家对他们的桎梏,防守不住了就该剑走偏峰,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江东和岭南拖累了你,你大可以趁此机会将你的人放置在淮南。”陈琬琰揉了揉磕痛的头。 “墙倒众人推,只要淮南转运使和舒州都督被查入狱,那些商队就会出来踩他们,失去舒州足够三皇子焦虑一阵子,给许家缓神的机会。” 赵锦锋沉默不语,她下床走到他身边,圈住他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他身上,“舒州还有个烂透了的舒王呢。” “磕疼了吗?”赵锦锋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你怎么这样,人家一心为了你,你就这么对我。”陈琬琰仰着脸不满道。 “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教唆你做的。” 陈琬琰松开环着他脖子的手,脸上的笑意褪尽,怒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这些环环相扣,若是你自己想出来的,那我且得称呼你一声先生。”便是谋士也不可能这么快拿出反击办法,而她竟然在一年多前就下了饵。 转运使额外要求的纳贡,她一分不漏的交了,并且保留了证据,她那性子能忍得住? 别人沉了她两条船,她能把人查的底朝天,摩拳擦掌的要把人连窝端了,她会是吃亏的人? “是太子教你的?”赵锦锋危险的问道。 “关他什么事儿,我就不能自己聪明吗?” 赵锦锋轻嗤了一声,赵瑾瑜才是那个闷声干大事儿的,她除了会闹事儿,就是撺掇他闹事。 “他都把你往我床上送了,你还护着他?” “这真是我想出来的,我可没护他,他那克妻的名声还是因为我呢。”陈琬琰笑嘻嘻的伸出手,伤口已经结痂,“东西我送到了,用不用你瞧着办。” “你大可以让萧王将此事上呈御前,却让我替你出头,还说是为了我着想?”他又不傻,许家的痛敌嫌疑还未洗清,他为何要做将人得罪死的事儿。 这事儿由陈青岩去做,不是刚好可以转移郭家对许家的围攻? “郭家现在针对的是许家,又不是我父王,我父王还得办韦尚书呢,他老人家哪有那么大的精力。” 若不是他的人一味的避嫌,韦尚书早就被调查了,他们之前确实将韦家公子大手大脚传的有声有色,然而却没再做更多,只是拖延时间等陈青岩回京都。 她父王一回到京都,他们就不再压制韦尚书,韦尚书就跟被压扁的弹簧,突然没了压力瞬间就弹了起来。 这次他们都被打压成这样了,还想让陈家出头,她父王一人挑两大派系,赢了锋芒太过,输了尸骨无存,再说了凭什么替他许家挡刀子。 “郭家跳的厉害,许家现在虽被动,却还能应付,你这点子是不错,但如此一来,我与三皇弟就彻底撕破脸了。” 赵锦锋语气不善,目光如炬的盯着陈琬琰,“太子立了大功,我和三皇弟争到最后两败俱伤,你说是谁得益最大。” 陈琬琰无言,自然是赵瑾瑜。 “你是在帮我,还是在利用我?”赵锦锋微怒问道。 第626章 夫君不要了 郭家确实想弄死他,岭南已经让他损失很大了,镇南军换了将领,他如今只剩一个镇北军。 但郭家也同样忌惮赵瑾瑜。 只要他把矛头调转向陈青岩,郭家应当就不会死死的咬着许家不放。 “太子忽然转道儿去了凉州,并且大败蒙军,你敢说没有你父王的支持?” 陈琬琰怒问,“我父王当时被朝廷急诏回京,凉州城丢了,难道要他们二人坐视不理,任凭蒙军打到京都城来?” 她头一次感觉赵锦锋的格局太小,她继续说道:“京都城大乱,若是蒙军打进来,后果如何殿下不清楚,当时若是殿下在外办差,你当如何选?” 赵锦锋默然一瞬,他当然是选择回京都救驾立功,去凉州是一步险棋,万一没有扛住蒙军,就算不死也是罪人,相比之下,回京都救驾才是明智之举。 “他上过战场吗?他不害怕吗?他不知道有可能会死在战场吗?不知道就算活着回来,面对的是什么吗?” 陈琬琰连声质问,逼的赵锦锋连连后退。 “你不就是觉得陈家立场不稳,又与你没了牵绊信不过吗?”她上前抓住赵锦锋的手就把他往床上带,“我今天就让你安安心。” 说着把人推倒在床上,坐在他身上就开始解他的衣裳。 赵锦锋被她戳中心事,恼怒的将她从身上推下去,“够了。” 他从许家出来时,那边已经商议好了应对之策,蒙国使团还未到京都,郭家在朝堂虽然占了上风,可也显出了疲态,他还有正事在身,没空同她做这些有的没的。 陈琬琰却是铁了心要把他拉进对抗郭家的战场,俯身就亲在他下巴上,一路下滑至喉结。 反正赵瑾瑜已经有了沈家六小姐,她还想着他做甚! 她绝不能让赵锦锋为了保许家,把通敌的罪名甩回来。 许家的反咬,才是压倒陈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再不住手,我对你不客气了!”赵锦锋只觉得浑身酥酥麻麻的,威胁的话也说的威力不足。 陈琬琰低笑,“你想怎么不客气都行。” 赵锦锋越是反抗,她越是来了劲儿,可她大病未愈又怎能按的住赵锦锋,也不过是眨眼间,她就被推到了床的另一侧,若不是有床围,人便滚到地上去了。 赵锦锋喘着粗气怒瞪着她,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拿着东西走了,临走前还不忘警告她一句,女子不得干政。 陈琬琰在屋里呆坐了半晌,肩膀在床围上撞青了一块,丰郎立在一旁默默无言。 自从被陈琬琰包了,他就不用再伺候旁人了,原本他是认命了,遇上她又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夜深了,夫人要歇在这里吗?”他低声问了句。 临近宵禁,不走就要留了。 陈琬琰轻笑着摸了摸他的脸,手指轻刮他的下巴,“你想我留下来吗?” 丰郎低眉垂目,能留住她自然是好的,他虽不知她的来历,但她出手大方,也没有特殊嗜好,对小倌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主顾。 “丰郎不敢替夫人做主。” “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 送走陈琬琰,丰郎在枕头下摸了摸,果然放了张一百两的银票。 陈琬琰第二日进宫请求面圣,景睿帝蹙眉望着她送回来的玉契,问道:“你的东西为何送回来?” 陈琬琰直截了当的说道:“臣妇不懂规矩,出了孝,却忘了交还不属于臣妇之物,幸得沈家提点才想到这事儿。” 沈家恶心她,她也不介意给他们上点眼药,她就算是个驴,也是个有脾气的驴,没道理不给他们一蹄子。 “他们让你还回来的?”景睿帝不悦的问道。 “玉契在臣妇手中,将来的太子妃难以自处,沈家也是好意提醒,是臣妇思虑不周。” 景睿帝没接她这话,沉着脸问道:“朕听闻你在外头养了个小倌?” 陈琬琰怔愣了一下,她去花楼都是乔装打扮过的,并且去的途中会换二次马车,景睿帝用了听闻二字,可见不是他的眼线上报,而是有人在他面前嚼了舌根。 “回禀陛下,那人是个清倌,从前学过医,精通拿捏舒筋之术,臣妇请他医治病痛,并无其他。” 景睿帝冷哼一声,“太医署是没妙手了,需得你去找清倌?” 这传言都传到他后宫里头了,估计在外头那些大臣家中都传遍了,就她还当自己藏的好。 陈琬琰哑然,她断了根骨头这事儿,既然先前没惊动御医和太医署的医官,她自然也不想再声张。 景睿帝见她不说话,缓和了一下情绪,道:“东西朕先替你保管着,你多日未见你父王,去见见。” 陈琬琰对他恭敬的行了大礼,“臣妇多谢陛下体恤。” 从福宁宫出来,陈琬琰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已是十一月下旬,这天看着是要落雪了。 她将有违礼制的衣裙全部整理交还给了宗正寺,玉契一还她就是她,再和赵瑾瑜无关。 在出宫城的路上与赵瑾瑜不期而遇,他身边跟着沈六小姐沈璎,还有沈括和龚秋雨。 龚秋雨上次被她眼中的怨毒吓到,再次见陈陈琬琰,不自觉的往沈括身边靠了靠。 陈琬琰朝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不客气的说道:“龚少夫人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完了,只是玉契是陛下亲赐,交到宗正寺实为不妥,我已经亲自交还到陛下手中了。” 龚秋雨面色一僵,她没想到陈琬琰会直言说出,僵着脸努力扯出一抹得体的笑,“我不知郡主这话是何意。” “你带着我去看太子殿下和沈六小姐幽会,又提醒说玉契在我手中,沈六小姐做了太子妃无法自处,我听了你的话将东西归还,沈少夫人这就忘了?” 陈琬琰挑衅的看着她,毫不掩饰对她的厌恶。 既然他们要做初一,她这个十五也不是那么容易躲的。 赵瑾瑜默不做声的看着她,将她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总觉得她哪里怪怪的。 沈括烦躁的说道:“郡主是与小倌厮混太多,狂浪的话张口就来,我夫人何时做过这样的事。” “沈大人凭什么看不起小倌,他可比你们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伪善之人强多了。”陈琬琰轻蔑的望着他,“你现在的行为就是熊猫吃外卖,笋到家了知道吗。” 她养不养小倌,轮得到他们替她宣传? 她都不肖想赵瑾瑜了,还不允许她和别人快活了? 她养小倌这事儿外头根本没传开,沈括是怎么知道,又是如何传到景睿帝耳朵里的? 沈璎冷叱道:“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沈家。” “你又算哪根葱姜蒜,你以为你收买人散播太子殿下克妻的消息,做的滴水不漏吗?”她今天要不把他沈家做的事全部抖出来,她就不姓陈! 沈家算计的真好啊,放出赵瑾瑜克妻的传言,又不阻止众人在赏花宴大肆谈论,以至于赵瑾瑜克妻的名声在勋贵圈越传越广。 想在生下长子前独占赵瑾瑜,这想法很好,可不该来恶心她。 “表哥,你别听她瞎说,我没有!”沈璎急出了两眼泪,确实是她让人传的赵瑾瑜克妻,没想到会被陈琬琰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戳穿。 赵瑾瑜淡淡的‘嗯’了声,沈璎顿时便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凄楚的怨怪陈琬琰,“郡主为何要冤枉我。” 陈琬琰被赵瑾瑜刺激了一下,忍不住讥笑,“不是你对太子殿下说,是我让人伤了那几家贵女吗,许你编排我,不许我说实话?” 她栽了树,让沈家捡了果子吃,他们若是打算砍树砸死她,她也不会任凭他们快活,必须要在果子里投毒。 到底都是权臣家的嫡女,她敢下黑手,但却不敢这时候将责任揽下,给陈家雪上加霜。 “你怎么……”知道两个字卡在喉咙不上不下,沈璎咬唇,“我也是听人说郡主善妒,人有可能是你伤的,也没说一定是你做下的。” “我善不善妒管你什么事儿,我跟你共侍一夫了吗,你管的比大海都宽!”陈琬琰眸中仿佛粹了毒,一时竟吓的沈璎脚软,软软的靠在了赵瑾瑜身上。 要不是那天她气不过转回去,还听不到沈璎对赵瑾瑜那么编排她。 赵瑾瑜静静的看着陈琬琰,不知在想些什么,没去扶沈璎,也没将她推开。 陈琬琰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咽下涌上喉咙的酸涩,挺直了脊梁,断了的肋骨还未长好,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饶是这样,她仍是趾高气扬的看着眼前这群人,寒声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你们沈家想做什么都可以,但也别想踩着我抬高自己。” 赵瑾瑜眉头轻蹙,这才发现有哪里不对,她平素挺直的背脊,方才微弯,含胸驼背的。 “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抿了抿唇,她哪里不舒服他会不知道吗? 她受伤昏迷彤霞会瞒着他? 赵瑾瑜到底是君,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敢和他叫板,态度恭敬了许多。 “多谢殿下关心,臣妇并未有哪里不妥,臣妇多日未见父王,便先行告退了。” 她说完对赵瑾瑜躬身行礼,转身便往宫门的方向去了。 赵瑾瑜被她这疏离的口吻气到,却是想不通她到底为何突然对他这么冷淡。 陈青岩一直住在皇城,外面往宫里递消息不便,他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根本不知陈琬琰被人伤至昏迷的事。 “爹的乖宝儿,今儿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陈青岩笑着问她。 陈琬琰扁了扁嘴,面对老父亲的慈爱,泪水奔涌而下。 冲上去抱住陈青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受了伤气色不好,只能用靓丽的妆容掩盖憔悴,否则就会被踩低捧高的人趁机稀落。 在外面尚且还能装,一见到陈青岩,心里的难过就绷不住了。 “哭什么,想爹爹了?”陈青岩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抚道,“爹爹没事,你想爹爹了就进宫来。” “爹,等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起回凉州,我再也不离开爹爹了。”陈琬琰将这些日子的憋屈都哭了出来,眼泪弄湿了陈青岩的衣襟。 陈青岩调侃道:“夫君不要了?” “不要了,有爹爹就够了。” 陈青岩闻言虎着脸问道:“谁给你委屈受了?” “没人给女儿委屈受,我就是想呆在爹的身边尽孝。” 去鬼门关走了一道,她早已感受到什么是世态炎凉,若不是她父亲蒙冤,那些个贵女如何敢明着对她下黑手,明着都敢如此,她不走,难道还等着她们暗中买凶杀了她吗? 陈明玄她是指望不上了,就算是将军府的人没告诉他自己晕倒的事,但她在宫门口昏迷,彭通今日见到她特意问侯了一句,陈明玄会不知她晕倒的事吗? “好。”陈青岩最是宝贝她,她的要求又怎会拒绝。 陈琬琰这才破涕为笑,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招宫人端了水洗了把脸。 “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儿?”陈青岩心疼的问道。 陈琬琰不想他担忧,谎话张口就来,“我在皇陵吃惯了素食,回来大鱼大肉吃不习惯,闹了几日肚子。” 陈青岩不疑有他,摸摸她的头,“以后也莫要贪嘴了。” 陈琬琰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爹,前些日子王家人给我送了一份卷宗,正是皇长子案子丢失的那部分。” 但她分辨不出真假,也不敢夹带进宫中,那日去东宫本是想同赵瑾瑜说这件事,后来一耽搁,她便有了别的想法。 且先不说那东西是真是假,就是常家拿出来的时机就非常耐人寻味,王家她查过了没有问题,收到这份东西交给皇家是很正常的反应。 常家应当也是算计到了这一点,这东西与赵瑾瑜的兄长有关,所以送到他手中的可能性最大,这时候把东西给他,不是拉着他跟三皇子斗吗? 陈青岩脸色微沉,“王家人怎么会有这东西?” 第627章 管不起 “是常家托付给他的,王大人不敢私藏,让他家的公子转交给了我。” 陈青岩凝神半晌,才说道:“此事颇为蹊跷,他们挑这个时间将东西拿出来,想是存了死志,常家门生众多,陛下这时候绝无可能动他们。” 陈琬琰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茬,四皇子还没搞定,京都初定,这时候动常家,那些书生若是闹起来也不好平息。 常家这是看韦家的棋坏了,赵瑾瑜锋芒初露,瞧着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想在他还没长成前弄死他。 “那这东西怎么办?” 陈琬琰也犯了难,这东西留在手上没好处,若是被常家捅到了三皇子那里,她就彻底没安生日子过了。 王家不想拿这种烫手山芋,可见也是个心里清明的,王林因血封咽送了命,他看了卷宗往三皇子那边想一点也不奇怪。 陈青岩略思忖了片刻,说道:“东西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你去铺子让人做份假的出来,然后将那份带进宫,交给陛下辨认。” “爹的意思是……?”她有些不解。 “皇家的事我们不参与。”陈青岩冷静的说道。 “我们是臣子,能做的就是忠诚和奉献,这事儿我们管不起。”当年的事真的无迹可查的话,这一部分卷宗也不会那么重要,更不会丢失。 这事儿牵扯宫妃和皇子,那是皇帝的女人和儿子,自然由皇帝去办。 只怕皇帝心中也有猜测,只是当时形势所迫,那些势力大的家族没有皇子可支持,又不想放权,想法子逼着圣上给他们生一个。 皇帝又不傻,能让那些嫔妃养皇子早就让她们生了,还用得着他们逼吗? 所以背后势弱,需要依附他生长的新贵就格外的受他重视,那种情况下他能自折手臂吗? 很大的可能是卷宗虽然写的隐晦,但一定有所指向,皇帝想整治完那群欺压他的权臣,再处理此事,没想到卷宗重要的部分会丢失。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听着陈青岩分析,良久才合上嘴,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爹,你也太厉害了。” 那卷宗她看了,确实写的十分的隐晦,但指向十分明确。 陈青岩被她眼中的崇拜取悦,他虽是武将却也不是莽夫,否则如何指挥千军万马! “既然是借了你的手送东西,那常家肯定算计了你,你留一份假的,若是有人寻你麻烦,你交出去甩回给常家就是了。” 陈琬琰被她爹逗乐了,没想到她爹还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我听爹的。”她这些日子心里被难受填满,倒是没想到常家连她都算计上了。 “你不用担心爹爹,在外面好好的吃饭睡觉,爹爹不会有事的,韦家已是强弩之末,且再让他嚣张些时日。” 陈琬琰眼前一亮,忙问道:“爹爹有法子处置他?” “爹若是连个韦家都治不了,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他不在朝中经营,但多少人眼红他,他还是知晓的,受了那么多弹劾,怎会没有一点防备。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爹是要长命百岁的。”陈琬琰气的直跳脚,武将本就是刀口舔血,一听到死字,她就心慌。 陈青岩宠溺的笑道:“好好好,爹不说了,爹的乖宝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琬琰被他说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小声嘀咕,“我都是大姑娘了,爹还跟哄孩子似的哄我。” “你再大,在爹眼中也是小乖宝,上回及笄礼没能办成,等爹带你回凉州好好给你操办。” 陈琬琰都忘了及笄礼这茬子事儿了,没想到陈青岩竟然还记得,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陈明玄静静的站在外面,听着他们父女二人交流,心里羡慕的很,父亲从来没用过这种语气同他说话,他能感受到父亲对陈琬琰的宠溺。 前些日子张若华问他,父亲上交了将军府的产业,而不动陈琬琰的,不知是有何打算,让他来问问父亲。 他来问父亲,父亲却板着脸训斥他糊涂,他心里有些不舒服,回去和张若华诉苦,她说父亲偏心陈琬琰也不是一两日了,温言劝他想开些,他们带着孩子好好过,有她这个做妻子的心疼他就够了。 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今日又受了一击。 陈明玄整理好心情,大步跨进厅中,对陈青岩行了一礼,“儿子刚下值,来陪父王说说话。” 陈青岩和蔼的说道:“快坐着歇会儿,一会儿陪父亲过两招,看看你武艺精进了没有。” 陈明玄撩袍落座,问陈琬琰,“你身体好了?” “多谢兄长关心,已经好了。” 陈青岩忙关心的问道:“怎么回事?” “拉虚脱在宫门口晕倒了,已经没事儿了。” 陈青岩虎着脸对陈明玄问道:“你妹妹晕倒了,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明玄刚受过暴击的脆弱之心瞬间就裂了,“她这不是没事了吗,您也出不去,说了凭添担心,况且她在外面养小倌,过的十分潇洒,也没想过进宫来看看您。” 陈琬琰:“……” 她养小倌的事,传播这么广了吗? 陈青岩顿悟,难怪她愿意回凉州,原来是移情别恋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然他欣赏赵瑾瑜,可皇家的人心思重,牵绊多,他闺女性子太急躁,根本不适合呆在深宫内院。 “你喜欢就把人赎出来,放别院养着,别坏了名声。”陈青岩道。 陈琬琰:“……”她爹这么奔放的吗? 陈明玄:“……”他爹宠陈琬琰到这个地步了? 赵瑾瑜刚跨进大门的脚一顿,他岳父不要他这个女婿了? “父王,她养小倌的事在妇人圈都传遍了,现在连宫里的娘娘都知道了。”陈明玄不甘心的补了一刀。 陈琬琰闻言沉了眸子,“我是养了个小倌不假,外面却没有我养小倌的传言,传到了后宫肯定是有人害我。” 妇人圈都知道了,李家人能不知? 她会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 她气恼的骂道:“肯定是沈家那群王八犊子败坏我名声,我都不和他们抢太子殿下了,他们还不肯放过我!” 赵瑾瑜冷着一张脸走了进来,冷冰冰的问道:“你说什么?” 陈琬琰一惊,对上他冰冷的眸子,眨了一下眼睛缓解心中的慌乱,强自镇定的说道:“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他好不容易摆脱了沈璎来找她,进门就听到她说不要他了。 “我说沈家是王八犊子怎么了?他们得了便宜,还要将我名声搞臭,无耻至极!”陈琬琰气恼,她根本没听到自己养小倌的风声传出去,今日景睿帝问起时,她就觉得奇怪。 沈括一说她就有了怀疑。 这会儿说传到了后宫,那就更是有目标的传播了。 她养小倌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不正的作风与赵瑾瑜注定无缘,景睿帝必会迅速给赵瑾瑜赐婚,除了沈家得利最大,还有谁? 事情闹大,她必会追根究底的查。 陈家还没到无力回天的地步,沈家怕得罪死陈青岩,定是没有大范围传播,传给张若华,借她的口让陈明玄以为妇人圈都传遍了,让他传给陈青岩,让陈青岩管教她罢了。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陈琬琰想清楚关键,火冒三丈的质问! “后面那一句,再说一遍。”赵瑾瑜冷声说道。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遍,“他们不肯放过我!” “前一句。” “你让我说我就说啊?”陈琬琰气的胸口疼,“你是太子你牛逼,我刚才在路上也没冤枉沈六姑娘,你还追过来找茬,有完没完?” 陈青岩等陈琬琰骂完,才清咳一声,对赵瑾瑜拱手行了一礼,“小女无状,还请太子殿下莫怪。” 陈明玄也反应了过来,“你自己做了,还不许人说?快给殿下道歉!” 陈琬琰气不顺,紧闭着嘴巴不说话,她凭什么道歉,她断了那几位进东宫的路,沈家钻空子捡了个大便宜不说,还要来恶心她,她不能有怨怼? “孤想和她单独谈谈。”赵瑾瑜面若冰霜,语气清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陈琬琰下意识拒绝。 陈青岩也看出他俩人闹了别扭,他就说陈琬琰死心眼的很,怎么会突然不喜欢赵瑾瑜了。 “殿下请便。”陈青岩说道。 陈琬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委屈巴巴的喊道:“爹?” “去,有话好好说。” “我没话和他说,就我俩,他要是欺负我,我打不过他啊!” 陈青岩:“……”他也不敢打太子啊! “放心,孤不打你。”赵瑾瑜冷冷的说完,拉着她就往外走。 “我不去,我不去,你别拉着我!”陈琬琰挣脱不开,气的撒泼。 赵瑾瑜拉她出了门,一把将人抱起,带着她去了无人的地方,周围静悄悄的,陈琬琰气红了眼,肋骨疼的直抽气。 “为什么这么做?”赵瑾瑜问道。 “什么为什么?”没头没尾的她怎么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为什么养小倌?” “就许你们男人三妻四妾,不许空虚寂寞的女人养男人吗?”陈琬琰理直气壮的回答。 说完只觉得胸口疼的受不住,索性蹲了下去。 “你哪里不舒服?”刚才就瞧着她脸色不好,抱着她的时候只觉得人轻的很,他手上的力道并不重。 “装什么装?”陈琬琰咬牙讥讽。 彤霞纵然不知她是如何受的伤,但知晓她晕倒在宫门口,又昏迷了好几日,她会不告诉赵瑾瑜? 赵瑾瑜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想替她把把脉,陈琬琰却把胳膊交叠成麻花,放在膝盖上,手藏在袖中,根本不给他触碰的机会。 “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吗?” “没有啊,我与殿下不过泛泛之交,哪里敢生殿下的气。” 赵瑾瑜被她噎的半死,实在不知她为什么变的这么快,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想了想说道:“我近日事忙冷落了你,你在气这个吗?” “没有人会和浅交的人生气,殿下多虑了。”陈琬琰声音淡然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赵瑾瑜真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赵瑾瑜气噎,平复了一下心情,柔声说道:“你随我去东宫,我找医女替你检查一下身体。” 陈琬琰听到他说东宫,身子明显僵了一瞬,随后斩钉截铁的拒绝,“我不去。” 赵瑾瑜头一次感觉她这么难搞,从前她愿意听他哄,现在她不知吃了几个秤砣,心变得这么铁,他着实是没了法子。 “沈家的事我查清楚之后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真是他们做的,我也绝不会姑息,你先消消气。” “随便,我无所谓。”陈琬琰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这会儿还有点小失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 从前她说谁有问题,赵瑾瑜便会信她,到了沈家就变成了如果。 她可能真的不适合这个圈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明枪暗箭打中,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要将自己置身于暴风中心。 二人无话可说,灰蒙蒙的天也让人心情郁闷,赵瑾瑜静静的站在她身边,第一片雪花落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伸手去接簌簌飘落的雪花。 赵瑾瑜却眼疾手快的抓住她的手,探上了她的脉博。 “你干什么!”陈琬琰猛然惊醒,想抽回手却是拗不过他。 “你身子怎么虚成这样?”赵瑾瑜蹙眉,强行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跟我回去。” 从昏迷中清醒,日日只能吃流食,直到如今她的肠胃都没缓过来,吃点硬东西就消化不了。 这里没有磁共振,府医也不能确认内里到底哪处受了损伤,只能日日小心养着。 “老天都下雪哄你了,就别生我的气了好吗?”赵瑾瑜温言软语的哄她。 第628章 一把骨头还玩什么 陈琬琰呆滞的看着他,很快就别开眼,暗骂自己没出息,竟然差点被他哄住,默念了几句渣男不可信,才压制住心里的冲动。 “我没生气,殿下不必在意,即使殿下不哄我,我也不会做对殿下不利的事,您放心好了。” 赵瑾瑜简直被她气笑了,她这话什么意思,暗指他虚情假意? “是你自己缠上来的,你觉得孤是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丢的玩物?” 赵瑾瑜见她低头不语,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与他对视,“孤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用不着哄女人得势。” 那么多人对付他,他都能稳如山川,靠的不是父皇的庇护和运气。 他不想要的他不争,他要争就没他争不到的。 陈琬琰忍不住吐槽,“你自信过头了?” 赵瑾瑜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愿意好好说话就行,“跟我回东宫,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行?” “都行。”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来了兴致,“做你行吗?” 赵瑾瑜喉咙上下滑动,不自在的回应,“嗯。” 如果说陈琬琰还有什么意难平,那就是没再睡一次赵瑾瑜。 “那走。”她十分干脆的说道。 赵瑾瑜捂了捂眼睛,事情怎么会这样? 他不禁有些怀疑,陈琬琰之前的冷漠无情都是装的,就为了引他上钩! 陈琬琰走了几步,才发现赵瑾瑜没跟上,一回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小脸一皱,“殿下不会是后悔了?” 赵瑾瑜:“……” 一路无话的去了东宫,如姑姑见到她神色微变,随后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转而又对赵瑾瑜说道:“沈六姑娘一直在等殿下用午膳。” 陈琬琰对如姑姑的小心机十分鄙夷,淡淡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我还是改日再来。” 她说完转身就走,赵瑾瑜一把拉住她,“一起用膳。” “不了,我怕被毒死。”她眸光阴冷的看向如姑姑,提沈六姑娘来恶心她? 赵瑾瑜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差点松了手,对如姑姑道:“你先下去。” 陈琬琰却不肯放过她,阴恻恻的问了句,“敢问姑姑何时跟沈六小姐这般好了?” 沈家想把她养小倌的事传进后宫,必然不容易,可如姑姑去做却很方便。 而且,她对后宫嫔妃十分熟悉,可以精准的锁定最近得宠的妃嫔,利用最少的人传给景睿帝。 她就纳闷了,如果后宫都知道了,没道理许贵妃不和赵锦锋念叨,赵锦锋多少会提一二句,并且不会再去花楼见她。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污了帝王后宫的娘娘们,景睿帝能不罚她? 就算不罚她,也得查查传播的源头。 如姑姑没被她针对过,乍一被她阴阳怪气的揪住不放,才感受到旁人说陈琬琰的难缠。 “国公夫人从前时常带家中的小姐进宫,奴婢与刘小姐有过数面的缘分。”如姑姑得体的回道。 “这样啊,”陈琬琰玩味的说道,“本郡主还以为如姑姑认了新主子,替沈六姑娘在后宫传些有的没的,原来是老相识。” 如姑姑吓得不轻,这事儿她做的隐秘,她委实想不通陈琬琰是如何得知的。 她稳了稳心神,镇定自若的道:“奴婢不敢污了后宫娘娘们的耳朵,郡主慎言。” 陈琬琰原本就是诈她一下,也没指望她能承认,都是宫里混的老油子,这点吓都经不住早就去轮回了。 “这么说,我养小倌的事姑姑也是知情的了?” 如姑姑道:“略有所耳闻。” 赵瑾瑜却听出了不对,问道:“姑姑是从何处听来的?” 如姑姑连连叫苦,自然是听沈家人说的,可她如何敢将这些宣之于口,只含糊说道:“前些日子去掖庭偶然听见的。” 陈琬琰忍不住叹了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家还没倒呢,谁都能来踩我一脚了,既然这样,我倒是有句话要问问姑姑。” 如姑姑从善如流的答道:“郡主请问。” “您今年高寿?” “三十有七。” “看来您劳苦功高,才三十七眼就瞎了。”先是眼瞎装看不见那些人撞她,现在又瞎了眼当她是傻子。 她将手套摘掉,甩在如姑姑脸上,露出上面狰狞的伤疤,伸到如姑姑的面前,“这上面也有你的一份,别以为殿下护着你,我就会善罢甘休!” 没这么好的事! 赵瑾瑜瞳孔微缩,那上面的数条血痂边缘有些翘起,露出里面的粉肉,他拉过仔细检查了,问道:“怎么伤的?” “问她。”陈琬琰冰冷的眸子闪着报复的疯狂,那日伤害过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说。”赵瑾瑜沉声喝道。 如姑姑吓的跪地,惊慌的说道:“奴婢不知。” “好好演,我这人不止善妒还记仇,你且等着。” 赵瑾瑜只觉得心累,他根本没意识到陈琬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闹翻了。 他最近太忙了,忙到忽略了她,经过今日才发觉,他似乎有些日子听过她的消息了,甚至她养小倌的事也是今日才听说的。 这样的事陆久为什么没有报来? “我们先回丽正殿,你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我替你做主。” 先前她带了手套,感受不到她身体的温度,这会儿握着她的手将他的掌心都冻凉了,也没能捂热。 “我不用你做主,谁欠我的我会自己讨回来。”男人这种靠不住的生物,她再不回信了。 别人怎么对她,她就会怎么还回去。 任赵瑾瑜牵着她往丽正殿走,她回头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如姑姑,对这种人最好的惩罚,就是主子对她的视而不见。 主子肯罚她说明还会重用,若是连罚都不罚,那也离失宠不远了。 沈璎等在丽正殿的偏殿,没有赵瑾瑜的首肯,如姑姑也不敢带她进正殿,她等的肚子咕咕响内侍才来报,说赵瑾瑜回来了。 她慌忙迎出去,就看到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一起进了大门。 “表哥!她怎么会在这里?”沈璎质问道。 “你为何在丽正殿?”赵瑾瑜不悦的看向守门的侍卫,“丽正殿的规矩不懂吗?” 这是他的私人空间,从不允许旁人随便进出,更何况是未成亲的姑娘,传出去成何体统? “是如姑姑领着沈六小姐进来的。”守门的侍卫老实回答。 他们也不想放人进来,可哪里敢拦如姑姑带进来的人,女人最得罪不起了,尤其还是主子跟前说上话的掌事姑姑,还有一个是主子表妹兼未来太子妃,哪个都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听着陈琬琰的冷笑,赵瑾瑜烦闷的对沈璎说道:“你先回去。” 又转头对侍卫交代,“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丽正殿,今日之事下了值自己去领罚。” “表哥!你要赶我走?”沈璎不敢置信的质问。 “日后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你再踏入东宫半步。”他不光是为了陈琬琰,他也要让这宫里的人清楚究竟谁才是主子。 她还未有名分,就将人收买了,若是有了名分,是不是还打算让东宫的人都对她马首是瞻,蒙蔽他? 他说完拉着陈琬琰进了正殿,留下一脸想不通的沈璎站在原地懵逼。 陈琬琰进了门就将另一只手套摘掉,披风往地上一扔,就把他扑倒在软榻上,伸手就去剥他身上的衣服。 赵瑾瑜目光炯炯的望着她,桃花眼中荡着一汪柔情,他这些日子精于保养,又白又嫩的很是好看。 “先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他将人揽在怀里,柔声说道。 “吃你足够了。”解开他的腰带,就将手伸向生命之源。 赵瑾瑜被她冰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先吃些午膳,要不然你身体承受不住。” 陈琬琰才不理他这么多,张口就吃了起来。 “你……你住口!”赵瑾瑜被她惊的手足无措,又不敢乱动。 陈琬琰轻笑一声,根本不听他的话。 等她折腾够了,才心满意足的放开他,她也不是白和丰郎混的,多少也听他言传了些本领。 本打算和赵锦锋收不了场的时候,保住屁屁用的,没想到先在赵瑾瑜这里实践了。 “舒不舒服?”她拿帕子擦拭干净,将亵裤替他穿好,问道。 赵瑾瑜哑然,这让他怎么说,这感觉很陌生,羞耻又兴奋,他羞的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日后不要再去见他,也不要再做这种事。”他艰难的说道。 “那可不行,寂寞少妇少不了男人。”陈琬琰食指勾着赵瑾瑜的下巴,调笑,“再说他干净着呢,清倌。” 赵瑾瑜喘着粗气,伸手将她按在怀中,“别再去见他。” 他如了她的愿,但她自此以后,不能再和旁的男人有越雷池的接触,这是他的底线。 得不到陈琬琰的回应,赵瑾瑜心沉甸甸的,憋闷了半天才说了句,“我也干净。” 伸手去褪她的衣裳,却发现她穿的特别厚,棉衣里头还穿了一层夹袄,但他方才并不觉得她身材臃肿。 “殿下,午膳准备好了,您现在要用吗?”福满在外面通报。 赵瑾瑜收敛了心神,拢好袍子遮住二人,扬声道:“传。” 陈琬琰从他身上爬起来,将自己的衣裳整理好,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和他做什么,胸部缠着固定肋骨的厚棉纱,除非他在下面,压不到她的肋骨。 跟他来东宫,就是想验收一下学习成果,也顺便找如姑姑的茬,凭什么她恶心了自己,还想在东宫如鱼得水呢。 午膳大部分都是陈琬琰爱吃的,她却只吃了小半碗米粥,赵瑾瑜也吃的味同嚼蜡,俩人吃了饭,在东宫散了会儿步,就回了丽正殿。 “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赵瑾瑜问道。 “和男人厮混。” 赵瑾瑜被她气到,一想到她也对别的男人那样,心里的火就难消。 “我和沈璎……”赵瑾瑜想解释一下他和沈璎的关系,却被陈琬琰快言打断。 “那是你们的事,不必和我说。”今天他那个认可沈璎的态度,足以说明她的地位,再说她对赵瑾瑜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赵瑾瑜气结,起身往寝殿内走去,他怕压不住自己的怒火,做出不理智的事。 陈琬琰跟在他后面,欣赏美男脱衣。 内寝殿比外厅要热许多,陈琬琰身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将外袍脱了,赵瑾瑜已经着一身中衣上了床,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嫖客,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瑾瑜生着闷气懒得搭理她,一掀被子躺了进去,反正没他的命令她出不去丽正殿,更出不了东宫,他已经让人去查最近发生的事了,在事情弄清楚之前她别想着走。 正想着感觉有人在他身边躺下,紧贴着他的背,一只手若有似无的在他小腹乱摸,耳朵被她呼出的热气烫的绯红。 “你躺平,我想在上面。”陈琬琰在他耳边低喃。 赵瑾瑜:“……”在上面是他作为男人的尊严! 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随即乖巧可爱的躺平,伸手环住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的身上。 陈琬琰嬉笑着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伸手点了点他的唇,“这里有人碰过吗?” “除了你,没有人碰过。” 陈琬琰满意的在他脸上亲了个遍,就是不去吻他的唇,最后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啃咬,咬着咬着竟然趴在他身上睡了过去。 赵瑾瑜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等她睡熟了,将她安置在里侧躺好,披了外袍下床,将小熏炉拿去外厅,这才折返回内殿。 他坐在床沿伸手摩挲她的唇,低声问道:“知道什么是美色陷阱吗?” 他自小就知道美色有毒,不可招惹。 她不吻他,他就不能主动亲上去吗? 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睡梦中的人竟然主动将他的舌迎了进去。 赵瑾瑜满意她的主动,在她憋醒前离开了她的唇,“还是这么傻。” 将她的里衣解开,看到她胸前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皱了皱眉,难怪刚才觉得她胸前硬硬的。 将人抱在怀中,拆了她身上的纱布,看到她左边的肋骨处一片青紫,他伸手摸了摸明显有些不对劲。 将薄被掀开往下看,看到她腹部也有一片青紫,他紧锁的眉头就没展开过,这明显是受了重击,将她全身检查完才发现她瘦的厉害,比从皇陵回来还瘦。 一把骨头还玩什么男人! 第629章 要在上面 陈琬琰身上除了几处青紫,也无任何欢爱的痕迹,明显是说话气他,他稍稍松了口气,手往某处探去,许是自我保护意识强,她双腿紧紧夹起。 赵瑾瑜没什么经验,又被她夹住手腕进退两难,俯身在她脖颈唆出两枚红印子,许是有些痒,她紧绷的双腿这才分开。 他也没做什么,竟是累出了一身汗,没讨到好处,自己还憋了一身火,郁闷的躺着小憩,不过片刻便被敲门声吵醒。 陆机在门外低声唤他,“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赵瑾瑜侧头看了眼熟睡中的陈琬琰,在床沿轻叩两声表示自己听见了,起身穿好自己的衣裳,又将陈琬琰的衣裳全部捡起搭在屏风上,眸光晦暗的看了眼床上的人,才出了内寝殿。 陆机刚想开口,就被他挥手止住,赵瑾瑜对守门的内侍道:“去内坊将祥姑姑叫过来伺候。” 赵瑾瑜跟前有吉祥如意四位姑姑,都是沈皇后的人,自小伺候他的,只不过几个人分工不同。 如姑姑多在前殿伺候,与东宫的宾客接触较多,祥姑姑多在内坊和殿膳厨侍奉,承恩殿也是她在打理。 “殿下,如姑姑还在外面跪着。”陆机不知道他出宫后发生了什么,如姑姑做事向来妥帖,对他们这些侍卫也是极好的,这么冷的天跪在外面,他有心替她说一句好话。 赵瑾瑜清肃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语气莫名的问了句,“这东宫里头的人,奉的主子都是谁?” “自然是殿下。” “如今孤这丽正殿随便个人,不经允许都能进来了。”赵瑾瑜语气冷硬,虽然并未发火陆机却听的胆颤,再不敢替如姑姑说好话了。 祥姑姑来的很快,见了赵瑾瑜恭敬的行完礼,垂首站在一旁等他发话。 “郡主在里头午睡,姑姑去伺候着,让人将她今日穿的衣裳洗了。” 祥姑姑应了一声,殿下只说将衣裳洗了,却没说给人拿换洗的衣裳过来,想是不想人出丽正殿了。 如姑姑的事她也听说了,且不说陈琬琰这人怎么样,但殿下的事还轮到她们这些奴婢做主,她带了沈家小姐进丽正殿就是不对。 沈家纵然是皇后娘娘的外家,或许也能出个太子妃,可这东宫的主子却只有太子殿下,她一叶障目了。 赵瑾瑜带着陆机去了书房,不等坐下就急问道:“她这些日子都出了何事?” 陆机小心翼翼的说道:“前些日子郡主在宫门外晕倒了,晕厥了几日,醒来性情就变了。” “晕厥了几日?”赵瑾瑜怒拍几案,一张脸黑的吓人,“这么大的事为何无人来报?” “彤霞姑娘说她是郡主昏迷三日后才收到的消息,当即便让人往东宫报了消息。” 陆机犹疑了一瞬,继续道:“那日殿下在上朝,属下也不在宫中,报信的人就给如姑姑留了口信,说郡主身体抱恙,请殿下去一趟郡主府。” 赵瑾瑜强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冷声道:“继续说。” “郡主府的医女说郡主肋骨断裂,内脏也有出血的情况,第四日险些断了气,差点没熬过来。” 陆机小心瞄了眼赵瑾瑜逐渐阴沉的脸色,索性一口气将话说完,“郡主府长史往各府送了消息,侯府的主子去了安国寺,陈家却是连人都没见到。” “怎么伤的?”赵瑾瑜咬牙切齿的问道。 “属下无能,没能查出来,郡主醒了之后,没再提过此事。” “让人把如姑姑请过来。” 陆机欲言又止的看着赵瑾瑜,还有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有何事?” “彤霞姑娘说郡主能下床后,甩开她们出去了一回,第二日那几家贵女就相继出事了。” 赵瑾瑜一怔,好看的桃花眼危险的眯起,“你什么意思?” 陆机单膝跪地,沉声道:“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线索,中书令家的小姐与郡主受伤的情况差不多,事情太过巧合,属下怀疑与郡主有关。” 赵瑾瑜冷笑,“便是与她有关,也是那几家的小姐先招惹了她。” 陆机:“……”他家殿下连事情经过都不了解,就护上了? 这时福满在书房外禀报,“殿下,如姑姑到了。” 赵瑾瑜冲陆机打了个手势,陆机起身快步走向门口,“殿下请姑姑进来。” 如姑姑的脸色不好,在外面跪了许久,冷风将衣裳都吹透了,膝盖也疼的厉害,她许多年未受过这种罪,险些支撑不住。 “奴婢见过殿下。” 赵瑾瑜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许久才压着怒气问道:“郡主府递来消息,姑姑为何隐瞒不报?” 陆机一愣,跟着问道:“姑姑未将郡主府的事说与殿下?” 如姑姑道:“殿下日日忙碌,郡主还装病骗您去见她,实在不该。” 赵瑾瑜闻言怒火爆发,伸手就将榻上的几案掀翻在地,黑白棋子滚落了一地,如姑姑和陆机从未见赵瑾瑜发过这么大火,一起跪在了地上。 膝盖被棋子硌的生疼,硬是没敢露出多余的表情。 “你,”赵瑾瑜指着陆机,厉声喝道,“你把调查到的情况告诉她。” 他倒是没想到,他东宫里的人什么事都能替他做主了! 陆机苦着脸将陈琬琰重病的事又说了一遍,他之前只当是如姑姑告诉了殿下,殿下事忙未当回事,没想到竟是私自将事情瞒了下来。 “奴婢、奴婢不知这般严重……”如姑姑吓得脸色惨白。 那日陈琬琰来东宫,也不说自己的目的,她只当她是想见赵瑾瑜了,与一众贵女起了冲突之后,又让人传她病了的消息,她自是以为陈琬琰说谎争宠。 她在宫中二十多年,后宫嫔妃这样的戏码她见识的多了,根本没当回事。 “是奴婢一时糊涂,请殿下责罚!”如姑姑将头磕的砰砰响,很快便出了血。 赵瑾瑜失望的看着她,“孤最看重的就是姑姑,你这次太让孤失望了。” 他无法想象陈琬琰从昏迷中苏醒,知晓无人理会她的心情,他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若是她悄无声息的死在郡主府,那他做的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奴婢被蒙了心智,请殿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绝不会再犯了。” “她受伤那日可来过东宫?”赵瑾瑜问道。 若真如陆机所言,是陈琬琰伤了那些贵女,她的伤也一定与那些人有关,而她受伤那日,那几位受伤的小姐确实都在东宫。 如姑姑踌躇着不敢说,陆机见状急道:“姑姑您若知道什么就赶紧说了,蜀国的使臣不日就会进京,她若是在东宫出的事,不给她一个交代,是要连累殿下的。” 赵瑾瑜气急,怒道:“你还不说?” 如姑姑知晓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今年与去年不同,陈青岩在京都,圣上必不会拦着蜀国的使臣见陈琬琰,若是陈琬琰真将事情闹大,她真的兜不住。 “那日郡主说有事要找您,朝会迟迟不结束,郡主等不急就要走,与东宫的一群贵女撞在了一起,那些贵女摔倒时压在了郡主身上。” 陆机迷茫不解,“只是这样,不至于肋骨断裂,内脏损伤的程度。” 如姑姑艰涩的说道:“中书令家的小姐起身时没站稳,跌坐在了郡主的肚子上……” 赵瑾瑜听着都觉着疼,难怪她戾气那么重。 “她、她起身时,手撑在郡主的胸骨上站起来的。”如姑姑说完脸色灰败,中书令家的小姐也是断了肋骨和伤了内脏,百分之八十是陈琬琰动的报复。 陆机听的肝胆都是颤的,这是硬生生按断了她的肋骨! 那些小姐平日里瞧着温婉可人,下起黑手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狠,人若是死了,她们大可以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逃脱罪责。 “当日为何不说?”赵瑾瑜只觉得浑身都失了力气,她受病痛折磨的时候,他却在与那群人谈笑风生,她心里不知道有多恨他。 “奴婢请了医官替郡主诊治,郡主却放了狠话就走,奴婢拦不住她。” “你是拦不住她,还是为了安抚那群贵女,根本就没有拦她?”赵瑾瑜寒声质问。 他最是知晓宫中人踩低捧高的性子,便是他也没少遭受白眼,陈家如今落了难,与那些贵女相比,自然是首先安抚那些贵女。 “奴婢有罪,只是当日那群贵女被郡主吓的六神无主,殿下正在拉拢那些人家,奴婢不能叫郡主毁了殿下的心血!” 她是看着赵瑾瑜长大的,他受过多少罪才走到今日,她最清楚不过,她也是为了赵瑾瑜好。 “孤说过,只娶她一人。” 赵瑾瑜从来没觉得这么累过,他后宫尚且未有女眷已经乱成这般,若是养一群莺莺燕燕,他还有清净日子过吗? 那群女人分明是故意伤害她的,这种手段他自小到大不知听过见过多少,陈琬琰这炮仗性子,肯忍下来已经是替他着想了。 事情出在东宫,他也难逃罪责。 陆机震惊的抬头,“殿下……” 那可是有夫之妇! 如姑姑也同样的震惊,“殿下怎可如此,您会被她毁了的,夺臣子妻叫天下人如何看您!” 赵瑾瑜却道:“从前孤不说,是因为你们对她还算尊敬,如今竟是为了不相干的女人欺到她头上了。” “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蒙了心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如姑姑不住的磕头认错。 她心里犯苦,早就知道赵瑾瑜待陈琬琰不一般,可她还是因为赵瑾瑜愿意同旁的贵女接触,高兴过了头。 “等她消了气,你自去同她认错,至于她原不原谅你,孤也管不了。”赵瑾瑜语气平淡,还有一分难以察觉的茫然。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她。 “奴婢遵命,奴婢会自己去领罚,一直求到郡主原谅奴婢为止。”如姑姑如释重负,眼底湿润,太子殿下终归还是念旧情,对她心软了。 “这是孤的东宫,不是沈家,也不是其他人的东宫。” 自从他名声渐起,沈家也不同于往日了,以强硬的态度让他娶六表妹,他不说什么,可不代表他的地方也姓了沈,沈家收买了东宫多少人他心里有数。 之前隐忍着不说,是因为查到沈家传他克妻,怀疑沈家为了逼他娶六表妹,对那几家的贵女下了黑手。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摆布,沈家也不行。 他已经用实力证明,自己不是他们眼中的傀儡太子,陈琬琰再脾气再差,她从未想过掌控他,也从没有收买过东宫的奴才。 所以出事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个人替她打抱不平,还都替那些贵女将事情瞒的死死的,而他在自己的地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知情不报者,罚二月月俸,仗二十。”赵瑾瑜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说道,“去办。” 陆机和如姑姑一起出了书房,赵瑾瑜静坐半晌,潸然愁绪无处发泄。 陈琬琰醒来就感觉哪里不对,大腿根酸疼,某处也不舒服,重点是她一丝不挂的睡在赵瑾瑜床上,却不记得俩人做到哪一步了! “是我在上面吗?”陈琬琰小声嘟囔了一句。 第630章 囚禁在东宫 “郡主您醒了?”祥姑姑撩开帷帐问道。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将被子又捂的严了些,羞赧的背过身,“我……我再睡会儿!” 祥姑姑闻言放下帘子,轻步出了内寝殿。 她苦思冥想了半天,也没想清楚做没做,要说没做,她睡梦中感觉自己如同一叶扁舟晃晃悠悠,若说做了,她咋就不记得是什么感觉了呢。 而且也想不起过程了。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觉一道幽幽的目光盯着她,她扭头刚好对上赵瑾瑜含春的桃花眼。 “看……看什么看!”她忍不住凶道。 赵瑾瑜伸手摸了摸她红扑扑的脸,“别生气了好么?” “我生不生气关你什么事儿,别以为和我睡过一次,就能管我了。”陈琬琰杏眼圆瞪,咬了咬下唇,问出心中疑惑,“我们做了没?” 赵瑾瑜想午间发生的事,掩唇轻咳了一声,“你觉得呢。” 陈琬琰噎了一下,她觉得个屁,她除了腿和某处不舒服,腰和肋骨都不疼。 “殿下,粥来了。”祥姑姑端了一碗小米粥,放在床头的矮桌上,识趣的退到了殿外。 赵瑾瑜在床边坐下,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被子,陈琬琰警惕的抓紧,“你干什么?” “扶你坐起来喝粥。” “你少假惺惺的,我不喝。”陈琬琰冷着脸拒绝。 赵瑾瑜知晓她经历了什么,见她如苍耳一样浑身带刺,除了心疼也生不起气来。 “你喝了,我们再做一次。”他诱哄道。 陈琬琰狐疑的看着他,“我们真的做了?” 赵瑾瑜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道:“午时你体力不支,做到一半晕过去了。” 陈琬琰:“……” 她这么不争气? “你让人将我衣裳拿来,下次再做,我要出宫。”等她出去再养养身体,再和他大战三百回合。 “你的衣裳弄脏了,我让人拿去洗了。”赵瑾瑜淡淡道。 陈琬琰:“……” “承恩宫还有旧衣吗?让人拿一套来。” “都洗了。” 陈琬琰伸脚就踢在了他屁股上,气恼不已,这人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给她衣裳,是要把她强制关在东宫? “赵瑾瑜,你混蛋!”陈琬琰气的坐起身,伸手就去捶打他,偷偷的睡一觉没所谓,若是她没理由的在东宫住一夜,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瑾瑜不闪不躲的任她发泄,那拳头的力道跟捶背按摩一样,打在身上享受的很。 就是她身无寸缕,让他不敢直视。 “你……”陈琬琰低头看了眼扁平的胸部,脸顿时烧红能摊煎饼了,“你流氓!” “先把粥喝了。”赵瑾瑜喉咙干涩嘶哑,身上也烧热的厉害。 “你的寝衣借我穿……” 赵瑾瑜眸色幽深的看了她一眼,听话的起身去拿了件寝衣给她。 陈琬琰穿着他的寝衣,喝了小半碗粥,靠坐在床上昏昏欲睡。 “我要出恭,你拿套衣裳给我。” 赵瑾瑜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一丝表情也无。 “殿内就有恭房,你就这么去。”他特意让人在殿中加了暖炉,就算是穿着寝衣也不冷。 陈琬琰:“……”光着腚? 在心里骂了赵瑾瑜一百遍,气呼呼的下了床,饶是她脸皮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说要寝衣,他就只给了她一件寝衣,连个稠裤也没给她拿! “你在心里骂我王八犊子吗?”赵瑾瑜盯着她那两条细白的小短腿,幽幽的问道。 陈琬琰:“……” 呵呵…… “没有啊,我怎么会骂殿下王八犊子呢……” 她顶多就骂个腹黑王八蛋! 赵瑾瑜跟着她走到恭房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忽然问道:“那几家的贵女,是你找人做的吗?” 陈琬琰差点被他吓的尿失禁! 她的人做完就藏起来了,绝对不可能被查到。 淡定的撒完水,用沾了清水的湿紵丝巾子擦干净,又用干丝绸擦了一遍才出了恭房,冷声质问,“你怀疑我,所以又想把我囚禁起来?” “是你吗?” “你说呢?” 赵瑾瑜肃着脸,知道了事情原委,他便知是她做的,因为太过明显,所以她把自己受伤的事情死死的瞒住了,就连报信的人都说的含糊。 “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放我走,咱俩桥归桥路归路,你娶你的小娇妻,我养我的小白脸,互不干涉。” 赵瑾瑜捏着她的下巴,按住她的唇,“午间那招,对别的男人用过吗?” “学来就是对男人用的,你说用没用过?” 赵瑾瑜将她抵在墙上,“替哪个男人做过?” “你能想到的人都做了,你想不到的也做了,所以,和你睡一觉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她陈琬琰别开脸,赵瑾瑜很少会露出霸道行径,她一时有点扛不住,“你如果还想再来一次,也可以。” “你知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赵瑾瑜轻笑,“还有你的牙硌到我了,不太舒服,还是不要了。” 陈琬琰:“……” 呵呵…… 不太舒服? 他在嘲笑她的学习成果吗? 他长小一点,不就硌不到了? “没听别的男人说不舒服,都怪你太雄伟了。”她推开赵瑾瑜就往门口走去,推了推门,果然从外面上了锁。 “你关着我干什么?”陈琬琰无奈的问道。 “你如果不想那个叫丰郎的小倌出事,就老实呆在这里。”在他调查清楚她都和谁做过不该做的事情前,她哪里也别想去。 “你在气什么,为什么要牵连无辜的人?” “他是谁的替身?二皇兄?”锋郎,丰郎? 陈琬琰闭嘴不语,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醒悟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多说多错不如沉默,索性回床上躺着去了。 若不是事情多,容不得她静养,她也不想日日奔波劳碌。 赵瑾瑜把她气睡了,沐浴完又坐在榻上看了会书,才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刚躺好,就被陈琬琰从背后抱住,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软声同他商量:“快过年了,过几日我要随侯夫人去江家走动,住在这里很不方便。” 赵瑾瑜眸中笑意一闪而过,果然这人就得这么治治,才能好好说话。 “那就过几日再说。”赵瑾瑜淡淡道。 “我生意上的事还没安排好,你最仁善,肯定也想百姓过个好年。” “你把计划写下来,我让人交给你的大总管刘扉。” 陈琬琰捏着他豆豆的手一顿,“这计划太庞大,我得当面安排。” “那我让人把他带进宫来。” 陈琬琰:“……” 赵瑾瑜按住她的手,“别想歪点子了,老老实实住在东宫,将身子养好。” 陈琬琰愣了愣,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松开抱住他的手,躺回自己的位置,面对着墙壁,心情十分复杂。 “我想要一条遮羞裤。” “嗯。” 她感觉自己脑子乱糟糟的,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因他一句话又开始摇摆不定,这男人她压根琢磨不透。 有时候冷冰冰,有时候又暖的很。 “真的不舒服?”她忽然问了一句。 赵瑾瑜呼吸一窒,故作镇定的‘嗯’了声。 心里默默补了句,还行。 陈琬琰顿时觉得那日赵锦锋推开她,是自己烧了高香,若是赵锦锋也觉得不舒服,不从了他,没准就真的收不了场了。 赵锦锋拿着东西走后也不见有动静,不知道他到底会如何选择。 第二日,陈琬琰睡醒时赵瑾瑜已经去上朝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安心的缘故,在他床上睡的两觉格外的沉。 “真是邪门了,难道真的是孤枕难眠?”她小声嘀咕了句。 平时她夜里总是睡不安稳,夜里翻身压到伤口,能疼醒好几回,昨夜竟然一次也没醒。 侧头看到一条她设计的四角短裤,她简直要被气笑了,“好你个赵瑾瑜,学会钻空子了是!” 说要条遮羞裤,他就真的只给她一条四角小内内! 因为亵裤裤腿太长,她穿不习惯,三角的又太过孟浪,她就特意让人做了这种四角短裤。 她羞愤的抓起短裤套上,一下床就看到祥姑姑坐在一边,在给她做小裤。 “殿下去上朝了,奴婢炖了药膳,您先用些填填肚子?”祥姑姑放下手中的东西,恭敬的站着。 陈琬琰只觉得脸都没了,她在赵瑾瑜床上过夜就算了,还穿着他的寝衣,连小裤都是祥姑姑刚做的,她如同煮熟的虾子,整个人都红了。 “呃,好……”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解释,见祥姑姑要出去,她赶紧解释了一句,“我和殿下什么都没做。” 祥姑姑掩唇轻笑,“奴婢知道。” 血气方刚的男女同睡一床,她说没做就没做。 陈琬琰憋红了脸,转身又坐回了床上。 忽然灵光一闪,她掀开被子,床单上干干净净,难怪他没让人换床单! 什么做一半她晕过去了! 她压根就是被他迷晕了! 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赵瑾瑜,你个混蛋!”不愿意被她玷污,就用这么损的法子! 端坐在朝堂上的赵瑾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袖下的手也握成了拳。 “季从之拒不回京,斩杀益州太守自立为王,已经与肖家达成合作协议,断了镇西军的粮草,反将粮草运往黔中,微臣以为应当即刻从陇右调兵收复剑南,以免酿成大错!” 然而派谁去却迟迟定不下来。 剑南节度使早就去剑南道领兵对抗蕃军,益州是剑南道的府城,地位举足轻重,位于整个剑南道的西北方向,距离凉州很近。 季从之占领益州,断了边境军队的粮草,朝廷如果不尽快支援,就等于将他们困死在了边境,等他彻底占据剑南对凉州也有威胁。 “据斥候传回的消息,岭南水患乃是方家主谋,唆使肖家堵了中游几个州的河道,才酿成岭南与江东大患,近日方家更是频繁与蕃国传递消息,斥候截获了他们一封求助密信。”枢密副使荀易道。 “方家已与蕃国还有季从之达成协议,配合蕃军占领剑南道,三军汇合之后全力攻打黔中道。” “混账!”景睿帝暴喝,那逆子竟敢引狼入室。 如今重中之重是拿回剑南道,剑南绝不能丢! 刑部尚书戴照霖道:“方羽霄已经招认方家是蕃国细作,水淹岭南、江东二道乃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 赵瑾瑜蹙眉,方羽霄竟然如此简单就招认了,他在打什么盘算? 第631章 新郎 景睿帝怒急,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赵瑾瑜注意到他面色不对,赶忙低声劝道:“父皇息怒。” 戴照霖谨慎的瞥了眼郭家,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景睿帝胸口剧烈起伏,方羽霄这时候说出方家的底细,就没安好心! 陈琬琰将他送回来时,给他送了一封密信,里头详细写了他的身份。 他在大理寺缄口不言数次自戕,转入刑部不久就全部招认了,是想自曝身份拉老三反了他。 刑部尚书与郭家有亲,他一定同他透露了什么。 景睿帝目光森然的看了戴照霖一眼,戴照霖只觉得浑身似是被针扎了一般,恨不能躲到柱子后头去。 朝堂争执不休,吵的人脑瓜子疼,也没推选个人出来,大多人都想去捞战功,但那边情况不容乐观,又怕彻底丢了剑南获罪,因此都在互相推诿搪塞。 赵瑾瑜冷眼旁观了半晌,忽然道:“儿臣以为凉州将领骁勇,不如听听萧王爷是否有人才推荐。” 围观群众陈青岩,慢吞吞的出列道:“微臣回京都前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圣上下令,陇右与河西的将士便会出发剑南。”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连赵瑾瑜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岳父是先知不成? 难怪他急于结束与蒙军的战斗,凉州一役打的又凶又狠,重创蒙军原是要分兵保剑南。 否则以他的心性,不会明知定国公守不住凉州,还听话的离开,置凉州百姓于不顾。 他不是信任自己有本事夺回凉州,是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那些人肯配合他,不过是他的计划与他的一样…… 景睿帝紧皱的眉头刚舒展一分,韦尚书就跳了出来。 “萧王竟敢私下集结军队,你这分明是胁迫圣上!” 韦尚书如同被上了发条的青蛙,鼓着眼睛叫嚣,“若是陛下治了你通敌叛国的罪,你岂不是要起兵造反!” 韦尚书的党羽立马跳了出来,对陈青岩进行新一轮的抨击。 陈青岩委屈的说道:“本王何时说集结军队了,倒是有些人没有提前得到消息,通知不了季从之,急的跳脚了。” “你休的胡言!分明是你狼子野心集结了军队,妄图逼圣上放你回凉州!”韦尚书气得跳脚。 陈青岩无辜的对景睿帝拱手,说道:“微臣冤枉啊,微臣只是提前做了应对措施,将士们还在原地待命呢,怎么到了韦尚书口中就成集结了……” 赵瑾瑜看着陈青岩那表情,差点没笑出声,陈琬琰每次把人气的跳脚也是这副德行,果然是父女俩。 “微臣虎符都交了,也没打算回凉州啊。”陈青岩哀怨的望了景睿帝一眼,竟然还撒了个娇,“微臣要留在京都保护陛下,微臣绝不离开您!” 景睿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一本正经的‘嗯’了一声。 “圣上这人不可信,您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谗言!”韦尚书急道,“微臣愿意领兵去剑南。” 陈青岩轻飘飘的说道:“恐怕韦尚书不能如愿去报信儿了。” “你信口胡言,竟然当着圣上的面污蔑本官!” 陈青岩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听闻蒙军送给本王的财物中,有一批来自南诏国的翡翠,本王的高祖母出自南诏贺兰家,家中刚好也经营翡翠生意,敢问韦尚书为何要同季从之斥巨资陷害本王。” 韦尚书呼吸一滞,“你竟然与南诏国有勾结!” 陈青岩可怜巴巴的看向景睿帝,“陛下,微臣冤枉……” 景睿帝沉着脸问道:“南诏国又是怎么回事?” “微臣高祖母的嫁妆里有一座翡翠矿,韦尚书他们购买的翡翠,是微臣家矿山出的……”他们自己送把柄也能怪他? 宣平侯颤抖着唇,隔着大老远向陈青岩投去一个羡慕的眼神,难怪他那么大一笔财产说捐就捐,合着是家里有矿山? “陛下,微臣差点就要被冤死了。”陈青岩说着,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韦尚书顺了下呼吸,狡辩道:“你有何证据此事与我有关,萧王爷这是血口喷人。” 陈青岩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在空中甩了甩,“你们买东西的银票,根据票号可查出是何人所存,韦尚书还要狡辩?” 因为银票的特殊性,商户在特别大额交易的时候,会在契约书上详细记录票号,以及交易时间,需得双方检查无误签字盖章,以便换持的商户去钱庄将银子转存入自己名下。 韦尚书哑口无声,万万没想到策划的那么完美,竟然败在了细节上! 那些所谓装成蒙军的商人,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被灭口,没想到百密一疏,功亏一篑。 陈青岩忽然肃然道:“微臣弹劾韦尚书贪墨军饷,私卖军粮牟利,在将士们御寒的冬衣被褥上偷工减料,谋取私利。” 他原本是打算等南诏国使臣到了,见过景睿帝再弹劾韦尚书,季从之自立,他绝不会让韦尚书传消息出去,更不会让他逃离京都时还带走朝廷的兵。 郭御史看向陈青岩,项珐亮留下来能锤死陈青岩的铁证,已经在陈青岩初到京都时便做了鉴定,所谓的亲笔信并无他的指印,而他也将人得罪了。 韦尚书这里看来是搞不定陈青岩了。 他思忖再三,既然作为御史的职责就是弹劾,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刻意针对陈青岩,他出列道:“既然有人弹劾,韦尚书便要接受审查。” 陈青岩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姓郭的脑子转的好快呀。 “那批货物莽古德又是如何知晓,只怕韦尚书也要好生解释解释了。”陈青岩道。 谏议大夫彭大人手心冒着虚汗,只觉得手中的东西格外的烫手。 下了朝,景睿帝又点了自己的心腹,商议去陇右的人选,陈青岩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静静的围观,反正派谁去与捡功劳与他无关。 他相信他手下的将领,对付一个季从之绰绰有余。 赵瑾瑜回到东宫,就见陈琬琰披着他的外袍坐在软榻上,祥姑姑坐在她下手处指挥她下针。 “你们在做什么?”他端祥了半晌,也没看懂陈琬琰做的是个什么。 祥姑姑抿唇一笑,起身向赵瑾瑜行礼,“奴婢去给殿下端茶水。” 说完赶紧溜了。 赵瑾瑜见她神情古怪,越发的迷茫,陈琬琰缝完最后一针,咬断手上的线,捏着两个角,撑开她给赵瑾瑜做的四角小内裤,显摆的说道:“我给殿下做了一条亵裤。” 赵瑾瑜眸光不明的盯着那条短的不能再短的亵裤,他可不好意思穿! 陈琬琰把手伸进亵裤里,在裆口掏了掏,小拳头就里面伸了出来,还冲赵瑾瑜嚣张的张开收紧了几下,“殿下若是想方便,只需要从这里掏出来……” 赵瑾瑜一把捂住她的嘴,堵住了她话,脸色涨红,“没羞没臊!” 陈琬琰不满的拍开他的手,“这可比你那亵裤穿着舒服多了,我还特意在腰间给殿下穿了根牛筋。” 她说着露出自己的小内内的边边,“看到了吗,同款。” 赵瑾瑜捂了捂眼睛,他是知晓陈琬琰喜欢穿点奇奇怪怪的亵衣裤,承恩殿备的也都是她常穿的款式,没想到她还把注意打到他身上来了。 “殿下,你试试,尺寸若是没问题,我午后再给你做条衬裤,也是这样,一掏就出来了。” 赵瑾瑜自从看到她做的那条亵裤,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你……别做了!” 陈琬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站在软榻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您就试试嘛~” “骨头不疼了?”胳膊架着扯着伤处也不嫌疼,赵瑾瑜黑着脸将自己的脖子从她的臂弯救出,让她乖乖坐好。 “好疼啊,殿下给人家揉揉。”陈琬琰可怜兮兮的望着赵瑾瑜。 “疼就躺着休息,别做这些乱七八糟的。”赵瑾瑜说着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 陈琬琰却从绕过矮桌,从软榻上爬了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娇滴滴的在他耳边轻唤,“殿下~” 赵瑾瑜侧目看她,任凭她撒娇就是不理,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色诱也没用,别想从东宫出去。 “瑾瑜~”陈琬琰捏着嗓子叫了声,暗搓搓的跨坐在他腿上,“我们和好。” 赵瑾瑜轻笑一声,这人可真是能屈能伸,昨日还指着他说要和他桥归桥路归路,你你你的指着他骂,发现出不去,就来这一招。 “别装了,老实在这里呆着。”赵瑾瑜冷酷无情的说道。 陈琬琰的计谋被他无情的拆穿,竟然忘了想好的台词,噎了一瞬才娇笑道:“昨日我说的都是气话……” 赵瑾瑜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我没……没帮人那样过……” “有没有与孤有何关系呢。”赵瑾瑜云淡风轻的说道。 陈琬琰:“……” 这男人好记仇啊! 她索性不再说话,擒住了他的那根毒舌头,赵瑾瑜半睁着眸子,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庞,享受着她的攻城掠地,不索取也不迎合。 祥姑姑端着茶倒退回外厅,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和好吗?”陈琬琰气喘吁吁的离开他的唇。 “孤想想。”赵瑾瑜淡淡道,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迷惑的,放不放她走,得看看她这些日子都做了些什么。 陈琬琰气馁,不满的说道:“你怎么这么难搞?” 说完又接着小声嘀咕,“幸亏难搞,要不然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赵瑾瑜轻嗤了一声,知道他难搞就行,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娶为妻,奔为妾吗?” 明媒正娶是要告知亲友,将来要对这个女人负责任的,偷偷摸摸的置那女人为何地呢。 他现在给不了她光明正大,如何还敢再犯错,亲亲抱抱任她非礼已经是底线了。 陈琬琰摸了摸他的脸,眼珠子咕噜噜的乱转,“那还不是因为女的没钱,需要依附男人生活,她要是带着花不完的钱私奔,不就是富婆养小白脸了吗,谁还敢说她是妾啊?” 赵瑾瑜被她的脑回路震惊了,表情逐渐严肃,若是按照她的逻辑,她带男人私奔,她都敢自称未嫁。 和她讲道理完全没有用,因为她压根不觉得养小白脸有什么问题…… “你这什么表情啊,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小白脸又不是夫君……”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叫他夫君不就行了吗?” 赵瑾瑜在心底呵呵了两声,那夜要不是被她夫君夫君叫迷了心,他能掉进她的坑里出不来? 他不死心的企图纠正她错误的想法,“成了亲的才是夫妻。” “那你们男人的妻可真多,娶妻纳妾都要下聘,行礼摆宴席,和后院的每个女人都是夫妻。” 陈琬琰幽怨的看了眼赵瑾瑜,“不像我们女人就一个夫,其他的只能叫面首,也不用摆酒迎进家门。” 赵瑾瑜:“……” “皇子的妾室能上玉牒,得宠的侧妃还能被亲自迎娶,我记得殿下礼制内的妾室都是有封号品阶的,纳她们还得明媒下聘,张灯结彩宴请宾客,过三日独宠的新婚夫妻生活,说是纳妾,和娶妻有区别吗?” 陈琬琰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想跟她讲道理,她可是逻辑鬼才。 赵瑾瑜原是想和她讲讲成亲前有些界限不能越,那是对她的不负责,没想到被她长篇大论绕出了几万里。 暗自懊恼自己头没开好。 陈琬琰轻笑一声,在他耳边呢喃,“男人三天两头的做新郎,和小倌又有什么区别?” 第632章 脑子和别人长的不一样 她说着从赵瑾瑜的身上爬开,想教育她懂礼仪规矩,还是算了,这种男人可以纳妾的时代,若是有的选,她根本不会成亲,更别说和人私奔了。 “纳妾就算是合规矩的,也是对夫妻关系的不忠。” 也就是他没有别的女人,否则,她压根不会再招惹他,想睡他是本能,那种越是得不到越想征服的本能。 若是他亲事定下,她也绝不会再靠近他。 他俩的想法不一样。 她和李珩虽然成亲礼数未全,好歹还算半个夫妻,就她和赵瑾瑜这情况,发生点什么顶多算炮友,连男女朋友都算不上,还到不了相互负责的程度。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服她别再勾引他做那种事。 “我胃疼,殿下替我揉揉。”陈琬琰解开袍子,躺在软榻上,掀开里衣露出肚皮,明晃晃的勾引他。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坐着,眸光晦暗不明,他突然意识到,她不是什么都不懂,她是压根不在乎,就算与她结合,又不娶她,她也无所谓。 因为她压根不信自己会只娶她一人。 她想要的是还没有别的女人的他。 赵瑾瑜伸手抚上她的胃,陈琬琰笑着拉过他的手往上走,忍不住调笑,“殿下是聪明人,想清楚了吗?” 赵瑾瑜愤怒的想抽回手,却又怕伤到她。 陈琬琰是喜欢争风吃醋,可那都取决别人觊觎她男人的阶段,她要拥有那个男人全部的宠爱。 如果那个男人宠了别的女人,她不但不会争,还会拱手相让,所以她没想过完全掌控一个人。 “殿下若是亲事定下,我可就不奉陪了,你确定不要?” “你有没有心?”赵瑾瑜轻声问道。 “殿下自个儿摸摸不就知道了。” 从前只觉得赵瑾瑜对她的体贴温柔中带有一丝疏离,自从受伤之后,又看到他和沈六小姐抱在一起,那些想不通的就全明白了。 “殿下,沈世子带着沈六姑娘来了。”祥姑姑在外面禀报道。 陈琬琰松开他的手,将衣裳拉好,缓缓的坐起身捋了捋头发。 “给郡主取身衣裳来。”赵瑾瑜松了一口气吩咐道。 陈琬琰挑了挑眉,果然还是沈家人好用,这就打算放她出去了? “麻烦姑姑再找个医官来。” “不用请医官,孤替你处理伤处。” 陈琬琰了然,他应当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在丽正殿住了一夜,咽了下口水,避开他的目光,“不用麻烦殿下,我回府再处理也无妨。” 赵瑾瑜冷笑一声没说话,他说让她走了吗? 祥姑姑取了套素净的衣裳替她换上,又替她挽了个好看的发髻,将她来时带的钗环替她簪好,夸了她两句,陈琬琰心虚的受了。 出了丽正殿,陈琬琰连忙说道:“殿下既然有事要忙,臣妇就先回府了。” 赵瑾瑜替她正了正狐裘披风,像看猎物一般盯着她看了一瞬,忽然握住她的手,“一起去见见。” “等等!”陈琬琰被赵瑾瑜往前拖了几步,才反应过来,她去见什么见! 沈璎亲眼见她进的丽正殿,她再和赵瑾瑜一起从丽正殿出来,沈璎去丽正殿一打听,就知道她在那里留宿了。 万一她传给了景睿帝,岂不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她现在就该悄悄的溜走。 “我想起来了,我有事要和我父王商议。” “等下孤和你一起,正好孤也有事要和萧王爷商议。” “我……我饿了,我想先去父王那里用午膳,就不等殿下了!” 赵瑾瑜肃着脸对祥姑姑道:“午膳摆在崇仁殿。” 陈琬琰咬了咬下唇,瞪着眼睛说道:“我想去找小侯爷!” “孤让人将他请来。” “你什么意思啊,我不想见沈家人!” “要么和孤去用午膳,要么回丽正殿,你选。”赵瑾瑜淡淡道。 陈琬琰气恼的干瞪眼,她既不想去和沈家人一起用午膳,也不想回丽正殿,她得出去拓印卷宗,早些将王家送来的那份交给景睿帝。 “想好了吗?” 陈琬琰乖乖的点了点头,回丽正殿和被关起来有什么区别,吃了午膳见到她父王,没准就能脱离他了。 沈括看到和赵瑾瑜一起来的陈琬琰,尚且还能忍住,沈璎却是惊的连礼都忘了行,起身就跑到二人眼前,抬手就要打她。 “贱人!” 赵瑾瑜一把将她推开,“放肆!” 沈璎冷不防的被他推的踉跄后退,幸好伺候的宫人机灵,手快扶住她,才没狼狈跌在地上。 “表哥,你被她下了什么迷药,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太子妃!”沈璎眸中含泪,屈辱的望着赵瑾瑜,“你怎么可以因为她,这么对我!” “孤说过不许你再来东宫。”赵瑾瑜清肃着脸垂眸望着她,“孤说的很清楚了,不会娶你,你也不是孤的太子妃,东宫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赵瑾瑜说完,扫视了一圈殿中伺候的宫人内侍,自从沈家请婚之后,这些人每次看到沈家人都殷勤巴结,仿佛沈璎已经是太子妃了一般,总是有意无意的透露他的行踪讨好她。 沈括沉着脸望向陈琬琰,“敢问郡主为何会从丽正殿出来?” “这是你家吗?你管我从哪个殿出来。”陈琬琰从愕然中回过神,立马给赵瑾瑜上眼药,“想来这东宫姓了沈,本郡主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于沈公子,殿下的命令好像也不顶用了。” 沈括闻言立马跪在地上,“殿下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赵瑾瑜漠然的看着他,不知从何时起沈括也变了,会忤逆他,甚至让人时时刻刻的关注他,只要他身边出现了大臣家的小姐,沈家的一众小姐必会赶来与之争锋。 不过只有沈璎在一众姐妹里突出重围,被沈家推到了御前。 “起来,你我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分自是与旁人不同。”这话说白了,就算没有娶沈家的小姐,他们沈氏一门仍是他的左膀右臂。 沈括起身还未站稳,陈琬琰赶紧笑着补了一刀,“沈公子慌什么,本郡主已经交还了玉契,这东宫我是管不着了,自是不会再挡着贵女接近殿下。” 曾经有她挡着,沈家纵然对她不满,也不会完全表现出来,毕竟她挡了所有贵女的路,他们只需对付她一个人,说服赵瑾瑜娶沈家小姐就行了。 如今她彻底放手,所有贵女蜂拥而至,沈家既要推销自己闺女,还要防御其他贵女先其一步虏获了赵瑾瑜,自然是慌了。 沈括稳住身形,他已过了弱冠,一顶精致的白玉冠将头发全束在头顶,面部的轮廓分明,已有成年男子的刚毅之貌。 “是在下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大人大量口下留情。”沈括冲她拱手致歉。 这女人一张嘴就是挑拨是非,当着赵瑾瑜的面他也只能退一步。 “我对你们留情了,你们呢?”背后对她下黑手? “这次看在殿下与我父王的面子,不和你们计较,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 沈璎从惊惧中回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赵瑾瑜面前失了礼数,自从沈家向圣上请了婚,东宫的奴才都捧着她,她已经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女主人。 赵瑾瑜脾气向来温和,她自觉的沈家可以左右他,也逐渐有些目中无人,虽然表面上装的恭谦,实则已经在东宫收买了一批心腹,只为了能掌控赵瑾瑜。 如果说陈琬琰的嚣张善妒是扬于表面的,那她的恶胆就是深藏在心底的。 沈璎敛了心神,做出一副知错的表情,“是表妹失了礼数,请太子表哥原谅。” 陈琬琰小脸一扬,就准备向她下刀子,沈括刚吃过她的亏,哪里肯让她说话,冷声喝斥沈璎道:“你冒犯了郡主,还不赶紧向郡主道歉。” 沈璎垂眸对她曲膝行礼,柔声道:“刚才是我鲁莽了,还请郡主原谅。” 陈琬琰嬉笑着往赵瑾瑜身后避了避,双手环住他的腰,娇滴滴的回道:“本郡主可不敢受沈六小姐这一礼,万一日后您成了人上人,要本郡主还您今日这一礼,本郡主的膝盖可是受不住。” 赵瑾瑜覆上她的手,柔声问道:“不是说饿了,还有力气闹?” “殿下您碰到人家的伤口了。”陈琬琰娇气的说完,瞥了眼沈家兄妹难看的脸色,只觉得无比的欢畅。 赵瑾瑜将她从背后拉出来,低头看了眼她手背上的伤,忽然对上她戏虐的眸子,怔忡了一下,才松开她的手。 陈琬琰在心底腹诽他们三兄妹演技好,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开始捧着她了,她也不介意配合赵瑾瑜演一场。 沈括兄妹既然是挑了午膳时间来的东宫,自然是留下来用膳的,赵瑾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与她同用一张桌案,还亲自端着药膳喂她。 陈琬琰勉强喝了半碗,便不肯再用,赵瑾瑜倒也不嫌弃她,将她剩下的一饮而尽。 “演过头了?”她小声嘀咕。 赵瑾瑜只当没听见,温柔的替她擦了擦嘴,好脾气的解释道:“你手上的伤还未痊愈。” “那也还没到拿不了汤匙的地步。” “孤弄疼了你,自然要伺候你用膳。” 陈琬琰笑了笑,要不是知道他有多嫌弃碰她,她还真被这柔情蜜意感动了。 昨日说不许沈璎再进东宫,今日演了一出戏,不就留下来用午膳了吗,多么的纵容。 用了午膳沈括还没有走的打算,显然是有话要和赵瑾瑜说,陈琬琰只当看不见就坐在一边喝茶。 沈璎走到她身侧,温声道:“太子殿下还有事忙,崇仁殿的园子里种了许多名贵的花草,郡主是否要一同去观赏。” 陈琬琰放下茶盏,“也好。” 只要脱离赵瑾瑜的视线,她就甩下沈璎出宫。 赵瑾瑜也不拦她,让人将披风替她穿好,就将她放了出去。 陈琬琰出了正殿,确定赵瑾瑜没有派人盯着她,她才勾了勾唇。 “听闻郡主家有一座翡翠矿山。”沈璎将跟随伺候的宫人挥退,好奇的问道。 “是呀,羡慕吗?” 沈璎语塞,矿山这种东西其价值不可估量,远比陈家爆出的家产值钱。 “听说季从之缴获的那批货物中的翡翠,就是出自那座矿山,萧王爷因为这座翡翠矿证明了自身的清白。” 陈琬琰愣了愣,难怪父亲让她不要担心,原来如此。 她就说赵瑾瑜今日对她格外的纵容,沈括的态度也出奇的好,还让沈璎给她道歉,原来是她家的危机正在解除。 “那你沈家可要小心了,我父王最是宠我,可见不得我受一点委屈。”陈琬琰轻抚手背上的伤疤,沈璎不就是想说,赵瑾瑜今日是因为陈青岩才讨好她么。 沈璎淡雅一笑,“郡主还没尝够被孤立的滋味吗?” 陈琬琰看向远处,云淡风轻的说道:“高手总是寂寞的。” 高处不胜寒,连皇帝都是孤家寡人。 只要她站的足够高,被孤立又怎么了,总会有人巴结她,沈家有本事就干掉她。 “强扭的瓜不甜,郡主既然与表哥无缘,又何必非要强占着他。” 陈琬琰古怪的看着她,说道:“撒点糖不就甜了吗?” 沈璎被她连噎两句,脸上的笑容险些挂不住,果然和那些小姐们说的一样,陈琬琰的脑子和别人长的不一样。 陈琬琰见她吃瘪,讥诮的问道:“沈六小姐知道你和猪狗的区别吗?” 第633章 教训绿茶 沈璎眉头拧在一起,柔美的脸颊被凶光完全覆盖,“你拿本小姐和畜生比?” “你配和猪狗比吗?猪能做食狗能看门,你除了会浪费粮食,污染空气还能干什么?” 畜生不如的蠢东西,以为她陈家身陷囹圄,设宴怕她不去特意给她下了帖子,却明晃晃的孤立她。 若不是那日沈国公夫人做的太明显,那些宴会上的人未必会将她当成透明人无视。 沈璎深吸一口气,就在陈琬琰以为她忍不住要和自己吵一架的时候,她扑通一声就跪在她面前。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站着没动,“沈六小姐可要想好了,跪了本郡主这一次,这一生都别想在本郡主面前站起来。” 这可是她主动跪的,没人逼她。 沈璎才不和她耍嘴皮子,眼泪说来就来,“是我猪狗不如,只要郡主能放过我,让我陪在表哥身边,哪怕是位份最低等的妾室,我也愿意。” 陈琬琰恍若未闻,心情颇好的的伸手摘了一朵红粉相间的茶梅,别在沈璎的发髻上,看了看觉得不够,又折了一支青藤缠在了她的头上。 沈璎哭诉顿住,陈琬琰道:“别停,继续哭。” 陈琬琰连花带叶的插了沈璎一头,给她重新做了一个造型。 沈璎一跪,被她打发走的宫人就急忙跑回崇仁殿,也不等守门的内侍禀报就冲了进去。 沈括正在和赵瑾瑜商议,午后一起去拜访陈青岩,请他推荐沈家这边的族亲去协助收复剑南道,捡个功勋也好壮大势力,冷不防的被人打断不悦的蹙了蹙眉。 “懂不懂规矩?”沈括出言训斥。 宫人连忙跪地磕头,急切的说道:“殿下和沈大人快去园子里看看,郡主让沈六小姐跪在地上,这么冷的天,沈小姐可怎么受的了。” 沈括得到消息,急不可耐的拉着赵瑾瑜一起寻了出来,沈璎跪在地上,顶着一头花花草草,跟个花瓶一样,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将沈璎拉起来,伸手拔掉她满头的花草,朝陈琬琰吼道:“陈琬琰你别太过分了!” 陈琬琰无辜的眨了眨眼,懵懂天真的望着他,“沈六小姐喜欢玩鲜花样,哦玩鲜花,我好心替她采来戴,怎么还怪我了。” 她扭头委委屈屈的看向赵瑾瑜,指了指花园深处开的最娇艳的那一朵大红色茶梅,“那里头的我够不到,真的不是不去给沈六小姐采。” 沈璎看到赵瑾瑜哭的更来劲儿了,“表哥,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殿下~”陈琬琰一头扑进赵瑾瑜怀里,挡住上翘的嘴角,语带哭腔,“是不是我没采到里面最漂亮的那朵,惹沈小姐和沈公子生气了?” 赵瑾瑜头疼的不行,若是别家的贵女也就罢了,偏偏是他的外家。 “手不疼了?” 陈琬琰抽噎声停顿了一下,继续呜咽,“折花的时候手好疼。” “手疼为什么采花?”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在他胸前拱了拱,瞎话随口就来,“沈六小姐说喜欢园子里的花,可她说自己的手十分娇嫩,让我去给她采了做花冠,我不愿意,她就哭了。” 沈璎:“……”这女人有病? 陈琬琰抬头与赵瑾瑜对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劝不住她就替她采了,她指的我都采了,最里面那一支,我实在够不到!” “满嘴谎言!只是摘花,她为何会跪在地上?”沈括质问。 “她让我替她簪花,可我太矮了够不到,沈姑娘就蹲下来了……”陈琬琰说完差点笑出来,立马将头埋在赵瑾瑜怀里。 赵瑾瑜叹了一声,拍拍她的背,这人笑的只怕眼泪都要出来了。 “是这样吗,六表妹?” 沈璎:“……”话都让她说完了,她该如何说? 说陈琬琰逼她下跪道歉,给自己戴一头花羞辱自己? 变故来的太快,她还没想好应对之策。 况且,侍女不都将事情的经过说一遍了吗? 还问她做什么? 陈琬琰这时却气恼的推开赵瑾瑜,“你们表哥表妹的一家亲,不信我就算了!犯不着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外人。” 说完抬起胳膊挡着脸就跑了。 一边朝东宫外跑,一边笑的合不拢嘴。 半路遇上回宫复命的陆机,还心情不错的对他打了个招呼,搞得陆机一脸莫名其妙。 “郡主莫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 外面到处传,权贵嫡女因为时常来东宫探望太子殿下,她将人撞倒不说,还找人弄伤了她们,又让人散播太子克妻的传言,阻止太子娶妻。 那几家伤了嫡女的大人已经进宫面圣,要求刑部介入调查了。 她不哭就算了,还乐成这样? 赵瑾瑜盯着地上五颜六色的鲜花绿叶和青草,若有所思。 沈璎等陈琬琰跑远,娇泣着和赵瑾瑜哭诉,“郡主说我今日若不跪着向她道歉,她就让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沈括闻言义愤填膺的指责,“陈琬琰太过放肆,我沈家的姑娘岂是她能打骂的,简直太狂妄了。” 赵瑾瑜将跟随她们出来的宫人都叫过来,一一询问,得到的答案果然如同沈璎所言一般无二。 他问身后跟着的福满道:“宫婢欺瞒主子,该如何惩戒?” 福满道:“仗三十。” 他又问道:“背主又该如何?” “仗毙,抑或是发还内侍省,由内侍省处置。”发还回内侍省即使能留一条小命,也成了罪奴,充入掖庭只能做最累的活计。 几个宫人闻言伏在地上大气儿不敢喘,在东宫伺候再轻松不过,太子虽清冷了些,却嫌少惩罚奴仆。 原先这东宫没有女主子,丽正殿也不用宫人伺候,陈琬琰又是个不好招惹的,偶尔来住,身边伺候的也是赵瑾瑜挑选的。 东宫的宫人没什么盼头,这阵子东宫来的人多了,宫人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了。 沈璎许诺只要做了她的人,等她与太子殿下完婚,就让她们到内坊的正殿伺候,还承诺让她们给太子殿下做侍妾,转眼间梦就碎了?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可要想好了,孤这里不留背主的奴才。” 纵容了沈璎这么些时日,就是要杀鸡儆猴,让东宫的这些人清楚究竟谁才是主。 背主又会是什么下场。 也敲打敲打沈家,让他们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表哥,你……你这是不相信我?”沈璎难以置信的问道。 众口一辞,他竟然选择了怀疑她? 沈括也不满的说道:“所有人的说法都一致,殿下还要袒护陈琬琰不成?” “郡主既然有自己的一套说辞,孤自是不能偏信沈六小姐,孤的东宫可不止这几个宫人。”赵瑾瑜说着,便让福满将附近所有宫人、侍卫都叫过来问话。 有个宫人突然颤抖着嗓子说道:“殿下恕罪,奴婢方才离的远,并未听清沈六小姐与郡主的对话。” 她们那个距离,根本听不到二人的对话,这套说辞是沈璎与她们串好的,要是叫来附近当值的侍卫,定然是要穿帮的。 有了一个开口,其他人也忙不迭的瞥清自己,她们可不想当罪奴!可又不敢将沈璎得罪死,否则等她嫁给太子肯定会秋后算账,因此只能将话说的含含糊糊。 “沈六小姐确实跪在地上哭了,郡主也并未扶她起来。” “六小姐跪地之后,郡主便采了茶梅簪在了六小姐头上,奴婢也没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沈璎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垂首,她这会儿的形象算不上好,发髻凌乱,妆也哭花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拿帕子沾沾眼角的湿意,没想到陈琬琰来了那么一下子,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只能大颗的泪珠往下掉,博取太子表哥的怜爱。 “地上有灰尘,沈六小姐的裙摆为何一尘不染?”赵瑾瑜对沈璎进行了灵魂拷问。 沈璎呼吸一滞,这裙子是在姚娘的铺子里量身定做的,独此一件,价钱十分的昂贵。 她方才舍不得直接跪在这上头,弄脏了裙子,又想跪的漂亮,给表哥留个好印象,特意将裙子铺圆在地上,没想到赵瑾瑜竟然会问这个。 沈括见沈璎嗫嚅着不说话,连忙维护她道:“这是母亲新给她做的衣裳,头一次穿自然是爱惜了些,殿下这般问倒是伤了表妹的心。” 赵瑾瑜在心里冷笑了一声,他们在他的东宫胡作非为,可有想过他也伤心。 正巧这时有一群人被带了过来,赵瑾瑜问道:“方才可有人看到沈六小姐为何跪地?” 侍卫们的警惕性都很好,耳力也比较好,又得了赵瑾瑜的吩咐,时刻注意着陈琬琰。 赵瑾瑜一问,领头的侍卫便道:“属下方才听到沈六小姐说郡主与殿下无缘,二人因此拌了几句嘴,沈六小姐就……蹲?还是跪在了地上,因披风和裙子遮掩,属下没看清楚,不敢妄言。” 又有两个侍卫声情并茂的将她们二人的对话补全,顺便指出了那几个宫人站立的位置。 赵瑾瑜失笑,以为这俩女人中总有一个说的是实话,没想到二人都是一派胡言,和真相完全不沾边。 沈括哑口无言,这人的说辞谁也没向,说谎的可能性不大,只好说道:“三人各执一词,分不出真假,此事再查下去也无甚意义,还是算了。” 赵瑾瑜挥了挥手,让人全部退下,语气冰冷的对沈璎道:“以六小姐的心机,或许能从沈家众姐妹中胜出,但孤的东宫不是你能耍花样的地方。” 沈括有心再说上两句,却被赵瑾瑜一个眼神吓住,不知他是否在战场沾多了献血,眼神比从前锐利了许多。 “沈表兄说孤袒护她,你们都说她霸道不容人,可她从未收买过东宫的人蒙骗孤,也从未想过左右孤,表兄是否忘了,孤,也是被人孤立着长大的。” 沈括抿唇不语,他最是知晓赵瑾瑜的处境,梁欢与赵瑾瑜的相处都不如他多,赵瑾瑜因为被孤立,姨母怕他孤单,经常会邀请他入宫陪伴赵瑾瑜。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赵瑾瑜入住东宫,他和梁欢因是皇后娘家人,恩荫成了他的伴读。 “殿下息怒,是臣业障了,日后定会警醒自身,约束家中兄妹。”沈括道。 赵瑾瑜一直生活在高压的环境中,有才华不敢显露,一朝有了成就,沈家人也跟着鸡犬升天。 他们却忘了,赵瑾瑜是君,他们的前途完全依附在赵瑾瑜的身上,而赵瑾瑜需要的仅仅是在他们的支持,或许以他目前的成就,沈家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所以沈家才慌了,试图控制赵瑾瑜,让沈家再出一位皇后,来保证富贵的延续。 “沈家是孤的母族,即使没有姻亲这层关系,只要不触犯律法,孤不会苛待沈家。” 沈家已经出过一位皇后,受了快二十年的打压,再出一位皇后又如何,以防外戚专权,他也绝不可能让沈家坐大,沈家女生出的子嗣更不可能被立为皇储。 他父皇若要传位给他,也绝无可能让他娶沈家姑娘。 否则早在给陈琬琰赐婚之后,就让他迎娶沈家姑娘了,而不是一直压着沈家的请婚书。 “表哥这是不愿娶我,还是不愿娶沈家的姑娘?”沈璎语气凄楚的问道。 第634章 这辈子都得跪她 “孤不止一次在沈家说过,不会迎娶除了她之外的女人。” 赵瑾瑜说完,冷若冰霜的看着不服气的沈璎,“她有一句话说对了,你今日主动跪她,这辈子都得跪她。” 一句话将沈璎的心都击碎了,她忍不住的大声质问,“她有什么好?” “她不会逼迫和算计孤,和她在一起很轻松,很愉悦。”赵瑾瑜淡淡道。 既然她想知道,那就让她输的明明白白。 陈琬琰气呼呼的往赵瑾瑜这边跑,她快要气死了,跑了一路都没人拦她,走到东宫大门口,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说什么都不让她出去。 “赵瑾瑜!你这个大坏蛋!”陈琬琰愤怒的声音远远传来。 赵瑾瑜转身,望向那个努力向他奔来的女子。 和她在一起,他觉得像寻常夫妻,她不为娘家求权势,也不为自己谋利益,反而时时让他警醒自身。 只除了心心念念的想睡他,她在一心一意的护着他。 陈琬琰气喘吁吁的停在离他们大老远的地方,等缓过劲儿,扯着嗓子朝他们大喊,“你、你们三个,还没在冷风中开完大会呢?” 赵瑾瑜迈步朝她走去,冷冷清清的问道:“刚才不是跑的挺快吗,怎么不跑了?” 陈琬琰跑的大汗淋漓,浑身冒着热气,“跑不动了……” “怎么就是学不乖呢?”真以为没他的允许,她可以跑出东宫? 他伸手替她将披风拉紧,将人捂严实了。 “你个大混蛋!” “骨头不疼了?” “你放我出去!” “肚子饿不饿?” “……” 二人越走越远,沈家兄妹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你今日鲁莽了。”沈括严肃的说道。 沈璎心中的愤怒难消,万万没想到她计划的好好的,却绊住了自己。 若是陈琬琰对赵瑾瑜实话实说,她们二人说的内容,只要有大部分可以对上,她就能赢得这一场较量。 偏偏她胡编乱造打乱了她的计划,引起了赵瑾瑜的怀疑,不但暴露了她说谎的事实,还将她收买的宫人暴露了。 “我不会输的。”沈璎咬牙切齿的说道。 她已经安排好了,下一波攻击只会更激烈,希望她能抗的住。 “我今日带你来是同她道歉的,难道你想她一直住在丽正殿?” 看他们二人这如胶似漆的样子,只怕是已经同房了,再住下去,指不定孩子都要有了。 沈璎死死的咬住下唇,“她住不久的。” 昨日陈琬琰进了丽正殿,她就让人盯着了,自是知晓她从进去就没出来,孤男寡女睡在一起,会做什么,她隐隐也有些猜测。 故意装作不知道她在东宫,去招惹她,再由兄长牵头向她道歉,一切发展都顺其自然。 再将她引出来,提到萧王的事,让她自己离开东宫。 跪地道歉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既然她那么在意表哥,一定会被激怒,只要动手打她,表哥就会看到她嚣张的一面,从而怜惜她。 她挨打的事,也会闹到萧王爷那里,沈家就可以利用他的愧疚,让太子殿下去说服萧王爷,举荐沈家推举出来武将到剑南道捞战功。 可陈琬琰在干什么? 不仅羞辱了她,还让表哥警告了她。 “让族亲去剑南道的事,殿下怎么说?”沈璎问道。 “他没应,说要先问过萧王爷的安排。”沈括有些烦躁,赵瑾瑜从凉州回来,对镇西军的将士赞不绝口,他听赵瑾瑜说过镇西军将领很猛,但是也很傲,轻易不服人。 “萧王既然不亲自上阵,这次去打季从之应当没有难度。”只要能上剑南道的战场,应当就是白捡的功劳,但若是人家不愿意给他们功劳,他们就算去了也讨不到好。 沈璎不懂这些,只道:“父亲不是同萧王相熟么,直接找他便是了。” 沈括摇了摇头,“萧王很宠陈琬琰,咱家前些日子的宴会,已经将人彻底得罪了。” 他们也没想到陈家的事还能峰回路转,连剑南道的事都安排好了。 原以为有了赵瑾瑜在凉州打的基础,那些将领就是再傲也会卖他的面子,这是他们的优势,沈家也不是没对凉州的兵权动过心。 “陈琬琰那霸道性子就是萧王宠出来,”沈璎恨恨的说道。 张家还没出事前,张家与他们府上也来往颇多,张夫人虽然未曾明说,但言语间也多次透露出对陈琬琰霸道的不满。 “兄长,依你看萧王捐家产这件事,是不是在和张家叫板?” 那种东西很可能成为压死陈家的稻草,一般人又哪里拿的到,更何况张县公主动请缨去凉州。 听同行的大人家中女眷说,他们疾行去的凉州,连和萧王寒喧都无,就宣读了诏令。 “谁知道呢,倒是没看出来陈家这么富。”沈括不以为意的说道。 沈璎倒是不眼红陈家的富贵,若是能嫁给太子表哥,将来当了皇后,这万里河山不都是她的,一座翡翠矿山而已。 她现在更想知道,陈张两家是不是面和心不和,能不能利用张家对付陈琬琰。 “你最近别再来东宫了。”沈括道。 沈璎不甘心的点了点头,请婚书已经呈到御前和宗正寺,只要圣上点了头,宗正寺按程序办事,娶不娶都不是赵瑾瑜能说的算了。 陈琬琰不情不愿的跟着赵瑾瑜回了丽正殿,小嘴撅的老高,“你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你在这里受了伤,自然是要在这里养好。”赵瑾瑜替她解了披风,柔声安抚道,“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陈琬琰摇了摇头,她要做的事不想赵瑾瑜插手。 刚才跑路消耗了不少体力,这会儿一坐下来就觉得十分疲累,人也有些奄奄的。 “累了还是不舒服?”赵瑾瑜关心的问道。 “有点困。”陈琬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让人熬了祛寒的药,你刚出了汗,又吹了风,喝了药再睡。” 陈琬琰皱了下眉,“我不要喝药,我每天光喝药都喝饱了,你抱我睡。” 赵瑾瑜无视她随时随地的耍流氓,柔声问道:“要不要沐浴?” “你要和我一起洗吗?” 赵瑾瑜脸色涨红,“瞎说什么,你自己洗。” 陈琬琰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他害羞的样子特别迷人,那双桃花眼中盛满了醉人的波光。 “你哪里是我没看过的,怎么就不能同我一起洗了。” 赵瑾瑜被她调戏的浑身不自在,“男女有别,夫妻也没有一起沐浴的。” “那是你不知道,等你成亲通了人事,自然会和你的女人共浴。”陈琬琰笑嘻嘻的调侃,“不过我是真没力气沐浴了。” 她这身子是真是虚,刚才跑那一圈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这会儿腿都要抬不起来了。 “你和李珩也一起?”赵瑾瑜古怪的问了句,他没听说他俩一起沐浴啊?! “好奇啊?”陈琬琰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赵瑾瑜神色凝重的凑了过来,陈琬琰抱住他的头,将他的脸板正,朝他唇亲了上去。 这人明知道她和李珩未行全礼,婚书未换,也没有去官府领婚契,她连李家的宗谱都未上,迟早是要分开的,还问这么蠢的问题。 自从抓住了玲儿以后,她和李珩就算睡在一处,也没有再假装亲近过,她诚心勾引的只有他一人! 她亲够了,才将人放开,赵瑾瑜眸中星星点点的,盛满了醉人心扉的酒。 “你好甜啊~”陈琬琰贴着赵瑾瑜的唇说道,与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时不时的还与他嘴唇相触。 今日她跑回来的时候,看到在花园附近来回巡逻的侍卫,还有那几个远远站着的宫人,与侍卫的神清气爽不同,那几个宫人一副投靠的新主子死了的丧气样。 随口一问才知道,因为她们助纣为虐,赵瑾瑜赏了她们三十大板。 “你倒也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昏君。” “不气了?” “唉。”陈琬琰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心里憋闷的难受,一沾他的唇,死了的心都被他激活了,也不知这人给她下了什么蛊。 俩人这边正说着话,福满来报说八皇子来了。 提到八皇子,陈琬琰立马就想起了季婉儿,好奇的问道:“去岁陛下不是下了圣旨,等母后丧期结束,就让八皇子娶季婉儿过门吗?” 距离出孝快一个月了,八皇子府却还未有喜讯传来。 “八皇兄的正妃从九月中就病了,这回怕是熬不过去了。”既然是有丧,自然不会办喜事了。 陈琬琰愣了下,问道:“真病假病?” 莫不是又被八皇子下了毒? “真病。”确切来说是被八皇子吓病的。 八皇子将常采女用生附子毒死他生母的事,告诉了常惠心,并且细数了常采女做过的恶行,常惠心便吓病了。 常惠洁去探望了她一次,将常家这段日子的不寻常说了,她便一病不起,如今已病入膏肓,恐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陈琬琰听了唏嘘不已,她和常惠心没什么交往,唯一一次还是她来算计自己,没想到她还是逃不脱自己的宿命。 常惠心和八皇子的事她是不清楚,不过自此以后,八皇子却是再也不用受常家的协迫了。 “那她的儿子呢?” 赵瑾瑜没答她的话,问道:“不困了?” 陈琬琰点了点头,即使赵瑾瑜不说,她也清楚,常家是细作,那孩子只怕是留不得了。 八皇子只要不再觊觎皇位,迟早是要封王就藩,常惠心是他的元妻,她的儿子是元妻嫡子,就算再娶继妃,将来他也是要继承八皇子的爵位的。 事关皇家血统和江山,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被潜藏的细作蛊惑,做出霍乱江山,危害百姓的事。 “他还是个小孩子。”陈琬琰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赵瑾瑜没她那么容易触动,那孩子也有十一岁了,再过几年也要娶妻了。 他自己十一岁的时候什么都懂了,他很小的时候就懂得要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皇家的孩子就没有几个简单的。 复杂的生长环境,让他生不起廉价的恻隐之心。 “季从之在剑南自立了。”赵瑾瑜道。 第635章 父爱 若不是季从之有异动,八皇兄不会用好药替常惠心吊着一口气,只为了拖着不迎季婉儿进门。 他对季婉儿有感情不假,可他更想和常采女划清界限,赵瑾瑜把季从之是常家的人告知他后,他就断了心里的念想。 更不要说季从之反了,娶季婉儿只会害了他。 陈琬琰一脸懵愣,“季从之反了?” 季从之反了也是必然的,常家早把他拉了进去,他泥足深陷而不自知,等意识到有问题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除了反他没有其他的生路。 她从懵圈儿中回神,表情凝重的说道:“他要是同四皇子结盟,一起对抗朝廷,岂不是要成大患!还好凉州的战事平息了,否则腹背受敌怕是要出大事了。” 赵瑾瑜感叹她不愧是陈青岩的血脉,完全继承了她父亲的军事敏感。 季家人七月份以探亲为由去了剑南,陈青岩那时便看出端倪,这才急着解决凉州,提前安排了陇右军镇的兵,防御季从之偷袭。 “你父王已经做好了安排,季从之应当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殿下对我父王好像有盲目的自信啊?”难道俩人并肩作战了一次,她父王就成了赵瑾瑜的偶像? “萧王爷很厉害,他麾下的大将也各个勇猛。”士兵的素质也更是没得说,精兵良将就是如此。 “那当然了,我爹带出来的兵没有怂的!包括我!”陈琬琰骄傲的说道。 要不是有她爹,就她这横冲直撞的爆脾气,都不知道重生多少回了,能肆意横行都是仗着她爹的势,她到处惹祸,李家别说庇护她,不被她牵连都是幸运的。 赵瑾瑜就喜欢看她这洋洋得意的样子,柔声道:“你乖乖吃了药去休息,我们晚点去皇城见陈将军。” 比起萧王爷,他更喜欢称呼陈青岩为陈将军,还有岳父。 知道他有正事要忙,陈琬琰乖乖的点了点头,祥姑姑将温度适中的药端上来,赵瑾瑜瞧着她喝了才走。 祥姑姑收了药碗,笑道:“也就郡主能让殿下这般牵挂,您可要赶紧将身子养好才是。” 陈琬琰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她在别人眼中毕竟还是个已婚妇人,而她暂时也离不了李家。 躺在床上睡不着,忽然感觉这两日和赵瑾瑜的相处,就如同小夫妻一般,闹个别扭竟然床头打架床尾合了。 “唉,冤孽。”她明明对他死了心,不过是在一张床上躺了躺,怎么就又对他起了不轨之心? 最主要的是,心里的怒火竟然在逐渐熄灭。 难道赵瑾瑜上辈子是个灭火器? 她脑海里蹦出一支红色的灭火器,长出了赵瑾瑜的俊颜,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上辈子肯定是救火的蓝朋友。” 祥姑姑不知道蓝朋友是谁,不过瞧着她今日似是开怀了许多,也跟着舒展了眉头。 八皇子焦躁不安的等在崇仁殿,喝了二盏茶,才看到信步走来的赵瑾瑜,他急忙起身行君臣礼。 赵瑾瑜受了他的礼,在主位坐下,等宫人上完点心茶水,才对陆机道:“去忙。” 陆机一出去,八皇子就忙不迭的说道:“季家的事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若不是赵瑾瑜和他说了常采女曾有恩于季从之,他压根就不知晓季从之是她的人。 “孤也只是提了一句,是八皇兄自己选对了路。” 八皇子对他拱手致谢,“若非太子殿下,也没有今日的我了,殿下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 他一心想脱离常家的掌控,却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就像个笑话,这回还差点被季家拖累了。 幸而他提前同父皇认了错,并且保证不会同季家勾结,老老实实的做个闲散皇子,才躲过这一劫。 “之前说的事,八皇兄办的还顺利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眉头微微蹙起,苦笑道:“不太顺利。” 常家意识到他脱离了掌控,就不再让门生支持他了,之前同他交好的文人举子对他也疏远了,他去游说他们不要再掺合常家的事,效果平平。 那些人现在已经被常家洗脑了,从常氏数次受罚,他们认为皇家要对无辜的常家斩草除根,已经磨拳擦掌的准备护常家到底了。 “皇兄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只需提点他们一二即可,至于其他,都是各人选择。”赵瑾瑜饮了口茶水,淡淡道。 那些门生中不完全是文人雅士,也有细作在煽动他们的情绪,有些人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游说太多反而引起他们反感。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过有官职在身的那些人家,大部分表示不会再同常家掺合在一起了。” 虽然与常家来往的高官不太多,但小官员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况且还有些落魄的勋爵人家,这些家族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 景睿帝登基后,受了世家大族不少欺压,经过多年的较量,景睿帝技高一筹取得了胜利,对他们的打击力度是空前的狠,京都的勋爵人家在他的打压下,大半都成了吃祖宗基业的花架子。 这类人享受惯了富贵,虽然想家族起复,但常家明显没有支持的意义了,他们反而是最容易劝说的。 “这已经很好了。”赵瑾瑜笑道。 那些人的反应在他预想的范围内,未来是虚妄的,他们本就有一份体面富贵,这两年朝廷查办的权臣和勋贵不少,且都是连根拔起,对他们多少也有些震慑作用。 八皇子饮了口茶,总感觉自己在这位九弟面前很局促,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父皇一般,只想恭着敬着。 “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殿下的意思。” “皇兄想去剑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愣了下,惊的后背一片冰凉,有种无所遁形的不舒适感,他努力忽略掉这种感觉,抿了口茶,才开口说道:“我想去招安季从之。” 赵瑾瑜摇了摇头,“他没退路了,不会降的。” 他不是单纯的造反,而是通敌了,向前走尚且可以一搏,此时放手不止他全族要伏法,与他相关的人都要获罪,肩负着成千上万条的人命,他就算是后悔,也没退路了。 想威慑潜藏更深的细作,绝无可能对季从之量刑。 “为何……”八皇子问道。 他还不知常家和季从之通敌的事,只知道他和韦尚书制造假证据陷害陈青岩,赵瑾瑜也没打算这个时候告诉他。 “再过些日子你就会知道了,是季婉儿向皇兄求助了吗?”赵瑾瑜问道。 八皇子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朝廷数次召季从之回京都,他抗旨不回,季婉儿来信说她父亲是被常家逼的,求他想想办法救救季从之。 “救不了。”父皇多次给季从之机会,可他仍是选择了一条道走到黑,若是不去剑南,也不会被常家利用的这么彻底。 早些脱离常家顶多是调离枢密院,或是贬黜去偏远的地方任职,可人一旦尝到权利的滋味,也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 “可若是能劝降他,也能为朝廷减缓压力。”八皇子道。 赵瑾瑜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道:“他已自立,开弓没有回头箭。” 若是能降,他也不会反了。 常家不会允许季从之回来,否则也不会急着逼他上绝路。 季从之就是揭开常家真面目的那只手,他回来了,常家还如何操控舆论呢。 就是不知道季从之后不后悔遇见常采女,时光若是能倒回,进京赶考的他,还会不会从常氏手中接过丢失的身份凭证、举荐文书和路引。 “四皇兄已经将南边搅乱,朝廷压力很重,再攻打剑南,对朝廷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八皇子忧心忡忡的说道。 虽然他不受宠,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若是朝廷渡不过这次危机,他也没有好日子过,他自是希望各地快速恢复正常。 江山安稳,他才能保享富贵。 赵瑾瑜清冷的目光在八皇子身上掠过,将他看的脸红,半晌才开口说道:“对懦弱的人来说是雪上加霜,对勇者来讲,他们的行为是雪中送炭。” 等拿下季从之,常家及其党羽也就离死不远了。 而边境的危机也能暂时解除,父皇就能腾出手安内了。 “是我愚鲁了。”八皇子赤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自私懦弱,被赵瑾瑜直接点出来,让他在这个弟弟面前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和太子的差距。 “八皇兄是被常家影响了。”赵瑾瑜最是清楚一味的忍让求合,换不来安稳,反而会助长敌国细作的嚣张气焰,现在的情况只能以战止战。 季从之是重要的突破口,拿下他一人,不止能铲除掉常家,还能带出一大帮细作。 “父皇也这般说。”八皇子失落的说道。 父皇说他心胸狭隘又懦弱,江山给他,他也守不住,皇位就是他的催命符,因为他根本就跳不出常家的包围圈。 他这年纪,就是当个傀儡皇帝也没几年活头。 赵瑾瑜瞧他这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将陈琬琰对他说过的话,对八皇子说了一遍,“父皇是明君,也是个好父亲,他很爱我们。” 八皇子闻言,惊愕的把眼睛瞪的溜圆,根本不能理解赵瑾瑜的话,父皇压根都不亲他。 “八皇兄没被常采女苛待过。” 八皇子诚实的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常采女有很多手段可以让他过的很不幸,但她不敢,因为有父皇保护着八皇兄。 包括其他的兄弟姐妹,他们也都过的很好,纵使是被孤立的自己,也过的很好。 因为在他很小的时候父皇就对他说,“他们孤立朕的小太子,是因为嫉妒呀,因为父皇可以有很多皇子公主,而太子只有你一个,所以瑾瑜不用难过,也不要和他们计较好不好?” “父皇也会被大臣孤立,不过那又如何,他们见了朕还是得三拜九叩。那些孤立瑾瑜的人,在你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得跪在你的面前行二拜六叩大礼了,咱们受了人家的大礼,就大度的让他们嫉妒。” 父皇还会扯着他衣裳上绣的小龙逗他,“他们看到瑾瑜衣裳上的五条五爪小金龙,都要嫉妒哭了。” 那时候他才两岁,还未入住东宫,听了父皇的话,再也没因为被孤立哭鼻子。 这些他都忘了,是他最后一次见母后,母后讲给他的,母后说她和父皇都爱他,无论日后怎样都让他不要有怨恨,敞开心胸过日子。 陈琬琰说父皇如果不是爱自己的孩子,早就把那些作死的孽障收拾了,干嘛让自己为难呀,他早就给每个人定位好了嘛。 八皇子听了赵瑾瑜的话,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挂上了一抹浅笑,洋溢了些许幸福的味道。 那是属于他和景睿帝的幸福记忆,赵瑾瑜一点也不好奇。 第636章 离开东宫 “多谢太子殿下今日的肺腑之言,永生难忘。”八皇子只觉得一身轻松,人也释然了许多。 他自小失去了亲生母亲,又被仇人养大,父皇也不宠他,他心里总是有几分别扭。如今想来父皇不是不宠他,是他无靠山太过宠他,他未必受的住。 幼时他功课不好,父皇也从未训斥过他做的不好,鼓励他尽力去学,学不好也没关系,只要明事理,不做个败家的纨绔就行。 “从前我特别嫉妒你们,因为每次赏赐你们都是各种珍宝物件,只有我回回都是金银和布匹。” 因为此事,他没少被皇子和公主嘲笑。 如今想来,父皇是担忧他的俸禄都被常采女收走,才另外给他的银钱磅身。 赵瑾瑜笑道:“金银实用。” 皇帝赏赐的物件都得摆起来供着,看着挺值钱一东西,却只能观赏和显摆。 父皇只是给了八皇兄对他用处最大的东西,虽然是俗物,但却是父亲没有宣之于口的父爱。 这说明父亲是关注和惦记他的。 “确实如此。”因为手头宽裕,他可以收买宫人内侍,确实过的很好。 是他资质不好,现在才体会到父皇的一片苦心。 全然忘了少年时他被嘲笑,父皇摸着他的头说,“你觉得金银很俗吗?可是父皇和户部的官员,日日都在为这东西发愁呢。” 他做下糊涂事又幡然悔悟,父皇只是言语上教训了他一顿,就原谅他了。 他也确实笨的可以,就连父皇爱他,都要旁人来点破他才能参透。 八皇子起身,撩袍子对赵瑾瑜行了二拜六叩的国礼,这一跪,臣拜君,心悦诚服。 赵瑾瑜肃容端坐,并未躲开他这一礼,道:“孤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当不得八皇兄这般。” “殿下当得起这一礼。”这一礼代表了他的臣服,效忠。 赵瑾瑜受了他一礼,起身拱手还他以家礼,家礼敬兄长。 景睿帝在福宁宫逗陈崇,听人汇报他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自豪的问陈青岩,“朕给你教导出来的女婿怎么样?” 陈青岩拱手道:“得陛下亲自教导,殿下自然是极好的。” 景睿帝傲娇的哼了一声,别以为他不知道,他支持自个儿闺女甩了他的太子,养别的男人。 “小姑父就是好,凉州好多姑娘给小姑父扔帕子和荷包。”陈崇说完咯咯笑了起来。 陈青岩无语的瞪了他一眼,这话让陈琬琰听见,她又要折腾了。 不过陈崇说的倒是实话,他们打了胜仗回凉州,沿路都有百姓迎接,那日无数的帕子、荷包还有绢花飞往赵瑾瑜,场面十分的壮观。 陈琬琰一觉睡到了天黑,她把头探出帐子,祥姑姑立马放下手中的针线,走过来问道:“郡主要起来用晚膳吗?” “什么时辰啦?” “酉时三刻了。” 陈琬琰懵了会才反应过来,酉时三刻是晚上七点,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太子殿下呢?”这个点宫门都要关了,他还不回来? “殿下回来见您还在睡,就去忙了。” 陈琬琰闻言把头缩回帐子里,祥姑姑望着晃荡的帷帐呆了一瞬,低声道:“殿下走时嘱咐,郡主醒了就先用晚膳,殿下应当是赶不回来了。” 帷帐中间忽然又冒出个脑袋,拧眉问道:“他最近很忙?” 祥姑姑颔首,“殿下自回京都后就没闲过,除了夜里回来休息,几乎都在外面忙碌。” 也就昨日为了陪她,在东宫待的时间久了些。 陈琬琰缩回脑袋,小声嘀咕,“这人又闷不吭声憋什么大招呢?” 祥姑姑望着空空的帷帐,不禁有些失笑,太子殿下那般稳重的性子,竟是喜欢这种古灵精怪的姑娘。 陈琬琰起来用了晚膳,又往外跑了一趟,结果还是出不去东宫,回丽正殿的路上骂了赵瑾瑜一路。 “让人将承恩殿收拾出来,我今天住那边。”她出不去,老住在赵瑾瑜的寝殿,太不像话了。 祥姑姑道:“内坊的宫门已经闭了。” 陈琬琰:“……”后院大门比东宫大门关的还早?骗谁呢? “我想沐浴!”陈琬琰道。 “奴婢让人给郡主准备汤沐。” 陈琬琰一把拉住祥姑姑,憋红了脸说道:“我怎么好用殿下沐浴的汤池……” “殿下说了,丽正殿的东西随便您用。” 陈琬琰:“……” 她只觉得一口浊气憋在胸口,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除了赵瑾瑜,别的什么都不想用。 别扭的在赵瑾瑜奢侈的汤池里泡了个澡,有宫人来报说赵瑾瑜宿在了陛下的福宁宫,陈琬琰无语的躺在床上,床单是新换的,淡淡的伽南香萦绕在鼻。 出不了东宫让她有些发愁。 身边少了个人,感觉空落落的。 第二日快午时赵瑾瑜才回来,陈琬琰一看他浮肿的眼皮,就知道他昨夜没睡好,不由得有些心疼。 “殿下可是一夜未睡?” 赵瑾瑜一言不发的抱了抱她,好半天没说话。 “怎么了?”他这情绪明显不太对,陈琬琰拍了拍他的背,“殿下昨夜被人强了?” 赵瑾瑜:“……” “到底怎么了呀……” “父皇病了。”赵瑾瑜声音闷闷的。 昨日傍晚父皇突然在福宁殿晕倒,幸而陈青岩及时封锁了消息,让在殿外守着常福领着陈崇来了东宫,悄悄将他请去了福宁殿。 难怪王御医这阵子都未出宫,一直住在在福宁宫的偏殿。 陈琬琰惊讶的啊了一声,景睿帝看着身子骨还很硬朗,怎么会突然病了? “严重吗?”她忐忑的问道。 不过她心里也有数,若是不严重赵瑾瑜不会这样。 “心疾,已经没事了。”昨日他偷偷的摸了景睿帝的脉博,才知道他竟然得了心疾,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头疾,没想到竟然是被人用毒毁了根本。 “没事就好,陛下许是最近太累了,殿下也得保重身体才是。” 赵瑾瑜放开她,温声问道:“你胃口可好些了?” “我都好了,殿下昨夜在陛下跟前侍疾,想是一夜未睡,要不要休息会儿?” “陪你用了午膳再睡。” 陈琬琰只觉得嗓子眼堵的慌,有些说不出话来,忽然感觉自己霸着不让他娶妻生子有些残忍。 赵瑾瑜对她真情假意且先不论,仅仅是未娶妻,这一点就不是常人做得到的。按照这里的标准,他这个年纪已经为人父,可他还是孤身一人。 “在想什么?”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咬了咬唇,那句殿下也该成亲了到了嘴边,忽而变成了,“我想出宫。” 赵瑾瑜眸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不行。” “我出去办完事就回来,最多二日。” “你有事让陆机去办,你就在这里呆着,一直到身子痊愈。” 陈琬琰有些为难,跟他商量不通也有些心急,“这事必须我亲自去做,旁人不行。” 她要去拓印卷宗,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谁她都不放心,而且她还打算拿着卷宗去见一见江风,鉴定一下东西是否有问题。 她不想把赵瑾瑜扯进来。 若是三皇子知道赵瑾瑜看过了卷宗,他会发了狂的撕咬赵瑾瑜。 “王中迅给了你什么?” “没什么,殿下你饿不饿呀!” 赵瑾瑜轻嗤,还是这么不经吓,“想出宫也不是不行。” 陈琬琰眼前一亮,目光炯炯的看向他。 “需得同孤一起。” 陈琬琰:“……”那她还出去个屁!直接让他去取东西呗。 “不行啊殿下!咱俩做什么都一起,别人会以为咱俩是分不开的连体婴啊!”她试图找理由说服赵瑾瑜,却想不出好的借口。 赵瑾瑜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他就是想和她做一对分不开的连体婴。 “你同意,午后就带你出宫,不同意就算了。” 陈琬琰纠结的看了他半晌,还是妥协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因为受伤已经拖延了二十来天,再拖延下去,还不知会不会被这玩意反噬。 二人一起用了午膳,陈琬琰强迫赵瑾瑜睡了个午觉,二人这才一起出了宫。 “别打旁的主意,你甩不开我。”赵瑾瑜轻飘飘的说道。 他身边暗卫不知凡几,她能溜出他身边十丈,都算她有本事。 陈琬琰:“……” 她带着赵瑾瑜在大街上瞎转悠,就是想偷偷的溜出他视线半个时辰,结果根本办不到。 “去青雀街的宅子。”她认命的说道。 赵瑾瑜先带她去了春风楼,甩开跟着他们的尾巴,换了辆低调的马车去了青雀街的宅子。 陈琬琰进了宅子就直奔床榻,取下脖子上的平安扣打开了机关,确认里面没有人动过的痕迹,才取出暗格里藏着的卷宗。 赵瑾瑜瞧着她这谨慎的模样有些好笑,他都知道王中迅给了她东西,难道会不知道她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里头的东西他早看过了。 只不过看完又按照原先的样子放回去了。 瞧她这欣喜的笨样子,应当是发现不了了。 等她宝贝的将东西贴身收好,二人就出了府,陈琬琰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隔壁赵瑾瑜的宅子,自从景睿帝下旨让她守孝,她有了和赵瑾瑜光明正大接触的理由,就再没去过他那座宅子了。 回春风楼换回原先的马车,赵瑾瑜问道:“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陈琬琰憋闷的捂着藏在胸口的东西,都快愁死了! 他们二人形影不离,她把东西取出来,可要怎么瞒着他去拓印啊? 不拓印,她取出来有什么意义? “殿下,您累不累?要不您先休息会儿,我自个儿去逛逛?” 赵瑾瑜带着她在街上乱走,刚好到了遗珠阁他率先走了进去,陈琬琰兴奋的跟了进去,到了自己的地盘就好了嘛! 掌柜的一看到赵瑾瑜就迎了上来,“赵公子,您前几日订做的镯子做好了,还在工匠那里,要不您先去楼上等等,小的让人去将东西取来。” “也好。”赵瑾瑜拉住在店内乱逛的陈琬琰,“上楼。” 陈琬琰:“……” 她不断的朝掌柜的眨眼睛,掌柜的只当看不见,赵瑾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她气呼呼的跟着赵瑾瑜上了三楼,也不知道赵瑾瑜看起来格外高贵还是咋地,掌柜的接待他不看自己就算了,那些店小二一个也不往她跟前凑! 连个给她打配合的都没有! “我想出恭!”陈琬琰忽然捂着肚子说道。 “去。”赵瑾瑜好心放行。 陈琬琰无语了一瞬,这么简单? 第637章 被调戏 “快去快回。” “啊?哦……好的。”陈琬琰赶忙应了,蹬蹬的就跑下楼,由店小二领着去了内院。 “小主子,今日来有何事?”掌柜的问道。 陈琬琰取出东西交给他,“替我将这东西拓印一份。” 掌柜的展开看了一眼,从惊愕中回神,“小主子何时要?” “赵公子离店前。”她再想出来不知要到何时,就算出来,跟着赵瑾瑜刚好逛到珠阁也有些难度。 “这恐怕有些难,”他指了指上头宗正寺的印章,还有所有经办人的签章,“仿制这个需要时间。” 模仿字迹抄写卷宗不难,难得是要仿制上面的章,那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出来的。 他们可以以取镯子拖延半个时辰,但这半个时辰远远不够。 “需要多久?”陈琬琰问道。 “至少三个半时辰。”他们要做模子,雕刻出成品,还得比对小细节是否能以假乱真。 陈琬琰算了算时辰,三个半时辰宫门都关了,肯定不行! “拓本我不急着拿,这份我一个半时辰后必须带走。” 掌柜的颔首,“这个没问题。” 他们可以把整个卷宗先仿制一遍,连同上面的所有印章一起画出来,然后再根据画出来的印章去做模,一个半时辰足够了。 陈琬琰得到他的答复,才严肃的问道:“方才为何不理我?” 掌柜的耳朵动了动,低声道:“在主子进来前,店里就进了好些暗卫,外面也都是保护太子殿下的人……” 陈琬琰:“……” 她以为店里的都是普通买家,赵瑾瑜就带了一个陆机呢! 想想也是,赵瑾瑜在大街上招摇乱逛,身边要是没有人保护早被人刺杀了。 陈琬琰不敢再耽搁,迈着小短腿跑上了三楼,见赵瑾瑜在坐着喝茶,稍稍松了一口气。 “殿下,在这里等着太无聊了,我好久没见贾医女了,咱们去外城逛逛再来。” 赵瑾瑜放下茶盏,乌眸在她胸口看了一瞬,“也好,刚好让她给你瞧瞧肋骨。” 陈琬琰被他看的心虚,听他说肋骨,才嘿嘿干笑了一声,刚才他盯着她的胸脯看,她还以为赵瑾瑜知道自己胸前藏的卷宗不见了呢, 她拉着赵瑾瑜的手在自己的小平胸上摸了一把,装卷宗的盒子还在她胸前藏着呢。 赵瑾瑜轻浮的在小圆点上捏了一下,问道:“舒服吗?” 陈琬琰表情一凝,赵瑾瑜换人了? “这里舒服吗?”赵瑾瑜的手移向陈琬琰的胸口,感受着她心脏跳动,嘴角噙了一丝浅笑。 陈琬琰脸倏地就烧了起来,她这几日虽然勾引他很多次,但他从未真的碰到过敏感的地方! 更别提是主动调戏她了! “舒……舒服……”解决了一桩心事能不舒服吗? “走。”赵瑾瑜笑着起身,越过她下了楼。 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一见他下楼,赶忙点头哈腰的迎上来。 陆机对掌柜的道:“东西取回来先放着,我们一个时辰后来取。” “好嘞!赵公子慢走!”掌柜的亲自将人送上了马车,目送马车离去,才回了店内继续打算盘。 陈琬琰在贾医女的医馆里看到入画愣了愣,贾医女正在替一个妇人把脉,她唱药名,入画在一旁写药方,配合的十分默契。 入画不是有自己的生意,怎么变成打工人了? 冬花看到她来了便想通报,陈琬琰摆手制止,等贾医女给那位妇人诊治完,才进了医馆。 “见春姐,入画姐,你们快看谁来啦!”冬花愉快的大声喊道。 被点名的二人一齐往门口看去。 陈琬琰笑道:“今日有些空闲,来瞧瞧你们。” 几个人围着说了会儿话,入画看着外面停着的马车,问道:“郡主,太子殿下也来了吗?” 陈琬琰轻轻点了下头,赵瑾瑜在马车上等着。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自己的铺子呢?”陈琬琰问入画。 入画道:“奴婢在外面没朋友,想着和见春姐互相照应着,奴婢的铺子,请了个掌柜替奴婢照看着。” 陈琬琰心里知道入画是想替自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陈琬琰对贾医女有愧,入画就亲自来照料着她。 “请了掌柜的,你也要多留意着店里的生意。”毕竟她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别被人欺负了去。 冬花笑着说道:“郡主放心,钱大哥是个好人,他有空还会来医馆帮忙的。” 入画被她调侃了一嘴,脸红了红。 陈琬琰倒是来了兴趣,她给入画也说了不少媒,也有前途不错的男子,她也不松口嫁人,怎么听着冬花的意思,入画和那个钱掌柜有些意思? “听着倒是个不错的。” 常医女一本正经的说道:“钱一串挺好的,就是年纪小了点。” 比入画还小三岁呢。 陈琬琰听到这名字眉头一皱,“钱一串?” 这名字很特别,所以陈琬琰一直记得,他不是在陈家的铺子做事吗,怎么跑到入画的铺子里去了? “郡主认识?”常医女问道。 “有过一面之缘,这小伙子挺不错的。” 入画知道钱一串曾在将军府的铺子做过代掌柜,她欲言又止的看着陈琬琰,半晌才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琬琰往外看了一眼马车,她道:“不能离开马车视线的范围。” 入画怔愣一瞬,点了点头。 二人往门口边挪了几步,贾医女和冬花也很有眼色的退开了些距离。 入画问道:“郡主最开始整治的几间铺子,您没再管过了。” “那几间铺子自从从秦氏手中拿回,就交给大嫂了。”那几个铺子是祖业,也是张若华点出来的,现在还是张若华在管理,陈青岩也没收回来。 “怎么了吗?” “钱掌柜还没从代掌柜变成掌柜,就被赶出来了,代替钱掌柜的是国公府的一个小厮,叫王润生。” 陈琬琰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王润生她知道,就是那个调查清楚铺子问题的小厮,他妹妹王润珠还给刘善瑶做过证,好像那会王润生还在陈家的布庄做事。 她知道张若华会重用王润生,却没想过她会把钱一串赶走,换成王润生。 好几个铺子,又不是没地方安排了! “他被赶出来之后,过的不太好。”入画想起刚见到钱一串时的场景,还有些心酸,那会她刚离了侯府,自己管着铺子,钱一串来她铺子找活做。 穿的又脏又破,她一时心软就把他留下来了,前不久她才知道,钱一串被人诬陷偷了铺子的东西。 被赶出铺子之后,每次刚找到活,就被以手脚不干净为借口辞退,连带着他全家都被人以各种借口辞工。 后来经打听,才知道是有人不想他留在内城,没办法了才到外城来谋生路。 “是王润生?”陈琬琰问道。 入画摇了摇头,“钱掌柜也不知道。” “这事儿,我会叫人去查,会还他一个公道。”陈琬琰道。 想把控铺子,不愿意用她提点的人,把人正常辞退就算了,为了赶人走诬陷人家偷窃,还赶尽杀绝就过分了。 她也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这样的话,她从前为了和张若华缓和关系,做的那些算什么? 当出头鸟替人铺路吗? 难怪袁琬瑛那么说她! 陈琬琰脸色阴沉的出了医馆,爬上马车目光幽幽的盯着赵瑾瑜。 “看什么?”他状似平静的问道。 “你为什么没纳张家的姑娘?”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去皇陵前,沈括说要让赵瑾瑜同时娶纳沈、粱、张,三家的女儿,都求到她这里来了,肯定是先问过赵瑾瑜的。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发现了什么端倪,原来是这件事。 “我为什么要纳张家的姑娘,我堂堂太子,没有娶纳自由吗?” “你在搞笑吗?”皇子还有娶纳自由? 别说他是皇子,就算他是世家公子娶妻也是以联姻为主,哪里就有自由了? 赵瑾瑜若有似无的瞟了她一眼,他要是连选择自己妻妾的本事都没有,那他将来如何御臣治国? 就算是联姻,也是他作为选择方,而不是被人选择。 “带你去喝茶消消火。”赵瑾瑜笑道。 赵瑾瑜带着她进了个茶馆,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地方可以说是相当的眼熟了。 “公子今日带夫人一起来喝茶吗?”店小二将干巾子甩在肩膀上,笑着迎了上来。 “嗯。”赵瑾瑜清清冷冷的应了声。 陈琬琰闷不吭声的跟在赵瑾瑜身侧,在心里默默腹诽夫人个鬼! 许是不久前经历过战乱,茶馆里的人并不多。 二人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陈琬琰急不可耐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钱一串的事儿。” “嗯。” “那你怎么不说呀!”陈琬琰鼓着腮帮子问道。 “我也是从皇陵回来后才知道的。”赵瑾瑜解释了句。 那次在医馆见到入画,他唯恐这女人又耍什么心机,就让人去查了查,结果就查出来了钱一串的事儿。 但他那阵子太忙,又赶着日子去了凉州,这种小事交待人去办了,哪里能时时记在心上。 店小二提了一壶水过来,分别给二人倒了一杯,郎声道:“茶水烫口,二位客官请慢用。” 赵瑾瑜从袖中摸出一对红玉吊坠,放在店小二的托盘上,“谢礼。” 店小二看着上面雕刻精致的百合花与莲藕,代表着佳偶天成百年好合,寓意十分的美好,他一看就喜欢的很,但也看得出这东西价值不菲。 忙不迭的说道:“公子已经让人送过重礼了,这物件太贵重,小人不能收。” 陈琬琰道:“听……我夫君说是您提供线索救了我,本该亲自登门拜访,因故未能前往,这是我夫君的心意您就收下。” 赵瑾瑜轻轻抿了抿唇,这谢礼可不是谢他提供了陈琬琰的线索,而是谢他出的好点子,哄好了陈琬琰。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一次不行就两次,总能把女人哄好了,果然十分奏效。 “能帮助夫人是小人的福气,多谢您二人的礼物,小的祝您二位夫妻和美,平安顺遂。” 小二笑弯了眼,寻找陈琬琰的事动静不小,猜也能猜出他们身份不凡,二人今日的穿戴瞧着就十分讲究,他们乘坐的朱轮马车象征着权势,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运,那日接待了这位夫人。 那公子找到人后,送的谢礼堆了满了他家院子不说,今日又得了两块价值不菲的玉吊坠。 掌柜的眼红的看着小二,明明是在他的店里,他怎么就没那么好的运气。 店小二那句祝福取悦了赵瑾瑜,清冷的眸子沾染了些许喜色,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今日的茶水,我请了。” 陈琬琰:“……” 掌柜的一张脸顿时笑开花了,他就说他家茶楼的风水好,没什么人还能财源滚滚,看店小二的目光也越发的和善了。 也不知道他是走了什么运,这么能招财。 这人可得留住了。 二人也没在茶楼多停留,转道去了入画的铺子,铺子里就钱一串和一个伙计,他正在算账,瞧着十分的老练。 第638章 疯狂的沈璎 钱一串看到陈琬琰迷糊了一瞬,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是郡主?” “嗯,我听说入画说了你的事,来看看你。” “草民见过郡主!”钱一串说着就从柜台后走了出来,陈琬琰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跪了下去。 他也知道那是将军府的铺子,陈琬琰已经出嫁她也管不着这事儿,被赶出去铺子后,他想过找陈琬琰求救,却没有办法见到她。 “快起来。”陈琬琰想去扶他,又得忌讳男女大防。 钱一串一见到她,委屈的眼眶都湿了,他要是知道入画还同陈琬琰有渊源,早就把事情说了,何必担惊受怕,唯恐她也同别的掌柜一样赶他走。 “草民是冤枉的,草民没有偷盗店里的首饰。”钱一串倔强的不肯起身,下跪他也能挺直身板,可顶着偷盗的名声,他抬不起头! “你先起来,这事儿我既然知晓了,定然会为你做主。” 赵瑾瑜对陆机打了个手势,他立马上前将钱一串拽了起来,“你好生将事情经过说说。” 钱一串道:“那日清点货物,发现东西少了,王润生就带着人去搜了铺子里伙计的住处,也搜了草民的家,草民也不知道那些首饰怎么会出现在草民家中的。” 陈琬琰侧头看向赵瑾瑜,赵瑾瑜无奈道:“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这情况就两种可能,一种是人赃并获,另一种是栽赃陷害。 可是谁偷了东西不第一时间销赃,还往家里藏呢。 所以她认为栽赃陷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你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调查。” 钱一串说完了事情经过,也知道翻案的希望渺茫,当时他有想过去报官,可是害怕蹲牢狱,就将事情忍了下来,事情过了这么久想查谈何容易。 他萎靡的说道:“草民前些日子偷偷的去看过,当初店里的老人都不在了。” “人不在了,可以找,只要你没做过,我陈家一定会还你清白。”陈琬琰沉声道。 “草民愿意用性命发誓,绝对没有偷盗过铺子里的东西!若是此言有虚,让小人被天打雷劈!”钱一串一脸严肃的起誓。 这里的人都很重誓,又相信天道轮回,轻易不会发毒誓。 陈琬琰与赵瑾瑜对视了一眼,赵瑾瑜会意的问道:“你想去首饰铺子看看?” “得了解一下铺子目前的状况。” 赵瑾瑜看了看天色,道:“走。” 二人出了入画的铺子,赵瑾瑜先带她去了首饰铺子,因为没有准备帷帽,陈琬琰没有下马车,只是在外面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其实她也看不出个啥,距上次来这铺子都过去二年了,若不是钱一串名字特别,她也记不住。 店里的人换没换她确实瞧不出来,对王润生也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她倒是一眼就认出了王润珠。 她梳了妇人头,提了个篮子进了铺子,进铺子前还疑惑的朝他们的马车看了一眼。 “走,改日再来。”赵瑾瑜道。 天色已晚,宫门关闭的早,他们还得去遗珠阁拿东西。 陆机没跟他们一起回宫,去找调查钱一串的侍卫了解情况去了。 赵瑾瑜回到东宫换了身衣裳,就去景睿帝跟前侍疾了,她倒是没想到宫门关闭之后,沈璎竟然从崇仁殿冒出来,想闯丽正殿被守门的侍卫拦住了。 “你起开,我有要事要去丽正殿见表哥。” 陈琬琰从震惊中回过神,这女的有病,藏在崇仁殿,现在宫门关了,她肯定是出不了宫了,景睿帝病了的事瞒的很紧,根本无人知道赵瑾瑜去侍疾了。 留她在东宫住一夜,赵瑾瑜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陈琬琰问道。 赵瑾瑜已经下了命令不许她再进东宫,又是谁把她放进来的,天色已晚,她去丽正殿,难道是打算和赵瑾瑜生米煮成熟饭? “你管的着吗?”沈璎轻蔑的睨了她一眼,“不要以为表哥抽空陪你出去逛了半天,就是喜欢你。” 下午才发生的事儿,她这么快就知道,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他们被跟踪了,这让她十分的不舒服。 陈琬琰懒得理她,抬了抬手,立马有一队侍卫走了过来。 领头的看到沈璎,震惊的问道:“沈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去把祥姑姑叫来,再让她领几个宫人过来。”她对其中一个侍卫道。 “你去把今日东宫前四道门守门的侍卫,还有崇仁殿的守门侍卫叫来。” 陈琬琰的脸色十分难看,想进东宫首先要走三道门,进入东宫的正殿嘉德殿,然后再过一道门,才能到东宫的前庭,前庭有五座大的宫殿,而丽正殿就在正中间。 崇仁殿在丽正殿的东边,她要过去就要途径南边的崇教殿。 要经过这么多门和宫殿,竟然没人发现她??? 这已经不是小事了,她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到了赵瑾瑜的安全。 她能躲过层层守卫进来,是不是也能带人进来,甚至带可以伤人的物品进来,或者直接让人伤害赵瑾瑜。 “你要干什么?”沈璎见她能使唤动东宫的侍卫,顿时慌乱的大声喊了起来。 她也只是收买了宫人和内侍,东宫的侍卫连沈家人都收买不了!竟然会听她的指挥? 祥姑姑带着几个宫人赶来,看到沈璎俱是一怔,也只是一瞬她便收敛了神色,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把她带去皇城住一晚。”陈琬琰揉了揉眉心,“找个离东宫远点的住所。” 幸亏现在关的只是出皇城的大门,再过半个时辰宫城的大门一闭,连东宫都出不去了。 “别碰我!谁敢动我一下试试!”沈璎拔下头上的金簪,抵住自己的脖子,威胁道。 她今天一定要住在东宫! “都愣着干什么,堵住她的嘴给我拖出去!”陈琬琰一身戾气,怒道。 “这,若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办?毕竟是沈家的小姐。” “在宫中自戕乃是牵连家族的重罪,沈小姐行事前且要思量清楚了。” 沈璎被她威胁的手一抖,就被个眼疾手快的侍卫一脚踢在了胳膊肘,金簪登时跌落在了地上。 祥姑姑上前一步道:“沈六小姐得罪了。” 说完取了帕子将她的嘴堵上,带一群宫人侍卫将沈璎围在中间,强行将人带离了东宫。 陈琬琰回了丽正殿,委实想不明白沈璎这般举动是为何,就算是想和赵瑾瑜有些什么,也不该在东宫行事,正思忖间有福多来报,说如姑姑在丽正殿外求见。 “不见。”她烦躁的说道。 今日虽然出了东宫,但一直和赵瑾瑜粘在一起,根本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她压根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事,让沈璎如此疯狂? “郡主守门的侍卫都到了。”福多道。 陈琬琰收回思绪,起身去了偏殿,负责守四道门的侍卫听说沈璎藏在东宫,都有些懵逼。 “参见郡主!”等陈琬琰落座,众人抱拳施礼。 陈琬琰沉着脸问道:“沈六小姐是如何进的东宫?” 众人面面相觑,全然答不出她的问题。 一道宫门内外都有四十人分站两侧驻守,围墙四周每隔一丈便站一人,宫墙二三十米高,人是翻不进去的。 四道门,一共三百多名守门卫,其中还有一座太子接见臣子幕僚,举行活动的正殿,伺候的宫人内侍,巡逻侍卫没有三千也有两千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侍卫从懵逼中回神,茫然的说道:“回郡主,我们今日确实未见沈六小姐进门,倒是沈国公家来了几位公子小姐。” 另外个侍卫也跟着说道:“还有粱家的几个公子小姐,一行十七个人,我们也都登记了。” 他们这一开口,众人立马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他们进来十七人,虽不是一起离开的,但也是十七人。” 众人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沈六小姐怎么就凭空出现在东宫了。 陈琬琰凝神沉思,沈家就是再有本事,可以收买侍卫,但是同时收买几百个人他们也没那个本事,若是有那个能耐,他们也不会被景睿帝打压这么久了。 “你们先下去。”她想了想,说道。 关闭宫门的鼓声响起,赵瑾瑜今日要在福宁殿侍疾,铁定是不会回来了。 祥姑姑等人压着沈璎去皇城夜宿,以防再出乱子,也不会再回东宫了。 她起身出了偏殿,打算去崇仁殿去看看,他们是赵瑾瑜最亲近的人,那是东宫前庭的东大殿,他们来东宫多是在那里。 她刚迈出丽正殿,就瞧见如姑姑跪在地上,这两日都没在东宫见到她,整个人看着憔悴了许多。 “奴婢见过郡主,奴婢是来给郡主认错的,奴婢有眼无珠犯下大错,请郡主责罚。”如姑姑结结实实的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陈琬琰听着都觉得疼,然而她却生不出同情,“姑姑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她是赵瑾瑜信任的人,她该对他忠诚,无论他身边有多亲密的人,她都要以赵瑾瑜的心思为主去做事,而不是替别人向赵瑾瑜邀宠。 一旦她们习惯了这样,潜移默化下就会改变自己的心性,也会忘记忠心为何。 “奴婢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再也不会做对不起您和殿下的事,您受伤的事,是奴婢欺瞒了殿下,殿下已经处罚过奴婢,奴婢今日是来求您降罪的。” 陈琬琰怔愣的看着如姑姑,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如姑姑继续道:“是奴婢鬼迷了心窍,那日殿下和陆大人不在,奴婢收到您受伤的消息,以为您是装病,便压下了消息,殿下并不知晓。” 陈琬琰只觉得脑子轰隆隆的响,她醒来对他的无视又恼又恨,现在告诉她,赵瑾瑜根本不知情? 那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不解释? 第639章 如姑姑认错 “奴婢自知做错了事,不敢求您的原谅,只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定然不会再犯糊涂!” 心思翻涌了好半天,陈琬琰才强压下心中的涩意,心灰意冷的骂了他无数遍,原来竟是冤枉他了。 “殿下既然已经罚过,此事就算了,你日后须得记住,你的主子只有殿下一个,应当事事以他为主,只要他不昏聩,你无需听信旁人的谗言挑唆。” 奴背主,都是从欺瞒开始的。 只要她能认清自己的错误,并且加以改正,她也不会非要抓住她不放。 别人编排她,也是她自己做身不正,她想通了也就不气了。 “郡主,您这是原谅奴婢了?”如姑姑抬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你从前也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过,两清了。”陈琬琰道。 如姑姑是沈皇后挑给赵瑾瑜的人,陪伴着他长大,祥姑姑早已经把如姑姑受罚的事情跟她说了,她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让赵瑾瑜为难。 再说了,伤她的人也不是如姑姑,她不过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偏向了她认为更好的姑娘,也为此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罚过了,就算了,只要她不再犯就是了。 如姑姑如蒙大赦,哭着说道:“奴婢谢郡主宽恕,奴婢不会忘记您今日的教诲,日后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殿下和郡主,再也不会做出对您不好的事。” 是她鬼迷了心智,认为沈家是殿下的外家,不会做出对殿下不好的事,偏信了沈六姑娘对太子殿下的心意,受了她的蛊惑,去后宫散播陈琬琰养小倌的传言,想让陛下早日下旨给殿下赐婚。 刚才她听说沈六姑娘藏在东宫,才幡然醒悟。 她藏在东宫是何用意,不难猜测。 “奴婢之前在前头伺候的多,郡主若是信的过奴婢,请带奴婢一起去崇仁殿。” 陈琬琰看了她一眼,赵瑾瑜虽然罚了她,可并未让人代替她的官职,只是让她修养一阵子。 可见还是很认可她的办事能力。 她管事儿时,可没出过这么大的乱子。 “你能走吗?”陈琬琰问道。 如姑姑赶忙说道:“奴婢能走,只是可能走的有些慢。” 她刚挨了打,屁股火辣辣的疼,若不是听闻出事了,她还想不透陈琬琰到底是哪里优秀,也不会强行下床来认错。 陈琬琰刚才那一席话让她醍醐灌顶,也想明白了祥姑姑说的那一席肺腑之言。 她是名声不好,殿下给她管理东宫的权利,但她从不过多插手东宫的事宜,也不收买东宫的人替她办私事,她尊重殿下,殿下喜爱她焉能没有道理? 陈琬琰回头看了眼走路有点瘸的如姑姑,看来是实打实的挨了板子,像她这身份施刑的人都有分寸,根本不会伤了她。 她身侧掌灯的小内侍压低声音道:“是陆大人亲自监督行的刑。” 陈琬琰好笑的瞧着他,这人倒是机灵,她不过是瞧了一眼,就猜到她的想法了。 陆机亲自观刑,那确实是没人敢放水。 到了崇仁殿,陈琬琰就将事情都交给了如姑姑,到底是她对这些人熟悉,等她伤好了还得回归自己的岗位,这也是她的职责范围。 如姑姑将人都叫到一处,这里大部分人都对沈家人十分熟悉,她威信犹在,很快就盘查出了问题。 “回郡主,少了一名宫人。”如姑姑凑近她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沈括和梁欢作为赵瑾瑜的伴读,他们两家人他也会时常住在崇仁殿,看上一二个宫人,向赵瑾瑜讨要了也不足为奇。 只是那些宫人伺候过了他们,得领出宫去。 陈琬琰尴尬的清咳一声,那宫人前些日子伺候过沈括,今日被领出去了。 她这会儿尴尬的要死,第一次知道除了皇帝和太子,赏赐大臣的宫女与他们在何时何地行了房,都有人专门记录。 毕竟事关血脉,谨慎些也是没错的…… “这么说来是她代替了沈六姑娘出的宫?” 如姑姑道:“侍卫没发现异常,依奴婢推测,应当是她离了崇仁殿,换上沈六小姐进宫时的衣裳出了宫。” 她在崇仁殿伺候过贵人,须得向崇仁殿属官报备,再由崇仁殿上报到内坊局,内坊局问过赵瑾瑜,得到他的首肯,人才可以离宫,这个程序需得几日。 “她离宫的事,前几日便报了上去,是太子殿下点头同意的。”如姑姑道。 陈琬琰只觉得心中血气翻腾,也不知留沈六小姐在东宫,是他们早就策划好的阴谋,还是临时起意。 “沈六小姐今日穿的衣裳,瞧着不是宫人的服饰。” “郡主有所不知,宫人以侍妾的身份出宫是不能穿宫服的,是以接她们出宫的大人会替她们准备一套新衣裳。” “那沈六小姐是东宫的熟人,守门的侍卫怎么会认不出来?”就算是蒙着脸,人的眼神也不可能变,相熟的人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个问题奴婢需得问问前头守门的侍卫,才能回复郡主。”如姑姑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成算,她先前跪在丽正殿外,隐隐约约也听了一耳朵。 “去把守门的侍卫叫来几个。”陈琬琰对内侍道。 陈琬琰又同如姑姑交谈了几句,却仍是想不明白沈璎铤而走险是为哪般,沈家已经上书请婚,她只需等着陛下的旨意就是。 皇子娶舅舅家的女儿都快行成规矩了,赵瑾瑜娶她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实在犯不着爬床。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福多带着十几个侍卫长来了崇仁殿,众人行礼之后,如姑姑说道:“众位大人可否再将今日进出情况,再细细说一遍。”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由一个领头的侍卫说道:“今日梁三公子与他的夫人,带着梁家几位公子小姐,和沈世子等人一起进的东宫,有一十七人,公子十一人,小姐六人。” 除了他们眼熟的几位,有好几个年纪稍小的公子他们也没见过,但他们出示了可以证明身份的铭牌,又是与梁欢和沈括一起的,他们就放行了。 “他们出宫时并未一起,沈国公家的公子小姐先出了宫,粱公子他们是在崇文馆散学,与林太傅等人一起走的。” 负责管理崇仁殿的典设郎道:“今日是下官接待的贵人们,梁公子听闻殿下不在东宫,就与沈世子等人分开去了崇文馆。” 如姑姑问道:“他们出崇仁殿时一共是多人人?” 典设郎道:“十一八人。” 人是他亲自送出去的,心里自然有数。 侍卫长蹙眉,问道:“大人可是记错了,我们这里记录的是十七人。” 典设郎刚想说沈家还领了个宫人出去,就被如姑姑用眼神制止了,她问侍卫长道:“进宫与出宫的人,衣饰上可有更改?” 侍卫长笃定的说道:“并未。” 管理衣服等物品的是内直局,负责崇仁殿的内直局监殿舍人立即说道:“下官这里未曾有贵人更换衣物的记录。” 有时大人们会弄脏衣裳,太子殿下的衣裳没人敢穿,是以东宫也备有可供大人们替换的衣衫。 取衣裳自然是要登记入册的。 此番问话也证实了如姑姑的猜想,那人是换了沈六小姐的衣裳出了宫,可换了人为何没人察觉? “你们下去,今日之事不许外传。”陈琬琰对众侍卫道。 等人走了,陈琬琰问典设郎道:“你刚才有何话想说?” “今日下官瞧着沈家有位小公子眼熟的很,就多看了几眼,被那位公子呵斥了几句,就没敢再细看,他眼下比沈六小姐多了一颗痣。” “那公子像沈六小姐?”陈琬琰冷笑着问道。 典设郎眸光闪了闪,“沈世子带走的那名宫人,与沈六小姐有几分相似。” 陈琬琰哼笑着没说话,如姑姑问道:“沈六小姐藏在殿中,为何无人知?” 典设郎无语的说道:“下官听内侍汇报,被领走的宫人折回来取拉下的东西,便没多想,便让人领着去了她先前的住处,因着宫门快要落锁,下官还遣了人去催促她快些离宫。” 谁能想到沈家玩了一手大换活人,可坑死他们这些奴才了。 陈琬琰捏了捏鼻梁骨,淡漠的说道:“这崇仁殿是该好好整治一下了。” 就算沈璎穿着男装躲过了众人,可她换回了女装,不可能还没人认出来,这明显就是有人包庇她。 不能因为他们经常来崇仁殿,这里的人就奉他们为主。 典设郎道:“下官定会彻查。” 陈琬琰冷笑道:“今日带她回去取东西的那名宫人,明日本郡主不想瞧见她。” 明摆着就是那宫人帮着遮掩,才让她在崇仁殿磨蹭到了关宫门,若不是有人催促她们,她们应当是打算磨蹭到东门的大门关闭的。 她收了什么好处陈琬琰不知道,但她肯定是没命享了。 打板子既然不能让他们长记性,还敢帮着旁人算计主子,杀鸡儆猴看谁还敢效仿。 “此事就此结束,沈六小姐耽误了出宫的时辰,由祥姑姑陪着宿在了皇城,我明日不想听到其他的传言。”陈琬琰说完起身出了崇仁殿。 这事闹大了,对赵瑾瑜没有一点好处,沈家毕竟是他的外家,是他背后的助力,他最近一直在替沈家周旋,许尚书的人不肯举荐沈国公,他才想请中书省的官员直接提拔沈家。 这事闹起来,伤了赵瑾瑜与沈家的情分不说,也坏了赵瑾瑜的布划。 如姑姑跟着陈琬琰出了崇仁殿,她屁股疼的厉害,脑子却清楚的很。 沈六小姐就算穿了男装,进皇城的时候也逃不过检查,那里登记的一定是她本人,她出没出宫,守门的侍卫清楚的很。 她作何打扮,侍卫可管不着,但她无故留宿若是想免了罪责,那就得太子殿下出面承认,人是他留在东宫的。 东宫无女眷,一个男人留宿一个女人,是什么情况大家心里都有数。 “姑姑可觉得我处理的不妥?”陈琬琰问道。 “您处理的很好。”沈六小姐宿在皇城的宫殿,并未住在东宫,她家殿下还是清清白白的。 沈六小姐的谋划她已经想清楚了,她是想把事情闹大,逼的殿下不得不娶她。 一个清白的姑娘住在东宫,就算没让她得逞,她也能闹的人尽皆知,她成了赵瑾瑜的女人。 陈琬琰轻轻笑了笑,“常言道利欲熏心,不是没道理的。” 如姑姑跟着她回了丽正殿,陈琬琰刚坐下,如姑姑就跪在了她跟前,郑重的对她磕了三个响头。 “都是奴婢目光短浅,险些害了太子殿下,多谢郡主开恩,日后奴婢定当会警醒,不会再让人有隙可乘。” 如姑姑悔不当初,陈琬琰虽然住在丽正殿,也从未在外声张过自己同殿下有私。 她名声不好是真的,但她顾着赵瑾瑜的名声也是真的。 “你起来去歇着,明日殿下回来,你且去将今日的事如实禀报。” 如姑姑一脸欣喜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赵瑾瑜下朝,刚进前庭,就看到如姑姑侯在他必经之路上,他面无表情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如姑姑小跑着追他,赵瑾瑜刻意放慢了脚步,让她追的没那么累,如姑姑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进着赵瑾瑜进了内书房,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了,求殿下再给奴婢一次机会。” 赵瑾瑜没应话,如姑姑也知道他的脾气,赶忙将昨日的事说了。 “郡主让你来找孤的?” 第640章 解惑 “是郡主让奴婢来找殿下的。”如姑姑忐忑的说道,就怕赵瑾瑜还不肯原谅她。 “既然郡主原谅你了,等你养好了伤,就回去将落下的事务都处理了。”赵瑾瑜道。 他说完也松了一口气,她让如姑姑来他跟前,就是让她复位,她不想他为难,那是不是代表原谅他了? 等如姑姑走了,他又呆坐了一会儿,才回了丽正殿。 陈琬琰正和祥姑姑聊昨天晚上的事儿,俩人的笑声都传到了殿外。 “所以是姑姑亲自将她送出了皇城?”陈琬琰捧腹大笑不止。 她能想象沈璎的不情愿。 “六小姐闹着要见殿下,说有要事相告,奴婢问她又不肯说,只好先将她送出去了。” “昨日姑姑不是说,有人去药藏局打听我都用了什么药么。” 陈琬琰哈哈笑个没完,沈璎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脑补她和赵瑾瑜睡在了一起,又没听说她用避子汤,怕她怀孕着急了。 祥姑姑也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你家殿下纯情着呢,我可怀不上,哈哈哈。”陈琬琰笑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他,哈哈哈,他睡觉躺在一边,跟个木桩子似的。” “他就睡在床边边,我都怕自个儿一伸腿就将他踢下床,哈哈哈。” 赵瑾瑜在殿外默默的听着,耳朵尖红红的,她真是不知羞,什么都敢往外说! “陈琬琰,谁允许你私下编排孤?”赵瑾瑜生怕她再说出什么狂浪之语,清肃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陈琬琰的笑声戛然而止,诧异的侧头,口水呛的她直翻白眼,“殿下回来怎么不叫人通报?” 赵瑾瑜被她气笑了,“孤回自己的寝殿,还要人通报不成?” 陈琬琰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得去迎接您嘛。” 赵瑾瑜冲祥姑姑挥挥手,祥姑姑会意的退出殿外,问道:“都知道了?” 陈琬琰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你怎么不解释?” “不让你把火撒出来,你能消气?” “那你就不生气?”她笑嘻嘻的问道。 “你说呢?”赵瑾瑜斜睨了她一眼,撩袍子在软榻上坐下。 陈琬琰狗腿的绕到他身后,替他捏捏肩,“殿下累了,我给殿下松松肩膀。” 赵瑾瑜弹了弹矮桌上的茶盏,陈琬琰立马问道:“殿下渴了吗?” “嗯。”今儿个在朝堂上话太多,嗓子都快冒烟了。 陈琬琰提水壶给他倒茶,倒了一下,看了看壶嘴,又倒了一下,打开壶盖看了看,“没水了……” 刚才她吃了太多松子,把一壶水都喝完了。 她抿了抿唇,磨磨蹭蹭的穿鞋子,让人取了一壶开水,亲自给赵瑾瑜倒了一杯。 “殿下请用。” 赵瑾瑜挑了挑眉,“你先尝尝。” 陈琬琰气呼呼的坐在他腿上,捧住他的脸就亲了下去。 当她是傻的不成,那水冒着热气,一看就烫嘴! 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等二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他问道:“想不想去见你父王?” 陈琬琰在他毫无反应的腿间摸了一把,点了点头,“想。” 赵瑾瑜对她随时随地耍流氓已经免疫了,将人抱到一边,唤人来替他将朝服换下,便领着她去了皇城。 陈琬琰刚进主殿的范围,只看到陈青岩的一片衣角,就跑着扑了过去,“爹爹,快接住我!” 陈青岩大步跨出殿门,一把抱住她转了个圈,虎着一张脸训斥道:“你这孩子,没规没矩的!”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道:“跟我爹还讲什么规矩呀。” 陈青岩拍了她一把,“让侯爷见笑了……” 陈琬琰:“……” 她惊愕的转过头,就看到宣平侯父子从殿内走了出来。 “呵……呵呵……”陈琬琰红着脸僵笑。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宣平侯和李珩只当没看到,对赵瑾瑜行礼。 “免礼。” 因为赵瑾瑜提前说了要过来,陈青岩早已交代下去准备了丰盛的午膳。 用过膳,众人一起喝了盏茶,李珩将陈琬琰叫到外面,问道:“前些日子,郡主府的人送信说你身体不舒服,到底是怎么了?” “不是早就好了吗,怎么突然问这个?”陈琬琰不解的问道。 郡主府的人去侯府报信,刚巧赶上侯府没人,等李珩和宣平侯回府,郡主府的人早就走了,他们没有帖子,连郡主府所在的坊都进不去。 陈琬琰醒了之后,又让人送信说是小病,已经没事了,等她回侯府便没再提过此事,是以侯府的人压很不知道详情。 “你可知……” “你们在说什么?”赵瑾瑜忽然出现,吓了二人一跳。 李珩的话被打断,狭长的丹凤眼意味不明的朝赵瑾瑜望去。 陈琬琰问李珩:“我知道什么?” “你父王叫你过去有话要问。”赵瑾瑜对她说道。 宣平侯从殿内走出来,对赵瑾瑜道:“臣有话要对殿下讲,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瑾瑜微微颔首,二人便去了侧殿。 等他们二人走了,陈琬琰问李珩,“刚才你想问什么?” 李珩眼神闪烁了一下,赵瑾瑜刚才分明就是不愿意让他问出来,他想了想说道:“下药的事我问过母亲了。” 他母亲想抱孙子心切,知道那药的作用,还是让他喝了。 那日母亲哭的撕心裂肺,和他说真的不知道那药竟然那么厉害,若是知晓说什么都不会下在那碗汤里。 陈琬琰拿到卷宗的第二日就受了伤,后来一心想着给自己报仇,李珩的事她也没再问过,只是知晓这事吵的家宅不宁,老太太气的午饭都没用,当即便带着府里的女眷去了安国寺礼佛。 所以郡主府的人才在侯府扑了个空。 “你心里的坎儿还过不去吗?”她今日瞧见李珩虽用了些酒,但每次举杯前都有些勉强。 李珩眸色黯然,他现在对别人递给他的汤汤水水还有些忌讳,生怕里头加了不好的东西。 “祖母训斥了母亲。”李珩道。 陈琬琰摸摸他的头,俏皮的说道:“让我猜猜祖母都说了什么。” 李珩哑然失笑,她怕是早就打听清楚了,还用的着猜吗? 陈琬琰清了清嗓子,学着老夫人的语气,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大哥儿是你亲生的,别人给的不知道是什么,你就让他吃,若是包毒药,你害了大哥儿且不说,自己后悔也是来不及。” 她学完问道:“祖母是不是这么说的?” 李珩点点头,道:“祖母说她年事已高,外面的事还需要母亲出面交际,此事就压下了。” 陈琬琰听到这里不好意思了,种种迹象表明她确实没有交际天赋,又因种种原因也没人搭理她,确实只能靠宣平侯夫人。 “咱们自家的事,关起门来解决,吃一堑长一智,母亲已经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咱就忘了。” “你什么时候回府?”李珩忽然问道。 “过两日,我还有些要紧事未处理完。” “母亲问不出周姨娘原因,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让她开口。” 周淑清和王嫣然因为有孕在身,也只是被禁了足。 陈琬琰思忖了一下问道:“王姨娘怎么说?” 李珩重重叹了一口气,想起那日王嫣然说的话还有些惆怅。 王嫣然那日平静的对他说:“是我威胁了三皇子,他才肯放过侯府,你有了别人不要我了,我不怪你,但我想要个孩子傍身过分吗?” “我有没有威胁周姨娘你去问她好了,你虽然抛弃了我,但我没有对不起你李家,只要你留着我和孩子,就算陈家出事,李家也绝对不会出事。” “她威胁你了?”陈琬琰见李珩沉思不语,眼眸一沉,急声问道。 李珩收回思绪,说道:“王姨娘手里有三皇子畏惧的东西。” 但她不肯告知是何物,只是要求他履行夫妻义务,而他也旁敲侧击的问了三皇子,是否受到了威胁。 三皇子当时的语气非常不好,甚至说出了让他看管好王嫣然,别乱放她出来咬人的话。 这表现显然十分忌惮王嫣然手里的东西。 陈琬琰怔了一瞬,“你向她妥协了?” 李珩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承认了。 “是。” 他想弄清楚王嫣然手中的东西,也想用这份东西在风雨飘摇中保住李家。 他哄着王嫣然,但她却不肯说究竟拿住了周淑清的什么把柄。 陈琬琰垂下了眼帘,心道果然初恋是白月光,最是难忘。 “她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珩道:“她要求把孩子记在你的名下。” “她原话肯定不是这么说的。”陈琬琰道,“翠怜十分肯定我家这次渡不过危机,我也肯定活不到她们的孩子出生,妾不能提正妻,你日后定然还会再娶。” 况且,她还没入李家宗谱。 现在翻宗谱,李珩妻子那一栏根本就是空的!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是单身! 李珩讪讪的说道:“这确实不是她的原话。” 王嫣然的原话是把孩子记在主母名下,她的孩子要做嫡长子。 陈琬琰仔细想着王嫣然的目的,她手里的东西固然可以威胁三皇子,暂时保住侯府,但也仅限于他不能更进一步的基础上。 若是他在夺嫡之路上胜出,那东西就成了侯府与她的催命符。 王嫣然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她有了别的想法。 她忽然灵光乍现! 王嫣然是不是受了画本子的影响,认为李家有了谋反的想法? 一旦推翻赵家的政权,官员妾室不得转为正妻的诏书就成了一纸空文。 而她的儿子占嫡又占长,对她来说定然是好处多多。 “她怎么知道自己能生出长子,万一是个姑娘呢?”陈琬琰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想提前生可以吃催产药,但她怎么就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个儿子,难道有高人替她观了胎象? 就侯府的那些女医,怕是没本事保证她肚子里孩子的性别。 李珩疑惑了一瞬,道:“我不知,但她很肯定自己腹中的胎儿是男孩。” 陈琬琰咬了咬下唇,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袁承志曾给秦姨娘喝了能生女儿的汤药,他们肯定也有生儿子的秘方。 王嫣然这么笃定自己肚子里那团肉的性别,只怕是从那些人手中得到了秘方。 翠怜看到的人应当就是伪装后的方羽霄,药应当就是他给王嫣然的。 王嫣然既然接触过血封咽,定然对暗卫方羽霄极其熟悉。 他可能言语引导了王嫣然,让她以为李家有了反心,搞不好她还会引导李家往这方面发展。 那么,她大概能猜出让周姨娘害怕的把柄是什么了。 “周姨娘现在应当很害怕。”陈琬琰轻声问道。 李珩不明所以的回答道:“她确实胎象不稳,府医说她忧思太过。” 第641章 我不打你 陈琬琰哦了一声,那本书的内容,肯定是周姨娘爆给了榜眼方羽霄。 她当过四皇子的眼线,这是又和四皇子的人勾搭一起对付她呢,难怪那日在座的人中,找不到可疑人员,竟然将她漏了。 她怕是没料到方羽霄又以三皇子或郭家暗卫的身份,将这件事告诉了王嫣然,反让她受了胁迫。 “天道好轮回,自作自受。”陈琬琰嗤笑道。 方羽霄锒铛入狱,只怕她心都凉了。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李珩蹙眉问道。 “大概有些眉目了,我得去确认一下,不能冤枉了她。”陈琬琰神秘的笑了笑,“你且等我的消息。” 等周姨娘胎坐稳了她再去审问她,省的她不经吓,流产了又要记恨她。 “你先说与我听听。”李珩道。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得拿到东西才好和你解释。”书的内容并没有传播开,李珩也不知还有那么一本书的存在,没有道具,她三言两语实在解释不清。 李珩闻言只能作罢,“你在郡主府好好养身子,这事儿不急。” 陈琬琰闻言猛然睁大了眼,李珩怎么会以为她在郡主府?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你不用担心我,等你和母亲和好了,我就回去,省的母亲见了我尴尬。” 赵瑾瑜与宣平侯谈完出来,就看到陈琬琰还在和李珩说话,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路过,进了正殿。 陈青岩见他一身凉凉冷气,往外看了一眼,抿唇一笑,问道:“和好了?” 赵瑾瑜道:“托岳父的福。” “中书令那几家的小姐是怎么回事?”他在宫里消息封闭的很,中书令等人看到他就阴阳怪气,还让他不要把女儿养的太嚣张。 “外头都在传是郡主伤了他们家的小姐。”赵瑾瑜言简意赅的说道。 陈青岩眉头一皱,“殿下认为呢?” “她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 “真是她?”陈青岩问道。 “做的太完美,没有留下一丝线索,完全查不出何人所为。”赵瑾瑜叹了口气,羡慕的说道。 和将军府的那场大火一样,连袁明真都以为是意外。那几家状告到了御前,刑部立马就派人去查了,查不出人为的因素。 能做到这样,除了特别擅长机关术的南诏国人,只怕无人能做的这么完美了。 而她见过贺兰崇,他虽是蜀国的驸马,也是南诏国人,他留给陈琬琰的人里,肯定有南诏国的奇人。 “她怎能伤人性命!老夫这就揍她一顿。”他说着就要起身。 “岳父莫急,”赵瑾瑜叫住他,解释道,“这事儿还真不怪她,她前些日子险些在那几家小姐手中丧了命,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来龙去脉。” 陈青岩拍桌怒道:“敢伤我姑娘,老子去坎了那群嚣张至极的东西!” “岳父息怒,这事我也有错,是我没照顾好她,让那些人在东宫伤了她,我自会给她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老子就这一个闺女,谁敢伤她,老子砍了他全家!”他说完瞪着赵瑾瑜,“传言是哪里来的?” 赵瑾瑜深吸一口气,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沈家。” “好个沈王八犊子,我姑娘差点没了命,让他们捡了大便宜,还敢散播我姑娘的谣言!” 陈青岩一听查不出证据,直接就将此事归到了谣言的范围。 赵瑾瑜:“……” 虽然沈家没有真凭实据就传播,但这还真不是谣言。 而且,他也不想当大便宜。 “去陇右,那王八犊子想都不要想,老子的姑娘没这么好欺负!”他说完又看向赵瑾瑜,对他坦诚不偏向沈家的态度还算满意,“兵部尚书我瞧着咸阳王梁家更适合。” 赵瑾瑜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了。” 他原本就是在为沈家谋划兵部尚书的位置,沈家现在和陈琬琰闹成这样,只怕日后对镇西军也有所影响。 韦尚书已经绝无翻身的可能,他贪污的事还在查,但他在朝中势力很复杂,并且得到过中书省的保举,查起来阻力很大。 他提拔的武将拦截捷报的事父皇一直压着,再查不出问题,就会在他官复原职前公之于众,他那位置肯定是要腾出来了。 赵瑾瑜选择说出来,也是想听听陈青岩的意思,看看这位置梁家和沈家哪个更合适。 “就目前掌握的消息,韦尚书通没通敌也不能定论,军饷粮草的事也没有他直接克扣的证据。”都是下面人层层克扣,他并没有过手。 那些人经过韦尚书的提拔,自己吃成了肥羊,也不知孝敬了韦尚书多少,暂时也没有寻到韦尚书收财物的证据。 要查的东西太多,剥丝抽茧并不容易,查清楚需要时间。 “你想给沈家当女婿吗?”陈青岩忽然问道。 赵瑾瑜:“……”不是在说正事儿吗? “不想。”赵瑾瑜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一点也不想当那个被沈家捡的大便宜。 陈青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韦尚书的事,李尚书如何说的?” 兵部有需要都是问户部要钱,宣平侯心里自然也有一杆秤。 赵瑾瑜正色道:“我方才问了李尚书,韦尚书确实喜欢到户部哭穷,兵部管着全国各地的军队,开销很大,他已经在整理兵部这三年从户部申请的所有款项。” 先前查宣平侯只是核对了他批复镇西军的军饷,还有一些政绩上的考核,其他没有人弹劾,也没有特别去查。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兵部送来的军饷数量没有一次是够数的,至少到我这里,与他们批复的数目对不上。” 兵部和户部是两大肥差,钱财这东西下面的人过过手,都会顺手牵羊搞走一些。 镇西军的日子也是紧巴巴的,一直到陈琬琰提出养殖家禽,才得到了改善。 暂时弄不倒韦尚书,也能抓出一群肥羊丰国库。 赵瑾瑜想给沈家找个好位置,那倒是不难。 “让沈家往东边挪挪,把三皇子的人往南边换。”陈青岩道。 “岳父的意思是让沈家接手镇东军,把镇南军交给三皇子?” 陈青岩笑道:“他的人带镇东军打四皇子立了功,他不是想借机收了镇南军,就让他接了那个烂摊子,把镇东军交出来。” “只怕有些难。”三皇兄又不傻,他会舍得拿镇东军换镇南军才怪。 “微臣有句话想问殿下。”陈青岩正色道。 赵瑾瑜见他忽然郑重其事的问话,也不由得认真了几分。 “岳父请讲。” “殿下是否打定主意去剑南了?” 赵瑾瑜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微怔一下说道:“蒙军虽然暂时歇鼓,但他们调来的几十万大军还在边境,蕃国也未收兵,保不齐哪一日,蒙军又和他们联手作乱,别人去孤不放心。” 他不知道这朝中究竟藏了多少季从之,剑南丢的两城还未收复,剑南经此劫难也是百废待兴,他必须保证剑南能给镇西军供应粮草。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陛下身子有恙,随时都有可能……殿下若在剑南,只怕难以回来。” 他还是担忧上辈子的事情发生,如今赵国的局势不好,打回来也可以,但他接手的将是一个非常烂的江山。 “孤若不走,那二位兄长只怕会逼死父皇。”赵瑾瑜袖中的手紧握,也不知是何人给他父皇下了毒,他在这里,父皇又要顾他,还要顾自己,太难了。 陈青岩寻思着,要不要把景睿帝中毒的事与许家有关跟他说说,陈琬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爹,你刚才是不是骂了沈王八犊子?” 她隐隐约约的听见她爹吼了句王八犊子。 陈青岩虎着脸不理她,差点见阎王,也不跟她爹说说! “爹,你咋不理人啊?”陈琬琰转头问赵瑾瑜,“是不是你惹我爹了?” 赵瑾瑜摸了摸鼻子,指着她鼓囊囊的胸口,“你这儿装的什么?” 陈琬琰:“……” 陈青岩沉着脸道:“你小犊子胆子大了,生死之事都不跟爹说了。” “你和我爹说了?”她不满的看向赵瑾瑜。 “不说怕王爷日后和我算账。”不给他当岳父。 陈琬琰拍拍胸脯,道:“爹,我没事,我命大着呢,我估摸着我能活一百零八岁。” 陈青岩红着眼圈瞪了她一眼,上辈子她闹着嫁给李珩,圣旨一下他就再没搭理过她,谁能想到她大喜之日就死了,他这个当爹的后悔都没来得及。 这辈子好不容易给她捡了一条命,她怎么就这么多灾,动不动就去阎王殿走一圈。 “爹,你别哭呀……,我还能再活九十多年呢,你这一哭,我觉得我可能活不过今晚了。” 赵瑾瑜:“……” 陈青岩被她气的肝疼,斥道:“你那破嘴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我这不是哄您老人家开心么,您是不知道啊,我当时想着,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我爹该伤心了,我一急,我就活蹦乱跳了。” “呵呵,算了,还活蹦乱跳,今天要不是爹接住你,你得摔个狗啃泥。”陈青岩哼了一声。 陈琬琰:“……” “日后谁欺负你,你就给老子抽回去,咱本来就不是名门淑女,不用怕给老子丢人。” 陈琬琰眼睛亮亮的,搂着陈青岩的脖子晃悠,“我爹最好了,下回要是有人欺负我,我一定给她抽出个对称的大腮红!” 赵瑾瑜清咳了一声,陈琬琰眼刀子刮过去,“我不打你。” 赵瑾瑜无奈,“我也不会欺负你。” “那谁知道呢,男人的话可不能乱信,毕竟咱也不是小宝贝,不能总让人捧在手心里。”陈琬琰说完咯咯的笑个不停。 陈青岩失笑,问道:“你衣裳里藏了什么东西,硌的你爹背疼。” 陈琬琰闻言放开陈青岩的脖子,背过身将装卷宗的锦盒从胸前取出,递给陈青岩,“这就是我和爹说过的东西。” 陈青岩看了看,没打开,问道:“你怎么带进来的?” 进宫检查很严,盒子必须要打开检查,那些侍卫也要查验卷宗里是否有夹私,会将其打开查验,这东西是不能给别人看的。 一眼也不行。 “我昨日和殿下一起进的宫。”和赵瑾瑜一起进宫的好处就是,东西虽然一样要检查,但她可以不让别人碰卷宗,她自己抖卷宗让侍卫清楚里面没有夹东西就可以。 陈青岩看了看赵瑾瑜,轻拍了下额头,对陈琬琰道:“你去水室给爹爹和殿下煮壶茶汤。” 知道是要把她支开,陈琬琰端起茶壶就出了正殿。 陈青岩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是特意跟她一起进宫的?” 赵瑾瑜微微颔首,“她想带进来容易,不给人看到恐怕有些难。” 否则她那日不会空着手去东宫。 她拿到东西第二日就急忙进了宫,若不是发生了意外,这东西早就交到了他手中,只是不知道她为何改变了想法。 “这里头的东西殿下看过了?” 第642章 卷宗 “看过了,卷宗应当就是丢失的那份。”上面签章的几位大人在卷宗丢失后,陆续过世了,他们用的签章自然也销毁了,想仿照他们的签章就必须有样本。 而卷宗丢失之后,常家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宗正寺的卷宗,想复刻签章应当有些难度。 这份卷宗上加印的章,与宗正寺剩余卷宗上的印章一样,他已经拓印下来,去宗正寺比对过了。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在常家。”陈青岩叹道。 都以为这东西是凶手偷走的,谁也没想过和常家有关系。 “陛下的身子有恙,这东西交给陛下只怕对他身子不好。”他原想着把这东西交给景睿帝,但他忽然昏厥,现在把东西交给他,只怕会加重他的病情。 赵瑾瑜薄唇微抿,眼中染了丝郁色,“父皇入口之物一向很谨慎,实在不知他如何中的毒。” 陈青岩端起茶盏想饮口茶水,送到嘴边才发觉茶盏是空的,良久他才轻扣桌面引起赵瑾瑜的注意,食指在桌子上写了个许。 赵瑾瑜呼吸一滞,刚想启口,就被陈青岩打断,“再多的我也不知了。” 这还是他前世死后化作一缕魂魄,飘荡在皇宫才知道的,他们具体是怎么行事,他是真的不知,就是因为解释不清,他才不敢直言。 “殿下观过陛下的脉象,应当知道他中的是附子和草乌的毒,往这个方向查查。” 二人正说着话,陈琬琰提了一壶水走了进来,替二人各斟了一杯茶,看了眼没打开的盒子,小声问道:“陛下不是生病,是中毒了吗?” 陈青岩拍了她一下,佯怒道:“你怎么什么都要打听,陛下的事也是你能过问的?” 陈琬琰吃痛,往赵瑾瑜跟前凑了凑,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哪里有我心细,说出来我给你们分析分析。” 赵瑾瑜宠溺的将她按坐在一旁,“附子和草乌,都是你熟悉的。” “陛下在常采女那中的毒?”一提到这两样东西,她就想到常才女的那个白玉菊花烛台,还有常惠心。 赵瑾瑜却摇了摇头,“父皇很少去她那里,应当不是她。” “哦,那会不会不是这两样药物呀。” 陈青岩和赵瑾瑜相互对视一眼,陈青岩问道:“你有什么看法?” “上次发现常才女有问题,我们已经提醒陛下那烛台有毒,陛下肯定已经打听过生附子和生草乌了呀。” 赵瑾瑜垂眸,“你的意思是父皇那时很可能已经中毒了,也让人查了,但却没查出他在何处中的毒?” “御医日日给陛下请平安脉,他身体有恙,御医哪里敢隐瞒,就算当时没察觉出症状是中毒引起的,经我们提醒,陛下肯定也会注意对。” 人上了年纪,又多操劳,心脏出现问题是很正常的事情。 生附子和生草乌中毒就是毁掉心脏,剂量过重当场就毙命也不是不可能,景睿帝既然没一命呜呼,只是身体不好,说明他用药的剂量很少。 陈青岩听景睿帝提过生附子和生草乌这两样药草,对她的分析有了几分认同,“有些道理,你继续说。” “所以我觉得,很可能没有人给圣上下过这两种药,而是他本身用的汤药里,有这两味药。”陈琬琰道。 御医用药很谨慎,而且需要好些人讨论药方,给景睿帝用的剂量肯定不会让他中毒。 而景睿帝的用药情况是严格保密的,连赵瑾瑜都不可能知道,如果有人再给景睿帝用这两种药,很可能因为严重过量致其心衰当场死亡。 “药物的剂量很难控制嘛,一个没控制住,陛下就……”陈琬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白眼一翻,舌头伸的老长,歪向右侧。 赵瑾瑜:“……” 陈青岩:“……” “你就……”陈琬琰看向赵瑾瑜,伸出两根手指在桌案上走了两步,突然竖起食指向上指了指。 一步登天。 毒死了景睿帝,太子登基顺理成章,那他们的谋划不就给赵瑾瑜做了嫁衣嘛! 所以她觉得给景睿帝下草乌的可能性不大,应当只是毁了他健康,然后控制他。 赵瑾瑜忽然道:“那要按照你这么分析,父皇应当是母后被废后,离世前中的毒。” 那时候他正处于随时可能被废的情况,若是他被废了,父皇驾崩,按长幼顺序,继位的是二皇兄。 他眸光晦涩的望向陈青岩,而陈青岩一脸的严肃,俩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应当就是这段时间了。”陈青岩道。 按照上辈子景睿帝驾崩的时间来算,应当就是那段日子中的毒。 沈兰的薨逝,让赵瑾瑜的嫡子身份再也无法动摇,同时也保住了景睿帝的性命。 皇后薨逝,按规矩一年不立后,丧期国不易储。 为了不给太子做嫁衣,那些人就停手了。 赵瑾瑜袖下的手紧了紧,开口道:“你说的不错,父皇治疗腿疾的药中确实有草乌。” 生草乌采摘制作成中药之后毒性也弱了很多,控制用量确实无碍。 “父皇有腿疾,这两味药是活血散寒的,大概就是常才女的事后,父皇换了治腿疾的药方。” 赵瑾瑜虽然没看过景睿帝的脉案,但他需得侍疾,景睿帝入口的药物,他都喝过,他习过医术自然能辨别的出来。 陈琬琰的眼睛一亮,目光闪闪的望着他,“你说会不会有人利用相克之物,激发了草乌的毒性?” 赵瑾瑜倏地抬眸,心中还有疑问,“可父皇的脉案是机密。” 谁会知道他父皇都用了什么药? 陈青岩却道:“我闺女说的很有道理!陛下的腿疾不是秘密,御医用药温和,在外面医馆多开几张药方,恐怕万变不离其宗。” 分析出药方里的几味药或许不难,难的是知晓下药的剂量。 所以再给景睿帝加量生草乌的可能性不大。 陈琬琰哎呀了一声,“我知道了,是郭家,他们不是做药材生意嘛,城里好些医馆都是他们开的!” 研究药方这方面,他们最在行了! 陈青岩:“……”前头都分析八九不离十,最后一句歪了个离谱! 赵瑾瑜却沉了眸子,经过陈琬琰的分析,他忽然有些能断定是许家了。 这些年他的皇兄们虽斗的厉害,对付四皇兄时也不见三皇兄手软,但三皇兄对二皇兄可谓是手下留情很多。 就比如这次,要弄死许贵妃,弄废许家并非难事,可他就是选择了放二皇兄一马。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手中有能让二皇兄翻不了身的把柄,而给父皇下毒这一条足矣,弑君弑父,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三皇兄这是,让二皇兄替他铺路。 他在太子之位上,那些人有所忌惮,还会收敛,他若是走了,父皇面临的不只是动荡的江山,还有防不胜防的毒杀。 “既然有了大致的时间范围,还有药物线索,殿下快去查查,我和爹在这里等您的消息。”陈琬琰眼睛亮亮的说道。 赵瑾瑜收回思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想出宫?” 被他看穿陈琬琰撇了撇嘴,“哪能啊,宫里多好啊,哈哈,有我爹,哈哈……” 赵瑾瑜轻嗤了一声,“看你分析的那么积极,现下又催我走,莫不是为了支开我?” 陈琬琰:“……” 看破不说破懂不懂? “张县公的夫人,前些日子不是早产生了个千金嘛,作为亲戚,我不得出去给人家准备份贺礼?”陈琬琰一点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理直气壮的说道。 张家没了一个成年的儿子,张县公被罢了官又被降了爵位,张若华的母亲伤心太过,动了胎气,早产两个月生下来一个孱弱的女婴。 虽然人家家中有丧事,不会大肆操办满月酒,但作为亲戚贺礼还是得准备的。 “还未满月,你急什么,什么时候贺礼还需要你亲自备了。”赵瑾瑜不留情面的直接拆穿她。 “爹!你看他!”陈琬琰被他气的只想掀桌。 陈青岩捋了捋胡须,“我要去见陛下,殿下可要一起?” 赵瑾瑜颔首道:“正有此意。” 陈琬琰压住心里的狂喜,从容淡定的说道:“那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陈青岩拿起手边的盒子,放入袖中,“这东西经了你的手,你也要一同前去。” “那要这么说王家人也得面圣啊?”她还以为她爹是替她解围呢,合着还要抓着她去见陛下。 赵瑾瑜道:“父皇若要见他们,自然会召见。” 按王家父子的官职,想见帝王并非易事,若不是通过李珩接触了陈琬琰,这东西他们只怕还真难送出。 陈琬琰古怪的问赵瑾瑜,“你知道这是什么啊?” 赵瑾瑜轻展笑颜,“嗯。” 他一问,彤云和彤霞就什么都说了。 “那你昨日是特意带我出去取这东西的呗?”她是个傻子才会觉得赵瑾瑜不知道这是什么。 “嗯。” 陈琬琰目瞪口呆的看着赵瑾瑜,又看看陈青岩,那他昨日带她去遗珠阁是巧合? 真的只是去拿订做的首饰,没有别的目的? 陈青岩看她这副傻样子,就知道她玩不过赵瑾瑜,皇家人哪有简单的呢,他画个圈,就能把人困的死死的,和他在一起哪有养小白脸过的舒心呢。 “走,面完圣我还要出宫一趟。”陈青岩率先起身。 沈家,才是她闺女最大的威胁。 那是他的母族,沈家女若是入了他的后宫,陈琬琰这脾气未必争的过。 单看沈家放出陈琬琰弄伤那几家小姐的流言,他并未第一时间处理妥当,而是把人困住,断了她的消息来源,就能看得出他心里的犹豫。 他意在不伤害她和沈家的情况下,去摆平那几家人,可这样的事有一就有二。 陈琬琰那爆脾气,如何忍的了。 长此以往,二人迟早走向陌路。 陈琬琰一蹦三尺高,疑惑的问道:“爹你不是被……还能出宫?” 陈青岩道:“圣上并未不允许我出宫。” 他不过是不想回将军府罢了,张家对他一家的算计可谓是让人十分心寒,陈明玄都快改姓张了。 “那我们父女俩等下一起出宫,我想去趟刑部。” 赵瑾瑜轻飘飘的说道:“只怕你今儿个也出不去。” “我要出不去,我今天晚上就折腾你一夜!”真是气死她了! “那可能也不能让你如愿了。”他得在福宁宫侍疾。 “爹!你看他!”陈琬琰气的几哇乱叫,鞋底都快跺穿了。 陈青岩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压根不搭理她,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看看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就知道了,这话说不好,日后可得落埋怨。 她前几日还说不要赵瑾瑜了,这才几天就被哄好了,跟陈明玄一样没原则。 “想不想知道钱一串的事儿?”赵瑾瑜低声问道。 陈琬琰一听,登时来了兴趣,也不恼他了,忙问道:“查清楚了?” 这办事效率可够快的啊! 第643章 亲吻 “张若华有意让王润生替换了钱一串,便安排他跟着钱一串学习打理铺子,王润生有个妹妹经常去铺子寻他,一来二去就看上了钱一串。” 钱一串当时还是代掌柜,王润生还在给他打下手,知道他是张若华的人,日后要替她管理别家铺子,更是倾囊相授。 王润珠觉得他人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柜,还不是奴籍,就倾心相许了。 可王润生知晓钱一串日后肯定是没了前程,哪里肯让自家妹子跟着他受苦,等他学有所成,就把钱一串赶出了铺子,怕王润珠与他纠缠不清,就各种给他添堵,把他赶去了外城。 直到入画收留了他,王润生的人又来编排钱一串手不干净,想让入画赶走他,但钱一串能干,要的工钱还少,入画自然是舍不得换掉他,不想他难堪也就没问过他。 王润生的人来闹了几次,入画不胜其烦,就把铺子交给了钱一串,自己去了常医女的铺子帮忙。 后来那些人又来找入画掰扯,就直接对上了钱一串,钱一串去常医女的铺子找入画坦白了情况,入画才知晓他原先竟然是在将军府的铺子干活。 而他能从小伙计变成掌柜,还是陈琬琰给张若华的建议。 “所以,入画认为张若华在防范我,担忧她效仿秦氏母女,所以才提起了这事儿。”陈琬琰若有所思的问道。 能做到主子跟前得力的大丫鬟,就没有一个心思不活络的,入画知晓陈琬琰和张若华走的近,却不知她们二人有了嫌隙,她能站出来提醒,也算有良心了。 至少不会因为怕她生气,而选择闭嘴。 赵瑾瑜轻轻颔首,“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钱家被王润生逼的走投无路了。” “殿下认为这是王润生自作主张,还是……替人办事。” “你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又何必问我。”赵瑾瑜道。 “王润珠已经嫁人,钱家又没有去闹事,没有主子的授意,王润生未必会做的这么绝。” 这是要把钱一串赶出京城,日后便是陈琬琰去了铺子,张若华也能说是钱一串监守自盗才将人赶走,而钱一串搬离京城,想去找他求证,也是难了。 “难道就因为她的私欲,就要毁了别人的一生吗?”陈琬琰最讨厌的就是被诬陷,她因为被人构陷受了那么多白眼,钱一串的遭遇她能感同身受。 “这事儿很难再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赵瑾瑜轻叹。 陈琬琰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再查下去就要和张若华撕破脸,那她和陈明玄的关系只会更糟。 而且,藏赃物的肯定是张家的人,那些人不会出卖张若华。 查到最后,说不定还会被张若华反咬她一口。 陈青岩听着他们二人小声嘀咕,忽然说道:“你去平准署买间铺子或是良田先补偿人家,让他再委屈一段时日,他的清白我们陈家一定还他。” 他自己受了蒙冤的伤害,自是不愿他人也同他一般。 只是如今的情况,和张家闹起来对陈家不利。 张家最近很衰,张若华又有了身孕,去和他们闹,一个以强凌弱的帽子立马就会扣下来,张家人心眼多,让他们占了理,肯定又要蹬鼻子上脸,从他这里谋发展。 “我听父亲的。”陈琬琰听话的说道。 平准署抄没犯官的私宅、铺子位置都是极好的,良田也比牙行流通的要肥沃的多,价钱还公道。 不过没点关系却是买不到,有些刚从人手里抄出来,就被订走了,陈青岩特意交代她去平准署,也是真心补偿。 陈青岩想了想觉得不妥,人家是良民又不是老鼠,凭什么要过不见天光的日子,还是得敲打一下张若华,让她适可而止。 否则补偿了人家,还要受骚扰,被驱逐,意义也不大。 他又说道:“那些人再去闹事,就送他们去官府,让将军府的管事去官府替他澄清,过了官府,他也能安稳过日子,张家那奴才的事就先不提了。” 张若华管着的几个铺子他没打算要回来,也是给陈明玄面子,他们父子关系生疏,陈明玄同陈琬琰也无兄妹情谊,倒是和张若华亲密无间,枕边风最是要命。 警告过了,那人若还是纠缠不休,再清算也不迟。 “这事儿就按父亲说的办。” 陈琬琰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置办法,她昏厥过去这种事陈明玄都不在意,兄妹之情已经淡薄至此,再和张若华闹起来,只怕这仅有的一丝感情也难维系了。 她不想陈青岩难做。 他是自己的父亲,也是陈明玄的父亲,他本就对陈明玄有愧疚,也肯定不愿意他们兄妹形同陌路。 赵瑾瑜说的难再查,也是这个意思。 三人步行走过承天门街,穿过皇城进了宫,屁股后面就多了几个小尾巴。 景睿帝这两日身体状况还不错,奏疏有赵瑾瑜替他批,他也乐得轻松,听闻他们三个结伴来了,就让常福将人请了进来,还下令无论谁跟过来,一律不见。 三人行了礼,四人面面相觑了半晌,陈琬琰率先打破沉默。 “陛下,臣……” “等等,你先别说话。”景睿帝出言打断了她。 这群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陈青岩清了清嗓子,对赵瑾瑜道:“殿下先说。” 他手里这东西突然拿出来,怕景睿帝一时接受不了,身体承受不住。 得循序渐进。 赵瑾瑜垂眼看向陈琬琰,陈琬琰莫名其妙的问道:“汇报要事儿,你看……看我做什么?” 还有她的事? 赵瑾瑜在心里冷哼了一声,这可事关她的‘锋’郎,真以为养个小白脸给他打掩护,他就查不出来了? “父皇身体有恙的事,或许有了眉目。” 景睿帝一听就问道:“仔细说说。” “生草乌与贝母、白及、白蔹、半夏、瓜蒌和天花粉等药物同用,会加强草乌的毒性,父皇兴许不是用了过量的草乌。”赵瑾瑜说完看向景睿帝,见他没有恼怒松了口气。 “这些禁忌朕已经知晓了。”御医既然给他用了草乌附子等物,自然不会再给他用相克的药物,膳食自然也是避开的。 他不仅让人查了草乌和附子,赵瑾瑜说的这些他也一并查了,但这些都是常用的清热生津,散结润肺的药物。 换一句话说,就是谁都有个头疼脑热,这东西用量很大。 陈琬琰却忽然说道:“女人用的来敷脸的粉里面就有贝母和天花粉呀,去疮嫩肤的。” 天花粉就是瓜蒌的根做成的,瓜蒌瓤可以治冻裂,所以这里的冻伤膏里都加的有天花粉。 她有胭脂水粉的作坊,自然知晓脂粉中会加些贝母粉和天花粉,可以美白嫩肤。 尤其是口脂中添加了大量的天花粉,润唇治开裂。 “什么意思?”景睿帝问道。 “陛下可以让人查查是否有人在某一段时间内,用了过量的口脂膏粉等物。”陈琬琰说道。 她是女人,自然比这几个大男人懂的多一些。 “你是怀疑朕吃了脂粉?”景睿帝被她气的没脾气,亏她想的出来,他又不是傻子,会去吃脂粉? 赵瑾瑜和陈青岩也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陈琬琰哎呀了一声,气急败坏的从袖子摸出一盒口脂,随手扣了点涂在自己唇上,抱住赵瑾瑜就亲了下去。 赵瑾瑜脸色瞬间涨红,呆愣愣的忘了推开她。 景睿帝和陈青岩也被她大胆的行为惊住,殿内一时间静谧的有些可怕。 陈琬琰无所畏惧的放开赵瑾瑜,嘴唇亮亮的,问道:“懂了?” 陈青岩从惊愕中回过神,一把将她抓到自己身边,远离了赵瑾瑜,训斥道:“你怎能对殿下做这种事!冒犯了殿下,也惊了陛下!” 赵瑾瑜也从震惊中回神,面色红的几乎能滴出血来,她怎么能当着父皇和岳父的面亲他! “哎呀,爹你就说,殿下刚才吃没吃口脂!”陈琬琰快急死了! 陈青岩尴尬的不行,他可不敢乱言景睿帝和后妃床笫之事,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你睡觉不净面吗?” 嫔妃侍寝哪里敢浓装艳抹,都是要提前净身沐浴的,但他不好当着景睿帝的面点破。 陈琬琰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去看娇艳欲滴的赵瑾瑜,“净完面再涂点口脂润唇不行吗?” 冬日干燥,人的气色也不如天热时好看,宫妃稍微涂抹点脂粉,这些钢铁直男也分辨不出来? 她把摊开手掌,将自己的口脂展现于人前,“口脂的颜色有很多种,还有这种颜色很淡的口脂。” 这种多用于润唇的,提升不了气色。 景睿帝自从她亲吻赵瑾瑜之后就没开口说话,若有所思的坐着,不知在想什么。 她又掏出一盒脂粉,伸手就要往赵瑾瑜的脸上和身上扑,被陈青岩眼疾手快的抓住,“你说就说,别对殿下动手动脚的。” 陈琬琰讪讪的说道:“我要涂一身,他多少也得吃点……” 陈青岩的老脸都快被她丢完了,赵瑾瑜只觉得全身燥热,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冬日干燥,防止干皮,我沐浴完,全身都会涂润肤膏。”陈琬琰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句。 赵瑾瑜忽然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大家都如你一样,但若有人用的量比旁人多出很多,就说明她有问题?” 侍寝前要沐浴,就算要涂抹全身,也会是侍寝后再次沐浴,若是侍寝前也涂抹过,确实是比旁人用的多。 涂抹了润肤膏,身体就很光滑,和没有涂抹过的干燥手感不同,但这……只有他父皇知道。 “是呀!女人为了肤白,不止会在脸上涂脂粉,为了肤色一致,脖子身上都会用,润肤膏油腻,还会再补层干爽的粉。” 赵瑾瑜小声道:“也没见你整天涂脂抹粉。” “我年轻,又长的白,涂点口脂提升气色就可以了,涂太多老气。” 陈琬琰摸了摸脖子,“殿下若是喜欢,我倒是可以在您喜欢的位置多涂一点。” 两个人在一起久了,自然知道彼此床事上的喜好,特意在某些部位多涂一点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胡说……”赵瑾瑜不自在的摸了摸手上的琉璃手串,她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做什么! 景睿帝忽然回神,对陈琬琰说道:“你净净唇,再把你那口脂涂抹看看。” 陈琬琰听话的取了帕子沾上水,当着景睿帝的面将嘴擦了好几遍,又掏出小镜子仔细的涂抹口脂。 景睿帝确实不懂口脂,但不妨碍陈琬琰给他提供思路。 “这颜色很淡,涂抹一会儿油脂就会被吸收掉。”但不妨碍接吻的时候将它吃进肚子。 贝母粉和天花粉是药物,也没有毒,但与景睿帝用的药相克。 脂粉等物里的用量不大,吃几次或许影响不大,但如果再往里面多加些贝母粉和天花粉,对景睿帝的影响应当就会非常大了。 景睿帝盯着陈琬琰的唇看了一会儿,问赵瑾瑜,“依吾儿看,从何时查起?” “十七年,八月。”赵瑾瑜道。 景睿帝颔首,他自然也是这般想的。 他头一次查询附子等物,也是卡在这个时间点,后来没有查出端倪,又往前推了三四年,依旧是没有任何问题。 陈琬琰听到十七年八月微微一怔,她对八月很敏感,那年八月是变故的开始,对赵瑾瑜影响至深。 第644章 晕倒 赵瑾瑜要说的事解决了,陈青岩上前一步,将匣子从袖中取出,打开取出里面的卷宗递交给景睿帝。 “这是四门学王博士家的公子交给小女的,应当是陛下一直寻找的东西。” 景睿帝沉着眸子盯着陈青岩递过来的卷宗,浑身僵硬。 半晌他才伸手接过,展开一页页的翻看,他对这东西的印象已经不深了,当时他看这份卷宗时并没有别的想法,一直到卷宗丢失,他想找办案的官员补上这份卷宗,才惊觉那些人都过世了。 那时他才意识到这份卷宗可能提到了凶手,但他苦思冥想也只记起上面记载了,王林的夫人大郭氏进宫面见郭贤妃,且都是正常的流程。 她也只是和那盘有毒的点心在同在一条小路上,在不同的时间点走过罢了。 卷宗丢失后,他虽怀疑郭贤妃和郭家,但却因为与案情有牵连的人都已不在人世,朝廷不断有人因此事获罪,他借题发挥诛杀了不少威胁他的世家权臣,朝廷动荡不稳,他也因局势问题,而将此事押后了。 等他终于踏平了那些嚣张的世家,郭家也越做越大,当年的事被抹的一干二净,再寻不出蛛丝马迹。 没想到寻了这份卷宗将近二十年,这东西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这东西怎么会在王家?”景睿帝语气莫名的问道。 王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其家族想从宗正寺偷出卷宗,还没有那个本事。 “王大人说是常家交给他代为保管,王大人看过上面的内容不敢私藏,便找到了臣女代为转交。”陈琬琰肃然说道。 景睿帝有些颓废,又问赵瑾瑜,“这东西你都看了,可有什么想法?” 赵瑾瑜早就预料到会有此一问,他早已想好了,“内忧外患未除,这事不宜在此时重提。” 景睿帝满意的点点头,纵然是愤怒,可帝王该以江山社稷为重,镇东军还在和肖家对抗,他若在此时动老三,难保他们不会和四皇子结盟。 如此一来就丢了半壁江山,而江南东道就成了孤岛。 到时候蒙军又要卷土重来。 他要做个好皇帝,就注定做不了一个好父亲。 陈青岩这时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事上奏。” “青岩直言就是。” “微臣让人去南诏国调查翡翠的时候,顺便打听他们是否愿意平价卖些粮食给我们,微臣捐献的产业已经折了银子,若是陛下同意,微臣就先同他们买些粮食,供给剑南边境的军队。” 南诏国挨着剑南道,季从之虽阻断了朝廷和边境的联系,断了他们的军需,但季从之可管不住南诏国。 景睿帝沉吟片刻,道:“只怕南诏国不肯。” 有个庞大的蕃国在一侧盯着,南诏国虽然富裕,但确实不大,此举定会得罪蕃国,只怕他们不肯冒这个险。 “南诏国的使臣进京都,微臣想去见一面,与他们沟通试试。”陈青岩坦荡的说道。 景睿帝颔首,“可。” 若是他们愿意卖些粮食给朝廷,缓解境内缺粮的窘困,给朝廷减缓压力,明后两年粮食丰收,国库的压力就会小许多。 这种国家大事陈琬琰参与不进去,心不在焉的把玩着赵瑾瑜的手指。 “小豆芽,朕听闻你有一块地,粮食产量比其它的产量要高,可是真的。” “陛下赏的皇庄土地肥沃,庄稼也长的好,一亩田多产了一斗(约125斤)。”陈琬琰乐呵呵的拍了个马屁。 景睿帝很受用她的马屁,整个皇庄都是她的,也就那一亩多产了一斗粮。 “种子留下了吗?”景睿帝问道。 一亩地多产一斗粮听着不多,可一倾田就能多产一百斗,就是十石粮食。 这种子若是能全国普及,那数目可是不可估量的。 陈琬琰挠了挠头,“种地里了。” “丰收了之后,把种子给司农寺送去,让那群老家伙瞧瞧。”景睿帝道。 “是!” 景睿帝见她回答的干脆,又补了句,“朕也不白要你的东西,朕的太子你亲了,得负责,把他领走抵种子钱。” 一个辞太子之位,一个还玉契,简直是天作之合,别扭闹完也该和好了。 赵瑾瑜:“……”他就值个种子? 陈琬琰:“……”她是不是亏了? 陈青岩:“……”他同意了? 比起这个难搞的女婿,他更想要种子。 迷迷糊糊的出了福宁殿,陈琬琰终于想明白自己哪里亏了! 景睿帝看似把赵瑾瑜给了她,可她又得不到,这不是跟没给一个样吗? 皇帝这是空手套了她的种子? “五乐郡主留步。” 陈琬琰驻足看向说话的老头,“田中书大人您有何事?” 一群以田大人为首的中年男人朝陈琬琰走来,他们跟着赵瑾瑜三人到了福宁宫,可常福拦着,说陛下有令不需任何人进福宁殿,甚至不给他们通报。 好不容易守到陈琬琰出来,必须要将人拦下。 “请问郡主可是和小女有过过节?”田中书大人问道。 “有,上次你家闺女撞了我,还把我当人肉垫子用,重伤了我的肠胃,我到现在还吃不下饭呢。” 田中书噎了一下,他想过陈琬琰会矢口否认,却没料到她根本不遮掩。 “你家闺女该减肥了,差点一屁股坐死本郡主。” 田中书:“……” “敢问可是郡主让人伤了小女?” 陈琬琰沉着脸道:“田大人这么说话本郡主可是要生气了,本郡主被你家小姐伤的卧床不起,刚能下地行走,还没来得及去找她算账,怎么您老人家倒先怪起我来了?” 另外一个人说道:“听闻我们几家的姑娘在东宫与郡主撞在一起,郡主扬言要她们给你赔命,她们同一时间出事,郡主可有要解释的。” 陈琬琰气道:“本郡主的原话是,本郡主若是死了……” 她说着余光看到常福就在她身后,身子一软就晕了过去。 常福伸手接住她,手忙脚乱的指挥人将她往偏殿抬,自己小跑着进福宁殿给景睿帝汇报,留下一众大人在风中凌乱。 正在和景睿帝议正事的陈青岩和赵瑾瑜闻言,均是一愣,等听清常福说明事情原委,二人立刻跟着景睿帝去了偏殿。 陈琬琰躺在床榻上,双眸紧闭,常福没有景睿帝的命令也不敢去请张御医,只让人去太医署去请了医官,人还没到。 陈青岩沉着脸对那几个堵住陈琬琰的大人道:“不知小女哪里得罪了几位大人,几位非要将她吓晕?” 田大人对陈青岩拱手道:“萧王爷恕罪,下官只是有几句话问郡主,实在不知郡主怎么就昏厥了。” 躺在床上装晕的陈琬琰听着他们的对话,差点憋不住笑,跟他们有啥好吵的,一晕摆平所有。 就是这装晕也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单那表情就难管理的很,也不知道张若华和周淑清背地里练了多少次,才装的那么像。 赵瑾瑜向前走了两步,遮住陈琬琰的脸,唯恐别人看出她抖动的脸颊。 他面无表情的对景睿帝说道:“父皇,儿臣先将郡主唤醒。” 以免医官来了拆穿她。 他说着就轻轻按住陈琬琰的人中,床上躺着的人立马乖觉的‘幽幽’转醒。 “殿下,我这是怎么了?”陈琬琰虚弱的问道。 赵瑾瑜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配合的说道:“你身子虚弱,方才晕过去了。” 景睿帝一看人醒了,蹙眉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刚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 “父皇,儿臣没事,儿臣就是前些日子险些丧命,刚才怒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才晕了过去,不关几位大人的事。”陈琬琰柔柔的说道。 “险些丧命?”景睿帝拔高声音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没听说? 陈琬琰刚欲开口,赵瑾瑜就将她的话接了过来,“郡主前些日子在东宫和几位大人家的贵女相遇,双方碰撞在了一起,几位贵女压在了郡主身上,压断了郡主的肋骨。” 景睿帝冷着脸问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琬琰赶紧说道:“父皇不要怪罪太子哥哥,我昏迷数日才醒,他也是今日才知晓此事,还亲自去给我父王赔罪了。” 景睿帝怒道:“既是在你的东宫出的事,你便有失察之责,自去将郡主带回东宫将身体调养好,若是人再有任何闪失,朕唯你试问!” 陈琬琰:“???” 赵瑾瑜淡淡的看了眼呆滞的陈琬琰,恭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当好生照顾郡主。” “小豆芽对父皇的安排可还满意?”景睿帝温声问道。 她敢说不满意吗? 常福叫来的医官,正是给陈琬琰诊治过的,见她虚弱的躺着,尽职尽责的替她把了脉。 陈青岩焦急的问道:“我闺女怎么样了?” 医官实话实说道:“郡主吉人天佑,重伤亦能险象环生,但伤筋动骨一百天,郡主还是莫要多动,损伤的内脏还未痊愈,也应当少动肝火。” 陈琬琰诧异了一瞬,宫里的医官说话向来喜欢打太极,只说病症不谈其他,这次竟然开口就用了吉人天佑,险象环生这样的用语。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睨了她一眼,罪受了,自然得让人家都知道,要不然人家还揪着她不放,要给自家闺女讨公道。 “伤得这么严重怎么不告诉父皇,父皇也好为你做主!” “父皇为国事操劳,儿臣不想因为这点私事再让您操心,就瞒着没说。”陈琬琰表现的十分通情达理,反衬的那几位闹到御前的大人不体谅帝王。 一众来找茬的大臣原本还不信陈琬琰的说辞,听了赵瑾瑜的话,又听了医官证实陈琬琰重伤昏迷差点没命,也不敢再揪着她闹了。 景睿帝冷凝了几个人一眼,肃声问道:“几位大人家的千金受伤之事,刑部可调查清楚了?” 几个大人头也不敢抬,最后由田大人出面说道:“回禀圣上,刑部还在查。” 实则是刑部已经下了结论,确实是意外,只是他们不认可,一直给刑部施压,催着他们多次查验。 景睿帝沉声道:“刑部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这点事查了那么多天都办不好,朕看那刑部尚书也该换人做了。” 几个人嗫嚅着没敢说话,刑部尚书与郭家有亲,他们可没打算得罪三皇子。 陈琬琰虚弱的半睁着眸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几位大人,偷偷的扯了扯赵瑾瑜的衣裳。 赵瑾瑜挑了下眉,对几位大人道:“郡主需要静养,几位大人若是有事,可否等她身体好些了再问?” 几人一听,暂时不提几家闺女伤了陈琬琰的事,立马如蒙大赦,拱手道:“微臣今日鲁莽,就不耽误郡主休息了。” 景睿帝冷哼了一声,道:“你们几个先退下。” 赵瑾瑜将几位大人送出偏殿,田大人低声问道:“敢问殿下,郡主昏迷可是与我们几家的闺女有关?” 他们可都没听说陈琬琰受伤昏迷之事,否则也不会去陛下跟前告状,还请刑部介入调查。 “事情发生后,东宫的奴才隐瞒不报,孤也是今日才知,田大人家的小姐那日起身之后,又跌坐在了郡主的肚子上,再次起身时按断了她的肋骨,郡主在宫门口就昏厥了。” 他这话直接挑明了不但与她们有关,还暗指那几位小姐收买了东宫的奴才,惊的几位大人面面相觑。 “这、这也没听萧王爷说啊……”他们这几日对萧王爷冷嘲热讽的,也没听他反驳一句。 “郡主并未告知萧王,萧王也是今日才得知。”赵瑾瑜语气淡然,袖下的手却紧握成拳。 当他知道郡主府的长史去各府报信,却无人为她做主,只有一群奴仆守在床前,她醒来时不知有多心灰意冷。 她若是不去报复,才奇怪。 “几位大人先回,刑部既然已经下了定论,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切莫当真了。”赵瑾瑜说罢就准备回偏殿。 田大人却叫住了他,“我等不知郡主受了伤,冲撞了郡主,还请殿下在郡主面前美言几句,兵部尚书的事微臣几人回去商议后,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瑾瑜清肃着一张脸,并未露出喜色,微微颔首便进了偏殿。 第645章 舆论 他费尽了口舌,这些人均不肯松口,非要他纳了那几位小姐,没想到陈琬琰用这一身伤换来了他们举荐。 他没什么可欢喜的,若是可以,他不去争这位置,也要她平平安安的活着。 “太子哥哥,那几位大人走了?”陈琬琰蜷缩在被子里,就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赵瑾瑜行至床榻前,如深潭的黑眸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走了。” 他看到那几个人往太医署的方向去了。 虽然赵瑾瑜在御前替他们解了围,那几位大人也不是偏信之人,几个人先去太医署看了陈琬琰的病案,确认了她的病情。 医官亲口证实她昏迷好几日,还说出了几个替陈琬琰诊治的郎中,他们也都去拜访证实了。 又去询问了当日守门的侍卫,那日好多人都看到她晕厥在宫门口,得到证实并不难。 等下值回府后,逼问了自家姑娘,得知赵瑾瑜所言非虚,最后得出结论,陈琬琰确实因为她们几个险些丧命。 几个人秉烛夜谈,都默契的认为此事再细究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别说查不到证据,就算是陈琬琰做的,他们再查下去,陈青岩必会和他们鱼死网破。 他们已经让太子受了帝王的训斥,再因为一个女儿和陈青岩对上,显然很不明智。 几人达成共识,第二日就让刑部结案了。 陈琬琰到底也没能出宫,在福宁殿休息了一会儿,就不情不愿的被赵瑾瑜带回了东宫。 “太子哥哥,我想和爹一起出宫。”陈琬琰可怜兮兮的搓着爪子。 “你都晕过去了,就别到处乱跑了。” 陈琬琰气结,这人明知道她是装的! 他都没用力掐她的人中! 赵瑾瑜见她气呼呼的,好言劝道:“后日陪你出去。” 陈青岩出了一趟皇城,外头的风言风语就变了,先前都说是陈琬琰因嫉妒,与几位可能成为太子妃的贵女起了冲突,让人伤了几家贵女。 自刑部结了案,证明此事与陈琬琰无关。 一夜之间,舆论风向就变成了几家贵女受伤,受益最大的就是沈家,伤了她们除了让陈琬琰名声变的更差,给陈李两家引来麻烦,对她而言并无好处,陈琬琰是替沈家挡了刀子。 还有消息说沈家已经向陛下请旨赐婚,他家有可能出个太子妃,陈琬琰在沈家的劝说下交还了玉契,与太子妃规制的所有衣饰。 因此传言一出,立马有人反应过来,太子殿下克妻的传言很有可能就是沈家传的,就为了不让其他人家的贵女捷足先登,抢了太子妃的位置! 陈琬琰回到宣平侯府,听到李佳柳津津有味的把这些日子的八卦一一道来,她感觉自己的脸都快抽抽了。 “还有人说那日沈家的赏花宴就很奇怪,明明是太子殿下的外家,却不阻止旁人非议太子殿下克妻,反而让太子殿下克妻的传言越演越烈。” 陈琬琰感觉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她明明没在宫里待多久,可这俩传闻她一个都没听过! 她跟不上潮流了! “现在都说,是沈家让人伤了那几个与沈家小姐竞争太子妃的贵女,反而赖给了大嫂,大嫂你的冤屈算是洗清了。”李佳柳开心的说道。 陈琬琰:“……” 她能说什么? “宗正寺卿的夫人亲口证实了大嫂早已交还了所有衣饰,现在大家都知道大嫂是被冤枉的了。”李佳柳越说越兴奋,最近好多小姐妹来跟她打听陈琬琰。 陈琬琰想说自己这回一点也不冤! 可她非但不会承认,还更喜欢沈家被架在火上烤。 她用脚后跟都能猜到,第一个传言绝对和沈家有关。 第二个传言她还不确定是谁干的,反正特别的合她心意就是了。 “大嫂你的玉契也上交了吗?”李佳柳八卦的问道。 陈琬琰轻笑,“你的小姐妹问的?” 李佳柳用力点了点头,“她们都想知道你是不是交了玉契,可是宗正寺卿家的小姐也不知道。” “交了,交还给了陛下。” “难怪,宗正寺卿家的小姐说不知道你是否归还了玉契,原来是没有交到宗正寺。” 李佳柳又问道:“真的是沈家逼大嫂交还的吗?” “也不能说的逼迫,只能说是好言相劝。”陈琬琰道。 她可没打算替沈家遮掩,她只想补刀。 得到当事人的证实,李佳柳越来越兴奋,感觉自己走在了八卦最前沿,改日又能和小姐妹炫耀了。 陈琬琰见她还要再问,赶紧拦住她的话头,问道:“你大哥最近可好些了?” 李佳柳闻言拉垮了脸,抿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大嫂,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李佳柳纠结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大哥和王嫣然旧情复燃了。” 她对李珩与王嫣然和好没有太大的感觉,倒是李佳柳对她的坦白,让她十分感动,她应当是纠结的,可最后选择了告知她真相。 没有袒护李珩,而是将她和李珩放在了相同的位置。 “大嫂你别难过,我大哥还是喜欢你的,宠着她是因为她有了身孕,胃口不好。”李佳柳着急的替李珩辩解。 陈琬琰心态平和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别紧张,你和耿家公子的亲事定在何时?” 李佳柳闻言不好意思的抬袖遮挡住脸,低声说道:“耿家挑选的吉日,婚期定在了来年三月三。” 陈琬琰见她一副小女儿的娇羞姿态,与平日里的爽朗模样大不相同,也不由的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听说耿家这位公子生的一副好样貌,人也正直,想来是合了妹妹心意。” 耿家公子是她表哥,平日里两家多有往来,二人自然是不陌生,婚事定下之后,两家的公子小姐也没少约着游玩,二人相处的机会也不少。 李佳柳被她打趣,捂着脸说道:“兄长们都说表哥好。” 陈琬琰被她逗的止不住笑,连连打趣,“你兄长又不同他过日子,你觉得好才是真的好。” “大嫂你就别取笑我了!”李佳柳双手贴在红扑扑的脸蛋上,娇嗔道。 她自然也觉得未婚夫婿好的。 二人闹了一会儿,前院的小厮来请她们,说是江家来人了。 时间一进入腊月,各府之间的走动也开始频繁起来,若不是边关和岭南一直不安稳,听着厅堂里其乐融融的谈笑声,真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李佳枚瞧着过的还不错,人也丰韵了许多,反观江大夫人神态却像是过的不太好。 江夫人去岁把江兆鸿的外室子带回了京都,还带到了李家给宣平侯夫人添堵,后来宫宴陈琬琰替李佳枚求了个诰命,过完年江夫人就又被送回了老家。 李佳柳凑到她耳边说道:“长嫂前些日子不在京都,有些事你不知道,江老爷新纳的小妾平安生下了三位庶子,其中有位通房争气,生了对双生子,江老夫人做主给抬了姨娘。” 陈琬琰啧啧两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夫人手段再厉害,她一不在庶子庶女就往外冒,那小妾可不得使劲给她上眼药,江大人只怕是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长姐现在开始管家了吗?”她瞧着李佳枚的精气神十足,在江大夫人跟前也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 李佳柳不以为意的说道:“她就姐夫一个儿子,现在江家大房又多了几个庶子,日后还不知会不会蹦出更多,她主动和江家老夫人商议,把管家权交了一些给大姐。” 庶女顶多给些嫁妆打发了,但庶子不同,他们日后能分得家产,从前江家大房只有江兆鸿一位公子,她自是有持无恐。 如今多了三位庶子,她又失了夫君的信任,为防家产旁落,她自然和李佳枚婆媳同心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陈琬琰轻嗤了一句。 她若不没事找事,江家大房也不会多出几个庶子,她还和江大人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妻,在李佳枚面前还是趾高气扬的婆婆。 李佳柳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陈琬琰的肚子,“长姐如今这里又有了。” 陈琬琰:“……” 看来江兆鸿和李佳枚如今夫妻关系越来越好了,这才卸货没多久,就又怀上了。 “长嫂,皇后娘娘的丧期已过,你什么时候给大哥生个孩子?” 陈琬琰将她的手拿到一边,她一言难尽的对着李佳柳说道:“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就别瞎操心了!” 她万万没想到,李佳柳竟然是第一个催她生孩子的…… “我这可是关心大嫂,王姨娘她们胎都坐稳了,你再不加把劲儿,等她们生下孩子就更目中无人了。” 陈琬琰与李珩的婚事,除了老太太,李家人都心里都没数,当时礼未走全,俩人的婚事不上不下的,先前没人催生是因为有一道圣旨压着。 宣平侯前几日去找她父王,也是商议将礼补全,否则他们二人的亲事就是无效的,外人不知,李家人确是清楚的,李家自然也没长辈催她生孩子。 她父王没提让她现在离开李家,也没说补全礼仪,不知是做了什么打算。 “琰儿,你带着江府的千金去园子里看看,你父王昨日送给祖母的含羞草。”老夫人乐呵呵的说道。 这株含羞草是蜀国的使臣带来的,赵国并没有此物,这东西在现代并不稀罕,但在赵国可是个稀罕的物种。 几位姑娘早就听说了含羞草用手摸叶子可以闭合,还能再张开,但百闻不如一见,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 陈琬琰起身对老夫人行了礼,便带着人去了暖房,含羞草虽然好养活,却有畏寒,因为有一定的毒性,不宜养在室内,就放在了暖房里。 “这草真有意思。”江家一位贵女摸了摸含羞草的叶子,看着它张开闭合,不厌其烦的去触摸。 陈琬琰笑着解说道:“这草叶子开合的快慢与天气有关,如果明日是晴天,它的叶子闭合的很快,张开时会很缓慢,阴天的话叶子闭合的慢不说,稍一闭合就会重新张开。” 江家小姐惊奇的问道:“郡主如何得知。” 她自然不会说是从现代得知的,只说道:“我父王告诉我的。” 反正她们也不会去追着她父王问。 “那明日一定是个晴天。”江家的小姐说道。 陈家反复出事,又逃出生天,江家的小姐对她的态度倒是恭敬的很,连个找茬的都没有。 “郡主,太子殿下来了。”彤霞道。 第646章 去沈家 陈琬琰抿了抿唇,对李佳柳道:“你先陪着江家几位小姐玩,我出去瞧瞧。” 她说完就往暖房外走,还未出花房,就听江家一位姑娘压着嗓子问李佳柳,“外头都在传是沈家诬陷了郡主伤人,殿下是不是来和郡主解释沈家的事的?” 陈琬琰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出了暖房。 她今日算是明白赵瑾瑜前几日为何不让她与人接触,她知道沈家利用舆论中伤她,必然会利用舆论狠狠的反击沈家。 如今流言变了,他就不再看她那么紧了,想来沈家名誉受损,应当也与他无关了。 陈琬琰呵呵了两声,彤霞赶忙低声道:“这事儿怪不得殿下,他也是才知道流言和沈家有关。” “随他的便。” 既然沈家也沾了腥臊,她就不会再抓住不放,那医官显然是赵瑾瑜安排好的,哪怕她那日没装晕,她受伤的事,也会借着医官的口传给那几位大人。 只要他们不再揪着不放,刑部判定是意外,他就会立马让人替她洗白,流言就不攻自破了。 只是赵瑾瑜没料到,这事儿不是关着她,就能按他预想的来的。 他关的住她,景睿帝可没关住她爹。 赵瑾瑜坐在上首的位置,看着陈琬琰慢吞吞的挪进正厅,见她黑着一张脸,心里咯噔一下,便知道她听了传言,想到了自己对沈家的袒护。 果不其然,他还未开口,陈琬琰就干巴巴的问道:“殿下是为何事而来?” “接你回宫。” “我回不回去有区别吗?” 赵瑾瑜无奈,他怎么知道陈青岩能随意出宫,他还没安排好,陈琬琰就被那几位大臣堵住,还装晕了过去。 “医官说你不能动气,我说个让你开心的事儿听听?”赵瑾瑜好脾气的说道。 “你说,我要是听了不开心,您就自己回去,反正圣上怪的也不是我。”陈琬琰别别扭扭的在他下首位置坐下。 赵瑾瑜将屋里的人都挥退,低声道:“原本兵部尚书的位置是给沈家腾的,如今给了梁家,解气了吗?” 陈琬琰眼睛一亮,仍是绷着脸冷哼着不理他。 韦尚书这人一直是个中立,做事十分圆滑,在二皇子和三皇子处都很吃的开,若不是突然崛起了一个八皇子,他被常家推出来攻克赵瑾瑜,只怕也不会被赵瑾瑜盯上。 八皇子如今已经没有争储的心思,早前已经有消息传出韦尚书会留任兵部,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没料到韦尚书会突然倒台,匆忙选了人推举。 但中书省的几个官员更看好有战功的赵瑾瑜,他内院空置,想与他联姻,因此一直压着他们的举荐。 “我方才去了田中书的府上,亲自将沈国公换成了咸阳王。”赵瑾瑜揉了揉眉心,他这样做,无异于坐实了是沈家往陈琬琰身上泼脏水。 原本他替那几家的千金担了责任,他们商议过后,答应了举荐沈国公,他却在此时却反口提了梁家。 那些人当时的表情十分精彩。 陈琬琰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们二人一起出的宫,她回了李家,赵瑾瑜去了中书令田大人的府上,没想到他是去做这个的。 “明日带你去沈家,你回不回宫?” “回!”她要去看沈家人吃瘪! 赵瑾瑜说明日去沈家,估计明日早朝中书令那些人就会提兵部尚书的事,陈青岩对韦尚书的弹劾虽然短期内还不能查清,但他涉嫌让人拦截战报,已经被革职了。 兵部尚书不可缺人,明日他们应当就会提名咸阳王暂代一事,景睿帝应当就会顺水推舟的钦点他直接上任。 不再给二皇子和三皇子留希望。 原本这是沈国公的,现在落到了咸阳王头上。 赵瑾瑜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知他明日给她准备的惊喜,能不能让她彻底消气。 陈琬琰第二日欢欢喜喜的跟着赵瑾瑜去了沈家,果然沈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尤其是沈国公夫人看到陈琬琰,那表情就跟去人家地里摘了个大桃,吃了一口却发现她咬过的地方有半条虫子,恶心的想吐。 “沈夫人,瞧着您脸色不太好,是吃坏了肚子吗?”陈琬琰幸灾乐祸的问道。 沈国公夫人当着赵瑾瑜的面也不敢给她难堪,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笑,僵着脸道:“那倒是没有,只不过今日看到一个倒胃口的东西,有些反胃罢了。” 倒胃口的东西陈琬琰,扑到赵瑾瑜的怀中,娇滴滴的说道:“太子哥哥人家好怕怕,人家本来就吃不下东西,好怕也和沈夫人一样,看到他们府上恶心人的东西,坏了胃口。” 赵瑾瑜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规矩些,一会儿带你出去吃。” 沈国公一听赵瑾瑜饭都不愿意留下吃,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瞪了沈国公夫人一眼。 沈国公夫人本就因为陈琬琰的反击生着气,又被沈国公瞪了一眼,顿时觉得心口憋了一口血,难受的吐不出。 沈璎怒道:“你说谁是恶心人的东西?” 她前几天被陈琬琰赶出东宫,勾引赵瑾瑜的计划没成功,还丢了面子,虽然赵瑾瑜没来沈家说这事,但总归是给他留了个不好的印象。 “谁回应,就说谁。”陈琬琰轻飘飘的补刀。 赵瑾瑜实在不想听她们女人间斗嘴,生怕她一个生气,又‘晕’了。 他赶忙趁着沈璎还没反应过来,沉着脸说道:“孤克妻的传闻已经影响到了母后的名誉,孤已禀明父皇要替母后守足三十六个月,在此期间绝不会娶纳,父皇已经应允。” “这……殿下您已年过十八,如今功成,正是拉拢关系的好时机,为何要自毁前程!”沈国公呆愣一瞬便回过了神。 “母后为孤放弃良多,她身后名声难保,孤愧对母后,只能以此赎罪求母后原谅。” 赵瑾瑜虽未明着苛责沈家为了太子妃之位,败坏了沈皇后的名声,也让沈家众人为之胆颤。 沈国公道:“殿下便是不中意沈家的姑娘,也不该拿前程下赌!” 赵瑾瑜肃着脸,周身的气场好似也发生了变化,陈琬琰也明显感到了他情绪的波动,似是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她赶紧低声唤了句,“瑾瑜。” 赵瑾瑜冷凝着脸,对沈国公说道:“孤今日来就是告知舅舅舅母,早日替六表妹寻觅一门亲事,莫要害了她。” 这是他的警告,若不是沈家是他的外家,他不会放过她。 沈璎不经允许擅自留宿宫中,他可以替她收拾烂摊子,可他绝不允许有人诋毁他母后。 自从有传言说是沈家伤了那些贵女,外面就开始传她母后在东宫作怪,除了沈家的千金,任何贵女都得不到她的认可。 所有接近赵瑾瑜的贵女都没有好下场,唯有沈家的小姐才能压住沈皇后的怨气。 “表哥?”沈璎惊怒交加,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六小姐也请好自为之,孤只宽恕你只这一次。”赵瑾瑜冷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温度,虽然他语气平静,但隐藏的怒意已经呼之欲出了。 陈琬琰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火,可沈璎却浑身发寒,心里只剩下一句,他全都知道了。 她若还缠着他不肯出嫁,他便不会再手下留情。 “殿下,我们走,我想吃烤山药。”陈琬琰扯了扯他的衣袖,担忧的望着他。 赵瑾瑜起身跟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沈国公与沈家的公子去送赵瑾瑜,沈国公夫人挥退了众人,问失魂落魄的沈璎,“你前几日不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有办法解决对沈家不利的流言,陛下也一定会准了我们家的请婚吗?” 如今这是什么情况,赵瑾瑜亲自去跟陛下说自己要为母继续守孝,无心婚配,直接让他们断了嫁女儿的心思? 沈璎嗫嚅道:“我……我没想到表哥他,为了陈琬琰能做到这种地步。” 沈国公回来就听到沈璎这一句,气的恨不得打她两耳光,“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 沈括拉住怒气爆发的沈国公,“六妹妹也是为了咱们沈家,难道真的看着殿下娶别的女子不成?” “你懂什么!”沈国公刚才与赵瑾瑜单独交谈了两句,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你问问你的好妹妹究竟做了什么蠢事!” “六妹妹不是挽回了沈家的名声吗?”沈括不解,最近两日对沈家不利的流言逐渐散去,他实在不知道父亲在气什么。 “兰若寺是陛下为皇后娘娘修建的,她胆敢让人收买女尼诋毁皇后娘娘,殿下自请继续守孝是为了替沈家兜着陛下的怒火!” 沈国公怒指着沈璎,“你不只绝了自己入东宫的路,也将家中其他姐妹的路断了!” 有陛下在,赵瑾瑜绝无可能娶沈家的姑娘。 不只如此,她这一折腾,把唾手可得的兵部尚书之位给折腾没了! “你当中书省为何突然提了梁家补兵部尚书的缺!”沈国公怒不可遏的瞪着沈璎,“若是今日田大人提的是沈家,就凭她的所作所为,陛下根本不会直接钦点兵部尚书之位!” 那暂代两个字就会伴着他!而他就算当上了兵部尚书也坐不稳,也随时都可能被换掉! 这些日子他们做了多少努力,差点付之东流,他怎能不气! “怎么会这样!”沈国公夫人白着脸,嗫嚅着问道,“殿下因皇后的事生了怒,是否要请老夫人从东都归来周旋一二?” 沈国公冷哼,“还不到母亲出手的时候,莫要去惊扰她老人家。” 沈国公夫人应了,带着女孩们回了内宅,耳提面命不许再给沈家惹祸。 陈琬琰坐在兰若寺的禅室,咽下最后一块烤山药,听着寺中的女尼和赵瑾瑜说话。 她如何也没想到,沈璎为了洗清沈家,当上太子妃,竟然收买了景睿帝的前任婕妤,被贬为庶民的姚氏,在前来上香祈福的贵妇贵女跟前诋毁沈皇后。 还不忘踩着沈皇后,抬高自己的逼格! 女尼是来给他们送斋饭的,将饭食放下念了句禅语就走了。 “母后对沈家的姑娘并无甚区别,也只对玥表姐喜爱略多一些。”赵瑾瑜在她对面落座。 “那沈六竟敢说自己是绝好的命格,自小就得母后的喜欢,多大的脸!” 先前也不是没人提过沈皇后的魂魄作怪,只是都说的隐晦,没人敢说的这么明明白白。 “她命格好不好我不知道,但她若再作妖,娶她那人的命格绝对好不了。”赵瑾瑜淡然说道。 陈琬琰扑哧一笑,她就喜欢看赵瑾瑜这一本正经怼人的样子。 “兰若寺香火鼎盛,咱们用了斋去给母后上柱香赔罪。” 沈璎自以为做的滴水不漏,然而那几里还住着百位伺候过沈皇后的宫人,又怎会瞒的住皇家人。 近日本就上香祈福的人多,二皇子和三皇子巴不得赵瑾瑜后院起火,自然是替她添了二把火,是以沈皇后魂魄作怪的流言,短短一日便在妇人圈传遍了。 “今日心情如何,可能多食半碗饭?”赵瑾瑜问道。 他自请继续为母守孝,不只是为了讨陈琬琰开心和替沈家兜祸,还为了迷惑两位皇兄。 他们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估计又得花心思揣摩他了。 可他们没意识到,从他们第一次揣摩他心思的那刻起,他们在他面前就永远做不了君,只有臣子才会揣摩君王的心思, 而君王从不用揣摩臣子的心。 “能能能,”陈琬琰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道,“我也不是因为开心胃口好,佛家讲求勤俭节约,吃斋饭不能剩,殿下懂的。” 陈琬琰边说边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好好吃饭,别呛到了。” “咳咳,咳咳咳……”陈琬琰咳的止不住,仍是咯咯笑个没完。 赵瑾瑜拿她没办法,也忍不住跟着她笑了起来。 二人用了斋饭,就去了供奉沈皇后的神主牌位的大殿,二人分别给沈皇后上了三柱香,虔诚的跪在蒲团上诵经,等香炉里的香燃尽。 姚女尼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斜着身子扒着门框,只露出一颗脑袋得意洋洋的望着二人挺直的脊梁。 他们二人联手让她从宠妃沦落成女尼,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陈琬琰正闭着眼默念往生咒,忽然听到一声突兀的讥笑,蹙眉回头就看到了穿着灰扑扑海清的姚氏。 姚女尼对上她的目光,挑衅的与她对视一眼就跑开了。 第647章 卖羽绒被 赵瑾瑜最后拨了一下手串上的琉璃珠,缓缓睁开眼睛。 姚女尼嚣张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殿内,“恶有恶报,娶不到妻的太子,也只能和我一样孤独终老!哈哈哈!” 自从她破坏了韦小姐与太子的亲事,而没有受到责罚,她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有人找上她败坏太子殿下的名声,她自然乐意至极。 传了他克妻还不够,又有人给了她一千两银子,让她连沈皇后的名声也一起坏了,她更是无比的愿意。 “谁让她生了你!谁让她是那老东西唯一的妻!哈哈哈,你们母子俩一个克妻,一个怨鬼,报应!” 陈琬琰起身就要去教训她,却被赵瑾瑜抓住手腕,他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无须理会。” 反正是最后一面了,若没他的允许,她也靠不近这里。 陈琬琰愤愤不平的盯着姚女尼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禅院大门外,她才愤愤的问道:“她是疯了吗?” “不甘心罢了。”赵瑾瑜起身,望着沈皇后的神主牌位。 曾经因为帝王的宠爱,受尽了吹捧,一朝被人捧上云端,一夕又跌回凡尘,又怎会甘心。 之后的日子,赵瑾瑜不再拘着她,有时陈琬琰出宫,晚了回不去,就住在郡主府。 那日她正在义县的东市宣传鸭绒被和被罩,丹霞在她耳边低语,“姚女尼去山中砍柴,失足滚下山坡当场殒命。” 她那时才明白为什么不必理会她,和将死之人有什么可争辩的呢。 百姓骂官尚且要受责罚,更何况是辱骂帝王,抹黑故去的皇后与储君。 有些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动手,她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那个说沈六小姐命格极贵的师太,在姚氏死后,就离开兰若寺,去了深山的庵堂苦修了。”彤霞叹息的说道。 陈琬琰笑了笑,“若是命格真的贵,又怎会强求而不得,咱们的皇后娘娘才是真的贵人命格。” 她不强求,却成了景睿帝唯一的皇后。 活着的时候是景睿帝的白月光,薨逝后又成了他的朱砂痣。 纵然景睿帝不是一个专一的好夫君,但这份感情在多情的帝王身上也实属难得。 东市人头涌动,好几间卖羽绒被的铺子都人满为患,因为正在做促销活动,价钱比纯棉被便宜一半还多,所以百姓的购买意愿很强。 店小二扯着嗓子解说羽绒被,“羽绒被是木棉混了禽类的羽毛,比普通的木棉被轻,但却比纯木棉被保暖,有出毛的问题,是正常现象,不是质量问题,介意勿买。” 用过羽绒被的百姓都觉得很轻很暖和,即使有出毛的问题也能接受,回购率很高,卖被子的店铺也告知了他们,弹被芯时可以自己用鸡鸭鹅身上的绒毛填充。 有了第一批购买人的宣传,羽绒被十分的畅销,比起挨冻,掉些毛真不算是个事儿。 这东西可比稻草铺着舒服多了。 也有心思活络的百姓,家里养的有家禽,按照店铺教的处理绒毛方法,在店铺买了木棉自己做棉被,又节约了不少银钱。 陈琬琰倒是不在意这个,她的目的就是让百姓能穿的暖,睡的暖,这钱她少赚些也无所谓。 这时代羽绒没得到开发不值钱,能让百姓花最少的钱解决保暖问题,她自己也有成就感。 她甚至还提出了可以只用羽绒制作服饰与被褥,不过这样出毛可能会很严重。 术业有专攻,她精力不足,研究不来这个,只能看看民间是否有能工巧匠可以攻克这个难题了。 “羽绒衣卖的如何?”她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卖羽绒被的店铺,卖衣裳的离的有些远,却是看不太清楚。 “奴婢刚才去问了,卖的也很好。”毕竟比纯木棉制作的棉服要便宜很多,又是真的轻便暖和。 “布庄的生意比这边还要好。”彤霞道。 毕竟买了羽绒衣的百姓,大多都听从了店家的建议另外做一件罩衣,可以减少洗羽绒衣的次数,还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选布料。 “为了增加羽绒被的使用寿命,建议大家购买被罩,配合使用!”店小二手执折叠整齐的被套,介绍道,“被罩脏了方便拆洗,可以保证被子的干净,也能提高个人卫生!” “被罩好,我买了,有味道或者脏了清洗很方便!”有个妇人赞同的说道。 “现在购买两条羽绒被送一件被罩,欲购从速,今日购物满十两银子还有抽奖赢免单活动!”店小二扯着嗓子大喊。 “只要今日在东市消费的,无论在哪家店铺购物,加起来只要满五两银子,返五钱银子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在东市任何店铺购物。” 街上不断的有人来回走着宣传。 临近过年大家都要采购年货,她顺便搞出了个夸店返利,既实惠了百姓,自己也获了利,活动持续到年三十闭店。 “主子,奴婢前几日去沈家的铺子瞧了,生意看着不太好。”彤霞道。 陈琬琰看着楼下两手都提的满满的百姓,毫不在意的问道:“只是沈家吗?” 她这波操作估计吓坏了那些商家了,只怕到现在还没研究出她是如何盈利的,也不敢跟她的风,要不然也不会给她起了个散财童女的绰号。 面对她这番围追堵截,只怕很多人的生意都不好了。 “除了咱们和殿下,好像都受到了影响。”彤霞没敢把话说的太满,毕竟谁还没点固定客源呢。 “殿下赚的开心吗?”陈琬琰轻笑着问道。 彤霞抿唇一笑,“奴才瞧着陆机大人挺开心的。” 想是他的那一帮兄弟们没少得赏赐。 这活动配合着羽绒被一起做,赚头确实很大,一条厚冬被八两九钱,买一条不能抽奖,但是可以得一张五钱银子的购物券,再拿这五钱银子的券去凑单。 券可以抵钱却不计算进抽奖的十两银子中,所以,他们大概率会买超过五钱银子的东西,再多花一两一钱凑够十两银子,再得一张五钱的购物券。 他们原本只打算花八两九钱的,却花超了十两。 很简单的薄利多销盈利模式。 抽奖箱中也没有空奖,却只有一个全免单名额,和十个半免单名额。 就算拿到安慰奖,都是日常需要的用品,或是她铺子里卖的比较贵的零嘴,百姓花十两银子买到十一两银子的货物,又得了额外的奖品,银子花的也开心。 “让人多准备些润喉糖和茶水,别让他们把嗓子累坏了。”陈琬琰道。 楼下那些伙计卖力的推销,店铺出货量大,他们拿到的工钱也多,一个个脸色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推销起来也格外的热情。 “奴婢晓得,早就按照您的吩咐准备下去了。”彤霞道。 相比较陈琬琰这边的火热,张家快被陈琬琰气死了,她做羽绒被赚钱不带他们就算了,还到处撒钱显摆自己有钱,她一系列的迷之操作,直接影响了他们家布庄的生意。 连张若华的铺子也都受了影响。 气的张若华又在陈明玄的跟前,给她上了一剂眼药。 “琰儿这样赔钱做生意,影响了别人,不是给将军府树敌么。”张若华一脸忧愁的说道,“咱家的铺子受影响不算什么,我听闻好多大人家的铺子也都被她排挤的没了生意,若是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本身临近过年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他们却是愁云惨淡,生意差的不行。 陈明玄闻言表情越发的凝重,他也想不通陈琬琰作的什么妖,原本今年木棉稀缺,价钱贵的离谱,没想到她整了个鸡鸭鹅毛做的衣裳被子,硬是把木棉价钱拉下了二成。 坑了不少囤木棉的商家。 “先前也有不少同僚同我说了这事儿,但他们也买了羽绒做的衣裳和被子试用,确实很轻也很暖和,他们就没再说什么了。” 鸡鸭鹅的毛一直都有,谁让他们自己没早点想出这个点子,也不能怪陈琬琰利用羽绒降低了木棉的价格。 而且陈琬琰也不吝啬的告知里面都填充了什么,包括处理绒毛的方法也都有透露,有些人已经跟风去做了。 只是鸡鸭鹅毛并不太好收集。 “那些大人们没找她的麻烦?”张若华问道。 “她这回虽然损害了木棉商人的利益,但确实是为百姓做了好事儿,外头百姓都快把她夸成救苦救难的小仙女了,咱们府上也没少沾光。”陈明玄完全没注意到张若华逐渐变黑的脸色,一脸自豪的说道。 解决了百姓的取暖的大事儿,百姓对将军府的好感度直线上升,陈青岩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陈琬琰是提高他们生活品质的小仙女。 “你是不知道,现在要是有人敢在义县说父王和她的不好,立马就会有百姓出来反驳。”父王能得到百姓们的爱戴,他也与有荣焉。 张若华勉强的说道:“那就好。” “现在连太子殿下克妻传闻也淡了,老百姓们真有意思,穿的暖了,想法也活跃了。” 不用为保暖发愁,坊间又开始传陈琬琰是他命定的太子妃,老天想把小仙女许配给这世间最好的男人。 所以在没有比太子殿下更优秀的男人出现前,老天不会给太子殿下牵新的姻缘线,更不会让他被别的女人抢走。 张若华面上带笑的听着他滔滔不绝,心里却十分憋闷,压根不想继续听他啰嗦,扯了扯被子将二人盖严实,柔声说道:“夫君明日还要早起当值,早些睡。” 陈明玄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冷不防被她打断,也没察觉出她的异常,看着妻子温柔的笑容,只觉得妻子对他体谅又关怀。 “你是不是困了,都是我一时欢喜过了头,忽略了你还怀着身子,容易疲累。”陈明玄略有些自责的说道。 “父王被人爱戴,我也欢喜,我们的孩子定然也是欢喜的。”张若华温柔又体贴的说道。 熄了灯,陈明玄抱着背对着他的妻子,手抚在她的腹部,满足而幸福的进入了梦乡。 张若华却是气的后半夜才睡着。 自从上次在花楼见过赵锦锋,他便没再出现过,陈琬琰给他的东西,他也没有拿出来对付三皇子,不过却帮她把人带进了山南东道。 这是她早有预料的,他就是这样,能让别人出手,他就绝不会动手。 尤其是,她出的点子,他虽然不会采纳,但却会给她行个方便,让她当出头鸟。 “二殿下今日约我有何贵干?” 第648章 不欢而散 赵锦锋道:“怎么每回有好事儿,你都不念着我?” 这回羽绒棉服和被子,她赚钱没有他是不知道,名声却是没少赚。 还把他的生意围堵的一落千丈。 “我哪次没念着你了,上次给你出那么好的点子,你不也没执行嘛。”陈琬琰搅了搅浑浊的茶汤,“我要让你拔鸡鸭鹅的毛做衣裳被褥,你能听?” 赵锦锋竟无言以对,他确实不会听,那玩意在他眼中压根就是废物,谁杀家禽会留着毛的? “太子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赵锦锋眯了眯眼,“你别跟我装傻。” 兵部尚书的位置突然落到梁家,要说没她的手笔,他是不会信的。 陈琬琰抿唇一笑,“二殿下难得主动约我一回,我还当您是想我了,没想到竟是来凶我的。” 赵锦锋被她气的没脾气,想去抱她,却被她闪身躲开了。 “男女授受不亲。”陈琬琰退到离赵锦锋三步远的位置站定。 “还在气我那日推开你?”赵锦锋收回手,瞥了眼方才她搅的那盏茶水,因他二人的动作,那茶水泼出了大半盏。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陈琬琰看着桌面上的水渍,从袖中掏出绢帕,一点点的将茶水吸干,把脏了的帕子扔进废纸篓里。 那时她勾引赵锦锋,是为了不让他与三皇子一起攻击她父王,也是对赵瑾瑜死了心,如今误会解除,她父王的处境也并非她以为的艰难,自然是没必要再讨好他。 “哦?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给丰郎赎身,我想和你们男人一样,把喜欢的男人都养在我的后院里。”陈琬琰咧嘴一笑,“开价。” 赵锦锋神色不愉,这花楼是他的不假,人给她也没什么,但她这话的意思就是打算站中立了? 若是从前倒没什么不好,可如今他失去了镇南军,陈家明显已经稳住了,通敌的嫌疑已经洗清。 赵瑾瑜和镇西军有过共同作战的经历,又以守满三年孝为由不娶妻纳妾,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和她建立了某种共识。 陈家若是倒向太子,于他而言十分的不利。 一个嫡字,就将他年长的身份压的死死的。 “你喜欢他,送给你也无妨。”一个小倌罢了,若是她养在外头,赵瑾瑜还能要她? “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不差那点钱,不过人我带走以后,你不许再让人同他接触。” 陈琬琰确实是有钱,陈青岩捐的产业都被她按照市场价买走了,她可不就是有钱吗? 她替丰郎赎身,可不是在身边放细作的,为免他受胁迫,还是人钱两清的好。 “看来你这阵子没少赚银钱?”赵锦锋若有所思的打量她,委实想不通她那种往外撒钱的作法,是如何盈利的。 “快过年了,我舍利与民同乐,积攒福运。”她确实赚了不少,搞活动抢了很多客源,京都城的百姓都愿意往义县的东市跑,百姓得了实惠,她赚的开心。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前些日子我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也想明白了,钱财是身外之物,若是能回报社会,百姓们受了益愿意为我祈福,得了佛祖庇佑,我也能少些灾难。” 赵锦锋轻嗤,这女人的话总是半真半假,得好生琢磨着,不然容易被她绕进去。 她散财童女的名号是彻底打响了,如今要想动她和陈家,那怕是得惹出民怨,百姓有没有为她祈福,他是不知道,但百姓得了她的恩惠,确实对她好感度倍增。 她还特意到处宣传,返利和抽奖赢免单的礼品都是由陈青岩贴补的,先前陈家因为被诬陷,而怒捐家产一事也被扒了出来。 陈家世代保卫西北边境,被人构陷以至于只能捐出家产自证清白,百姓当然为他鸣不平。 “你父王最近同太子来往颇多。” “两次也算多吗?”陈琬琰无语,一次是去抓她,一次是带她去给陈青岩送卷宗。 “一月见两次还少吗?”赵锦锋凌厉的目光看向她,“你一月也只见了你父王两回,不是么。” 只见了两回,她就把将军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提高了不少,可想而知赵瑾瑜与陈青岩见了两回,他们能达成什么样的共识。 “我父王恼着他呢,我在东宫差点被追求他的女人合伙弄死,陛下都罚了他,他不得向我爹赔罪?” 她受伤的事已经不是秘密,赵锦锋早已知晓,还派人往郡主府送了补品。 “哦,照你这意思,他不娶妻纳妾还是因为你了?” 陈琬琰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问话,皱了皱眉,“与我有些关系,却不是为了我。” 赵锦锋眯了下眼,他当然知道陈琬琰被中书令等人堵在福宁宫外晕倒的事。 因为兵部尚书的位置,他去了田中书府上,田中书只道他也是无奈之举,因为他们几家的千金的事,景睿帝训斥了赵瑾瑜,还命他将人带到东宫养伤,后面还传出了他会继续守孝。 赵瑾瑜替他们担了景睿帝和陈青岩的怒火,他们自然也要卖他一个人情。 “你是故意激怒那几家千金的?”这手段她也不是没用过,上一次为了李珩,还主动让袁琬瑛打了她一顿。 这次为了赵瑾瑜,也有可能故技重施。 陈琬琰一听就怒了,“你自己去打听,我走的好好的,她们一群人朝我撞过来,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说完仍觉得不够,又继续说道:“你觉得如果是我主动找的事儿,那几个老大人能放过我?刑部都得礼让他们三分,我有多大的脸让他们息事宁人!” 都追到皇帝的寝宫去堵她了,若不是有本事他们敢这么嚣张? 就是给她吃十个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去皇帝的寝宫堵人!那日若没常福将他们拦在外头,只怕他们就要在皇帝面前直接跟她开撕了。 赵锦锋被她念叨的头疼,“好好好,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就唠叨这么多。” “许你冤枉我,还不许我说了?那几个大人多难缠,你自是知道,若不是他们找自己家的千金问清了缘由,能放过我?” 赵锦锋自然知道那几个人架子大,连他和三皇弟的帐都不买,他为了兵部尚书的位置没少亲自上门,可他们就是不松口。 赵瑾瑜也没少在他们身上下功夫,可也没捞到好处。 倒是她福宁宫晕倒,兵部尚书的位置就落到了梁家,很难不让人联想是她为了帮助赵瑾瑜,以身做诱饵下的圈套。 “是我问错了,你消消气。” “反正我不和你好了,我爹说的对,我还是养几个面首活的自在,省的成日里受你们这些男人的气!”陈琬琰气呼呼的说完,往床榻上一钻,颐指气使的说道,“你走,让丰郎来伺候我。” 赵锦锋:“……”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啊? 他今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怎么感觉自己跟惹毛了恩客的小倌似的? 陈琬琰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去,动了动眼珠子,道:“你有空闲怀疑我,不如去想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 赵锦锋静坐了一会儿,仔细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赵瑾瑜不趁着势头强劲扩大自己的势力,对他而言是好事,但他却想不通他打的什么主意。 这次三皇弟释放出来的信号,对他而言非常的不妙,虽然他没再追着他母妃和许家不放,但他似乎掌握了对他非常不利的东西。 而他这次在征讨老四的事上立了功,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你在挑拨我和老三起冲突,为太子铺路?” 陈琬琰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三皇子都要弄死他母妃了,他还和他当好战友,怀疑她呢? “我给他铺什么路,你和三皇子的冲突迟早有爆发的一天,我是提醒你防范措施要做好。” “即便是有那一天,也是太子不在的时候。”无论如何,赵瑾瑜都是他要的首要目标,没有了他,他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陈琬琰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打算一条路走到底,也没什么好劝的了,“与虎谋皮,你就该做足对付虎的准备,破盾挡不住利刃。” 都道太子是皇帝的接班人,然而皇帝身体康健,太子坐大了,父子俩就成了竞争对手。 没有一个太子是好做的,看被废的比例就知道了。 她瞧着赵瑾瑜如今这样挺好的,优秀而不势大,得了权势也没急着扩充自己的势力,行径进退有度,她要是皇帝,她也喜欢这样的接班人,没有压迫感,也不让人焦虑。 反而是二皇子和三皇子势力太大,没有赵瑾瑜这道屏障,她会非常不安,以至于会出手拔了他们的毛,威震他们老实做人。 一旦他们联合起来针对皇帝,就再没退路了。 “老三不足为惧。”父皇对老三的喜爱,并没有他多,况且老三还排在他后面,想越过他也没那么容易。 他手里的掌握的东西,也足以让他失宠了。 陈琬琰完全不看好他的盲目自信,她陈家能漂白,而许贵妃促成了她和李珩的亲事是事实,莽古德即便是没把她咬死,她也得脱层皮。 “反正三皇子没那么好心,他这次是没在许家的事情上火上添油,可你也没法替许贵妃完全脱罪。”她善意的提醒道。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他和许家就算查不出问题,有一个洗不干净的许贵妃,栽赃陷害他躲得过吗。 就如同她故意激怒过袁琬瑛揍她,赵锦锋自然而然的就怀疑她算计了田中书等人。 这话听在赵锦锋耳朵里就是她一心维护赵瑾瑜,越发让他感到不快,他冷哼着起身,摔门而去。 赵锦锋离开不久,丰郎就端着茶水点心来了,见床帐合的严实,地上一双银红色绣花鞋乱躺在地上,一看就是胡乱踢掉的。 他愣了下,走到床边将地上翻躺着的绣花鞋拾起,轻拍鞋面上的灰尘,整齐的摆放在木榻上。 “他走了?”陈琬琰撩开床帐问道。 丰郎见她穿的整整齐齐,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回道:“走了。” “你上来。”陈琬琰说道。 丰郎见她又钻回帐中,犹豫了一瞬才视死如归的将外衫褪下,挂在了鸳鸯戏水的屏风上。 陈琬琰如同一条咸鱼般趴在床上,见他脱的只剩一身中衣愣了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让你上来替我拿捏肩膀,你脱衣服做甚。” 丰郎脸色爆红,不知所措的坐在床上,“那我,我去将衣裳穿上。” “待会儿再穿,这屋子烧的暖,你一会儿使多了力气要出汗。”她说完便闭上了眼。 丰郎跪坐在她身侧,双手轻轻按压在她的肩膀上,关心的问道:“夫人上次磕到肩膀还疼吗?” “你手艺好,上回替我揉过就不疼了。” 小倌是伺候人的活计,自是学的一手推拿按摩的好手法。 “你今年可有十四?”陈琬琰问道。 “小的今年虚岁十四了。” “你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 丰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被卖进娼馆已有九年,五岁之前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不过他记得自己姓罗,他好像是被奴仆带出来卖掉的。 “小人也记不清了,被卖时小人才四五岁。” 他因为样貌出众,老鸨想将他卖个好价钱,便没让他接客,他也因此辗转了多家青楼楚馆,最后被上一家老板带到了京都,以一千两的价钱卖给了花楼。 也是他运气好,拍卖他初夜那晚,陈琬琰出了高价将他包了。 “你想回家吗?” “不想。”丰郎斩钉截铁的说道。 “为什么?” “小人入了这种地方,这辈子也算是毁了,他们想必也不会认我了。” 娼妓是下等人,便是他从这里走出去找到家人,他们也会因为他的身份将他赶出去。 家中有娼优,子孙便不能考科举。 与其回去自取其辱,还不如跟着陈琬琰。 “我看你是认字的,想必家中条件不差,你就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卖进这种地方?” 丰郎一条腿跨过她的身子,两腿跪在她的身侧,以便于双手在她肩上施力。 “小人从前想过,后来日子久了,就不会再想了。” 他家中既然用的起奴仆,就算不是权贵人家,也定是富裕商户,不会是为了银钱才将他卖掉,也不会因为他赔上所有子孙的路。 这些年被卖了不下十次,初到京都时他想过攀上京都的权贵查明真相,可他在这里听了更多栾童被折磨致死的事,因为惧怕他心中的恨都磨灭了。 陈琬琰舒服的轻哼一声,“我们做完,你去收拾东西,我给你赎身。” 丰郎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的问道:“夫人为何要替我赎身?” 第649章 奇葩夫妻 他虽猜不到她的身份,但与她在这里幽会的那位公子,连这里的老鸨都得供着,也不许人打听,看他的穿着想必是身份不低,她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 “你长的好看。”陈琬琰小声嘟囔。 她想把他带到青苹果乐园,把他捧成名角,找到自己的价值,总比在这里伺候人的好。 赵瑾瑜冷着脸坐在一丈远的软榻上,天色已晚,床帐内二人的身形交叠,她声音轻似呢喃,不用想也知道二人在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听闻陈琬琰又来了花楼见赵锦锋,放下手中的事情找了过来,进来就听到她夸别的男人好看,还要替人家赎身! “再用力按两下。”陈琬琰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夫人,这个力道可以吗?” “再用力点。” “小的怕弄疼了夫人。” “很舒服,不疼。” 赵瑾瑜听着那引人遐想的对话,几欲冲过去将她从床上拉下来,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嗯~”陈琬琰忍不住嘤咛出声,“还是你弄的最舒服,你也累了半个时辰了,先去休息会儿。” 丰郎闻言从她身上下来,撩起帐子下了床,蓦地看到屋里坐了个人,吓的惊呼出声。 陈琬琰蹙眉问道:“怎么了?” “屋……屋里有个人。”屋里有些暗,他看不清楚赵瑾瑜的脸,瞧那架势,隐隐觉得可能是来抓奸的郎君。 “你将帐子挂起来,把灯点了。”陈琬琰不慌不忙的坐起身,她倒是要看看是谁追到这里来了。 丰郎强忍着畏惧,听话的将帐子挂了,还没等着他去点灯,屋里的灯忽的就亮了。 陈琬琰被光刺了的眯了下眼,找到自己的鞋往脚上一套,就下了床。 赵瑾瑜看清丰郎一身白色里衣,生的确实俊俏,心里正不爽,小矮子陈琬琰就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陈琬琰看清来的人是赵瑾瑜,疑惑的问道。 赵瑾瑜没应声,仔细打量她,她身上的衣裳除了有些褶子,倒是整整齐齐的,发髻略微有些乱,却没散开。 丰郎被赵瑾瑜的一身冷气吓的不敢动,见他衣裳华贵,气质不凡更是心虚害怕。 “你先穿了衣裳,出去等会儿。”陈琬琰对丰郎道。 等丰郎穿戴整齐出了屋子,她才走到赵瑾瑜跟前,见他手边放了一盏凉透了的茶水,便知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竟然没有察觉???? “殿下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她蹙眉问道。 “答应我的事都忘了?”赵瑾瑜语带寒霜的问道。 “我就是来疏松一下筋骨,也没做别的,人家小公子都没挨到我。” 赵瑾瑜平复了内心的狂躁,心情仍是不爽,“你替他赎身,难不成要养在府里?” “怎么可能,他是人又不是我的宠物,我就是觉得他长的俊俏,可以培养成超级名优,让他重获新生。” 在她看来当优伶一点也不丢人,卖艺不卖身,还能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只不过名利场总有经受不住诱惑的时候。 丰郎既然没有生活的目标,也已经陷入泥潭,她无力去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只能尽可能的给他的人生做规划,当然他不愿意就算了。 于他而言,可能就是从一个泥潭跳到另一个泥潭。 他若是认了命,愿意去铺子里当个小伙计,混个账房掌柜的当当,过完这一生,那她也同意。 赵瑾瑜脸色舒缓了些,把她拉坐在腿上,伸手往她那里摸去。 陈琬琰挑眉,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娇笑问道:“干不干?” 触手温热,倒是干爽的很,确实没和丰郎做逾矩的事。 “干。”赵瑾瑜实话实说。 “殿下这是同意了?”陈琬琰眨着眼睛揶揄道。 “同意什么?”他不解的问道。 陈琬琰把头埋在他的颈项,低声调戏,“殿下方才不是同意了我的求欢?” 赵瑾瑜险些把她扔出去,面红耳赤的想推开她,也意识到了自己方才的行为太过孟浪,只是嫉妒心作祟,着实没忍住。 “既然答应了,可别想跑。”陈琬琰在赵瑾瑜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满足的下了地。 赵瑾瑜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分明是来抓她的,怎么就变成了一起给丰郎赎身了? 他臭着脸站在窗前,只留给屋内人一个冷漠的背影,老鸨看不到他的脸,只是瞧着他身型颀长,衣着华贵,便猜出他定是哪家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哥儿,只是不知他何时来的。 按理说楼里进了陌生的贵公子,她都会亲自将人迎进来,问清喜好,带姑娘和小倌出来好生接待。 她对这人却没印象。 “我要给丰郎赎身,你开价。”陈琬琰侧身挡住老鸨探究的目光。 老鸨见她护的紧,心里便有了数,收回目光嘿嘿笑了两声,“一千六百两,夫人可能接受?” 因为得了赵锦锋的吩咐,老鸨也没多问她要赎金,只收了她一千六百两,毕竟楼里将他买下之后还费力的培养,不仅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还提供了住所。 就是这屋里日夜烧着的炭火,也得好些银钱。 陈琬琰颔首,这价钱确实没多要,她从身上摸出银票,数了一千六百两给她,道:“卖身契和籍契都拿来。” 便是被拍花子拍走的小孩,卖身进风月场所也得有籍契,不过那籍契十有八九是假的。 只是不知丰郎的籍契是否有假。 老鸨从袖中掏出了卖身契和籍契,说道:“这籍契跟着他不知转了多少手,究竟是不是他的老妪也不知。” 老鸨得罪不起她,怕她日后察觉有问题再来寻她麻烦,索性一次将话说明白了。 做这种生意的,背后没点儿势力也做不起来,弄个籍契出来却是不难。 陈琬琰接过看了看,递给丰郎让他确认,等他确认无误,才道:“我晓得了。” “夫人还有何事吩咐?”老鸨笑着问道。 “没了,你下去。”陈琬琰摆了摆手。 “那老妪就不打扰您了,这屋子您不用了让人通知老妪一声便可。” 陈琬琰轻嗯了一声,老鸨退出去前又忍不住看了赵瑾瑜的背影几眼,这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若是能留住,也是个和他夫人一样的大财主了。 “他是我夫君,不是嫖客,再看我戳瞎你的眼!” 面朝外的赵瑾瑜,清肃的脸上透出些许的笑意。 “夫人莫怪,是老妪失礼了。”老鸨见她翻脸赶紧退了出去。 出了屋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夫妻,夫君捉住了出来嫖的妻子,还和她一起给小倌赎身,简直闻所未闻。” 她活这么久,阅尽千帆,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夫妻。 等老鸨走了,陈琬琰问丰郎,“你对这籍契上写的住址有没有印象?” 她刚才看了,年龄与他说的能对的上,但她也不知丰郎的大名和籍贯。 丰郎落寞的摇了摇头,刚才他一眼就看出籍契是假的。 “小人姓罗。”丰郎道。 而那上面姓氏写的是周。 刚到京都时,他想着有人肯替他赎身,他也能看看自己的籍契,有了家人的线索,日后若是他有了本事,也能替自己讨个公道。 他原本已经放弃,如今机会来了,他看到那籍契便彻底死了心。 陈琬琰抿了抿唇,问道:“你还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吗?” “小的叫罗丰。”因为他一直被倒卖,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换花名,他怕自己忘了本名,就日日提醒自己叫罗丰。 后来年纪大了,有个接手他的老鸨问他从前叫过什么名字,他随口把丰郎报了出来,老鸨觉得这名字好,后来他就叫这个了,又换了几个地方也没改过了。 “你把自己值钱的物件都带上,我去马车上等你。”陈琬琰道。 丰郎犹豫的看了眼赵瑾瑜,那人从刚才就一言不发,他要跟着他们回府,他不会要了他命。 陈琬琰也跟着他看向赵瑾瑜,他的马车应当也在不远的地方,看他这样子肯定不愿意和丰郎同乘。 “你慢慢收拾,我先回府给你收拾安置的院子,马车留给你。”陈琬琰道。 丰郎提心吊胆的等了会儿,见赵瑾瑜没说什么,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顺利的脱离花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他打听过,要想赎身没个几千两根本走不出去。 陈琬琰刚跨出房门,就看到老鸨站在楼下的大厅,往他们这间屋子瞟,她回头看了眼赵瑾瑜面如冠玉的容颜,又折了回去。 赵瑾瑜淡淡的问道:“人都赎了,还舍不得走?” “那倒不是。”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块面纱,在赵瑾瑜脸上比划了一下,“你长的太出众,就这么走出去,只怕那些人眼睛都要粘你身上了。” 那他肯定会心情不好。 毕竟这里的人看谁,都跟看猎物一般。 赵瑾瑜垂眸看了她一眼,带她走到窗前,搂住她的腰身,就从窗户飞身跃了下去。 丰郎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二人像蝴蝶似的飞走了,半天没回过神。 举着面纱陈琬琰:“……” 他们初相识,赵瑾瑜也曾带着她从春风楼一跃而下,这感觉十分的新奇,只是后来再没机会体验了,今儿个竟然又让她体验了一回。 “殿下好厉害。”她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眸中装满了星星。 “比丰郎还厉害?” “这有什么可比较的,殿下没给我拿捏过肩膀,丰郎也没带我飞过。” 她说完看着赵瑾瑜臭臭的脸色,赶紧笑着补充道,“不过,不会拿捏肩可以学,不会飞应当是学不来的,相较之下,还是殿下厉害。” “得亏你不是个男子,否则就你这一张嘴,不知能骗得多少姑娘的芳心。” “我要是个男子就好了……”她要是个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就能娶个小娇妻,日日被伺候的妥妥贴贴,也不用面对难缠的女人和处理婆媳关系了。 女人对男人总是宽容的,对同性总是特别的苛刻。 陈琬琰来花楼换的是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交代了车夫送丰郎去别院,那里她一早就让人收拾好了。 天色已晚,她明日还有事要和丰郎商量,便也打算在别院住一晚。 马车停在别院门口,她下了车,等了半晌也不见赵瑾瑜的马车离去,茫然的开口问道:“殿下不回宫吗?” 赵瑾瑜掀开车帘看了她一眼,“宫门关了。” “那您在宫外有落脚的地方吗?”她萌萌的眨着眼睛,就等赵瑾瑜说一句没有,把他拐回别院。 赵瑾瑜眸光一闪,“有。” 陈琬琰失望的搓了搓手,态度恭谨的说道:“那您快些回去。” 赵瑾瑜却放下帘子,径自下了马车,“你晚上不回郡主府?” 陈琬琰点了点头,“我在这里住一晚。” 赵瑾瑜原本是打算在马车上等她吩咐完出来,哪知她竟然一副送走他,进去就不打算出来的样子,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万一她没把持住怎么办? 毕竟她说人家长的好看! “你还未用晚膳,别院可有准备饭食?”赵瑾瑜问道。 “准备了呀,今日要接丰郎来,提前就让人准备了。”陈琬琰说着,就拉着赵瑾瑜往里头走,“殿下也未用晚膳,一起来吃些。” 赵瑾瑜勉强的被她拉进了别院,陆机无语的驾着马车去了侧门。 陈琬琰让人摆了一桌子菜,又让人将每道菜都尝过,这才让人退下,给赵瑾瑜倒了杯葡萄酒。 “殿下喝些甜酒吗?”她举着琉璃酒盏,眼睛亮亮的。 赵瑾瑜接过饮了一小口,无视她得逞的窃喜。 陈琬琰见他喝了,自己也喝了一杯,而后就开始不停的给他倒酒,赵瑾瑜也不驳她的面子,她倒他就喝。 “殿下,再来一杯。” 赵瑾瑜目色迷离,显然是有些醉了,一双桃花美目熠熠生辉,似星如月。 赵瑾瑜放下银箸,就着她的手将酒饮尽,身子软软的靠在她身上,“我似是有些醉了。” 陈琬琰忙道:“殿下今日便在此住上一晚。” 赵瑾瑜轻嗯了一声,热气伴着葡萄酒的果香喷洒在她的耳畔,薄唇擦着她的侧脸而过,“我不喜欢婢女伺候,你来伺候我沐浴。” 陈琬琰眼睛一亮,“好。” 赵瑾瑜半阖的眸子睁开,半晌才说了句,“你也是女人,不能伺候我,你在净房外头替我看着,不要让婢女靠近我。” 陈琬琰:“……” 她在心里呵呵了两声,暗骂自己答应的太快,这人不管是醉了还是清醒着,都是一样的难搞! 让人将赵瑾瑜送到内院,她又留下来嘱咐管事婆子再给罗丰备一桌晚食,等他回来了送去客房,自己小跑着追着赵瑾瑜去了。 他本就长的清俊出尘,这会儿被她灌醉了,白净的脸上染上淡淡的红晕,迷朦的桃花眼更是勾的人心痒难耐, 可不能让小丫鬟占了他的便宜。 陆机搀扶着赵瑾瑜到了住处,早有丫鬟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赵瑾瑜醉眼迷离的看向气喘吁吁的陈琬琰。 “你就在这里守着,不准走,也不准进来。”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乖巧应声道:“好的。” 第650章 称心如意 就是他不说,她也会追过来,这别院鲜少有人来,方才几个上菜的丫鬟看到赵瑾瑜一脸的含羞带怯,真要让她们伺候喝醉酒的小美人,她才不乐意。 这可是她刚煮熟的鸭子! 可不能被人捷足先登了。 赵瑾瑜得了她的保证,才去了屏风后面,陆机跟着进去替他宽衣,赵瑾瑜泡在浴桶里眉目舒展,哪里还有一丝酒醉的媚态。 倒是陈琬琰喝多了葡萄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了,有些晕乎乎的。 等他洗完出来,陈琬琰趁着自己还清醒,赶紧起身说道:“殿下早些休息,我就在隔壁院子,您若有事就来找我。” 赵瑾瑜微微颔首,“好。” 待她走了,赵瑾瑜才对陆机道:“去马车上取一套换洗的衣物来。” 陆机领命而去,赵瑾瑜径自去了内室闭目养神。 陈琬琰头重脚轻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人替她梳洗完,戴上眼罩躺在床上,琢磨着小憩一会儿,等酒醒了就偷溜过去,拿下赵瑾瑜。 “你们都先退下,夜里不用守着。” “是。”丫鬟得了她的吩咐便鱼贯而出,回去自己的住处了。 赵瑾瑜却是放心不下她,这女人色心太重,她虽然喝的没他多,有时明显脚步虚浮,生怕她酒后壮了色胆,招了罗丰陪寝。 等陆机拿回来干净衣服换上,急不可耐的去了她的住处。 陆机见他这猴急的样子,有心想提醒一句酒后容易乱规矩,还没想开口,赵瑾瑜就越过院墙没影了。 陆机:“……” 他总觉得陈琬琰拼命给他家殿下灌酒,没安好心。 陈琬琰屋里亮着灯,赵瑾瑜先透过窗户缝看了眼,见她四仰八叉的趴在床上,才轻手轻脚的跳进了内室。 吹熄了灯,将床帐拉下,只在拔步床隔间的梳妆台上留了一盏照明灯,自己躺在她的身侧。 这两年间他有许多次都是这般,偷偷的躺在她身侧,在她醒来前悄悄离去。 陈琬琰一心想着攻克赵瑾瑜,睡了约有一个多时辰便清醒了。 她一醒,赵瑾瑜便也跟着醒了,想悄无声息的离去,却被陈琬琰压住了袍子,刚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便被她困住了。 赵瑾瑜:“……” “哎呦,这是谁家的小郎君,主动上了本郡主的床。”陈琬琰伸手想去摘眼罩,却被大气不敢出的赵瑾瑜捉住了手。 “你松开,我不摘。”她娇笑。 赵瑾瑜松手,顺便挥灭了烛火。 “小郎君好大的胆子,上了我的床榻,可没那么容易就能下去的。”陈琬琰说着在他身上蹭了蹭,赵瑾瑜简直要被她气死了。 她连人是谁都不知道,就敢上手调戏? 可又不敢开口说话,让她知晓了自己偷摸躺在她床上,那她肯定认为自己先前对她是欲拒还迎。 陈琬琰可不管他那么多,麻利的解开他的腰间的带子,伸手摸上他的脖子。 “皮肤不错嘛。”比她的还要光滑! 赵瑾瑜这会儿恨不能一脚将她踢下去,又怕伤着她没长好的肋骨,强忍着心底翻涌的醋意,任她胡作非为。 越反抗她越来劲儿,只等着她自己觉着没意思,再开溜。 “瑾……”陈琬琰对他的乖顺十分满意,满足的差点叫出他的名字,感到他身子一僵,立马转了口,“今夜的月色真美啊……特别适合和小郎君基因交流。” 赵瑾瑜:“……”基因交流? 陆机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望着一条细细的月牙,心道:“明日又是个阴雨天。” 陈琬琰先将赵瑾瑜剥了个干净,抓着他他急躁的问道:“怎么,进不去啊?” 赵瑾瑜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拖住陈琬琰的腋下,将她从身上抬了起来,腿一收就将她按在了床上。 刚想下床,就被她从背后抱住。 “小郎君,别想跑!” 赵瑾瑜一口凉气还没吸完,陈琬琰就反勾住了他腿,冲他咿呀乱叫。 又娇又媚的声音,斩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疼疼疼!” 又不是头一回,怎么会这么疼! 赵瑾瑜眸光明明灭灭,刚才不是挺厉害的,现在知道t了? 察觉他又要走,陈琬琰急的直起身子去按他,“不许走!”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道:“不t了,该你表现了!” 赵瑾瑜也不好受,闻言轻轻试了一下。 陈琬琰眼泪都快出来了,上次明明没什么感觉的,这次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别动,别动,t死……我了!” 赵瑾瑜耐心等她缓劲儿后,重新做决定。 是就此打住,还是继续进行。 他也就那么一次经验,还因吃了药浑浑噩噩的,也没太多的记忆。 陆机躺在房顶听着屋内的动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家主子向来聪慧,今日主意打的好,假醉留宿盯梢,却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老前辈们说扮猪吃老虎,果然是有道理的。”陆机喃喃道。 陈琬琰第二日醒来,赵瑾瑜已经走了,她忍不住回味了一下,除了刚开始t的厉害,后来倒是挺舒服的,她能感受到赵瑾瑜的克制与不情愿,一次结束,就没再缠着他了。 赵瑾瑜也不知是不是被她逼的破了功,生了恼意,不肯亲她就算了,连碰触她的肌肤都不愿,整个人离她远远的,她想抱抱他都碰不到。 “郡主你醒了?”听到动静有丫鬟走过来将床帐挂好,说道,“罗公子一早就来给您请安了,见您未起就去前院候着了。”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道:“你去给我拿套衣裳,再打盆热水来。” 昨夜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赵瑾瑜用热水给她擦着身子,她就累的睡过去了。 小丫鬟拿了衣裳过来,便要伺候她穿衣,陈琬琰挥手道:“你去打水,我自己穿。” “是。”小丫鬟听话的退了出去。 原以为今日腿会酸疼的厉害,没想到只是有一点点的不舒服,陈琬琰火速穿了衣裳,将被子掀开,果然见床单上有星星点点的红色,难怪那么疼! 她将床单扯下来叠好,塞进她的小挎包里,忽然想起她来的第二天,起床后彤霞小心翼翼的问她,贞洁帕子不见了,是不是被她扔了。 她不但没扔,李家也没派人来收,也不是她的陪嫁丫鬟收走的,那她的帕子呢? 她这边想的出神,小丫鬟已经准备好了热水,“郡主,热水准备好了。” 陈琬琰洗漱完毕,带着人往前院走,罗丰已经等了她一个多时辰,见到她就跪地行礼。 “小人见过郡主。”他昨日进了府,才知道替他赎身的人的五乐郡主,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好。 “你起来。”陈琬琰越过他到主位坐下,问道,“你用过朝食了吗?” 罗丰起身道:“小人用过了。” 陈琬琰笑道:“你不用这般拘谨,再陪我吃些。” 罗丰嗫嚅应了,五乐郡主的事他这阵子也没少听,没想到自己伺候的夫人竟然就是郡主本人。 二人简单的吃了早饭,陈琬琰道:“未来你有何打算?” 罗丰迷茫了一瞬,道:“郡主将小人买下,小人自然听您的安排。” 陈琬琰点了点头,将他的卖身契和籍契拿出来放在矮桌上,道:“如果你想走,卖身契和籍契现在就给你。” 罗丰呆愣的看着她,“郡主花了那么多银子替小人赎身,就这么放小人走吗?” 陈琬琰道:“那些钱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她那日见罗丰第一眼,那种认命又挣扎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刚知道自己中毒那会,各种折腾想解毒,最后做了许多无用功。 泄气又不愿放弃,但却无能为力。 后来遇到唐远,以为可以回到现代,却一次次的失望。 罗丰突然在她身前跪下,“小人请郡主收留。” 从前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现在知道了,他是不是可以不认命,讨好了她,求郡主帮忙替他找到家人,去找毁了他一生的人报仇? 陈琬琰喝了口消食茶没说话,罗丰忽然道:“小人是被家中奴仆卖掉的,求郡主让小人留在您身边伺候。” “想报仇?”陈琬琰轻声问道。 第651章 说服罗丰 罗丰眼中迸发出摄人心魂的光亮,隐隐透着激动还有恨意,他那时年纪虽小,可已经开蒙,也记事了。 “小人被人害了一生,若是有机会小人也想惩罚那些人。”凭什么他落魄至此,那些人还能好好的活着。 陈琬琰抿了抿唇,“你已经被卖九年,也回忆不出祖籍,实在难以寻亲。” 在现代科技那么发达想要寻亲还难上加难,这种找个通缉犯都困难的年代,她不敢保证能替他寻到亲人。 罗丰眼眸里的光亮逐渐散去,希望就在眼前他却不知该如何抓住,昨日去寻她的男子光风霁月,通身的贵气,他哪里能比的上。 可他除了这副身躯,实在没有别的能拿出手的东西。 他可以拿着卖身契和籍契离开,可他不甘心,机会就在眼前,他如何肯轻易放弃。 “小人求郡主指条明路。”罗丰眸中蓄满了眼泪,伏在地上不断磕着响头。 陈琬琰抬了抬手,立马有小丫鬟扶住他,制止他再磕下去。 “我能让你万众瞩目,或许你的家人听到你的名讳,就会来寻你。” 罗丰茫然的望着她。 “我可以捧你做优者,只卖艺。”陈琬琰见罗丰眸中充满了恐惧,赶忙说道,“我随口一提,你不愿意也无妨。” 过了良久,罗丰才难以启齿的问道:“郡主为小人赎身,不是将小人当面首养的吗?” “不是,不是,我没那个意思。”陈琬琰赶紧说道。 罗丰眼眸黯淡无光,他仅有的身躯也入不得她的眼。 他也还不上欠她的钱,他没有付出,自然不可能再让她花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去帮他。 “只是卖艺吗?”罗丰问道。 陈琬琰沉吟片刻,说道:“或许还会有不可抗拒的饭局,至于其他,只要你不愿意,我会尽量替你挡。” 便是她也有推不掉的饭局与宴会,她不能保证罗丰一次饭局都不参加,入了名利场,他或许也会迷了眼,丢了心。 “我只和你签十年的契约,十年之后,你可以继续做优者,或者带着自己攒下的财富回归平静的生活。如果合约期间你攒够了违约金,支付了违约金也可以提前退出。” 她手指在卖身契和籍契上敲了敲,“签了契约,这些你拿走。” 她最初的想法便是让他名声大噪,他的亲人如果还在寻他,自然会慕名而来,但这条路还得他自愿。 罗丰颤抖的看着矮桌上的卖身契,他已经入了娼籍,陈琬琰把卖身契给他,他就能从良了,可再当优者,就又要入乐籍。 “你想去铺子做事儿也可以。”陈琬琰道。 不过那样,替他寻亲可能就会麻烦些,有可能这一生都寻不到,除非他能再想出些有用的线索,否则就要在全国范围排查,她没那通天的本事。 “这些仍旧还给你。” 她没打算困着他,她已经难飞出这困局了,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芸芸众生,与他有一场缘分,才多管了他的闲事儿。 替他赎身已经仁至义尽。 “小人敢问郡主,当初为什么选了我?” “因为你和那些人不同,他们眼中只有麻木,而你虽然看似认了命,却仍心有不甘。”她抚摸了下手上的琉璃手串,“逆境求生存靠的就是机遇。” 她受过再多屈辱,挫折,伤害,她也没认过命,只要她的靠山还在,伤害她的人,她都会报复回去。 “你也不必急着答复我,给你一个半月时间考虑,年后再说。”她将卖身契和籍契收好,在矮桌上放了一张青苹果乐园的白银卡。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若是无聊可以去青苹果乐园玩,我这些日子会很忙,应当不会来这里了。” 要过年了,她事情很多,大抵是抽不出时间来见他了。 罗丰怔然的跪着,他该如何选择,离开陈琬琰的庇护,带着攒下的积蓄出去自生自灭,还是去铺子里做个默默无闻的小伙计,熬个十几年做掌柜? 那他就要放下心里的不甘,还有害了他的那些人。 等他回过神,陈琬琰已经走没影儿了,小丫鬟将他扶起,说道:“罗公子初到京都可能不知,乐园里的优伶可火了,京都里的贵人都爱去那里玩,他们只表演才艺,不用陪客。” 罗丰茫然的看着矮桌上的银卡,他听花楼里的人提到过青苹果乐园,但楼里不允许旁人与还未接过客的小倌和妓子接触太多,是以他也不太了解。 只是有些妓子提到楼里有被赎身带去乐园的,瞧着那神情似是挺羡慕的。 “你去过吗?”罗丰问小丫鬟。 小丫鬟羞赧的说道:“那是京都有名的销金窟,去的都是达官贵人,奴婢可没那银钱去。” 丰郎拿起矮桌上的银卡,若有所思的说道:“过两日,我带你去看看。” 小丫鬟眼睛亮晶晶的,“那奴婢就先多谢公子了。” 罗丰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其实他是好奇,又不敢一个人去罢了。 陈琬琰出了别院就去了义县,刘扉和刘启两兄弟已经等了多时,听到小厮汇报她的马车出了外城门,二人就在门外等着了。 她一下马车就看到二人冻得脸色通红,身上还落了一层雪, “在屋里等着就是了,不用出来迎。”这俩兄弟可能干着呢,她可不想把二人冻出个好歹来。 “礼不能废,这是我们该做的。”刘扉道。 陈琬琰快步走进屋,招呼他们二人赶紧靠近炉子暖和暖和,“天下着雪,你们二人也不说穿厚些。” 她自己是捂的严严实实,狐裘披风厚实保暖,里面还穿了厚厚棉衣。 刘扉笑道:“多谢郡主关心,小的穿了咱们铺子的羽绒棉衣,轻便还保暖。” 陈琬琰被他逗笑了,刘扉也有自己的铺子,他的儿子在打理,不缺那点买木棉的钱。 “行,你这以身作则是挺好的。” 刘扉又说了几句百姓对羽绒棉衣和羽绒被的反馈,基本都是好的,复购率很高。 “还有百姓建议做羽绒棉裤,不知郡主如何想?”刘扉道。 陈琬琰道:“也不是不可以,但臀部的位置不能填充羽绒,经常挤压,羽绒出的太快了。” 她其实不建议羽绒被当褥子使用,但百姓觉得暖和,比稻草躺着舒适,可以接受出毛的问题。 但若是做成裤子,每日久坐挤压,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怕是不太经穿,会让人说是质量问题。 “那我们还按之前的做法,先做一批给庄子里的人试穿,如果没问题再拿出来卖。” 陈琬琰颔首,“可以。” 刚好当年节福利了。 刘启就静静的听着,在刘扉跟前他很少有越过兄长说话的时候,都是以刘扉为首。 陈琬琰笑着问他,“在全国各地到处跑,是不是还是觉得京都好?” “朝廷的好政策下到了各地,外面也都很好,只是家人在这里,回来了才觉得安心。”刘启道。 陈琬琰瞧着他出去跑了一圈,倒是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经历过风浪涨了阅历,见识广了人也变的更豁达了。 “你可打算继续科考?”如今刘家不缺他读书的银钱,他也是个爱读书的,若是要继续读书,他手里的事情陈琬琰就要另寻他人接手,以免影响他读书。 “小的想过两年再考。”刘启道。 陈琬琰惊讶了一瞬,她还当刘启不好意思开口,她这才主动提起,没想到他说自己想过两年考。 “小的荒废多年,现在考也没把握。”他直白的说道。 况且家中的情况也多亏了陈琬琰,她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他不想给她添乱。 读书做官先做人,不能占了人家的便宜,甩手就把人晾着了,那实非君子所为,他就当是修身养性了。 “啊,那这样,过了年我看看,能不能弄个四门学入学考试的名额给你,你去进修一下。” 刘启:“……”他是不是坊立早了? 他感觉自己爹太会起名字了! 家中兄弟的名字都和窗子有关,难道真的是老天关了他们的一扇门,就给他们开了一扇窗? 四门学啊!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那可都是达官贵族家的公子,就是有寒门子弟,那些人也与朝廷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比他的身份可要高出一大截。 他连寒门都算不上。 与那些人成了同窗,日后他若走仕途,也会顺遂些。 陈琬琰见他呆愣愣的,笑着说道:“你要考不进去,我可没办法啊,我脸不够大。” 刘启想进四门学,就得先去广文馆递投名状,刘扉虽然和朝廷的不少官员都有接触,但广文馆的冷博士与谏议大夫彭大人是姻亲。 就算她帮忙投了,人家也要给他刷下去。 谁让她弄死了袁明真,毁了他们的心血呢。 刘启正纠结不已,刘扉却道:“多谢郡主替刘启操心,您的恩情,我们兄弟没齿难忘。” 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他自然不会谦让,陈琬琰是直爽之人,她既然提起了,只怕已经办妥了。 那他也无须假惺惺的推辞,日后只会更勤恳的替她做事,报答她的恩情。 “你们兄弟做事认真,我不在的那几个月也多亏了你们兄弟,刘启在江东受了苦,我也想为你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这话说的诚恳,刘扉和刘启兄弟的人品真的好,既然刘启有读书的本事,她自然会把他放在更合适的地方。 前几日她去了趟王家,与王博士提了刘启,他可以直接推举,但是得考考他的学问,即便是过不了也让他去旁听。 刘启难得的露出了些不好意思。 刘扉道:“郡主您放心,庄子的事我会处理好,保证不会出乱子。” 他经历了之前的事,也激发出了他的潜能,现在做事更得心应手了,手底下的人也有几个能力不错的,再将庄子的事接回来,也忙的过来。 “好,你们兄弟办事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刘扉刘启都不是贪婪的人,他们很珍惜目前所拥有的一切。 挺好的。 谈完了私事,就该谈正事了,她回来之后还没空查帐,刘扉抱出了一摞帐本,又汇报了铺子八月至十一月的盈利情况,最后将装银票的匣子递给了她。 陈琬琰打开看了一眼,道:“羽绒衣和羽绒被的盈利呢?” 第652章 收租 羽绒有一部分是她庄子产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她爹那赊来的,也该先给她爹结一笔首款,让他分发下去,让那些士兵家属过个好年。 她都没想到自己随口给她爹建议做养殖场,她爹真给做起来了,还养了大量鸡鸭鹅,刚好他们每日的屠宰量都很大。 她就把绒毛都买了。 赊账也是无奈之举,她在皇陵委实拿不出钱来。 刘扉知道她要问羽绒的事,把羽绒单独记录了一个账本,“我们从凉州运来的绒毛,小人折算了运输和人力,还有损耗,成本比我们自己庄子产的要高些。” 不过他们自己庄子的羽绒产出有限,都是给主家养来吃的,数量不多,全靠凉州那边的供应。 陈琬琰翻了翻账本,漫不经心的说道:“本来就是扔掉的东西,能变废为宝已经是赚了。” 一斤二两七钱银子,都是白捡的。 就是绒毛很轻,这里的一斤是十六两,好多只鸡鸭鹅才产得出一斤绒毛。 还得让人反复清洗晾晒,处理绒毛,刨除人工成本,还有二两七钱的利润,牛逼啊! “一条羽绒被八两九钱,除去六钱的木棉,二钱的布与棉线,人工二十文没计算在内,羽绒二两七钱。”刘扉道。 他已经麻木了。 真没想到被人嫌弃的毛能卖这么贵。 木棉今年收购价才二两多一斤,不似前年严冬,木棉的收购价一度飙升到快四两。 “不过,我们的木棉和棉布都是按照成本价计算的,没有一点利润,储藏成本都没有计算在内,要是算下来,羽绒并没有这么大的利润。” 陈琬琰提早就囤了木棉,她的羽绒被一上市,直接按住了木棉的上涨趋势,拉低了它的价钱,得罪了不少木棉商,如今她自己一个子不赚,把利润都算在绒毛上。 陈琬琰头也没抬的说道:“没关系,士兵为了我们的安稳生活出生入死,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些,这些看似很多,发到每个人的手里也并没有多少。” 刘扉闻言也不免有些感叹,经历过战乱才知道士兵有多值得敬仰,如果不是他们拼死守护,他们也不能安居乐业。 “这批羽绒被和衣裳,就当是给百姓送福利,给士兵送温暖了,等木棉价钱再降一降就能挤出木棉的利润了。”她原本也没打算赚这一笔钱。 她原先是没钱,也没见到做好的衣裳被子,不知道要填充多少绒毛合适,也无法估价羽绒的价值,只能向陈青岩赊绒毛。 陈青岩不知道她要这些毛是做什么用的,也是宠着她,从第一批鸡鸭鹅长成,就把毛给她存着了,也不能白让人清洗绒毛,工钱都是他支付的。 她看完了账本,道:“这二两七钱,我们留七钱,填补木棉仓库还有人工的二十文。” 不赚钱也不能倒贴,出货量太大可能会导致资金周转不灵。 况且都给她爹,估计她爹也不会要。 刘扉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怎么压缩,成本都在那里,亏太多他们也填补不过来,因为出货量太大了。 “小的这就将羽绒的钱给您算出来。”刘扉说着便把从凉州收购羽绒的数量找出来,算出了要结的账,数了银票给她。 刘启道:“小人听闻,许多购买了木棉打算自己填充羽绒的百姓,算了下成本都放弃了。” 陈琬琰不以为意的说道:“目前木棉的市场价还在三两多,若是按照市场价来算,每卖一条羽绒被,不仅亏了木棉,还亏了棉布羽绒和人工。” 因为羽绒蓬松保暖性好,只填充了三斤木棉一斤羽绒,若是纯木棉被子至少需要填充六七斤左右才能度过北方寒冷的冬天。 过了双十二,她的羽绒被也要提价了。 不然真把木棉商都得罪死了,人家联合起来搞她,她也受不住。 刘扉听闻,过几日就要把木棉的价钱按市场价算,整个人才轻松了许多,这样羽绒的价钱就定下来了,“那小人重新估算羽绒的成本之后,就去诸市署报价。” 诸市署审批过后,别的商人要收购羽绒,就要按照他们的报价标准采购了。 “好。”陈琬琰一口应了。 羽绒积攒不易,收拾起来也麻烦,损耗率高,远不如木棉方便,价钱定的太高,短期内应当也不会成为商人逐利的主流。 最主要因为养殖规模的问题,商人很难进行大量的收购。 她爹那个养殖场的只是试点,其他三军并没有批准建设养殖场,短期内可能也不会允许他们建设,朝廷还未开始大规模的养殖,百姓更没有建养殖场的资格。 寻常谁也不会为了毛,宰杀大批的鸡鸭鹅,毕竟吃肉才是主流,拔毛只是顺便。 酒楼食肆的鸡鸭鹅用量再大,也比不上军中的需求。 羽绒若真的好收购,赵锦锋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来找她了,市场也不会被她独占这么久。 刘扉的事情解决了,就到了刘启问庄子的事了,“腊月到了,今年生意难做,想问问郡主年底福利是否要消减。” 陈琬琰也没多思忖,便道:“还和往年一样。” 京都动乱,也影响到了生意,连乐园都受了影响,庄户们的收入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过年嘛就该欢欢喜喜,在她能力范围之内,不想消减福利,让群众生出消极的情绪。 “小人代替庄子的庄户感谢郡主仁德。”刘启冲她抱拳拱手。 “只要他们踏实本分的做事,我不会亏待他们。” “上回闹事儿的那几个被逐出庄子之后,现在庄子的庄户都很自觉。” 外面的人想进庄子有多难他们心里有数,庄子早已经步入正轨,庄户的日子好了,都不想离开,少有偷奸耍滑的。 陈琬琰笑道:“那是最好的,齐心才能过的更好,相互之间算计,被人钻了空子,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今年南方减产严重,别的庄子都提了粮税,咱们庄子也都关心田租的问题,不知郡主有何成算?”刘启问道。 陈琬琰前几日也想过这个问题,她庄子里的佃户现在有了别的收入,多收二成田租对他们来说虽然有些肉痛,但也不至于家中没余粮。 “你有什么想法吗?”她没说自己的想法,而是想先听听刘启的建议。 “小人也觉得可以跟着涨涨租子,等南面缓缓再降下来。” 若是以往家里都吃不饱,肯定是不会提这种损到自己利益的建议,但他这回亲眼见到了南方的水患,自家有了余粮,且庄子的佃户生活也越来越好,他眼界宽了,心胸也开阔了。 “那你觉得涨多少合适?”陈琬琰笑着问道。 “咱们庄子租子本就收的少,小人觉得可以涨三成。”这是他早就算好的,也提前调查过了,佃户们对三成田租也表示可以接受。 “再多收三成,佃户剩下的粮食可还能吃饱?”这年代田里出粮不多,她也不能让自己的佃户饿肚子。 “小人算过了,虽然有些紧巴,吃饱还是可以的。” 陈琬琰沉吟片刻,有些迟疑的说道:“那只怕佃户会闹情绪。” “小人已经同他们商议过了,也将南边的所见所闻都和大家说了,佃户们也是愿意的。”刘启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事儿他没提前禀报就私下做了,还怕陈琬琰生气。 “他们说陛下对他们好,给了他们御赐之物,郡主又让他们的日过的有盼头,农闲时节有稳定的收入,孩子们读书也不用交束修,只要日子能太平,他们多交些租子也愿意。” 陈琬琰有些讶异,本想着涨租子佃户们会有逆反情绪,没想到他们思想觉悟还挺高的,百姓就是这么朴实,得了帝王的一次表扬,国家有难他们就愿意舍弃自己的小利。 “那就按你说的办,有大家才有小家,他们这样的想法很对。”陈琬琰想了想,又说道,“让他们放心,租子不会一直这么高的。” 刘启认真的说道:“小的一定会将郡主的话传到。” 陈琬琰只觉得轻松了不少,她先前想涨二成的租子都怕引起众怒,迟迟下不定决心,这就跟工资一样只能涨不能降,涨了大家都高兴,降了就会引起怨怼。 “年节福利,每户再多加一刀纸和一支笔,算是我给大家伙的谢礼。” 她只管了孩子们的束修,笔墨纸都是佃户们自己买的,用的都是最普通的,她自己的铺子都有售,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小人先替大家伙谢谢郡主了!”刘启的欢喜溢于言表。 他就知道陈琬琰会从别的地方补给佃户,她们这种官户,名下的粮田都是不用交税的,陈家收租一直不算高,真的很良心了。 是以庄子的佃农一听说要涨租子,也没人给他甩脸子。 “今年学堂夫子的年礼要备的厚一些,庄子里的孩子多,教起来费神,只要不是过份的要求,用度上也尽可能的满足人家。”陈琬琰交待道。 佃户们能这么爽利,这些夫子劳苦功高! 必须得犒劳。 “小人省的,还请郡主放心。”刘启拍着胸脯保证道。 刘启办事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边的事处理完,陈琬琰便赶在入夜前回了内城,回到郡主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澡。 “这一天天的总感觉时间不够用。”她泡在浴桶中舒服的感叹。 “郡主就该好好休息,有事让刘大管事来一趟就是了。” “那哪儿成啊,他们也忙的走不开,来找我也不一定能见得到。”这几个月刘扉不知来找过她多少次,她总是被各种事情围绕,俩人一直碰不上面。 一夜好眠,陈琬琰第二日便去皇城找了陈青岩,去时还未朝会还未散,她隐隐有些安。 朝会开的久,肯定是发生了难以调和的大事。 第653章 谈判 陈琬琰惴惴不安的等到午时,却被宫人告知陈青岩被景睿帝留在了福宁宫,午时应当不会回来了。 她转道就去了东宫,又被告知赵瑾瑜正在和人议事,抽不出身。 神情凝重的出了东宫,准备折返回皇城,却在承天门街遇上了三皇子赵锦锡。 “小郡主,这般慌里慌张的要去哪里?”赵锦锡笑盈盈的拦住她,阴柔的脸上乐的就差印一对双喜了。 “是什么事儿让三殿下这般开心?” 赵锦锡柔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去春风楼坐坐?” 春风楼不是他的地盘,对她来说安全感要多一些,若是他提议去别的地方,她还真不一定会去。 “宣平侯这会儿应当也没空见你,二皇兄去了许贵妃那里。”见她犹豫,赵锦锡细心的为她解惑。 陈琬琰眸光微闪,“所以三殿下是特意来这里等我的?” 这种情况他最该做的就是,和赵锦锋一样去见自己的母妃,第一时间将朝会上的情况告知她,让她提前做准备。 然后立马出宫,召集谋士议事。 而不是悠闲的等在这里。 “你还是这么聪明,走不走?”赵锦锡轻笑着问道。 陈琬琰犹豫的看了眼东宫的方向,最后决定跟赵锦锡一起出皇城,探探他的底。 赵锦锡早就在春风楼订好了包厢,楼里的小二将他们带进包厢,给他们上了一壶好茶,不多时就上了饭菜。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赵锦锡替她夹了一块羊肉。 不然等下只怕她会气的食不下咽。 “你在搞什么鬼?”陈琬琰蹙眉,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会伺候人了? “我可是为了你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折腾。”赵锦锡笑眯眯的说道。 陈琬琰轻嗤,先从袖中掏出一颗助消化的药丸,就着白水喝了,这才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你吃的什么?” “药罐子除了吃药还能吃什么?”陈琬琰反问。 这一桌的饭菜,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难以消化。 赵锦锡自从看她吃了一颗药,就怀疑这饭菜有问题,基本上没有动筷子,只是看着她吃的欢。 等她吃完了,才挑眉轻笑道:“看郡主用饭,我竟也不觉得饿了。” 陈琬琰擦了擦嘴,道:“你是怕有人给你下毒。” 她如此顺从的跟着他来了春风楼,又在他面前吃了一颗药,就他那多疑的性子,只怕是以为她让人给他下了毒,自己服用的解药。 赵锦锡没和她斗嘴,让人撤了食案,上了一壶消食茶。 “郡主想不想知道今日朝会发生了何事?” “三殿下不如直接点,我的时间或许不值钱,您府上的幕僚怕是急着见您。” 赵锦锡支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二皇兄的人弹劾太子违抗君命,私去凉州,有不臣之心。” 陈琬琰袖下的手猛然握紧。 “你父王与太子沆瀣一气,居心叵测。”赵锦锡又补充了一句。 “小郡主,最近为将军府赢得了不少民心,”赵锦锡温柔的看着她,说出话却能让人心底生寒,“民心是把双刃剑,你也不怕它成了将军府的催命符。” “我为百姓谋福祉,让他们过个暖冬,这也有错?”简直不可理喻! 这些当官的为了自己的利益,难道就置百姓于不顾? 看不到被活活冻死的百姓吗? “你讨好了没用的蝼蚁,得罪了多少人,自己不清楚吗?”赵锦锡指了指窗外簌簌下落的雪花,“要是那些人能一起弹劾你,那奏本就如同这雪花一般密集的砸向你了。” 她确实为百姓做了好事,被她损了利益的官员明着不会说什么,今日却没少跟着附和,暗指陈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都快超过皇室了。 “你是皇子,受百姓供奉,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陈琬琰气愤指责,“你没挨过饿受过冻是因为你出身好,冬衣冬被是刚需,你受了他们的供奉,难道不该想办法解决吗?” 一年的收入只够买一条冬被,这像话吗? 这还是京都的情况,别的地方收入还不如京都!更是一条被子都买不起! “你有本事把你的棉衣脱了,穿几层粗麻衣出去凉快下,把你软和的被褥换成稻草去睡啊!”他要能受得住,她就不叫陈琬琰! 赵锦锡柔笑道:“郡主还是这般的厉害,和你父王一样。”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没接话,民生是国之根本,他只看重权谋,压根不懂! “你父王利用蒙国的十几万大军,把懦弱的太子塑造成了战神,难怪小郡主这般张狂。”赵锦锡笑不达眼底,“原来这赵国的皇室,日后是要姓了陈。” 陈琬琰手撑桌案直起身,端起杯子就泼了他一脸水。 “一派胡言!”难怪她爹不让她离开李家,她若现在和离,再同赵瑾瑜接触,还指不定他们怎么编排! 赵锦锡却不恼,优雅的取了帕子,擦干脸上的水渍,语气不急不缓的问道:“那沈家六小姐原是要当太子妃的,为何太子去见了你父王一面,二人的亲事就做罢了。” “连带着沈家唾手可得的兵部尚书之位,也临时换给了梁家?” 陈琬琰樱唇紧抿,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就因为一个尚书之位,你们就陷害忠良,良心都被狗吃了?” 她已经可以断定,二皇子和三皇子又联手了,只怕今日不止是二皇子的弹劾,三皇子也参与其中了。 搞不好三皇子的人早就开展了弹劾,二皇子今日才跟的风。 “郡主,太子妃,你说说你有何特别之处,能让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让你一个人妇予取予求。”赵锦锡收了笑,越过桌案捏住她的下巴,“你是有倾城之姿,还是有倾国之色,能迷惑了他?” 陈琬琰胸口不断起伏,她姿色平平,连追求者都没有,李珩对她也谈不上多上心,如果没有她父王,她随时都会被抛弃,她和王嫣然比也差了一大截。 “沈家宴请宾客,却将你孤立在一旁,你父王为了替你出气,便碎了沈家的好梦。”赵锦锡捏着她下巴的手用力上抬,强迫她与之对视,“他可真听你父王的话。” “你少胡说八道,太子殿下孝心至诚,自愿为生母守足三十六个月,关我父王什么事。” “他不娶妻不纳妾,意味着什么你会不懂?”若非他得到了陈家的支持,敢做这种决定? 谁不想当皇帝,他难道是圣人? 谁都可以不当皇帝,可他不行,他做过太子,谁当了皇帝都不会让他活太久,他岂会不知? 当上皇帝或许会成为陈家的傀儡,可按照他那隐忍的性子,日后不见得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说过此生不会负你,可是却连碰你都不愿意,找了诸多为你好的借口,对吗?” 赵锦锡阴冷的质问,如毒蛇般紧紧缠住陈琬琰的咽喉,她想反驳却说不出话。 她纠缠了他很多次,都被他用计躲过了。 那夜她得逞了,可沉溺其中的人只有她一个。 赵瑾瑜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甚至不愿多碰她一下。 “你说这么多,想要什么?”他说了这么多扎心的话,定然是有所求,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你手里的东西,交出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家给你的东西,交出来。”赵锦锡松开她的下巴,幽雅的坐回她对面的位置,“交出来,你陈家的事,我不会再介入。” “哦,这就是你针对我父王的原因?”陈琬琰好整以暇的为自己添了杯茶水。 “你说呢?”他知道这事儿之后差点气疯了,好在他父皇和太子似乎并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他去宫门口打听过,她并没有将东西带进去。 陈琬琰讥讽道:“那你还敢这么嚣张?” 赵锦锡脸色难看,他约了她那么多次,根本见不到她的人,他只能以这种办法逼她出来。 “你有什么条件,我尽量满足你。” “我沉了两艘船,还被罚了一大笔钱,损失挺大的。” 陈琬琰淡淡的说道。 赵锦锡无语,她到现在还想着银钱? “报价。” “两千万。” 赵锦锡:“……” “郡主的口未免张的也太大了。”她当两千万两白银是树叶,一张嘴就有的? “姑且不论我的船和货物价值几何,单我受的委屈,难道不值这个价?”她可是差点被赵锦锡坑死,资金链和货物差点断层,她不能多要点补偿? “殿下刚才不是还说,因为我受了委屈,太子殿下都不敢娶沈六小姐了吗?”陈琬琰轻弹桌面,问道,“难道我的委屈还不值两千万?” 赵锦锡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她的委屈值不值两千万他不知道,但是她手里的东西是无价的。 事关他的命运,他的价值自然高于两千万。 皇位也自然不止两千万。 “你能保证自己不将上面的内容外传?” 陈琬琰饮了一口茶水,淡淡道:“那得看三殿下了。” 他要是还针对她和陈家,那她自然是保证不了的。 “明日,你把东西带来。” “你要是抢劫我怎么办?” 赵锦锡:“……” 呵呵! 这样的女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喜欢的! “殿下来郡主府拿。”陈琬琰笑着说道。 她可以管住自己的嘴,可管不了景睿帝。 他上回不是炫耀自己有钱吗? 两千万两总该肉疼了。 赵锦锡早知道她会狮子大开口,还是被她张嘴两千万气的不行,掏空了库房,又将依靠自己的富商都剥削了一遍,第三日大抬小抬的去了郡主府。 “哎呀,三殿下和三皇子妃来啦?” 陈琬琰笑盈盈的将他和王嫣蕊迎进了府,目不转睛的盯着三皇子府侍卫搬来的十几口沉甸甸的红木箱子,看着那抬杆都压弯了,笑眯了眼。 “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礼物呀!” 赵锦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装腔作势,这是他第一次来二号府,确实十分的气派,巡逻的侍卫瞧着也比他府上的多。 陈琬琰拍拍手,立马有侍女排着队,端着各色吃食送了进来。 “小郡主这府邸好生气派啊。”赵锦锡阴阳怪气的说道。 简直堪比东宫了,难怪都说这府邸风水好。 “三殿下可要在我这府上住一晚?” 财神爷来送钱,她自然是要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喜欢她这府邸,让他住一晚沾沾她的福气也不是不可以。 赵锦锡脸色沉了沉,“你当我是你养的面首?” 他大张旗鼓的登门,住一晚还不知道她要怎么编排他。 陈琬琰淡淡一笑,对彤霞道:“三皇子妃是头一次来咱们府上,你领着她去转转。” 彤霞领着王嫣蕊离了正殿,赵锦锡从袖中掏出一个匣子,没好气的扔在桌案上。 “东西。” 陈琬琰将手边的东西往他那里推了推,想去拿装银票的匣子,却被他拦住。 “我要先验货。” 赵锦锡打开匣子,取出里面的卷宗,看完之后脸都青了。 第654章 挑拨 “正本呢?”她拿个手抄件,就想换走他两千万两? 太异想天开了? “这东西和王嫣然手中的一样吗?”陈琬琰问道。 赵锦锡没回话,自然是一样的,但只要不是正本,这东西就不值两千万两。 不是正本,就可以推给造假诬陷,这东西一文不值。 他会畏惧这东西,是害怕正本出现。 他一直怀疑正本在王杨妻子手里,而王杨的妻子被江家接走后,就下落不明了,所以他才紧拴着江家不放。 “听闻郭美薇给江家大老爷生了一对双生子?”陈琬琰问道。 赵锦锡不回她的废话,将她的东西放回原位,推还给她,“这东西不值这个价。” 顶多值他抬来的那几箱金银元宝。 陈琬琰推还给他,轻声说道:“怎么会呢,殿下不想知道正本的下落吗?” 赵锦锡冷嗤一声,“不就在你手中?” 陈琬琰摇了摇头,“常家想拿那东西来害我,我哪敢收啊,我早就还回去了,他们没和殿下说吗?” 赵锦锡狐疑的看着她,明显不太相信她说的话,这东西可以锤死郭家,她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还给了王家?” “东西是常家借王家的手转交给我的,自然是还给了常家。” “你的意思是东西是常家给的?”赵锦锡垂眸凝思。 “这东西刚到我手上,我就差点被灭口,前些日子不是我不见殿下,是我一直昏迷未醒。”陈琬琰说完,低声道,“常家想利用这东西让我们二人反目,殿下不会看不出来。” 赵锦锡听说了她在宫门口昏迷的事,也没反驳她。 “你说我刚拿了这东西,就差点死了,我会不会以为是殿下让人伤了我,然后再去找您报仇?” “不是说是几家贵女误伤了你?”赵锦锡问道。 “我和她们无冤无仇,她们为何要伤我,难道不是受了什么人蛊惑?” 赵锦锡沉思不语,这女人又特么的在编瞎话了,但是他却无法反驳。 京都的贵女做事向来有章法,这种明目张胆的伤人,显然有问题。 “反正东西我还回去了。”陈琬琰盯着他手边的匣子道,“常家拿着东西,却不和殿下做交易,给了我之后,又来殿下这里告状,他们安的什么心,殿下难道会不知?” 赵锦锡拿钥匙将匣子上的锁打开,露出里面整齐的银票,陈琬琰笑意更浓,“你不信我,去王家问问好了,看看是不是常家让他们转交的。” “你这消息不值两千万。”赵锦锡将匣子合上,无情的说道。 “项思纯怀了你的孩子,这个消息够不够。” 赵锦锡瞳孔微缩,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项家人的尸身都化作白骨了,你编瞎话也得编的像一点。” “我可没说瞎话,你不信就算了,不过她应当已经生了,若是被她咬住,殿下可没好果子吃。” 赵锦锡不屑的道:“她与我何干?” “项家早前通敌的罪证不足,但前些日子郭大人拿出的证据,没有诬陷到我父王,反而成了项珐亮通敌的铁证,如今项家通敌是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是又如何?”赵锦锡不屑的反问。 “那谁会救项思纯呢?是不是为了她腹中的胎儿,才冒险救她一命,又有谁会为了她冒险,谁又有本事能把她从刑部大牢救出来?” 陈琬琰盯着他手边的钱匣子,一字一句的问道:“是殿下吗?” 赵锦锡被她问的一身冷汗,猛然起身,冷声说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本殿下有那么糊涂?” 项家他躲还来不及,他会去救项思纯? 是怕没人给他泼通敌的脏水吗? “两千万两,外加舒州都督和舒州转运使的位置,我告诉你项思纯的下落。” “你野心未免太大!”赵锦锡气红了眼,那是他的财路! 舒州转运使是个大肥差,南边的货船从此处过都要纳贡,她张嘴就是要断人财路! “难道殿下的前程不值这个价?”既然赵锦锋不肯对付他,那她只好自己往那边安插人了。 “两千万两留下,你可以先去常家找东西,找到了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赵锦锡阴森森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问道:“你的消息都是哪来的?” 这事情根本一点风声都没有,她究竟是哪里得来的消息? 她的消息网竟这般厉害? “去皇陵前,我在外街上撞见了她,我既然要和你换东西,自然不会卖给你假消息。” “就这样?”赵锦锡明显不相信,她是神女下凡,运气这么好? “信不信由你,反正你要是倒霉了,我也挺开心的。”陈琬琰幸灾乐祸的说道。 赵锦锡:“……” 呵呵…… 赵锦锡将匣子和那十几箱金银留下,带着王嫣蕊就走了,陈琬琰数着银钱乐开了花,外面那些人还说她是散财童女,这不是有人替她买单吗? 彤霞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数银票,低声道:“三皇子妃说您不在的日子,她替王嫣然传了封信给三皇子,他那日发了很大的火,没少咒骂王嫣然。” 陈琬琰将银票收起来,笑的合不拢嘴,看来她猜的没错,三皇子确实被王嫣然威胁了。 “这些银票要是都兑成黄金,得腾出个大屋子装?” 彤霞:“……” 陈琬琰乐呵呵的吃了一大碗粥,觉得不够,又吃了一个大肉包,才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以至于到晚上都没消化。 撑的难受。 “主子,要不咱再出去走走?”彤霞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去再给我煮碗消食汤。”陈琬琰摸着肚皮难受的不行。 赵锦锡动作还是很快的,不过三天就从常家找到了她让人临摹的伪正本,并且爽快同意了她提出的要求,已经在给她腾位置了。 她冷笑着进了宫,见了陈青岩,将她威胁三皇子的事说了。 陈青岩高兴的直夸她,“爹的好乖宝真厉害。” “爹,您有人选推荐吗?”陈琬琰问道。 “这事儿和太子殿下商议,咱是臣,办到这一步足够了。”贪权是没有好下场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将羽绒分红的帐本拿出来,道:“这批羽绒棉衣和被子做了活动,羽绒的单价是二两七钱,我留了七钱的人工成本,先给爹结一笔帐,您让人算好自己的人力支出,剩下的再给凉州将士家属算年节补贴。” “一斤羽绒这么贵?”陈青岩蹙眉。 “羽绒保暖性好,填充的不如木棉多,所以价格也略贵了些。” 陈青岩倒是没接触过羽绒被,但他知道木棉的价格,沉吟道:“你一斤羽绒给爹一两七钱,自己留一两。” 她想着顾着镇西军,也不能让她舍利补贴。 羽绒的收购报价必然不会是二两七钱,顶多一两七钱。 他拿这一两七钱,除去自己的人力物力成本,补贴将士家属,剩下的做军需。 陈琬琰就知道他爹不会要,还想再劝,就听陈青岩道:“养殖的事是陛下同意的,羽绒能卖钱,这笔帐也要上报陛下,你将自己该得的拿走。” 人心是养不足的,她心是好的,就是有点傻。 “想给将士们做实事,就把你那种子给爹留点儿。” 陈琬琰啊了一声,“爹,你放心,我摆弄那种子就是为了提高产量,肯定会给你留的。” 就是江南如今的情况很不好,也不知道她爷爷还能抽出空闲研究种子不。 陈青岩对她满意的不得了,想起陈明玄这几日对他的抱怨,心里就烦。 这性子与他和妻子完全不像,阴晴不定的,前些日子他因还乐滋滋的夸奖陈琬琰,刚出了点儿事,他就滔滔不绝的数落陈琬琰是个搅家精。 难道一家人就只能同甘,不能共苦吗? 遇事不想着去解决,只会数落亲人,一点担当也没有。 “爹,你在想什么呀?”陈琬琰摇了摇陈青岩。 “爹在想着,爹的乖宝儿怎么这么善良呀。” 陈琬琰被他夸的不好意思,“都是我爹教的好。” “爹要去鸿胪寺,你去找你太子哥哥。” 知道陈青岩有正事要忙,她也没再缠着,听话的去了东宫。 刚一进东宫,她就感觉气氛怪怪的,如姑姑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见她来了赶紧迎了上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她不是没再找她的茬了吗? 难道她又做了什么惹恼赵瑾瑜的事? “郡主,您可算是来了,您快去劝劝殿下,”如姑姑说着竟然红了眼眶,抓着她的手力气也越来越大。 “他怎么了?”被小宫女强了? “殿下,要请辞太子之位。”如姑姑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是太子殿下,若是被废了,谁人能容他。” 他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陈琬琰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没摔倒在地,“他……他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保地位稳定还来不及,他怎么会做出这种荒唐的决定? “这些时日,朝中都在弹劾殿下有不臣之心,殿下为了自证清白,不得已请辞。” 陈琬琰吞咽了下口水,“在朝堂上?” “是,当着百官请辞,陛下,陛下收下了殿下的请辞奏疏。”如姑姑忍不住呜咽,陛下收了他的请辞,只怕也是起了废太子的心思。 难怪她觉得东宫怪怪的,全然不复前些时日的热闹,又变的冷冷清清。 “殿下在哪里?”陈琬琰问道。 难怪她那日来东宫没见到赵瑾瑜,想必是他忽然请辞,导致太多人来堵他,赵锦锡那日会在皇城等她,只怕也是这个原因。 她就说赵锦锡为何那么爽快的就将两千万给了她,还答应她要舒州都督和转运使的要求,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要扫平脚下的障碍物了。 “在崇文馆,林太傅正在劝殿下。”如姑姑擦了擦眼泪,说道。 “我去看看。” 陈琬琰疾步往崇文馆的方向走去,刚好碰到送林太傅父女出来的赵瑾瑜。 林太傅道:“既然殿下还有客,老臣就和小女先走了。” 赵瑾瑜对他行了个师徒礼,对如姑姑道:“姑姑去送送太傅和林小姐。” 陈琬琰打量了眼林家姑娘,她在东宫见过她两回,模样不算多出挑,胜在气质温婉,谈吐举止大方,除了看赵瑾瑜时目光狂热,其他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 等人走了,陈琬琰要去拉赵瑾瑜的手,却被他冷冷避开,越过她往丽正殿的方向走去。 陈琬琰低头看了眼落空的手,转头看着他的背影,难道他不愿意当太子,是因为别人说他将来会当傀儡皇帝? 还是因为她强迫了他,他觉得恶心,所以宁愿不做太子,也要远离她? 她咬了咬下唇,小跑着追了过去。 “殿下,你为什么……” “与你有关吗?” “我做错了,可以向你道歉,你理智点好吗?” 第655章 喜欢作死 赵瑾瑜停住脚步,冷冰冰的说道:“孤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呢?” “我……我不该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不来烦你就是了。”陈琬琰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袖子,“别闹情绪了好吗?” 赵瑾瑜眸光清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孤没闹情绪。” “那你……”就这么不能接受被她睡吗? “你要和别人在一起,我不会再搞破坏了。”陈琬琰小声保证。 “你想明白了?” “嗯,想明白了。”她松开赵瑾瑜的衣袖,垂头丧气的说道。 赵瑾瑜讥笑道:“想明白了就好。” 她想要的是一群男人,所以她在不知道对方是谁情况,也能与人做最亲密的事。 她那夜把她当成谁了? 罗丰? 还是府里哪个入了她眼的小厮? 陈琬琰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心里难受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说道:“我利用项思纯的消息,换了舒州都督和转运使的位置,你挑能用的人去填位置,我走了。” 她憋着眼泪慢吞吞的转身,依依不舍的挪着步子。 赵瑾瑜看着她的背影,喉咙滑动,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转身回了丽正殿。 陈琬琰如同丧家之犬般回了郡主府,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彤霞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拿着帖子递给她:“早上宫里来人递了帖子,请您后日去赴宴。” 陈琬琰接过看了看,问道:“蒙国的使臣到了?” “是。” 她将帖子放下,兴致缺缺的说道:“我知道了。” “主子是因为殿下的事不开心吗?”彤霞小心的问道。 “你也知道了?”她问道。 彤霞轻轻的点了下头,“殿下也是无奈之举。” “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她总是缠着他,逼的他不能成亲,他要有几个好岳父,也不会在朝堂孤立无援。 她要没有灌醉他,强行要了他的身子,他也许就不会自暴自弃。 “要不是我做事太激进,也不会有人针对陈家挑起事端,他也不会受牵连。”要是她能考虑的再周全一些,他不会被逼到绝境。 “主子做的是好事,是那些人心术不正。”彤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商人逐利,大商人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她断了人家的财路,确实把人都逼急了。 “我没有一件事能做好的,总是惹祸。” 她总是自作聪明,闯了祸老让别人给她善后。 她越说越难受,趴在床上无声的落泪,现在后悔不该碰他也晚了。 彤霞立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劝她。 陈琬琰颓废了一日,到了宴请各国使臣的日子,她一早就穿着郡主的正装进了宫,按道理这种场合女眷是不能参加的。 她因为有个蜀国郡主的封号,才受邀出席。 陈青岩见她兴趣缺缺的,就知道她因为赵瑾瑜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有些话也无法同她说的太清楚,只小声问道:“谁惹了爹的小娇娇,爹替你收拾他出气。” “爹,殿下的事,圣上怎么说?” 陈青岩捏了捏她的脸,“圣上收下了他请辞的奏疏。” 大局已定。 没有驳回已经表明了圣上的态度,没有明说只是因为各国的使臣还在,也想过个好年。 陈琬琰垂着眸子没说话,没有下旨就是还有机会,还能想想办法。 “王爷,这位可是令千金?” 陈琬琰侧头,看到一位面若冠玉的年轻男子,气质淡雅出尘,热情的问道:“大哥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陈璄微微一笑,“在下来自南诏国,并未在哪里见过郡主。” 陈琬琰被他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感染,忍不住说道:“我感觉对你特别的熟悉,就好像见到相处很久的亲人一样。” 陈青岩惊讶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她对陈明玄也没这样热情。 陈璄道:“我也感觉同你有缘,这件金丝宝甲送给你,也不妄你叫我一声大哥哥。” 他这次来就是给她送防身的金丝宝甲,也受陈青岩之托,替赵国的皇帝与太子观观相。 然后就回南诏继承皇位了,此生他们兄妹可能都再无相见之日了。 陈琬琰看到他递来的金丝宝甲惊呆了,东西叠起来就巴掌大,金灿灿的,一看就十分贵重,都说南诏国富有,没想到一个使臣出手竟这么大方! 她心理负担太大,连连摆手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陈青岩却道:“你大哥的一片心意,收下。” 陈琬琰‘啊’了一声,既然她爹发话了,她就乖顺的从陈璄手中接过了金丝宝甲,忙道:“谢谢大哥。” 陈璄轻轻笑了笑,“乖。” 赵瑾瑜远远的看着她跟个花痴似的,对着南诏国的使臣献殷勤,还收了人家的东西,心里酸的不行。 陈璄感受到赵瑾瑜的注视,朝他望去,只见他一身金光,又看了看面前乖巧的陈琬琰,低声对陈青岩说了句什么,就见陈青岩瞪大了虎目。 “那她……”陈青岩踌躇的看了陈琬琰一眼,道,“你去将金丝宝甲穿上,今日人多,别再受伤了。” 陈琬琰哦了一声,听话的走了。 她一走,陈青岩就赶忙问道:“你妹妹的魂魄稳了吗?” “暂时稳了,二人是前世今生的缘分,她激活了太子身上的龙气,太子定了她的魂。” “那她还动不动就命悬一线,不是中毒就是受伤?”陈青岩无语。 “她逆了天道,自然是要受天罚。”那太子是早夭的命运,她在娘胎里犯花痴,以命换命改了他的命数,自然要付出代价。 要不是那小子前世有良心,一生未娶,替她念了一辈子的经,她还会更惨。 陈青岩是不知道陈琬琰做了什么违背天理的事情,反正问了陈璄也不会说,“可有化解之法?” 陈璄无奈的看着陈琬琰的背影,“化解不了,她喜欢作死。” 陈青岩:“……” 陈璄见他黑了脸,赶紧解释道:“在那小子没化龙前,她就是给那小子挡灾的。” 陈青岩仰头望了望天,“她是个盾牌托生的不成?” 陈璄:“……” 陈青岩又问道:“你见了陛下,可看出什么了?” “和父亲知道的一样,他有他的劫,能不能化解只看他的造化了。” 陈青岩叹了口气,他上辈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能掐会算的儿子,若不是他又去了趟南诏国,还不知道大国师的弟子,竟然是他的大儿子。 和蜀国的君主陈璃是双生子。 “那丫头说你眼熟,她可是见过你?”陈青岩问道。 陈璄高深莫测的背着手,“父亲,天机不可泄露。” 陈青岩也知道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该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问了他也不能说,因果这东西玄乎的很。 听说陈璄被送到南诏国之后,南诏国的皇室也和蜀国一样,生了一堆女儿,他也娶了南诏国的公主。 他的孙子陈崇就是陈璄的儿子。 “陈璃知道你的存在吗?”陈青岩问道。 “知道,他和父亲的情况一样。”陈璄无奈的说道,“若不是我拦着,他早跑来见小妹了。” 陈青岩:“……” 他就说上辈子根本没有蜀国燕王出使赵国这一茬,更没有给陈琬琰送册封郡主的宝册,合着还有这一茬。 二人聊了会儿,蜀国的使臣贺兰崇也走了过来,陈璃登基前派他回南诏找过陈璄,因此看到他的脸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这张脸,就是天生的帝王相。”贺兰崇笑着打趣了一句。 陈璄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贺兰崇冲他拱了拱手,“说句实话而已。” 陈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和他还是有些区别的。” 他更飘逸出尘,陈璃儒雅中透着一股子凌厉之气。 几人聊了几句就散了,他们三人代表三国,聚在一起太久影响不好,毕竟赵国的朝臣就喜欢弹劾陈青岩通敌叛国。 赵瑾瑜站在高处看着散开的三个人,陈青岩不知用什么办法说服了南诏国使臣,他们已经答应了给剑南道边境的军队送粮。 他刚才瞧着南诏国的使臣,对陈青岩的态度十分的恭敬。 蜀国的使臣对南诏国的使臣态度也十分的恭敬,三人互相行礼的时候,蜀国的使臣避开了二人的回礼,两国的使臣都避开了陈青岩的回礼。 蜀国的使臣避开陈青岩的回礼他能理解,毕竟是蜀国皇帝的父亲,南诏国的使臣听说是大国师的弟子,他们见了南诏皇室也是不用行礼的,他为何会对陈青岩这般的尊崇? “听说南诏国的大国师很厉害,能观阴阳,看国运兴衰。”陆机道。 赵瑾瑜抚摸了下手上的琉璃珠串,刚才陈璄那一眼,确实让他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 “那确实厉害,就是不知他的弟子是否也一样厉害。” “属下方才瞧着,南诏国的使臣挺喜欢郡主的。”陆机偷瞄了赵瑾瑜一眼。 “嗯。”赵瑾瑜淡淡的回应,陈琬琰瞧着人家好看,差点没贴人家身上。 “不过,郡主眼里只有殿下。”陆机又补了句。 “她贿赂你了?”陆机竟然替她说好话? “郡主让人给属下和兄弟们送了护膝和护手,嘿嘿。”还有保暖的小马甲,他穿身上又保暖又不防碍活动。 赵瑾瑜回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动了动腿,他还有她亲自动手做的亵裤呢,他骄傲了吗? 陈琬琰坐在陈青岩旁边,不停的偷看陈璄,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对陈青岩说道:“爹,南诏国的使臣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他许是大众脸,所以你才瞧着眼熟。” “大众脸要都长那样,人人都是美男子了。”陈琬琰小声嘀咕了一句,又说道,“不是眼熟,是感觉很熟悉,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就像陪伴她长大的亲人一般,看到他就想亲近,在他身边就很安心。 陈青岩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金丝宝甲你穿了吗?” “穿了。”那宝甲又轻又软,穿在身上刚刚好,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那是南诏国的宝物,刀剑都打不穿,你可别弄丢了。”陈璄说琉璃灯能化解凶险,但却挡不住她作死受伤,这宝甲能让她在作死的道路上少受点儿伤。 “那我穿上岂不是死不了了?”陈琬琰有些兴奋的问道。 陈青岩呵呵了冷笑,“把你的脖子缩好了。” 果然是爱作死。 陈琬琰摸了摸自个儿的脖子,金丝宝甲只能护住心口和肚子,她小声嘀咕,“金丝宝甲要是个高领的就好了。” 陈青岩:“……”想的还挺美。 等各国使臣都到齐,景睿帝和赵瑾瑜父子才闪亮登场,她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赵瑾瑜。 赵瑾瑜被她热切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陈琬琰委屈的撇撇嘴,不就睡了他吗,还没消气呢? 景睿帝说了几句欢迎各国使臣的开场白,宴会就开始了,这种国宴无聊的很,就是各国使臣将自己带来的礼物奉上,然后再说些祝福的话。 宴会过半也没出幺蛾子,陈琬琰正无聊,忽然有人说道:“听闻贵国太子殿下,在凉州一箭将蒙国的莽古德大将军射下了马,不知在下可否有荣幸一观太子殿下的箭术。” 第656章 挑衅 陈琬琰看向说话那人,是个小国的使臣,明显是借着酒劲儿故意找事,想是对朝中最近发生的事有几分了解。 莽古德坐在蒙国使臣的位置脸色阴沉,还有几分幸灾乐祸,他根本不信自己会败在这柔柔弱弱的太子手上。 几杯酒水下肚,也不觉得丢人,大声道:“当日在战场,我并未看到太子殿下,也想亲眼见识见识殿下的箭术。” 他这话说的意思明显,射他下马之人根本不是赵瑾瑜。 “你没看见是你瞎!”陈琬琰道。 景睿帝险些笑出来,他早想这么骂了,只是碍于君王的颜面不好出口成脏。 “你这小毛丫头怎么说话的!”莽古德怒道。 “难道我说的不对?我国太子殿下姿容俊美,站在人堆里也是标杆,你看不到不是瞎是什么?”见没人拦她,陈琬琰说话越发的大胆起来。 莽古德噎了一下,他们蒙国硬汉才受欢迎,赵瑾瑜好看是好看,在他眼中太过文弱秀气,他欣赏不来。 “你就是赵国太子逃跑的太子妃?”莽古德忽然问道。 陈琬琰:“……”又用她来侮辱赵瑾瑜? 莽古德见陈琬琰被自己问住,得意的说道:“既然贵国太子万众瞩目,你为何要逃婚?” 陈琬琰讨好的看向赵瑾瑜,对方表情冷漠,连个眼神也没给她。 “我从前眼睛瞎了,不愿意拖累太子殿下,不行吗?”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冷冷的说道,“莽古德大将军要是还瞎着,我可以介绍治好我眼睛的神医给你。” 她话说完殿内笑声不断,蒙国使臣的脸色也都更加难看了,原本他们打了败仗就脸上无光,现在还被个小丫头片子嘲讽,他们心里有多气可想而知。 陈青岩捋了捋胡须,他那好大儿说的不错,他闺女就是来给赵瑾瑜挡刀的,几句话就把战火引到了自己身上。 蒙国使臣说道:“我国皇室想与贵国皇室联姻,并且签订和平条约,不知贵国是否愿意。” 景睿帝看了眼蒙国使臣身边坐着的女子,“不知蒙国文洙公主看上了朕的哪位皇子?” 被点名的文洙公主起身,大大方方的说道:“自然是看上了贵国的标杆,太子殿下。” 她说完,挑衅的看了眼陈琬琰。 陈琬琰刚想跳起来,就听赵瑾瑜淡淡道:“孤已心有所属,文洙公主还是另觅良人。” 陈琬琰刚想拍手叫好,随即眼神又暗了暗,他原来是有喜欢的人了,难怪被她强了那么生气。 文洙公主又在其他皇子身上一一扫过,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和亲不和亲的并不重要。 她看了一会儿,一脸的不满意,最后指着陈青岩道:“我喜欢他。” 陈琬琰当下就忍不住了,拍案而起,这分明是来挑事儿的! 她此举不仅侮辱了一众皇子,还挑拨了陈家与皇室的关系。 “你长得太丑了,我不同意!”她气呼呼的说道。 陈青岩拍了拍她,将她拉坐回座位上,“本王与蒙国打了半辈子仗,本王的妻子死于蒙军之手,与尔等的个人恩怨无法化解,公主还是另觅他人。” 文洙公主不管不顾的对景睿帝道:“我非他不嫁。” “你想的比你长的都美,我爹威风凛凛,想给我当继母的多了去了,你还是回你的蒙国去。”陈琬琰嘲讽道。 在这儿恶心谁呢? 陈璄小嘬了口酒,想给他和陈璃当继母,只怕她没那个命。 他语气轻缓的说道:“我观公主的面相,只有一分富贵,你能出生在皇室已经消耗了九分气运,想嫁满身功德之人,那一分气运怕是不够。” 陈琬琰崇拜的看着陈璄,小声嘟囔,“我大哥好帅呀。” 赵瑾瑜冷瞥了她一眼,她想开了之后就放飞自我了? 爱慕的眼神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陈璄是南诏国大国师的弟子,南诏国那地方有些神秘,他说出口的话众人自然是有几分信,可也不会完信。 有戏虐的男声问道:“那您看我有几分的气运?” 陈璄只扫了他一眼就说道:“淡淡的紫气环绕,九分。” 和天命真龙的金光比,差一分。 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王爷了。 那人脸色一变,他是安东国的皇子,鲜少在人前露面,这次随着使臣出来长见识,也只是扮作普通官员,没想到却被看穿了身份。 他冲陈璄拱拱手,便不再多言。 旁人听他说紫气也好奇的打量那人,会观相的高人常言皇子龙孙身上有紫气,但见他不再多言,便知被陈璄言中了。 文洙公主怔愣的看着陈璄,问道:“我可是蒙国最得宠的公主,你可是看错了?” 蒙国的使臣这会儿也回过神,连连说道:“文洙公主确实是我国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能来贵国和亲,也是我国的诚意。” 陈璄道:“陈将军功德圆满,你若再缠着他,那一分的气运也留不住。” 他话说的轻飘飘,却威胁之意满满。 文洙公主却不服气,谁不知道她母妃是父皇最宠爱的妻子,她从小就被捧着长大,傲气的说道:“本公主偏不听你的。” “随你。”陈璄说完便没再理她,言尽于此,她非要找死那也是她的命。 陈琬琰蹙眉,这就完了? “大哥,我有几分气运啊?”陈琬琰伸着头,好奇的小声问道。 陈璄侧头,就见她像个小狗一样,睁着圆溜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他轻笑道:“满身功德,十分。” 陈琬琰咧着嘴笑,趁乱偷摸到他身边,凑近他耳朵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呢?” 陈璄宠溺的低声道:“和你一样。” “我们圣上呢?”她好奇的问道。 陈璄无奈,“天机。” 都是皇帝了,可不得十分的气运嘛。 赵瑾瑜冷嗖嗖的眼刀子往陈琬琰身上刮,她现在想通了,是荤素不忌了吗? 那国师二十多岁的年龄,一看就成家了,她不是十分坚决的不与人共侍一夫? “大哥,我真的有十分的气运吗?”她怎么觉得自己是衰神附体呢? “逆天而为,必有劫难。”陈璄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道,“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那太子身上都快结冰了,她是没感觉吗? 陈琬琰慢吞吞的回了陈青岩身边,文洙公主还在争取陈青岩,赵瑾瑜看她的目光冰冰冷冷,她心烦的喝了几杯酒水。 “我们蒙国女儿善骑射,若是王爷输给了我,就娶我,若是我输给了王爷,我就嫁给你怎么样?”文洙公主道。 景睿帝面色如常的观察着几个儿子,老七老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显然对文洙公主不感兴趣,老二老三老五一脸的愤愤难平,似是不满自己被个老头子比下去。 陈青岩如同一块大石头,选择了无视文洙公主,这女人是铁了心的搞事情,他没什么要说的。 鸿胪寺卿出来打圆场道:“萧王爷既然并无纳续弦之意,还请文洙公主莫要再咄咄逼人。” 文洙公主道:“我蒙国诚心求和,贵国太子拒绝联姻便罢,难道我一国公主还配不上一个老头子,看来贵国是不想停战了?” 陈琬琰一听这话就憋不住了,怒道:“你以为你是和平鸽吗,打不打都是你说了算?你跳这么高,我们陛下都懒得搭理你!你在这里吓唬谁呢?” 敢说她爹是老头子! 蒙国若是想停战,几十万大军早就撤了,他们调集来的几十万大军,先前还因为忌惮陈青岩而遮遮掩掩,自从打了大败仗,直接将那些人集结在边境了。 停战是不可能的。 她父王已经同她分析过了,如果降服不了四皇子,控制不住剑南道的局势,蒙军继续攻打赵国是必然的。 他们边疆主要将领在凉州那一战损失大半,暂时无人可用,新来的将领不熟悉边疆情况,只怕还在摸索研究地形和制定战术。 文洙公主高傲的仰着头,“你们赵国是什么情况,自己心里没数?” 他们蒙国局势稳定,赵国乱成一团,陈青岩又被绊住,只要让他回不去边境,赵国还不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我们赵国好着呢,你们蒙国胆敢犯我国门,我们赵国几千万百姓团结起来,绝对踏平你蒙国!” 陈琬琰这话说的豪气,却引来无数笑声。 百姓们不造反都是皇室就烧高香了,还团结? 他们不知道百姓是什么样吗? 自私冷漠,国家有难,不是添乱就是躲起来。 他们压根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只管自己吃饱穿暖。 文洙公主嘲笑道:“你人长的不高,口气倒是不小。” 陈琬琰:“……”她长的矮也有错? 赵瑾瑜见她吃瘪,出言维护道:“长的矮又如何,她若站的高,你照样要仰视她。” 陈琬琰向他投去一个讨好的眼神,赵瑾瑜抿了抿唇,眼底也有了一丝暖意。 陈琬琰被嘲讽,贺兰崇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文洙公主人还在赵国,话也不要说的太狂。” 文洙公主看向贺兰崇,仰着的头微低,蜀国强盛惹不起。 “我也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罢了,你们为何如此刁难?”文洙公主缓和了语气。 景睿帝道:“萧王是赵国的大将军,他不愿意的事,朕也不会强加于他,文洙公主若是瞧不上朕的这几个儿子,便回蒙国去。” 他早就瞧出了文洙公主打得主意,只怕他们这次来赎回莽古德是假,准备打他的边境是真。 求和只是让赵国放松警惕的借口,他们今日是来试探蜀国口风的。 还好,蜀国是护着陈琬琰的。 文洙公主已经探出了蜀国的态度,只道:“方才是我鲁莽了,还望陛下海涵。” 既然她收敛了气焰,景睿帝也不好跟个女人计较,对赵瑾瑜道:“太子可愿同莽古德将军比试箭术,也好让蒙国心服口服?” 赵瑾瑜起身道:“儿臣自当竭尽所能。” 赵锦锋和赵锦锡对视了一眼,他们就等着赵瑾瑜出丑呢,谁不知道蒙国人力气大,箭术更是一绝。 他们压根就不信是赵瑾瑜将莽古德射下的马。 景睿帝命人去摆了箭靶,率领众人出了宴会的宫殿,待众人落座,常福郎声道:“各射三箭,若正中红心的箭数相同,再加射一箭,莽古德将军可有异议?” 莽古德轻视的看了眼赵瑾瑜,他今日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谎言被拆穿。 他高声道:“无!” 赵瑾瑜行至摆放弓箭的架子前,对莽古德道:“来者是客,将军先选。” 免得他一会儿耍赖,说他的弓没有自己的好。 莽古德也不推辞,他早就看中了架子正中央那副弓箭,那个最重,若是臂力不够强,根本拉不开。 这个弓拉开,力道大射程远。 赵瑾瑜在剩下的十几把弓箭里随便选了一把,比莽古德那把轻一些。 二人拿好了羽箭,赵瑾瑜首先射向百米外的箭靶,正中红心。 莽古德也射出一箭,二人打了个平手。 第二箭莽古德先射,将自己先前射的那支打落在地。 “好箭术!”不知谁忍不住赞了一句。 只有射在同一个位置,才能打掉箭靶上的箭,这箭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莽古德得意的看向赵瑾瑜,射中箭靶不稀奇,难的是三箭射在同一个位置。 赵瑾瑜拉弓射箭一气呵成,也将自己的那支箭打了下来。 “太子殿下好箭术啊!”赵国的官员惊喜的看着箭靶,忍不住夸自家太子殿下。 赵锦锋和赵锦锡却脸色忽变,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真的是他将莽古德射下的马? 那他们这些日子对他的弹劾算什么! 莽古德看向赵瑾瑜的目光也少了几分轻视,多了一分探究,却不敢再轻敌了。 赵瑾瑜见他打量自己,随手将弓箭拉开,刚射出就被一颗小石子打在了拿弓箭的手上。 第657章 我赢了,你叫我一声娘 幸而他动作快,若是不然这一箭就要射偏了! “穿了!羽箭将箭靶射穿了!”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 众人齐齐朝赵瑾瑜的箭靶看去,果然见那箭靶上只有一支羽箭,将草绳编织的箭靶射了个对穿!此时箭靶还在前后轻微的晃动,可见力道之大! “哇,太子哥哥好厉害!”陈琬琰激动的跳起来拍手叫好! 赵瑾瑜抿唇扫了她一眼,被打到的手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陈青岩笑着提醒,“收敛些,注意影响。” 莽古德面色铁青,最后那一箭,赵国太子搭弓瞄准射箭的速度很快,打在他手上的那颗石子就落在他的脚边。 他显然是所有察觉,才将羽箭提前射出,否则那支羽箭只怕要全部穿过箭靶了。 他能打掉羽箭,却射不穿箭靶。 硬着头皮使出最大的力气射出最后一箭,却只是打掉了自己的羽箭。 “太子哥哥赢了!”陈琬琰激动的拍手大喊,提起裙子就跑到了比武场,在赵瑾瑜跟前蹦蹦跳跳,“太子哥哥真厉害!” 赵瑾瑜轻笑,小声道:“这里危险,快下去。” 方才不知道谁弹出了个小石子,力道强劲,他的手疼的几乎要麻木,若是打在她身上,她却是受不住。 “啊?”陈琬琰愣了下,“有危险,那咱俩快走。” 她说完,拉着赵瑾瑜就下了比武台,徒留莽古德一个人尴尬的站在原地。 当时场上氛围紧张,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赵瑾瑜身上,好多人都看到了打在赵瑾瑜手上的那颗石子,景睿帝自然也看到了,竟然有人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对储君下手。 “去查。”他对身后的侍卫说道。 常福眼睛笑成一条缝,大声唱喝,“二人三箭均中靶心,太子殿下射穿了箭靶,判太子殿下胜,众位可有异议?” 事实就在眼前,众人均表示无异议。 比起别国使臣对赵瑾瑜的赞不绝口,赵国的官员便显得沉默许多,他们的太子这么强悍,那他们在朝堂逼的太子请辞让位,岂不是大错特错了! 莽古德目光直直的看着赵瑾瑜,他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将自己射下的马,也没在战场上看到赵瑾瑜。 他走下台阶,朝赵瑾瑜走去,语气沉重的说道:“我很确定那日并未在战场上见太子殿下。” 赵瑾瑜淡淡道:“你没看到孤,是因为孤离你很远。” 除了陈青岩,莽古德根本看不起赵国其他将领,又怎会注意到一个籍籍无名的少年人呢。 陈琬琰忍住笑戳了戳赵瑾瑜的背,不带这么气人的。 “莽古德将军可以去俘虏那里打听打听,我家殿下容貌俊美,只要有人在战场上见过他,定然不会忘记。”陈琬琰从赵瑾瑜背后探出个脑袋,骄傲的仰着。 赵瑾瑜轻咳一声,她家殿下? 她不是不要他了吗? 文洙公主被赵瑾瑜的箭术折服,欣赏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听到陈琬琰说是她家殿下,蹙了蹙眉,道:“萧王是大将军,想必郡主的箭术也不差,不如我们也来比试比试如何?” 陈琬琰:“……” 她不会啊? 但她不能说啊。 “殿下,我胸口好疼……”她捂着胸口轻轻的靠在赵瑾瑜身上,双手轻轻的扯着他的衣袖。 “可是旧疾又犯了?”赵瑾瑜配合的问道。 “嗯嗯……”陈琬琰虚弱的点了点头,“殿下能医治好我的眼疾,可一定要把我的心疾也治好呀。” 赵瑾瑜:“……” 文洙公主却不买她的帐,这演技比她的那些姐妹差远了。 “郡主莫不是怕了?” 陈琬琰明知道她是故意刺激,才不接她的招,“等我改日身体好了,一定同公主比试。” 文洙公主却上了比武台,取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弓箭,搭弓对着她道:“郡主射我一箭,我也射郡主一箭,没射中的要答应射中的一个要求,如何?” 赵瑾瑜将陈琬琰护在身后,冷声道:“箭头锐利,还是莫要对着人的好。” 陈琬琰被她吓白了脸,场上的人都被这突发的状况吓到了。 陈青岩出声喝斥道:“公主为何要用弓箭对着我国太子殿下?” 景睿帝正在听侍卫的汇报,听到场上的骚动,挥手打断了他话,朝着他们看过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厉声喝道:“放下弓箭!” 文洙公主听话的将弓箭放下,在景睿帝出声质问前说道:“我无伤人之意,只是想同郡主比试比试。” 景睿帝险些气吐血,蒙国态度如此恶劣,简直让他不能忍! 常福在他耳边将文洙公主提的要求了一遍,景睿帝就忍住了。 “五乐有伤在身不宜多动,若是不小心伤了文洙公主,也伤了两国和气。”景睿帝道。 陈琬琰箭术行不行他是不知道,蒙国男女皆善骑射他却是知道的。 陈琬琰被景睿帝说的脸红,又往赵瑾瑜身后藏了藏,思忖着自己要不要晕一晕。 就听文洙公主不依不饶的说道:“将箭头取下或是换上蜡箭头,便不会伤到人了,只是娱乐而已,难道贵国是输不起吗?” 蒙国明显是因为打了败仗来挑事儿,各国使臣都看的明白,刚才又输了比试,里子面子都丢光了,这又跳出来挑了个瘦瘦小小的找回面子呢。 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就负责看热闹。 景睿帝面色冷峻,区区一个蒙国公主,竟然不将他放在眼里,在众多国家的使臣面前跟他叫板。 “你先说说你的要求?”陈琬琰问道。 文洙公主气定神闲的说道:“我赢了,你叫我一声娘。” 陈琬琰:“……” 众人:“……” 陈璄掐指算了算,问陈琬琰,“你要赢了,想让她做什么?” 陈琬琰诧异的看向他,用眼神示意她不会用弓箭,根本赢不了。 陈璄笑道:“你说就是了。” 陈琬琰想了想,说道:“跪在我朝陛下面前行三拜九叩大礼,向陛下阐明为何要使用下作手段害我父王。” 文洙公主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两个要求。” 他们作为使臣来赵国代表是皇室,是不行君臣大礼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那你就去复兴街,高呼十遍赵国君主英明神武,赵国百姓团结友爱,我爱赵国。” 文洙公主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她,如同吃了一颗老鼠屎,她堂堂蒙国公主,怎么可能高呼自己爱赵国? “不行,换一个。” “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存心找事儿是不是?”陈琬琰阴阳怪气的说道。 文洙公主噎了噎,转念一想自己也不一定会输,她对自己的箭术还是很自信的,就说道:“好,谁先来?” 猝不及防谈成了事,陈琬琰懵了懵,无助的看向陈青岩。 陈青岩道:“文洙公主是客,就让她先来。” 陈琬琰:“……”她那是求助的眼神啊?她爹没看懂吗? 景睿帝有些焦虑,文洙公主比陈琬琰高出一个头,就她那小胳膊小腿,不知道能不能经的住文洙公主那一箭的力道。 她正在愣神,文洙公主已经取了弓箭,对着陈琬琰道:“你可以在场上跑动。” 陈琬琰一听火就起来了,这她娘的把她当靶子打就算了,还把她当猎物了? 她气呼呼的上了台子,往她对面一站,做了一套热身动作,“开始。” 说完她又动了起来,做了一套有氧韵律操。 文洙公主轻蔑的搭弓,陈琬琰就在原地动来动去,比灵活她就没输过!就是穿着裙子不太方便, 她挑衅的看着文洙公主,蹦蹦跳跳,旋转踢腿,跟耍猴一样。 她正得意脚踝卡的一声,整个人向前倒去,瞬间就匍匐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头还磕在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一支羽箭带着凌厉攻势,从她头顶呼啸而过。 陈琬琰:“……” 文洙公主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羽箭落地,她观察好了她乱动的规律,才自信满满的射出这一箭,谁能想她会摔了一跤! 陈琬琰也是一脸的茫然,连脚踝的疼和丢人都忘了。 直到她被人扶起来,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陈璄笑道:“看来文洙公主的一分气运,今儿个也要散尽了。” 陈琬琰蓦然回神,对啊!她大哥可是说她有十分的气运! 景睿帝也暗道陈琬琰这运气是真的好,虽然摔了一跤有些丢人,倒是躲过了那一箭。 陈璄扶着眼冒金星的陈琬琰坐下,伸手替她揉了揉崴到的脚踝,又取了药膏涂在她的额头,“去拿最右边的那把弓。” 陈琬琰狐疑的看过去,最右边的那把弓是所有弓箭里最小的,只有一寸大,更像是小孩子玩的。 她动了动,感觉脚踝没什么痛感,才起身去拿了弓,又取了箭准备偷偷试试,她将弓搭好,往外射,那箭却根本不听她的命令,不给面子的落在了她脚边。 陈青岩:“……”这么小的都拉不开? 景睿帝:“……”她能不能行? 文洙公主倏地松了一口气,陈琬琰连一尺都射不出去,她就……放心了。 赵瑾瑜走到她身边,站在她身后,手把手的指导她如何搭弓使力,陈琬琰自己又试了一下。 无辜的低头,看着落在脚边的羽箭。 “我不会射啊……”她欲哭无泪的扁了扁嘴。 这玩意她压根没玩过! 那弓弦紧的很,她根本拉不稳羽箭,箭搭在弦上固定不住箭身,羽箭乱晃,根本使不上力。 赵瑾瑜见她不领其窍,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便回自己的位置了。 “五乐郡主准备好了么?”文洙公主挑衅道。 她虽然没射中陈琬琰,但见她连弓都不会用的蠢样子,俩人也就是打个平手。 陈琬琰吞咽了下口水,这特么的太为难人了,要是让她投羽箭,她兴许还能凭借着自己多年往教室纸篓投纸团的准头,打中她。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一直浪费时间,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准备好了,你就位。” 文洙公主在场中来回穿梭,陈琬琰拿着弓箭瞄来瞄去,文洙公主最后锁定了景睿帝所在的东面方向,在他面前左右奔跑。 陈琬琰执箭的手一顿,这个方向她哪里敢射! 她后面是皇帝啊!便是举着箭面朝帝王,御林军就可以直接将她拿下! “无耻小人!”陈琬琰低声咒骂。 各国使臣都被文洙公主的无耻惊呆了,这一箭下去可是刺杀皇帝的大罪! “五乐郡主到底行不行啊,我脚都酸了。”文洙公主得意的嘲讽。 她做了两手准备,就算陈琬琰会射箭,她也不敢往她这个方向打,她索性不再跑动,而是来回散起了步。 赵锦锡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蒙国使臣明显是针对陈家来的。 “二皇兄可有破解此局的高见?”他问道。 赵锦锋眼睛微眯,谁也不敢对帝王的方向放箭,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要她对着父皇的方向举弓,御前侍卫可以当场将其诛杀。 “依三皇弟所见呢?”他将问题抛了回去。 赵锦锡轻笑道:“打个平手,给对方点面子也没什么不好。” 放弃这一箭,保命为上。 第658章 比试 赵锦锋刚想说话,就见陈琬琰朝着文洙公主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转眼间就绕到了文洙公主的背后! 与她调换了方向! 文洙公主呆滞一瞬,立刻便反应了过来,想往她身后跑,陈琬琰却在二人擦肩的一瞬间搭箭拉弓,那羽箭毫无力道可言, 却实实在在打在了文洙公主的身上。 陈琬琰沉声道:“你输了。” “你耍赖!”文洙公主气炸了,她那箭的力道打在身上不痛不痒,根本连二尺远都射不到! “你没说射箭的人不能动。”陈琬琰冷眼看着文洙公主,“公主背对着我朝君主,实乃大不敬,希望贵国可以给个合理的说法,并且向我朝陛下磕头认错。” 她说完便将弓放回原处,回到了陈青岩身侧坐下。 简直是气死她了! 竟然敢挖这么大个坑害她陈家! 幸好赵瑾瑜提醒她可以不用站在原地,尽量去缩短与她的距离,要不然她真就气昏了头,压根想不出办法! 陈璄赞许的对陈琬琰比了个大拇指,“厉害!” 陈琬琰怔愣了下,这里的人不会比这个! 她伸出手呆呆的对陈璄比了个耶! 赵瑾瑜不爽的看着她和南诏国使臣眉来眼去,肺都要气炸了! 他刚才已经想开了,同她欢好的人是他,虽然她不知道是自己,但到底是自己占了她的便宜! 只要成亲以后,把她看紧就是了! 陈青岩见她坐回来了还不老实,关心的问道:“脚不痛了?” 陈琬琰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脚踝,竟然一点都不痛,景睿帝欢快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人都能听出他的愉悦,陈琬琰却没心情听他说什么,只是兀自坐着发呆出神。 陈璄为什么会引导自己和文洙公主比试,他又为什么知道自己能赢? 他又为何会比大拇指? “想不通就别想了。”陈璄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陈琬琰一惊,“大哥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心里想的,都在你脸上写着,我如何不知?”陈璄敲了敲她的脑袋,“你那盏琉璃灯,记得好好供奉。” “大哥怎么知道我有一盏琉璃灯?”她好奇的问道。 陈青岩打断她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让你好好供奉你听话就是了,陛下封赏你,赶紧去磕头领赏。” 陈琬琰哦了一声,就嗒嗒的去景睿帝跟前磕头领赏了,景睿帝封赏完赵瑾瑜和陈琬琰,便喜笑颜开的走了。 这俩孩子争气呀! 赵锦锡的神色十分微妙,“二皇兄,你说她是不是运气特别好?” 赵锦锋不置可否,陈琬琰脑子异于常人,损招多的很,完全就是个无赖!他刚才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是挺好的。”他漫不经心的回了句。 如果说太子是真有两把刷子,那她真就是脑子转得快,外加运气好。 他看向赵瑾瑜,一箭穿靶,说他是陈青岩塑造的战神谣言也不攻自破了。 父皇会因此驳回他的请辞吗? “不知道太子是否也有这么好的运气。”赵锦锡低语呢喃。 七皇子眸光微闪,看向赵瑾瑜,随口接了句,“谁知道呢。” 总之,他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一箭肯定是用了内力才打穿了箭靶,莽古德只有一身蛮力,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开始那两箭,不过是他为这最后一箭做的铺垫。 五皇子冷笑道:“倒是小瞧他们二人了。” 景睿帝一走这宴席也就结束了,各国使臣要在鸿胪寺官员的引领下出宫,再过几日他们便要各自返程。 贺兰崇临走前,对陈琬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别的也未多说,便跟着鸿胪寺的官员走了。 陈琬琰跟着陈青岩去了皇城的住处,她还想再见一见陈璄,他简直太神了!她想让他帮忙看看她和赵瑾瑜还有没有可能。 “爹,你说我厉不厉害?” 陈青岩拿了活血化瘀的药膏给她,宠溺的说道:“爹的小乖宝儿最棒了!” “哎,爹我不疼了,大哥替我揉了两下就好了。” 简直太神奇了! 被他柔过的额头也不疼了! 陈青岩也不勉强她用药,陈璄确实有几分本事,将药塞到她手里,对陈琬琰说道:“这因果之事你不要追问太多,对他不好。” 陈琬琰听话的点点头,他们那些有本事的人都讲究,看破也不能说太多,会伤了自身的气运。 “我知道了爹。” “去找你太子哥哥玩。”顺便去关心关心她那受伤的太子哥哥,他还有事要忙。 他也看到了那颗打向赵瑾瑜的石子,大致方向他也能分辨出,是他们赵国的人对太子使了绊子。 陈琬琰扭捏了一下,“我还是回郡主府。” 赵瑾瑜今天虽然帮了她,肯定是因为怕她丢了赵国的颜面,她若是去找他肯定会惹他厌烦。 “又和殿下闹别扭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着殿下肯定也要忙,我去又要给他添乱。” 陈青岩也没想太多,“那你先回府,别到处乱跑。” 陈琬琰应了,先去了趟宣平侯府,与宣平侯夫人商议去各家送年礼的事,才回了郡主府。 景睿帝的赏赐已经先一步到了,彤霞正在清点记录,见她回来,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迎了上来。 “主子,太子殿下来了。” 陈琬琰啊了一声,问道:“殿下怎么来了,他人呢?” “殿下是跟着陛下的赏赐一起来的,这会儿正在后殿休息。”彤霞一本正经的说道。 陈琬琰差点没被她逗笑,什么叫跟着赏赐一起来了,难道他也是陛下的赏赐不成,她发现彤霞现在是越来越可爱了。 她打趣了彤霞一句,就自个儿往后殿去了,彤霞等她走了,才一脸笑意的准备回库房继续干活了。 陆久却突然出现在她背后,板着脸问道:“你方才是故意的吗?” 彤霞拍了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翻了个不稳重的白眼,“你觉得呢?” 她家主子兴高采烈的去了宫里,出来颓废了一整日,她不得逗逗她开心啊! 陆久赞许的说道:“做得好。” 他可是听陆机说,太子殿下和主子闹别扭了。 彤霞当然知道自己做得好,她正想问问殿下和主子怎么了,陆久就消失不见了。 “叫什么陆久,干脆叫无影无踪得了。”彤霞忍不住吐槽。 暗处的陆久摸着下巴,思考着叫陆无影、陆无踪好像也蛮不错的。 陈琬琰迈着欢快的小步伐到了内殿,就见赵瑾瑜在看那盏琉璃灯,连她进门了都没察觉。 “殿下在看什么?”她凑近看了眼,觉得这灯似乎又透亮了不少。 赵瑾瑜问道:“你脚可上药了?” “没啊,”陈琬琰提起裙子,右脚尖踮地活动了一下踝关节,笑吟吟的说道,“没受伤。” 赵瑾瑜低头看了一眼,他分明看到她踢脚落地的时候崴了脚,站立不稳才趴在地上的。 “没事就好。”他伸手按弄了一下琉璃灯的灯芯,没发现异常。 陈琬琰弄不懂赵瑾瑜是几个意思,难道是因为自己说不会再缠着他,所以他对自己有所改观了? “你手怎么了?”她伸手捉住赵瑾瑜放在琉璃灯上的左手,“怎么肿成这样,上药了吗?” 赵瑾瑜云淡风轻的说道:“不是什么大事,无须上药。” “这还不是大事,都流血了!”陈琬琰扶着赵瑾瑜,将人安置在软榻上坐好,将陈青岩给她的那瓶药掏出来放在矮桌上,“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殿下等我净净手,就替你上药。” 她说着便指挥丫鬟去端水,仍是不放心,又让人将府医请了过来。 赵瑾瑜看着她忙活,知道她紧张自己心里十分妥帖,嘴角也轻轻勾了勾。 陈琬琰净了手又取了酒精和棉签,对赵瑾瑜道:“手伸出来。” 赵瑾瑜听话的伸出手,她用棉签蘸了酒精,先给他的手消毒,又怕他疼,一边擦一遍吹。 府医小跑着赶来,她已经将伤处消完毒,还上了药,府医检查了一下骨头,道:“虽然没有打到筋,但殿下的手骨有些开裂,最好是固定一下伤处。” “那快给他固定好!”陈琬琰紧张的说道。 赵瑾瑜却道:“你下去,这点伤没那么严重。” 他自己的伤心里有数,给他看病的医官却不敢轻视。 “哎呀,你怎么不听话啊,这要是没恢复好,影响你日常生活怎么办啊!”陈琬琰对府医道,“快给他包好。” 赵瑾瑜抿了抿唇,将手伸出来,“固定。” 府医视死如归的替他将手固定好,落荒而逃。 太吓人了,郡主竟然敢和太子殿下叫板! 陈琬琰在他身边坐下,又让他伸出右手,撩起他的衣袖仔细检查了一遍,问道:“是谁伤的殿下?” 他与莽古德比试的时候还没事的,怎么才这么会儿功夫就伤成这样了? “五皇兄。”赵瑾瑜不以为意的说道。 “他有毛病啊,把你打成这样!” 赵瑾瑜轻哼,他确实有毛病,为了害他,连皇家的尊严都不顾了,“父皇已经惩戒过他了,不必理会。” “那他也太不识大体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道理都不懂,活该被训诫。”各国使臣都在,该表现团结的时候,他竟然敢出这种幺蛾子! 关起门来内斗她可以接受,但在外人面前最起码要表面和谐,内斗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你那面首呢?”赵瑾瑜故作不经意的问道。 “什么面首?”陈琬琰迷惑不解。 “前几日赎的那小倌。”他让人去了别院,那小倌确实不在了,今天又特意来郡主府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不知道她把人藏去了哪里。 “他去乐园那边住了。” 罗丰去了一次,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她便让人把他安置在那边的宅子,他也能和那里的优伶多打听打听。 赵瑾瑜瞧着她神态坦荡,提起罗丰也并没有娇羞爱慕之色,只是当他是个寻常人对待,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因着陆机说陈琬琰喜欢他,他又让人去她那别院打听了一下,她也并没有同那院里的哪个小厮管事特别的亲密。 陈琬琰见自己拉了他的小手,还摸了他的手臂,他也没生气,就壮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不放。 “今日殿下射箭赢了莽古德,请辞之事是否还有转圜?” 第659章 彭左谏的异常 赵瑾瑜今日来就是要同她说这件事,正色道:“此时已无回转,你不要再放精力在这件事上。” 他若不将她的希望斩断,只怕她还要求到父皇那里,即便是跪到晕厥也于事无补。 与其让她去受罪,不如让她少去折腾。 陈琬琰眸光暗了暗,“舒州的事,殿下可安排好了?” “嗯。”赵瑾瑜犹豫了一下,说道,“舒州我安排了沈家二房的人。” 陈琬琰点了下头,知道他可用的人不多,转运使是个大肥差,都督又掌当地的防卫,两相结合,强势一些在舒州站稳脚跟并不难。 “殿下安排就是了。”陈琬琰不动声色的与他十指相扣,神色凝重的说道,“我有件要事要和殿下说。” 她前些日子让陆久去盯着常家,等三皇子从常家取走了假卷宗之后,才腾出空去彭左谏家里盯着,果然发现了不寻常。 “那个彭左谏很可能被人调包了。”陈琬琰说完,指了指自己的锁骨的位置,“陆久发现他这里有一颗肉芽。” “和方羽霄一样的蛊虫?”赵瑾瑜压下心里的旖旎,蹙眉问道。 陈琬琰微微颔首,“他在进京都前与彭大人家里并无往来,是带着族里的介绍书信来认的亲。” 也就是说,彭家人在此之前根本没见过他,便是换了人他们也不知。 赵瑾瑜沉吟片刻,说道:“彭家族长的孙儿去年中了举,他亲自将人送到彭大人家中借住,当时彭左谏也到彭家拜访了他,那族长同他很亲厚。” 彭左谏少年时得了族中的帮助,来京都又受了彭家人的提携,他做官后也没少给族里添砖加瓦,修祠堂扩族学捐钱捐物丝毫不吝啬。 彭家族长的孙儿入学广文馆,还是走的他儿子姻亲冷博士的门路。 “我前些日子去过彭都督家打听过,彭左谏是他们同族很远的一支,自从彭左谏考上了秀才就一直在府城读书,中了进士之后,就到了离家很远的县做了县丞。” “也就是说他很少回去,与族中人都不太熟?” 彭左谏家境贫寒,十三四岁便中了秀才,族学的教育资源有限,靠族里的支持去了府城最好的学院读书。 族里给的银子有限,他在府城闲暇之余都在赚钱补贴家用,或者是外出游学,十六岁回乡娶了妻之后,便一直游历在外,一直到中了举人才回乡。 而他科举之路并不如中秀才那般顺利,考了好几次才中举。 中间有十二年的空白期。 陈琬琰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也不能说不太熟,他的父母一直和族里人居住在一起,他也时常写书信送回家中报平安,但人在少年期和成年期变化很大。” 如果不是时常接触,便是换了一个外貌有些相似的人,也瞧不出来。 而那个蛊虽然没有特别的厉害,但却可以让人产生一些细微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彭左谏利用蛊虫,让自己的外貌与彭家人生的有几分相似。” 陈琬琰道:“我是这般猜的,或许他原本就与彭家人有几分相似。” 他让陆久盯着彭左谏,他除了没有把她伪造的书信上交,并没有别的可疑之处。 但他藏下这东西,足以证明他有问题。 赵瑾瑜想伸手捏捏眉心,抬起被包裹严实的左手顿了下,右手刚一动,陈琬琰就跟受惊的耗子似将他的手松开了。 赵瑾瑜无语的瞥了她一眼,让她握了这么久,她就没别的想法? “你担忧彭都督有问题,所以才把三皇兄的人从舒州挪走?” “对,彭都督手里的兵距离京畿太近,山南东道又与黔中接壤,不得不防。”如果彭都督反叛,对京都的危害是巨大的,必须要有人能辖制他。 等他把人换到好地方,她再搞死那两个人,就又多了两个好位置。 赵瑾瑜笑道:“你既然这么有眼力见儿,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自己呢。” “不就摸了下你的手!犯得着奚落我吗?”陈琬琰委屈巴巴的小声嘀咕。 “男人的手是你能乱摸的吗?”赵瑾瑜冷冷的问道。 陈琬琰无语凝噎,她这不是情不自禁吗! 一看到他就想非礼,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啊! “殿下要留在府上用晚膳吗?”她瓮声瓮气的问道。 赵瑾瑜冷睨她一眼,怎么着教育她两句就想赶人了? “嗯。”他还就不走了。 陈琬琰让人摆了晚膳,赵瑾瑜吃过就走了。 她站在府门外望着他的马车绝尘而去,逐渐被夜色吞没,边往回走边嘟嘟囔囔道:“拔屌无情的男人。” 藏在暗处的陆久接收到她的吐槽,眼珠一转,立马追着赵瑾瑜去打小报告了。 已经走远的赵瑾瑜,听了陆久的汇报冷笑一声,拔屌无情的难道不是她? 不过这会儿没空搭理她,他有正事要办。 盯着方芽的暗卫回来了,急着要见他,若不是惦记着她崴了脚,他才不来郡主府。 到了东山别院,暗卫已经等候多时,见到他跪地行礼之后,急急禀报道:“主子所料不错,我等发现方氏不止在深山养蛊,还曾在那里炼制类似血封咽的药物。”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属下取来的,应当是很久前炼制失败的。” 那山洞里摆了一堆的受了潮的药草,和落满灰尘的瓶瓶罐罐,还有一小罐白澒和红磷。 赵瑾瑜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方羽霄亲口承认给陈琬琰下的药是他找人炼制的,结合他曾过到方芽名下几处房产,他心里便有了猜测,卷宗记录的方姓富商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方氏这一支可是出过药材商?”他问道。 “方芽曾祖父的妻弟做药材生意,景睿二年,他一家五口死于山洪,欠下许多货款,催债的人逼的她曾祖父倾家荡产,待她曾祖过世,她祖父便带着家眷迁到了长清县。” 药商一家都死了不就是杀人灭口么,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带人跑到穷乡僻壤躲了起来。 “他们和岭南的方家可有亲?” “方芽高祖父的父亲,是方家的一个庶出的外室子。”暗卫道。 赵瑾瑜都要被这拐弯抹角的关系给整的没脾气,难怪一开始查不出关联,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大家族不承认的外室子根本上不了族谱,更何况他父亲还是个庶出! 就算他们出了事,也查不到方家头上去。 “据属下查到的消息,方家打发他花了一大笔钱,后来那人便带着方芽的高祖父去了宾州的岭方县做木材生意。”暗卫道。 赵瑾瑜垂眸冷笑,卷宗的方姓富商确实是木材商,案子还没查到他们,该死的就死完了,没死的也消失在人海了,最后只查到了炼药的老道与他的弟子。 他理了理这复杂的关系,问道:“方氏的祖父可还健在?” 这人一定非常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甚至药方就在他的手中,为何药材商死了,他却能逃过一劫? “他在四年前就过世了。”暗卫道。 赵瑾瑜闻言眸色渐沉,习惯性的曲手指轻叩桌面,那陈琬琰中的血封咽应当就是出自方芽父女的手了。 药材应当是郭家提供的,那方羽霄是以方家的身份去拿的血封咽,还是郭家人的身份? 郭家若是知道方芽祖父的行踪,应当不会留他活那么久。 他垂眸问道:“岭南方家可是一直在保护他们?” 否则方芽进深山,早就喂了野兽了。 “确实有一伙人保护着他们一家,方氏第二次失踪,就是他们护送回长清县的。”暗卫道。 方氏那次失踪后,他们接到盯紧方氏的命令,后来方氏回了长清县,他们才察觉山上住的猎户是个暗哨,接送方氏的那群人就藏在深山里。 “他们送方氏回长清县之后,哪里都没去过,属下无能没调查出他们的身份,不过,肖家反了之后他们就失踪了。” 陆机疑惑不解的问道:“岭南方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瑾瑜凝神不语,方羽霄故意将方芽等人爆出,就是想逼三皇兄与四皇兄一起造反。 可惜他低估了陈琬琰,她一言不合就把他送去了刑部大牢,并不怕他给郭家传话方芽父女的事。 卷宗丢失,即便是方家父女出来咬郭家,郭家也能喊冤。 “寻个罪名把方家父女抓了。”赵瑾瑜道。 趁着郭家还没得到消息,得先把人藏起来,省的被灭口。 “属下这就去办!”暗卫道。 赵瑾瑜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陆机道:“刑部戴尚书家庶子的正妻郭氏,今日没了。” 赵瑾瑜闻言一怔,问道:“戴尚书最近单独见过方羽霄?” “萧王爷与莽古德对质的次日,单独见过一次,前日宫里下了宴会的帖子后,他又去见了一次。” “老狐狸。”赵瑾瑜暗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定然是方羽霄想让他给郭家传话,提到了方芽父女和血封咽,他心里害怕了,就想将与郭家的姻亲关系断了。 他这般操作,肯定是不会将消息传出去了,但郭家心里有鬼就会胡乱猜忌。 正中方羽霄的下怀。 “有人给方羽霄传了外面的消息。”否则他不会这么清楚外面的事。 方羽霄逼反三皇兄的计划失败后,四皇兄的处境也不太好,常家便将卷宗送到陈琬琰手中。 陈家因为韦尚书和郭家的弹劾深陷囹圄,她那不吃亏的性子一定会反击,还会高调的把将卷宗公布于人前。 算计的是不错,可常家不够了解她。 她若是知道这东西是常家人给的,第一反应是抗拒和怀疑,第二反应就是找人商议如何处置这个大麻烦。 三皇兄手里有兵,不把他的兵权卸了,她不敢捅那么大的娄子,她性子其实有点怂包。 她不动声色的把东西扔回常家,还落到了三皇子手中,常家的计划又失败了,方羽霄便又想了这么个损招。 想引起他父皇的注意。 “他是重犯,刑部都是派专人看守,想递消息进去并不容易。”陆机慎重的道。 赵瑾瑜轻嗤,“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日三餐总得吃。” 他选择戴尚书,说明他只能接到外面的消息,却传不出消息,九成九是有人在饭菜里夹了字条。 陆机恍然,“那可要把送饭的人换了?” “不用管他。”他父皇早已经有所提防,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拘押着他,不让人探视,偶尔才提审一次做做样子。 那些人自以为运筹帷幄,殊不知他们全都是皇帝圈养在自己鱼塘里的鱼虾蟹蚌,帝王任凭他们可劲儿的蹦跶,什么时候抓他们上来全看他的心情。 而帝王最喜欢捞的就是肥胖鲜美的水产,没长大的小虾米他看不上。 “殿下今日要宿在这里吗?”陆机问道。 赵瑾瑜刚想说留宿,想到陈琬琰还一个人住在郡主府,总归有点不放心,就转口道:“不用收拾了,去郡主府。” 陆机在心里默默的念叨,他家殿下又要去献身了。 赵瑾瑜到郡主府的时候陈琬琰都躺下了,她不喜奢靡,府中也没有豢养舞姬和乐师,别王公大臣府上这会儿正热闹,她却早早的就窝在被窝里了。 赵瑾瑜等里头呼吸声逐渐平稳,才入了内室,见她一个人躺在床上,这才放心的去了前院,洗漱就寝。 陆机嘴角抽了抽,就这? 彤霞将净房收拾好出来,见陆机一脸茫然的站着,问道:“汤沐已经替陆大人准备好,可需要安排侍女服侍您?” 陆机闻言倏地夹紧了腿,肃声道:“多谢彤霞姑娘,不必了!” 彤霞见他姿势奇奇怪怪的,心下了然,她本就是沈皇后为赵瑾瑜培养的启蒙人,对男女之事虽然谈不上精通,但也略知一二。 这还是个男孩子。 她又往内室看了一眼,那个长大了。 要不然也不会独自躺在这里安睡。 陈琬琰第二日天刚亮就被吵醒了,她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子,哑着嗓子问道:“大清早府里怎么吵吵嚷嚷的?” 第660章 激昂 “大家听说,蒙国的文洙公主今日要在复兴街喊口号,都来求奴婢想出府去瞧瞧。”彤霞道。 陈琬琰:“……” 她看了眼外头蒙蒙亮的天,估计今儿个复兴街得人山人海了,她眼睛放光,人也不困了,今儿个复兴街的生意肯定红火,都是银子啊! “噢,让大家去,顺便让府里的侍卫帮金吾卫维护一下复兴街的秩序。”她说着就下了床,她得赶紧洗漱去占位置,省的一会儿挤不进去。 彤霞点头应道:“陛下昨日让人在复兴街的广场搭了台子,也加派了巡防的侍卫,今儿个连早朝都免了。” 估计是打算亲自围观了。 陈琬琰瞬间无语,景睿帝可够细心的,她都没想到给文洙公主搭个戏台子。 “今日在府中守职的月俸三倍。”出去看热闹是可以,府里也得留人,有舍有得。 彤霞应下了,陈琬琰洗漱完毕,自己挑了一身华丽的银红色衣裙,选了一套珍珠红宝石头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了复兴街。 “郡主,前边人太多,马车进不去了。”车夫道。 陈琬琰:“……” 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她已经来的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她来的还早。 人多的跟前世节假日的旅游景区似的。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代的人,吃饱了都喜欢凑热闹。 彤霞先下了马车,扶着陈琬琰下了车,低声道:“人群里藏了很多暗卫,巡防的还有禁军十六卫,应当是陛下也来了。” 陈琬琰没想到景睿帝竟然这么积极,这地方人挤人,她正发愁,赵瑾瑜就带着人朝她走了过来。 “殿……”她打量了一下赵瑾瑜的穿着,是一袭暗红色的常服,十分的低调,暗红色更衬的他唇红齿白,清冷俊美的外表也镀上了一抹禁欲气息。 “好帅呀!”她痴迷的唧唧嘴,这就是被她睡过两次的帅哥啊! 赵瑾瑜被她脸上突然扬起的自豪整懵了,随即又反应了过来,可不自豪吗,这乌泱泱的人不都是因为她才聚在一起的吗! “走了,父亲让我来接你。”赵瑾瑜将她唤醒。 陈琬琰收起自己色眯眯的眼神,侍卫已经清理出了一条路,她赶紧跟着他脚步往里走。 “咱爹都来啦?” “嗯。”他父皇朝都不上了,他岳父可不陪着一起来了么,毕竟是个将军警惕心强。 陈琬琰无语的跟赵瑾瑜上了茶楼,见到那满满一屋子的皇子公主险些摔倒,连许贵妃和郭贤妃都来了。 她爹并不在这屋。 景睿帝穿了一袭紫色常服,坐在最中间的位置,难怪赵瑾瑜今儿个穿了暗红色,原是要比景睿帝穿衣低些档次。 许贵妃和郭贤妃在一旁伺候,见他们来了笑着招呼她,“五乐快来看看爹爹选的这位置好不好。”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往他跟前走去,常福把窗户稍稍打开了一条缝,陈琬琰往外看了一眼,“爹的眼光没话说,这位置极好。” 正对着台子。 常福乐呵呵的将窗户关好,景睿帝也十分得意,他昨日先让人包了这处茶楼,才让人搭的台子。 “郡主这回可是给咱们皇室长脸了。”清河公主说道。 陈琬琰分不清是嘲讽还是真心,往赵瑾瑜身后藏了藏,她昨日摔那一跤脸都丢光了,还有那射不出去的箭,也是没谁了。 “都是运气好。”她尴尬的说道。 “运气好也是本事的一种,本事再高,运气差一点,多少努力都是补不回来的。”淳安公主看着赵锦锋掩唇笑盈盈的说道。 听她暗指赵锦锋万年老二,许贵妃面色不变,挖苦道:“运气这东西总有用完的时候。” 淳安公主新婚多年,肚子始终没有动静,许贵妃暗指她生在皇室用光了运气,才怀不上身子。 与淳安公主不对付的听出弦外之音,皆是掩唇轻笑。 “那可不,有些人前半生用光了运气,后半生还不知会怎样度过。”汝阳公主若有似无的目光瞥向赵瑾瑜。 提到赵瑾瑜两派人闻言也不互刺了,和谐有爱的谈笑风声。 郭贤妃适时的说道:“要比运气,谁能比的过咱们陛下,你们就是运气再好,还不都是咱们陛下的。” 众人乐呵呵的,看似温馨和谐,暗里却刀光剑影,陈琬琰立在一旁当木雕,听着景睿帝的儿女们恭维他。 许贵妃见她和赵瑾瑜一直站在一起,如同夫妻一般,笑道:“臣妾瞧着郡主和太子殿下从进来就没分开过。” 许贵妃最近心情特别的好,景睿帝没有驳回太子的请辞奏疏,反而开始命翰林院和宗正寺开始给皇子拟封号,挑选封地,他要选九块封地,就暗示着太子要被废了。 而封王之后,按长幼顺序,最有可能被留在京都的就是她儿子。 汝阳公主笑着附和,“我同驸马新婚时,也没这么腻歪的。” 郭贤妃知道陈琬琰手里有抄录的卷宗,对她很是客气,难得替她解围,“屋内人多,郡主同旁人不熟想是有些拘谨。” 八皇子得了赵瑾瑜的解惑,也敢往景睿帝跟前凑了,时不时的还寻些稀罕玩意献给景睿帝,景睿帝对他的转变,自然也是欢喜的,他这些日子也过的舒心不少。 听到赵瑾瑜被针对,他作为兄长自然是要站出来维护一二,“汝阳这话要是驸马听到,想是要伤心了。” 陈琬琰觉得这八皇子倒是有些意思,他没明着为赵瑾瑜打报不平,却用一句话将焦点都集中在了汝阳公主身上。 “八皇弟,你这是护着太子殿下,还是五乐郡主啊?”汝阳公主不满。 他们从前孤立赵瑾瑜,这老八虽然不出头,却是和他们统一战线的,这回却是帮着赵瑾瑜去了。 “皇妹言重了,我们都是手足,本就该守望相助,我们作为皇兄皇姐,护着皇弟是应该的。”他既然投靠了赵瑾瑜,自然是也想和陈琬琰交好的。 一屋子皇子公主看他跟看神经病一样,他是脑子不清醒了吗? 太子都要被废了,他却在这时候站队太子了? 七皇子眸光微闪,笑道:“八皇弟说的甚是有理,自当如此。” 景睿帝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针锋相对,这样的场景时不时就要上演一回,他已经习惯,这还是头一回有兄长赵瑾瑜出头,他也懒得管。 嚣张够了,自有她们吃苦头的时候。 “父皇,女儿不过说错了一句话,皇兄他们就会欺负我。”汝阳对着景睿帝撒娇。 这是她一贯的作风,话说完了就故作娇憨认错甩锅。 景睿帝笑呵呵的说道:“你两位皇兄哪里说的不对了,手足就该和睦,怎么就许你欺负朕的九郎君,不许旁人说你一句?” 景睿帝虽然一脸的笑意,话也说的不重,却是头一次训斥汝阳公主。 汝阳公主惊慌了一瞬,便收起了委屈,作出大悟状,“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自当谨记,日后定会上尊兄长姐姐,下护弟弟妹妹。” 屋里都是聪明人,景睿帝这话虽是对淳安说的,却是在告诫他们。 众人一起道:“儿臣亦是。” 许贵妃眼眸沉了沉,景睿帝从未称呼过皇子们郎君,这亲昵的称呼更显的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与旁人不同。 更像寻常人家的父子,而不是君臣。 乐平大公主玩味的笑了笑,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的。 “爹爹,我今日给您准备了一个惊喜。”陈琬琰眸光流转,就是临时准备的,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快和爹爹说说,是什么惊喜?”景睿帝和蔼的问。 陈琬琰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都说是惊喜,说了就不是惊喜了呀!” 景睿帝笑道:“好好,爹等着你的惊喜。” 赵瑾瑜无奈的低声问她,“你准备了什么?” “我不告诉九郎君。”陈琬琰仰着小脸,眉眼弯弯,朝他露出八颗小白牙。 赵瑾瑜被她一句亲昵的九郎君叫的面色微红,这种称呼都是长辈唤家中小辈,或是夫妻私下叫的,她跟着乱叫什么。 外面忽然一阵骚动,常福赶忙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往外看了看,脸都快笑成一只丑橘了,“陛下文洙公主来了。” 景睿帝兴趣昂然的行至窗前,常福和侍卫将茶室的所有窗户都打开,冷风顿时灌了进来,众人有序的站在自己该站的位置,陈琬琰被特准站在景睿帝的右侧,左侧是赵瑾瑜。 赵瑾瑜取了景睿帝的披风,替他披上,“室内热气一会儿就散了,父亲披着些。” 景睿帝笑道:“吾儿有心了。” 室内顿时多了一群酸柠檬。 只是碍于景睿帝刚才训了话,谁也不敢这时候挑头讥讽赵瑾瑜。 赵瑾瑜将陈琬琰的狐裘披风披在她身上,“你身子娇,也捂着些。” 陈琬琰蹬鼻子上脸,“九郎君替我系带子。” 赵瑾瑜伸手替她系好,这才准备替自己系披风,陈琬琰却先他一步抓住了他披风的带子,“我也给九郎君系。” 她说着替他系了个蝴蝶结,又笑嘻嘻的替他拢了拢,生怕他冻着。 “快看,文洙公主迈着沉重的步伐走来了!”为了缓解尴尬,她夸张的说。 文洙不情不愿的在鸿胪寺官员的催促下出了门,到达复兴街眼珠子都快瞪掉了,要不是侍卫替她清出了一条道,她根本就挤不进去! 她面色惨白的被带到临时搭建的台上,在鸿胪寺官员的多次催促下,闭着唇不肯喊。 她想过人多,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她这一嗓子下去,可是把蒙国的脸都丢光了。 江兆鸿见她一言不发,冷着脸催促,“文洙公主站的越久,围观的百姓越多,还不如痛快些,也能少被围观些时辰。” 文洙公主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昨日一夜未睡,甚至想过装病,她刚说自己有些不舒服,太医署的医官就轮流替她把脉,还替她熬了补药。 驿馆屋子不仅被烧的很热,伺候她的人也对她格外的关照,她根本没有真生病的机会。 “能商议别的惩罚么?”她白着脸问。 “在下只是鸿胪寺的小官员,没有这个权利,还请公主不要让在下为难,一句二十个字,十遍二百字,不到半刻钟就结束了。”江兆鸿一板一眼的说。 文洙公主被他气的眸中含泪,可谁让她昨日在各国使臣面前大放厥词,只怕各国的使臣今日也都来了。 她料想的不错,景睿帝将周围的茶楼,酒馆都包了下来,请各国的使臣共观盛况。 “来都来了,快点!”围观的人群里不知谁大喊了一句,立马引来了众多附和声和嘲笑声。 文洙公主屈辱的望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她父王踏平赵国! 让这些贱民匍匐在她的脚底下,再也站不起来! 她闭着眼睛,颤抖着嗓子喊出了第一句,“赵国郡主英明神武,赵国百姓团结友爱,我爱赵国。” “大点声呀,你声音这么小,后面的人怎么能听的清?”有人不满。 “就是!蒙人不都力大如牛,声似洪钟,怎么蒙国公主声音比蚊子还小。”有个汉子揶揄她。 他刚说完,围观的百姓便笑了起来。 文洙公主何时受过这种屈辱,眸中迸发出狠厉,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力气大声喊:“赵国君主英明神武,赵国百姓团结友爱,我爱赵国。” 连续快速的喊了九遍,硬是没将眼里的泪水流下来。 陈琬琰虽然有些同情她,可是国与国之间就是这样,蒙国不知害死了多少赵国人,她不将赵国放在眼里,在其他国家使臣面前挑衅赵国君主,为了赵国皇室的尊严,这是她该承担的后果。 文洙公主喊完就想走,却发现根本没有离开的路,她来时的道路不知何时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喊完了,我可以走了吗?”她转头问江兆鸿。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现在人太多,为了公主的安全,还请您稍等,等侍卫们清理出一条路来。”江兆鸿一板一眼的说。 百姓中也不知谁带头唱起了我的祖国,这首歌被景睿帝强势推广过,百姓们基本上都会唱,这会儿数万人一起唱气势恢弘壮阔! 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景睿帝也听的心潮澎湃,尤其听到那句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更是豪情万丈! 百姓唱完,有人带头面朝皇城方向跪下高呼,“愿赵国国运昌盛,愿明君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城的城墙上,玄色镶明黄边的皇家旌旗迎风飘扬,旗中央是一个明黄色龙形的赵字,大气威严! 百姓的声音如浪潮滔滔滚滚扑面而来,一开始有些乱,慢慢的便契合在了一起,高呼万岁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的骄傲都油然而生,越喊越兴奋! 这般盛况不仅吓坏了文洙公主,也镇住了各国的使臣,他们先前只当陈琬琰大放厥词,没想到赵国的百姓竟然如此爱戴他们的君主,尊崇他们的皇室。 景睿帝刚想问陈琬琰这是不是她准备的惊喜,一扭头不知道她什么跑没影了,屋里众人也被这盛况镇住,都没发现陈琬琰什么时候不见了。 第661章 欢庆 他刚要命人去找,就听见一声嘹亮的歌声从不远处传来,这中气十足又能感染人的歌声,一听就是陈琬琰!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自她的歌声渐起,百姓就逐渐安静下来。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依着你的心窝!” 人群里她安排的郡主府侍卫和侍女,立马跟着她唱了起来,“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浪是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我分担着海的忧愁,分享海的欢乐,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等他们渐入状态,陈琬琰就离开了游廊,没办法茶馆全是保护景睿帝的侍卫,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包厢给她用,她只能找了个有窗子的角落领唱。 这是昨天赵瑾瑜走后训练的成果! 她在一众侍卫的注视下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郡主威武!”有个守在游廊小侍卫,在她路过的时候,发自内心的拍了个马屁。 他这位置虽然看不到外面的盛况,但那声音也感染了他! 陈琬琰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又从腰间解了个荷包丢给他,“你嘴甜,请你吃酒。” 各国使臣不只是来朝贺的,还是来观察国情的,她必须要把国家最好的状态呈现出来,早上听彤霞说人多,她就安排了府里的侍卫领着高呼明君万岁。 第一首歌百姓都会唱,只要有人唱起来,会唱的人都会跟着唱,第二首还没有来的及普及,会唱的人虽少,但仍是让百姓动容不已!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犯我祖国,虽远必诛!”郡主府的侍卫高声呐喊。 百姓亦热血高呼,“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犯我祖国,虽远必诛!” “犯我祖国,虽远必诛!” 百姓声音铿锵有力,越来越整齐! “犯我祖国,虽远必诛!” “团结一心,共御外敌,扬我国威!” 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整个京都,震的临时搭建的台子都微微颤抖。 “团结一心,共御外敌,扬我国威!” 文洙公主吓的面无血色,若不是有侍卫围在舞台四周,她都怕群情激昂的百姓冲上来将她撕咬吃了,可怜兮兮的站在台上,就像个臭虫一样,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爹爹,对这惊喜可还满意?”陈琬琰一脸求表扬的凑到景睿帝跟前,甜甜的笑道。 “好,好,爹爹的好孩子!”景睿帝满面红光,他今日才感觉自己是这片土地真正的君主! 外面的百姓的声音如潮水,连绵不绝,赵瑾瑜眉宇含笑的望着她,她总是这样机灵可爱。 今日围观的人太多,他国使臣难免会对文洙公子生出同情心,觉得赵国皇室对一个女子太过咄咄逼人。 她这样做反而让人生不起同情心。 只会让人想起文洙公主挑衅赵国皇室。 甚至忌惮赵国百姓的团结精神。 弱国无外交,只有强大团结才能减少强国的侵犯! 陈璄和陈青岩在对面的酒楼,面对这样的盛况,也不免感叹。“真好。” 这片大地,这时才让他感受到了生机勃勃。 他妹妹真厉害,他得赶紧传信去蜀国,给他弟弟炫耀! “我要将这两首曲学了,传回蜀国。”贺兰崇激动的说道。 陈青岩与有荣焉,哈哈一笑,“让她教你。” 复兴街的百姓热情经久不散,景睿帝意犹未尽的望着自己的子民,久久不愿离去。 还是常福提醒道:“陛下,该还宫了。” 这里人太多,出于对景睿帝的安全考虑,他不能待的太久。 否则等下人潮往外退,帝王的行踪暴露,可能会危害到他的安全。 景睿帝收回目光,临走前对陈琬琰说道:“郡主府的人统统有赏,你那羽绒被再多做些日子活动,每条爹爹给你补二两银子,从爹的私库出。” 这是他对百姓的心意。 还有对她那粮种的变相补助。 “女儿替郡主府的大家伙谢谢爹爹赏赐!也替百姓谢谢爹爹!”她说着跪地朝景睿帝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送走了乐呵呵的景睿帝,赵锦锡温柔的说道:“郡主运气真好,连带着你府上的下人都能蹭到你的好运。” “我不止运气好,我还脑子好!”她得瑟的挺直了腰板。 赵瑾瑜目光落到她平坦的胸脯上,立马就别开了眼。 “殿下,你热吗?”脸这么红! 赵瑾瑜喉头微动,自那夜之后他便夜夜梦到她,总是做些旖旎的梦,“还好。” 赵锦锋从进门起就没说过一句话,他胞弟因为用石子打伤了赵瑾瑜,连带着他也受了训斥。 父皇怒骂他们不识大体,今日父皇除了没带五皇子,其他人都带来了。 他感觉不止陈琬琰运气好,连赵瑾瑜都运气好。 正如淳安公主所言,他比赵瑾瑜总是差一点。 “哎,二皇兄怎么走了?”淳安公主对着他的背影幸灾乐祸的问道。 陈琬琰眸光闪了闪,她自然感受到了赵锦锋今日的沉默,也知晓他为什么心情不好,可她更心疼受伤的赵瑾瑜。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管那么多做甚。”汝阳公主刺了她一句,便与清河公主相携而去。 赵锦锡也不想和他们这些女人掺合在一起,便也同七皇子一起走了。 淳安公主讨了个没趣儿,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太子殿下的承受能力果真不一般,连臣子妇都不嫌弃。” 陈琬琰伸手就打了她一巴掌,淡淡的说道:“淳安公主的腮红太淡,本郡主给你补补妆。” 众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满眼的不敢置信,淳安公主反应过来就要还她两巴掌,手刚举起来就被赵瑾瑜握住,一把推倒在地。 “在孤面前,你最好收敛些。”赵瑾瑜冷冷的说道。 他的女人,不是她能动的。 “你算什么东西!”淳安公主破口大骂。 陈琬琰从腰间抽出一条手臂长短的软鞭,一鞭子抽在了淳安公主身上,这是陈青岩给她的,还是第一拿来抽人。 “圣上刚走,你就忘了自己在他面前说过的话了?” 淳安被她抽的叽哇乱叫,“你只是个郡主,胆敢以下犯上?” 赵瑾瑜冷睨了她一眼,“你若再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也可以不是公主。” 淳安公主被他气的不轻,恶狠狠的说道:“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等着!” 陈琬琰嗤笑,“你肆意侮辱太子殿下,难道不是以下犯上?堂堂公主出口成脏,我等会就进宫问问昭容娘娘,是如何教育你的。” 淳安公主冷冷的瞪着陈琬琰,景睿帝的后宫两个妃位已经空出许久,她母妃最近又得了宠,也想再往前进一步,否则等她父王驾崩,连个太妃的头衔都捞不到。 陈琬琰刚出了风头,若是这个时候让她告到宫里,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是我说错了话,冲撞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原谅我这一回。” 众人见淳安公主认了怂,神色各异,却没人上来替她打圆场,这些公主无论是敌军,还是友军,都在淳安手上吃过亏,能围观她吃瘪,自己也解气。 倒是八皇子替她求情道:“今日父皇龙颜大悦,让这事坏了他的兴致得不偿失,淳安已经认错,这回便算了。” 赵瑾瑜也很给他面子,沉声道:“这次便算了,若是再让孤听到你胡言乱语,定不会轻饶。” 淳安公主被他冷冰冰的眼神惊出了一身冷汗,赶忙说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生怕自己说的慢了惹了他不快。 赵瑾瑜环视众人,突然淡声问道:“知道什么是望门寡吗?” 众人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望门寡就是二人已有婚约,女方还未进门,男方就去世了,就是望门寡,这种情况女方也需为男方守一年孝。 “只要订立婚约,未过门也是夫家人。”赵瑾瑜淡淡道。 父皇虽给她赐了婚,又没将他俩的婚约退掉,她按礼制还是他的人,谈何奸夫淫妇。 一旦想通了这一点,他对与提前她行鱼水之事,好像也能接受了…… 不过还有个结没解开,她那晚到底是把他当成谁了? 陈琬琰不满的说道:“呸呸呸,你怎么能瞎比喻呢,不吉利知不知道?” 赵瑾瑜轻轻的嗯了一声,迈着轻松的步伐越过了淳安公主。 陈琬琰赶紧跟了上去,八皇子被赵瑾瑜惊的呆愣无言,本以为他府上那群女人各个都是糟心货,没想到赵瑾瑜看上这个更难搞,为了她连望门寡这种比喻都出来了! “太子和陈琬琰都不正常?”乐平大公主说道。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上次在皇陵又不是没有见识过!”那还是在他母后的神主牌位前立的誓言,比这震撼多了。 “她有什么好的,把太子的迷的七荤八素的?” “运气好呗,要是遇上别的男人,怕是骨头渣都不剩了,也就是太子脾气懦弱,被她哄住了。” 听着其他公主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淳安公主冷声道:“我看她大概是会发骚。” 陈琬琰心情不错的跟在赵瑾瑜屁股后面,嗲嗲的问道:“九郎君,刚才是什么意思呀,你不讨厌我了吗?” “我何时说过讨厌你了?” “就……上回那……”她听到背后有人疾步追来,不好意思说那个过后,就改口说道,“那天在东宫,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 赵瑾瑜脚步顿了顿,“不是你自己说想好了?” “啊,我想好了。”但一看到维护她的赵瑾瑜,她想好的就变了嘛! 赵瑾瑜冷哼一声。 “想好了不能变吗?”陈琬琰略有些委屈的问道。 赵瑾瑜沉思片刻,犹豫的说道:“能。” 八皇子在他们两米远的距离放缓脚步,无语的听他们二人毫无营养的对话。 “那我现在变了行不行?”她舍不得放弃他啊! “行。”赵瑾瑜爽快的回答,放弃养一群小白脸,怎么不行? 二人各有个的想法,莫名就……嗯,和好了。 “那我们一起去用午膳吗?”陈琬琰乐的屁颠屁颠的。 “嗯。”赵瑾瑜唇角微微扬起,语气仍是淡淡的。 八皇子踌躇的跟着他们二人,他有些话想同陈琬琰说,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662章 八皇子所求 万岁山先前在她有难时避而不见,上个月回到京都,数次给她下帖子,她却根本不搭理。 无论是去乐园大手笔消费,还是给爱心基金会捐款,她都不肯理人。 万岁山急的不行,他有个女儿在他府上,便请他帮忙说和说和。 自从她在河上网住了故意跳水的季婉儿,他就有些怕这个诡计多端的陈琬琰。 “八殿下也一起去用午膳吗?”陈琬琰回头问道, “不、不了。”人家明显想二人单独在一起,他这点眼色还是有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说。 赵瑾瑜道:“明日八皇兄可有空?” “有,殿下可是有事要吩咐?”他没有差事,空闲的很。 陈琬琰被他尊敬的态度弄糊涂了,他俩啥时候建立了良好的上下级关系啊? 她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八皇子几眼。 八皇子见陈琬琰打量自己,顿时有些羞赧。 “孤,明日会同郡主去城北的别院泡温泉,八皇兄也一起。” 陈琬琰啊了一声,她什么时候说要和他一起去城北的别院泡温泉了? “咱俩一个池子泡吗?”她小声且严肃的问道。 那她可能会忍不住对他动手动脚。 赵瑾瑜清了清嗓子,好脾气的低声解释,“分开泡。” 知道这是他揽下哄陈琬琰的活,八皇子喜不自胜的对赵瑾瑜拱手,“定当按时赴约。” 陈琬琰不知道他喜个什么劲儿,人多一起去泡温泉,肯定男人一个汤池子,女人一个汤池子啊,赵瑾瑜这种洁癖男,估计还不许旁人跟他泡一个汤池子。 既不能与他在汤池里一起做不可描述的风流事,也不能自己在人家的汤池里和女人风流快活,就各自泡个汤,她反正是兴致缺缺。 八皇子目送二人上了马车,这才迈着欢快的小步伐去找万岁山了。 “万岁山的事,且先翻篇,明日他给你赔礼道歉,你顺坡下了便是。”赵瑾瑜说道。 “八殿下方才是想说这个?” “嗯。” “那他这回不会反水了?”陈琬琰对万岁山还是有些芥蒂。 他以为攀上八皇子,就能搭上三皇子的顺风车,但三皇子的野心比想象中的大,要加入他的阵营,交一个致命的把柄给他是首要条件。 “一山不容二虎,他应当是想明白了。” 把自己致命的把柄交给别人换取信任,那他的下场就是所有家业被人生吞了。 “他的族人都在淮南道,这么多年都没攀上三皇兄,就是因为他投机取巧,窃取了人家的造纸术。” 淮南道有多少商人是三皇子的人,他们彼此又结下多少梁子,这回他若敢和三皇子对着干,只怕一个家道中落不够形容他的。 他为了家族考虑,也能理解。 陈琬琰恍然,三皇子就是大纸商,“影响到了三皇子?” 赵瑾瑜颔首,“三皇兄之所以不动他,是因为他确实是经商的一把好手,能给淮南道的税收做贡献。” 而这些税收又有多少进了三皇兄的口袋,那就不得而知了。 三皇兄有利可图,万岁山又舍得往外掏银子,只要他不折腾幺蛾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那我敲诈三殿下两千万两,是不是亏了啊?”陈琬琰后悔的捂着胸口。 赵瑾瑜:“……”什么两千万两? 陈琬琰见他一脸茫然,解释道:“三殿下问我要卷宗,我两千万两卖给他了一份抄本。” 赵瑾瑜额角抽了抽,难以置信的问道:“他买了?” “啊……买了啊,银票我兑换了点金子,钱庄一次兑换不出这么多给我,嘿嘿。”陈琬琰羞赧的挠了挠头。 赵瑾瑜噎了一口气,他精明的三皇兄钱这么好骗? 一提到金子,陈琬琰就来劲了,“我都送去青雀街的府邸了,都是你的,你随便花。” 毕竟这卷宗和赵瑾瑜关系匪浅,她上回因为血封咽坑三皇子银钱,就惹恼了他。 赵瑾瑜抬手遮了遮眼睛,“两千万两银子,就是二百万两黄金啊……” 他一想到堆放满满一屋子的黄金,他就感觉眼睛疼。 “没那么多,钱庄兑换还要收费呢!”提起这个就来气,太不合理了! 刚被两千万两银子被包养的赵瑾瑜,冷静了一下,说道:“万岁山对淮南道的情况比我们了解,他的人脉也多,有了他的帮助,事情也会事半功倍。” 陈琬琰凝神思考他的话,认同了他的观点。 他既然能在三皇子的保护圈外,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大富商,本事自然是有的。 再说了他们之前也只是合作关系,他不出手相助也是情理之中,况且人家也没少捐钱出来。 人与人交往,总是逃不过一个利字。 “我晓得了。”陈琬琰说完又双眼放光的问道,“用过午膳,殿下要和我一起去看金子吗?” 赵瑾瑜:“……” 二人到了春风楼,梁欢夫妇和沈括夫妇也刚到不久,还在回味刚才那场轰动京都的大合唱。 “今日那情景真是太壮观了。”沈玥忍不住感叹。 这情况从未有过,她当时看的热血沸腾,只恨自己第二支曲不会唱! 龚秋雨也道:“那女声也不知是谁唱的,她一开口,底下的百姓都安静了,真的好听。” 陈琬琰刚进门,就听到沈括的妻子龚秋雨在夸她,心情更是愉悦。 龚秋雨氏没参加过宫宴,也没听过陈琬琰的歌声,沈玥知道陈琬琰与她有些不愉快,挑了下眉也没直言,只说道:“确实好听。” 沈玥先给赵瑾瑜行了礼,才和陈琬琰打招呼,“今儿个沾了郡主的光,才开了眼界。” 陈琬琰对这场面见怪不怪,她们却是头回见,新鲜的很。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壮观。”她笑呵呵的说道。 她确实没料到有那么多人,除重大节日活动朝廷不许百姓聚众,况且昨日的事情发生在宫里,只有参加宴会的人才知道,她想过人多,也只是以为官宦人家成群结队的出来看热闹。 没想到有人特意宣传了这事!并且还破例允许百姓聚众围观。 “方才回来,听到楼里的客人都在讨论今日之事,想是要在京都热闹一阵子了。”梁欢笑道。 他对陈琬琰没沈括那么排斥,梁家的姑娘虽有姿色,但得不到赵瑾瑜的青睐,他们也就做罢了,免得日后在东宫闹出幺蛾子,害的还是他们府上。 从赵瑾瑜一声不吭去了凉州,他就看清了,赵瑾瑜人看似温和无害,其实胸有乾坤脾气烈的很,根本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那正好,激励一下百姓的爱国情怀。”陈琬琰笑着落座。 赵瑾瑜他们二人一落座,小二便给他们上了一个小碳炉子,提了一壶沸水和煎茶用的一应物什。 陈琬琰不会煎茶汤,就看着赵瑾瑜姿态优雅的将茶饼碾成末,投入沸水中,用木汤匙不停的搅拌。 等水沸腾将先前舀出的滚水倒入壶中,又细细的将茶汤表面的一层黑茶沫撇去,待茶水不那么热了,才给她舀了一碗。 “尝尝。” 她喝茶不喜放乱七八糟的调料,赵瑾瑜也只给她放了些许的糖去苦涩。 陈琬琰抿了一口,赞道:“还是殿下的手艺好。” 她只会泡茶,这煎茶看着虽简单,但她一是没那个耐心,二是可能没天赋,做过好多次,反正是难以下咽。 她寻思着,等到了采茶的季节,求她爷爷给她整点开水泡了就能喝的茶叶。 沈括面色不太好,刚想说什么却被龚秋雨拉住了,“别再生事了。” 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肯放下姿态替一个女人端茶倒水,不是有所求的讨好,就是真心怜爱。 无论是哪种,现在去同他做对根本讨不到好。 沈括闷声道:“六妹妹已经许了人家,过了年就出嫁。” 陈琬琰被沈家的办事效率惊呆了,转念一想估计是被姚女尼的死吓住了。 其实姚女尼并不单单因为诋毁沈皇后才没了命,她有个相好的纨绔公子,二人时常在寺里幽会,她落过一次胎,这回又怀了孩子,那去深山的师太替她遮掩讹,还诈了她不少银钱。 这事关皇帝的帽子颜色,自然是封锁了消息。 “许了哪家的公子?”赵瑾瑜问道。 “我岳母娘家二房的四公子,穆四郎。”除了在自己家姻亲里挑人选,哪能嫁出去那么快。 赵瑾瑜微微颔首,穆家娶国公府的小姐算是高攀,沈璎若是不再作妖,倒也是个好去处。 陈琬琰笑了笑,这回沈六小姐是真在她面前站不起来了。 想不在她面前跪着就只有两条路,一条她被褫夺了封号,另一条她夫君替她挣个一品诰命。 就目前而言,哪条路都走不通。 赵瑾瑜又替陈琬琰续了盏茶汤,俯身凑近她问道:“可消气了?” “昂。” 龚秋雨观察着赵瑾瑜对陈琬琰的态度,便知他不是做戏。 这茶肯定不是头回给她煎了,堂堂太子在人前还愿意这般放下姿态对她,是真愿意哄着她的。 看她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竟是一点尊卑感都没有。 沈玥见状掩唇轻笑,小声同她说道:“一个人喜欢谁,眼神做不了假。” 陈琬琰一看到太子殿下,放光的眼睛恨不能粘在她身上,太子一遇见她也没那么清冷孤寂了。 旁的女子再好,他全然看不见。 龚秋雨苦笑,“我却是将她得罪了。” 先是听婆母的话逼她交还玉契,又是听沈璎的话,在太子殿下面前倒打她一耙,听说这位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她瞧着那太子也是个不讲情面的,沈璎不过是想使些手段嫁给他,就被他逼着匆忙出嫁。 “只要不招惹她,她脾气还是不错的,你日后便知了。”沈玥道。 陈琬琰那性子和赵瑾瑜差不多,看似好相处,其实跟谁都不亲热,但只要她肯定了谁,那是真对人好。 “有些事,怨不得人家。”梁欢没忍住多嘴说了一句。 梁欢隐约也听说沈璎强留东宫,被陈琬琰赶出去的事,那日他在宫门口看到一身男装的沈璎就觉得奇怪,真没想到自己也成了帮凶。 这事儿也就没直接对上赵瑾瑜,依着他的脾气,他能当场把沈璎刮了青丝,送到宫里的寺庙佛堂,岂会让她得逞? 企图勾引他的宫人,送命的不知凡几,不知道沈家吃了几颗豹子胆,敢去触他的逆鳞。 陈琬琰听着他们嘀嘀咕咕,没忍住问道:“殿下,你真这么在意自己的清白?” 那她还能得到他的原谅吗? 讲真如果他不是那么在意,她还想……再来一次,捂脸! 赵瑾瑜一口茶水呛在喉咙眼,差点喷出来,屋里另外四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陈琬琰抿唇讨好的替他拍拍背,倔强的说道:“我就好奇。” 赵瑾瑜白了她一眼,不该碰的都给她碰了,还问这种话,好奇个鬼! 几人一起用了午饭,龚秋雨便大大方方的向陈琬琰道了歉,“上回的事,是我对不住郡主,希望郡主能不计前嫌。” 这回赵瑾瑜越过大房,提拔了沈家二房,顺带还提拔了她娘家,她母亲已经训过她了,让她做事三思后行,别再给人当出头的斧钺剑戟。 陈琬琰那母老虎似的人物,行事张狂,别人甩她一巴掌,她恨不能将人家的脸皮剥下来,让她别去招惹了。 “上次的什么事?”说话不说清楚,衬得跟她欺负人似的。 沈括抿唇黑脸,“你差不多得了。” “殿下,您知道是什么事吗?”陈琬琰茫然问道。 第663章 一屋黄金 赵瑾瑜今日带她来,就是让龚秋雨给她道歉的,冤家宜解不宜结,她受了委屈自然就得还她个公道。 龚秋雨受了赵瑾瑜的警告,沈家大房又受了他的冷落,此时他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龚秋雨便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口水。 “为上次故意引导郡主误会太子殿下……和六小姐私会,还有逼你交出玉契,又不承认的事道歉。” 陈琬琰装模作样的‘噢’了一声,轻笑着说道:“沈少夫人不提,我都忘了,我那日踩坏了少夫人一条裙子,还没赔你呢,等会少夫人去姚娘铺子随便挑,记我账上,咱俩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人家先搭了过墙梯,她也得给人家个体面。 沈玥知晓她的脾气,笑着出来说些场面话,“郡主性子直,最是大度,将话说开就好了。” 龚秋雨氏闻言也松了一口气,她家日后仰仗着太子,太子现在将陈琬琰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与她结怨实非良策。 “那日是我糊涂了,日后定当三思而后行。” 陈琬琰也知道那事或许不是她出的点子,这女人出嫁了之后,哪里还由的自己呢,她心眼虽然不大,不肯吃亏,但也不是斤斤计较的针尖心。 “你不是要带我去看你的宝贝,现在去?”赵瑾瑜柔声问道。 一提起金子,她就又来了劲儿,“去去去。” 陈琬琰跟着赵瑾瑜欢欢喜喜的走了,龚秋雨神色却有些复杂,她原以为自家夫君已经是一等一的好夫君了,没想到那高不可攀的太子殿下,宠起人来更甚。 “习惯就好。”沈玥已经见怪不怪了。 “太子殿下对她一直自称我吗?”龚秋雨问道。 梁欢勾了勾唇,“是。” 他便是对他们也都是以孤自称,鲜少有称我的时候。 赵瑾瑜先带着她去复兴街转了一圈,那里仍是人山人海,台子上的文洙公主早就离开了,没热闹可看了。 陈琬琰狐疑不解的问道:“怎么还这么多人?” 赵瑾瑜眉眼具是笑意,“父皇包下了一整条街的吃食铺子,请百姓在这里吃喝玩乐,与民同乐,你不知么?” “陛下这么豪气呀?”这可是大手笔啊! 昨日她没什么空闲,倒是听说了刘扉来寻她,不过那会她没在,只听府里的长史说有人包了一天铺子,具体的刘扉没同他多讲。 “户部批的银子。” 陈琬琰没忍住笑了出来,“户部现在不穷了,这也能批下来。” 她看着复兴街人头攒动,心里也十分感慨,两年前这条街还破旧荒芜,人烟稀少。 “蜀国也同意出售一批粮食给朝廷,父皇已经派人去蜀国通知使臣,年后再同运粮的队伍一起回京都。”有了这一批粮食,他们境内缺粮的困境也能减轻。 “那很好呀,水灾淹毁了那么多田地,一些地方颗粒无收,南方农户损失惨重,朝廷虽然减免了他们的赋税,可他们也要吃饭,朝廷也都在吃库存,有了粮食的支持,再加上基金会的些许关怀,百姓应当就能熬到田里出粮。” 他们这些人家中田地多,养活的人也多,都有屯粮的习惯,便是灾年也不愁吃穿,可贫苦百姓不过几亩薄田,一场人为的水患就将他们的生路断了。 水患抄了不少贪官污吏,朝廷也将这些钱拿出尽量的援助受灾百姓,所以百姓才会在四皇子造反时,义无反顾的拥护朝廷。 “执政者首先要爱民,才能获得百姓的拥戴。” 赵瑾瑜最爱她的通透,她虽不是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的大家闺秀,女工诗词一律不通,可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界却远超那些人。 二人去了复兴街的府邸,赵瑾瑜差点被那一屋的黄金白银闪瞎眼。 “你拿去花就是了,摆在这里做甚?”还整整齐齐摆的到处都是! 整整三面墙啊! 陈琬琰苦着脸道:“蜀国给我送来好多价值不菲的礼物呀,我现在也有了钱多花不完的苦恼。” 赵瑾瑜无语,蜀国许是因为陈青岩被栽赃五百石的胡椒气到了,竟然给陈琬琰送来了一千石的胡椒,另外还给她在蜀国与赵国北边边境划了块巨大的封地。 陈青岩的家底被爆,蜀国皇帝还豪气的给她在蜀国国都置办了同等的房产田地,美名其曰是嫁妆。 他要不知道蜀国君主是她兄长,他都要酸了。 “跟我来。” 他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陈琬琰跟着他进了同他那座府邸相连的地下通道,赵瑾瑜将通道内的密室门打开了一扇。 密室不大也就几平方的样子,地上摆了几只箱子,她将其中一只打开,就着昏黄的灯光凑近了去看,震惊的差点蹲坐在地上。 半晌才转动僵硬的脖子,“其他密室?” “都是金子。”赵瑾瑜云淡风轻的说道。 陈琬琰:“……” 赵瑾瑜曾说要带她来看这一扇扇小门后的东西,后来事情太多她就忘记了这茬。 “你……你这么富?”陈琬琰哆嗦着嘴唇,而且还和她有一样的嗜好…… “以前这里大多数密室都是空的。”这都是他这几年攒下的积蓄。 他要培养暗卫,还要养很多替他的办事的人,要养人又要赏人消耗也挺大的。 这些金子看似挺多,其实也不太经用。 不过他就是想和她共享。 “还有空着的密室吗?把金子搬进来呀,把这里填满,哈哈!”她活了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子。 虽然这里的金子不如后世的纯度高,但也是金子啊! 赵瑾瑜:“……”已经填满了! 他没带着陈琬琰去他那座宅邸,而是折返了回去。 陈琬琰这会儿看赵瑾瑜就像个闪着光的金童子,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我可以亲亲你吗?”她眨着星星眼礼貌的问道。 好想沾沾他的金光呀。 赵瑾瑜喉咙滑动,微微侧过头,“不可以。” 他怕他忍不住体内奔腾的洪荒之力。 他毕竟是耕过地的男人了,在她这里意志力有点薄弱。 再说了,这有什么好问的,她就不能同以前那样直接扑上来吗? 她扑上来了,他还能将她推开不成? 陈琬琰失望的撅了撅嘴,“牵牵手呢?” 赵瑾瑜低头看了眼二人交握的手,一言不发。 她早就偷摸的牵上了,现在才想起来征求他的意见? 见他高冷的不理人,又没排斥的甩开她的手,陈琬琰已经很满足了,凡事不能激进,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或许他不是嫌弃她,而是不喜她现在的身份呢。 翌日,陈琬琰起了个大早,先去郑国公府找了刘善瑶,然而她刚说明来意,刘善瑶就一脸抱歉的说道:“我想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府上事多吗?”她也能理解,郑国公府亲戚多,快过年了正是互相走动的时候。 她没提前打招呼,突然前来确实有些不妥。 “那倒不是,府里婆母主事,我闲着呢。”刘善瑶神神秘秘的凑近她,低声道:“我肚子里有了。” 现在别说是受马车颠簸了,她婆母巴不得她能长在床上。 陈琬琰赶忙道:“这可是大喜事儿,你怎么没给我送个信呢!” “别急别急,还不足三月,胎未坐稳不好声张。” 刘善瑶一脸的喜色,她成亲许久了,就是这肚子一直没动静,婆婆都要急坏了,这回有了喜迅,她别提有多开心了。 “那你日常可仔细着些,尽量少动,多听婆母的话。”她们都没生孩子的经验,老人的经验对她们来说是非常有用的。 郑国公夫人和刘善瑶处的挺好,她给的建议听听准没错。 刘善瑶笑道:“我婆母现在恨不得贴身伺候我,我夫君一靠近我,就被她遣去一旁待着了。” 陈琬琰差点没笑喷,郑清之当年倔强着不肯娶妻,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将刘善瑶宠的跟珠宝似的。 婚后郑国公夫人才知道她儿子根本就没动那些通房,气了几日突然想通了,要是没有刘善瑶,她儿子估计准备打光棍了,于是也跟着儿子将刘善瑶当成了自己闺女宠。 刘善瑶也不是心眼多的人,婆母对她好,她也对郑国公夫人好,婆媳俩处的跟母女似的,她也没给郑清之塞过妾室。 “郑大人想是最近日子不好过。”他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不能把精力用在妻子身上,只怕是有些憋的慌。 刘善瑶脸色微红,低声道:“我也不好过,隔三差五手就酸的很。” 还得偷偷摸摸,背着婆母! 陈琬琰手握成拳遮住唇,却遮不住眼底的姨母笑。 一时想起了赵瑾瑜,便有些意动。 他也是开过荤的男人了,难道就没有心猿意马的时候? “对了,我听公爹说,太子殿下主动请辞了太子之位,可是真的?”刘善瑶问道。 陈琬琰收了笑,面上也露出了两分郁色。 “确实如此,但陛下还未曾明确表态。” 难道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还是一场空吗? “公爹说只怕情况不好。”刘善瑶有些忧愁。 若是无心废太子,早该驳回太子殿下的请辞了。 “你如今是双身子了想那些做甚,天塌了还有高个儿的顶着呢,你安心养胎便是。” 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赵瑾瑜的事还连累不到郑家,就算有牵连,顶多是不受新帝重用,逐渐没落而已。 世家大族就如同百足虫,死而不僵,只要出一个有本事的后代,早晚会起复。 “噢,我倒不是担心那个,只是我家夫君说要是殿下被废封王,他想追随去封地,我如今身上有了,婆母肯定不会让我跟着去的,那就要和他分隔两地了。” 陈琬琰:“……” 合着她白宽慰了呗? 她一言难尽的问道:“郑大人就不管家族兴衰了?” 刘善瑶懵了一下,神秘的一笑,压低嗓子说道:“我公爹说太子殿下一箭打穿了箭靶,是个有本事的,要不是他直言心有所属,倒想同他结个亲。” 那句心有所属扎了陈琬琰一刀。 她不知道郑国公哪里来的盲目崇拜,就打穿了一个箭靶而已,他要是真有那么大本事,能被人逼到退位? “我就是舍不得和夫君分开。”她和郑清之成亲以来还没分开过呢,习惯了与他同榻,要是他不在就没人给她暖被窝了。 陈琬琰早就知道刘善瑶是个心大的,听她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感同身受。 要是赵瑾瑜走了,她岂不是也要和他分开了? 那他要是被他心有所属的女人拐走了,怎么办? 刘善瑶见她陷入了沉思,摇了她一下,问道:“听凝雪说昨日复兴街老热闹了,你去了吗?” “去了,乌泱泱的都是人。” “哎,我夫君说人太多,不让我去凑热闹。”她最爱凑热闹,这么壮观的场面没亲眼看到有些遗憾,转而又说道,“没想到你箭术这么好,连蒙国的公主都打不赢你。” 陈琬琰觉得这天是没办法聊下去了,便果断起身告辞了。 出了郑国公府,她才恍然想起,郑国公只说她赢了,却没说她是如何赢的,在刘善瑶面前给她塑造了一个神弓手的形象。 “郑国公是个妙人啊……”她仰天长叹,瞬间消化了刘善瑶喂她的一嘴狗粮。 又转道去了丹云家,她原想着叫上丹云,但刘善瑶不去,也没个照应的,怕她面对皇子的内眷尴尬,就没好意思提,见她一切安好,便回了郡主府等赵瑾瑜下朝。 这一等就到了晌午,赵瑾瑜才来接她,还顺便带来了景睿帝给郡主府众人的赏赐。 “朝中可是出事了?”每次朝会开的长总没好事,她都快摸索出经验了。 第664章 喜欢了个傻子 赵瑾瑜头疼不已,今儿上朝太和谐了,以至于他都认为叛乱平定,蕃蒙两国要对他们俯首称臣了。 “没什么大事,都在议论昨日的事,等着宫人点父皇给的赏赐,耽误了些时辰。” 每人一匹九等素软缎,一匹九等素色紵丝缎,她这府上近万人,约莫两万匹布堆了满满一院子。 皇帝最爱赏人布匹,尤其是紵丝,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内侍宫女,他那库房里各地上交最多的就是各种等级颜色的紵丝。 紵丝布厚,擦屁屁刚好。 不过寻常人是舍不得擦屁屁用的,没点品级也拿不到这布。 陈琬琰自从发现有下人收集她擦屁屁用的紵丝布,再用过都要让丫鬟烧掉,要不然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景睿帝赏了她百匹各色一等织花紵丝缎,及五十匹一等织锦,文绮、软烟罗、云雾绡等。 陈琬琰携众人领了赏,对长史道:“将东西发下去,陛下赏赐的东西怠慢不得。” 长史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他是知道陈琬琰得宠,却不知连她府上的下人都能得到陛下的赏赐! 真是活的久了,啥都能见识到! “是!下官这就去办。”长史回过神,先命人将陈琬琰的布匹搬去库房,又命人拿了名册,按上头的记录发放布匹。 陈琬琰让彤霞给送东西的内侍一一打赏,估摸着今个应当是回不来了,便去收拾了两套换洗的衣物,潇洒的跟着赵瑾瑜走了。 一路上她就盯着赵瑾瑜看了,赵瑾瑜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尤其是某处被她直勾勾的盯着,竟然起了些许的反应。 “你看什么?”他紧张的问道。 陈琬琰吞了下口水,第一次迷迷糊糊的就完了,过后也回忆不出滋味,第二次是在清醒状态下进行的,记忆再清楚不过。 这都过去好久了,今儿个又被刘善瑶那么一撩拨,她就有些渴望……。 “我想……”她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再忍忍,别再把他弄生气了,“我想吃肉。” 赵瑾瑜撩袍子挡住她快粘在自己大腿上的眼珠子,问道:“胃口好了?” 陈琬琰将热辣辣的目光从他腿间移开,“再喝粥,我就要崩溃了。” 她是多么的有钱啊! 身材也是那么的纤瘦! 可她日日喝白粥,有没有天理啊? “伸出手来,我给你摸摸脉。” 陈琬琰听话的撸起衣袖,将白皙的胳膊伸到他面前,赵瑾瑜深吸一口气,暗骂自己找罪受,做了一下心理建设,才将手搭了上去。 陈琬琰觉得他手指传来的热源把她的心都融了,等他收回手,还痴迷的望着他。 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大概就是很满意,忍住笑意淡淡道:“可以吃肉,但不能多用。” “那可真是太好了。”她忍不住舔了下唇,炙热的目光又落到某处。 赵瑾瑜低头看了眼,感觉自己那快肉有些躁动,瞬间脸色爆红! 眼睛移开了,再舔唇好吗! “你能忍得住?”这女人多没自制力他还是知道的,吃粥都能吃撑了,还能指望她吃肉的时候克制吗? “忍不住。”陈琬琰若有所思的说道,考虑着要不要亲亲他,试探一下他的承受能力。 赵瑾瑜是没听懂她的一语双关,正要跟她讲讲养生,忽然唇上一热,眼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人脸,脸面上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嘴边的话也被堵了回去。 陈琬琰也不敢太放肆,起先只是四片嘴唇碰了碰,见他好似没有抗拒,便伸出精巧的小舌小心试探,非常顺利的撬动了那两片她想念许久的薄唇。 赵瑾瑜观察了她这几日,总感觉她对自己不像从前那般肆意,想亲自己还小心翼翼的,就像这个吻一样,处处透着试探。 还有她那手! 摸哪儿呢? 他叼住这不安分女人的下唇瓣,阻止她继续口水交流,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柔荑带离重地。 “规矩些。”这还在车上呢! 陈琬琰对他那属于正常男人的反应十分满意,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唇,紧张的问道:“我亲亲你,你有没有心理上的不适?” 陆机听着喘息与说话声,悄悄的放慢了车速。 赵瑾瑜探究的睨了她一眼,心理上的不适是没有,身体上的不适倒是有一些。 “问这个做什么?”他淡淡的问道。 “我……就想知道啊,你觉得恶心不?”陈琬琰怯生生的扯着他的袖子,扣着他衣袖边缘金丝线绣着的火纹。 “你这脑袋都在想些什么,我说过的话怎就记不住?”她哪里来的疑问,会觉得她恶心? 她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他突然有些怀疑,那日在东宫是不是和她鸡同鸭讲了。 “……殿下说什么了?” 赵瑾瑜本想嗤她一声,但见她如同惊弓之鸟,就淡淡的说了句,“自己好好想想。” “那你好歹也给我些提示啊?”陈琬琰忐忑的卷着自己的青丝,这人到底是觉不觉得恶心啊? 可急死她了! 赵瑾瑜没给她提示,反而问道:“你那日说自己想明白了,你想什么想明白了?” 陈琬琰心下一沉,这是提醒自己说过再也不碰他,这是要和她算账了? “我想明白不再纠缠殿下,不再碰殿下……” 赵瑾瑜瞅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忽然有些啼笑皆非,“你就想明白了这个?” 陈琬琰窝在一边点了点头。 “那你既然想明白,刚才又是为何?” “我忍不住……”行为不受控制啊! 看到他闪闪发光的坐着,就跟个吸铁石一样,她抓心挠肺的想非礼他。 赵瑾瑜没忍住笑出了声,很快又板起了脸,“那你看到二皇兄,李珩,罗丰,也这样?” 陈琬琰一听就怒了,他把她当什么人了! 见人就发情啊! 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行为,确实不太检点,她就没有了生气的底气。 他说的每一个都和她同一张床上待过,尤其是罗丰,还穿着寝衣从她床上下去过。 赵瑾瑜见她抿唇不语,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那晚她应当是把他当成罗丰了,那日在花楼她只是让罗丰先去休息一下,却被自己打断了好事! 晚上俩人再继续也是正常,想到这里他脸都黑了。 她在花楼还说罗丰弄的最舒服! 自己忍着不碰她,她却偷偷的在花楼和二皇兄与罗丰风流? “殿下?”眼看赵瑾瑜神情越来越冰冷,陈琬琰忍不住往角落缩了缩。 马车倏然停下,陆机硬邦邦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殿下,到别院了。” 赵瑾瑜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率先下了车。 陈琬琰一脸的莫名其妙,小声咕哝,“那是啥眼神啊,他到底觉不觉得恶心啊?” “还不下来?”赵瑾瑜在车厢外催促。 她掀了车帘拱出车门就想往下蹦,却被赵瑾瑜双手叉住腋窝,将人从马车上接了下来,不带任何感情的问道:“还没摔够?” “求不提,要脸!”在那么多国家的使臣面前摔了个狗吃屎,她不要面子的啊? 赵瑾瑜将她放在地上,“走。” 这别院是陈琬琰头一回来,只知道是当年景睿帝欲立皇长子为太子,便给膝下的儿女都赏赐了一座别院以视恩宠,这处是赏给六皇子的。 六皇子薨后了,景睿帝在立太子时又赐给了赵瑾瑜,还将香火旺盛的甘露寺迁走,拆了两处园子做了扩建,这温泉泉眼就在那座甘露寺里。 “殿下这别院好气派呀。”她以为她那座有山有水就很气派了!没想到他这个更胜一筹! 甘露寺虽然迁走了,殿宇拆除重建了一部分,九层塔却保留了下来,并且维护的很好。 赵瑾瑜遥望了一会儿那座高塔,不由得有些伤感,那里供奉着二位皇兄的神主牌位。 “你喜欢可以常来。”他日后离了京都,怕是不能时常来看两位兄长了。 “我一个人吗?”陈琬琰萌萌的问道。 “可以带你的手帕交一起。” 这庄子离距内城近,想泡温泉也方便,若是出发的早,在内城门关闭前可以赶回去,比她在郊外的温泉庄子方便多了。 而且这里也安全些。 “殿下,八殿下带着家眷来了。”有侍卫小跑着来报。 他们其实一早就到了,只是赵瑾瑜这个主人没来,他们也没好意思先进去,就让车夫驾马围着别院跑了一圈,等赵瑾瑜进了别院,就跟了过来。 “请他们进来。”赵瑾瑜道。 他说完便带着陈琬琰往前院的正屋走去,陈琬琰好奇的打量他的这座别院,思量着不知他心仪之人在不在这处。 “在找什么?”赵瑾瑜冷不丁的问道。 “找你心仪之人。”陈琬琰心不在焉的脱口答道。 “找到了吗?” “还没,那人在这里吗?”她瞧着这地方侍女倒是挺多的,穿着打扮都是统一的侍女标配,没有主子打扮的人在这边晃悠。 “嗯。”赵瑾瑜应了一声,语气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哦。” 她就说嘛,他一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没一二个红颜知已,他在孝期养在东宫多有不便,养在别院里倒是不错的选择。 这别院大的很,指不定那人得到他来了的消息,正往这处赶呢,她也不用再张望,等着就是了。 “心情不好?”赵瑾瑜见她情绪低落,试探的问道。 “哪有啊,我心情好得很,殿下给我准备美男了吗?”既然他有被看添香,也该准备一二个美男伺候她。 “呵呵,美男你想想就行了,玩多了,怕你断了的肋骨受不住。” 她以为每个男人都像他这般爱护她? 怕她骨头疼,宁愿自己难受也不肯压着她! “我肋骨好着呢,承受百来斤没问题!” 赵瑾瑜被她噎了一下,也懒得跟她耍嘴皮子,反正不是他的肋骨疼,美男想都不要想。 见赵瑾瑜不理她,陈琬琰闷不吭声的伸长了脖子,等他的心头宝出现,等到八皇子一干人等的谈话声音从外面传来,他那心仪之人也没来。 “殿下那心头宝不行啊,反问这么迟钝!”他应当没太多时间来别院,那人难道就不想同他多待一会儿,竟然这般磨磨蹭蹭。 赵瑾瑜摸了摸光洁得下巴,赞同的说道:“是挺迟钝的,还有点傻不愣登的。” 陈琬琰古怪的看他,“殿下别是喜欢了个傻子?” “是有点傻。”赵瑾瑜认同的说道。 “那您这爱好挺奇特啊,呵呵!” 赵瑾瑜勾了勾唇角,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刚好侍卫领了人进了门。 八皇子带人给主位上的赵瑾瑜行了礼,瞧着怨气冲天的陈琬琰差点冒出冷汗,强自镇定的介绍道:“殿下,这位就是万岁山。” 万岁山赶紧上前一步,圆滚滚的身子端跪在地上,对赵瑾瑜行了个跪拜礼,八皇子那是皇子可以不跪,他可没一官半职,没那个特权。 “草民万岁山,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一跪,万岁山的女儿也跟着跪了下来,她给八皇子做丫鬟至今还没个名分,也谈不上多得宠,今日能跟着来全是因为她爹。 赵瑾瑜抬了抬手,对八皇子道:“皇兄坐。” 赵瑾瑜没说让万岁山起来,他也不敢动,只得跪在地上,偷偷的打量他精致的衣摆和鞋子。 瞥到旁边还有一双水红色的绣花鞋,其中一只翘的老高,一蹬一蹬的,他心下一凛,见到太子太紧张,怎么把这姑奶奶给忘了,忙道:“草民见过郡主。” 陈琬琰收起二郎腿,端正坐好,“许久不见万老爷,今儿个倒是巧了,在此处遇见了,快快起来。” 说一年不见,还真是一年不见。 万岁山被她刺了句也不恼,来之前他早有准备,做商人要是这点都忍不了,那也做不成大商人。 太子殿下不发话他不敢起来,半直起了身子讨好的说道:“去岁与郡主合作的生意红火,草民一整年都在各地瞎跑,一回到京都就去拜访您了。” 陈琬琰道:“那可不巧,本郡主九月不在京都,回到京都又病了,身子刚好些出来活动活动,就遇上了万老爷。” 她自是知晓他何时进的京都,他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往基金会捐款,一月捐一回,直到京都局势稳定,乐园重新营业,他才凭一己之力支撑起了乐园的营业额。 经过赵瑾瑜的指点,她算是想明白为何万岁山一出场就那么大手笔了,在淮南道抱不上三皇子的大腿,他日子想必也不好过。 “郡主身子娇贵,草民前些日子得了一株百年老参,明日送到您府上,看看您用不用得上。” 陈琬琰被他说乐了,“万老爷还是这么客气,赶紧起来,地上凉。” 万岁山膝盖都跪疼了,她旁边那位不发话,他是真不敢起,她是恶名在外,那人却是高不可攀。 赵瑾瑜见她开怀了,才不冷不热的开口道:“郡主叫你起来,便起来。” “草民谢太子殿下恩典,谢郡主。”他又给二人磕了个头做足了礼数,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爬了起来。 赵瑾瑜抬了抬手,侍女便请他在八皇子对面落了座,万岁山的女儿也站在了八皇子身后,这种场合她是没资格坐的。 “听闻沈大人要赴任舒州?”八皇子问道。 第665章 讨好 “不错。” 赵瑾瑜清越的嗓音落入万岁山耳中,见他并未多关注自己,这才偷着眼打量他,只一眼便觉得这人风姿卓越,年岁不大倒是一身的淡然气派。 他本就面容白皙,姜黄色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容貌俊美绝伦,胸前和肩膀上绣着五爪盘龙威严,下裳绣有藻、粉米、黼、黻四章纹,广袖织有火、华虫、宗彝三章,背后绣有壮丽群山,共九章。 “万老爷可是觉得殿下姿容俊秀?”陈琬琰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赵瑾瑜,连八皇子同他说话都没反应,出言打趣道。 万岁山闻言老脸一红,“是草民失态了,还望殿下恕罪。” 他阅人无数,竟然看个少年郎看入了迷! 这是他头一回见绣着龙纹的九章华服,皇子们的衣裳都是紫色七章纹饰,最多加条四爪蟒,也不知是看人看入了迷,还是看衣裳看入了迷。 “无妨。”赵瑾瑜面上淡淡,并未在意他的失态,望向陈琬琰的桃花眼中似有娇嗔之意,还有些许的炫耀。 “万老爷在舒州的生意可还顺利?”八皇子出言替他解围道。 “因为郡主提供的是独一份的生意,草民同当地的太守大人有几分交情,得了他几分庇佑,做的还不错。” 当地官员要政绩,他们这些管辖内的大商贾首当其冲要替他们分忧,他也往太守府里送过两房小妾。 陈琬琰被他这彩虹屁吹笑了,说道:“说你的事,好端端的说我做甚。” 万岁山这会儿也看出太子对她态度不一般,愿意让她坐在身侧的主位,瞧着十分的宠溺,多夸她两句准没错,“郡主那东西用过的都夸呢,在各地都卖的很好。” 他这说的倒是实话,那恭桶用起来干净又卫生,还没什么味道,小圈上面裹了垫子还不凉屁股,深得大户人家的推崇。 大户人家的家眷多,哪位主子的院里都要配备,就是得宠的妾室也用得,他们去采购都是几十上百单的大生意。 一传十,十传百的,他那生意在各处都红火。 “那是,本郡主想出来的东西没道理不火爆。”毕竟是现代人的智慧结晶。 有她插科打诨,万岁山也没刚才那么尴尬了,既然说到了舒州的事,他心里也有数,就真诚的说道:“日后若是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殿下尽管说,草民定当万死不辞。” 赵瑾瑜直言道:“沈大人是孤的舅家,与当地官员并无交情,若是你愿意替两方搭个线,他也能给你几分庇护。” 整个淮南道都在他三皇兄的掌握之中,那里还有个对他马首是瞻的舒王,若是没人在中间牵线搭桥,只怕要融入当地官场并不容易。 三皇兄敢让的这么爽快,只怕也是想好了对策。 “敢问殿下沈大人要任何职位?” “舒州都督。”赵瑾瑜轻飘飘的说道。 万岁山一愣,这是要掌当地的兵? 那确实是个大靠山! 而且,这是要同三皇子正面对上了? 从舒州开始一步步占领淮南道? 他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 “万老爷,行不行给个准话。”陈琬琰不耐烦的催促。 “草民一定竭尽所能帮助沈大人!”万岁山忙表态。 若这位真有本事在淮南道站稳脚跟,对他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那些人仗着三皇子的势,铆足了劲挤兑他,他纳最高的税,为当地的建设出最多的资,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笑脸。 “万老爷,这回你可得想清楚了,本郡主可是脾气不好。” “郡主放心,草民这回一定不会再糊涂了。”万岁山赶忙说道。 众人正说着话,侍卫来报,“殿下,沈大人与冯大人带着大人们来了。” “请他们进来。” 沈大人与冯大公子带着一众人入内,进来对赵瑾瑜和八皇子行了礼,便在八皇子的下手坐了下来。 众人寒暄了几句,陈琬琰知道有要事相商,便起身道:“我想去园子里逛逛,夫人们可要一起?” “郡主要去,我自是要相陪的。”冯夫人跟着起身。 其他几个大人的夫人都跟着站了起来,八皇子侧头看了眼万氏,她赶紧也站了过去,说道:“不知郡主是否愿意婢妾随行伺候?” “你也一起来。”不管愿不愿意,她都不能留在这里。 舒州的事,还轮不到她旁听。 “殿下,八皇子,我们就先告退了。”她对赵瑾瑜行了礼,便要带着人走。 “等等。”赵瑾瑜忽然叫住她。 陈琬琰疑惑的问道:“殿下还有何吩咐?” 侍女赶忙取了她的狐裘披风,替她穿戴好。 “去,外头冷,别逛太久。”赵瑾瑜道。 陈琬琰眨巴眨巴眼睛,呆呆的应了,今年的冬天不太冷,而且今天太阳还不错,虽然有些微风,但还不至于冻坏她。 众人出了正屋,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劲。 “郡主许久未去家中坐坐了,家里的几个丫头都想你了。”冯夫人说道。 倒是李珩和李泽时常去府上。 陈琬琰有些赧然,“我上个月回京都受了寒,怕过了病气给她们,想着痊愈了再去拜访。” 冯大人在官场不得志,这回要去舒州任转运使一职,也算是个好去处。 今日来的这些大人都是要追随去舒州的,全是沈大人和冯大人的亲戚和下属,新官上任三把火,前任都督和转运使留下的人,都要在短时间内换掉,由他们顶上。 舒州是他们大展拳脚的第一步。 “我也瞧着郡主似是又瘦了,可是胃口不佳?”冯夫人问道。 “姐姐慧眼,我这吃了好些日子的白粥,今个儿托众位夫人的福,应当是能吃些有滋味的了。” 她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大家原本都不太熟,听多了外头的传言,都以为她是个不好相处的,尽管冯夫人来时就说她挺好相处,但众人见到她还是很拘谨。 尤其是沈二夫人。 “郡主赢了蒙国公主,可是替咱们赵国出了口恶气,昨日我家二姑娘一直说想学第二支曲儿,知道今儿个要来见郡主,还非要跟来。”沈二夫人无奈道。 若不是她让人盯着,差点就让她混上马车跟来了。 “宫里的乐师正在编曲儿,过几日咱们圣上就会遣人教了传唱,二小姐若是愿意,可以先来我府上学。” 赵瑾瑜带来了景睿帝的口谕,让她先教会宫里的乐师,还要求她府上会这首歌的人去国子监教学,然后就要开始在民间普及这首歌。 “那我就替小女先谢过郡主了!” 话匣子一打开,沈二夫人就没那么拘谨了,见她并未对沈家有排斥之意,这才放了心。 众人有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昨日的事,她们有些去的晚了,官职不够的没赶上近距离围观,不过也振奋的不行。 有个夫人激动的说道:“昨日我没进去复兴街,不过复兴街外都是人,歌声一起外面的百姓也都跟着唱,那场面真是壮观!” “我昨日回府,家中奴仆还说我家幼子听到外面的歌声,弹珠也不玩了,站直了身子跟着唱呢!”立马有人跟上她的话题。 那夫人说完掩唇轻笑,又道,“外头喊陛下万岁,殿下千岁,他还绷着小脸朝皇城的方向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他跟前的奴仆见他如此,也赶紧跟着行了大礼。” 昨日她回府听说此事都快笑岔气了,她夫君抱着五岁的小娃娃,直说他日后定会有出息,还没资格面圣这礼就先行起来了。 陈琬琰闻言也是绷不住笑,这可没人教他,应当是他自儿悟性高。 “想是大人和夫人在家言传身教的好,小公子才如此聪慧,日后定是个有出息的。”陈琬琰赞道。 小孩子是纯粹的,他心中没有太多的杂念,父母给他灌输的思想是什么,他反馈出来的就是什么。 可见这夫人家的大人是个忠君的主,肯定是教过孩子对君王行大礼时要喊万万岁,是以他听到万万岁,第一反应就是朝皇城的方向行大礼。 那夫人得了陈琬琰一句吉言,高兴的不行,连忙道:“都说郡主福星降世,能得郡主一句吉言实乃犬子荣幸。” 有个与她相熟的夫人笑着呸道:“我就说你平日里沉默寡语,今儿个话这么多,原来是想沾郡主的福气。” 一群人说说笑笑,没有勾心斗角和剑拔弩,张陈琬琰也自在了几分,恭维的话她也爱听。 陈琬琰笑道:“头回听说有人传我是福星,我当外头都喊我散财童女。” “这是我家夫君同我说的。”那夫人羞赧的说道。 她夫君是冯大人的下属,冯大人不得志她夫君也如此,她夫君敬仰冯大人的才学,说他这回一定能否极泰来,前日回府说了文洙公主的事,感叹说陈琬琰运气好,简直是福星转世。 她本就爱烧香拜佛,不管真假,她就想着来沾沾福气。 福娃陈琬琰道:“那你们夫妻定然是关系和睦,日后也会更好。” 邓夫人约莫三十四五岁,闻言红了脸,“谢谢郡主的吉言。” “邓夫人,你就自个儿霸占着郡主沾福气了,也给我们点沾福气的机会啊!”有个夫人笑着打趣。 立马就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平日里也不见你这般能说会道。” 邓夫人羞臊了脸,她嘴笨,牢记邓老夫人出门要谨言少话的七字真言,今日这话她昨日在家默默练了无数遍。 万氏跟着一群人有些尴尬,她虽是八皇子的女人,却只是一般没有品级的妾,就和通房丫头差不多,跟着一群正室夫人她压根插不上话,也不敢插话,闷头跟在她们后头。 “郡主可要去前头亭中歇歇脚,里头备有点心茶水,烧了暖炉。”跟着伺候的侍女问道。 陈琬琰颔首,那侍女便带众人朝亭子的方向走去,亭子早就围了厚帐子,还烧着暖炉驱寒,她走的浑身冒热气,便想脱了披风。 侍女忙阻止道:“殿下说亭中热力不足,小歇片刻就不热了,不让郡主解披风。” 陈琬琰解带子的手一顿,他啥意思啊? 第666章 万氏 秀恩爱啊? 看着众夫人一脸的暧昧,她生怕那侍女再放出什么惊天巨雷,披风也不脱了,赶忙解释道:“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众夫人连忙附和,脸上表情一收,那样是哪样她们心里头门清,小姑娘面皮薄她们还是收敛些许。 陈琬琰瞪了眼那侍女,那侍女回了她一个我也是听令行事的眼神。 这话是赵瑾瑜教她说的,还特别交待她只说这一句不可多言,那侍女原先以为拦不住她,还要惹来一通训斥,没想到她竟然听了,没发脾气只是瞪了她一眼。 “殿下说,郡主风寒未愈,让奴婢伺候您用药。”这是赵瑾瑜教的第二句。 等她喝下一口茶,催她吃药。 陈琬琰震惊的看着她,难得羞臊了脸,语无伦次的说道:“啊……好……好……” 乖顺的从袖中掏了出小瓷瓶,倒了一颗养胃的药丸,嚼嚼用水冲服了。 怕侍女再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她赶紧说道:“你去外头晒太阳!” 那侍女恭敬的行礼,顺从的退了出去,还将亭子里原本烧碳炉的婢女都叫了出去,太子殿下说,事不过三,这时候听她的。 侍女一退出去,站着的万氏就显得格外突出,她尴尬了一路也快麻木了,立在陈琬琰身后替她添茶倒水,陈琬琰这才发现把她忘了! “你是八皇子的人,不用伺候我,坐。” 陈琬琰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了,这里除了她和万氏,好像都是各位大人的正妻。 她尴尬的蜷缩了下脚趾,她就说赵瑾瑜藏的娇宝贝怎么不出现,原来是怕她尴尬! 那她就不尴尬吗? “谢郡主赐座。”万氏拘谨的跪坐在她身后,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是庶出在家也不太受宠,能给八皇子当通房,也不知是自己和姨娘烧的哪根高香起了作用。 那会儿听说是去皇子府当丫鬟,她那些姐妹都不愿意来,她再不受宠也是有人伺候的主子,也不愿意当奴才。 父亲就让她们抽桶子里的金簪,她抽到了那根染了红头的,只能听话的来了京都。 “从前没和八皇子接触过,听闻他去年在宫宴上求娶过季家的姑娘。”有个夫人说道。 万氏听的一怔,难道八皇子妃是因为这个季小姐,才整日郁郁寡欢? 八皇子府没她和姨娘想的那么可怕,皇子妃整日幽思忡忡,现在更是病的起不来床,侧妃惦记着上位,正在八皇子面前刷好感,对府里的妾室也如春风般和煦。 得宠的妾室许是被敲打过,也安安分分的。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季从之公然与朝廷作对,这事儿可别再提了。”冯夫人道。 “听说那季小姐惊才绝艳,舞艺更是一绝,连续三载在宫宴拿了魁首,至今无人能超越。” 万氏一颗心高高的吊起,这般人物,想必八皇子十分喜欢才求娶的。 “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咱们郡主给终结了。”沈二夫人道。 陈琬琰闻言差点被口水呛住,万氏赶紧替她拍背顺气。 陈琬琰觉得这人十分有眼力见儿,闷不吭声的性子挺好,就问道:“你在八皇子府上过的可还好?” 万氏低垂着眼恭谨的答道:“婢妾在皇子府一切安好。” 八皇子文雅俊朗,又温柔知趣的很,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只要她手一摸上他的胸膛,少有不满足她的时候。 她喜欢他,也会因为他去别的妾室房中酸涩难受,但也清楚自己没独占他的资格。 “你是个有福气的,你爹也是个有本事的,别想太多,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陈琬琰笑道。 只要万岁山这回不再临阵退缩,她在皇子府也就有了庇佑,她要是不瞎折腾,就算捞不着个侧妃,皇家玉牒也能查到她的名字。 八皇子或许从前对季婉儿有情义,但与他的前程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是皇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王孙贵族的夜生活丰富的很,花天酒地不好吗? “婢妾多谢郡主抬爱。”万氏乖巧的说道。 她刚才听了一耳朵,太子殿下有用上她爹的地方,那她日后在八皇子府的地位也能抬高一些,好歹能捞个上不了玉牒的妾。 跟着八皇子总比给商贾当填房,或是给一条腿都进棺材的大官当妾室,再或者嫁个浪荡庶子,最起码他年轻俊秀还有权有势。 况且,她爹还给了她一笔十分丰厚的嫁妆。 这可真是一脚踏进了富贵窝,她也麻雀变雉鸡了。 “听说万老爷还参与过义县建设?”邓夫人知道陈琬琰在给万氏抬脸面,跟着说了一句。 在座的夫人也知道她是万岁山的女儿,对她态度不冷不热,倒是也没表现出看不起,毕竟是皇子的妾,日后若是有造化也能混个品级。 她们家的妾室一辈子也混不到诰命。 她们能不能混上诰命,还得看自家夫君给不给力,陛下开不开金口。 “万老爷给基金会捐了大笔的银子,义县的义山坊就是他捐建的。”陈琬琰笑道。 她的想法就是既然大家要合作,就不要摆架子看不起谁。 不然双方都不痛快,官家夫人总是有些优越感的,跟那些总是瞧不起她的官家小姐如出一辙。 方才她们一直拉着她说话,有意无意的孤立了万氏,就是给万氏的下马威。 不过,也不能把姓万的抬得太高,毕竟是互惠互利的合作关系,以免万岁山找不到北在天上乱飘。 众人又喝了一盏茶,侍女过来说道:“郡主,宴席准备好了,殿下派了轿辇来接。” 因为要等男人们下朝,夫人们都有经验,提前在家中用了午膳,又吃了个些点心茶水,也都不怎么饿,不过侍女一来通报大家都心知肚明,男人们的事情暂时谈完了。 侍女扶陈琬琰起身,带着上了轿辇,万氏要跟着她的轿辇走,陈琬琰问道:“给她准备了吗?” 侍女道:“还请万小姐稍后,您的步辇稍后就到。” 万氏听到万小姐愣了下,往一旁退开,万小姐的身份自然是比万通房要好听的,这正是她从踏进这别院就期盼的体面。 目送着一众夫人坐上不同规格的步辇离去,侍女唤她上步辇才回过神。 “多谢。”她上了轿辇,摸索了一下腰间的荷包,今日出门,她爹偷偷塞给了她好些赏人的碎银子,还一再嘱咐她不要舍不得。 太子的奴婢都比旁人金贵。 那婢女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得体的回了句,“万小姐客气了,这是殿下的吩咐,奴婢应该做的。” 她这个步辇最小,两个人架在肩上就走了,不似陈琬琰那个挂满了青色的纱帐,装有朱轮需要八人推拉,看起来十分的豪华。 刚才她一靠近,就感受到一股暖流,想必是里头放了汤婆子。 不过,能有现在的待遇她已经满足了,人与人本身就是有差距的,没什么好嫉妒的。 只是,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惊为天人的太子殿下,瞧着冷冷淡淡的,对郡主的照顾却十分细心,心里倒是有些羡慕。 女眷和男宾不在一处用饭,没有彤霞的监视和提醒,陈琬琰对于美食的诱惑是一点抵抗都没有。 刚夹起一片红烧肉,一旁的侍女就道:“殿下说郡主的肠胃还未完全恢复,红烧肉不可多吃。” 陈琬琰:“……” 她就吃了两块啊,这第三块才刚夹起来! 不管不顾的塞进嘴里,他人都不在,还管这么宽! 侍女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上前撤走了那盘肥美可口的红烧肉。 陈琬琰呆呆的举着落空的银箸,“我还没吃完呢。” 侍女将红烧肉放进身后侍女的托盘中,一本正经的说道:“殿下说一会要泡温泉,不宜吃太饱,您消化不好,油腻的食物要少食。” 一鲽荤菜只给她吃三箸,若是她贪嘴,就给她撤掉! 看着逐渐石化的陈琬琰,侍女默默的在心里补完了下半句。 “我知道了,你……你退下!”她想赶人。 “殿下说,让奴婢寸步不离的守着郡主。” 陈琬琰:“……” 一顿饭吃的憋屈,好不容易摆脱了一板一眼的彤霞,又来了个更厉害的侍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一个太子殿下,她想发火都得忍耐住。 看她今天晚上不去收拾他!太气人了! 用了饭,婢女带着人去泡温泉,有大池子还有小池子,想一起泡的就去大池子,想单独泡的就去小池子。 她刚换了衣裳,侍女就道:“太子殿下说,让郡主去泡小汤池,那边为您准备好了解腻的苹果醋和瓜果。” 陈琬琰忍不住问道:“你家殿下呢?” “殿下在隔壁园子呢。” “带我去见他!”她倒是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成官家婆了! 侍女眼珠子转,道:“请郡主先将衣裳穿好,以免受寒。” 陈琬琰手一挥,她等不及了,暴躁的说道:“也没几步路,我披个披风就行。” 侍女也不强求,拿了她的披风给她系好,陈琬琰就雄赳赳气昂昂的直奔赵瑾瑜而去! 太气人了! 别人都泡上了!她还在吹风呢! 他既然这么体贴入微,可得好好补偿她! “赵瑾瑜!” 侍女领她进了园子就不再往里进了,只给她指了条路。 陈琬琰一路走进来看不到人,气的大吼一声。 赵瑾瑜从池子的里头游走到了边缘,杏黄色的里衣湿了一半,笑盈盈的问道:“喊我做什么?”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洁癖男自己占了偌大个池子,那群男人也不知在哪个园子的汤池里泡着呢! “你!你!你太过分啦!”都怪他,那些夫人看她的眼神透着暧昧! “我为你好呢,你不是说自己控制不住想吃肉么。”他就知道她会忍不住来质问他。 比他预计来的的时间还要早一刻钟。 赵瑾瑜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背对着她。 陈琬琰气恼的脱了披风扔在屏风上,他要是这么说,可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坐在池子边缘,小心的滑进了池子,蹭到他面前,“给不给我吃肉?” 赵瑾瑜挑了挑眉,乖巧听话的道:“给,一会儿晚膳你想吃什么?” 陈琬琰拧眉颇为认真思考了一下,“中午那盘红烧肉不错,红烧狮子头也好吃,梅干菜扣肉还行,我还是喜欢那盘麻辣兔丁。” 她说着口水差点流出来,更不满了! 往他腿上一坐,搂着他就是一顿啃咬。 “鸡蛋炒肉殿下想不想吃?”陈琬琰蹭了蹭某个快睡醒的小朋友。 赵瑾瑜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腰,不让她乱动,轻笑道:“你别乱动了,仔细摔进池子里喝洗澡水。” “你的小朋友说他想吃肉。” “好好泡,别想其他的。” 自从开过荒,他自制力越来越差了。 陈琬琰哪里肯让他如愿,伸手在小朋友头上拍了拍,“你戏耍我的时候,不是挺厉害吗!” 赵瑾瑜神情逐渐有些迷醉,桃花眼中氤氲着雾气,迷的陈琬琰灵魂都要出窍了。 “心里有不适的感觉吗?”她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无。”他原本清越的嗓音,变得暗哑又性感。 陈琬琰激动的炸了一脑子爆米花! “没有恶心的感觉吗?”她再次确认道。 “无。” “再下一步,会不会恶心。” 第667章 泡温泉 赵瑾瑜闻言握住她腰的手猛然松开,将她按在怀里,“别问。” 问就是不恶心。 再问下去他就忍不住了。 陈琬琰趴在他怀里,心里想着这可能是他能承受的极限了,也不逼他,听话的应了,“好。” 二人湿透的绸衣紧紧贴在一起,她问道:“殿下宠幸过你的心头宝吗?” “你说呢?”赵瑾瑜呼吸不稳的反问。 “你们床笫间的事我哪里知道,不过瞧你这般,恐怕是没有。” 赵瑾瑜被她气的险些枯萎,喷了一息滚烫的鼻息回应她。 陈琬琰倒是愈发的来了兴致,心情好的不得了。 看来他只是不喜欢做,不是讨厌她。 赵瑾瑜半阖着眼,看不到她的表情都能感受到她的欢愉,替他这样,她就这么开心? 替别的男人呢? 还有她这越来越熟稔的手法,是怎么回事? “你……你和他们……”赵瑾瑜话说到一半,又实在问不出口,心里总是怕得到他不想听的答案。 陈琬琰听他问一半,还以为他问的是那些夫人们,随口回道:“我们相处的都很好。” 赵瑾瑜气恼的撞了她一下,和别人的男人也处的好,还来招惹他干什么? 陈琬琰冷不防被撞了一下,手也离了手刹,娇呼一声,“你干嘛!要到了?” 赵瑾瑜不理她,托住她的腰将人调转了一个方向,从背后环住她。 “还早呢。”他就那么不中用? 陈琬琰感觉自己就跟个浮萍一样,在水里沉沉浮浮,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要不要上去?” “上去干嘛?”赵瑾瑜低哑着嗓子问道。 “好啊!”她迷迷糊糊的回应。 赵瑾瑜轻笑一声,魅惑诱人,“想的美。” 就是要让她不上不下,看看这混球回去了去找谁纾解。 陈琬琰气的想骂娘,这货明明就忍不住了,还守贞洁呢? 就这么被他在水里托举了半个多时辰,陈琬琰感觉全身都快被他颠散架了,求饶道:“我、我不行了……” 赵瑾瑜沉着眉眼将她从池子里捞出来,“这就不行了?” 将咸鱼般的女人放在池边的竹榻上,他取了巾子将自己擦干净,又换了条干净的绸裤和里衣,才走过来要替她换裤子。 陈琬琰腾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捂着裤腰带,“我的没、没脏……” 赵瑾瑜凑近她的脸,淡淡道:“不见得。” 没脏会是这个鬼反应? 况且,他只是想让她换身干爽的衣物,湿衣裳穿着不舒服。 “我干净的寝衣没带来。”陈琬琰梗着脖子道。 “穿我的,也不是没穿过。” “那怎么行!”她这会儿才感觉自己太冲动了,她不和夫人们在一起泡,跑到这里就没回去了,人家万一发现了怎么办? “我先回去了。” “你这会儿出去,应当刚好能和她们撞在一起。” 温泉不能泡太久,他估摸着那边应当已经泡完,准备去厢房休息了。 “把你的湿衣裳脱了,穿这个。”赵瑾瑜迈着大长腿走到架子边,取了一条杏黄秀盘龙的长袍丢给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那、那我们泡在一个池子,会不会被发现?”他不是介意她的身份吗!万一被人家发现了,他会不会下次不给她碰了? “你说呢?” 陈琬琰:“……”她说个屁,他刚才在水里把她托举了那么久,根本就没让她碰到不该碰的。 她要是吃到了,那她也不冤枉,可问题是她根本连肉渣都没吃到! 一男一女泡在一个汤池里,要说没发生点啥谁会信啊! 她要不是当事人,她也不信! “那怎么办?”她六神无主的问道。 “在这里呆着呗。” 陈琬琰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整懵了,他不是应该心情很沉重吗? “你不介意别人的想法吗?” 赵瑾瑜睨了她一眼,他什么时候介意过别人的想法了,再说他是个男人,有什么可介意的。 “万岁山打算再给基金会捐一笔款,我建议他拿出一部分,直接补贴你的羽绒被生意,去开舒州的市场。” 把羽绒被带去舒州解决民生,给当地官员做政绩,为沈二舅舅和冯大人做引路石,大家各取所需。 “啊?”陈琬琰被他突然说起公事搞得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还有多少存货?” “几万条,凉州那边羽绒管够,庄子那边一日大概能出产二三百条,彤云在庄子那边看着,她比较清楚这个。” 现在运过来的羽绒都是那边处理好的,她们只需要将羽绒和木棉掺合在一起,缝制好,各项分工明确,又做熟了,比之前速度要快多了。 赵瑾瑜略微沉吟,道:“若是他那里销的好,你那庄子忙不过来,我这里有人。” “好。”陈琬琰正愁着没空去拓展外地市场,万岁山确实会做生意,有他在外头折腾,恐怕她这些存货没多久就用完了。 刚泡过完澡的赵瑾瑜又嫩又养眼,好想亲亲呀。 赵瑾瑜见她色眯眯,无奈的捂了捂眼睛,“还没折腾够?” 再来一次,他可真不是消耗体力就能解决了。 他还没想好与她坦诚相待之后该如何。 也不知如何同她解释,当初与她圆房的人是他。 他走了之后,若是她有需求,更是鞭长莫及。 “想亲亲。”陈琬琰老实说道。 “亲。”赵瑾瑜认命的躺平。 “啥?”啥啊这是? 她出现幻听了? 等了半天没等来亲亲的赵瑾瑜,蜻蜓点水般的擦过她的唇,“你用了太多荤菜,有没有不舒服?” 陈琬琰伸出舌头在唇上舔了一圈,本来是有些腹胀难受的,被他托举着强迫锻炼了大半个时辰,已经不胀了。 “殿下刚才是为了替我活动助消化?”她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人是什么野路子? 当她是小孩子啊? 他刚才可还难受着呢,为了给她消食憋回去了? “不然呢,举着你好玩?” 陈琬琰羞赧,“就……其实挺好玩的。” 在水里浮浮沉沉的,他动作又很轻柔,要不是她的老腰受不住,她还想再玩一会儿。 赵瑾瑜轻笑,将她换下乱扔在地上的衣裳捡起,扔在一旁的屏风上,“还想玩儿?” “嘿嘿!” 往她光滑的腿上瞥了眼,又往上看了看,没穿亵裤他可不敢举着玩。 “你肋骨还未长好,受不住折腾,下回再玩。”想玩就在他走之前,再带她来玩一次呗。 “好呀!”陈琬琰欢快的说道。 “哦,对了,季从之怎么样了?”今天突然提起他,也不知道剑南道如何了。 “他去那边之后养了不少私兵,现在又和四皇兄结了盟,还有蕃国的助力,情况不容乐观。” “我爹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蒙国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休战怕是不能了,镇西军能调动的人不多。” 如今他们赵国天灾人祸不断,皇子间的内斗更是无法平息,蒙国那边已经和蕃国结盟许久,等他们新来的将领熟悉完情况,可能又要发动进攻了。 最多再安稳两三个月。 这期间凉州边境必须保证兵力充足。 陈琬琰垂眸想了想,道:“陛下就没想过,用江南二道的兵和黔中道的兵力,先包抄掉四皇子?” 三道的兵力还搞不掉他的话,那整个南方就没救了。 “管四皇子和谁结盟,四皇子他们想围死江东,为什么江东不能反围剿四皇子,自救呢?” 她感觉乱的源头还是在四皇子这里,应当以控制季从之为主,先拿下四皇子夺回岭南道。 先搞季从之难度有点大,剑南道那地方易守难攻,地大物质又多,他给四皇子输送物资确实可恨,先搞他难度不是一般大。 “要是收复了岭南道,季从之不就少了个盟友吗?” 赵瑾瑜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江东没多少兵力,东边的重兵力都在河南道。” 而江南东道与河南道中间还夹着一个淮南道。 河南道保护着赵国的副都城,东都河南府,一旦河西失守,朝廷就会往东都撤离。 镇东军已经调了淮南道的兵去黔中,就不能再动河南道的兵了。 “是因为江东兵力少没威胁,所以四皇子才没急着动江东吗?”陈琬琰问道。 “这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打下黔中就能给岭南设下一道保护屏障,而打江东,就成了一条直线,就有可能被黔中、江南西道、淮南道围剿。” 一旦被围剿就要分兵作战,压力太大。 而且江东受灾严重,还起了几波小瘟疫,打江东不划算。 “江东有多少兵啊?”陈琬琰摸了摸下巴问道。 “三万左右。” “江南西道呢?” “十万左右。”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江南二道与岭南相接的州都受了水患,天冷之后才稳定了瘟疫,乱成一团根本无力与四皇子对抗,从没受灾的地区调的兵也是以援建为主。 “两道受灾的百姓都安置的差不多了?” 见她逐渐领悟到了重点,赵瑾瑜淡淡一笑,“嗯。” 他四皇兄嘚瑟的日子也要到头了。 真以为父皇是收拾不了他吗? 父皇不过是看穿了敌国的诡计,且先忍着他,选择了优先安抚受灾百姓,而不是不顾百姓死活,先去收复失地。 那样百姓跟风造反,局势只会越来越乱。 等百姓安置好了,那些支援受灾州城的兵力集合在一处,就算三皇兄的人还有私心,镇东军想为三皇子谋好处,而不肯出全力收复岭南道,父皇连他们一起收拾了,大将一换夺回岭南道并不难。 在家国危难之际还想着耍心计,逼帝王易储,为自己谋福祉,兔子还有脾气呢。 “我怎么寻思着有些不对劲儿呢。”陈琬琰抓抓头发,“我都能想到围剿四皇子,陛下和我爹能想不到?” 不会是陛下在逗他玩? 陈琬琰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 赵瑾瑜正了正神色,语气淡漠,“父皇想让他再过一个年。” 全了他们的父子最后的情宜。 若说父皇对四皇兄没一点父子之情,那是不可能的,他四皇兄离京的时候,也确实没有反心。 是方家利用肖家逼反了他。 他若能迷途知返,也还能有条活路。 “原来是这样。”难怪四皇子这么久都没再打下过一州一县。 陈琬琰有些唏嘘,都道是天家父子无亲情,没想到景睿帝刷新了她的认知。 既然圣上有一颗慈父的心,那赵瑾瑜是不是就不会被废了? 赵瑾瑜不用看她,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人脑子简单的很,也不知道是怎么把他精明的三皇兄耍的团团转。 “明日起,各国的的使臣便要陆续返程了。” “蜀国和南诏的使臣呢?”陈琬琰问道。 “他们会多呆些日子,应当要在这里过年了。”因为谈成了合作,他们赵国去往他们国家的使臣,今年也回不来了。 “蒙国的呢?” “目标还未达成,朝廷还没同意放俘虏,他们也不走。”赵瑾瑜沉了沉眸子。 “那他们会不会联系蒙国的细作,搞事情啊?” “没准儿。”大概率要闹事儿,所以,“你父王过了年就要回凉州了。” 陈琬琰:“?”这么突然? 第668章 小风波 “边境必须有大将坐镇。”而且只要与蜀国达成协议,确保蜀国不会侵犯,就会从两国交界的河北道边境调镇北军去河东道,河东道的镇西军转去朔方军镇。 父皇希望陈青岩能稀释掉镇北军这一部分兵权,削弱二皇兄。 想让二皇兄一派心甘情愿,须得他给二皇兄腾位置。 “那我爹带我走不?” “不带,你就先在李家待着。”她动不动就把陆久、彤云、彤霞支走,他走了有个李珩看着她,她为了李珩的名声还能收敛些。 反正李珩如今和王嫣然打得火热,她那烈性子肯定是不会再和李珩有肌肤之亲了。 “殿下也觉得我应该先在李家待着?”她不知道自己老父亲打得什么主意,不过赵瑾瑜也这么说的话,那这肯定是最好的选择。 “嗯。”要不然没人约束她,她指不定养多少面首在郡主府。 毕竟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要养百十个男人。 晚膳是他们二人单独吃的,赵瑾瑜还真让她大快朵颐了一餐,伺候陈琬琰用午膳的侍女立在一旁,腰间的荷包鼓囊囊的。 因为各国使臣要陆续返程,朝廷休朝二日,赵瑾瑜作为储君要代表帝王为他们送行,翌日天不亮他便先回了宫。 陈琬琰则与一众夫人又在别院玩耍了半日,在园中用过午膳才一起返程。 上了马车她才舒了一口气,那些人面色都很正常,应当是不知道她和赵瑾瑜在一个汤池里泡了温泉。 就是赵瑾瑜那个傻子的心头宝,从头到尾都没出现。 马车进了内城,路过张若华打理的首饰铺子,她叫停了马车,戴着帏帽下了车,对车夫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 她说完便径自走进了店内,店内的小二见她衣衫用料考究,便知是个大主顾,热情的迎了上来。 “不知贵客想要买些什么?” 陈琬琰随口说道:“玉镯子。” 小二热情的将她带到摆放玉镯子的柜台前,自己绕进了柜台后头端了托盘,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了六只水头不错的镯子,将摆镯子的托盘放在了柜台上。 “这几只可有贵人相中的?”柜台内的小二问道。 陈琬琰随便指了一只问道:“这只什么价格?” 小二热情的说道:“贵人眼光好,这只镯子温润无瑕疵,只要八百两银子。” “贵了。” 小二笑容凝固一瞬,又笑着说道:“有道是黄金有价,好玉无价,您看看这玉水头足,绝对值这个价。” “这只镯子的进价不会超过一百五十两,放在店里售卖三百两已算高价了,你卖八百两是想宰客?” 小二闻言顿时收了笑,“这位贵人不是来买镯子,是来找茬的?” 他这般一说,店内的伙计都朝他们这边看来,店中本就没顾客,他们都闲着一听有人找事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朝她围了过来。 “怎么买卖不成就想欺客?”陈琬琰沉声问道。 那小二根本不怕她,道:“你碰坏了我们店里的镯子,不赔就想走?” 陈琬琰被他气笑了,“我何时碰坏了你们店里的镯子?” 说话间不知是谁推搡了她一下,陈琬琰扑倒在柜台上,胳膊刚挨到托盘,那托盘就被推出了柜台摔在了地上,上面的几只镯子全碎了。 “你摔碎了我们店里的镯子,不赔今日便休想走出店门!”有个小二凶狠的说道。 “你们这铺子就是用这样的手段强行卖货的?”陈琬琰沉声喝道,“我竟不知这京都城里的店家,竟有囚禁人的权利了。” 若不是今日有位姓吴的夫人,说在这家铺子看首饰,觉得价钱不合适想走,那首饰在她往托盘放时,小二手中的托盘就在交接过程中落了地,上头摆的东西都摔碎了。 店小二打着将军府的旗号,逼着她赔了首饰的钱,才放她离开。 “你不知道的多了,知道我们铺子的东家是谁吗,劝你识相一点把东西赔了,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们东家是谁啊这么厉害,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陈琬琰讥笑着问道。 “我们东家是萧王爷,你若是不想蹲大狱,就赶紧赔钱。” “我没钱,你送我去蹲大狱,随便你送我去京兆府,还是刑部大理寺。” 有两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挤进人群,其中一个不耐烦的说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连陛下都不敢动我们王爷,劝你还是识相一点,你小胳膊小腿经不住老子两拳头。” 说话这人一身短打,看着那块头就知道他一身腱子肉,皮肤黑黄发亮,头发毛躁微卷,用布巾子裹了个发髻在头顶。 陈琬琰估摸着自己确实受不住他两拳头,立马怂了,“多少银钱?” 那壮汉见她怕了,嗤笑道:“早这般不就省事多了吗?” 他挤眉弄眼的看向接待她的小二,那小二眉开眼笑的说道:“您损坏了六只镯子,不多不少一共八千两。” 陈琬琰道:“我身上没带这么多,能让我的车夫回府去取吗?” “可以,不过贵客得去我们店二楼等着。” 陈琬琰冷笑一声,这是给下一位冤大头清场呢? “行。”她爽快的回道。 壮汉带着陈琬琰出去找她的车夫,她昨日坐的是赵瑾瑜的马车,这马车也是赵瑾瑜准备的,车夫自然也是他的人。 陈琬琰道:“你回府找我爹,让他拿八千两银子来赎我。” 车夫眸光一沉,说道:“九公子让小人送小姐回府,小人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我摔了人家的镯子,不赔钱人家不让我走。” 车夫打量了那壮汉一眼,问道:“可否请这位壮士一同回府去取银钱?” 那壮汉一看就知道这车夫身手不错,态度坚决的说道:“我走不开,还是你跑一趟,将银钱给你家主子送来。” 他又不傻,一个车夫都这般深藏不露,跟过去能不能再回来还难说,银钱固然重要,那也得有命花。 那车夫明显有些不悦,身上露出了几分杀气,出手就将他的双手别去了背后,“敢拘禁我家主子,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他一出手,周围就围了一些人过来,穿着打扮都与普通百姓无异。 那壮汉一身蛮力,伸脚就是踢他,车夫轻巧避过,对陈琬琰道:“主子,往后头站些,莫要被伤着。” 陈琬琰听话的往人群退了几步,围过来的这些人应当是她进铺子后车夫叫来的。 那壮汉挣扎不脱车夫的钳制,一声怒吼,“有人闹事,快来帮忙别让他们跑了!” 店铺里哗哗啦啦出来了一群人,手执木棒铁锤等物,还有一名壮汉竟然提着一把大刀,一出店门就朝着陈琬琰冲了过来。 陈琬琰吓的面色一白,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敢当街砍人,怒道:“朗朗乾坤,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他们当巡街的金吾卫是死的不成? 那壮汉还没靠近她,就被人在手臂踢了一脚,大刀哐当落地,他刚想去捡踢掉他武器的那人就把刀踢飞了老远。 壮汉大吼一声,“老子就是王法。” 就和赵瑾瑜的侍卫缠斗起来,然而他虽长得高大,却空有几分蛮力,与寻常人对打自然能占几分优势,与训练有素的侍卫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那百姓打扮的侍卫几下就将他打扒在地,一脚踩在他的背上,那壮汉便起不来身了。 “主子,如何处置他们?”车夫问道。 “全部捆了,带去将军府。”她倒是要问问张若华安的什么心,如此败坏她父王的名声。 什么叫圣上都不敢动萧王爷? 怕她家败的不够快? 闻讯赶来的金吾卫将店门口的百姓疏散,严声问道:“为何当街斗殴?” 陈琬琰取下帏帽,道:“这几人是匪徒,与掌柜的勾结赶走我家铺子的伙计,强占了我家的铺子,还打着我父王的名义抢劫富户,本郡主接到举报特来查看。” 焦俊一看是提拔他的陈琬琰,立即笑道:“原来是郡主,可有伤着您?” 陈琬琰道:“小伤不足挂齿。” 焦俊如今在金吾卫混的风生水起,从街典升到了街使手下也领了几个人,一听她受了伤,立即冷着脸指挥金吾卫抓人。 “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败类,简直是无法无天,连郡主都敢打劫了!” 在后院休憩的王润生听到动静赶紧跑了出来,一看到陈琬琰就跪倒在地,“是他们有眼无珠,不知是郡主驾到,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绕过他们这一回。” 铺子里的伙计这会儿都吓的瑟瑟发抖,哪还有刚才的嚣张跋扈,一个个的跪地求饶道:“求郡主饶小人这一回。” 陈琬琰指着王润生道:“你是张家的奴仆,好大的胆子敢败坏我父王的名声,放过你们谁来还我父王名誉?” 王润生虎躯一震,看向身后跪着的一群店小二,接待陈琬琰的那个店小二哭丧着脸道:“方才小人想去扶郡主,不小心撞掉了托盘,只因东西太贵赔不起,才想推脱责任,是小人的错。” 陈琬琰冷笑,“你也是张家的人?” 那人闭口不言,王润生听的一头冷汗,道:“他们都是小人招来的伙计,并不是张家的奴才。” 张家今时不同往日,他哪里敢把张家扯进来。 “那这坑人的点子,也是你出的了?” 王润生沉默不语,这铺子因为京都动荡,两个月都没有生意,陈琬琰一回京都就搞什么双十一狂欢节,他们本就不好的生意更是雪上加霜。 张若华因为陈青岩捐了将军府的产业手头紧,总是念叨着让他想法子搞营收。 铺子里的伙计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他一开始也有些不敢,后来见那些人听了萧王爷的名号,敢怒不敢言,便放任他们去了。 铺子的盈利上去了,张若华满意了,他也跟着暴富了。 陈琬琰一脚踹在他身上,骂道:“狗奴才,是你自己这么做的,还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 王润生被她踢倒在地,又赶忙爬起跪在地上,“是奴才听信谗言自作主张,与主子无关。” 他全家的卖身契都在张若华的手里,哪里敢拖累她,只能自己将事情揽了。 “劳烦焦街史把这些人都送去官府。”陈琬琰对焦俊道。 焦俊闻言,立马指挥手下的人道:“把这些人押去万年县县衙。” 陈琬琰对王润生道:“把铺子这几个月的帐本拿出来。” 王润生一脸为难的说道:“帐本都送去了将军府。” 陈琬琰冷笑,“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铺子里有几个账本,你当我不知?” 不说真假账本,即便把帐本送回了将军府,铺子也都留的有存档。 他不过是想去见张若华。 “把这刁奴捆了送回张家,我陈家的铺子向来诚信经营,还轮不到你张家人这里狐假虎威。”张若华如今有了身孕,若是送到她跟前动了胎气,只怕陈明玄要跟他闹。 扔回张家让他们自己处置去。 “小的亲自将人送去。”焦俊道。 陈琬琰颔首道:“多谢焦街使。” 焦俊对她拱手,便带着王润生往张家去了。 等她进了铺子,今日同她告状的吴夫人才让人赶着马车回了府,她这也算是冒险行事了,她也不知陈家铺子的掌柜是不得了主家的吩咐,才这般做生意的。 她是觉得对萧王爷的名声不好,想着给陈琬琰提个醒,但方才听着同张家人有关,她又有些后悔,这弄不好就有了挑拨是非的嫌疑。 “也不知道我多这一句嘴,是福还是祸。”吴夫人喃喃道。 别好没卖到,反惹了一身腥骚。 吴夫人的贴身丫鬟劝慰道:“夫人也不必太忧心,奴婢瞧着这事儿,萧王爷与郡主都是不知情的,郡主为了陈家的名声散出去金银无数,这事儿想是陈家大公子的夫人干出来的。” 吴夫人道:“那掌柜的是张家的奴仆,这铺子应当是她管着的。” 陈琬琰特意将人引到大街上收拾,只怕就是为了澄清此事不是陈家所为,他们陈家不会给张家背锅。 “瞧着他们两家像是关系不太好。”一般这种事都会替着遮掩,她倒好当街就处置了,竟是不给张家留面子。 陈琬琰不管旁人如何想,进了铺子就让人翻找帐本,拿着账本又去了张若华管着的布庄和瓷器铺子。 在各个铺子外观察了两刻钟,见人流还算可以,也并未有与客人发生冲突的事情发生,这才放心的去了将军府。 陈琬琰去了将军府,通知账房派人接手被她清场的首饰铺子,又将帐本拿给他们道:“将上头以非正常价购买物品的人家做下统计,把银子给人家送回去,再另外送一份礼品。” 账房是陈青岩的人,一看账本便知是张若华管着的铺子,他略翻了几页,便道:“这账本只怕是假的。” 陈琬琰蹙眉问道:“如何看出来的?” 第669章 得罪张若华 “那铺子的首饰都是中等偏下的品质,这上头的价格都远超物品的价值,他们既然胆子这么大,只怕私下扣走了不少,这账本应当是给少夫人看的。”账房总管说道。 陈琬琰沉吟片刻,觉得他所言甚是有理,就道:“你找出一个吴姓夫人的账目,按上头记录的钱款支取银子给我,我去吴家打听打听。” 总账房翻了翻账本,找到她说的那笔交易,让手下的人取了一千三百两的银票,说道:“老奴估摸着他们扣走的应有十分利,多给郡主支取二百两银子。” 陈琬琰也不跟他客气,若是这账本是给张若华的,就算她不是主谋也是帮凶,这上面记录的价格明显很不合理,张若华不会不清楚。 她不可能自掏腰包给她补窟窿,便道:“用不完,我再给你送回来。” 陈琬琰拿了银票,让人接过管事拿来的布匹点心,带着管事拨给她的人,风风火火的走了。 总账房摸了摸鼻子,对一脸懵逼的众人道:“看什么看,活儿都干完了?” 有个八卦的账房问道:“您就这么把银子给出去了,不怕那位给你甩脸子?” 他们这些人都是陈青岩新换的,平时就按陈青岩的吩咐,每月往后院的中馈交一千五百两银子。 张若华的娘家使钱的地方多,家里铺子生意又不好,需得她时常拿银钱补贴,那点银子根本不够她用的,时常哭穷让陈明玄来前院要银子。 陈明玄心疼她有孕,便三天两头的来要钱,见着他们这群人根本没个好脸色。 “人生在世哪有不受气的,多大点事儿啊,干你的活去。”账房总管挑了挑眉道。 便是皇帝也有看人脸色的时候,更何况他一个奴才,有人庇护着生活就不错了。 吴夫人没想到陈琬琰这么快就登门了,听说她是提着礼物来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一半。 陈琬琰本就不是个含蓄的人,见到她就直接道明了来意。 “吴夫人说的事我已经查清了,是我陈家监管不力,让那铺子被匪徒钻了空子,他们扮作铺子里的伙计欺客,我今日来是想问问您被迫消费了多少银钱。” 吴夫人知晓她是想个由头把陈家摘出去,忐忑的看了眼身后的丫鬟。 丫鬟道:“回禀郡主,那日是奴婢回来取的银子,一共一千四百三十两。” 陈琬琰:“……” 跟着她一起来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比账本上一千一百两的记录,足足多出了三成。 那丫鬟怕她不信,又补了一句道:“这笔银钱是奴婢从公中支取的,府中皆有记录。” 吴夫人还因此挨了婆母的骂,最后变卖了好些首饰才填补了公账。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数了一千四百两,又从荷包里掏出三个十两的银锭子放在桌案上。 “这是归还夫人的一千四百三十两,您数数。” 吴夫人和小丫鬟面面相觑,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最后吴夫人说道:“我告诉郡主此事不是为了讨回银钱,是不想那些奴才败坏王爷的名声。” 陈琬琰颔首道:“吴夫人不必多虑,我今日是来谢您的,若是您还知晓哪家的夫人也与您有同样的遭遇,您只管说来,我会将银子退回给她们。” 吴夫人这才彻底放了心,她又说了几个夫人的名字,都是她们常来往的,这事儿说出去丢人,大家也都没有宣扬,若不是那日她提起此事,也不知被坑的不止她一个。 她说的这几家陈琬琰都不认识,应当都是与吴家差不多的人家,并非显贵,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千多两的私房都拿不出来。 “若是夫人明日有空,可否带我去这几位夫人家中走一趟?”陈琬琰问道。 吴夫人颔首,“自然是有的。” 两头讨好的事儿哪有不做的道理呢,那些夫人也都不是太富裕的人家,这事儿她牵头做了,那些个夫人们也会记着她的好。 陈琬琰将自己的蓝雨金耳铛摘下,递给那丫鬟道:“想必你也受了委曲,这耳饰送你。” 那丫鬟怔愣了下,在吴夫人的示意下接过那对耳铛,对陈琬琰磕了头,道:“奴婢谢郡主赏赐。” 她那日回来拿钱没少被骂,还罚跪了一天一夜,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拿到补偿。 陈琬琰起身告辞,吴夫人将她送走后半天没回过神,她这是赌对了? 一直到洗漱完准备就寝,还摸着陈琬琰套在她手腕上的镯子出神。 吴大人见她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看了眼她手上的镯子,催促道:“赶紧上床歇着了。” 她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镯子放在梳妆台上,那翡翠镯子一看就是顶好的,怕是没个千两买不到。 “夫君,今日那五乐郡主来了。” 吴大人嗯了一声,他一回来府里的管事就说了,这事儿还是他向冯大人抱怨,冯大人拍着胸脯保证萧王爷不是那种人,便带他去见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为萧王爷做了保证,怕他心有芥蒂,便说让他夫人去找五乐郡主说这事儿,郡主问什么让她坦白回答,他只管等结果就是。 “郡主说什么了?”他问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太子殿下不让他和吴夫人说这是他出的主意,他就和自己夫人说让她去陈琬琰跟前透露一两句,试探一下,那陈琬琰是个凶悍的主,只怕她今日也吓的不轻。 “她问我被坑了多少银子,全部退给我了,临走还赏了我一只翡翠镯子,说是明日要请我领着去给那几家退银子。”吴夫人道。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吴大人感叹。 原本冯大人是不打算带他去舒州的,因为此事改变了主意,昨日才将他们夫妻带去了庄子。 陈琬琰第二日一大早就带人去将军府支取银子,却被陈明玄拦在了府外。 “兄长你这是什么意思?”陈琬琰隔着朱色的大门问道。 陈明玄简直要被她气死了,昨日张若晴来府里找张若华,说陈琬琰把首饰铺的伙计绑了送去了县衙,又当街训斥张家人狐假虎威,还把王润生送回了张家。 张若华让人去了铺子,才知道她把首饰铺子里的人都换了,昨日哭了一晚上险些流产。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父亲分了你那么多家财,你还有脸来府里支银子?”陈明玄怒斥。 陈琬琰气的想骂人,那银子是她花了吗? 她也懒得和陈明玄废话,只道:“这事儿我原是不想告诉父王的,既然兄长这么说,我也没什么好替她遮掩的。” 她说罢扭头就走,刚好碰上来接张若晴的张策。 俩人许久未见,陈琬琰对张家人虽然好感度下降,但也不至于迁怒到他身上,愣怔片刻问道:“三公子是来找大嫂的吗?” 张策抿了下唇说道:“我来接若晴。” 陈琬琰点点头,果然哪里都少不了搅事精张若晴,“那你自便,我先走了。” “郡主为何要将大姐铺子里的人都换掉?”张策问道。 这些日子她母亲没少抱怨陈琬琰,因为她连着两个月不消停,搞得他们家中也过的紧巴巴的。 连给张若晴准备嫁妆都有些吃力。 陈琬琰动了动眼珠子,问道:“想知道?” 张策蹙眉,他来将军府当然不止是为了接张若晴,还是想问问张若华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琬琰做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不会没事找事,他不会偏听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 “你要去哪儿?”他问道。 “去给你大姐善后,一起去吗?”陈琬琰把自己带来的银票在空中甩了甩。 因为都是百两的面额看起来格外的多,张策嘴角抽了抽,见她对自己如往常一样,这才少了几分局促。 其实他这些日子很矛盾,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她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很担心二人的关系回不到从前。 “好。”张策想了想说道。 陈琬琰让人回郡主府的库房取给各家送的礼品,又去从张若华手中夺回来的首饰铺子,给各家的夫人选了一套一百两左右的首饰。 张策云淡风轻的跟着她,不打听也不问,跟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公子似的,还让她怪不忍心伤害的。 “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回家去。”她对张策说道。 “我反正没事,就去跟着看看呗。”他倒是要看看她长姐做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大动干戈。 陈琬琰带着他先去和吴夫人汇合,吴夫人昨日已经同那些夫人都打过招呼了,她们今日都将时间空了出来,在家等着她。 等拜访完最后一家出来,张策的脸彻底黑了,但他也不能说长姐的不是,张家最近都靠着她补贴,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为之。 这还不如不知道呢! 陈琬琰懒得猜他在想些什么,反正他都知道,她也不用再去张家跑一趟了。 让人取了给吴夫人准备的翡翠首饰,说道:“今日劳烦夫人跟着跑了一天,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吴夫人推拒道:“昨日已经收了郡主的贵礼,这礼真的不敢再收了。” 陈琬琰却道:“这次多亏了吴夫人,才没给我父王惹来祸事,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你收着。” 她父王的名声比这东西贵多了,况且吴夫人还特意提前将她昨日那番说辞说给了那些夫人,解释了此事与她父王无关,算是十分有心了。 吴夫人推脱不掉,只好收下了她的礼,恭敬的说道:“郡主放心,日后若是有人再提这件事,我一定会出面解释清楚,不让王爷的名声受损。” 陈琬琰颔首道:“那便先谢过夫人了。” 吴夫人热情的邀请陈琬琰去家中用晚膳,陈琬琰还有事要处理,谢拒了她的好意。 等她走了,吴夫人才打开她送的礼盒,看清里头的东西,倒抽了一口冷气。 里头摆了一套精致的翡翠首饰,虽然是银制的,但那上头镶嵌的翡翠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拿起其中一只镯子,与陈琬琰昨日给她的那个放在一起比了下,问自己的贴身丫鬟道:“你瞧着这可是一整套的?” 那丫鬟笑道:“奴婢瞧着这里头的头面首饰都是双数,却只有一只镯子,昨日那只镯子应当与这些是一套的。” “从前只听闻郡主手松,连她跟前的丫鬟穿戴都是体面的,没想到她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吴夫人咋舌。 “奴婢瞧着郡主送那几位夫人的首饰盒子,没给夫人的贵重,夫人这回应当是要走福运了。” 吴夫人闻言道:“那日我便瞧着太子殿下待她不一般,太子旁边的位置,除了太子妃谁敢坐得,偏她坐的心安理得。” 连八皇子都得坐太子殿下的下手,她坐那里,怕是连八皇子对太子行礼她也一并受着了。 女人对这种事儿向来敏感,她不禁有些感叹,“若是大姐儿能遇见个像太子殿下那样体贴的夫婿,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第670章 赵锦锋眼红 出了屋子怕她冻着,走路多了怕她累着,连吃个饭都怕她贪嘴,真真是体贴入微。 不过也就能想想了,就算能遇到太子殿下那样的男子,她闺女也没陈琬琰那样的本事。 陈琬琰坐在马车上就将账算清楚了,铺子里的伙计们的抽成是总价的三成,账本上只记了七成。 陈明玄既然不让她进将军府,她也不再去讨没趣儿,直接去了首饰铺子,找到铺子的新掌柜的,将她今日做账本交给。 “这是我今日垫钱的账本,你回府交给账房总管。” 掌柜的接了她的账本,毕恭毕敬的将她送出了门。 她走到张策的马车前敲了敲车厢,张策从里面掀开了帘子,一脸复杂的望着她。 陈琬琰嗤笑道:“这般苦大仇深做甚,这事儿与你无关,我也不会迁怒你。” “怎么无关呢。”张策低喃,他也是张家人,吃的是张家的饭,花的是张家的银子。 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张若华送回府的,他也不知晓。 “狗奴才们做的错事,不影响我们两家的交情。”陈琬琰道。 总归是她兄长的夫人,也没酿成大祸,日子还得过,她收了铺子给张若华一个警告,把受害人的银子退了,再让人去把那些无法无天的店小二家抄一遍,尽量挽回损失。 明日再把张若华手里另外几个铺子的管事一并换掉,铺子的收益还算中馈的进项,此事就算完了。 至于陈明玄,他爱咋地咋地。 她管的再宽,也管不了他对张若华的拳拳爱意。 “喊着凝雪去乐园玩吗,我做东。”陈琬琰道。 张策抿唇道:“好。” 陈琬琰从皇陵回来变化挺大的,不再是做事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的性子了,学会了退一步给对方留个台阶。 二人去郑家接了郑凝雪,刘善瑶也闹着要一起去,郑清之好说歹说才将她按住。 郑凝雪在家憋了几个月,能出门玩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一边跟着他们出了郑国公府,一边抱怨道:“琰儿,你前日来府上也不让人通知我,等我得了消息,你都走没影了。” “那日原想着叫上你和善瑶,一起去别院泡温泉,她去不了,我便回府了,等改日有空我们一起去呗。” 郑凝雪这会儿正兴奋着,也没纠结那么多,“好的呀。” “听说乐园最近搞了个新活动,蒙着优伶的脸让他们表演才艺给观众猜艺名,猜对了可以抽奖一次,有机会赢免单。” 郑凝雪兴趣盎然的问道:“琰儿,你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陈琬琰微笑,当然是从现代拷贝来的。 “突发奇想呗,觉得有意思就试了试。” 她让人在舞台上弄了个转盘,让演出者站在转盘上,从幕后转出来表演歌舞,表演期间转盘会在舞台上转一圈,观众可以买去留票,分别放在两名代表去和留的侍者端的托盘上。 规定时间内留票多者便可晋级下一轮,转盘停在舞台中央让客人猜艺名。去票多者会被转盘带到舞台另一侧,直接回归幕后。 还可以买复活票,复活自己想复活的优伶。 当然,复活票是很贵的。 第一次复活用一张,第二次复活用两张,以此类推。 “那要是很多人都抽到免单,岂不是亏大了。”郑凝雪想不通的问道。 张策无奈的说道:“每日最多能免一单,你当那么好抽呢。” 陈琬琰那东市不也有免单活动,也没见免多少单。 “就算没抽到免单,也有减部分银钱或是点心酒水赠送,不亏吗?”她好奇的问道。道。 陈琬琰但笑不语,亏啥呀,留住了舞台上表演的艺人才能猜艺名,淘汰的局不能抽奖,人留下了名没猜对,也不能抽。 一个晚上也抽不了多少。 况且人家买去留票花了钱,抹个零头送盘子点心酒水算啥呀。 他们一行人到时,乐园正热闹,万岁山花高价复活了一个伶人三次,那伶人不争气又被淘汰了,也算是出名了。 “这伶人运气好,遇上了个肯花钱的主,可惜自个不争气。”有人道。 陈琬琰轻笑,万岁山要的就是这效果,她要是太争气,他怎么给乐园送银子。 恭桶生意他都快赚翻了,这点儿小钱真看不到眼里。 跑堂的见她来了,赶紧迎上来道:“郡主,今儿个包房都满了。” “一号房也有人用?”她问道。 那间房是预留给她和赵锦锋待客用的,不开放给宾客。 跑堂的道:“二殿下在。” 陈琬琰点头道:“那我在外头坐会儿,有空包厢你给我留着。” 郑凝雪感叹道:“这里就好像没受到影响一般,还是这么热闹。” 张策道:“这里的生意也是上个月才好的。” 陈琬琰心道,那还不是因为她做了宣传单,让公关部给老顾客送去,告知他们乐园出了新活动,要不郑凝雪不不了门,怎么能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几个人刚落座,万岁山就又买了个四张复活牌,再一次把那伶人复活了。 全场都沸腾了,众人纷纷购买了去票,再次将她淘汰送回了幕后。 “我觉得那伶人唱的还不错。”郑凝雪评价道。 “还行。” 人就是这样嘛,就是喜欢和人对着杠,万岁山越是花钱捧那人,这群人就越是团结一心,非要把那位伶人淘汰掉。 蚂蚁撼大树么,好玩。 至于她的才艺好不好,到了现在这种阶段,已经没人在意了。 “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原来真的是您。” 陈琬琰转头一看竟然是罗丰,她笑着问道:“你也来这里玩么?” 罗丰恭敬的说道:“小的日日都会来玩一会儿。” 他感觉这地方还蛮不错的,这里的优伶确实不用陪客,有些贵客花了大笔的银子,也不过是让人进去喝杯酒。 他也知道有大部分伶人给人当了外室,优者倒是不太吃香,基本上都是给伶人做陪衬。 “感觉怎么样呀?”陈琬琰笑眯眯的问道。 “小人觉得挺不错的。”罗丰如实答道。 陈琬琰正要说什么,有个侍卫匆匆跑来,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二殿下请您去一号房。” “知道了。”她挥手将人打发了,对张策和郑凝雪道,“我离开一会儿,你们二人先玩儿。” “好。”郑凝雪道。 张策看了看罗丰,没说话。 “你也去玩。”陈琬琰对罗丰说道。 侍卫领着她去了一号房,连门也未敲,便把门打开将她请了进去。 陈琬琰进门绕过屏风,就见赵锦锋一脸不悦的瞪着她,屋里的众人表情都不怎么好,她迷茫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赵锦锋危险的眯了眯眸子,“你做的好事,还来问我?” “我做什么了?”她没对赵锦锋做什么? 赵锦锋被她气笑了,冷声问道:“舒州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瞬间顿悟,理所当然的说道:“我看你不动手,我就自己上了,三殿下现在不敢在朝堂上针对我父王了?” 赵锦锋差点背过气去,他原本和三皇弟达成先针对太子的协议,舒州的事他另有安排,结果他这边刚跟着三皇弟一起弹劾太子有不臣之心,她就把三皇弟掐灭火了。 徒留他继续也不是,熄火也不是。 “据我所知舒州换成了太子的人,三皇弟的人安排去了安州。” “哦,怎么了吗?”陈琬琰反道。 “你少给我装傻充愣,舒州转运使那么大个肥差,你给了太子,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赵锦锋气恼不已。 “我不是把证据都给你了吗,这也能怪我?” 许家的几位公子一看他俩要吵起来了,合伙推了许承颐出来劝架。 “殿下和郡主有话好好说。” 陈琬琰怒道:“这东西本来就是救我父王用的,现成的便宜给你们捡,你们怕被我利用,不肯理会,现在看到三殿下轻易就让出舒州,眼红了是,我要救我父王,我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所以你就找了太子合作?”赵锦锋冷声质问。 “我没有找他合作,我和沈家六小姐有过节,断了沈家姑娘嫁给太子殿下的路,打个巴掌还得给个枣子呢,给沈家个都督当当又怎么了。” 许承颐见她一脸的桀骜,只觉得十分头疼,她当都督是什么芝麻官吗,说给就能给的? “太子和沈家的事,也是你搞出来的?”赵锦锋见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强忍着怒气问道。 “怎么不行吗,那沈家人诬陷我,我被几个大人堵在宫里质问,我教训教训他们不行吗?” 许承颐迟疑的问道:“那太子殿下继续为皇后娘娘守孝的事……?” “那些贵女差点害死我,我当然要断了她们嫁给太子殿下的念想,思来想去让太子殿下再守几个月的孝,她们的年岁大了,等不了就该嫁人了呗。” 许承颐:“……”她这么理直气壮,竟让他无言以对。 赵锦锋一看到她就头疼,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那他就听你的?” “他为什么不听我的,你不听我的,你不是在这儿眼红呢吗?”陈琬琰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锦锋:“……”他忍不住要揍这皮孩子了。 “我当初把东西给你,就是让你安排自己人的,我又没有野心,也安排不了人去舒州,既然你不做,我当然要去找沈家寻开心了。” 赵锦锋被她的无耻气炸了,她没野心? 她那是没野心? 她是没人可安排! “我就给你透个底儿,太子被废已经成定局,你少跟他往一处搅合。”赵锦锋语气不善的说道。 “暂时还不行,舒州还有个欺负我的,我得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我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赵锦锋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人压根就是个上蹿下跳的刺猬,偏她还运气好。 “你过来。” “我不过去,上回你无情的推开我,我骨头现在还疼着呢,我可经不起你折腾。”陈琬琰说着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 许承颐:“……”她到底是什么野路子? 他怀疑二皇子根本拿不下她。 赵锦锋也陷入了自我怀疑,她母妃从复兴街回宫之后,就念叨着让他和陈琬琰多在床榻上煮煮饭,沾沾这人的运气。 简直是绝了。 头回听说沾别人运气,要行鱼水之欢的。 就很离谱! “其实,我觉得您最好还是不要和三皇子为伍,郭家还有个小姐嫁给了季从之的儿子,指不定什么时候有人提起此事,他就又要甩锅给你,让人弹劾许家通敌了。”陈琬琰贼兮兮的提醒道。 赵锦锋与许承颐对视了一眼,她要不提醒,他们还真忘了季东弦娶了郭家的小姐,季从之都造反了,这不就是反击郭家,指责许家通敌最好的理由吗? “郡主坐着玩会儿呗,站着怪累的。”许承颐邀请道。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挑拨嘛,这事儿她熟啊! 她在赵锦锋身边坐下,听他们议论朝堂上的事,吃吃喝喝也不吭声,三句不离三皇子明显是说给她听的,想从她口中套取有没有对付三皇子的必胜法宝。 “别光吃,你也说两句。”赵锦锋道。 “我说什么呀,女人不得干政。”陈琬琰咽下一块拔丝藕片。 他不是老警告她女人不得干政嘛!可让她逮着机会回击了。 赵锦锋被她噎了下,深吸一口气,“镇南军的事你怎么看?” “保不住了呗。” 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让四皇子顺利的占领岭南道,打进黔中道,还想保兵权谈何容易。 景睿帝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和甄大将军算账,那是因为要稳定军心,再怎么说也是与士兵朝夕相处的大将军,总有自己的死忠粉。 “江南东道呢?”赵锦锋不死心的问道。 “撤。”不撤等过了年,景睿帝调去的兵将安顿完百姓腾出手,搞死你丫的。 赵锦锋气噎,这人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陈琬琰喝了口茶水道:“我知道你想听好听的,不过忠言逆耳,你要想安稳度日,就赶紧让你的人从江东撤了。” 许承颐问道:“为何?” 第671章 走向绝境 “我问你,徒匪都打到你家门前了,你还惦记着你爹的家主之位,去偷你爹最重要的一处园子,你爹打不打你?和你争财产的兄弟打不打你?” 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有啥难理解的。 江南东道是景睿帝第二重要的东西,他去抢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抢他第一重要的皇位了,皇帝不出手才怪。 怕了就要用实力镇压他。 许承颐思忖她这话,话糙理不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赵锦锋不快的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江东和岭南就都丢了。” “命没丢就行了,你看看你四皇弟,怕是要英年早逝。”陈琬琰道。 许家有位年轻公子正在喝茶,听了她这话,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 她看向那人,问道:“我说的不对?” 许承明掩唇轻咳了几声,对她拱手道:“郡主说的对。” “我建议殿下还是回去洗洗睡,你们在各国使臣来访期间逼退太子,兄弟阋墙传到各国,对朝廷没有一点好处,此时就该低调做人。” 陈琬琰说完,潇洒起身,“我得回去了,外头还有人等着我呢。” 赵锦锋被她呱呱呱说的脑仁疼,吐槽道:“你就没一句好话,赶紧走。” 说着就让人把她送了出去,一点也不留恋。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望着关上的门忍不住吐槽。 陈琬琰出门,听着外面喧哗吵闹,舞台上第七次复活的伶人,苦苦挣扎还是逃不脱第八次被淘汰的命运,她忽然有些伤感。 就像她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和赵瑾瑜一起走向了绝境。 赵锦锋说的那样肯定,只怕赵瑾瑜的事真没了转圜的余地,她原想趁着景睿帝高兴,领了赏去谢恩的时候到他跟前求求情,没想到景睿帝直接免了她的谢恩。 她跟着赵瑾瑜浪了两天,又被那破铺子的事儿绊了一天,等她明日再进宫,只怕黄花菜都凉透了。 跑堂的小二见她出来,上前说道:“张三公子和郑小姐等不上郡主就先走了,让小的跟您说一声。” 陈琬琰轻轻应了一声,下楼买了一千张留票,等着那伶人的第九次复活。 她第九次出场表演了一支舞,正是她在宫宴上跳的春生。 伶人的舞姿十分优美,整个舞蹈呈现的近乎完美,与她之前表演出来的平庸完全不同,对观众的冲击力很大。 “郡主,您觉得她可怜吗?”罗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边问道。 “有什么可怜的。” 无论是捧她的,还是故意淘汰她的,不都给她制造了表演的机会嘛,那些人拿她消遣,她还不是反戏弄了那些人。 罗丰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是感觉那姑娘有些可怜,“去留都被人支配,没有选择的权利,不可怜吗?” “人活在世上又有几人能随心所欲呢,你等会可以去问问她,觉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一个晚上又是跳舞又是唱曲,或是弹琴,将自己的才艺展示了个遍,从籍籍无名的新人,一跃成为了大家都知晓的名角。 今夜过后,她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别人口中的谈资。 “她现在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等她攒够了资本,不就能去过好日子了吗?” 罗丰又问道:“她若是迷失在这里,又该如何?” “那就活在当下呗。”路都是自己选的,她只能保证尽量不强迫她们做不愿意做的事,其他的她管不了。 陈琬琰将那一千张留票都投给了那位伶人,万岁山也买了三千留票,最后将她留在了舞台上。 在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全场寂静无声,这姑娘生的好,笑盈盈的望着台下众人,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轻眨一下,就能引来一片倒抽气声。 “你看她那张脸上有被戏耍的悲愤吗?”她是赵锦锋从扬州带回来的,家里吃不起饭,就将她卖了,后来被人贩子倒手了好几次,被卖到了扬州的青楼。 “她看着很开心。”罗丰诚实的说道。 “她经历过饿肚子,侍奉过男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自怨自艾,痛恨命运有什么用,能脱离青楼已经是她目前为止最值得开心的事了。 被人戏耍又如何呢? 若不是反复将她淘汰复活,引起了众人的兴趣,那样貌又算的了什么,乐园里的伶人哪个生的不好呢。 捧红一个人的手段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一夜成名的机遇。 她运气好遇上了万岁山,自己也懂得装傻充愣抓住机会,否则还不知要熬到何时才能出头。 今日的低头,就是为了将来可以挺胸抬头。 “她跳的那支舞叫春生,代表着希望。”陈琬琰撑着脑袋,看着舞台上微笑面对生活的女孩。 无论从前的她经历过什么不堪,日后她会成为自己的女王。 希望赵瑾瑜也能如她这般,受过千锤百炼,依然能绽放出最绚烂的光彩。 赵锦锋站在窗前望着陈琬琰的后脑勺出神,委实想不出她那颗平平无奇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许承颐也不知道被陈琬琰传染了,还是被她说开窍了,对赵锦锋道:“殿下该回府歇息了。” 赵锦锋闻言脸色黑了黑,道:“你别被她传染了,她就是个大忽悠。” “她说的话听着有些大逆不道,细品之下确实有几分道理。”许承颐若有所思的说道,只是一般人接受不来她那么直白的表达方式。 陈琬琰第二日进了宫,景睿帝忙着送各国使臣滚蛋,没空搭理她,连带着赵瑾瑜都忙的不见人,倒是陈明玄将她堵在了陈青岩的住处。 “陈琬琰你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若华她还怀着身孕,你要是将她气出个好歹,怎么跟张家交代?” 陈琬琰无语的瞪大了眼,“为了她,父王的名声你都不顾了?” “那都是下人做出来的,她哪里知晓那么多,你就因为这点破事,将她管着的几间铺子管事都换了,你考虑过她的感受没有?” 陈琬琰被他气的干瞪眼,她这会儿可感受到昨夜赵锦锋的心情了,只觉得脑袋瓜嗡嗡的。 “她知不知道,我是不知道,一二百两的东西,卖七八百两是不争的事实,我只不过另派了管事去整顿铺子,赚的银钱还是你们的,我一文钱都不会要。” 陈明玄气呼呼的说道:“我怎么就跟你说不通,你是个顽石托生的吗?” 陈青岩从宫里出来,隔了大老远就听到他们兄妹二人在吵架,不耐烦的骂道:“吵什么吵,你俩在一起是不是不能好好说话?”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没吭声,她也不想和陈明玄吵,谁让他们的娘生她的时候死了,爹又因为没看管过他心里愧疚,她能忍就忍了。 “爹你好好管管这死孩子,她一声不吭就把若华管着的几个铺子的管事都赶走了,还把首饰铺子的伙计都赶走了。” 陈青岩训斥道:“怎么说你妹妹呢?” 又沉着脸问陈琬琰,“这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撅着嘴说道:“她管的那家首饰铺子,伙计打着爹旗号敲诈顾客,被我抓了个正着。” 陈青岩瞪了她一眼,问陈明玄,“可有此事?” 陈明玄道:“儿子不清楚。” “父亲尽管去打听,他们昨日坑了我八千两,我没有那么多,他们提着刀在大街上就要砍我,口口声声的说……”陈琬琰伸手指了指天,“都不敢动您。” 陈青岩无语的问道:“你干了什么,他们要你赔八千两?” “我去买镯子,他们一件进价一二百两的镯子卖我八百两,我嫌贵他们就要强行卖给我,一群人推搡我,摔了六只镯子,让我赔八千两,不赔就要把我拘禁在店里。” 既然陈明玄非要闹,她也不会替张若华遮掩半分。 陈青岩听了脑袋都要炸了,“谁要砍爹的乖宝儿,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 至于首饰铺子,上回是看着儿子的面暂且没计较,这回他们犯在陈琬琰手里了,把人都换了挺好的。 “砍我的是店里养的打手,他们和店小二的底细已经查清了,就是一群地痞流氓,我已经让人去抄他们的家了。”陈琬琰得意的说道。 陈青岩想骂陈明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己说过的话,他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他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转头对陈琬琰道:“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那店里的伙计每坑一位顾客,就扣下三成的银子,账上只报七成,我昨日做主把他们坑的银子都退还回去,又给人家送了一份赔礼。” 她没去找张若华,赔偿她陪出去的礼品呢! “你做的很对,就这么处理。”陈青岩表扬完陈琬琰,又对陈明玄说道,“你媳妇有了身孕不宜操劳,铺子就交给府里的账房管事儿打理,收支还归中馈。” “可是这铺子父王说了给若华管的,现在又收回让她怎么想?”陈明玄道。 “我管她怎么想,她铺子里怎么回事她心里有数,八千两就算被人扣走三成,还有五千六百两,她那铺子卖的什么镯子,六个值五千六百两?” 陈青岩说完指着陈明玄,“没拿着账本去质问她,已经是给她留足了脸面,你若还是非不分,明天就入赘张家去。” 反正他一心扑在那张若华身上,她放个屁都是香的,还好陈琬琰没出事,要是敢伤她一根汗毛,他让张家不得好死! 陈璄与贺兰崇刚到就听见陈青岩在咆哮,二人相视了一眼,刚想退出去,就被陈琬琰逮了个正着。 “大哥!贺兰叔父!”她颠颠的就朝俩人跑了过去。 陈璄摸了摸她的头,“你又惹爹生气了?” “不是我,我这几日乖的很。”陈琬琰赶忙摆手否认。 贺兰崇道:“听着怎么不太像呢?” 陈青岩瞪了陈明玄一眼,实在是头疼的不行,“她能惹什么祸,不过是差点被人砍了。” 陈璄:“……” 贺兰崇:“……” 陈明玄怄气的站在一边,道:“她若不去找事,人家能提刀砍她吗?” 陈青岩瞪了他,陈明玄不服的说道:“她就是找打,砸了人家的镯子就该赔人家,砸了就跑,人家不砍她砍谁?” 陈琬琰被他气乐了,他说的跟亲眼看见了一样。 “那镯子是店小二摔碎推到我身上的,他们见我穿的好,就想讹诈我,那镯子放在店里顶多卖二三百两,六个不过一千八百两,张嘴就问我要八千两,我不跑,等着他们囚禁打杀我吗?” 陈青岩见他俩又吵起来了,伸手在俩人背上各拍一掌,不耐烦的说道:“屁大点的事儿,有完没完了?” 陈璄失笑,掐指算了算,这俩人一个水一个火,是天生的不对付。 张若华和她的孩子是油,和属火的陈明玄倒是天生一对。 张若华的命运虽然与稍有前世不同,但仍是一生无子的命数,若是让她生了儿子,等那孩子长大后就是烈油,陈琬琰只怕要栽在她手里。 陈琬琰这遇水化吉的命格,有那位殿下护佑着,张氏母女也翻不出花来。 “来,大哥给你去去霉运。”陈璄笑着对陈琬琰招招手。 陈琬琰向他挪了两步,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委曲啦的说道:“我感觉你才是我亲大哥。” 陈璄抿抿唇,他可不就是她亲大哥么。 “咱俩一个姓,要不你认我爹当爹,我爹给我的嫁妆分你一半。”陈琬琰在他胸前拱了拱。 “行啊,只要你爹肯认我。”陈璄认真的说道。 陈琬琰顿时来了精神,扭头对陈青岩道:“爹?” 第672章 和乐 陈青岩差点激动的老泪纵横,这是什么神仙闺女啊,竟然能帮他认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搂搂抱抱成何体统,你先放开你大哥。”他故意沉着脸说道。 陈璄伸手将她抱离地面,原地转了几圈,问道:“好不好玩?” “好玩!”她脚一离地,就松开了陈璄的腰,拉着他往陈青岩跟前走,“走走走,认爹去。” 陈明玄:“……”这什么鬼孩子? 是不是他的克星? 专程来挑衅他地位的? 陈青岩和陈璄早知彼此之间的关系,在陈明玄一脸茫然,陈琬琰一脸兴奋,贺兰崇一脸幸灾乐祸的注视下,行了简单的认亲礼。 陈璄给陈青岩先敬了酒,又敬了茶,陈青岩给他一个红封,陈璄改口叫了爹,这礼就算完成了。 “大哥!大哥!大哥!”陈琬琰兴奋的连叫三声。 “小妹。”陈璄抿唇微笑。 贺兰崇当即决定写信给陈璃,报告陈璄认祖归宗了! 陈璄已经当上了大哥,他又晚了一步。 “爹,咱们是不是要找画师画几张全家福?”等陈璄回了南诏国,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画个全家福,留个念想也好。 陈青岩思忖片刻,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就去禀报景睿帝,借了宫里的画师,打算明日就画。 景睿帝一听也来了兴趣,让画师给他和赵瑾瑜也画了一幅。 陈琬琰在宫门关闭前出宫回了郡主府,彤霞将一叠银票交给她,道:“这是将军府派人送来的,说是郡主昨日垫的银钱。” 陈琬琰只看了一眼,就让她将银票收起来,自个儿脱了外衣,泡进浴桶里,道:“将军府办事效率还挺快的。” 彤霞说道:“将军府的侍卫从那些伙计家中搜出了大量的财物,人赃俱获,县令判了他们盗窃罪,各打六十大板,关押在衙狱里。” “也算是恶有恶报了。”陈琬琰掬了一捧水拍打在脸上。 至于张家怎么处置王润生,她是不会再管了,毕竟张若华还是她大嫂,无论她是否参与都不能再深究了,这事儿到王润生这里就结束了。 解决完首饰铺子的事,陈琬琰只觉得神清气爽,自从听说了钱一串的事儿,她就一直惦记着整顿那铺子,又抓不到他们的错处,这回可是舒心了。 晚上睡了个甜甜的好觉,还在梦中好生疼爱了赵瑾瑜七回,翌日醒来红着脸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的亵裤。 负责浆洗的小丫鬟,一脸茫然的看着彤霞端着个木盆,里头泡着陈琬琰坐在浴桶里换下来的寝衣亵裤,问道:“彤霞姐姐,真的不用奴婢洗吗?” 彤霞端着陈琬琰舀的半盆冒着热气的洗澡水,看着湿哒哒的贴身衣物,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不用,你下去。” 陈琬琰沐浴完,先去鸿胪寺的驿馆去找陈璄,见他带着陈崇在练武,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美男连耍剑都是养眼的。 等他们练了一套拳,陈崇才满头大汗的跑到她身边,看着她手边的食盒问道:“小姑姑,你带了什么?” “千层酥还有奶茶。”她笑盈盈的给陈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你什么时候跑这里来了?” 陈崇乖巧的说道:“早就来了呀。” 陈璄见他们二人相处的还算不错,摸了摸陈崇的头,“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吃。” 陈崇听话的点了点头,对陈琬琰说道:“小姑姑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 “去去。”陈琬琰见他穿那么少,也怕他受凉感冒,又对陈璄道,“大哥你也去换衣裳。” 陈璄道:“那你先坐一会儿,我们等下一起去皇城。” 陈琬琰乖宝宝似的看着他们二人离开,小声嘀咕道:“怎么瞧着跟俩父子似的。” 陈璄听到她嘀咕,忍不住扬了扬唇,这是他亲儿子,可不就是亲父子么。 他们一行人掐着点进了皇城,刚好碰上下朝的陈青岩带着画师回来,众人讨论了一下摆的造型。 最后决定陈青岩坐在中间抱着陈崇,陈璄和陈明玄坐在他左右两侧,陈琬琰孤零零的站在陈青岩的的背后,不甘寂寞的将双手搭在两位兄长的肩上,摆了个超级大的造型。 足足画了将近一个时辰,差点没把她累死,画师一收工,她就风一样的刮进了东宫。 赵瑾瑜见她迈着春风得意的步伐来了东宫,便知道是张若华的事儿解决了,那他也能安心的离京了。 “心情好?” “是呀,我认了个大哥。”陈琬琰显摆道。 “你这是对陈公子不满意,自己找个喜欢的?” “那可不,兄长压根靠不住,还是我新大哥靠谱。”陈琬琰说着就要扒开自己的衣裳,跟他显摆陈璄送的金丝宝甲。 炫耀宝甲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勾引他。 赵瑾瑜一把按住她的手,“好好说话,动什么手。” 一和他的手碰到一起,陈琬琰就想起在梦里把他反复折腾了七遍,脸颊微红,小腹一热,腿就软了,“快,把你的手拿开……” 赵瑾瑜:“……”她吃错药了? 平时不是主动对他动手动脚的吗? 赵瑾瑜若无其事的收回手,陈琬琰难得扭怩了一下,说道:“我们要不要也画一幅画像呀。” “嗯。”她这表情,他还当是什么事儿呢。 “那让画师休息一日,我们后日画!”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赵瑾瑜。 赵瑾瑜浅浅一笑,“好。” 过了腊月二十,朝廷就要选黄道吉日进行封宝,要将玉玺洗涤干净,皇帝沐浴焚香祭拜,以求来年风调雨顺,自这日起便不能再动玉玺,一直到过完年举行过请封仪式,才能将玉玺从匣中取出。 腊月二十三,景睿帝率领文武百官,在社稷坛举行隆重的祭拜仪式。 腊月二十六,景睿帝率领着皇亲国戚在宗庙祭祀先祖,众人在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景睿帝在年前的日子总是格外的忙,每天都有各种仪式举行,连带着赵瑾瑜都忙的脚不沾地。 陈琬琰小年那日就回了宣平侯府,李珩和王嫣然二人蜜里调油,成天粘在一起,也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忆起了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真的重修旧好了。 她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却急的周淑清日日来她这里报道。 “郡主,妾听闻从您回来,表哥还没来过您这院子,您就不管管那王姨娘么。”周淑清忿忿不平的说道。 陈琬琰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扫了一眼,这人一连来了五日,终于是憋不住了,她无所谓的说道:“爷们的事儿有什么可管的,他爱去就去呗。” “可,可您才是正室夫人呀!”周淑清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不甘心的说道。 她就不信陈琬琰真这么大度! “你害我的时候,当我是正室夫人了吗?”陈琬琰淡淡的问。 周淑清心一沉,随即便讪笑道:“从前是妾猪油蒙心……” 陈琬琰凉凉的说道:“你自己不敢同王嫣然争,便想撺掇我替你分她的宠?” 她把自己当傻子吗? 她凭什么要帮她呢。 幸好她对李珩没想法,不然真就中了她的挑拨。 “妾没有这个意思,妾是替您打抱不平,她平时霸占着表哥也就罢了,您回了府,她还不肯表哥来您这里。”周淑清愁眉不展,一副替陈琬琰着想的委屈模样。 “他来不来的我都没说什么,你就别操心了。”李珩不来更好,她好歹也是吃过肉的女人了,身体也变的有些敏感。 经不住他手法熟练的撩拨。 周淑清见她软硬不吃,索性豁出去了,“您是主母,就有规劝表哥不能独宠一人的责任,不说雨露均沾,最起码要有半月的时间去别处看看。” 陈琬琰嗤笑,“你自己没王嫣然那本事,就想让我去对付她?你让四皇子的人写书害我父王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的主母了吗?” 周淑清还以为只有王嫣然知道,冷不丁的从陈琬琰口中听到,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哆嗦着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你怎么会……” “之前一直替你联系那人的是你的婢女粉画,对吗?”陈琬琰拿平匙压了压香炉里的香。 之前通过指印查到了粉画,但无论如何审问她都说根本不知道血封咽,只说是替周淑清和四皇子传递消息。 原先还以为她是个硬骨头,一直到抓到分饰两角的方羽霄,才证实她是真不知情。 “粉画被关进大理寺之后,那个人就直接找上了你,他同你说了要利用顾氏母女除掉我父王,所以,你才有预谋的将我同顾家母女说的话,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并且交给了他。” 周淑清惊愕的看着她,白着脸问道:“你都知道?” “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自从知道幕后之人是方羽霄,她便渐渐想明白了,这就是一个为周淑清量身打造的陷阱。 为的就是让王嫣然抓住她的把柄,利用她怀上李珩的孩子,一旦李家受到来自三皇子的压力,她就会跳出来替李家解压。 方羽霄知道三皇子这人很难忽悠,郭家人做事又干净利落,还总是能推出心甘情愿替他们挡枪的替罪羊,便想利用王嫣然制衡三皇子。 否则,他大可以去找顾氏母女。 不过她有些想不通,卷宗在常家,方羽霄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威胁三皇子,为什么会绕这么大个圈子。 难道他并不知道卷宗在常家? “那您打算如何处置妾?”周淑清颤抖着嗓子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还没想好。”陈琬琰诚实的回答,“不过,你最好别想着利用我,实话告诉你,我压根没打算和你们争小侯爷,你若老实还有你的安生日子过,若是再敢在我这里作妖,生不如死就是你的下场。” 周淑清被她淡漠的态度气的说不出话,她这意思就是,占着主母的位置不理后宅的事物,让她自生自灭? “若是妾日后任凭郡主差遣,您能帮帮妾吗?”周淑清下定决心咬牙问道。 “想让我差遣的人多了,你就算了。”陈琬琰往周淑清的小腹扫了一眼,好心提醒,“我劝你还是别闹幺蛾子,离王嫣然远一点。” 俩人怀孕时间这么近,生产时间都在一起,她这个时候跟王嫣然耍心眼,还想让她出面顶黑锅,怕是想胎死腹中。 “你回自己的住处去,已经有了孩子傍身,水平不够就别整天想着当渔翁。” 她不耐烦搭理周淑清,这人就是个两面派,她若不是侯夫人的侄女,就凭她一心想害死她,她也不会让她过的这么舒心。 “您会把书的事情告诉侯爷和小侯爷吗?”周淑清忐忑的问道。 “你差点害了侯府,不去主动认错还想着隐瞒吗?”陈琬琰将压好的香往一边推了推。 彤霞端燃放进赵瑾瑜送的香炉里,用团扇轻轻扇了几下,淡淡的伽南香气丝丝缕缕的飘散出来。 “妾若是说了,侯府定是没妾的容身之所了。”姨母私下问了她好多回,她都不敢说,她的本意是针对陈家,没想到害得侯爷差点被罢官,表哥被拘在宫里,李家也差点走向灭亡。 若是让侯爷知道了,姨母也保不了她。 “那你就打算被王嫣然牵制着过日子?”陈琬琰无语。 被人威胁,错误只会越犯越多,最后害的还不是自己? 第673章 得了不知好歹的病 瞧着她那样子,根本就不知懂什么叫迷途知返。 “郡主容妾再想想……”周淑清道。 她不敢认错的原因还是因为没底气,她自小寄人篱下,没有娘家做靠山,甚至连嫁妆都没有,手里的积蓄不多,又过惯了好日子,根本不愿离开侯府。 “妾恳请您再替妾保密些日子。”周淑清怯怯的,生怕她不同意。 陈琬琰不想跟她说太多,这人一脑门的小心思,秀外慧中跟她是一点都不沾边,宣平侯夫人好歹是把她当嫡小姐养的,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种没担当的性子。 周淑清见她不答话,扑通跪地抽噎了起来,“求郡主给贱妾和腹中孩子一条活路。” 用得上她了就改称自己贱妾了? 陈琬琰冷着脸,半晌才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糊涂蛋。” 她当王嫣然会那么容易让她将孩子生下来? 指不定王嫣然早打了主意,等她快生产时将事情爆出,借李家人的手让她一尸两命。 那女人连同父异母的姐妹都容不下,能容下她生孩子? 还不如趁着如今没有宠爱,也没什么能失去的,直接坦白从宽,怀着孩子也不至于受大罪。 “求郡主帮帮贱妾,求您开恩不要将实情告诉侯爷和表哥。”周淑清艰难的弯腰磕头。 她没陈琬琰的靠山,也没她那么大的本事。 “贱妾再也不敢跟您耍心眼儿了,求您饶过贱妾这一回。” 李珩下值回府就得了老太太的吩咐来看看陈琬琰,还没进门就听见周淑清哭唧唧的求饶。 “你又来郡主这里闹什么?”李珩不悦的问道。 周淑清被他吓禁了声,一时有些无措,求助的望向陈琬琰。 陈琬琰伸了伸盘麻了的腿,问道:“小侯爷怎么来了?” 李珩抿唇微笑,“郡主这是不太愿意见着我?” “那倒不是,既然来了就将你表妹带回去,你知道我最不喜这个。” 她又不是圣母,与周淑清的梁子早就结死了,她为了自己的将来,能在自己跟前卑躬屈膝,可她陈琬琰凭什么要可怜她呢,不弄死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她原谅不了,也大度不起来。 眼不见为净。 李珩抬手替她捏了捏腿,顾左右而言他,“郡主这屋里燃的香不错,寻常人怕是用不得,还不赶紧将周姨娘送出去,熏上了这香气可了不得。” 周淑清想说什么,终是顺从的让小丫鬟搀扶起来出了阆苑。 陈琬琰轻踢了他一脚,“你这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 李珩低笑捉住她乱蹬的玉足,“难道我说的不是?” 陈琬琰挑了挑眉,他说的很对,太子殿下熏的伽南香皇子也用不得,他们只能用次一等的熏香,这叫不犯上。 “小侯爷今儿个来有何贵干?” “明日母亲要去江家送年礼,遣我来问你去不去?” “去呗。”她刚好去见见江家二老爷,打听一下王杨发妻的下落。 李珩不过待了片刻,王嫣然的侍女便在阆院外高声呼喊,陈琬琰冷笑一声,说道:“怕是王姨娘又哪里不舒服了,得小侯爷去替她医治医治。” 李珩面不改色的问道:“周姨娘的事能说了吗?” 陈琬琰对彤霞道:“去把书拿来。” 彤霞在箱笼里将那本害了陈李两家的书取出来,陈琬琰道:“小侯爷拿回去瞧瞧,你受屈也同这书有关。” 李珩疑惑的接过彤霞递过来的书,外面的侍女声音越来越来大,李珩只当听不见,就在她这里认真的看了起来。 陈琬琰对彤霞使了个眼色,彤霞便出去了。 那丫鬟被侍卫拦在阆苑外头喊的面红耳赤,见彤霞出来喊道:“彤霞姑娘,我们姨娘头晕腹痛,想请世子爷去看看。” “谁给你的胆子在郡主的院子外大呼小叫,你们姨娘当世子爷是神医不成,看她一眼就能治好她的病?”彤霞讥讽道。 “彤霞姑娘通融通融,我们姨娘是真的病了。”小丫鬟急道。 “我看你们姨娘是得了不知好歹的病,敢来郡主的院子里截人。”彤霞对身后的丫鬟说道,“押住她,掌嘴五十,日后再有人敢效仿她的做派,直接掌嘴五十。” 两个丫鬟拿出帕子堵住她的嘴,二人一左一右,一人二十五下,将那丫鬟打了个高原红。 李珩只翻看了三分之一就将书合了起来,外头已经没有吵扰的声音了,他的心却嘈杂的难以平复。 “这对话是周姨娘传出去的?”他问道。 陈琬琰点点头,“她和四皇子的人一直有联系,王嫣然也是利用这个威胁她,算计了你。” 李珩面色阴郁,狭长的丹凤眼中杀意一闪而过,周淑清和造反的四皇子搅合在一起,差点害了他李家,这女人简直是恩将仇报。 “翠怜你有安排吗?”她见李珩不说话,主动开口问道。 “随你处置。”他压根不想看见她,一个个都是搅事精,从他回府,这几个女人就整日让人在路上截他,闹的府上的小丫鬟都效仿她们。 他坐在园子喝盏茶的功夫,能有七八个丫鬟路过,不是在他面前崴脚跌倒,就是要给他添茶倒水,顺便扑倒他怀里。 “王姨娘和周姨娘你也管管。”李珩又补了句。 他总共就一个正室,两房姨娘,一个通房,这后院简直比大戏园子都热闹。 陈琬琰呲牙笑问,“小侯爷且说说如何管?” “随你怎么安排,我都听你的。”李珩烦躁的说道。 陈琬琰道:“那要我说谁去道上拦你,你去一回就晾她一月半月的,形成个规章制度。大老爷们还能叫个女人拿捏了不成。” 只怕李珩不肯。 他若真想管,还能日日同王嫣然腻歪? 这般说不过是给她个面子,让她约束一下府里不规矩的丫鬟,没看宣平侯的后院和谐的跟橘子瓣似的,他耳濡目染之下,还能不知道如何管那两三个女人? 李珩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她的建议,最后还是否了,王林把李家的死穴都告诉了王嫣然,他惹不起。 这招对付旁人可以,对王嫣然不行。 “翰林院已经在给众皇子拟封号了,过了年都要封王,宗正寺那边已经选了九处封地,承报给了陛下。”他觉得还是要提前给她提个醒。 她押的太子殿下只怕是一场空,二皇子和三皇子最后谁能赢,还有的看。 陈琬琰愣了一下,问道:“拟了多少封号?” “九个,有三个是给那位殿下的,陛下还没定。”李珩道。 他情况特殊,陛下这事儿做的欲盖弥彰,命宗正寺多选了三处封地,宗正寺那边全靠猜,而就翰林院这边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 陛下特别嘱咐太子的封号不以地名敕封,令翰林院根据他在太子之位时的政绩拟定,嗾使平谥。 其他的皇子就是以封地的地名敕封,没什么可拟的,就是现在还不知众位皇子的去处,翰林院与宗正寺沟通过之后,已经将十一个封号递至御前了。 其他的皇子封王,就不就藩他是不知道,这位肯定是要在宫中行了出阁之礼后,立马离京的。 “除夕那日要封御用朱笔,玉玺也已经祭封,年内这事儿还定不下来。”李珩道。 她若是想折腾,还有机会。 陈琬琰只是平静的饮了一杯凉了的茶水,景睿帝以忙碌为借口不愿意见她,就是想让她安生,正如赵瑾瑜所说,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她再去闹也没用。 还没定下封号,只怕是想让他好好过个年。 “四皇子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多出来的一块给谁的?” 李珩蹙了蹙眉,似是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不清楚,可能是陛下等着四皇子迷途知返,预留给他的。” 陈琬琰却觉得够呛,除非四皇子能舍了肖家,和他背后所有支持的力量,那将会血流成河,他若能抛下也不会苦苦抵抗了。 “你可知道九块封地都在何处?” 李珩摇了摇头,“这事儿还是机密,翰林院也没几人知晓。” 他也是因为温恪学士透了几句给冯四郎,才听了一耳朵。 太子被废,对冯太师家的影响是难以预估的,温学士也是给冯家提个醒,让冯家尽早做准备。 “你若是有什么,也趁早做准备。”李珩提醒道。 陈琬琰垂眸沉思,忽然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难道在四皇子造反之前,景睿帝就在考虑这事儿了,所以赵瑾瑜一请辞,他就顺水推舟的应了? “陛下最近修葺过各地的王府吗?” 李珩拧眉,她的问题总是很莫名其妙,虽然想不通她的为什么这么问,还是如实说道:“从去岁三月开始,陛下就命人修葺和建造各地的王府了。” 那不就是她爹给她选了办及笄礼的时节么,因为差点被袁琬瑛兄妹打死就没办成,她那会儿在郡主府一心写书针对三皇子,难怪对这事儿没印象。 原来这事儿这么早就有端倪了。 她就说三皇子那么紧张那本书,不惜被她戏耍,也要花高价回收,原来是闻到了景睿帝有封王的意向,怕被赶去封地。 “你想到了什么?”李珩早知道她想问题的角度十分刁钻,看她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就来了兴趣。 “王嫣然是不是和三皇子又搅合一起去了?”陈琬琰不答反问。 李珩思忖了片刻道:“最近除了三皇子妃来看过她,并未见过翠怜说的黑衣人。” 他夜夜都和王嫣然睡在一起,从不敢深眠,就怕错过王嫣然与三皇子的人接头。 “他应当是不会再出现了。”方羽霄如今关在刑狱,精铁链子拴着呢,想出来找王嫣然怕是有些难。 “你怎么知道?” “三皇子现在正焦头烂额呢,没空搭理她。” 三皇子从她这里得到了项思纯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去了长平公主府求证,长平公主以府中景睿帝的眼线太多,拒绝了他见项思纯的要求。 虽然没有见到项思纯,但却见到了他和项思纯的孩子,与项思纯的亲笔书信。 然后他就被长平公主威胁了。 他如今只怕是要气的血吐三升了。 李珩刚才卖给她一个好,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如果你是因为三皇子的事,才日日哄着王嫣然,就可以先松松手了。” 她估摸着三皇子至少两三个月没空搭理王嫣然了,甚至还有可能更久。 长平公主因为项家的事,日子已经不太好过了,四皇子反了之后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景睿帝查封了她许多与四皇子在一起的产业,她现在一心想着与他划清界限。 用项思纯拿捏住了三皇子,三皇子不把她拉出泥潭,她能罢休才怪。 不过具体情况她也不能和李珩说的太详细。 “明日三皇子应当会去江家,你去不去?” 第674章 抽王嫣然 李珩半眯了下眼,他感觉自己一点也看不透陈琬琰,她听了太子要被废的消息,竟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跟他说起了三皇子。 这就是没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的胸有成竹? “明日我要当值,去不了。”明日腊月二十八,宫门和各处宫殿的正门都要悬挂辟邪的桃符。 温学士要陪同景睿帝和太子从悬挂桃符的门中过,过之前还要有内侍提前扔爆竹驱赶邪祟。 当然这都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去翰林院当个普通的值。 “江大老爷怎么会纳了郭美薇?”而她竟然不知道。 李珩被她跳脱的思维整得没脾气,只道:“三殿下不放心江家。” 陈琬琰有些唏嘘,没想到郭美薇竟然会给个糟老头子做妾,这也就罢了,江大老爷纳了郭美薇做小妾,她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从李佳柳口中得知的。 “别想了,你成天想那么多都不累的?”李珩见她皱着一张脸,乌溜溜的眼珠子都快转出来了。 陈琬琰歪了下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李珩无奈的轻叹,“你且好好想想太子的事。” 谁不知道她仗的是太子的势,太子失势她又能好到哪里去,以后闯了祸没太子给她收拾残局,她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只是不知萧王到底会不会站队二皇子。 “郡主,世子爷,老太太遣人来说侯爷回府了,请你们二人过去。”彤霞道。 “知道了。”陈琬琰伸了下腿,小丫鬟蹲在地上要替她穿鞋,她摆了摆了手,“不用,我自己来。” 户部到了年底很忙,宣平侯日日都要忙到皇城要闭门才下值,不过好在今年年底不用到处哭穷了。 陈琬琰跟着李珩沿着抄手游廊缓步前行,小厮将檐下橙红色的灯笼点亮,二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世子爷好狠的心,郡主一回来,连妾身不舒服也不顾了。” 王嫣然捧着肚子守在黑心苑门口,身后跟着四个丫鬟,人人手中都有一盏照明灯,外加院门口的两个大灯笼,将这一片区域照的亮如白昼,隔大老远就能看到她。 陈琬琰黑沉着眼看她,尔后淡淡一笑,“需要本郡主,请太医署的医官来给你瞧瞧吗?” 王嫣然压根不理她,只倔强的与李珩对视,神情幽幽怨怨。 陈琬琰不满她的无视,伸手摸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抛开你姨娘的身份,你就算是良民,见了本郡主也是要行跪拜礼的。” 妾身也是她一个妾室能自称的? 王嫣然这才施舍了她一眼,软软的朝李珩倒去,“世子爷,妾身头晕。” 陈琬琰嗤笑一声,“动不动就摔倒,王姨娘很应该医馆检查一下自己的小脑,有没有平衡失调。” 她扯下腰间的一尺长的软鞭,一鞭子抽在了王嫣然的小腿上。 这鞭子只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手柄与鞭齐长,便是甩起来也抽不到自己,她用起来十分顺手。 “啊!好痛。”王嫣然被她抽的一个踉跄,抱住李珩的手紧了紧。 “别打了,她受惊会动了胎气的。”李珩一把搂住王嫣然,将她抱离陈琬琰两米之外。 陈琬琰本就是试探李珩的心意,也没打算往死里打她,她玩味的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将鞭子收好,冷声道:“我不去找你麻烦,你最好自己躲着我点儿,再故意出来恶心我,我送你去做官妓。” 王嫣然侧目挑衅的瞥了她一眼,又将头埋在了李珩的怀里,娇柔的对李珩道:“世子爷,妾身小腹有些痛。” 李珩和她站的地方有一些暗,陈琬琰看不清李珩的脸色,只听他语气凉凉的说道:“郡主先去祖母那里,再替我向她老人家告个罪。” 陈琬琰冷凝着眸子道:“王姨娘动不动就不舒服,怕是八字与这侯府不合,大过年的晦气,明日就去别院养着,落了胎没得让旁人背锅。” “嫣然身子弱,来回奔波只怕受不住。”李珩道。 “那就去三皇子府住到生产,我想三皇子妃应当很欢迎她。”陈琬琰哼笑道。 “是因为妾身怀了身子,郡主不高兴了吗?”王嫣然弱弱的问道。 陈琬琰淡漠的看着她装茶,压根不搭她的话。 “世间生老三千疾,唯有相思不可医,妾身只是一会儿见不到世子爷就想的很。” 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治不好的病多了去了,“绿茶病和白莲花癌也不可医。” 她吐槽完就潇洒的走了,徒留王嫣然抱着李珩不撒手,“世子爷,郡主是因为太子殿下心情不好吗?” 李珩眸光微闪,道:“外头冷,回去说。” 老夫人见陈琬琰一个人来了,表情变都没变,倒是二房的夫人问了句,“珩哥儿呢,怎么没同郡主一起来?” 陈琬琰笑道:“临过年府中事多又忙,王姨娘说她被扰的休息不好,想去别院养胎,世子爷陪着她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发。” 二房的夫人一愣,快过年了人家都从外往家赶,除非是犯了大错,谁会从家往外走。 三房的夫人抿唇微微一笑,“要我说啊她就是矫情,日日缠着珩哥儿,府里可没有哪个姨娘如她这般没规矩的。” 陈琬琰笑而不语,她这早晚要撬了王嫣然最后的倚仗,且把她弄出侯府,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间险恶。 宣平侯夫人面无表情的用胳膊肘撞了撞宣平侯,宣平侯无奈的新扯了个话题,“陛下命户部给你补贴十二月中下旬售出的羽绒被,你那边数量可盘好了?” 景睿帝掏私库补贴她十二月上旬售出的羽绒被,也没过问数量,一次性给了她两万两银子,陈青岩将卖羽绒的银钱上报给他,景睿帝抽了一半进自己的私库。 养殖场不但为他省了军饷,还让他的私库小赚了一笔,他心情大好,便又让户部每条羽绒被贴再她一两银子,从十二月中旬开始到年终闭店。 “这事儿我不清楚呀,我明日去问问刘大总管。”这事儿都是刘扉在管,她就负责数钱。 宣平侯:“……” “陛下让年后开市再做一次活动,我寻思着国库和基金会都给补贴了,打算去拓北面的市场,我寻了个富商做代理。” 万岁山听了赵瑾瑜的建议,减少了给基金会的捐款,将那部分资金补贴鸭绒被。 她和万岁山达成了协议,还按照之前合作恭桶的模式,他缴纳一大笔加盟费做独家代理,过完年他在舒州会和陈琬琰同步做活动。 宣平侯吞咽了下口水,“这也要户部出银子补?” 那可不行,万一卖出去几百万条,户部得被她掏空了,这钱绝对不能出。 “不用,商人自己补。”她干脆的答道。 她已经把自己搞活动的盈利模式,大致和万岁山讲了一遍,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几分,只说配合她在当地的铺子一起做活动,她以低于市场五钱的价格供应羽绒被给他,卖两条就有一两银子的赚头。 他也就是补贴个抽奖的礼品,多销售点羽绒被就赚回来了。 宣平侯看陈琬琰的眼神都变了,“还有商人愿意做赔本的买卖?” 她自己疯就算了,还有人跟着她疯? “不赚钱,不等于赔钱呀。” 老百姓的布料和木棉都是市场价购入的,而他们都是自己的材料,这些东西刨除人工和运输成本,一条被子的售价,只要高于所有用料的进价就是赚了。 配合了年货卖,因为要凑单,就变相带动了其他物品的销售量,那些东西利润大就行了呗。 宣平侯怀疑的问道:“你整那活动赚了?” “赚了呀。”那么多百姓来凑单,可不赚大了么,“月底了,东市这三个月的商税应该已经报过了?” 宣平侯没好气的呷了口茶水,她本本份份的做生意,户部补贴的银子,最后又变成商税缴回了户部。 害得他日日不能按时下值。 景睿帝动不动就让他去汇报工作,计算给她的补贴和她纳的商税哪个多,他在旁人眼里都成陛下的宠臣了。 “还没呢。”他生无可恋的说道,明日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天,户部最近各富商那里催商税和收粮税,整个朝廷就他们最忙。 “哦……”难怪他刚才问羽绒被的数量盘完了没,应当是刘扉那边忙的不可开交了。 宣平侯颓了一瞬,又问道:“你拿到的补贴多,还是缴的商税多?” 陈琬琰微微一笑,景睿帝私库的补贴就那么一次,当然是她给国库交的多啊,不过因为养殖场算皇家的生意,那边收的羽绒免税。 “这个户部最清楚嘛,我没算过呀。”她估摸着应当是她商税纳的多。 毕竟户部和义县的大小官员,都没去她的商会哭穷。 宣平侯十分无语,他就不知道陈琬琰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做个生意能让皇帝给她贴银子就算了,偏她做的还是对民有利的好事,帝王也不忌惮她。 陈琬琰对彤霞招了招手,彤霞从小丫鬟手中接过装银子的箱子放在桌上,又从袖中掏出账本,说道:“我之前从各位庄子赊的绒毛,今儿个给大家把欠款补上哈。” 二房的夫人笑着问道:“那羽毛郡主日后还要吗?” “要的,二婶。”陈琬琰道,“不过,您最好是让庄子将毛清洗的再干净些哈,一斤收购价多十文钱。” 她有心带李家人致富,但他们庄子养殖的鸡鸭鹅有限,都是供自己食用或是卖给酒楼食肆,不过她老早就让他们攒毛了,这一大家子人倒也攒了不少。 李家人一开始也没指望着那毛能卖多少银钱,不过是她说了,攒就攒了呗,也就是庄子上的人废点事,他们就贡献点毛就有钱赚还想啥呢。 她把账本递给彤霞,上面详细记录了从各人那里收来绒毛的数量。 “因为是没有处理过的羽毛,我给大家的收购价钱是一斤五钱,如果各位叔婶没有意见,就让丫鬟小厮去彤霞那里领银子哈。” 有个族亲问道:“我听闻羽绒市场上的售价在一两七钱。” 陈琬琰耐心的解释道:“是呀,不过庄子送来的羽绒只做了简单的清洗,我们还要再次清洗分拣,大的羽毛是不能用的,绒毛我们也要进行粹取,绒毛轻处理时还有高耗损的问题,所以定了五钱的收购价。” 收购与零售价本就差距大,她怕那些人心有芥蒂,就对彤霞打了个手势,彤霞就将装有细绒的盒子打开给众人看。 “这是我们处理好的细绒,如果你们卖的也是这种,你们也可以一两七钱出售。”不过她是不会收的。 她也是商人,要赚钱。 宣平侯看彤霞不过是走了一圈,盒子里的绒毛就飞走了一大半,说道:“五钱不少了,都是扔的东西。” 他说完就吩咐自己的贴身小厮,一会儿跟着彤霞去领钱,这钱都是各人的私产是不入公账的,还想啥呢。 三房的夫人道:“梅姨娘一会儿让丫鬟去领银钱的时候,把我那份也领回来,我的丫鬟回娘家还没回来。” 梅姨娘垂眸应了声是,李泽知道陈琬琰要倒腾羽毛,就在他相熟的同僚和友人那里打了招呼。 三文一斤收了好多的羽毛,又也让她在她唯一的小庄子里养了大量的鸡鸭鹅,是以他们母子也没少攒毛。 陈琬琰冲梅姨娘笑了笑,三房夫人的意思就是想占了她的银钱,她早就把李泽的银钱结了,又把梅姨娘的收入提前给了他一部分,是以账面上并没有太多。 梅姨娘见她笑的和善,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后院最忌讳妾室超过正室,无论是哪方面。 “府里公中庄子的收入,我另外结算了。”陈琬琰将记录收购数量的小本子掏出来,递给老夫人,“祖母您让府里的账房对对,没问题的话明日我给公中结银钱。” 老夫人慈爱的笑道:“你做事自是出不了错的。” 老夫人自己庄子的产出,她昨日已经结过的,老夫人不免又唏嘘了一番,原想着她瞎捣鼓,没想到竟是让她卖出了天价。 事情说完,老夫人就让人摆了饭,王嫣然的事李珩都跟她说了,她的命有三皇子护着,爷们的事儿她管不了。 陈琬琰也一门心思的忙自己事儿,这几日钻在屋子里算盘打得啪啪响,压根不管李珩。 众人吃了饭,又聚在一处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李佳柳乐呵呵的贴着陈琬琰,大嫂大嫂的叫,“大嫂,我听说你认了个兄长?” “是呀。”自家兄长不行,她可不就自己认个顺眼的吗? “大嫂,我听说大姐夫这回因着送文洙公主去复兴街,陛下要给他升官。” 第675章 送走王嫣然 “鸿胪寺不都受奖了吗?” “姐夫当时在台上好厉害呀,我都不知姐夫唱曲儿还挺好听的。”李佳柳崇拜的说道。 那日百姓的歌声一起,江兆鸿和众鸿胪寺官员也是脑子好使,当下就排整齐了列队,慷慨激昂的唱了起来。 他们因为在台子上又穿着官服,弄的跟文艺汇演似的。 景睿帝在楼上看的一清二楚,可不得赏么。 “大嫂,宫里通知我准备今年宫宴上的献艺。”李佳柳羞涩的说道,她过了年就要嫁人,去岁那临时被点的不算,这是她头一次正经在宫宴献艺,也是最后一次了。 “那你可做好了准备?”陈琬琰笑着问道。 “准备好了,我想让大嫂给帮我替我打扮。”李佳柳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几日陈琬琰忙着给李家人算钱款,她也不好去打扰她。 “好呀,你准备了什么才艺,明日我看看过后,替你挑选衣裳定妆容。” “谢谢大嫂!”她最喜欢陈琬琰给她上妆,那些胭脂水粉到了她手里,就是能把人变的更漂亮。 “大嫂。”李泽见李佳柳没完没了的缠着陈琬琰,只好开口赶人。 陈琬琰对李佳柳道:“你且回去,明日从江家回来给你挑衣裳。” 李佳柳听话的应了,带着丫鬟脚下生风的回自己的院子数钱去了,她陪嫁的庄子也攒了好些羽毛呢。 李泽站在廊下对陈琬琰行了个礼,将自己遇到的问题告诉陈琬琰,想让她给解解惑。 “大嫂,我在羽绒被开售前,以三文钱收了许多羽毛,现在羽绒价钱涨这么多,我不知该如何处理与友人的关系。” 那羽毛原本就是扔掉的东西,他肯出三文钱收,人家有钱挣自然是愿意给他的,他也没料到羽绒的价钱会这么高。 比一只鸡鸭鹅都贵! 现在那些人虽然表面上没太大变化,但见了他都要调侃他一句不够意思,闷声发大财。 倒是让他十分的尴尬。 陈琬琰了然,牵扯到银钱的东西最是考验人心,就道:“你就将事情同他们解释清楚,然后按照五钱以下的价格,继续跟他们收购赚差价,他们愿意同你继续合作,就是没有对你不满。” 有不满,自然是不愿再卖羽毛给他了。 那些人家也没多少羽毛,她的羽绒被因为有津贴还在做活动,自己做羽绒被卖又没有低价的木棉,单卖羽毛量太少,作账太麻烦陈琬琰的商会是不直接收购的,需要他们集中起来。 李泽道:“那之前的呢?” 陈琬琰靠着廊柱,缓声道:“若是那些羽毛你卖不出去,你的三文钱他们会还给你吗?” 既然已经银货两讫,还提什么从前。 “我要是以六文钱的价格跟你收购,你还会有心理负担吗?” 李泽寻思着也是这个理儿,只不过陈琬琰没用六文的低价跟他收购,而是翻了百倍给他结算了银子,这才让他陷入了迷局。 “多谢大嫂开解。”李泽冲她拱手作礼。 陈琬琰仰头向廊柱上的雕花,问道:“你觉得王家姑娘怎么样?” 李泽怔了下,不知道她突然提起王家姑娘是什么意思,如实说道:“王家书香门第,家中的姑娘自然也是好的。” “选一个做你的妻子如何?” 李泽倏地瞪大了眼,局促无措的站着,他自从经历过常惠洁的事,就再没考虑过男女之事。 “我……我听大嫂的。” 陈琬琰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你父母尚在听我的做什么,我是瞧着王家公子整日约你一起玩耍,王家的几位姑娘同你也相熟了?” 李泽面色微红,“是,见过几个姑娘一二面。” 王中迅每回约他,总是能遇见他家妹子,回回都不是同一个,他虽觉得太过巧合倒也是没多想。 “有你喜欢的吗?” 李泽被她的直白吓到,舌头都打结了。 “我,我没想过。” 李泽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她让自己收羽毛,是变相的给她存娶妻的本钱。 “那你且仔细想想,若你喜欢,便是王家的嫡姑娘,大嫂也给你聘来。”李泽都二十了,也算是大龄男青年了,婚姻大事也耽误不了。 虽然他是同科举出身,多大年纪都是香饽饽,但他不成亲,底下的弟弟也不能越过他先成亲,三房的夫人都快愁死了。 儿子本来就不如李泽成器,现在亲事是定好了,就是要等李泽成了亲,她的亲亲儿媳才能进门。 “太子殿下的事大嫂知道了吗?”李泽生硬的换了个话题。 “嗯。”陈琬琰几不可闻的应了声。 “您是怎么想的?”他总觉得陈琬琰和李珩不像夫妻,她性子强横做事不管不顾,李珩身负重任,思虑太多,与她过不到一处。 “一条道走到黑呗。” 李泽闻言倒是没有多惊讶,她本就是这样的性子,从不欠肯欠别人人情,她若没嫁来李家,太子也不一定会有这般遭遇。 二人又随便聊了几句,便分开了。 翌日一早,李珩刚走到黑心苑的大门,就遇见了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玲珑。 “玲珑姑娘来这里是有何事?”李珩问道。 玲珑道:“老夫人听说王姨娘要去别院养胎,特叫奴婢带人送她一程。” 李珩眉宇轻蹙了一下也不阻拦,只嘱咐道:“那就劳烦玲珑姑娘路上照顾着些。” 玲珑对他行了礼,等他走了才带着人直奔王嫣然的卧房,将又回床上补眠的王嫣然从暖和的被窝里薅了起来。 王嫣然不满的问道:“玲珑姑娘这是作何?” 玲珑不理她这么多,只道:“姨娘东西收拾好了就赶紧的走,奴婢一会儿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 王嫣然恼道:“我如今怀了世子爷的骨肉,我哪里也不去!” 翠怜在隔壁听她发了怒的叫嚷,暗骂了一句也不怕动了胎气,叫到最后还不是要滚蛋。 昨夜她可是看的真真的,王嫣然挑衅了陈琬琰,她那火爆性子能忍她才怪。 玲珑语气平淡的说道:“王姨娘也是大家族出来的,哪家怀身子的姨娘受重视呢。” 便是庶子庶女也不受重视,况且还还是个没生出来的孩子。 王嫣然想再与她争论几句,玲珑已经不耐烦的让人将她的衣裳首饰,一股脑扔进了箱笼。 “三殿下不会允许你们这么对我的!”她手握三皇子的秘密,他早已警告过李珩要留她的性命,况且她还握有李家的把柄,李家人竟敢这么对她! “那姨娘便去同三殿下说去。” 玲珑让人架着她出了黑心苑,翠怜才打开自己的房门,她说什么来着,最后还不是得乖乖的走。 王嫣然气的脸色泛白,又怕伤了腹中的胎儿不敢激烈抵抗,至于她院里的丫鬟昨日见到小丫鬟的惨状,也没人敢跳出来挑战老夫人跟前的大丫鬟。 周淑清昨日便听侯夫人说陈琬琰要将王嫣然送出府,连年都不让她在府中过了,一早就侯在自个的院门口,等着王嫣然被架着从她院子前走过,她才放了心。 “还是郡主有本事。”她不禁感叹了一句。 连老夫人和夫人对王嫣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回来就把人收拾了。 她问身后跟着的丫鬟,“你说她什么意思?” 这算是应了她昨日的要求吗? 那小丫鬟道:“郡主的事奴婢不敢乱说,不过王姨娘不在府中,对您而言是好事儿。” 周淑清却有些紧张,她做的事儿陈琬琰都知道了,她不是会包庇的性子,谁知道李珩这会儿知不知道呢。 “奴婢方才去大厨房拿朝食,听灶房的婆子说,王姨娘昨日在黑心苑门口截住了世子爷,还对郡主不敬,当下就被郡主抽了一鞭子。” 周淑清愣了下,她就说陈琬琰不会因为她有意见,就去整顿后院,“当真抽她了?” “抽了,灶房的阴婆子亲眼瞧见的。” 阴婆子的闺女在王嫣然那儿当值,昨日去阆苑叫李珩挨了打,王嫣然见她脸肿的如发面馒头,就给了二钱银子让她回家。 阴婆子因为自己闺女在她跟前伺候,在吃食上对王嫣然颇为照顾,每日的餐食都不假旁人的手,听说自己闺女被送回来,放下手头的事情赶回了住处。 看到自己闺女的惨样,二钱银子自然不足以平息她的愤怒,但事已至此愤怒也没什么用,她就打算去找王嫣然哭诉一番,再从她手里抠出几两银子,没想到就刚好瞧见陈琬琰抽她那一幕。 “那她后来要到银子了吗?”周淑清问道。 “她在世子爷跟前将郡主打伤她闺女的事儿说了,不但王姨娘赏了她二两银子,连世子爷都赏了她五两银子。” 若非如此,她也听不到阴婆子在大厨房炫耀。 “她跟人炫耀王姨娘说她闺女最是伶俐,等她脸好了还让她回去伺候。” 周淑清听那丫鬟娓娓说完,眼神飘忽不定, 她原本打算趁王嫣然不在,多去李珩跟前晃悠,这会儿便歇了心思。 “你去将这事儿说给阆苑那边知道。” 阆苑那边向来是开小灶,根本不去大厨房,这消息估计陈琬琰还没听说,不如先卖她个好,若是她的事儿兜不住,也能向她求救。 陈琬琰起床,就听彤霞说老夫人一早就把王嫣然送走了,啧啧了两声,说道:“王嫣然以为要挟了三皇子,就能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她怕是还没清醒呢。” 她威胁的了三皇子,拿捏的了李家,可她陈琬琰不怕她。 她巴不得王嫣然弄死三皇子呢。 彤霞道:“只是不知李家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 陈琬琰用棉签蘸了唇脂,仔仔细细的涂抹在唇上,李家搅合过江东的事呗,只怕搅合的还有点深呢。 不过应当还有其他的事,只是李家人的嘴很紧,轻易是撬不开了。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烦躁,如此这般她更离不开李家了,她在这里还不能给李家足够的安全感,她离开李家只怕他们更是要死守秘密了。 “郡主可是在想殿下的事?”彤霞问道。 “想他做甚!”陈琬琰脸红了红,日日梦见光溜溜的某人,她身心都难受的很! “郡主,周姨娘的丫鬟过来说大灶房的阴婆子,昨日得了王姨娘和世子爷的赏。”小丫鬟道。 陈琬琰被她说的一头雾水,问道:“她得了赏钱,跟我说做什么?” 彤霞眸光一闪,对那小丫鬟道:“你去大厨房端盏燕窝来。” 陈琬琰在吃食上很谨慎,从不用大厨房的东西,那小丫鬟一听就知道彤霞的意思,行了礼便要退下,陈琬琰将她喊住。 “等等。”她指了指矮桌上摆着的瓜子和松子,“你拿去分吃了。” 去跟人套话,少不得一起磕嗑瓜子喝喝茶。 小丫鬟收了桌子上的东西,便退了下去。 “阴婆子是谁?”陈琬琰问道。 “昨日挨打那婢女是她的闺女,王嫣然的吃食都是她做的。” 陈琬琰嗤笑,“王嫣然还怕有人毒死她不成?” 为了自己嘴上的安全,还特意挑了人家闺女在她身边伺候,她就说王嫣然的花花肠子多,她从前能在京都出名不知道耍了多少心机。 “奴婢猜想她是打算生出庶长子。”记在正房名下那可就成了嫡长子。 只是注定要让她失望了,她陈琬琰可没上李家的族谱,只要她还活着并且不离开李家,李珩不娶正妻,那她的孩子就永远变不成嫡长子。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陈琬琰哀叹,她和李珩这样不伦不类的夫妻放眼整个赵国,只怕也再难找出一对。 过了不多时打探消息的小丫鬟便提着一碗燕窝回来了,将自己打听来的事儿一股脑的说了。 “这燕窝赏你了,”陈琬琰微微勾了勾唇,又对彤霞道:“你去给她拿一袋子果脯蜜饯。” 小丫鬟得了赏,提着燕窝千恩万谢的走了。 彤霞道:“奴婢去让人教训教训那碎嘴的婆子。” “算了,没了她还有别的,且就让她给王嫣然当当狗腿子。” “她为了讨好王姨娘,就配合她在小侯爷面前乱说话,奴婢觉着得给她点教训。” 陈琬琰只道:“你一会儿让人去库房取了燕窝去大厨房,就说燕窝我吃着好,每人赏一盏,再每人赏八两胡椒,一两银子,阴婆子除外。” 她不在大厨房用饭,那些人得不到她的好处有事自然不会同她汇报,但她东西赏下去那些人都是精明的,自然知道该如何对待阴婆子。 彤霞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这就是要让厨娘们孤立阴婆子,“奴婢这就去办。” 陈琬琰道:“让院里的丫头从明日起,每日过午去大厨房端一盏燕窝,谁提的赏谁吃了,让她们不许争抢,按顺序轮着去。” 这年代真是处处都得打赏,想关起门过日子那是不得行,怪不得多的是人想进王公贵族家里伺候,这里头竞争大油水也多。 幸亏她不缺银钱,也不在乎李珩,不然被那些奴才蒙蔽着,她都不知自己是为何不招人待见。 彤霞将事情吩咐下去,院里的小丫鬟自然是高兴的不行,最近陈琬琰不在府上,她们也没处讨赏,正有些抱怨呢,就天降燕窝了。 陈琬琰看时间不早了,便带着彤霞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走到黑心苑却被翠怜拦住了去路。 “郡主,奴婢有话要同您禀报。” 陈琬琰淡漠的问道:“何事?” 第676章 江家说媒 “昨日阴婆子在世子爷面前胡说八道,告了您一状。” 她昨夜在外面听的真真的,那阴婆子说陈琬琰不把奴才当人看,将她闺女打毁了容貌,王嫣然却一直替陈琬琰开脱,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也是爱恋世子爷才没忍住脾气。 “她说您不但打了她闺女,还抽了王姨娘,说王姨娘心善才忍着痛替您开脱。” 陈琬琰眼皮颤了颤,只后悔没多抽王嫣几下,还是自己抽人的动作不熟练,抽一鞭子停顿时间太久。 “行了,”她打断翠怜,问道,“你想要什么说。” 翠怜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奴婢想在郡主跟前侍奉。” “你还舍不了侯府的富贵?”陈琬琰问道。 翠怜嗫嚅道:“奴婢已经是世子爷的人了,不求别的只求有个孩子傍身,旁的也不敢奢求了。” 陈琬琰沉吟着没吭声,她也不能强迫李珩睡翠怜,这事儿她应不了。 “我不会在侯府久住,你来我跟前伺候也接触不到世子爷,我帮不了你,你若想去庄子见你父兄,我倒是能帮忙。” 翠怜的父兄都是老实人,明事理也踏实能干,和翠怜那糊涂的娘完全不一样,这次侯府公中庄子的羽毛都是他们帮着收拾的。 连刘扉都说他们送来的羽毛洗的很干净,而且都是严格按照他们要求选取的绒毛,没有掺硬羽翅充数。 有好些庄子送来的羽毛,里头都掺了翅膀上的硬羽,还‘贴心’的把毛从翅管上剪下来混在绒毛里,给他们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奴婢不想出府。”翠怜道。 她若出去了,他们这一家想再从庄子上回来就难了,这一生都难翻身了,好不容易能翻身了,难道还让自己的孩子也当一辈子的奴才? 陈琬琰其实还挺能理解翠怜的,毕竟谁不想做人上人,若是她被剥夺了荣耀,她也会不甘心。 忽然有些理解那些造反的皇子了,是怎么回事? “你若想去和父兄一起过年,便回去收拾东西,我让人送你,过完年再回来也行。”她能做的就这些,其他的随便,只要不妨碍她。 翠怜眸子一亮,赶紧磕头道谢,能出去看看她父兄她也很满足了。 陈琬琰到老夫人院里的时候,宣平侯夫人已经到了,她对于陈琬琰总是最后出场已经习惯了,谁让人家品级高呢。 在老夫人处用了朝食,陈琬琰跟着宣平侯夫人一起出了门。 按规矩陈琬琰是郡主车驾要先行,可她又是晚辈,这又是去姻亲家,她不想让宣平侯夫人觉得丢了面子,她便邀请宣平侯夫人上了她的马车。 宣平侯夫人不喜欢她,更不想跟她同坐一乘,倒是李佳柳非跟陈琬琰挤在一起。 “母亲,我们坐大嫂的马车。”李佳柳挽着不太情愿的周新月,跟着陈琬琰上了她的豪华大马车。 周新月也不愿意在姻亲面前低陈琬琰一头,勉为其难的跟着上了马车。 李佳柳最后上了车,她没坐过陈琬琰的豪华马车,上了车忍不住咋舌,“本以为侯府的马车装潢够好了,没想到大嫂这车里铺的毯子更软更暖和。” 陈琬琰笑道:“这是蜀国给我父王送的雪狐长毛毯,你喜欢我送你一条。” 赵瑾瑜怕她冻着,车厢里里外外都包了皮毛毯子,底下更是垫了厚厚一层蚕丝垫。 “这毯子价值得千金?”周新月赶在李佳柳开口前问道。 李佳柳一听千金那么贵,便不敢要了,“这么贵我可舍不得用,大嫂别送我了!” 这毯子是冬日猎的狐狸,毛又长又密品相又好确实价值不菲,蜀国送来了六条,她也只得了两条,陈青岩自己留了两条,给了陈明玄和陈崇各一条,认了陈璄当义子又送给他了一条。 她剩下的那一条玄狐长毛毯,是想送给赵瑾瑜当新年礼物的,况且玄色狐狸毛除了赵瑾瑜别人也用不了。 “我还有一条火狐毯,红色喜庆,回头让人给你送去当添妆。” 李佳柳知道陈琬琰那什么都有,也不跟她客气,“多谢大嫂!” 周新月这次没吭声,只听着她们二人闲聊。 到了江家,李佳柳率先下了车,江大夫人和李佳枚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许是江兆鸿出息了江大夫人瞧着一脸喜色。 “亲家快快进府,外面冷。”江大夫人热情的去搀扶周新月。 李佳柳对陈琬琰撇了撇嘴,李佳枚也来挽陈琬琰,道:“郡主也快进府暖暖身子。” 李佳柳道:“大姐怎么不关心我冷不冷呢?” 李佳枚笑着说她,“你自小就不怕冷,大冬天不是还要在雪里玩?” 李佳柳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今年是个暖冬。” 统共也就下了没几场雪,还都是小雪。 “暖冬,受灾的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些。”今年雨水多冬日倒是不冷,瑞雪兆丰年,这天气就怕明年会干旱。 南方雨多河流也多倒是不怕,北方确是不好说,尤其是西北本就缺水,再闹旱灾只怕粮食产量还要下降。 “大嫂,你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一张嘴就念叨百姓。”李佳柳调侃。 陈琬琰啊了一声,她其实就是条件反射,话说出口也没想那么多。 “你当都跟你似的就知道玩儿,马上要嫁人了,可得收收心了。”李佳枚一句话就让李佳柳闹了个大红脸。 一行人跟着江大夫人去了花厅,江老夫人坐在上首,因着江二夫人的姻亲和娘家人也来送节礼,花厅竟然坐了满满一屋子人。 见她们进来,花厅的众人起身与周新月相互见礼问候,才各自落座。 陈琬琰静静听着她们寒暄,这种时候都是婆婆们的茶话会,年轻小媳妇基本上都和她一样静默的喝茶,或是小声的同别的小媳妇聊上几句。 “大嫂你觉不觉得无聊。”李佳柳小声嘀咕。 “是挺无聊的。”她小声回道。 “亲家,你家三房的泽公子还没定下?”江大夫人问道。 陈琬琰抬头看了她一眼,李佳柳咕哝道:“又来了,这种场合就离不开这话题。” “这是三房的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周新月道。 江大夫人笑的眼角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我前些日子在布庄见了你家三房的夫人,交谈了几句,听说因为庶长子的事,连她生的嫡子亲事都耽误了。” “三房的嫡公子亲事已经定下了,没有什么耽误不耽误,亲家应当是听错了。”周新月不想管三房的事儿,她自个儿都闹心着呢。 她现在还在纠结,陈琬琰到底算不算她儿媳妇。 “那可不能,三夫人还请我帮忙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家介绍呢。” 周新月呵呵了一声,那你一开始问个锤子? “我前些日子回娘家,娘家有个合适的姑娘,行五,与泽公子年纪相仿,若是亲家觉得不错,改日我领她去府上,跟府中的小姐一起说说话?” 陈琬琰忽然问道:“樊五姑娘?” 那不是被她赶出京都的樊嘉恩吗? 她都双十了,还没成亲呢? 她回京都了? 江大夫人面色有些尴尬,她已经说的那么隐晦了,就怕触了这位的逆鳞。 “是的,我亲侄女,樊家嫡出的小姐。”江大了夫人硬着头皮说道。 “伯爵府的嫡姑娘肯嫁庶出的公子,这是低嫁了。”江老夫人道。 陈琬琰呵呵冷笑,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泽公子就算是庶出,也是凭自己本事考进的翰林院,说一句青年才俊也不过分,姑娘就是肯嫁,我们也得挑个最好的出来。” 就樊嘉恩那个品性,只会成为李泽仕途上的绊脚石,娶妻娶贤,不指望她能带来多大助力,但求她不拖后腿。 江老夫人被她不客气的噎了一句,就冷着脸不说话了,陈琬琰和樊嘉恩在江家打过架,想当着她的面说定这事儿且有的磨。 “泽公子再好也是庶出,他在翰林院也需要人提拔,若是亲事能成,我们也算亲上加亲,江家与我娘家也会尽心助他更进一步。”江大夫人道。 翰林院是天子近臣,不是进去就高枕无忧的,他们也有考核,或者调出翰林院去别处当差,想再回去就有些难。 “翰林院的事陛下自有决断,可不是谁都能染指的。”陈琬琰凉凉的说道。 江家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周新月骑虎难下,逼着她同意樊嘉恩去李家走一趟,看来三皇子是打上了翰林院的主意。 从前翰林院大多都是四皇子的人,同他来往密切的都下了刑狱,交情一般的也都调去了别处,腾出了好多空缺,想往上走正是好机会。 景睿帝没有下令让往年的进士考核进翰林院,说明他自有安排。 二人僵持不下,还是江二夫人出来打圆场,“哎呀,说这些做甚,侯夫人也不是泽公子的母亲,她哪里能做人家的主。” 周新月冷眼瞪向陈琬琰,她说话就不能含蓄一点?一点都不考虑李佳枚的处境。 不会说话,就别吭声。 陈琬琰抿了口茶,三皇子这是怕李家脱离掌控,变法子将他们串起来呢? “是,是我糊涂了,这事儿自当同三房的夫人说去,亲家莫怪。”江夫人道。 三皇子的意思是想和李家亲上加亲,她原是想将自家庶出姑娘说给李泽,但李三夫人言语中都是泽公子脾气软,想给他找个性子强些的姑娘,她这才想起了樊嘉恩。 “那夫人可能晚了一步,泽公子的亲事快定下了,等他成亲那日一定会给您下请帖,邀请您去吃酒席。”陈琬琰微微笑着望向她。 周新月满脸迷茫,她怎么不知道李泽的亲事说定了? 李佳柳偷偷撞了撞她的胳膊,冲她眨巴眼睛询问。 陈琬琰如老僧入定,她反正绝不会让三皇子得逞,翰林院的官员日常随侍御前,有时说一句话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比后宫妃子的枕头风都厉害。 “那倒是赶的不巧了,不知说的是哪家的好姑娘。”江二夫人掩唇轻笑,这郡主是个难缠的,他夫君昨日已经同她说了三皇子的算计,也料到了陈琬琰的反应。 “这事关人家姑娘的清誉,还在议亲呢,等定下了自会通知各位。”陈琬琰沉着应对。 周新月对她随口胡扯已经免疫了,不过她也不喜欢那个樊嘉恩,她之前与沈家说好了亲,都要下聘了转头就要去给七皇子做妾。 还和陈琬琰大打出手,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气质都没有。 让这俩仇敌聚在一处只怕要搅的李家不宁。 “我等着李家的好消息。”江大夫人被她下了面子,咬牙僵硬的说道。 “郡主可要去园子逛逛。”江二夫人觉得还是先把陈琬琰支出去的好。 陈琬琰颔首,“前些日子听夫人家的小姐说,您养了一株通体紫色的花草,不知我今日是否有幸一观?” “自是可的。”江二夫人叫了她的女儿给陈琬琰带路。 李佳柳抱住陈琬琰的胳膊道:“我也要去看。” 陈琬琰拿来她的手,低声道:“你就在这里陪着夫人。” 她有事要去见江风,自然是不肯带她,什么紫色的花草都是借口,宫里头什么没有,紫色的花草也没什么稀罕的。 “好。”李佳柳见她不肯带她,也不敢硬跟着去。 江二夫人的女儿把陈琬琰带到江二夫人的院子,才说道:“郡主稍等片刻,父亲还在前头待客。” “无妨,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江风一直不肯私下见她,不知是在怕什么,今日是肯见她,还搞的十分神秘,让江二夫人叫来这么多人打掩护,就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俩私下碰过面。 等了不多时,江风匆匆而来,见陈琬琰冲她拱了拱手,对江小姐道:“你去门外守着。” 江小姐顺从的出去,江风直奔主题的说道:“三殿下打算拉拢冯太师。” 冯太师虽然官途坎坷,但他学识渊博,门生也不少,太子三师中只有他最尽职尽责,并没有因为赵瑾瑜从前处境不好,当个挂名的太子太师。 赵瑾瑜刚让冯大公子顶了舒州转运使的差,他这就想收服冯家了? “江大人为何要告诉我?”陈琬琰稀奇不已。 第677章 移动的大葱 “在下知道郡主已经拿到了当年丢失的卷宗,实不相瞒,也是如此在下才不敢赴您的约。”他清楚自己只要见了陈琬琰,依着三皇子的性子他绝对讨不到好。 “你是如何得知的?”她之前确实是想让江风鉴定一下卷宗的真实性。 “是太子殿下找到了在下,询问小妹的下落。”江风实话实说道。 陈琬琰‘哦’了声,问道:“王江氏的下落你可知道?” 江风轻点了下头,人是她藏的他自然知晓,但他嘴上却回的是,“不知道。” 陈琬琰怔了一下,问道:“江大人找我,是为了冯太师的事?” “是。”卷宗已经出现,三皇子一党被清算是早晚的事,江家大房已经和郭家紧紧绑在一起了,想要不被牵连只能向别的皇子投诚。 “三殿下看上李泽同冯太师有半个师徒情谊,与冯四郎的关系也不错。拉一个李泽,至少能在翰林院安插三个自己人。”李泽,李珩,冯四郎。 李泽在翰林院与同僚相处的都不错,与四门学王博士家的公子走的也很近,他是想李泽替他在翰林院拉拢关系。 “册立圣旨一般都是翰林院根据帝王的意愿草拟的。”江风隐晦的说了一句。 陈琬琰却是冷汗都下来了。 她与江风对视了一眼,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三皇子占据翰林院是想逼宫。 胁迫了帝王,翰林院拿出拟好的传位诏书,‘请’景睿帝加盖了玉玺,他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位了。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争夺皇位的参与感。 “翰林院的大人们因为时常伴驾,他们拿出的东西很有威信力。”江风又补了一句。 陈琬琰此时心乱如麻,只问道:“江大人告诉我这些,是有解决的办法?” “郡主能否去替太子殿下求求情?”他直白的说道。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她如何不想去求情,但她哪里能违背帝王的意志,她若跪在宫里逼迫帝王,害了陈家不说也害了赵瑾瑜。 “江大人高看我了,我没那个能力。”陈家在至少她可以说服父王支持赵瑾瑜,若是陈家被她的任性连累了,她哪里还有底气替他周旋? 就算她有,她也怀疑江风的动机。 万一他是替三皇子试探她呢? 一个躲着你的人忽然要见你,本身就很奇怪。 既然三皇子的计划这么厉害,他为何要来烧赵瑾瑜这个冷灶呢,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就算要反水,目前看来也是二皇子更靠谱。 况且她不认为赵瑾瑜会告知江风她拿到了卷宗。 “父亲,母亲让人来催促了。”江小姐在门外说道。 江风对陈琬琰拱了拱手道:“请郡主先行一步。” 陈琬琰微微颔首,便跟着江小姐走了。 她刚出院子,赵锦锡就从里间走了出来,“江大人觉得她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她猜的很对,确实不是赵瑾瑜告知了他卷宗的事,而是三皇子说的。 江风眸光微闪,“下官方才观察郡主的神色,仿佛并不多在意太子殿下。” 赵锦锡玩味的说道:“她这人倒是潇洒的很,一丝真心都无。” “下官觉得她很清醒,太子殿下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 “那你说,她会选择我,还是二皇兄?”赵锦锡饶有兴趣的问道。 “她方才当众拒绝了联姻,应当是选了二殿下。”江风老实说道。 赵锦锡冷哼了一声,“陈青岩独独给二皇兄送了年礼,我瞧着也是选了二皇兄。” 今年宫宴是他母妃和许贵妃一起办的,景睿帝并未要求陈琬琰坐在赵瑾瑜身侧,要说没有陈青岩的干预,他压根不信。 陈琬琰一回到待客厅,李佳柳就迫不及待的偎到她身边问道:“那花草好看吗?” “就是一株紫色的草,宫里也有,明日我带你去看。” 李佳柳也没纠结那么多,明日就是宫宴,她衣裳妆容还没定呢! 因为李佳柳催的紧,一行人在江家吃了宴席就回了侯府,一进府周新月就忍不住了,质问道:“泽哥儿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十分佩服她的能憋,她以为周新月出了江府就会发问呢! “那樊家姑娘是个搅事精,泽哥儿虽然是庶出,但他自己考出来了,日后前程无量,樊嘉恩配不上他。” 周新月是不知道李泽有多大能耐,让她用上了前途无量这个词,“他定了哪家的姑娘?” “哦,还没说好呢,对方是书香门第,脑子好使着呢。”李泽是庶出又如何,宣平侯是户部尚书,李珩又是进士及第出身,他背靠大家族,难道还不比寒门子弟的仕途好走吗? 庶出的身份还能束缚他多久,她觉得李三夫人心里最是清楚。 周新月白了她一眼,实在是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你是他嫂嫂,不是他嫡母,有些事轮不到你做主。” 三房的明显不愿意让李泽娶个如意媳妇,她给说媒,三房不同意她还能如何? 她说完见陈琬琰浑然不在意的样子,又说道:“就算你硬说成了,日后那姑娘且有委屈受的,你也遭埋怨。” “母亲说的是,儿媳记下了。”陈琬琰知道她这两句话说出来是为她好,她也愿意听到心里。 现在她算是明白了,她给李泽说了那么多姑娘他都不要,反而愿意娶丹霞这个丫鬟了。 只怕担忧三房的夫人搓磨人家姑娘,他到时候里外不是人,而丹霞是丫鬟出身,三房的夫人肯定是乐意的很,她又是个凶悍的,不但会护着丹霞,还能在仕途上给他增添助力。 “哎呀,母亲!我和大嫂还有事儿呢,您再唠叨下去天都黑啦!”李佳柳见她二人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急的只差抓耳挠腮了。 周新月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且走,聒噪的很。” 李佳柳拖着她去了她的小院,抱着琵琶弹了一曲海清拿天鹅,陈琬琰闭眼听了觉得那曲子清雅悠扬,有顾盼回旋之意,半天才听出是平沙落雁,与她在后世听过的稍有区别。 陈琬琰按照曲调表达的意思,选择了天地配的色搭,上衣选了代表天的乳白色,取澹然无极,千尘不染的纯净之意。 衣襟袖口与下裳选择了代表大地的松绿色,代表苍茫广阔焕发着蓬勃生机的大地,下裳配有薄纱,稳重又不失纯粹。 让丫鬟替她梳了素雅的云顶髻,选了一套银色的珠翠头面,搭配了橙色系的淡妆,乍一看不是特别的出挑,但却给人如沐春风之感,让人忍不住看了再看。 “站起来看看。”陈琬琰这瞧着一脸生无可恋的李佳柳,特别像一棵蔫巴了的葱。 绿色其实非常的挑人,但搭配的好在人群里会十分出挑,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比较喜欢红,彰显身份。 “大嫂!下裳能不能换个颜色!”她不喜欢绿色啊!微黄的松绿她也不喜欢啊! “你先照照镜子呗。”她让开位置,让李佳柳自己看看。 李佳柳不情愿的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诶,好看!” 她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因为腰身收的高显得人纤细修长,修补了她身高的劣势,整个人看着清新脱俗。 “我小时侯可喜欢绿色了,有一回穿被人笑话像棵移动的大葱,我就再没穿过了。”李佳柳不住的在镜子前扭动。 陈琬琰:“……” 所以这就是大家小姐即使穿绿色,也是很淡的嫩绿色的原因吗? 上了年纪的夫人穿绿色,也是以沉稳的墨绿为主。 她反正很喜欢绿色。 穿别的颜色容易撞衫。 “去姚娘铺子里挑选绣样,缝在衣襟和袖口上,现在绣花样来不及了。”陈琬琰道。 她改了上衣衣襟和袖口的颜色,只能去姚娘铺子里选绣好的花样,剪裁下来再缝制上去。 出了李佳柳的院子,她让人去请了梅姨娘去阆苑,将今日江大夫人要给李泽说媒樊嘉恩的事说了,略过了李三夫人的事。 陈琬琰和樊嘉恩在江家打架的事,梅姨娘也略有耳闻,陈琬琰一说,她就赶紧说道:“请郡主帮帮泽哥儿,那樊家小姐与他不合适。” 那姑娘连郡主都敢打,可见性子是个烈的,让她下嫁给李泽,日后她和李泽就别想过好日子了。 陈琬琰见她是个明白人,说道:“这事儿我暂时推了,但江家大夫人当着许多夫人的面说起的,怕是不会罢休,你等泽哥儿回来将这事儿跟他说了,问问他有什么想法。” 就像宣平侯夫人说的,这事儿她管不着,这是人家三房主母的事儿,她现在就怕三夫人和江大夫人在宫里一碰面,就把李泽的亲事儿说定了。 她的意见是李泽赶紧订下一门亲事。 “郡主说的话,婢妾记住了!”梅姨娘道。 “昨日三夫人没为难你?” 梅姨娘摇了摇头,“这事儿多亏了郡主,夫人看不上那二十几两银子,就让婢妾自己收着了。” “那便好,你且回去。”陈琬琰道。 梅姨娘毕竟是要在三夫人手上讨饭吃的,本就没什么自由,出来太久难免会惹了正房夫人的不快。 “是,婢妾告退。”梅姨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接过彤霞递给她的一大袋子零嘴儿,谢了恩就走了。 “面对梅姨娘,我才感觉自己是个郡主。” 这里的人尊卑观念很重,她虽然恶名在外,但对旁人好像根本没有威信力,连个妾室都敢在自称上耍心机。 彤霞安慰她道:“都是郡主脾气太好,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要是别家的小姐受了屈,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找人给做主了。” 那般闹几回,谁还敢惹呢。 “好些天没见你家殿下了,他忙什么呢?” 彤霞心道,您终于想起太子殿下了。 “殿下在给冯家的三公子寻外放的去处。”冯家的二公子去年就外放去了江南西道,冯大公子一走,就剩冯三公子和冯四公子了。 “冯四公子呢?”她问道。 “留在翰林院。” 陈琬琰琢磨着,赵瑾瑜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强上许多,他这二年虽没怎么在朝中经营,却把人都放在了外面,各道的州府不知道有多少在他的掌控中。 老皇帝驾崩,新皇即位最容易引起兵变,没个一年半载怕是稳不住乱子,若是抓住机会…… “主子,殿下说让您多休息少操心。”彤霞见她神游天外,就知道她又在那里想歪点子,直接将她的思路打断。 “……”陈琬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刚才竟然是想造反吗? 这可不是能随便想着玩的。 又不是小说电视剧,随便怎么爽就怎么来,这可是输赢对半的事,她可没有军事才能。 “快去准备饭菜,吃完赶紧睡了。”可不能瞎想了,怪吓人的,还是在梦里这样那样赵瑾瑜实在。 彤霞意味不明的抿了抿唇,似是在憋笑。 陈琬琰最近可没少用洗澡水泡亵裤,她也没少替浆洗衣裳的小丫头分担活计。 翌日,朝廷开了本年最后一个朝会,举行了封御笔的仪式,这一年度就算过完了。 “真是折腾,今日封了朱笔,明日又要举行开启仪式。”陈琬琰站在园中沐浴阳光。 “老祖宗订下的规矩,取的是有始有终的意愿。” 陈琬琰琢磨着古人就是规矩多,不过听着倒是很有仪式感。 她做了一套广播体操舒展筋骨,又摸了摸自己的肋骨,感觉是不太疼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些剧烈的运动。 她好些日子没跳舞了,感觉骨头都硬了,先压了下腿,又让人在地上给她铺了厚毯子,艰难的劈了个竖叉,前头的人来报说陈青岩来了。 陈琬琰转头问彤霞,“外头这几日出什么事了?” 她爹很少来宣平侯府,这会儿来,肯定是有什么安排要提前和她打招呼。 第678章 捞个皇太女 彤霞仔细想了想,最近因为太子要退位让贤的事,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可以说是风平浪静,不过往往这种时候才是最让人忐忑的。 “奴婢没听说外头有特别的事发生。” 陈琬琰起身对传话的婆子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结果等她换了衣裳到前院,陈青岩就是来和李家人说,她宫宴得坐在陈家的位置上。 “我是临时工吗?”她一头雾水的小声嘀咕。 一共就参加过三次宫宴,一年换一个座位。 她就没个固定的位置? 她身边就不能有个固定的伴? 陈青岩不理她的碎碎念,说道:“你想跟侯府的人坐一起,也不是不行,爹只是建议你和爹坐一起,不给侯府惹祸。” “侯府两侧的位置安排了什么人呀,能让我惹祸?”陈琬琰警惕的问道。 “前舒王,后右江家。”四面八方也都是三皇子的人,宣平侯府夹在中间是什么意思,旁人能不清楚? “侯府今年的座位又靠前了?”咋坐王爷后头去了? “今年比去年又往前挪了几个位置,不过是在二排。”宣平侯有些无语凝噎,他今日看到排位顺序,差点一口老血喷洒满天。 他宁愿往后坐,也不想夹在三皇子的列队里,想也不用想这肯定是郭贤妃的安排。 陈青岩把陈琬琰从三皇子的包围圈薅出去,就是变相告诉三皇子他不会支持他,也让二皇子安安心。 还有一点,她和舒王有过节,指不定三皇子的人一挑拨,她又要惹出乱子。 “你去收拾一下,跟我回趟将军府,今儿个你见到舒王就当没看见,不许挑事儿听见没?” 陈琬琰哦了一声,她坐在她爹旁边算是什么事儿啊,云英未嫁吗? “大嫂也要跟着去?” 陈青岩冷峻的脸沉了一分,“嗯。” “大哥今日不当值了?”她爹这是特意出宫接陈明玄夫妻,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进宫? “不当了。”陈青岩语气不善。 张家今年是参加不了宫宴,陈明玄原本要当值,也不知吃了多少迷药与人换了值,非要带着张若华参加。 原本他没妻妾,陈明玄当值,他就张若华一个媳妇,女儿也嫁了人,他不方便单独带着她参加宫宴,她就撺掇了陈明玄带她去,他这个当公公的也没办法。 一个宫宴比陈明玄的前途还重要,他这个当爹的没什么能为陈明玄做的了,只有个祖传的王位和免死的丹青铁券给他,保他下三代无忧了。 陈琬琰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说道:“爹,你那大号是彻底废了,小号可得好好练。” 宫宴参不参加有什么重要,当天能带领人巡防的哪个不是帝王的心腹大将,能参与巡防的,都是帝王信任公侯人家的嫡子嫡孙。 得帝王重用,不比在宫宴上吃吃喝喝重要? 这是她第一次表达对陈明玄的不满,宣平侯和李珩对视一眼只当没听见。 “你管他废不废,爹能打的时候,爹是你的靠山,爹打不动了,陈崇就是你的新靠山。”陈青岩笑呵呵的说道。 “哈哈哈,那爹可别在京都给小虫子找媳妇儿,我跟京都的贵女合不来。”她也不是嫌弃京都的贵女,她们都很优秀,琴棋书画诗绣茶道样样精通,但架不住人家高门的贵女看不上她。 陈青岩笑道:“那你别操心了,他亲事已经定好了,你贺兰叔父家的丫头肯定和你一条心。” 陈琬琰:“……” 他还是个几岁的小娃娃啊! 宣平侯眸光一闪,问道:“是蜀国的使臣贺兰崇吗?” “正是,我们祖上便有亲,如此也算亲上加亲了。”陈青岩道。 若不是景睿帝松口了两个小孩子的亲事,蜀国和南诏国也不会卖给赵国那么多的粮食。 宣平侯不动声色的琢磨陈青岩的话,那贺兰崇是蜀国长公主的驸马,蜀国就是南诏国的靠山,难怪南诏国敢不顾蕃国,给剑南的边防军送粮食。 陈青岩给陈崇订这么个亲事,陈崇若是和陈琬琰亲厚,对她来说确实是很大的靠山,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是下一任国君也要忍让她三分。 “你可别惦记那翡翠山了,那山可是留着给你小侄子娶妻的。”陈青岩道。 “我没惦记啊爹,我就是问问那山有多大,还有没有矿。”陈琬琰嘿嘿笑了笑。 陈青岩嗤了她一声,“你别想那没用的,让蜀国的使臣去你那处理羽绒的庄子瞧瞧,他们对羽绒也很感兴趣。” “行啊,过完年我亲自带着贺兰叔父去。”那羽绒被又轻又保暖,他们应当是想引进技术,给蜀国百姓谋福祉。 蜀国也不是整个国家都四季如春,也有寒冷的地方,只不过蜀国几乎无战乱,百姓生活的富足,便是木棉价贵人家也用的起。 羽绒这东西既能给国家带来收入,也能造福百姓,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朝廷建造养殖场,也能受益。 “爹,上回我说的棉花,贺兰叔父有没有放在心上呀。” 她前世地理不好,但她估摸着蜀国目前的位置,就是天朝陆地边境接壤的十四个国家,甚至还不止那十四个国家,其中就有最早种植棉花的地区——印度。 但她也不是很能确定,这里的疆域与天朝是否一样,因为听贺兰崇说蜀国一直在往他们的西边境开荒,至今为止还没有开荒到别的国家。 “你说那花,真能御寒?”他活这么大岁数了,就没听说花能御寒的。 “能呀,我上回不是说了嘛,那花苞里的棉和木棉差不多,而且耐旱好种植,全国各地都能种。”不过这得专业的人员去研究,培育良种。 “不过棉花因为纤维较细,做成被子会比木棉重,比木棉的保暖性也差一点,也没有木棉的抑菌除螨的效果。” 木棉本就可药用,纤维比羽绒还轻,保暖性也更好,而棉花被子需要时长晒,相较木棉种植的局限性,棉花对种植条件的要求没那么苛刻。 不过她认为,能暖和不冻死就行了,管他重不重呢。 “先求温饱再求质量,贺兰已经写书信回蜀国了,你且等着,他都没听说过,还不知何时能找到呢。” 陈青岩也觉得那东西对百姓来说是个好东西,如果有了棉花,百姓就不用依赖木棉取暖,那么木棉价钱就会下降。 就算木棉价格不降,将两种取暖物的受众群区分开,百姓多个新的选择,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就像绫罗绸缎和粗细棉麻布那样,有多大的能力就用什么样的东西呗。 “就去我说的那个位置找呀。” 陈青岩无语的看了看屋顶,她让人从蜀国与南诏国的交界处开始找,她画了个圈就完事了,她知不知道那片土地有多大? 他现在可算能体会景睿帝面对她捅窟窿,又下了巨大诱饵的那种无力感了。 “你歇歇,你知不知道你想一出是一出,得有多少人跟着受累?”就这还不一定能找到呢,等找到了且还有的折腾。 “爹,我跟你讲,现在的付出,在将来一定会得到回报,你想啊,万一咱们的子孙不争气贫穷了,至少不会被冻死,还有那个玉米也留意哈,万一咱家的后代贫穷了,不至于活活饿死。” 小米椒这玩意儿都有了,玉米肯定也在某处偷偷生长着。 她刚来时,以为院子里的小米椒是种着吃的。 后来才知道,那玩意是从南诏国传来种着看的,她用这玩意做了次火锅,打开了吃货们的味蕾,现在小米椒已经在观赏届失宠了,在美食界占了一席之地。 陈青岩这阵子都快被她折腾死了,她说什么玉米产量高,非要人在找棉花的路上也找找玉米,解决粮荒问题。 她就负责画大饼,其他的一律不管。 陈青岩无语,“你能说点好的吗,咱们陈家的子孙后代就那么不争气?” 说完他想起陈明玄,陈琬琰的子孙后代穷不穷他是不知道,他那好儿子可真说不准。 “等找到玉米,我给爹做爆米花吃。”陈琬琰舔了舔嘴唇,馋的她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宣平侯听着这俩父女说话,汗都快流下来了,他俩去人家蜀国找东西,咋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 他觉得这对父女的谈话是不能再听下去了。 “王爷,听闻您年后就要回凉州了?”宣平侯赶忙找了个话题加入讨论。 “不错,我家这丫头还得麻烦侯爷看顾一二。”他和赵瑾瑜一走,她自己在京都作天作地,没个人替她收拾烂摊子。 “自当如此。”宣平侯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还不如不插话呢,陈琬琰如同脱缰的野马,是他能看的住的? 李珩若有所思的偷眼看陈琬琰,她也不知道是真无欲无求,还是藏的太深,他刚才分析了一下,依陈青岩对她的宠爱程度,和在凉州和京都来去自如的本事,他若想保下太子并非难事。 “岳父觉得二殿下与三殿下相比如何?”李珩问的直白。 宣平侯都快被李珩吓死了,这是什么蠢问题! 这不是公然问陈青岩要如何站队吗? “半斤对八两。”陈青岩道。 俩加起来都不如他闺女。 “哈哈哈哈哈哈,”陈琬琰乐不可支的说道,“我觉得还是二殿下好一些,三殿下可没少针对我父王,不过我还是喜欢太子殿下。” 三皇子赢了,她陈家焉能有好日子过,指不定能逼的她爹造反! 她爹要当了皇帝,她说不定还能打败陈明玄,捞个皇太女当当。 到时候,她就强娶了赵瑾瑜当太女妃! 等她当上女皇,再传位给他? 这么一想,还有点小激动。 “陈琬琰!陈琬琰!”陈青岩看着陈琬琰痴痴傻傻的笑个不停,只想揍这死孩子一顿。 彤霞偷偷戳了戳陈琬琰的背,将她从神游天外拉回现实,“咋,咋了爹?” “让你回去收拾东西,你发什么颠?”陈青岩看她那痴傻样,就觉得她准没憋着好屁。 陈琬琰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就是在想,昨日江大夫人要给泽哥儿说媒,提的是樊家的五姑娘,宫宴上两家坐一起,闲聊两句只怕是能把这事儿定下。” 三房肯定是坐在宣平侯府队伍的末尾,刚好和后面江家大房挨着,情况很不妙哦。 “跟你打架的那个樊五姑娘?”陈青岩板着脸问道。 “……”呵,她和樊嘉恩打架的事,都快成她的污点了,关键是她还没打过,“就是她。” “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我陈青岩的闺女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打了他的宝贝闺女,还在帝王面前搬弄她闺女的是非,那姑娘这辈子都别想嫁入京都的勋贵人家。 宣平侯也表态道:“昨日的事儿我听说了,老夫人不同意泽哥儿娶樊家五小姐,三房那边同意了也没用。” 宣平侯夫人昨日回府便同老夫人提了这事儿,老夫人昨日已经敲打过三夫人了,李泽眼看着要出息,老夫人不会让三夫人给李泽娶个影响他前途的女子。 且不说樊嘉恩人品怎么样,就说樊家和项家做过连襟,他们府上也不会娶樊家的小姐。 事关李家的前程,容不得有人从中作梗。 “江家的姑娘也不行。”江家和三皇子牵扯太深了,嫁到江家大房一个李佳枚,已经是摘不净了,再娶一个过来,只怕李家身上三皇子的标签是摘不掉了。 “你赶紧去收拾东西,别杵在这儿碍事儿。”陈青岩不耐烦她管那么多闲事儿,天天光操心不长个儿。 “好的爹!” 李珩眸光微闪,道:“我陪琰儿一起。” “行,我刚好有话要同你说。”陈琬琰道。 第679章 太子不简单 等他们二人出去了,陈青岩收了方才的和颜悦色,问宣平侯,“江风想好了吗?” “郭家的姑娘给江家大房生了一对双生子,那姑娘一直被养在郭家,生了孩子才接回的江府,因为季从之自立,江风本有些松口了,可前些日子突然被三殿下监视了。”宣平侯道。 上回他要同江风说正事,被他制止了,后来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三皇子的监视中。 陈青岩半阖眸子,他估摸着是因为卷宗的事,“王林是否知晓王江氏的下落?” 宣平侯道:“知晓,王江氏虽被赶出王家了,但她是带着孩子走的,毕竟是王杨的血脉,江风说当初送她走王林也出了力。” “那王江氏的处境就很危险了,王林应当是将她的下落告诉了王嫣然。”他感觉王江氏的手里不止有卷宗,很可能还有其他东西。 江风在已经知道卷宗出现的情况下,还继续藏着她,不太符合常理。 宣平侯现在提到王嫣然就烦,王林将他们李家的把柄都告诉了那个丫头,她以此作要挟让他们归顺三皇子,他这把年纪了还要被个丫头片子威胁,真是奇耻大辱。 那王江氏手里也不知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躲躲藏藏了近二十年。 “若是日后李家有难,王爷是否会出手相救?”宣平侯问道。 “那是必然的,便是琰儿也不会袖手旁观。” 宣平侯得了他的保证,竟然是难得的轻松,不过他也没脑子发热,将心里憋了十几年的事和盘托出。 陈青岩也不指望他现在能坦白,只道:“不管日后如何李家都不能站队,你若能做到,我便能保证李家的将来只会比现在更好。” 他已经同陛下商议过了,年后冯四郎会升至从五品的侍讲学士,李珩补冯四郎的正六品侍讲,李泽暂时不动,王中迅过了翰林院庶吉士的考核,就晋升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 “敢问王爷,陛下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一直觉得废太子的事很荒唐。 四皇子还没解决,季从之虽然被牵制住了,蕃国占据在打下的两个州,与边境军冲突不断,蒙国态度嚣张到极点,这种动荡不安的局势,废储君于国家而言并非幸事。 “侯爷不用猜陛下的心思,你同耿家一个管钱袋子,一个管天下粮仓,往后做事须慎之又慎,皇子们自有他们的去处,不要急着站队。” 李家管着户部,耿家管着太府寺,梁家管着户部,李珩兄弟和冯四郎在翰林院,刘士诚守在义县,赵瑾瑜的处境其实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糟糕。 只要陈琬琰稳住李家和耿家,钱、粮、兵,赵瑾瑜就都有了。 宣平侯琢磨陈青岩这话里的意思,景睿帝是要把所有皇子都赶走? “上回说的珩哥儿和琰儿的事,王爷可想好了章程?” 提到这事儿,陈青岩轻叹一声,“这事儿原是我陈家对不住珩哥儿,无论将来如何,我都当他是自己的孩子,只希望他好。” 宣平侯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几分清明,老夫人虽然早就跟他打过招呼,可是从陈青岩口中听到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就给你透个底,陈崇日后要接管我的衣钵,不单单一个凉州。”就是天塌了,他陈家都能顶得住。 “整个陇佑道?”宣平侯没来由的心慌。 陈青岩但笑不语,不管二皇子还是三皇子得逞,他们将会和整个陇佑道失去联系。 剑南道也会脱离朝廷的管控,到时候他会奉赵瑾瑜为主,待他称帝后,以捉拿乱臣贼子的名义打回京都。 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生了。 “陈家……陈家不是就他们兄妹二人吗?” “在京都的就他们兄妹二人。”他陈家也有族人,可不止他们一家三口。 “这是什么意思?”宣平侯感觉自己都快昏过去了,什么叫在京都的就他们兄妹二人,难道他们陈家不是一共就剩三口人? “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我们陈家虽然人不多,但各个都是精英。”陈青岩骄傲的说道。 不说陈璄和陈璃,他们陈氏的族人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 宣平侯一口血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陈琬琰算什么……精英! 还有那陈明玄……嗨,算了! 陈青岩的性子跟陈琬琰,简直是一模一样! 遗传!这是遗传!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跟她爹一个德行的陈琬琰,慢吞吞的往阆苑走,李珩默不作声的跟走在她左侧,二人的袖子时不时的交织在一起,李珩却没勇气去牵她的手。 “你和王嫣然是怎么回事?”陈琬琰看着越来越近的阆苑,率先开口问道。 “旧情复燃么。”李珩语气艰涩的说道。 他无法和陈琬琰解释清楚,依她的个性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问不出,就会拼了命的去查。 陈琬琰不疑有他,只道:“进宫前,你最好在家中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在宴会上不要饮酒,茶水也要少用些,尽量不要离席,若是觉得有不对劲儿的地方,让人来叫我。” 这次宫宴三皇子明显设了陷阱,应当不仅仅是在座位上动了心机,将李家围起来,不知要出什么幺蛾子。 “你觉得有问题?” “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三皇子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他的野心很大,一个转运使一年贪污的赃款,都赶上国库的税收了,她诈了三皇子两千多万两,他依然保下了那个转运使,只能说明那人给他上供了更多的保命银子。 据三皇子妃说,除了两箱银子是从他的库房抬出来的,其余的箱子都是他的妾室给的,他那两日见了很多人,估计银票也都是那些人送的。 他只怕比皇帝都富裕,肯定私下养了不少人。 江风暗示他会逼宫,也是有道理的。 “我知道了,今夜我会注意。”李珩对她说的话深以为然,去年宫宴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他也不想李家出事。 “翰林院四皇子的人尽数被除,内阁那边亦然,陛下应当会再选人入翰林院。” 这时代的翰林院,有一半是专门陪皇帝娱乐的,一半人是做学问专门起草秘召的,他们的终极梦想都是入内阁。 入了内阁就能提前知晓更多的情报,四皇子如果不反,有他们的帮助肖家这时已然起复了。 这次内阁走了一大批人,翰林院也要拾人补上,只是不知陛下有何安排。 李珩却持有不同的想法,“上一次录取的进士,有绝大多数早已投靠他人,这些人没进去翰林院,绝大多数被派去了各地的县衙上任,我猜想陛下暂时不会再选人入翰林院了。” 翰林院其实也没太缺人,修撰及以下官职人数没有严格的规定,因为人很多,所以他们大多时候都很闲,他猜想陛下应当会从中提拔一些人上来。 “冯四郎这回应当是要再往上走一走了。”李珩分析道。 “这会不会升的太快了?”陈琬琰有些讶异。 毕竟去年才升到正六品的侍讲,再往上就是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到了那个位置就可以陪侍御前了。 修纂到侍读、侍讲侍是翰林院晋升的一道大坎,有些人在修纂的位置熬个年,升不到侍读、侍讲,就离了翰林院出去另谋出路,功成名就之后再重回翰林院。 冯四郎轻易就迈过去了不说,侍讲到侍讲学士他这升迁的也太快了,离皇帝的心腹翰林学士就剩一步了。 众所周知翰林学士虽然官职不高,却是皇帝的私臣,不受任何部门的管制是默认的内相,封后立太子,三省官员调动这样的大事,皇帝都会跟他们商议。 “太子的事对冯家影响很大,陛下有心提拔冯家。” “难怪……”陈琬琰低声呢喃了一句。 “难怪什么?” “三殿下有心拉拢冯家。”她随口说了一句。 冯太师作为太子的恩师,与挂名的太子太傅和太子太保不同,他同赵瑾瑜走的很近,与赵瑾瑜可以说是荣损与共的关系,赵瑾瑜让位,冯太师最好的选择就是致仕。 他不远离朝堂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为了家族利益,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要留在朝中替赵瑾瑜谋划。 总之帝王肯重用冯家,对赵瑾瑜而言是好事。 李珩沉吟片刻说道:“三殿下想拉拢冯家,应当是得到了冯家会被重用的消息。” 赵瑾瑜毕竟做了十八年的太子,一朝风云变幻,如果连冯太师都一并离朝,未免让人觉得心寒。 所以帝王即便是为了彰显仁德,也会再抬一抬冯家的地位。 或者太子根本就是在以退为进! 他一个人走了,那么朝中与他相关的人,全部都会获得不同程度的提升,这时候也不会再有人出手干预。 李珩蓦地睁大了凤眸,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怎么敢如此大胆! 万一赌输了,他可是要没命的! “太子殿下,是个怎样的人?”他这会儿只觉得口干舌燥。 “好人。”陈琬琰眸光闪了闪。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阆苑门口,李珩神色有些凝重,应当是在重新评估赵瑾瑜,她目的已经达到,就没再多说和赵瑾瑜有关的话题。 只要他不倒向三皇子,管他如何脑补呢。 “对了,你看着点儿佳柳,她今晚要演奏,在她上台之前最好不要离席。”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李珩轻笑道:“她比你还大几个月,你当她是小孩子吗?” “毕竟是国宴,这次蒙国的使臣也要出席,容不得出半点差错,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陈琬琰也没什么收拾的,就回来拿了景睿帝赐下的衣裳,因为还有三国的使臣在,景睿帝钦点了她和各部门选出的官员,合唱我和我的祖国。 送走了陈青岩父女,宣平侯父子相顾无言,娶的这媳妇跟个风似的压根抓不住,最终还是李珩先开口将自己刚才的猜想说了。 宣平侯木楞了半天,才琢磨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近二三年朝中局势看着似乎变化不大,细细想来,冯家的公子除冯四郎都被外放了出去,就连沈家、梁家的大人和公子也都去了各地的州府,太府寺换成了不受重视的耿家,兵部尚书换成了梁家。” 他们又各自提拔了多少人出来,根本无法预估,太子这运作说是润物细无声都不为过,根本就没人意识到太子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父亲也觉得太子不简单?”李珩问道。 第680章 好吃到停不下来 他利用凉州一战,将风雨都引到他的身上,暗地里布的局却没引起旁人的注意。 现在看来,六部除了吏部还在二皇子的掌控中,刑部有些脱离三皇子的掌控,兵部换成了他的人,其余三部都没有明确的目标,九寺的情况也差不多。 掌控了兵部,不出一年他就能提拔好多的武将,他在枢密院挂职,陛下又封他为天策上将,让他可以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他明显是要走武将的路线,放他出京搞不好真能让他成就大业。 “咱们同他接触不多,郡主怎么说。” “她说太子殿下是好人。” “这算什么回答,难道别的皇子都是坏人不成?”宣平侯无语问道。 李珩沉默良久才说道:“细数二皇子和三皇子对她做过的事,他们确实不见得有多好。” 宣平侯捋着胡须,今儿个那父女俩的对话,明显是说给他们父子二人听的,就是为了给陈青岩接下来的话做铺垫,否则他们完全可以私下里交流。 “郡主同你说过凉州的事吗?”他还是觉得陈青岩有说大话的嫌疑,他真能统领整个陇佑道,还当什么王爷,直接称帝拉倒。 “她很少提凉州的事儿,只说萧王带她去过很多地方,从没有人为难过她,她不知道怎么和京都的贵女相处。” 宣平侯早就看出她是个霸王性子,谁欺负她,她就跟谁死杠到底绝不退让,皇室的公主谁也没她这底气,她压根就不知道什么是低头,就是受气包太子也不会和人硬刚。 “舒州转运使和都督的事,怕是三皇子在她手上吃了闷亏。”宣平侯忽然道。 方才陈青岩提到了舒王,只怕她又要跟舒王杠上了。 “她一心向着太子,萧王瞧着是没打算管她。”李珩道。 宣平侯忽然如梦初醒,闷声道:“不管她就是支持她,不支持她早就按住她了。” 就像刚才,他不让陈琬琰在宫宴上和舒王起冲突,就会直接把她按住。 李珩怔了怔,“父亲的意思是,萧王选了太子?” 宣平侯却摇了摇头,“看不懂他,他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孩子,说要继承他的衣钵,放弃了陈明玄这一脉,谁能猜的透他的心思,反正他选的不是三皇子。” 说不定他就是刻意放纵陈琬琰在这里闹腾,让京都的人都知道陛下不会动他呢,反正闹这么久,陈青岩就是造反他也不觉得奇怪了。 “父亲的意思是,她针对三皇子是有萧王支持的?” “只怕她查血封咽查到三皇子头上了,按照她那性子,是不会罢休了。”宣平侯低声喃喃。 依着陈青岩对她那宠爱劲儿,他就算不站队也不会让三皇子如愿,就剩个二皇子了和站队有啥区别? 哦,还有个得到好人评价的太子。 李珩只听到他嘟囔的最后一句,蹙眉问道:“父亲说什么?” 宣平侯摇了摇头,道:“你且回去准备,我们和萧王一起进宫。” 陈琬琰既然和三皇子杠上,他李家的秘密早晚要被三皇子捅出来,那他还怕个鬼,直接锁死陈青岩算了。 这些日子再打听一下陈家,若是萧王真能兜住李家的事儿,如他所言李家还会更进一步,那他赌一把也不是不行! 陈琬琰跟着陈青岩回了将军府,陈明玄和张若华已经在前院等着了,陈明玄见到她就黑了脸,“父王为何把她带了回来?” 陈琬琰:“呵呵。”她为什么不能回来? 陈青岩被他劈头盖脸的审问,整的没脾气,“老子做事,还需要经过你这个做儿子的同意?” 张若华适时的出来打圆场,“父王,相公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小姑已经出嫁,理应同宣平侯府一起进宫。” 陈琬琰正气凛然的说道:“我们全家人丁太少,所以父王决定与侯府一起进宫。” “原来是这样,可惜张家今年不能参加宫宴,不然还能与父王一起,倒不显的咱家人少了。”张若华端庄优雅的微微一笑,说出的话温柔又识大体。 陈明玄听她这般说,便对陈青岩有些不满,若不是他父王将他岳父扔在凉州不管,张家也不会被帝王褫夺了国公的封号,连宫宴都没资格参加。 前几日张若晴来府上还这般数落了他,他越发的觉得对不住张若华,是他太没用,连几个铺子都不能替她要回来。 “就是啊,父王日日都能见到陛下,也不说帮岳父家求求情。”陈明玄不满的说道。 陈琬琰已经对陈明玄的无脑护张家免疫了,与陈青岩一起无视了他。 陈青岩问陈琬琰,“乖宝儿想吃点啥?” “想吃太子哥哥做的烤鸭。”陈琬琰老老实实回答。 陈青岩哦了一声,对侍卫道:“去给郡主烤根山药。” 侍卫:“……” “再给我来一盘柔鱼,还有麻辣鱼片,羊肉汤。”陈琬琰絮絮叨叨。 “去给郡主端一碗燕窝,糖醋小排,清炒三鲜,玉带虾仁。”陈青岩道。 “爹,你怎么不问问我和若华吃什么?”陈明玄道。 “你们想吃什么自己跟灶房说,爹又不知道你们今天想吃什么。” 陈琬琰乐了,陈青岩是问她了,但还不是瞎点一桌! 不过她也没和陈青岩犟嘴,这叫尊重长辈,她觉得陈明玄不懂,需要她亲自演绎一遍让他学学。 “爹点的都是我想吃的,谢谢爹。”她甜甜的说道。 陈明玄跟看疯子一样看着陈琬琰,这人真的有病,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炉火纯青。 张若华微笑的看着陈青岩父女,得体的说道:“父王想吃什么,儿媳让灶房去做。” “不必麻烦了,方才琰儿点的就是本王想吃的。” 陈琬琰差点没笑出来,这就是他们看陈家的作风,别人让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越跟着较劲越讨不到好。 张若华询问了陈明玄想吃什么,便叫自己的陪嫁婆子去灶房报菜了。 一家人坐在一起各吃各的,陈家的厨子手艺自是没话说,就是陈琬琰吃的快渴死了,不停的要水喝。 “辣?”陈青岩看到她喝那么多水,有些莫名其妙。 “不辣,好吃,就是吃多了有点渴。” “菜咸?”他这几日上火,只是尝了几口陈琬琰点的菜,没觉得咸。 “不咸,很鲜。”陈琬琰说完愣了一下,对啊,不咸怎么会这么渴? 她喝水都喝饱了。 她上辈子吃饭不能吃味精,一吃就渴的很,还会扁桃体发炎嗓子疼,这里也没味精这种东西,菜又不咸怎么会渴成这样? 她又吃了几块头陈青岩点的菜,感觉味道很一般,她点的这几道菜,不过比其他的菜多加了淀粉和提鲜的蜜糖,味道竟然差这么多。 “这菜不是一个厨娘做的吗?”她那个鲜香味美,好吃到停不下来。 陈明玄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府上做饭食的会是一个厨娘?” 陈琬琰被他怼了一句也没反驳,每个厨娘的手艺不同,可能是她这阵子一直吃的清淡,突然吃顿辣,她嘴上又没节制太刺激受不住。 “再给我倒杯水。” 小丫鬟给她倒了杯水,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个细口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水中,轻轻晃了晃一口喝了。 陈青岩看的直皱眉,“你喝的什么?” “解辣的。”其实也没啥就是碾碎的盐和糖,她又从袖中掏出一个大口瓷瓶,掏了一颗清火的秋梨糖。 “这又是什么,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吃送?” “太子哥哥给我做的秋梨糖呀,里面放了梨子、青果、茯苓、薄荷,还有甘草杏仁,生津清火健脾的,爹你吃不吃?” 因为上面裹了薄薄的一层茯苓粉,也不粘手,她顺手又捏了一颗给陈青岩。 “你别耽误你太子哥哥做功课,天天让他给你做吃做喝的。”陈青岩接过吃了,觉得味道还不错,就说道,“还有吗?” 陈琬琰:“……” 有,她有一大堆! 各种各样的药丸子,都是赵瑾瑜搓的糖药丸子,有消食的,清火的,止咳的等等等等! 她大方的从袖子里掏了一瓶,递给陈青岩,“爹,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得出去一趟。” “你那丫鬟不能替你去?” “没带来啊……”彤霞还在侯府呢。 “我让人去替你办。”陈青岩招来了自己的侍卫,“你要办什么跟他说。” “哦,也不是大事儿,就是去姚娘那里拿几套衣裳,我昨日同她说好的。”她怕出纰漏,就给李家要去参加宫宴的姑娘,每人多准备了一套衣裳。 陈琬琰吃了糖,感觉嗓子虽然不干了但还是很渴,又喝了两盏茶水,等陈明玄夫妻用完饭,便让人撤了桌子。 陈青岩和陈明玄俩人下棋,张若华热情的拉着陈琬琰家长里短的唠嗑。 陈琬琰感觉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就说道:“大嫂对不住,我要去如厕。” 她喝了足足两壶水,膀胱都快炸了。 “哦,倒是我没眼力劲儿了,小姑快去。”张若华掩唇轻笑。 “不是不是,是我饮水太多,新陈代谢太快了!” 她说完就往外跑,陈明玄嗤笑道:“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若华对她关爱有加,她却在陈家为非作歹。” “相公小姑这是活泼开朗,你不要如此说她。”张若华柔柔的说道。 “你媳妇这句话说的没错,你妹妹年岁小,活泼开朗一些没什么不好。” 张若华:“……”她不是这个意思。 陈明玄原本想再贬低陈琬琰两句,也被陈青岩噎了回去,“您说好就好,总归是出嫁了的姑娘,要闹也让她回李家去闹。” “你是攒了多久的火气没处发泄,是不是想讨姨娘不好意思说?”陈青岩沉声道。 第681章 张家的算计 陈明玄一愣,这才回忆起,他回京都前陈青岩对他说的话,连忙说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是她一个出嫁女,管的实在太宽。” 陈青岩冷哼了一声,“那你和她脱离兄妹关系,从明日起不用再往来了。” 张若华见这对父子马上就要吵急眼,她还未能生下嫡子,生怕陈青岩再提给陈明玄纳妾的事儿,赶紧道:“明玄快和父王赔不是,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到如此。” 陈明玄听话的对陈青岩道:“刚才是儿子错了,不该说妹妹,还请父王大人大量不要往心里去。” 陈青岩哼笑一声没说话,刀锋似的眼光看了张若华一眼。 “少夫人,若晴小姐和若苓、若菁小姐来了。”张若华的陪嫁婆子在门外禀报。 张若华对陈青岩道:“父王我家中嫡妹来了,想给您拜个年,不知父王可愿见见她们?” 陈青岩蹙眉,“请进来。” 陈琬琰出完恭,往回走就见张若华的陪嫁婆子领了一群主子丫鬟,她转头问小丫鬟,“那是张家的小姐们吗?” 说完就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疼,她清了清嗓子感觉喉咙有些冒火。 小丫鬟因为是在前院伺候的,经常见张家的姑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张家的小姐。” “再过大半个时辰就该入宫了,她们掐着这个点儿来做什么?” 小丫鬟答不上她这个问题,陈琬琰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想知道去看看不就行了吗? “你在这里等我下,我再去趟恭房。” 她说完就往恭房跑去。 张若晴等人一一给陈青岩请了安,陈青岩让人给她们每人发了个红封,见张若华还不领她们走,心里微微有些不悦,面上倒是没显。 陈明玄接收到张若华的目光,赶忙说道:“父王,今年张家不能赴宴,我们能不能带这几位小姐一起进宫?” 陈琬琰惊讶的站在门外,当皇宫是他家的吗,想带谁进去就带谁进去? “宫宴的位置都是安排好了的,你现在说去,怎么给她们安排位置呢?” “让琬琰带着陈崇坐回李家,不行吗?”陈明玄和他商量。 “那也就两个位置,你这三个人能坐的下?” “琬琰那张桌案可以坐两个人,儿子不去,刚好三个位置。” 陈琬琰靠在门外无语望天,她就说陈明玄为什么非要去宫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缺心眼。”她小声嘀咕。 他爹一个大男人,带着别人家的女儿去宫宴算什么事儿,别人会怎么看他,是小妾还是继室? “本王不去了,位置让给你可好?”陈青岩语气说不上多重,硬是让张若华吓白了脸。 她捂着小腹身形晃了晃,引来了张若晴一声低呼,“长姐你没事。” “我没事,”张若华被陪嫁婆子搀扶着,低声道,“若是带三个人太为难,就算了。” “那儿子同父王坐一起,她们三人一人和若华坐,另外二人用琬琰的桌案,儿子从来没跟您提过要求,就这一次您都不能通融吗?” 陈青岩只觉得失望透顶,说桌案不够坐只是推脱之言,他如何就听不明白,桌案不够可以加,是他不想带张家人! “你知道陈家的位置在哪里吗?”帝王右下手的第一个,那是谁人都能坐的吗? 有那么好坐? 坐在那里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老了老了还要晚节不保吗? “儿子知道,张家出事影响了适龄的小姐婚嫁,父王也有责任,您就带她们去,儿子求您了。”陈明玄一撩袍子,跪在了陈青岩的脚边。 “好,好,你好的很!”陈青岩被他气的不轻。 他有什么责任,朝廷召回他,张县公马不停蹄的把诏令送到他手里,他还要抗旨不成? “父王莫要怪相公,都是我的错,是我痴心妄想了。”张若华如泣如诉的说道。 他眸光沉沉的看向捂着小腹,虚弱靠着婆子的张若华,她上一世虽然保了命,却一生未能生育,这一世陈家和她的命都变了,她能生儿育女了,陈明玄对她更是唯命是从。 只怕今日他不同意带张家的小姐进宫,她就又要动胎气卧床不起了。 先用这招挑拨陈明玄兄妹,现在又想用这招挑拨他们父子? “是我不懂事,求了长姐带我们姐妹去,还请王爷不要怪罪长姐。”张若晴道。 他冷冷的目光看向张若晴,她上辈子在袁琬瑛死后,做了赵锦锋的贵妃。 至于那两位嫁的也不差。 上辈子他是真心待张家人的,可他们呢? 将张若华嫁给陈明玄,打的就是赵瑾瑜的主意。 因他年纪尚小又已有婚约,陈琬琰未同他成亲,张家顾着家门名声,不敢明着说让张家女当良娣,就打着是他亲家的名义,把自家闺女往沈兰跟前送。 若不是他醒来后见了沈兰一面,根本不知道张家想让女儿进东宫,沈兰因看破了张家的意图,便教导七八岁的赵瑾瑜,不得与大臣家的女孩儿主动交流。 他们早就知道袁琬瑛要杀了陈琬琰,想等他女儿死了,代替陈琬琰当太子妃,只不过上一世赵瑾瑜在他女儿死不久就被废了,他们就转投了二皇子。 这一世他女儿非但没有死,还和袁琬瑛闹翻了,赵瑾瑜也没有那么早被废,他们便又打起了赵瑾瑜的主意。 “本王有句话要问张四姑娘,你已经定亲,为何还要去参加宫宴?” 张若晴被他问住,嗫嚅了半晌才说道:“我明年就要出嫁,日后便不能再参加宫宴,所以想再最后去一回。” 陈青岩板着脸问张若苓和张若菁,“你们呢?”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虽然都有些怕陈青岩,但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抖着嗓子回道:“我们还未定亲,想在宫宴上结识一些手帕交,日后多走动走动。” 家中给她们二人说的亲事,都是门第不太好的人家,她们母亲让她们跟萧王攀上关系,宫宴上夫人小姐公子多,看到萧王带着她们出席宫宴,肯定会让自己家的小姐和她们交往,也能定一门好亲事。 “父王您就帮帮张家,儿子求您了!”陈明玄对着陈青岩连磕三个头。 陈青岩看也没看他一眼,道:“本王带着你们也可以,但你们若是打太子殿下的主意,本王不但不会让你们如愿,还会把你们赶出京都。” 永远都回不来的那种。 张若华眼皮颤了颤,气若游丝的保证道:“父王放心,儿媳保证她们不会惹事儿的。” 陈青岩冷眼看着她,语气冰凉,“最好如此。” 自从知道袁琬瑛和晟儿的身世,他便猜测,张若华母女应当早就知道晟儿不是赵锦锋的孩子,利用陈家的姻亲关系勾搭上了二皇子,隐忍着不说,是准备等二皇子登基后借此弄死袁琬瑛。 再煽风点火,夺了他的镇西军。 所以上辈子二皇子一登基就杀了陈琬瑛,封了张若晴为贵妃。 还疯狂的报复他! 可他想不通,张家是如何知道晟儿不是赵锦锋的孩子的。 陈琬琰站在外头听完,对着天空轻轻笑了笑,赵瑾瑜如今的情况,只怕工于算计的张家看不上他了。 她进门对张若华说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想问问大嫂,是否能请张家的几位姑娘先去偏厅等着。” “你有什么话就问,不用避开她们。”张若华压根不想听她的问题,只要张家的姑娘在,她就不会问。 “那就算了,姑娘家家的听不得。”从她看到陈明玄逼她父王,带张家的姑娘去宫宴,听到张若苓和张若菁的回答,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赵锦锋说他和袁琬瑛只有那迷迷糊糊的一次,后来便再没来过将军府。 可张若华却说她听到了秦氏院中有那种声音,还说晟儿是二皇子的孩子,可二皇子那日有没有去将军府,她作为女主人会不知道? 就算不知道,她能忍住好奇不打听? 张若华为什么要误导她,以为晟儿是赵锦锋的孩子? 张家这三个小姐都对赵瑾瑜动过心思,所以她父王对她们有了防备。 “爹,我有话要同你说。”赵瑾瑜的请辞的事,传的沸沸扬扬,张家人今日的目标很可能是二皇子。 要是她没弄死袁琬瑛,赵瑾瑜不在太子之位后,陈家就只能支持二皇子上位,那么知晓袁琬瑛秘密的张家……绝对没安好心。 “陈琬琰你够了!陈家还轮不到你说话!”陈明玄从地上站起来,挡在张若华身前,“父王已经同意带她们去了,你又想从中作梗?” 陈琬琰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是肿了,吞咽口水都有些疼,很不想和他争吵,只道:“我现在连和爹说句话都不行了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若晴和你抢过太子殿下,你见不得她好,你不就是不想父王带她去宫宴?”陈明玄情绪激动的指责,“你自不自私?” “对,我自私,可我的自私伤害到你了吗?”她前世是独生女,家中亲戚来往也不多,她确实独立霸道占有欲强,冷漠自私逆反心理也重,但她并没有主动伤害过任何人。 张若晴伤害她,她反击都不可以吗? “你承认你见不得若晴好,不想父王带她去宫宴了是,别一天到晚就你最厉害,看谁都不顺眼,没有父王,你连我陈府的大门都别想进来!”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不气不气,在不喜欢自己的人眼里,她连喘气儿都是错的,难道就因为他觉得是错的,她就不喘气了吗? 不,她不但要喘气,还要多喘几下气死他! 又在心里默念了两遍活该被张若晴打,终于冷静了下来,她正色问道:“我尊重父王的决定,不会捣乱,我现在可以和我爹说话了吗?” “你要说就在这里说,少在背后搬弄是非!” 陈青岩一看到他俩起争执就头疼,难道真如他大儿子所说,这俩人是天生的不对付? 陈明玄平日同人交际并没有这样针锋相对,他连袁琬瑛都能接受,不知为什么见了陈琬琰就情绪失控,非要和她争个高低。 “还有没有规矩?再多说一句就都别去了。”陈青岩厉声喝道。 他鲜少发脾气,到底是在战场上打拼几十载的将军,怒气如火山爆发,声若沉雷滚滚,跟训不听话的新兵蛋子一样,吓得张家三位小姐差点当场毙命。 连软绵绵靠在婆子身上半死不活的张若华,都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 “有你这么当兄长的吗?驴肝肺的东西,怎么跟你妹妹说话的?”他说完指着陈琬琰,“还有你,以后不准再帮他善后。” 陈明玄梗着脖子说道:“我不需要她帮我!” 陈青岩冷笑道:“那你最好记住今日说的话,日后别反嘴,张家的事老子行的正坐得端,你少一口一句老子对不起张家。” 他转头对张若华道:“今日之事是明玄求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若再敢挑拨他们兄妹,就给我滚回张家去!” 张若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眸中水雾迷漫,弱弱的应了声,“是,父王。” 陈琬琰道:“爹,我有话要说,很急。” 张家人挑这个时候过来,逼陈青岩带她们进宫,就是料定了陈青岩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搞定陈明玄,那她们肯定会在宫里搞事。 眼看就要出发,她必须要赶在赵锦锋进宫前告诫他小心,等进宫就不好寻人了。 陈青岩淬了寒冰的眸子,冷冷的扫向屋内众人,“都好自为之。” 说罢便一甩袖子,阔步出了正厅。 “姐夫,王爷一直这么偏心吗?”张若晴小声问道。 陈琬琰杏眼圆瞪,骂道:“放你娘的出溜拐弯屁,吃了你娘多少个屁,敢在这里挑拨我父王的是非,我父王若是不看重陈明玄,会带你们这群莫名其妙的人进宫?” 张县公夫人教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狗东西,得了便宜还敢挑拨离间? 她骂完就感觉大事不妙,她嗓子竟然哑了! 她是吃石灰烧了喉咙吗? 这才吃过饭不到一个时辰,嗓子怎么会又肿又哑,上火也没这么快的? “你快闭嘴,公鸭叫都比你声音好听。”张若晴讥讽嘲笑她。 陈琬琰这会儿还哪有空和她计较这么多,只想赶紧去喝药去火茶。 陈青岩现在外面也听到她声音嘶哑,对守在外面的丫鬟道:“把府医叫来。” 陈琬琰使劲吞咽了一下口水,只觉得喉咙挤着疼,她瞬时有些慌了,喝去火茶只怕也难以这么快消肿。 而且喝多了,很可能会闹肚子! “你先出来。”陈青岩唤她。 陈琬琰边走边吃了个秋梨糖,跟着陈青岩往亭子那边走,直到凉凉的感觉顺着喉咙往下,她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爹,我觉得带她们进宫会出事,她们的目标很可能是二殿下。”她开口说道。 陈青岩不管她们的目标是谁,他现在只关心陈琬琰的嗓子,“你还能唱曲儿吗?” 第682章 嗓子坏了 “能。”她唱歌也不靠扯嗓子喊,喉咙不需要用力,而是靠腹部发力,用气息推动声带发声,用头腔共鸣吊高音。 只要声带不出现问题,唱一首歌应当没太大问题。 “我现在需要一盆滚水。”她需要吸入热水的水雾,缓解喉咙的不适。 陈青岩命人去端水,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 “爹,你是不是怀疑张家的动机?” 陈青岩抿了下唇,问道:“你听出来了?” “我怀疑张家早就知道袁琬瑛和晟儿的身世。” 张家或许不清楚袁承志的身份,但一定知道袁琬瑛的身世,秦氏对袁琬瑛和陈明玄的态度有很大的区别,在一起生活那么久的人,怎么会没感觉呢。 她从二皇子被亲秦氏母女算计,到张若华误导晟儿的身世大概说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他们想打着爹的名义投靠二殿下,今日宫宴的目标也是他。” 陈家没有女儿,他们的姻亲张家有啊!跟着陈青岩参加宫宴,不就是想告诉那些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姻亲? 陈青岩听了她所言,略一思忖便解了心中的疑惑,颔首微笑,“不错,但也不全对。” 她们的目标还有五皇子和许家。 前世那两个张家女,一个嫁了五皇子做侧妃,一个嫁给了许家的公子做了郡王妃,可以说是风光极了。 只不过赵国很快就乱了,在被蜀国踏平前,她们就成了不知哪方人马的刀下亡魂,死的还有点惨。 不过他那时只看得到画面,却听不到声音,那些人是什么身份他也不太清楚,只是瞧着样貌不像蕃蒙两国的人。 “不用管她们,就让她们去做好了。”张家想攀附二皇子,就让他们攀嘛,他不但不会拦着,还会给他们行便利,借他张家,给他的宝贝女婿清清仇恨不好吗? “那别人不就会揣测咱们家站队了二殿下吗?”陈琬琰不解的问道。 “爹过了年就要回凉州,管别人怎么想呢。”有人要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让赵锦锋吸引火力可不关他的事。 陈琬琰搞不懂她爹的想法,既然他说不管那就不管,她还是先救自己的嗓子要紧。 等小丫鬟端来热水,她将头伸过去吸了一口水雾,又旁人拿了温水泡的巾子捂在脖子上。 张若华远远的瞧着她折腾,莫名的心情大好,被陈青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坏心情也驱散了。 “长姐,她的嗓子真的坏了吗?”张若晴探出个脑袋,低声问道。 “四小姐,这话可不能乱问。”张若华的陪嫁婆子眯着眼笑道。 吃了那么多糖蜜制作的提鲜粉,能不坏吗? 糖蜜就够上火的了,那东西提炼一勺,可要一大罐糖蜜呢。 那几盘菜因为都是重口,每盘都放了四五勺。 况且屋中的炭盆又烧的那么热,再加上熏香的催化,只怕她这会儿难受着呢。 “处理好了吗?”张若华问道。 她这小姑聪明着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那些菜有问题了。 “大夫人给的提鲜粉已经用完了,剩饭菜收泔水的也已经拉走了。”陪嫁婆子道。 张若华轻轻勾了勾唇,陈家竟敢陷害她父亲,害得她张家丢了国公的爵位,她今日就要让陈家知道她张家人多势众,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陈青岩不知道哪里抱回来一个野孩子,整日里宝贝的不行,说是自己长孙,连自己多和他说一句话都不让,还直接把人带宫里去了。 他就抱过陈芙柔一次,就跟那不是他的孙女似的! 陪嫁婆子一看她摸肚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高声说道:“姑爷是长公子,您是陈家的长媳,只有您能生的出陈家的长孙!” 陈明玄本是在坐着饮茶,听那婆子这般说,就起身往张若华这里走了过来。 低声安慰道:“那孩子许是父王哪个部将的遗孤,父王只是看他年幼养在身边,等父王回凉州,就会把他一并带走,咱们府上只剩下祖业是不可能再分家了,他就一个长孙的名份,你别介意。” 张若华细声细气的说道:“你想什么呢,我是那样小气的人么,父王说他是陈家的长孙,咱们就当他是,毕竟父王才是陈家的家主。” 只要爵位和家产留给陈明玄就行了。 陈明玄想起秦氏还在时,张若华也从没有对她的苛待有过埋怨,立马恭维道:“夫人向来最是大度宽容,父王做惯了大将,不喜别人忤逆他,连带陈琬琰都是一样的性子,等父王回了凉州,你还是咱们府上最大的主子,我不会让陈琬琰进门欺负你的。” 张若晴火上浇油道:“难怪郡主是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原来都是跟萧王学的!” 张若华佯装生气板着脸训斥道:“晴儿,不可对父王和郡主无礼!” 张若晴缩了缩脖子,呐呐的道:“我也没说错,长姐你这么凶做什么。” 陈明玄怕张若华动胎气,赶忙说道:“若晴说的没错,她那性子确实与父王一般无二。” 张若华见他一锤定音,给那父女二人定了罪,这才缓和了面色,娇声道:“你呀,这话可别叫旁人听见了,被人学到父王跟前,少不得再训斥你。” 陈明玄知道她是心疼自己,只是笑着去搀扶她,“不是说要带妹妹们去看芙柔么,夫君陪你一起。” 身后的张若苓和张若菁,自是对张若华佩服的无以复加,能把一个男人调教成这般听话的模样,当真是好手段,难怪她们母亲与大伯母斗了几十年都没赢过呢。 她们且还有的学呢。 陈琬琰经过一番折腾,疼痛是缓解了,可嗓子还是很哑,她吁吁啊啊的在那吊嗓子,吊完又按着丹田练习唇颤音。 陈明玄带着一群人从她身边路过,骂道:“疯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陈琬琰一口气没憋住吐了出来,一阵风刮过口水糊了她一脸,她开嗓管他屁事! 陈青岩也一言难尽的看着她,问道:“乖宝儿,你这是干啥呢?” “爹我练习丹田发声呢,这样说话声音洪亮,还不费嗓子。” 陈青岩习武自然知道丹田的好处,他时常训兵,若是扯着嗓子喊早就把自己的嗓子喊废了,就是嗓子不费头上的筋络也得喊炸了,倒是头一回听说用丹田唱曲儿的。 他指导陈琬琰怎么轻松的把更多的气体储存在丹田,源源不断的输送至头腔,陈琬琰得了他的提点,觉得丹田的气息更充足,高音又稳又轻松,还可以坚持的更久。 “爹你真厉害!” “行了,你别折腾了,爹让人给你煮了爹养嗓子的茶汤,喝完了准备进宫。” 小丫鬟捧了茶水给她用,陈琬琰一看里头那个胖呼呼圆滚滚的球就乐了,“这是胖大海?” 陈青岩疑惑了一下,说道:“这是安南子,是你母亲从蜀国带来的,还在凉州将军府种了两棵安南子树。” 陈琬琰简直要激动的跳起来了!这就是胖大海啊!越南等国家产胖大海啊! 她猜想果然没错!蜀国的地理位置果然就是天朝边境接壤的国家,甚至是接壤国家再接壤的国家啊! 难怪说他们富饶! 指不定他们那边已经有土豆和红薯了! 天啦噜! “又怎么了?”陈青岩也不知道她看到安南子,高兴个什么劲儿。 “爹!咱们这次肯定能找到棉花和玉米!”土豆和红薯的产地有点远,现在想有点不切实际,还是想点眼前的! 陈青岩摸了摸她的头,“要是真找到了,你就真的功德无量了。” 那两样东西若真如她所言产量大还好养活,于百姓而言可是好事。 哪怕只找到一样也是好的! 种子不好可以慢慢培育,怕只怕寻不到,连培育的机会都没有。 陈琬琰同陈青岩又说了说地瓜和土豆,陈青岩倒是一点也不奇怪她知道的多,时而还提几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你说的地瓜和土豆产量如何,对气候有要求吗?” “产量还可以,对气候应该没什么特殊要求,应该就跟种白萝卜一样。” 她上辈子就在家里的小花园种过土豆和地瓜,成熟后挖出来的量是挺多的,这辈子她还没挥过锄头,这些问题还得看看种子再问问爷爷。 陈青岩刚被她激发出兴趣,就被她三个不确定的浇了一盆冷水,得了又是下饵画大饼。 “你去和你贺兰叔父说,别和你爹说了。”他怕被她这个半吊子折腾死。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也知道自己这行为不太好,讪笑了一下,捧了茶盏咕咚咚的喝了一盏茶汤。 “别喝了,宫里出恭麻烦。”陈青岩见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忍不住提醒。 “我渴的嘴里都是苦的,奇了怪了那菜也没多辣,怎么喉咙跟冒火一样。” 陈青岩已经让府医给她看过了,府医说是天干上火了,给她开了一剂下火药,她怕闹肚子也不敢用。 陈明玄带着换好新衣裳的张家姐妹出来,就看到陈青岩正拍着陈琬琰的背给她顺气。 张若晴快嘴说道:“王爷真是偏心。” 张若华打断她道:“小姑自小是王爷带大的,关系亲厚些也是正常,你莫要多嘴。” 陈明玄眸光沉沉,是了父亲从来没管过他,便是在凉州的那一年多,父亲对他也没有过对陈琬琰的耐心与呵护。 便是他想带妻妹参加宫宴,还得跪地求他,自己的妻子也要受他的训斥。 陈琬琰又喝了一杯茶水止了咳,就看见亭子不远处站了一群五颜六色的人,张若华姐妹各个都换了一身华丽的衣裙,重新梳了发髻换了头面。 张若晴更是着了盛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宫宴表演呢。 “父亲,我们准备好了,可以进宫了。”陈明玄走到亭子边对陈青岩道。 陈琬琰呵呵笑了声,说的好像他们父女在这里,就是等张家的小姐梳妆打扮一样,她就说张家人能算计,连衣裳首饰都是提前备好的。 “芙柔也去?”陈青岩不悦的问道。 “是。” 陈青岩简直要被他气炸了,他带兵打仗都没这么累过,强压着怒气说道:“你见过谁家带奶娃娃去参加宫宴的?” 小孩子情绪不受控制,到时候再宫宴上哭闹,徒惹帝王不快。 一般人家,都不会带不足三岁的孩子出席宫宴。 “宫宴也没规定不让带孩子,儿子已经错过芙柔的成长了,下次参加宫宴还不知要等多久,儿子想带她去看看。”陈明玄说的合情合理,陈青岩不在京都,他确实没办法带着家人参加宫宴。 陈琬琰反正是笑不出来了,这不是胡闹吗? 要是位置靠后带就带了,孩子哭闹也惊不到帝王,他们坐在那么靠前的位置,带个小孩子算什么事儿啊! “你该不会是想去宫宴,给她定个娃娃亲?”她实在没忍住问了句。 第683章 教训张若晴 上辈子张若华根本没有孩子,陈青岩也不道陈芙柔的命运,他对这孩子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头一次抱她,就被她扯掉了发冠,硬是扯掉了他好些头发,把他弄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软趴趴的非要站在他腿上,小手不停的往他脸上打,还对着他的脸狂吐口水,别人要抱她走,她还不愿意。 听说享受过她这个特殊待遇的,还有一个陈琬琰,她对别人都很温顺。 陈明玄板着脸道:“不该你管的事儿少多嘴。” 陈琬琰讨了个没趣儿,也不再说了,随他的便。 她家是异姓亲王,依张若华的性子肯定不会让陈芙柔低嫁,相中的肯定是那几个皇子家里的小皇孙。 陈青岩反正是已经没了教训陈明玄的想法了,他爱咋地就咋地,反正他再过几天就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走。” 张若华就知道他会妥协,他对陈明玄有愧疚,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连陈琬琰见了陈明玄都知道收敛脾气,她和母亲算计的事儿就不可能成不了。 一行人出了将军府,张若晴不想坐陈琬琰后面低规格的马车,就跟她商量道:“我能和你同乘吗?” 陈琬琰压根没理她,让人扶着上了马车,张若晴跟着就要上她的马车,手刚扶上车厢就被她一鞭子抽了回去,“滚。” “你这人怎么这样?” “本郡主的马车也是你能坐的?你不想坐马车就自己走着去。”她当自己是谁啊? 哪家的夫人小姐敢穿正红出席宫宴? 虽然也没强制要求不能穿正红,但连妃嫔都不敢穿,就怕冲撞了皇后娘娘,沈皇后虽然已经不在了,可大家还是很谨慎,谁知道会不会惹帝王生厌呢。 她打扮的华丽不说,竟然穿了一身正红,还想坐她的马车,简直狗胆包天。 “你给我等着!”张若晴愤怒的盯着陈琬琰的马车。 因为讨好了陈明玄,她早已经忘记陈琬琰收拾季婉儿给她带来的恐惧,陈明玄和张若华已经上了马车,没人给她撑腰,她强硬不过陈琬琰,只能跟张若苓和张若菁挤一辆马车。 “我等着呢。”她倒是要看看张家人想去宫宴上闹什么幺蛾子。 他们先去了宣平侯府与李家人汇合,等浩浩荡荡的队伍到了宫门,李家人才看到跟着来的三位张家小姐。 众人经过登记搜身顺利进入了皇城,负责接引的内侍直接带他们从永安门进了宫,带他们去了休息的宫殿,陈青岩需要去向景睿帝禀报张家人的事,便先离开了。 陈明玄见陈琬琰坐在一边不吭声,走到她跟前问道:“陈崇呢?” 陈琬琰嗓子疼不想搭理他,陈明玄怒急交加抓住她的衣襟,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揪了起来,“我问你陈崇呢?” 陈崇应该要同他们一起入席的,就算让他跟着李家人坐,也该在这里等着才是,为什么人会不在? 李家人一看陈明玄动手了就要来拉架,陈琬琰冲他们摆摆手,“松手。” 她声音嘶哑难听,宣平侯将陈明玄拉开,关切的问道:“琰儿,你嗓子怎么了?”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她被李家人团团围住,众人七嘴八舌的关心她,李珩道:“咱们这么多人,每人问一句,琰儿也回不过来,大家先回去坐着。” 陈琬琰端起桌上的茶盏润了润喉,这才说道:“没事,应该是上火了。” 李珩想起去年宫宴郑凝雪替她跳舞的事,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唱不了,才带她们进宫替你唱的吗?” 陈琬琰一愣,“不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没解释带张家小姐进宫的原因,只是思考着李珩刚才的话。 难道是饭菜有问题? 李珩蹙眉,他还以为萧王找景睿帝,是因为宫宴演出的事。 “你们说完了没,陈崇呢?”陈明玄不耐烦的问道。 难道他父王真如张家人所言,要让陈崇以长孙的身份坐在他身侧,向世人宣告他才是陈家的继承人。 所以才不把他交给陈琬琰带去李家? 那他的儿子呢? 他刚才不过是试探了一句要坐在父王身边,就被训斥了! “你先回去安大家的心,不用担心。”陈琬琰压低声音对李珩道。 李珩见陈明玄表情有些骇人,怕他再动手不肯走。 陈琬琰安抚道:“大家都看着呢,没事的。” 李珩这才回到了李家人这边。 张若晴见李珩走了,冲过去就要按陈琬琰的头,报刚才被她打那一鞭子的仇,反正已经进了宫,萧王不在还有陈明玄给她撑腰,她没什么怕的了。 “大嫂小心!”李佳柳惊呼一声,起身就要让拦张若晴。 然而她想的很美好,却被裙摆绊倒在了地上。 李家人被她这一摔,又跟着绊倒了几个姑娘,众人又要扶她们又要去拦张若晴,顿时乱作了一团。 “让你总是仰着头,看不起人!”张若晴说时迟那时快,抽了她的发簪,想去抓她头顶的头发,而她那发髻竟然没散开,一把握住了她的发髻! 陈琬琰被陈明玄按着,没能躲开张若晴的突袭。 “啊!”张若晴尖叫一声,松开了她的发髻。 李家的几位姑娘也跑了过来,将发疯的张若晴推到了一边。 陈琬琰抽出腰间的鞭子甩在陈明玄的胳膊上,强迫他的大掌离开自己的肩膀,挺直腰板冷笑道:“疼吗?” 想让她向张家低头,做梦! “你这个疯子!你竟然在头发里藏了针!”张若晴因为用的力气大,针都扎进了她的手掌中。 有多疼只有她自己知道。 李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被宣平侯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她就说这孩子怎么就乖乖站着挨打呢! “琰儿,你没事,你张家人别欺人太甚!我们侯府的姑娘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老夫人怒斥道。 她活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家。 “你是琰儿的大哥,竟然帮着外人欺负自己的妹妹!这又是何道理?”老夫人质问陈明玄。 陈明玄抿了下唇道:“是她先打了若晴。” 张若晴不过是想和她同乘一辆马车,她不愿意拒绝就是了,为何要抽人鞭子? “我让着你不是因为我怕你,是因为父亲觉得亏欠了你。”陈琬琰想咆哮,却根本喊不出来,因此看着格外的平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的愤怒如同暴风雨。 “你们不就是怕陈崇抢了你的王位吗?我替他告诉你,他不会,便是他想要也会自己去打拼!”陈明玄已经被敕封王世子了,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受这种挑拨。 赵瑾瑜领着陈崇缓步走了进来,“她说的没错,陈崇你告诉他,你想不想和他争王位。” “祖父说了王位是叔父的,我想当王爷就问皇爷爷要。”陈崇乖乖的说道。 李家众人都被他的童言逗笑了,仿佛王位是他想要就能有的。 赵瑾瑜摸了摸他的头,将他抱起,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晚上要不要同小姑父和小姑姑坐一起?” 陈崇乖乖的想了想,说道:“祖父让我不要在宫宴上缠着小姑父。” 陈明玄对赵瑾瑜行了礼,“微臣没那个意思,是她胡言乱语。” 赵瑾瑜没搭理他,对身后跟着内侍道:“按住她。” 几个小内侍上前,一起按住了满目惊恐的张若晴。 张若晴大声喊道:“殿下,殿下你忘了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吗?” “孤没有什么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十五岁前,孤的母后从不让女子靠近孤,包括沈家的小姐。” 他四岁就自己住在东宫了,母后从不带女眷去东宫找他,在母后离世前他没什么和女孩子接触的机会。 被宫人撩拨过之后,除了吉祥如意四位姑姑,伺候他的都是内侍。 张若晴不服气的垂着头,陈琬琰想骂她一句癞蛤蟆,奈何嗓子不允许。 “你嗓子如何了?”他听陈青岩说带了张家三个姑娘进宫,就赶紧过来了,就是怕她势单力薄吃亏。 “肿了。”陈琬琰言简意赅的说道。 “需要我向父皇说换人吗?”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强压着嗓子让声音变的更粗更哑,让声音听着像是艰难挤出来的一样,“可以吗?” “嗯。”赵瑾瑜淡淡的嗯了一声。 “殿下这会儿去哪里找人呢?”张若华对赵瑾瑜进行了灵魂拷问。 “孤的事儿就不用世子夫人操心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疏离,张若华却只是笑着道:“殿下神通广大,自然是用不着别人操心。” 她没忘记张家的事还有这个小子一笔! 张若苓刚想说什么,就被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孤的神通如何,世子夫人将来有的是机会见识,你最好让她收敛一些,再敢动孤的人,就不是扎手那么简单了。” 李珩眸光一闪,他就说这太子不像表面那么懦弱。 “窝嗦不粗发了。”陈琬琰用气声在一边呜呜萱萱,听上去真的像马上就发不出声一样。 赵瑾瑜问道:“午膳吃了什么?” “次了麻辣鲜香的饭菜。”她乖乖的说道。 赵瑾瑜:“……” 他将陈崇放在地上,“张嘴我瞧瞧。” “责不猴……”她说完一点也不扭怩的张大了嘴巴。 赵瑾瑜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她那嗓子红肿的不对劲,“彤霞不在,你吃了多少小米椒?” “就次了几口。”虽然好吃到停不下来,可她压根就没吃多少,就顾着喝水了!羊肉汤倒是多喝了一碗。 赵瑾瑜抱着手臂看了她一会儿,对身后的福满道:“去端碗绿豆汤来。” 陈琬琰:“……”就这? 嘴也张了,吃了啥也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就喝绿豆汤? 庸医! “别在心里骂我,就你这喉咙且得几天才能好。” 陈琬琰:“……”呵呵! “你这会儿还能蹦出几个字,在过会儿只怕要发不出声了。”赵瑾瑜又补了一刀。 陈琬琰:“……” 老夫人一听她可能发不出声就站不住了,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了,急忙问道:“琰儿的嗓子真有这么严重?” 赵瑾瑜如实说道:“里面都肿了。” 陈琬琰对老夫人道:“祖母,窝没四!” 张若晴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声音不说难听了,简直就是搞笑。 赵瑾瑜一个眼刀子刮过去,按住张若晴的内侍刚才还碍着男女大防,没对她下黑手,这会儿也不客气了,使劲在她身上拧,疼的她不停的嚎叫。 “你们这些狗奴才,敢拧本小姐!” “掌嘴!”赵瑾瑜身后的福多呵斥道。 “她还要参加宫宴,掌嘴就不必了,郡主的鞭子可否借我用用。”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巴不得张若晴挨打,赶紧将自己的小鞭子递过去。 小内侍接过就朝张若晴抽了过去,李家人反正是不会替她求情,张若苓一看张若华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抱着哭闹的孩子哄,就知道她打算让她和张若菁先出面。 她清了清嗓子,对赵瑾瑜俯身行礼,言辞恳切的说道:“求殿下不要再打了,若晴她是无心之过,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她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言中伤太子殿下,岂是你一句无心之过就能饶恕的!”福多不屑的训斥。 陈崇扯了扯陈琬琰的衣袖,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姑姑你别怕,你也有人撑腰,我会保护你的。” 陈琬琰蹲下来亲了亲他的脸蛋,“乖。” 陈崇也不嫌她声音难听,在她左右脸颊亲的啵啵响,父亲和二叔说小姑姑是个倒霉蛋,让他以后要好好保护小姑姑。 张若菁见张若苓求情失败,自己不说点什么,回去张若晴肯定要和她争执,于是也跟着求了个敷衍的情,“求殿下开恩,若晴真的没有不敬殿下的意思。” 赵瑾瑜却连个淡漠的眼神都没给她。 “陈琬琰你还不让人住手!”陈明玄高声道。 陈琬琰压根懒得搭理他,什么玩意打死算了。 那些内侍又不是声控灯,她喊一嗓子跺跺脚就能控制的。 “琰儿,太子殿下最是听你的话,你就让他们住手,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若晴被打死吗?”张若华伤心难过的说道。 第684章 张若华的挑拨 张若苓和张若菁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是说话的艺术啊! 一句话就把太子殿下和陈琬琰绑在一起,李家人听到了,心里肯定会认为陈琬琰不守妇道。 依陈琬琰高傲的脾气肯定不会喊停,陈明玄更会认为陈琬琰骄纵跋扈,太子肯定会觉得他堂堂储君听一个女人的话太丢面子,从而厌恶陈琬琰。 反正张若华不疼不痒的一句话恶心了所有人,愉快了她自己。 “打不死。”陈琬琰吭哧吭哧憋出了三个字。 那鞭子就拇指那么粗,能打死谁啊? 李家的男人都露出,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太子听她的话,李家的夫人们只当没听见张若华刻意的挑拨,纷纷将自家男人拉到一边,都是千年的狐狸她们才不上去捣乱。 刚才陈明玄那话一出口,她们就料到张若华有这么一句话等着呢。 “如果你再仗着陈世子的势欺辱她,孤就是在千里外也会回来收拾你,今天这个教训你记住了,其他人也一样。”赵瑾瑜说完抬了抬手,内侍便停了手,恭敬的将软鞭递还给陈琬琰。 张若华面上不显,心里却是不屑一顾,他只要离了京都,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回来了。 陈琬琰被他的霸气吸引,傻兮兮的笑了起来,好可爱呀。 “你跟我走。”赵瑾瑜打断她在众人面前犯花痴。 陈家没她坐的地方,他这里有。 “殿下要带郡主去哪里?”李珩问道。 “带她去看喉咙,你不放心就跟着来。”赵瑾瑜语气平缓,又对殿中伺候的宫人内侍道,“下了值自己去领罚!” 他对身后跟着的福多道:“你留在这里照看侯府的众人,别让人再冲撞了他们。” 他说罢牵着陈崇的手就往外走去,陈琬琰笑嘻嘻的招呼李珩跟上,一大群人就呼呼啦啦的出了休息的宫殿。 宫殿内瞬时静谧祥和,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安静了半刻钟后,张若晴才委委屈屈的对陈明玄说道:“姐夫,你看到了,她就是这么欺负我的,对长姐也没有一点尊重。” 陈明玄还未来得及开口安慰她,福多就板着脸训斥道:“宫闱之内禁止挑拨主子是非,以下犯上乃是重罪,还希望张家小姐能严于律己。” 张若晴这会儿还感觉自己肉疼,她好歹也是个主子,被个奴才教训哪里能忍的住脾气,反正赵瑾瑜也走了,她也无所顾忌了,破口骂道:“大胆的狗奴才,你一个奴才胆敢教训主子。” 福多从容的说道:“奴才是东宫内坊局的右内坊令,官职从五品下,不知张小姐品级为何?” 张若晴一时语塞,她哪里来的品级! “奴才只知道陛下和太子殿下是这宫里头的主子,还有就是后宫里的娘娘们,不知张小姐是哪位主子?”福多几句话就把张若晴堵的哑口无言。 她在张家可以嚣张,甚至可以凌驾在她的未婚夫婿之上,但她在宫里着实什么也不算,没有陈青岩她甚至都进不来这里。 “她到底给太子哥哥吃了什么迷魂药,你们要这么护着她!”张若晴根本想不通陈琬琰有什么好的,样貌平平无奇,还贪财跋扈! “请张小姐注意自己的言行,宫殿之内禁止喧哗,如若您再犯,奴才只能叫人将您请出去了。”福多对她进行了最后一次警告。 张若晴气的横眉立目,她好不容易进宫大事还没办成,绝不能被赶出去,她虽然心里有气但只能忍了。 张若华见她扛不住,就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朝李家人坐的方向走去。 东宫的内侍一字排开,挡住她的去路,福多客气的说道:“还请陈世子夫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不要打扰到别人的休息。” 张若华见他如笑面虎般,也不恼反而一脸歉意的对他说道:“是我没有约束好家妹,让她惊扰到了侯府的夫人们休息,我想过去同她们道个歉。”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希望世子夫人能遵守,请。”福多客气的请她坐回去。 赵瑾瑜留下他们在这里,就是要杜绝张若华去李家人面前搬弄是非,他怎么可能放她过去! 张若华没能如愿,又抱着孩子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感叹了句,“太子殿下对小姑可真体贴,还防着李家人从我们这里打听消息呢。” “她净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太子殿下也是一时被她迷惑了,总有醒神的时候。”陈明玄道。 福多掏出小本本,尽职尽责的将他们的行为和对话都记录了下来。 李家人反正是就看戏,他们管陈琬琰和太子有没有一腿,他们大哥一家都不在乎了,他们管个屁! 连老夫人都淡定的坐着不管,陈家兄妹的破事儿轮不到他们插手。 李佳柳小声和宣平侯夫人说道:“大嫂的兄长怎么这样啊!” 宣平侯夫人高深莫测的饮了一口茶水茶水,枕边风吹的呗。 她瞧着那个张若华是个厉害的,句句话都是挑拨,能逼着萧王把自家的妹妹都带进宫,肯定是个狠角色,陈琬琰那性子,不定要在她这里吃多少亏呢。 “娘好像发现了你大嫂的优点了。” “我大嫂优点多了,娘你发现了哪一条?”李佳柳好奇的问道。 宣平侯夫人:“……” 老夫人笑道:“不在家里搬弄是非呗。” 她从不撺掇着李珩与兄弟姐妹起龃龉,反而更愿意让他们兄弟姐妹齐心,就算是和家里人闹矛盾,当场吵一架就不再提了,也不跟李珩哭诉自己受没受委屈。 人多是非就多,家也就难管,所以就需要一个心胸豁达的管事人,毕竟谁不想家庭合睦呢。 “那孩子做事儿有自己的一套章法,我瞧着她提出来的建议,有些陛下也都采纳的。”老夫人说道。 宣平侯捋了捋胡须,可不是么,听李珩说她让陈青岩在凉州养什么鸡鸭鹅的,陈青岩上报陛下说是她的主意,陛下没多考虑就准了。 她搞绒毛被子,替百姓找到了新的御寒法子不说,还充盈了陛下的私库,现在朝廷去征兵,主动去服兵役的壮汉都多了。 陈琬琰和李珩跟着赵瑾瑜去了福宁宫,途中还遇上端绿豆汤的小内侍,陈琬琰咕咚咕咚喝了,粗哑着嗓子嘎嘎嘎的问他,“我们来见陛下吗?” “让张御医给你开一剂解毒的汤药。”赵瑾瑜耐心的回答。 她又嘎嘎嘎的问道:“我这不是上火是中毒了?” “是不是上火你心里没数?”赵瑾瑜反问。 陈琬琰嘎嘎的讪笑,“别让我爹知道哈。” “嗯。”若不是看出她喉咙不正常的红肿,他也不会当众就打张若晴一顿,就为了警告张若华日后收敛一些。 李珩问道:“张家那几个跟进宫是什么意思?” 她感觉嘎嘎嘎的声音太难听了,就在丹田酝酿了一下气息,将气冲入头腔,吊着嗓子说道:“今日我们刚用过饭食,她们就来逼我父王,还把我和小虫子从陈家的座位赶走,你且瞧着这回宫宴热闹着呢。” “你嗓子好了?”李珩虽然觉得她说话语气怪怪的,但确实不哑了。 “没好,吊着一口气呢。” “你答应了?”李珩觉得依她的性格指定是不能答应。 “我那会儿去恭房了,等我回来,陈明玄都把我和小虫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由不得我说个不字。” 李珩也看出她和陈明玄之间关系差的很,实在的难以理解,“以前你们兄妹虽然不太亲,也没这样剑拔弩张过。” “那可不,我太优秀了,惹人嫉妒了呗。”陈琬琰大言不惭的说道。 要不是嫉妒她,能在知道她要进宫献唱的时候毒哑她? 就是见不得她好。 “优秀的你还是闭嘴。”走在前面的赵瑾瑜听他们二人说的热闹,忍不住吐槽。 张御医见着陈琬琰就让她张开嘴,先给她检查了一下喉咙,又闻了闻她身上味道,问道:“郡主吃了多少糖蜜?” “我吃那玩意干啥啊!”糖蜜是制糖产生的副产品,黑褐色的粘稠液体,可以刺激食欲,都是当做提鲜的调料用,做菜用的东西,她吃那玩意干啥! “这就是糖蜜发酵后的味道,不但有甜味儿,鲜味儿也重。”张御医笃定的说道。 “郡主要不是吃了很多发酵后的糖蜜,就是对糖蜜很敏感,否则不会在一两个时辰内肿成这样。” 赵瑾瑜沉思片刻问道:“你用膳时有没有感觉什么对劲儿的?” “就渴啊,喝了好多水。” “你这两日都吃了什么?” “就喝粥啊……”彤霞看管着她,她啥也吃不了啊! “哦,中午吃的点重口的,味道特别的鲜,可能是糖蜜放多。”她以前吃的饭菜也都有放糖蜜,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恕老夫直言,郡主这情况,只怕是吃了不下十罐的糖蜜,否则不会这么严重。”张御医继续说道,“你当时觉不觉得屋中燥热,喉咙干痒?” “对对,胸腔里闷痒闷痒的,抓心挠肺的。”所以她说要出恭跑了嘛,后来还和她爹在亭子站着老半天呢。 “那是熏香还有炭火太热的缘故。”他刚才就闻到陈琬琰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炭火味儿,火炉子应当就离她不远。 “孤猜想她不是吃了发酵的糖蜜,而是吃了糖蜜发酵后制作的提鲜粉。” “提鲜粉是什么玩意????”陈琬琰一头雾水的望着赵瑾瑜。 “就是用发酵后的糖蜜,提纯制作的白色颗粒和盐差不多,一罐糖蜜只能制作一汤匙,做菜时只需要放一点味道就很鲜。” 这东西也才出现没多久,因为是新鲜东西价钱很贵,宫里采购了一批,他吃过一次觉得口渴,就以不喜欢那个味道为由,不许膳房再用了。 “宫里有吗?拿来我看看!”她穿来这么久,咋没听说过这玩意儿啊? 难道是因为她吃清粥太久的缘故? 赵瑾瑜吩咐人去膳坊拿提鲜粉,陈琬琰却坐在旁边若有所思,她自己用舌头就能感受到整个上颚都是肿的,鼻腔也热的冒火。 张御医让人给她去煎药,取了提鲜粉的小内侍一刻也不敢耽误的跑了回来,将提鲜粉的罐子呈到陈琬琰面前。 “这就是提鲜粉?”她打开罐子瞧了一眼,里面装的东西是透明的,跟盐和糖差不多。 “宫里用的一应物什都是精品,粉状的要比这个便宜。”小内侍细心的为她解惑。 陈琬琰捏了一粒放在舌尖,立马就尝出了这东西有种发酵过后的酸碱味儿,她心中警铃大作! 第685章 治嗓子 这是味精啊! 卧槽! 这时代怎么会出现味精! 味精就是谷氨酸钠提炼出来的! 糖蜜中就有焦谷氨酸!所以才会用它提鲜! 还有淀粉! 她这会儿整个人都凌乱了! 因为好多人都说食用味精致癌,她每次吃完都很渴,还特意查了制作味精的原材料! 这才知道味精既可以用粮食制作,还可以化学合成。 这瓶提鲜粉没有天朝的纯度好,但她一想到自己喝了两大碗加了很多味精的羊肉汤!整个人都要暴走了。 “这东西有毒吗?”赵瑾瑜见她脸色变来变去,忍不住开口问道。 “本身无毒,想让它有毒就能有毒。”陈琬琰鼻子干的分泌物都干了,粘着鼻毛痒的很,她抠鼻子又觉得有些不雅就勉强忍住了。 “说仔细些。” “附耳过来。”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少一些的好,这种东西是调味料防不胜防。 赵瑾瑜将殿中的人挥退,李珩也自觉的退到了殿门口。 “长时间在高温下,它会产生成一种叫焦谷氨酸钠的物质,不但会失去鲜味,还会产生轻微的毒素。”所以味精都是在饭菜即将出锅,或是出锅之后放。 她以前不懂总是提早放,还把握不好量,有好几次都吃的胸闷心悸,甚至有一次还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现象。 她今日并没有出现更严重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提纯度不够,或是其他的配料不足,她对这玩意很敏感,因为料放的太多,她还没吃几口就饮了大量的茶水。 她嗓子之所以这么快就肿起来,很可能是张御医所说熏香和炭火催化的。 “我去和父皇说换人。”她嗓子成这样疼痛不说,万一出了岔子肯定会受责罚。 “别去,我能唱。”陈琬琰拉住赵瑾瑜的袖子。 她其实吃饭的时候就在怀疑了,只是因为太笃定这个时代没有味精才大意了。 虽然这和真正的味精还有些差距。 “你整个下颚都肿了,喉咙里只怕更严重,我说你很快就说不出话,不是陪你作戏的。”赵瑾瑜无奈解释。 陈琬琰做了两个深呼吸,唱了两句,笑嘻嘻的问道:“好不好听?” 赵瑾瑜怔了一下,问道:“你会用丹田发声?” “就是用丹田发声声音才响亮啊。” “那你会变声吗?”赵瑾瑜好奇的问道。 “会用丹田发声的都会变声。”用丹田发声,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感情饱满,与日常说话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这个需要练习才行。 “殿下不是也会吗?你在众人面前发言时,不就是用丹田发的气声吗?” 赵瑾瑜点了下头,他这是从小就要训练的说话礼仪。 “哎呀,扯远了!”陈琬琰哑着嗓子说道,“你可别告诉我父王啊。” 这事儿就算了,她也不打算查了,就算查也查不出证据,那东西是调料也不是毒药,闹到最后还是她没理不说,还给了张若华哭诉她欺人太甚的机会。 人家既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肯定早就销赃了。 “嗯。”赵瑾瑜淡淡的应了声,陈明玄和她的矛盾已经很难调和了,他和萧王一走,陈明玄再找她麻烦也没人给她撑腰了。 他岳父有自己的安排,他只需派人将她看护好就行。 “殿下,宫宴宾客要开始入席了,您也该去陛下那里候着了。”有内侍提醒道。 陈琬琰道:“你去。” 她也该去梳妆换衣了。 赵瑾瑜不放心的问道:“嗓子真没问题?” “问题不大。”真有问题她也不敢逞强。 赵瑾瑜刚走,张御医就端了药进来,她端起来饮了只觉得喉咙冰冰爽爽,灼热感都减轻了。 “还是您妙手回春。”她丝毫不吝啬的夸赞。 张御医摇头失笑,“郡主谬赞。” 因为是在宫里,张御医给她送了药就走了,李珩这才进了殿中,“感觉如何?” “好多了,这可能是碗特效药。” 李珩想伸手揉揉她的头,想起她头发里藏着针,就转向了她的脸颊,“陈家没你的位置了,你跟我回李家入宴席吗?” “我要去盯着她们。”陈琬琰将自己的怀疑说了。 李珩想了想说道:“岳父愿意带她们来,一定是不怕她们惹事儿的。” 指不定还特别希望她们闹幺蛾子。 他瞧着圣上兴许也等着看热闹呢。 她们的目的如果真的有陈琬琰说的那么明显,作为大将军他能没察觉吗? 进宫的人员都是各府提前定好,将名单交到宫里,然后宫中再给他们下请帖,陈青岩就算是要带她们进宫,也应该先行启禀帝王,而不是将人带进来之后再去见陛下。 “帖子上没有她们的名字,宫门口的守卫不可能放行。”皇城好进,可皇宫有皇宫的规矩,要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带人进宫,皇帝的安全如何保障? 进了皇城之后,他以为陈青岩要先进宫面圣,没想到迎人的内侍,直接就带这他们这一行人从永安门进了宫。 陈琬琰经李珩提醒顿悟,进来的太顺利,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 难道……她爹就没打算带她坐在陈家的位置,今日带她回将军府就是演戏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桌案本就是给那三姐妹准备的,他早就看穿了一切。 最近那三个人借着安慰被抢了铺子的张若华,没少往将军府跑,准备的那么齐全,她爹怎么可能一点没察觉。 “你先去和侯府的人汇合,我把陈崇给父王送回去。” 李珩知道她好奇心重,只道:“这是陛下的宫殿,你别乱跑。” “我知道啦!”陈琬琰招来两个赵瑾瑜留下的内侍,“送小侯爷回去。” 陈琬琰琢磨着自己还没梳妆打扮,就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了一番。 为了彰显端庄的气质,她今日抹了不少头油,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因为进宫要重新弄头发,就只扎了一个团子,簪了一支钗。 “郡主,王爷派人将您的衣裳和首饰送来了。” “劳烦姑姑。”这管事姑姑是正是管这处宫殿的,她就说赵瑾瑜为啥把她往福宁宫带,合着是有预谋的。 管事姑姑让宫人将衣裳首饰都摆在桌案上,“王爷在外面等着郡主,奴婢伺候您更衣梳妆。” 陈琬琰自己已经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头发本来就弄的很牢固,一会将特制的珍珠宝石发冠扣在团子上,用对簪固定好发冠就可以了。 让人替她换了衣裳,戴好发冠和佩饰,给人封了赏,便领着乖巧的陈崇去见陈青岩了。 “爹!”陈青岩背着手站在廊下,陈琬琰牵着短腿小虫子朝他喊了一声。 陈青岩转过身,问道:“张御医怎么说?” “上火了,张御医给我开了一剂速效汤药,这会儿嗓子舒爽多了。”她也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做的,喝完有一刻钟,她就觉得喉咙的肿胀感轻了很多。 陈青岩听着她嗓子确实比刚才清亮了不少,只道:“你晚上跟李家人坐一起,别闹事。” 陈琬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爹,陈崇我也领着吗?” “爹自己带。”他是不信陈琬琰的保证,就算她不找事,舒王那一家也未必不挑事儿。 两大一小去了宣平侯他们休息的宫殿,陈明玄几人坐在宫殿右侧,宣平侯等着在左侧,中间站了一排东宫的内侍,两方人马虽在一个宫殿,却完全没有交流。 他们三人一进来,李佳柳就赶紧跑到陈琬琰跟前,李珩已经将事情跟他们说了,她怕陈琬琰心里不舒服,就想着安慰安慰她。 “佳柳见过王爷,大嫂你这发饰好特别呀!”她被陈琬琰的发冠惊艳了一下。 她们用的头面,都是钗簪花钿掩鬓围髻什么的,前面华丽后面简单,她这个竟然是一体的! 有点类似男子的束发的发冠,她这个很华丽,而且前后竟然是一致的!两侧的固定发冠的金簪竟然是凤凰? “我听琰儿说起过你,你是个好孩子,耿家的儿郎本王见过,也是个好的。”陈青岩从袖中取了一个荷包递给她,“拿去玩。” 张若华看见他们进来,就跟着陈明玄和张家的几个小姐迎了过来,见陈琬琰出去一趟就打扮的光鲜亮丽,身上的衣裳是鹅黄色的,绣纹竟然全部都用的金丝线,衣襟和袖口用的竟然还是姜黄色。 皇家才能用的颜色!她凭什么? 心里虽然不服气,她面上却是温婉端庄,“小姑的发饰真别致。” 陈琬琰抬手摸了摸凤簪上垂下的东珠,微微一笑。 “你哑巴了吗,你长嫂和你说话,你就这个态度?”陈明玄不悦的呵斥。 李家人本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准备打招呼,陈明玄一开口他们就不知该不该插话。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啊啊啊的表示自己就是哑巴了。 李佳柳也顾不上夸陈琬琰打扮的好看了,急躁的问道:“大嫂,你离家时嗓子还好好的,怎么会成这样?” 陈琬琰见她是真的急了,就拍了拍她,示意她站长辈后面去。 李佳柳还待再问,李珩拉了她一把,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乱说话。 赵瑾瑜刚才已经说过她可能会说不出话,还要找人代替她,李家人心里其实也都有数了,走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一会儿功夫就成这样,要说没蹊跷谁信呢。 “太子殿下找到代替小姑唱曲儿的人了吗?”张若华关心的问道。 “你在看谁的笑话,是我陈家的,还是李家的?”陈青岩冷着脸,“又或者是皇家的?” 张若华慌张的掐了陈芙柔一把,怀里的小姑娘嗷的一声就哭嚎了起来,她一脸慌乱的说道:“父王这话实在诛心,儿媳只是担忧找不到人替小姑唱曲儿,惹帝怒。” 若不是李珩已经同李家人说过实情,李家人听了她这话,都要开始担心帝王降罪他们了。 宣平侯出言道:“这支曲儿礼部已经教授过了,想必找出个唱的好不是难事,琰儿是我李家的媳妇,就算是要降罪,也有我李家承担。” 他这话就代表了李家不受挑拨的态度。 张若华垂着的眸子斜了他一眼,轻轻晃着哭闹不止的陈芙柔,柔顺的说道:“侯爷说的是,我也只是担忧小姑受罚,毕竟这事关皇室威仪,可马虎不得。” 陈青岩对她满嘴胡话嗤之以鼻,“她今日就是在宫宴上和人打一架,受罚的也不会是她。” “父王,若华也是关心小妹,你不要因为小妹的挑拨,就对她有偏见。”陈明玄见陈青岩今日总是针对张若华,忍不住出言维护。 李家人虽然不太喜欢不羁的陈琬琰,但同她相处久了也知道她是个什么脾气,她那张嘴是不饶人,但要说她背后挑拨他们还真的不信。 反倒是娇弱的张若华,虽然没有和人针锋相对,但说的没一句好话。 陈琬琰笑眯眯的打了个手势,身后跟着的内侍立刻问道:“郡主有何吩咐?” 第686章 入席 她冲李家人站着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内侍立刻会意,对宣平侯道:“宾客正在有序入席,请诸位跟奴才来。” 位置靠后的大部分已经入了殿,按顺序宣平侯府也该准备入席了。 她头上的发簪是景睿帝刚赏的,并不是她自己准备的那一对,戴了这个肯定是不能跟着李家一起入席了。 老夫人还有些不放心她,拉住她的手说道:“有祖母在,你只管按自己的心意来。” 李家人多自然不可能每个人都想法一致,但有她老婆子在,也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张若华一起给她小鞋穿。 陈琬琰对老夫人做了个放心的口型,又李珩好一番挤眉弄眼。 李珩薄唇微勾,对老夫人道:“祖母,我们先去前头,琰儿一会儿就来。” 入席时间耽误不得,总不好让位置在他们前头的宾客等着。 宣平侯对陈青岩拱手道:“王爷,我便率家眷先行一步,告辞。” 陈青岩以家礼回了宣平侯,以显示对姻亲的看重,“侯爷请便。” 陈青岩对李家人的反应还算满意,至少没受张家人的挑拨,太子只是不让张家人主动找李家人说话,却没让人拦着李家人去和张家姐妹说话。 这殿内人的一举一动,他和景睿帝父子都一清二楚。 “父亲,你真应该好好管管她了,她方才竟然让太子殿下打了若晴。”陈明玄沉着脸说道。 “她做了什么能让太子殿下下令打她,你难道不清楚?”陈青岩牵着陈崇越过一众人,坐在了几案后。 李家人一走太子的人就撤了,原本就大的宫殿更显的空旷,陈明玄能明显感受到陈青岩的怒火,但他看到陈琬琰笑盈盈的的样子,就觉得她在挑衅自己。 “若晴想与她交好,才提出同乘的要求,她却不由分说甩了人家一鞭子,父亲这样也要护着她?” 陈琬琰无声的笑了笑,这就是张若晴对他的说辞? 她不想坐后面的马车,大可以和张若华乘坐一辆。 打扮华丽的张若晴乘了她的马车进宫,不知道的还当陈家多看重她呢,她想给自己脸上贴金,她就要给她贴吗? 明日张若晴想当郡主,他是不是也要逼父亲给她求一个来? “她交好的方式就是出手打人,那不交好也罢。”陈青岩冷淡的说道。 提到这个陈明玄就来了气,“父亲你知不知道她在头发里藏了针!她在头发里藏针能安什么好心?” 陈青岩不想同他废话,只说道:“人我帮你带进来了,你若是看不好,让她们冲撞了贵人,不用来求我救命。” 他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进了宫宴的大殿,张的小姐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再管。 “父亲放心,她们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张若华道。 反而会让陈家承张家的情。 “王爷放心,我们姐妹都是参加过宫宴的,宫宴的规矩我们省的。”张若苓和张若菁异口同声的保证。 她们当然不会在最靠近帝王的位置,做不合时宜的举动,她们只是想让参加宫宴的大人知道,她们姐妹被陈家看重,借势嫁入高门罢了。 张若晴也跟着保证,道:“我也不会出岔子的。” “父王,真正会连累我们的不是张家姐妹,而是陈琬琰,她现在发不了声,代替她演唱的人找到了吗?”陈明玄蹙眉问道。 陈青岩努力忽略掉他对陈琬琰的称呼,面色有些凝重,道:“没有。” 嗓子好的也不是没有,就是发出的声音听着有些累人,该高亢的地方不够嘹亮,感情也不够丰富,不能把人的情绪带动起来。 “现在还有点时间,要不让若晴唱一遍您听听?这支曲张三公子参与了编曲和传教,他也说若晴唱的不错。”陈明玄道。 陈琬琰抿了一下唇,陈崇将自己抱了一路的水杯拧开,递给陈琬琰,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姑父说让小姑姑每隔一刻钟就要饮一次水。” 陈琬琰:“……”跟他说了好多次赵瑾瑜不是他小姑父,他咋就改不了口。 “王爷,该您入席了。”守在门口的内侍道。 陈琬琰差点笑出来,这绝对是故意的。 张若晴急道:“若是找不到人补上,陛下肯定会怪罪郡主,为了郡主不受责罚,王爷就让我试试。” 进去了宫宴的宫殿,她还怎么试唱? 没人推荐她补陈琬琰的位,她们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她一定要在宫宴上大放异彩,只要陛下开心了就会赏赐张家,她父亲也能重回官场做她的大靠山。 陈青岩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且试试。” 张若晴清了清嗓子便唱了起来,她学的很用心,也是家中姐妹唱的最好的,她有自信可以代替陈琬琰。 她唱歌的时间,内侍给陈琬琰上了一壶茶水,陈琬琰倒了一杯等她唱完递给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请她润嗓子。 张若晴唱完也觉得嗓子有些累,但她对陈琬琰还是很防备的,迟迟不肯接,陈琬琰只笑着摇了摇头,打开陈崇给她的水杯,倒了一杯水给她。 这水陈琬琰刚才喝过,她端起就喝了。 陈琬琰又坏心眼的给她倒了一杯,喝,越喝越渴,渴死你个缺心眼。 “父亲觉得若晴唱的如何?”陈明玄问道。 “一般般。”单听她唱的还可以,只不过有珠玉在前,就觉得她这跟念经似的没有一点起伏,听她唱比自己唱还累,不过儿子问了他就点评了一下。 陈明玄还想再说,就听外面的内侍催促道:“王爷,时辰已经过了,您该入席了。” 陈青岩起身撩了撩衣袍,道:“先入席再说。” 张若晴也不知自己入没入陈青岩的法眼,进宫前母亲就有过交代,宫里的吃食少碰,她刚才喝了两盏茶还觉得不太够,那水甜丝丝的挺好的,于是对陈琬琰道:“我想再喝一盏。” 陈琬琰倒也大方,将杯中剩余的水都倒给了她,这才将内侍新送来的水注入杯中,拧好盖子拿着走了。 在进宫宴的大殿前,给她送茶水的内侍接走了她的水杯。 销赃嘛,她也会。 因为宴会的大殿已经差不多坐满了,她们这一行牛鬼蛇神格外的引人瞩目。 陈青岩带着嫁出去的女儿和姻亲家的小姐,还有未满周岁的孩子出席宴席,简直是刷新了众人的认知。 “萧王怎么会带着张家的小姐出席宫宴?” “难道是想张家姑娘与皇子联姻,插手朝堂?” “这也太不符合规矩了,哪有带着姻亲家的小姐出席宫宴的?” “连奶娃娃都抱来了,就他家特殊!” “就是呀,谁家没有孩子,谁也没当个宝一样,迫不及待的带出来炫耀。” 陈琬琰心情复杂的听着众人的讨论,陈青岩却是面色不改的入了席,他亲自带着陈崇坐在头排的长桌案。 陈明玄和张若华坐在他的身后,心里怒气翻腾,他对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孩子比对他还亲,他身边的位置宁愿给他坐都不给他这个儿子坐。 还有陈琬琰,坐的那是什么地方? “你为何坐在那里?”他忍不住问道。 陈琬琰懒的搭理他,她想坐哪里坐哪里! 陈璄淡然一笑,侧头回道:“妹妹同兄长坐在一起,有何不可?” 陈璄就坐在陈青岩旁边的位置,而本该坐在这个位置的蜀国使臣,却坐在了旁边一个位置。 陈琬琰笑盈盈的回头看他,想坐第一排想想就行了。 陈璄低声问陈琬琰,“你是不是特别讨厌那个小家伙?” 陈琬琰笑着点了点头,低声道:“我感觉她不喜欢我。” 陈璄抿唇笑了笑,天敌就是天敌,陈青岩特意把孩子带来给他看一眼,就是让他瞧瞧这孩子有没有异常。 陈芙柔在张若华怀中懵懵懂懂的吃着手指,对上陈璄的视线朝他咧嘴一笑,天真可爱。 “她也不喜欢我。”陈璄回头对陈琬琰道。 那孩子看着虽然天真无邪,眼神却并不纯粹,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明显的愣了下,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笑根本就没达眼底。 陈青岩越过陈崇朝他看了过来,他对陈青岩轻点了下头。 那孩子应当是带着某些记忆来的,她应该知道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陈青岩和陈琬琰已经不在人世,而她应当还见过陈璃。 那个讨好又冰冷的眼神也不是对他,而是陈璃。 搞不好还是陈璃的刀下亡魂。 “大哥,你说那丫头是不是能看见妖魔鬼怪?”陈琬琰压着嗓子问道。 陷入沉思的陈璄被她这一问逗乐了,只道:“她没那么大本事。” 他刚才看了她的命格很平凡,按说这样的命格不该出生在王府,应当是她上辈子对张若华有救命之恩,这辈子张若华要还她的恩情。 上辈子难道是个舍身救主的丫鬟? “她满月时想要我的玉契,她该不会是皇后命?”陈琬琰郑重其事的问道,要不她怎么会注意到不在视线范围内的东西呢。 陈璄掐指算了算,认真的回道:“她命格不够贵。” 只二分气运,万事不成的命数,这辈子虽然能折腾,仍旧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只因为有个比她更能折腾的陈琬琰。 陈琬琰回头看了眼闹腾的陈芙柔,张若华正无奈安抚,使劲往陈璄这边挥手的陈芙柔,“你乖,再闹只能将你抱出去了。” 陈芙柔没能在陈璄那边刷到存在感,被张若华威胁,只能悻悻然的窝在她怀里。 “陛下驾到!” “太子殿下到!” 随着常福的唱喝声,以景睿帝为首的皇室天团闪亮登场,殿中众人皆起身对帝王行大礼。 殿中除了三国的使臣,和陈青岩父女皆面朝帝王伏地而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贺声整齐而恢弘,响彻整个大殿。 景睿帝和赵瑾瑜均穿了衮冕,玄衣纁裳。 帝王佩戴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衮衣,十二环束腰,佩戴黄白赤玄缥绿六彩大绶和小绶。 赵瑾瑜则是九旒冕冠,九章衮衣,九环的束腰和赤黄缥绀四彩大小绶,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众爱卿平身。”景睿帝声音洪亮有力,威严不可侵犯。 “谢陛下隆恩。” 接下来就是景睿帝讲场面话的时间,张若晴急的不行,她代替陈琬琰表演的事还没说定,等陛下演讲完就要开场了! 张若华也是急的不行,她算计了陈琬琰,却没想到陈青岩一直到要入席才回来! 陈璄给陈琬琰递了一盏茶,“喝了。” 陈琬琰听话的接过喝了,入喉温温的十分舒服,挤着的嗓子都好像被撑开了,她想问问这是什么,又不好窃窃私语。 她也没有陈璄那不张嘴就能说清楚话的本事。 “药效只有一刻钟。” 陈琬琰也不知道陈璄给她喝了什么,嗓子能正常一刻钟她已经很满意。 她眸光闪亮亮的看着赵瑾瑜,赵瑾瑜受不住她灼热的目光,无奈的朝她看了过来。 景睿帝一番开场白说完,举起酒杯与殿中众人共饮,有内侍趁着时间差来请她做准备。 张若晴一看她起身,赶紧起身跟上,行至一半,才扯住她的衣袖小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陈琬琰嗤笑一声,回道:“自然是和各部选出的大人们,一同做开场表演。” 张若晴眼睛倏地睁大,惊恐的问道:“你……你的嗓子?” “很吃惊吗?”陈琬琰甩开她的手,讥诮道,“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第687章 以牙还牙 她疾步走到屏风后与各位大人们汇合,众人已经彩排过许多次了,也会看她的手势提示。 张若晴还要纠缠她,就看到了站在人堆里的张策。 “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张策一言难尽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的她的问题,只道:“你回去老实待着,别捣乱。” 张若晴被他劈头盖脸一通说,刚想反驳就听到报幕该开场了,她刚打算跟着陈琬琰一起走出去,就被两个宫人拉住了。 “请您自重。”宫人道。 眼看陈琬琰就要绕出屏风,她想追却被人架着拖到了角落。 陈琬琰同众人一起朗诵了礼部写的高大上贺词,充分表达了对祖国和皇帝的新年的美好祝愿,她对乐师打了个手势,乐声缓缓响起。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她的气息比任何一次都稳,当嘹亮激昂的声音响起,殿中众人瞬间便被这极具感染力的嗓音吸引。 歌曲的号召力很强,当干净又富有穿透力的歌声压过了奏乐声,不经意间便扣动了众人的心弦,使人心生敬意。 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合唱声起,更显得气势磅礴,众人都产生了强烈的爱国情怀,能与国家荣耀融为一体,是一件十分值得自豪的事情。 一曲终了,殿中响起了激荡人心的祝贺声,陈琬琰携众人向帝王行礼致敬,便倒退着退出了舞台。 景睿帝乐呵呵的端坐在上首,享受着大臣们的恭贺,除了蒙国使臣的面色不太好,其他人都是喜气洋洋的。 “他们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吗?”文洙公主不爽的问道。 蒙国使臣不爽的饮了一杯酒,这还用问吗? 参与表演的众人还都激动着,他们原本是不愿意抛头露面表演的,后来还是陈琬琰说要封赏不积极可以,但威震蒙国使臣的事儿必须要积极! “我的天呀,我刚才余光看到蒙国使臣的脸都黑了,差点笑出来。” “我也是!” “我也是忍不住就想去看他们!” 众人这会儿都骄傲的不得了。 陈琬琰也笑的不行,这些都是各部门挑出来的外貌出众的年轻公子,各部门的大老爷们嫌在宫宴表演有失威严,就把他们这些年轻后生推出来了。 “郡主,你刚才唱的真好!”有位年轻公子不好意思的夸奖道。 “你唱的也好,把蒙国使臣的脸都唱黑了。”她皮皮的回了句。 众人都低低的笑了起来,今日因为他们要表演,有些没有参加宫宴资格的人家,也都破例给入了席。 “辛苦大家了,改日我请大家去乐园玩。”陈琬琰指了指江兆鸿和张策,“我姐夫和张三公子负责组织,我负责给大家安排,你们大家负责玩乐。” 都是公子哥儿,她肯定是不能出席的了,大家也知道她的意思,纷纷冲她拱了拱手便散了。 “姐夫,你也快去陪长姐。”她对江兆鸿道。 江兆鸿说道:“我有几句话要同郡主说。” 陈琬琰眼眸微闪往后退了几步,“什么事?” “我二叔父让我告诉郡主,你要找的东西他会想办法给你弄来。” “你父亲纳了郭美薇是怎么回事?” 江兆鸿听她问自己父亲的妾室,略有些尴尬,“被灌醉了……” 他只说了关键的四个字,其他的内容都靠脑补,至于是真被灌醉还是假被灌醉,只有当事人清楚。 “那你父亲的立场和你二叔父相对吗?” “是一心的,樊家的事父亲已经呵斥过母亲了,她不会再提樊家的事了。”江兆鸿道。 陈琬琰颔首道:“姐夫说的我记住了。” 送走了江兆鸿,陈琬琰才和张策一起去解救张若晴,二人出了宫殿,由宫人引领着去了偏殿。 张若晴被两个宫人架在炉子边上,她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宫人放开她也没反应。 “暖和吗?”陈琬琰问道。 她抬头仰望着陈琬琰,忽然起身扑到了张策怀里,嘶哑着嗓子哭道:“三哥,她让人熏坏了我的嗓子。” 张策刚才进来就闻到鼎炉里一股药味,这会儿听她嗓子沙哑成这样,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面燃的是驱寒发热的中药,奴婢们是担忧张小姐在偏殿冷,才让她围着暖和的,张小姐在炉子前站了多久,奴婢们就在炉子前站了多久。” 她语气没有任何感情,声音清亮,并没有嘶哑的感觉。 张策进门时看到她们二人押着张若晴,疑惑的看向陈琬琰。 “我都说了我口渴,你们还硬压着我烤炉子!我都说热的心烦气躁了,你们还不放开我!”张若晴气的直想哭。 她本来就渴的口中泛苦,又被拉着烤炉子,这大炉鼎又烧的格外的旺,对她来说简直是折磨! “你为什么会进宫?”张策问道。 刚才张若晴想跟着上舞台的举动他是看到了的,打扮成这样,是想在宫宴上出风头? “是大姐带我来的。”张若晴道。 “你整日让我教你唱这支曲儿,是想在宫宴上表演?”张策指了指陈琬琰,“是要代替郡主,还是和她一起?” “和她一起,是王爷同意了的。”张若晴见张策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嗓子,只能解释道。 陈琬琰冷笑道:“少胡说,我爹何时同意了?” “你……你的嗓子?”张若晴被陈琬琰逐渐变哑的声音惊住,“你刚才是假唱?” “你嗓子怎么回事?”张策茫然的问道。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没事,我们回去,父王都安排好了,你等下和张四小姐坐一起。”陈琬琰道。 张家人不能进宫,张策却为了这场表演付出很多努力,陈青岩原本是打算让他和陈崇公用一张桌案的,现在那桌案被张家姐妹占了。 张若晴不但占了她的桌案,还想占了她宫宴表演的位置。 “你……你……我……”张若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憋的脸色涨红。 陈琬琰冷笑的看着她,她们姐妹如何对她的,她就会怎么报复回去,那水杯的水她根本没有喝,那是赵瑾瑜特地命人给张若晴煮的水,她怎么会喝呢。 “怎么,打算和你三哥说说,我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吗?” “你嗓子和她有关?”张策凝眸问道。 陈琬琰邪肆的勾唇一笑,“谁知道呢。” 反正她的嗓子好不了,姓张的都得陪着,想在她们喝的水里加点提鲜粉很难吗? 只要茶水中不放盐,提鲜粉放再多也没什么味道。 想得高血压,一起啊! 她倒是要看看张若华喝多了提鲜粉的水,会不会缺锌,孕期得了高血压影响的都是谁! 害她的一个都别想跑。 张若晴一听,便知道她发现不对劲儿了,但她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她是不可能找到证据的,瞎猜的事儿她也怪不到她们姐妹头上。 她催促张策道:“三哥,我们快回去。” 张策犹豫了一下,显然是还有问题要问。 陈琬琰道:“你们先回去,我去换身衣裳。” 等他们二人走了,两个宫人才带她去了偏殿的内殿,换了郡主规制内命妇的金翠九钿钗礼衣,卸了头上的凤钗和发冠换成九钿的花钗。 陈琬琰静默的坐了一会儿,才回到宫宴的大殿,她没再往陈璄跟前凑,而是坐到了李珩身边,时不时的往张家姐妹那处瞟一眼,就见她们不停的让宫人给她们添水。 喝,越喝越渴。 李珩见她关心张家姐妹,问道:“看她们做甚?” “看她们闹不闹幺蛾子。” 李珩笑道:“她们老实着呢,刚才殿中声势那般大,那个小的都没闹。” 陈琬琰抿抿唇,“太过正常了,就是不正常。” 一般的小孩子都会被震天的呼声吓到哭闹。 “佳柳和佳桐呢?”她问道。 “佳桐陪佳柳出去整理仪容了。” 陈琬琰差点没憋住笑,出恭就出恭,还整理仪容。 “郡主刚才的表演真是精彩。”坐在前头的舒王不知何时坐到了她前面一排,原本坐在她前面舒王的孙女坐到一旁位置。 陈琬琰笑眯眯的道:“多谢夸奖,您就是舒王。” 舒王面上的表情一顿,舒王就舒王,舒王是什么意思? “郡主的嗓子可要养护好,本王有机会还想再听郡主唱一曲儿。” 陈琬琰笑容不减,不就是把她当歌姬羞辱么,请她唱曲儿也不是不可以,就怕他请神容易送神难。 “您是舒王?我听说舒王是个五十多岁的长辈,可看您风华正茂也就三十来岁,您真的是舒王,而不是舒王家的哪个郡王?” 舒王被她一口一个王八叫的险些气吐血,可她说出的话也无可挑剔,周围人想笑又不敢,“早就知道郡主是个妙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不敢当不敢当,在我心中舒王是最厉害的,唉,我一直想去拜访舒王,却苦于没有机会去舒州。”她故作认真的确认道,“所以,您真的是舒王?” 舒王:“……”他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本王会在京都留半年,随时恭候郡主的大驾。”舒王黑着脸说完,一甩袖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陈琬琰挑了挑眉,在京都滞留半年,等他回舒州那边的天都变了,看他一个被架空的王爷,还有没有本事一手遮天。 他本就不是景睿帝的亲兄弟,敢明目张胆的站队三皇子,简直是找死。 第一代舒王是先皇的庶弟,因为同先皇关系十分要好,所以先皇登基后就将他的封地从贫瘠的州,改封到了富饶的舒州,上一任舒王过世才由嫡长子继承了王位。 舒王的孙女月山县主瞪了她一眼,反击道:“你父王是萧王?” “你就是舒王家,嫡二子怀宁郡王家的小王霸,月山县主吗?”陈琬琰笑盈盈的问道。 月山县主:“……”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她好歹是有封地的县主,她一个没有封地只有食邑的异姓郡主,有什么可拽的? “我虽然在赵国没有封地,可我在蜀国有一个封国。”陈琬琰淡淡的说道。 今日众人都跪了,她因为蜀国的封地免了跪。 “那封国也没多大,也就比淮南道大一点。”她低调的炫耀。 这才是为什么她可以戴凤簪的原因,普通的公主封地也只是州或者县,受宠的也就一个地大富庶的州,就是长公主也不能享有一个封国的待遇。 蜀国给她送来的玺绶,刻的就是元善国主。 比开国皇帝敕封的第一代亲王,某国国王的宝玺多了个点。 除了她的封号没变,跟公主也差不多。 这时代的女人无论在什么都要低男人一级,同样郡王和郡主,郡王可以有一个县的封地,而嫡出郡主空有郡主之名,却只能在乡亭找个封地,和王府庶出不受宠的郡王差不多。 封地的税收也不全归他们,而是只享有朝廷规定的食邑,比如三百户的食邑,她们就只享有封地内这三百户纳贡的税粮,且还有食三户留一户给朝廷的规矩。 “月山乡是在怀宁县境内?”她追问道。 “月山郡主和您共享月山乡的食邑吗?” “你们二人谁的食邑多呀?” 月山县主受不住她来自灵魂的拷问,两颊一鼓嘴一撅就背过身不理她了。 她问那不是废话吗? 当然是她的姑姑月山郡主享有的多! 她姑姑的封地在她父王的封地范围,她的封地属她姑姑的管制。 但她食邑的村是月山乡的治所,比其他同食月山乡其他村的姐妹体面多了! 她封地再小,也比亭侯大? “宣平侯府的封地只有一个亭?”她不甘心的扭头问道。 “本郡主也不知道,食实封的千户侯是亭侯还是乡侯。”陈琬琰悠悠的说完,又好奇的问道,“月山县主的食邑有三百吗?” 月山县主:“……” 她只是个正二品的县主,听着威风罢了,她姑姑才三百的食邑,她哪里能有三百? 她封地食三成岁贡就要给朝廷交一成,又不是实封,还有要承担朝廷赋税的课户!二百的食邑到手一百都没有! “你臭显摆什么?” 第688章 李佳柳受伤 “我只是告诉你天外有天,别拿你在舒州的威风,来本郡主这里耍。”她既然要会会舒王,又怎么会不将同他一起进京都的人,都调查清楚呢。 这个月山县主因为是怀宁郡王最受宠的小女儿,平日就霸道的很,今年舒王给她请封时,她非要和月山郡主用同一个封号,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月山郡主拿她没办法,只好与怀宁郡王商议,请舒王上书宗正寺改封了宁月郡主,占了怀宁郡王一个宁字,扳回了半局。 “你给我等着!”月山县主放了句狠话,就扭头吃吃喝喝去了。 宣平侯夫人不知道她同一个没见过面的王爷有什么过节,听她一口一个王八,还把人家的孙女气的够呛,差点没憋住笑。 “佳柳和佳桐怎么还没回来?”她问李珩。 陈琬琰往后看了一眼,问道:“是不是快到佳柳了?” 李珩微微颔首,就算是不轮到她,她这出去的也太久了,“我出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陈琬琰起身,下意识朝张家几个小姐的位置看了一眼,好家伙连体婴张若苓和张若菁,竟然不在殿中了。 “你等我一下。”她抬了抬手,原本盯着张家小姐的宫人就移动了过来。 “郡主有何吩咐?” “那两个呢?” “她们说热的慌出去透气了,郡主放心有人跟着她们。” “你让人去找找李家五小姐和李二小姐。”李佳桐是二房的小姐,和李佳柳很能玩在一处。 那宫人应声而去,陈琬琰和李珩刚要离席,就遇上了匆忙归来的宫人。 “郡主,李五小姐遇上了点麻烦,请您去偏殿一趟。” 陈琬琰和李珩对视了一眼,李珩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那宫人却道:“世子爷留步,五小姐说请侯夫人和郡主去就行了。” 李珩无奈只得去叫周新月,“母亲,佳柳可能是遇到麻烦了,请您走一趟。” 周新月正着急呢,一听李佳柳遇上麻烦了,差点窜出去,“我去看看。” 今年可能是因为有蒙国的使臣在,因此在诗词这一块特别的注重,景睿帝特意祭出了日常陪他吟诗作乐的文学精英团,翰林待诏,写了好多慷慨激昂的爱国诗。 这会儿殿中还在高谈阔论,从歌颂皇室谈论到赵国的秀丽山河,又从锦绣河山说到了各地风土人情,最后又绕回了受百姓追捧的皇室。 陈琬琰听的都忍不住想要给他们拍手叫好,这群人愣是将景睿帝说的红光满面,反正她是没那个文采,词穷的她和侯夫人出了大殿。 二人跟着宫人七拐八拐,到了一个偏僻的宫殿,宫人要领着她们往内殿去。 陈琬琰警惕的驻了足,高声问道:“人呢?” “大嫂,大嫂是你吗?”李佳柳听到陈琬琰的声音,憋了许久的眼泪刷刷的就掉了下来。 陈琬琰和周新月对视了一眼,快步朝内殿走去,就见李佳柳一身狼狈的坐在榻上哭鼻子,衣裳划烂了好几处,左边一只袖子几乎脱落,嘴唇也破了皮。 李佳柳一看到宣平侯夫人,就从软榻上跳了下来,忍不住哭嚎,“母亲,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她的裙摆几乎被撕成了碎片,一起身,就能看到素色绸裤。 “别哭了,你受伤了吗?”陈琬琰问道。 李佳柳哭的直打嗝,“大嫂,嗝,我手……嗝、手指被扎破了。” 陈琬琰这才看到她五指张开手指翘着,李佳柳为了能让她看清楚,还特意将手掌对着她。 “谁干的?”她问道。 “佳桐呢?”宣平侯夫人问道。 李佳柳被问的懵懵的,宫人体贴的替她回答道:“佳桐小姐原是和佳柳小姐一起的,佳柳小姐说王爷给的赏落在了恭房,要回去拿,就和佳桐小姐分开了。” “手是怎么回事?”陈琬琰只觉得不好,李佳桐并没有回去,那人去了哪里? 宫人道:“当时盥洗房有贵人在用,等人出来,奴婢进去给佳柳小姐找荷包,出来时,佳柳小姐已经和张家的二位小姐吵起来了。” 李佳柳听到那二人也不哭了,愤愤的说道:“她们说,来的时候看到佳桐和耿家哥哥在一起,我没忍住就和她们吵了起来。” “所以你的手是她们弄伤的?”陈琬琰沉声问道。 “不是……” 李佳柳闷了一下,看了眼那宫人,“我按照她们说的地方找了过去,就看到佳桐浑身湿透,身上披着耿家哥哥的外袍。” “佳桐说,张家小姐说王爷只赏我,不赏她,就是看不起她,她就和她们拌了几句嘴,互相推搡的时候,就和张若苓一起掉进了湖里。” 陈琬琰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对宫人说道:“你去找我父王拿二套衣裳。” 宫人领命而去,宣平侯夫人见她越说越远,就问道:“佳桐和耿家的郎君是怎么回事?” “哦,耿家哥哥说见我一直不回,怕耽误了演奏,就出来寻我,刚好遇上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佳桐,他将外袍给了她,就匆匆来找我了。”李佳柳道。 “那他人呢?”宣平侯夫人问道。 “可能错过了……”毕竟她疯跑起来宫人也没追上她。 “那你手又是怎么回事?”陈琬琰都快急死了,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到重点。 “我追回去替佳桐讨回公道,就……就就听到……听到那……那……个……”李佳柳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陈琬琰哦了一声,“你撞破了人家的好事儿,人家要灭你的口?” 李佳柳使劲点了点头,“我听到张若苓和五皇子哭诉佳桐推她下水,我想去和她对质,就听到张若苓说冷……还问去取衣裳的张若菁怎么还没回来。” 她寻思着冷不就是想借用下五皇子的外袍么,也没在意直接冲进了更衣的别殿,就看到了他们二人衣衫不整的抱在一起。 “所以?你这是被张若苓弄的,还是五皇子啊?”陈琬琰二头雾水的问道。 “是被五皇子的内侍弄的……”他们把她当成了刺客,上去对她就是一顿打。 张若苓抽泣着说,她为了欺辱她表演都不去了,那些内侍就扎烂了她的手指,还威胁她不许多嘴,走之前张若苓打了个喷嚏娇,滴滴的说了句冷,那些内侍就撕烂了她的衣裳。 “那五皇子没对你做别的?”陈琬琰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他们怕我多嘴,就撕了我的衣裳。”当时宫人还没追来,连个证人都没有,她顾着自己的清白肯定是不敢多嘴的。 陈琬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你还想去弹琴吗?” “我的手好像不能碰琴弦了。”她手指肚烂了,根本不能碰琴弦。 “你要是还想去表演,手指我帮你想办法。”陈琬琰急的头都快秃了。 李佳柳道:“我要去的。” 这时候宫人也取了衣裳回来了,陈琬琰让人先给她梳妆打扮,又在自己头上拔了一只花簪,把上面翠玉的花瓣扣下来给她当手拨片。 “给她将手缠一圈,哦纱布不行,白色不好看。”她招呼人把李佳柳的破裙子撕成布条,“给她先缠一圈,再把这个玉片缠在手指肚上。” “缠的紧有点疼,你忍着点儿。”她说完指挥宫人给她缠的好看点,又让人用裙子的布料,给她做了一副只能露出拨片的手套。 “大嫂,我这怎么弹啊????”李佳柳茫然不知所措。 “用这玉片拨琴弦。” “郡主,太子殿下让人送了琵琶过来。”外头有宫人说道。 “拿进来。”陈琬琰松了一口气,要是让她现在去找琴,她指定得暴走。 宫人拿了琴进来,又说道:“郡主,再有两位贵人弹完就到李五小姐了,如果她不能演奏,还请您提早定夺。” 陈琬琰让李佳柳自己抱着琴试,领着宫人出了内殿,问道:“李二小姐回去了吗?” “奴婢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殿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奴婢来时遇到了耿家的公子,他这会儿在外面等着,郡主要不要见见?” 陈琬琰听着李佳柳的琴声,也不知是不习惯用拨片还是手指疼,琴声悠悠缺少原本的韵味,还有些心神不宁。 她长叹一口气,道:“你去将他请进来。” 耿公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见过郡主,佳柳可是受伤了?” 陈琬琰摆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佳柳手受伤了,她可能对演奏失去了信心,你去给她鼓鼓劲儿。” 耿公子也知道轻重缓急,也未多说缠跟着他进了内殿,宣平侯夫人愁眉不展的坐在一边。 李佳柳一看到耿公子,就红着眼叫了声,“耿哥哥。” “母亲,我们先出去。”她过去搀扶起宣平侯夫人,就将她强行搀出内殿。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周新月训斥道。 “母亲,佳柳受到惊吓,她现在最怕的不就是耿公子对她另眼相待吗?”这时候谁的安慰,都没她心上人的安慰好使。 宣平侯夫人也知道是这个理儿,女子最注重名节,虽然李佳柳性子大大咧咧,但她到底是女孩子,对这方面最是敏感。 耿家公子也不知同李佳柳说了什么,她出来时脸颊红红的,还抱着陈琬琰好一通撒娇。 “得了得了,你弹不弹给个准话。”人家宫人还要回去复命呢,别一会儿报了她的幕,见不到她的人,那她可得受罚。 “弹,大嫂那么重的伤都坚持了,我也能行!”李佳柳信心十足的说道。 陈琬琰拍了拍她的背,“你去,弹的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面对困难没有退缩,你很勇敢。” 耿公子冲陈琬琰拱手作揖,“多谢郡主帮助佳柳,日后您若有需要,在下定当任您差遣。” “你们快回去,时间可耽误不得了。”她还得去找李佳桐呢。 她和宣平侯夫人出了更衣的别殿,陈琬琰迷茫的不得了,这要去哪里找人? 总不能在宫里乱窜…… 宣平侯夫人刚才因为要安抚李佳柳,不敢露怯,这会儿李佳柳一走,她也只能六神无主的问陈琬琰,“去哪里找佳桐?” “我也不知道……” 二人相顾无言,站了不知道多久,陈琬琰越发觉得李佳柳这事儿相当的离谱,张若苓怎么就湿身诱惑了五皇子? 五皇子是二皇子的小跟班,许家支持的不是二皇子吗? 张家的目标怎么会是五皇子呢??? 五皇子怎么就允许她勾引了? 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但却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还是赵瑾瑜派出去的宫人找到了人,不过她情况不太好。 宫人道:“郡主人找到了,李家小姐和张家小姐起了冲突落了水,当时许家的公子让宫人去救人,张家的小姐被救上来,李小姐……” “她怎么了?”宣平侯夫人急道。 宫人吞咽了下口水,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游走了……” 陈琬琰:“??????”游走了?游走了? 水池那么冷她游走了? 不是说上了岸,还披了耿家公子的外袍吗? 宣平侯夫人:“……?????”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游走了是什么鬼? 她李家的姑娘都被陈琬琰带坏了吗? “她不是上岸了吗?”陈琬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快出窍了。 “又……又掉下去了,这次是和张若菁小姐一起掉下去的……”宫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当时三皇子府严侧妃家的公子也在,让人捞她上来,她不愿失了名节就、就游走了,奴婢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找到她,可能是在水里呆太久,这会儿人有些发热。” 陈琬琰整个人都凌乱了,这都什么玩意? “张若菁被许家的公子……看了身子吗?” “没有,许家的公子还没等人捞出来就走了……”宫人也凌乱了。 这与往年的剧情怎么不一样呢? 陈琬琰啊啊哦哦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宣平侯夫人最先镇定下来,她木着脸说道:“带我们去找佳桐。” 第689章 小姑姑想要小姑父 陈琬琰一路迷迷糊糊的跟着宫人,直到见到李佳桐,她还有沉浸在李佳桐在众目睽睽之下游走的震惊里。 “佳桐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凫水啊?”宣平侯夫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李佳桐撩了撩已经被宫人烤干的秀发,腼腆一笑,“我听说了郭美薇的事,吸取她的教训,就半夜在府中的池子里偷偷的学了凫水。” 没想到在关键时刻竟然用上了。 陈琬琰:“……”她万万没想到李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彪悍。 奇女子啊! 宣平侯夫人明显也震惊了一下,好在有陈琬琰这个儿媳做对比,她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于是她问道:“你起热了吗?” “大伯母放心,我学会凫水之后,每夜都会在池塘里凫一会儿,也不觉得那水有多冷,就是宫里的湖太大了,游了好久才到岸边,都游热了……”李佳桐窘迫的红了脸,这事儿有点惊世骇俗,她连李佳柳都没说过。 宣平侯夫人呆若木鸡的啊了一声,她都听到了什么啊…… 陈琬琰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镇住场子,她清了清了粗哑的嗓子,说道:“佳,佳桐啊!” “你要想凫水跟嫂子说,嫂子给你建个专门凫水的大池子哈……池塘的水不干净,你是女孩子要注意卫生哈。” 殿内伺候的宫人这会儿大脑都要放空了,她们找到李佳桐的时候她还在水里呢,捞她上来之后她直说热,她们还以为她受了凉得了风寒。 陈琬琰让宫人将多拿的那套衣裳给李佳桐换上,宣平侯夫人呆呆的问陈琬琰,“你说家里的姑娘们,要不要都学学凫水?” 以免步入郭美薇的后尘。 或是因为落水被救而耽误婚配。 “学。”陈琬琰反正是觉得游泳可以强身健体,对皮肤也好,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潇洒的游走也蛮好的…… 等她们折腾完,回了宫殿,刚好错过李佳柳的演奏。 田中书家的小姐正在弹唱一首没听过的曲儿,她忽然想到,好久没关心那个被她搞断肋骨的田小姐了。 她正这般想着,那位田小姐就朝她看了过来,还对她露出一个和善友好的微笑。 陈琬琰觉得自己肯定是被李佳桐刺激到了,都出现幻觉了。 “大嫂,刚才那田姑娘是不是在对兄长笑?”李佳桐问道。 陈琬琰:“?” 她侧头问李佳桐,“你是怎么和张若菁一起掉水里的?” 刚才被这丫头的举动给镇住了,也忘了问她怎么又和张若菁一起落了水。 “她说自己去给张若苓拿衣裳,见我披着耿家表哥的外裳,就说我嫉妒佳柳,勾引她的夫君,我和她吵了两句,她莫名其妙就掉水里了,我一看她落水了,怕被栽赃,就也跟着下去了。” 李佳桐说完,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陈琬琰哦了一声,这完全是吸收了郭美薇和刘善瑶的经验教训。 张若苓和张若菁是拿李家姐妹当筏子,迫使她们二人陪着演戏,这套路简直堪称完美。 张若苓先落水,再让李佳柳因为耿家公子,回去质问李佳桐,从李佳桐口中得知真相,再让她去撞破张若苓和五皇子的好事,替他们做媒。 然后借口去拿衣裳的张若菁,抓紧时间再和李佳桐起次争执,在自己的目标面前落水,再以一个嫁祸李佳桐的湿身诱惑完美收官。 拌嘴落水这事儿本就缠不清,谁也没证据能证明是她们故意设的局。 陈琬琰十分清楚,张家姐妹入宫根本没多备一套衣裳,有跟着她们的宫人,找衣裳这种事根本不需要张若菁亲自去。 但她们怎么能肯定,会遇到五皇子和许家的公子呢? “郡主,世子夫人想问你借两套衣裳。”有宫人凑到她身边轻声说道。 陈琬琰朝张若华看了一眼,拒绝道:“我只带了一身衣裳,一身陛下赏赐的,一身在我身上穿着。” 宫人得了张若华的交代,为难的说道:“世子夫人说,你为李家小姐们多准备了衣裳,想请您割让两套。” “衣裳我都送出去了,再让我拿回来?”这事儿她可不做。 宫人道:“您有许多衣裳在东宫,可否取两件来?” 陈琬琰不耐烦道:“你收了她多少好处?” 宫人被她训斥不敢再多说,无功而返。 陈明玄见一个宫人搞不定陈琬琰,便又让一个宫人请她过去一趟,陈琬琰乐的不行,他让她滚出陈家的坐席,她听话的滚了,让她过去她就过去啊? 陈琬琰只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问李珩:“佳柳呢?” “她刚才琵琶弹的好,出去跟耿表弟说话了。”李珩侧过头,就看到陈明玄阴沉着脸站在陈琬琰身边,顺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护在了怀里,警惕的问道:“大舅兄有事?” 赵瑾瑜远远的看着,眼眸变得乌黑暗沉。 景睿帝看向陈青岩说道:“青岩,你家丫头今日可给朕长了脸面,朕到现在也没想好要赏她什么,你替朕想想?” 陈青岩对景睿帝拱手道:“微臣这闺女就喜欢折腾,您赏赐的已经够多了,她哪里受得起。” 景睿帝却道:“她做的好就该赏,她能替朕往好的地方折腾,朕也欢愉。” 他又转问陈崇,“小虫子知不知道你小姑姑想要什么?” “皇爷爷,我知道,我小姑姑想要小姑父!”陈崇一脸认真的说道。 耳力甚好的赵瑾瑜:“……”这娃没白养。 景睿帝哈哈一笑,“那你去问问你小姑父愿不愿意。” 景睿帝示意常福把陈崇领到赵瑾瑜那里,自个儿又看起了热闹。 逗儿子开心,也蛮好玩的。 陈琬琰靠在李珩怀里,莫名其妙的说道:“兄长以为东宫是我家吗,我想拿什么,就能去拿什么?” “不过是拿两身你穿过的旧衣裳,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陈明玄不悦的问道。 “拿我的衣裳给大嫂穿是没什么,可张家的小姐穿了那叫逾制,兄长是打算给她们请封郡主吗?” 她就说张家的人打坏主意呢,落水的点子不知道策划多久了,竟然不多带一套衣裳,原来是想穿着她的衣裳坐在前排显摆。 看来她们的主要目的,是穿她的衣裳吸引皇子的注意,至于上钩的五皇子,和未上钩的许家公子,可能是主线剧情里的支线任务。 估计她们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钓到了五皇子。 “东宫有你的常服,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可不是我的衣裳,东宫的衣裳都是按照太子妃的规制做的,陛下允许我穿,我才穿得,你看我现在穿过吗?你敢让她们穿,我还不敢去东宫拿呢。” 陈明玄被她噎了一下,道:“让你办点事儿怎么这么难?” “您让宫人去给她们找两身能穿的衣裳简单的很,或者直接让人帮她们把衣裳烤干,也不费什么事。”参加宫宴穿的都是春秋季的衣裙,穿冬衣坐在殿中能给人热死。 那俩货落水这么久,只要没没冻死,衣裳早就烤干了。 再说宫宴落水的戏码都用烂了,宫里肯定备的有干净衣裳,就是样式衣料都很普通罢了。 “这事儿是你李家惹出来的,你必须要给我解决了,否则我和你没完。”陈明玄威胁道。 “你张家人打伤我们李家姑娘,要怎么算?侮辱我家姑娘,是不是要来赔礼道歉?我劝你脑子清醒一点儿,你整日看我不顺眼,是和我有血海深仇吗?” “你杀了我母亲,难道我们没有血海深仇?”陈明玄阴测测的反问。 李珩忍不住说道:“大舅兄这话恕我不能苟同,那祸事是奸人做下的,与琰儿何干?” “所以你承认是来找我报仇的了?”陈琬琰问道。 “母亲因你而死,凭什么蜀国只给你封号和封国?” “你终于肯说心里话了,张若华就是这么一步步给你洗脑的是?”陈琬琰梗着脖子,不客气的问道。 她就感觉陈明玄怪怪的,前些日子分明对她不是这种态度,现在连杀母仇人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我们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母同胞,你害死了母亲,却能封郡主拿封地,而我和我的妻女却什么都没有。”话既然说开了,他索性就问个明白。 原本他也没想到这些,还是蜀国使臣给陈琬琰送了重年礼和封国的绶印,张若华随口问了句,他才意识到自己在蜀国什么都没有,而赵国的家产,多数都到了陈琬琰的手里。 “哦,因为我杀了你母亲,吸了几百人的鲜血,所以我天生的富贵命,你这辈子做了张家的舔狗,就好好去舔他们的臭脚。你姓你的张,我姓我的陈,咱俩不是兄妹是仇人。” 反正是维系不了的兄妹关系,直接撕破脸算了。 忍了一天,她也忍够了。 陈明玄气的想打她一顿出气,可又不能在宫宴上失态,二人的声音尽管压的很低,周围的人也都听了个大概,幸而他们是坐在李家的包围圈里,只有前面是舒王的家眷, 李家人是觉得这兄妹俩一个疯一个傻,不是他们这种循规蹈矩的人家能惹得起的。 李珩道:“琰儿因为调查岳母的事,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大舅兄何时关心过她?你又为蜀国做过什么贡献,让他们敕封你?口口声声说琰儿是你的杀母仇人,那是她能选择的吗?” 陈琬琰眼眶湿润,鼻子也酸酸的,“算了别和他说那么多,这些话父亲都说过了,说得再多枕边风一吹啥也不是,浪费口舌。” 陈明玄微微怔忡,而后才说道:“好,就算你是因为替母亲报了仇,蜀国才敕封了你,今日你若是替芙柔争取个郡主之位,我就不再和你计较。” 陈琬琰抿了抿唇,王爷的孙女最高只能请封县主,而且还得满十五岁。 他一句话就毁坏了两个规矩。 “朝廷有朝廷的规矩,我办不到。” “那你替她争取个县主之位总不难,陛下今日肯定会赏你,你提的要求,陛下一定会同意。”陈明玄退而求其次,理直气壮的说道。 “所以你们非要带陈芙柔进宫,为了提前十四年给她请封,让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他们就这么想让陈芙柔与众不同? 做人要低调,枪打出头鸟的到底都不懂吗? 他们算计了这么多,一环扣一环的,山路都没他们这么多弯。 “这对你来说不算难事,你去岁不是还替江少夫人请封了诰命,芙柔是你的亲侄女,难道你和她还没和外人亲?” 李家人反正是没什么想说的,只想喝酒麻痹一下耳朵,这能一样吗? 李珩现在才感觉他是真的护不住陈琬琰,她只有坐在那高高的位置,这人才不敢追上去胡搅蛮缠。 “你这么做,是想让她和皇室的人定亲。”她在将军府已经问过一次了,她现在十分确定张若华的动机。 “你们今日要是不能给她配个小皇孙,是不是还打算放出谣言,说她出生时天降祥瑞,是极富贵的命格啊?” 然后引众多皇子替自己儿子求娶,一套路一套一个准,因为古人就信这个。 陈明玄被她问的哑口无言,张家确实是这么和他商量的。 “我可告诉你,你最好别整那没用的,我天女下凡的命格都没骄傲,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你真是什么牛都敢吹,你要是天女下凡,我就是文曲星转世,不帮就算了。”陈明玄说不过她,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跟张若华汇报战绩去了。 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逼她就犯。 月山县主正听的津津有味,突然没了八卦,转头问道:“你们怎么不吵了?” 她头一次见这么能瞎逼逼的,简直是九曲十八弯,比她还能编,关键是和她一样,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不对付。 “跟个呆子有什么好吵的,他又吵不赢。”没有张若华给他出点子,他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她这么一说,月山县主倒是来了兴趣,“我发现你这人挺有意思的,以后我就要常驻京都了,能去找你玩吗?” “你要嫁给京都的哪位贵公子,我来给你参详参详,有嫖赌不良嗜好的咱不嫁。” 李珩嘴角抽了抽,她刚才还一口一个王八的叫人家,这会儿就称上咱了? “三皇子家的严侧妃你知道,严家的四公子。” 第690章 互相拉拢 陈琬琰点了点头,“严家四公子倒是没有不良嗜好,没听说他去过青楼楚馆,不过我听人说他好像不太爱说话,冷冰冰的。” “你这都是哪儿听说的,你该不会是喜欢他?”月山县主不满的问道。 “你当着我仪宾的面瞎说什么呢,你来京都也有些日子了,青苹果乐园没听说过吗?”她暗戳戳的给乐园打了一波广告。 被她捂住耳朵的李珩十分的无奈,“你捂不捂我都听不到。” 陈琬琰笑嘻嘻的放了手,问月山县主,“你有钱吗?” “看不起谁呢?”她们舒王府是出了名的富好吗? “哎,你别生气呀,我的消息都是从青苹果乐园打听来的,那里好吃的好玩的多,就是消费有些高,进去一回,没个百十两银子出不来。” “百十两银子而已,那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玩,我请你去玩。”月山县主兴致勃勃的说道。 坐在对面的三皇子太阳穴突突的跳,这俩炮仗没吵起来,还快坐在一起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无语的问严侧妃,“月山县主是怎么看上的严四郎?” 这俩人性子南辕北辙,压根不是一路人。 严侧妃也很无语,“就吵了一架呗。” “他一棍子打不个声儿,他能吵过月山?” “反正月山县主没吵赢。”严侧妃看着那边聊的正兴起的俩人,“估摸着月山县主和五乐郡主也没吵赢。” 她怀疑,月山县主就喜欢和她吵不赢的人打交道,和他们相交提升自己的吵架技术,可她没有证据。 三皇子头疼死了,他现在特别后悔把李家和舒王放在一起,李家人全程扮雕像,无论发生什么都纹丝不动,也不知道打哪儿学来的战术。 “小姑父,小姑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陈崇乖巧的坐在赵瑾瑜身边,一口一个甜葡萄。 赵瑾瑜往那边看了一眼,就见陈琬琰和月山县主俩人说的都快手牵手了,恨不能就地结拜。 “移情别恋不是这么用的……”赵瑾瑜轻轻的解释了一句。 “哦,小姑父你别伤心,我小姑姑最喜欢的还是你。”陈崇剥了个葡萄递到赵瑾瑜嘴边,“我爹说了,她肯定不会移情别恋的。” 赵瑾瑜失笑,张嘴吃了他喂来的甜葡萄,他爹又不知道陈琬琰喜欢谁。 “小姑父,甜不甜?”陈崇问道。 “甜。”赵瑾瑜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手,“用冰镇着的东西不能多吃,会肚子痛。” 陈崇乖巧可爱的点了点头,反正他也吃饱了啦! 李佳柳一脸娇羞的回来,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耿家哥哥鼓励她的原因,今日弹奏的竟比往日还要好,而且她还好像顿悟了些,她暂时表达不出来的东西。 耿家哥哥找宫人要了伤药,给她处理了伤口,又重新包扎,他们还一起看了星星,畅谈了人生。 本想和陈琬琰分享一波喜悦,但陈琬琰和小王霸聊的火热,压根没注意到她。 “大嫂,你们在聊什么?”李佳柳积极加入了群聊。 “我们在说乐园最近出的那个蒙面猜优伶活动,你跟县主说说好不好玩。”陈琬琰秒同意李佳柳加入群聊。 “哎呀,好玩是好玩,就是太烧银子了,上回我为了留个优者买了十张留票,花了我一百两银子。”结果她认错了人!心疼死她了。 李佳柳一回来,李佳桐也保持不住雕像形象了,立马申请加入群聊。 “那里面的东西超好吃,尤其是奶茶好喝的不得了,他们推荐的胭脂水粉也都特别的好用,衣裳首饰铺子的东西都好看,还有各种卖零嘴的铺子……” “真的呀?”月山郡主激动的恨不能赶紧去看看,哪有女孩子不爱美呢。 “真的真的,他们铺子装酒水的那个球也好玩,打开开关,酒水就从那个大圆球里流出来。”李佳柳道。 那是陈琬琰让人做的地球仪盛酒器,图个新鲜别致,只不过都是陶瓷的看不到里面酒水的量。 等她们三人聊嗨了,陈琬琰默默的退出了群聊,她嗓子还哑着呢。 李珩给她递了盏茶水,“润润喉。” 他大概是看出来了,她一口一个舒王看着是挑衅,其实就是引这个月山县主跟她斗嘴。 刚才和陈明玄的掐架,估摸着也是她为了勾起月山县主的好奇心,所下的饵。 “男人太聪明,女人压力会很大的。”陈琬琰低声道。 李珩大半天的不吭声,其实心里有谱的很。 舒王为山月县主和严四郎请婚的奏疏,已经送到了宗正寺,严家是三皇子背后的大靠山,掌握着镇东军的兵权,王嫣蕊能得到正妃的位置,就是为了平衡他身后的两位侧妃。 原先的三皇子妃郭氏过世后,严家要争取三皇子正妃之位,但郭家又送了郭家的女儿进了三皇子府,两边争的不可开交,最后才让王嫣蕊捡了个大漏。 王林若是活着,她或许还能保住地位,可如今王林不在了,她心里清楚,只要三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她就离死不远了。 那二家绝对会在立后的事情上闹个你死我活,最先被清场的人就无依无靠的她。 郭家目前的底气,都是来自严家。 她把心思动到严家,却一直无从下手,月山县主这不赶着来牵线搭桥呢嘛。 “月山,我觉得你脸有些卡粉,你要不要试试我的粉?”陈琬琰热情的从袖中掏出一盒湿粉,还有定妆粉。 “京都气候有些干,我这几天脸都是痒的,你这个我怎么没见过?” “哎呀,这个可好用了,我就是用的这个,你看我的脸。”李佳柳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大嫂可会打扮了。” “真那么好用?”月山县主羡慕的看着李佳柳白嫩光滑的肌肤,还散发着盈盈光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尤其是她脸上的妆容十分的精致好看。 “这都是我大嫂的功劳,要不你试试?” “郡主可以让我试试吗?”月山县主问道。 陈琬琰颔首,“你今日的妆容不太适合你,你要是不介意,我替你稍微修改一下妆容?” “好。”月山县主点了点头。 李佳柳掏出自己的帕子,沾了清水递给陈琬琰,陈琬琰先把她脸上的脂粉擦掉,又拿了润肤露和霜给她打底,这才拿湿粉给她往脸上涂。 “你脸太干了,干粉没有油脂会卡住的,也不能持久,你上妆前要先用这个湿粉打个底。” 她边给月山县主涂抹,一边又把她脸上的瑕疵遮住,最后才给她上了干粉,干粉里因为掺了细银粉,扑在脸上亮亮的,最后又用胭脂给她补了气色。 她掏出眼影盘,挑了个与月山县主衣裳颜色搭配的颜色,给她上了眼妆,选了眼妆同色系的唇脂,最后又给她打了一层高光,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 “你看看满不满意。” “天啊!这也太好看了!”月山县主忍不住惊呼。 她的呼声很快就引来了周围不少的目光,尤其是和她一起来的舒王家的女眷。 怀宁郡王妃早就发现她在后面,和李家的人嘀嘀咕咕,可是怀宁郡王说不用管她,她便没理,这会儿听到她声音有些大,就转过身低声道:“御前不得失仪态。” “我知道了母妃。”月山县主扭头说道。 怀宁郡王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她女儿?她什么时候换了张脸? 她的反应,引来了舒王家其他郡王妃和县主的好奇,纷纷转过头来看她,一看俱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翠屏县主率先开口问道:“月山你的脸好了?” 还变漂亮了! 月山郡主高傲的仰了仰头,人变好看了她就更自信了,“羡慕吗?” 翠屏县主的封地和她一样都在月山乡,俩人日常就不太对付。 翠屏县主的娘是她父王的侧妃,她父王向舒王提出为她们二人一起请封县主,她要月山当自己的封号,也是为了压了翠屏县主一头。 舒王递了请封的奏疏,都以为宗正寺不会批,没想到宗正寺不但应允了,还同意了修改她姑姑封号的荒唐奏疏。 翠屏县主来京都之后,也饱受皮肤干燥之苦,涂再多香膏也没成效,来了京都都没出过门。 “你就别想了,呵呵。”月山县主挑衅的朝她挑了下眉。 翠屏恼火的转头看文洙公主跳舞去了,月山县主因为会哄舒王开心,在家中最是受宠,家中姐妹受了她的欺负,就没一个能报复她成功的。 一开始,她们还会和舒王明里暗里的告状,舒王怒斥她们后还会再罚她们一通,久而久之,月山郡主就在舒王府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拽什么拽!”翠屏小声嘀咕了一句,等祖父带他们回了舒州,留她一个人在京都,看还有没有人给她撑腰! 怀宁郡王妃拉扯着月山县主坐回自己的位置,好奇的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五乐郡主给我补了个妆,好看吗母妃?” 坐在前头的怀宁郡王,听她已经和陈琬琰搭上线,回头看了她一眼,愣了愣,这是他女儿月山县主? 舒王早就听到了后头的动静了,他这个孙女最是聪明一个人,做事儿也最合他的心意。 不像其他人,出头的事总是躲在后头畏畏缩缩,今日同样的机会摆在她们面前,就只有月山敢去和陈琬琰搭讪。 怀宁郡王低声对舒王道:“成了。” 这次舒州的转运使和都督一起换人的原因,三皇子虽未明说,但他们心里清楚的很。 舒州换那两个人都是太子的人,就是三皇子斗败的结果,换了太子的人对舒王府而言绝非好事,和严家联姻,为了安三皇子的心的同时,也为了提高舒王府在淮南道的地位。 三皇子把他们与李家安置在一起,就是让他们和陈琬琰闹起来,当对付陈琬琰的剑。 舒王有心探探陈琬琰的底,沉船的事把人得罪的狠了,也不知道她那仇还要记多久,她又是个丫头片子,他去拜访也不合适,只能依靠家里的女眷去拉关系。 “银钱上不要短缺了她的,让她随意花。”舒王道。 反正他们府上不差银子,能用银子开路是最好不过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 “儿子省的。” 得了空的李家二姐妹,和陈琬琰把东西一收,就悄悄离了席。 等怀宁郡王妃和月山县主说完话,一扭头,后面坐着的陈琬琰等人都不见了,她们还想问问陈琬琰给她用了什么脂粉呢! “哎呀,母妃都是你一直拉着我问,郡主都和李家姐姐出去了我都没发现。” 女人就没有不爱美的!怀宁郡王妃也如此。 看着女儿脸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羡慕的不得了,只道:“那你明日带着年礼去侯府拜访就是,难得你有能玩在一处的朋友,好好和人相处。” 围观了全程的李珩,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果然女人知道怎么对付同类。 宣平侯夫人温和的笑道:“欢迎郡王妃和县主一起来侯府做客。” 她是不懂陈琬琰玩的什么把戏,不过该有的配合还是要有的。 这回连下帖子都省了,怀宁郡王妃和月山县主自然是高兴,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景睿帝看了眼三皇子,他不是想把李家归到他的羽翼下么,机会他给了,接下来他是管不着了。 “小虫子,你小姑父好不好?”他和蔼的问陈崇。 “皇爷爷好,我小姑父也好。”陈崇脆生生的答道。 陈琬琰三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儿,就回了宴殿。 今年因为蒙国人在场,宫宴也与往年不同,出来表现的公子小姐,并没有局限在权臣宠臣的范围,所以今年只表演,没有御点魁首封赏的环节。 翰林院那群陪皇帝吟诗作赋的翰林待诏,这回算是出了大风头了。 “陛下打算把翰林院一分为二,给翰林院的文学之士建立一个翰林学士院,专掌内命。”李珩低声对陈琬琰说道。 以后就和陪帝王娱乐,掌各种伎艺的供奉们区分开了。 那些人都是某些领域特别突出的人才,是皇帝从各地找来的,他们是不用考进士入翰林的,但他们就只能陪帝王游宴玩耍,不能掌制诰诏令的起草撰述。 “陛下是想把翰林院的人再筛选一遍?”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排除异己,不是自己人就留在翰林院,看来他应当是对三皇子起了防备。 冯太师不是那么好挖的。 “你是这么想的?”李珩问道。 “难道不是?”皇帝会做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儿? 他这一个想法实施起来难不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圣心难测。”今日的宠臣也可能是明日的阶下囚,谁能猜得到皇帝在想什么呢。 “圣心其实也不难看透,皇帝要的是忠,人要是旁的心思多了,自然疑神疑鬼。”皇帝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不过是想事事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罢了。 谁会喜欢被人摆布呢。 李珩失笑,做忠臣谈何容易,能让陛下彻底放心,就只能做孤臣,孤臣哪里是好做的,陈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陈青岩若不是本事大,早被人害死几百遍了。 “大舅兄和你真就水火不容了?”李珩问道。 第691章 二脸茫然 “女人的枕边风最是要命,你知道我做事向来是横冲直撞,你说我一个人能斗的过人家一家吹的风吗?”张家在她父王的眼皮子底下都敢弄哑她,她能怎么办? 杀了张若华,陈明玄得和她拼命。 况且,她也不能和谁不对付,就对人家喊打喊杀。 “啊!天啊!我想到办法了!”给她爹续个弦! “哎,还是算了,万一那后娘没给她添上堵,她们再联合起来对付我,我早晚得头秃。” 李珩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孤臣也架不住帝王的猜忌,她和陈明玄闹的越凶,景睿帝越放心。 毕竟张家就算落魄了,可他们的姻亲也都是朝堂的肱骨之臣,若是真的都和陈青岩联合在一起,帝王未必能放心。 “你也觉得现在好?” “有何不好的,她们也得不了逞,还不是衬托的你最厉害。”李珩笑吟吟的说道。 “那听你这么说,我还燃起了斗志了。” 二皇子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陈琬琰,越发觉得她没安好心,他现在宁愿她坐在陈家那一堆人里,也不想看到她和舒王家的人勾搭在一起。 许颜若扯了扯赵锦锋的衣袖,小声道:“五皇弟回来了,似乎换了一身衣裳。” 赵锦锋侧头看了一眼,又往张家姐妹那边看了看,“一会儿宴会散了,你去问问五皇子妃。” 蒙国使臣上次受了教训,这回倒是老实的很,文洙公主跳完舞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坐着了。 景睿帝找回了场子,大手一挥封赏了今日所有表演的人,直接封了冯四郎为侍讲学士,李珩为侍讲。 李珩茫然的跟着翰林院受封的文士领旨谢了恩,他因为三皇子最近想控制翰林院,他为了避其紧追而放弃了登台斗文,替李佳柳争取了演奏的机会。 “怎么回事?”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升官了? 这小小的半级却只有四个名额,竞争十分的激烈。 “不知道啊……”陈琬琰和李珩俩人二脸茫然。 江兆鸿因为在复兴街的差事办的好,从典客令升到了从六品的鸿胪丞。 最后景睿帝把目标锁定在了陈琬琰身上,“朕思忖良久,也不知该封五乐些什么,你有什么想要的说来听听。” 一脸茫然的陈琬琰,慌忙起身行至金阶前,“臣女……” 她看向陈明玄夫妻,又看了看陈青岩,最后看了看赵瑾瑜,“臣女想……” “你想什么赶紧说,磨磨蹭蹭的!”陈青岩催促道。 随便说个东西得了,啥玩意都不缺,臣女想臣女想个没完。 “就让她想嘛,别催她。”景睿帝慈爱的说道。 “琬琰,你刚才不是说要向陛下为你小侄女求个恩典吗?”陈明玄推了她一把。 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这她要说不是陈明玄就犯了欺君之罪,这不是逼她吗? “你想求个什么恩典?”景睿帝乐呵呵的问道。 “给她改姓张。”陈琬琰道。 众人:“……?” 她这么不待见自己大嫂? 连人家生的女儿,都不能和她同姓? “她是不是不待见张家人?”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听说前些日子,她差点被张家的奴仆当街砍了。” “你这是哪里听说的?” “乐园里头听说的。” 陈明玄差点跳出去给她两耳光。 他又不是赘婿,他的女儿将来怎么也是个县主,改姓张? 陈青岩清了清嗓子,不满道:“换一个,换一个,你就是要个小山头当山大王都比这强!” 那好歹也是他陈家的小辈,姓张算是什么事儿啊,他儿子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又没入赘给张家。 陈琬琰得了陈青岩的指点,想到了自己家的翡翠山,万一她要是也挖到矿呢? 就是大山不允许买卖和做封地,小山也只能向官府租赁。 她要个小荒山呗? “启禀陛下,臣女想当山大王……不是,臣女想要个小荒山!” 陈青岩忍不住低骂道:“你是傻子吗?” 他就随口那么一提醒! 比喻懂不懂? 想要荒山,不会自己去买吗? 大山不能买,小荒山还买不来吗? 买不来租赁它一百年会不会! 问景睿帝要个带小山丘的山庄,不比小荒山坡强? 景睿帝反正是接受到她的示好了,她这会肯定是把张家得罪死了,那他就满意了,“就要个荒山,别的呢?” “别的?”还可以要别的? 她扭头看了眼赵瑾瑜,用眼神询问,“你想要啥?” “小姑姑,皇爷爷问你想要什么,你看太子殿下干啥啊!”陈崇冲她哈哈笑,典型的捣乱不嫌事儿大。 殿中寂静一瞬,窃窃私语声又开始讨论了起来。 赵瑾瑜无奈的勾了勾唇,“你想要什么直说便是。” “那臣女想要……免罚金牌!” “什么玩意儿?”景睿帝听都没听过这玩意儿。 他作为一介帝王,竟是孤陋寡闻了? “就是臣女若是和哪位大人起了争执,能让臣女免挨一次打的牌子……” 陈青岩实在忍不住了,“你不是有丹青铁券?” “那不是免死的吗?可以免挨打吗?”她小声问道。 景睿帝无语的说道:“行,朕允了,赶明就让工部给你打个金牌。” 赵瑾瑜一听她要免罚金牌,就暗叫不好,她暗地里给人下绊子还不够,这还打算和谁光明正大的打骂一架? 他巡视了全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舒王身上。 舒王接收到赵瑾瑜的目光,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朕乏了,众爱卿玩的尽兴。”景睿帝起身。 因为今日还有三国使臣,他的嫔妃们都没出席,他还要去见见众妃嫔。 殿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臣等恭送陛下。” 然后景睿帝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提前离席了,徒留陈琬琰一个人在大殿中央,风中凌乱。 “继,继续啊……”离宴席结束还早呢。 赵瑾瑜打了个手势,宫廷的舞姬便继续登台表演,殿中丝竹声乐渐起,陈琬琰这才退到了陈青岩身边。 “你要个破山头做甚?”陈青岩无语的问道。 她谨慎的凑到陈青岩耳边,小声说道:“万一挖出矿呢?” 陈青岩简直被她逗笑了,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小荒山啊,小荒山的意思就是又小又荒!能挖个鬼的矿。 她以为是个山就能挖出翡翠矿呢? 陈明玄一掌打在她的背上,差点没给她打出血。 “你刚才犯的是什么浑?” 说着又连踹她两脚,一点也不顾念这里是宫宴,还有那么多的朝臣贵胄看着。 陈璄扶了陈琬琰一把,对陈明玄呵斥道:“你当这是你家,由得你胡作非为?太子殿下看着呢,你还有没有规矩?” 陈青岩低喝,“储君面前不得无礼,坐回去!” 景睿帝提前走,就是在给赵瑾瑜主持宴会的机会,他这般行为就是在挑战太子的权威。 陈明玄不服气的又在陈琬琰的小腿上补了一脚,“看看你做的好事!” 早知道她这般不知好歹,他就直接提敕封县主了,为了不让帝王感到胁迫,他才说的委婉一点儿,没想到她这般冥顽不灵。 他想到这里又要上脚踹她,却被张策抱住,“大姐夫别闹了,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尽管他们动作已经很小了,可是还是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张若苓和张若菁回来就看到陈明玄在打陈琬琰,忍不住暗暗叫好,她们计划了那么多,不惜大冬天的泡冷水,不过是想借她两身衣裳给自己长长脸面,她都不肯! “我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她是个欠打的玩意儿!”他挣脱张策的束缚去踹陈琬琰,却踹在了挡在陈琬琰身前的陈璄身上。 南诏国的使臣低斥陈明玄,“放肆,胆敢犯我国……” 第692章 哭鼻子 陈璄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对陈明玄道:“你若认我这个大哥,就坐回去。” 赵瑾瑜神情严肃,板着脸怒斥道:“陈世子,你是一点都不把孤放在眼里?” 景睿帝走了他最大,陈明玄不顾君臣礼仪,公然殴打陈琬琰,就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况且,他已经警告过他了,他还是冥顽不灵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原本是不想让陈家难堪,强忍着没吭声,想着陈青岩和陈璄能制住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狂,当着他的面殴打他的女人! 还脚踹南诏国的使臣。 “殿下息怒,犬子吃醉了酒不知轻重,臣这就带他出去醒醒酒。”陈青岩怒怼陈明玄,“还不给殿下道歉!” “是臣酒后失仪,脚下不稳,无意撞倒了家妹,还望殿下能原谅臣。” 殿中人多,还有三国的使臣,此事也不能闹的太过,赵瑾瑜肃着脸道:“来人,带陈世子和张家的姑娘去偏殿休息。” 赵锦锋睨了他一眼,他竟然这么铁面无私,连陈家的面子都不给了? 当众就处罚了陈明玄,还把人家当成宝贝的姻亲都赶出去了? 陈青岩看到他们二人就头疼,问哭唧唧的陈琬琰,“陈芙柔又是怎么回事,他又怎么不如意了?” 陈琬琰泪眼朦胧的站着没吭声,陈明玄那一掌震的她浑身疼,还有那几脚把她的自尊踹的粉碎。 她活了两辈子都这么憋屈过,此时此刻她才意识到,独生子女的生活是那么的幸福。 外人伤她,她可以霸道反击,可是面对亲人的折磨,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无论是打他还是骂他无视他,都甩不掉他。 张若菁和张若苓姐妹刚回来,就又被带了出去,一脸的不情愿,问张若晴,“出了什么事?” 张若晴惊讶的睁大了双眸,“你们的嗓子?” “你的嗓子也哑了?”张若苓姐妹异口同声的问道。 “陈琬琰让人熏你们的喉咙了吗?”张若晴问道。 “没有……”宴席上分开后,她们姐妹就没见过陈琬琰。 张若晴原本还怀疑是陈琬琰熏坏了她的嗓子,这会儿想来应当是自己多虑了。 只有张若华在怀疑是不是府里出了内奸,给她们的食物里也放了过量的提鲜粉,难道她们的计划陈青岩早就知道了? “夫君,你口渴吗?”她听着陈明玄的嗓子是没事的。 “有点,可能是饭菜吃的咸了。”他在宴会上觉得茶解渴,便多饮了几杯酒。 得了他的回答,张若华便确定是府里的厨娘出了问题。 提鲜粉能让人口干舌燥,还是她母亲无意中发现的。 这东西才出没多久,又没什么味道,厨娘头一次用也把握不好量,就放了一汤匙,她母亲吃后就觉得很渴,离火源太近浑身都燥的慌,第二日起床喉咙又哑又痛。 最后还是府里的厨娘发现,这东西只加水是喝不出味的,只有加了盐才会出鲜味。 这次她们为了让张若晴代替陈琬琰表演,给她那羊肉汤里加了足足一罐的提鲜粉,饭菜里也都放了好几汤匙。 陈青岩应当是不清楚的,否则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陈琬琰吃那么多。 赵瑾瑜对身边伺候的内侍道:“将陈明玄夫妻和张若苓姐妹的桌案撤了,再给郡主抬张新的桌案。” 内侍赶忙应了,这就是不打算再让他们回来了。 张策惴惴不安的坐在陈青岩身后,脑子完全转不动,“你要给芙柔求什么恩典?” 肯定是天大的好事儿,要不然陈明玄不会被她的临时变卦,气到在百官面前失控。 陈琬琰抹了一下眼泪,虽然殿中有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但陈家周围的和对面的人都看的是清清楚楚,她确实是被自家兄长打了。 “我为什么要给她求恩典?我这辈子都不会给她求恩典!她到死都得是个白身!”她根本就没答应,逼她就犯,她就捣乱,反正景睿帝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砍了她。 想让陈芙柔当县主郡主公主,只要她陈琬琰还活着,他们这一辈子都别想。 “他让你给陈芙柔求封号?”陈青岩面无表情的问道。 月山县主对这内情倒是清楚的很,将自己先前听到陈琬琰兄妹的对话,一五一十都跟怀宁郡王妃说了。 怀宁郡王妃又说给了怀宁郡王,然后舒王也知道了。 “这陈家有意思的很啊,该不会是在演戏?” 那小娃娃是嫡出又是长女,只要性子不长歪,敕封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就算想提前敕封,按照陈青岩的本事,也不是没有可能,非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出风头? “该不会是看中哪个皇子家的小皇孙了?”一旦结亲那就是公然站队了,舒王抬眸,若有所思的看向目不转睛望着陈琬琰的赵瑾瑜。 他觉得这个太子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太淡定了,淡定到让人觉得皇位于他而言是唾手可得的,他就没有危机感? 月山县主凑到舒王身边悄声说道:“祖父,孙女觉得三皇子好像不是很高兴。” 舒王斜睨了她一眼,他早就看出来了。 反正他是弄不明白三皇子在纠结个什么,他想把宣平侯府牢牢的抓住,他今日也让孙女去和侯府的人结交了,他这会儿黑什么脸? 怀宁郡王道:“父王,儿子听说那个五乐郡主很能折腾,三皇子是不是不愿意让我们同五乐郡主多接触?” “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把我们一家子都拐走了不成?”舒王不以为意的说道。 陈琬琰闷不吭声的坐着不吃不喝,陈璄哄了她老半天她也不吭声,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说道:“要不等大哥回到南诏,给你封个公主?” 陈琬琰擦了擦眼泪,“我就是当女皇,他都不会尊重我。” 就是因为陈明玄对她这样的态度,再加上张家的渲染,将来要靠家族才能在婆家站稳脚跟的京都贵女才会看不起她,如同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的冒出来对她叫嚣。 一个被未来家主嫌弃的出嫁女,自己再能折腾也没人看得起,这就是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 “那你跟大哥回南诏,大哥护着你,咱离他远远的。” 陈琬琰看了眼高台上的赵瑾瑜,赵瑾瑜冲她招招手,她赶忙擦了擦泪珠子。 陈璄了然的勾了勾唇,“要不大哥在南诏也给你找个小山头?” 爹把大翡翠山给了他,他给小妹啦出来个小翡翠矿应当不是难事,新官上任三把火嘛,总得抄几个大户立立威。 “大哥你是要当皇帝了吗?你说给啥就给啥啊?”陈琬琰破涕为笑,就是眼泪还止不住的往下掉。 陈璄莞尔,她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倒是这张嘴说什么中什么,厉害的很。 “那你就说要不要?” “有山大哥留着,可以种植农作物赚钱,说不定还能挖出矿呢,你在南诏被人欺负了,有钱好办事,当皇帝的都老穷了。” 她吸了吸鼻子,南诏那地方暖和,好山好水好方,不存在荒山荒地。 陈璄哑然失笑,哭还不忘了关心他呢? “你太子哥哥等着你呢,去。” 赵瑾瑜等了老半天,就端坐在对面看她又哭又笑的,他这还没走就开始担心她了,暂时又不能带她去封地,真是苦恼。 陈琬琰从金阶后面绕到赵瑾瑜身后,步履轻盈的上了高台。 “小姑姑你别哭鼻子了,小姑父都心疼了。”陈崇主动把小屁股往赵瑾瑜身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位置。 “怎么不反击?”赵瑾瑜问道。 第693章 送花簪 “那不是给外人看笑话么……”她也想还手还嘴,那不就给了张若华表演贤惠的机会了吗? 忍了一晚上,不能在这个时候破功。 “想不想太子哥哥抱抱?”赵瑾瑜淡笑着问她。 “这……这众目睽睽之下不太好?”她当然想抱抱了。 谁说要现在抱了?赵瑾瑜从袖中掏出一支翠玉花簪,插入她的发髻,“你少了一支花簪。”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花簪的?”哪有男人随身带送女人的簪子呢? 赵瑾瑜早已经习惯她奇怪的关注点,柔声道:“看到你头上少了一支花簪,就让人去东宫取了一支。” 花簪数代表她的身份地位,这种正式的场合怎么能少呢。 “小姑姑,你该不会以为小姑父是要给别的小姐送花簪?”陈崇要萌萌的问道。 “怎么会呢,呵呵……”今年宫宴都没有人向赵瑾瑜求爱,他能给谁送发簪。 “心情好了?” “还行,反正也没让她们占到大的便宜。” 陈青岩兀自坐着生了会儿闷气,他料想到张家做了充足的准备,必定谋划很多,但却想不到陈明玄竟敢当着他的面殴打陈琬琰,对他这个父亲也是没有一点儿的敬畏。 他在凉州说的话就跟个不臭不响的屁一样,放了就没了。 他饮了两杯惆怅的酒,问陈璄,“再给明玄挑个平妻能不能行?” 陈璄无奈叹气,“张家不会放了他,何苦害了咱们自家的好姑娘。” 陈明玄是独子,张家人肯定会死死的抓住陈明玄不放,陈琬琰那么受宠张家都敢算计,他们找来的姑娘就是再厉害,一个人怎么跟人家一大家子斗。 他们弄来一个,张家能给他们整出一群,到时候只会更乱。 张策早就出去找陈明玄了,周围都是自己人,这俩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那小子到底靠不靠得住?”陈青岩看着被赵瑾瑜哄的大吃四方的傻冒,深深叹了口气。 “爹,你看看太子的眼睛,像不像咱们家的人,乌黑乌黑的。” “我早觉得那小子眼睛有问题!”他就是因为突然与那双眼睛对视上,才魂归肉体的。 他们家有贺兰家的血脉,贺兰家的人眼睛与旁人不同,他们能观相看人的命运,不是因为会占卜算卦,而是因为这双眼一看到那个人,心里便对这个人的善恶命数了如指掌。 所以无论是蜀国的陈氏宗亲,还是陇地的宗亲,包括南诏国,只要女子怀身子都会请贺兰家的女子去观胎,不止是看性别最主要是为了避凶吉,于家族有危害的孩子压根不可能出生。 “哎!”陈青岩叹了口气,当初昭和长公主怀陈明玄时,景睿帝正忙着纳许郭肖家的女儿呢,他那皇子府乌烟瘴气的,他和昭和日日惦记着沈兰,就忘了观胎这一茬。 等想起来时。他那被害死的儿子都在昭和肚子里了。 “他身上也没流贺兰家的血,那眼睛是怎么回事儿?”陈青岩疑惑不解的问道。 “父亲还记得母亲怀琰儿时,胎停过两个月的事吗?”陈璄问道。 “记得,当时贺兰丫头说这孩子旺咱家,后来摸不到胎心,她还特意回了南诏一趟。”等她回来那孩子又有了胎心,只是比别的孩子多在母亲肚子里呆了两个月。 有些事情陈璄现在不能说,只说道:“那事儿与赵国的太子有些关系,她眼睛的一半能力在那太子身上,所以她说话做事是有些准头,不过大多数时候只能准一半。” 因为只有一半的能力,陈琬琰那双眼就只能发现问题,而赵瑾瑜的眼睛就是能看到解决的办法,所以当别人都不懂她,她也表达不清楚的时候,赵瑾瑜总能与她一拍即合。 “那她就是独眼呗?”陈青岩心塞的说道。 这可是缺心眼啊! “也不能这么说,她俩眼睛都是好的,就是眼睛的力量弱化了……”有些缺心眼罢了,至少明辨是非,观人善恶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陈青岩这一支,他高祖母是贺兰家的人,传到他这里眼睛的能力已经很弱了,也就是预判能力强一些,指望他看面相是不可能了,能分明辨是非避避祸事已经是不错了。 陈琬琰更是猜啥都是半个准,每次前半段猜的都好好的,猜着猜着自己就跑偏了,都得靠赵瑾瑜给她摆正回来。 陈明玄就不用提了,除了眼珠子黑溜溜,整个一睁眼瞎,亏他上辈子那么信任他,以为他能分辨好歹,重活一回才知道,原来他是一点儿没遗传到。 贺兰崇听他俩说了一阵,端了酒盏过来给他们敬酒,随口说道:“那丫头在娘胎里造了七级浮屠,命好着呢,太子是个靠得住的,早就跟咱是一家人了,您尽管放心便是。” 陈青岩思忖了片刻,恍然想起,他夫人是救了落水的太子之后才停了胎,低声喃喃,“以命换命?” 贺兰崇和陈璄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没接话,有些话说得,有些天机说不得,什么时候说,由谁说要看机缘。 “哎,她一哭我这心里也难受。”陈青岩想揍陈明玄给她出气,可是揍了之后呢? 他回凉州了,让她一个人在京都,被急了眼的陈明玄疯狂报复? 陈璄也没什么好法子,一个人的命数都是定好了的,强行去改变,就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和变数,就像他们陈家人除了陈明玄,都因为命数的改变而有了不能说的秘密。 “人总得经历一些挫折才能真正的成长,心肠软在这世上活不好。”陈璄倒是觉得,陈明玄对她的态度,能促使她更好的适应京都复杂的环境,身居高位最忌讳心慈手软。 就如同上战场的大将军,必须要有杀伐果断的气魄,犹豫心软最后坑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身边人。 不说要让她变的心狠手辣,最起码别跟个傻大妞似的,人家都快把她打死了,她才出手自保。 “福祸相倚,此番际遇不过是顺应天意。”贺兰崇宽慰了陈青岩一句。 陈青岩正难受呢,就看到陈琬琰吃的一嘴油,腮帮子鼓囊囊的,赵瑾瑜给她递了杯酒水,顿时就有些无语。 “她喉咙不疼了?”能吃下去? “有福之人呗。”贺兰崇端着空酒杯回了自个儿的座位,福报福报就是给人施了善,别人回馈她的果。 陈璄抿唇一笑,“傻人傻福,父亲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佑,张家也有自己的气数,您心里都是有数的。” 陈青岩轻叹一声,就是有数才应了陈明玄带她们来宫宴,也不知道她们的计划完成了多少。 舒王眼睁睁的看着赵瑾瑜把陈琬琰哄开心,只觉得他可能是老了眼神不好,那位置是她能坐的吗? 还有她家那小孩子,坐的可真理直气壮啊! 月山县主摸了摸自己的脸,“真是个妙人啊。” 她回头看了李珩一眼,就见他一派云淡风轻,俊朗帅气的脸上一丝怨愤也无。 她的目光又从李家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难以置信的对坐在她前头的怀宁郡王妃说道:“母妃,你看李家人是不是很奇怪?” 怀宁郡王妃回头,不动声色的将李家众人看了个遍,李家人一派和谐,甚至还在和周围的人端着酒杯互相恭维,压根没有觉得陈琬琰到处乱坐有什么不对。 她回头问身边的怀宁郡王,“要是我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夫君会生气吗?” 怀宁郡王斜睨了她一眼,“本王生不生气对你来说有什么重要,不过府里的女人能编排死你,信不信?” 怀宁郡王妃同他年少夫妻,怀宁郡王有不少妻妾,年轻时也没少吃醋怄气,可随着儿女的长大,她早没了争风吃醋的心思,俩人的感情反倒是好了。 妾生子女因为宗正寺的规矩,也威胁不到她的孩子,相反日后还要依附她的儿子,就是那俩侧妃和她们的孩子,因为有依仗会时不时搞事情,挑衅她们母子的威严。 但就如她夫君所言,若是她同旁的男人坐一起,不说是前任未婚夫婿,也不说坐那么近,就是普通的坐着,从王妃到妯娌,再到家中的小辈,肯定会齐心协力喷死她! 绝对不会像李家人这般……丝毫不在意! “那你不觉得五乐郡主坐在那里有什么问题吗?”她又忍不住问道。 怀宁郡王朝那边看了一眼,说道:“你看太子殿下下首坐着的二七八皇子,觉得奇怪了吗?” 怀宁郡王妃随着他的话往对面那几个皇子看去,果然见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司空见惯? 她又顺着八皇子往后看,结果……大家都在推杯换盏欣赏歌舞,压根没人关注她坐不坐金阶,也没人去规劝太子不合规矩。 “她这么霸道?”她忍不住问道。 “那可不!”不霸道能让三皇子让她一头? 漕运每年给舒州带来的收益比粮税还多,都督也不止管一州兵力,三皇子要不是被她拿捏住了,怎么可能让出来。 “那陈世子连这么霸道的人都敢打,他岂不是更霸道?”她刚才瞧着萧王可没拦着,事后也没安抚她,反倒是南诏国的使臣在哄她。 “出嫁女和儿子能一样吗?”怀宁郡王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 “不是说她是萧王带大的,给了她一半的家产,连儿子都比不上她得宠吗?”她刚才瞧着怎么不像呢? 舒王听着他们夫妻二人的对话,与相邻的淳安公主驸马互相敬了杯酒,家中有儿子,女儿就是再得宠也不能继承家业,谁知道先前儿搞那么大的阵仗是不是在演戏呢。 眼下太子是彻底扶不起来了,人家不就带着儿子孙女和姻亲家的小姐,来挑新的合作对象了吗? “萧王世子当众打了萧王宠爱的郡主,他不拦着,不就是让世子在众人面前打她立威么,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此举就是破宠女儿更甚儿子的传言,表明他支持的是儿子,而不是和陈琬琰关系密切的太子。 老皇帝不都会养出几个位高权重的宠臣,留给下一任君主立威用么,道理都是一样的。 就如今那些皇子在朝堂上针对陈家,不论谁上位头一个就是搞陈家。 那二位皇子羽翼已经丰了,现在不从龙等着被灭门吗? 怀宁郡王妃顿悟,这不就跟婆婆和儿媳相互较劲儿,最后推丫鬟出来当炮灰,是一个道理吗? 想通了这一点,她就有了一个很急的问题要问,“那我们还和五乐郡主来往吗?” 第694章 当众示威 她都成陈家的弃子了,没了靠山,应当不足为惧了? 山月县主一直在后面偷偷听她父王母妃嘀咕,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说道:“肯定要和她往来啊,她在蜀国有一块比淮南道还大的封地。” 这事儿肯定有蹊跷啊! 她虽然是蜀国昭和长公主的女儿,但却是皇室出女,按皇室的规矩,皇室出女是没有封地的,只有封号和食邑。 她生长都在赵国,在蜀国有封地,不就是背靠蜀国了吗? 陈琬琰是越吃越开心,虽然这饭菜凉了也没什么好吃的,但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坐在一起跨年是真的开心。 她自己吃还不忘投喂赵瑾瑜,“殿下吃瓣贡柑。” 赵瑾瑜轻瞥了一眼,她面前吃的干干净净的桂花鱼翅,“喜欢吃鱼翅?” “鲜美醇香,松软可口,主要是吃完唇齿留香。” “殿下,吉时快到了,该去赏烟花了。”福多提醒道。 陈琬琰这才抽空看了一眼殿内的众人,因为景睿帝不在,大臣们也都很能放的开,殿内热闹非凡只他们这里冷清的很,仿佛根本没人关注。 赵瑾瑜应了,福多给他上了一盏茶,他从桌案上端起金茶盏未饮便放下,原本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公贵族都清醒的很,时刻关注着高台上赵瑾瑜的一举一动,他一端起送客茶,他们便都结束了交谈。 福多扶赵瑾瑜起身,行至金阶中间。 陈琬琰领着陈崇下了金阶,殿内众人起身,三国使臣退至陈青岩身后的空位,皇室宗亲及众大臣,面朝赵瑾瑜行二拜六叩君臣大礼。 殿内的礼乐声低沉,赵瑾瑜傲然矗立在殿中央,清冷的目光扫过所有跪拜在他脚下的人,清冷沉稳的声音响彻整个殿堂。 “天维显思,命不易哉。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守其故物而不能自新者,虽其志未消,恶者日恶,沉疴日甚。” 陈琬琰听的懵懵懂懂,大概意思就是苍天在上,天理昭昭,天命不易改,佞臣和贤士上下朝可以时刻监视他,他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固步自封没了志向,让恶习堆积成沉疴顽疾。 陈琬琰动了动嘴皮子,无声的说道:“啥意思啊?要发奋图强了?是不是有点晚?” 赵瑾瑜的语速并不快,清冷的声音有力而坚定,回荡在奢华肃穆的宫殿。 “荣枯相代而弥见其新,新故相推,日生不滞如斯矣,世益降,物益备,天地之化日新,今日之风雷非昨日之风雷,是以知今日之日月非昨日之日月也。” 这段她也听明白了,大意就是新人把旧人推走,新人也会变成旧人,新旧事物不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停滞不前,而是不断发展和壮大的,天地在不断的变化,昨日和今日是不一样的。 陈琬琰翻译完,还没来得及深度理解他是什么意思,就听见殿中大臣齐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瑾瑜对他们不得不表现出的恭顺和服从很满意,朗声道:“除夕佳节能与诸位大人同度乃孤之幸,诸位大人免礼请起。” 众人差点没被他这句免礼请起气死,跪了这么久他免了屁的礼,就是故意的! 等众人神色各异的起了身,福多高声唱喝,“辞旧迎新岁,新的一年将至,请诸位大人随太子殿下移步殿庭,共迎新春。” 赵瑾瑜迈着稳健的步伐下了金阶,从殿中央昂首走过,众人按座位的先后顺序紧随其后出了大殿。 赵瑾瑜留了冯太师一家与陈青岩父女,三国使臣还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在身边,其余人皆由内侍引领,有序的下了九十九层殿阶。 陈琬琰右手牵着陈崇,立在赵瑾瑜身侧,俯瞰殿庭的众人,寒风凛冽,她偷偷的勾了勾赵瑾瑜的右手。 赵瑾瑜侧头看她,与她相识而笑。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璀璨的烟花绽放在寂静的夜空,京都的各个角落也响起了爆竹声。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五殿下慎言!”许尚书低声制止。 往年他都是跟着景睿帝,站在高处俯瞰殿庭的众人,现在他站在这里只能仰望赵瑾瑜,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刚才那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当储君是天命所归!废了他就是违逆天道?” 还说自己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警告殿里的这些人,不要因为他年幼不谙朝政,就轻略忽视,甚至想将他玩弄于股掌。 把他废了,他也不会意志消沉,反而会更加努力学习,会尽快掌握治国本领,肩负起承继大业的重任。 屁的学习,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去结党营私!这不就是直言等他养好党羽,还会杀回来吗? 猖狂! 简直太猖狂了! 他哪里来的底气,敢和他们叫板的? “他的目的是震慑朝臣,挑衅我们不假,但他能不能回的来,可不是由他说了算的。”赵锦锋讥诮的说道。 他当废立太子是儿戏吗? 许尚书闻言左右看了看,众人早在下了殿阶就各自抱团了,他们周围都是自己人,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出言提醒,“人多口杂,殿下还是莫要被怒气毁了理智。” 赵锦锡却冷静的很,在他看来赵瑾瑜不过是临死前放狠话罢了,储君之位要是那么好得,他们还挣个什么劲儿? 连放狠话都放的那么委婉,估计他身边那个大字都不会写的蠢女人,都听不出他放了狠话。 “他都保不住储君的位置,还敢这么自负,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赵锦锡也不想讥讽他,可是真的忍不住。 七皇子闻言,俊脸微仰的望向赵瑾瑜,这是他第一次在除夕夜仰视太子,因为离的太远,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只能看清一个挺拔的轮廓。 正如陈琬琰所言,站在人堆里也能让人一眼就注视到他。 “可是他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十五六岁单薄的少年郎了。 “长大了也是毛都没一根的臭小子。”郭御史冷笑着嘲讽。 景睿帝拿着陈琬琰送给他的望远镜,站在观星台,远远的望着众人,“朕瞧着这些人站的得有十几堆。” 各派也都分的有嫡系,中间系,边缘系,他瞧着各派系里还夹杂着还有好些墙头草。 常福和常富笑呵呵的站在景睿帝身后,常福说:“郡主说这东西看久了对眼睛不好,让老奴时刻记得提醒着陛下。” “无妨,朕心里有数。”景睿帝看到那群整日挑事儿大臣,顶着五颜六色的脸,他就心情好。 “老五那脸都快比这夜色黑了,哈哈。”不过是让他提前适应一下仰望太子,脸就黑成这样,要是让他跪拜新皇,他不得呕死? 常福抽了抽嘴角,他只能看到那边的亮光,五殿下脸黑不黑他是看不见,他家陛下的嘴反正是快咧到耳后根了。 响彻京都的爆竹声逐渐变弱,皇城慢慢恢复了平静,站在大殿廊下的一众人早已离开,金吾卫敲了出宫鼓,驻守在殿庭四周的十六卫禁军便集合到一起,将文武百官送出了宫。 陈琬琰多喝了几杯酒,又吹了风有些上头,陈青岩要领她出宫在皇城住一晚,她非抱着赵瑾瑜不肯放。 “我不走,我要和九郎君共度新春。” 陈青岩气的干瞪眼,这死孩子别是想借着酒意把太子吃干抹净了。 “你跟爹出宫,爹明日给你糖吃。” “九郎君有糖,还是超级大的棒棒糖,大到一口吞不下。”陈琬琰说完,仰着微红的小脸冲赵瑾瑜嘿嘿傻笑。 “岳父,让她去东宫住一晚,明日我让人送她出宫。”赵瑾瑜好笑的看着她,他哪里有棒棒糖了,还超级大的棒棒糖。 赵瑾瑜既然这般说了,陈青岩便扶额应允了,“那琰儿便交给殿下了,她要是胡来,殿下就把她打晕了,别让她扰了殿下休息。” “爹,我不会胡来的,我最多就是和九郎君进行简单的基因交流。” 赵瑾瑜一听她说基因交流脸都红了,这人嘴就没个把门的! 陈青岩是没听懂基因交流是什么意思,只对赵瑾瑜道:“殿下明日还要早起祭天地,早些回去休息。” 他也得赶在宫门关闭之前带着陈明玄等人出宫。 赵瑾瑜颔首,带着陈琬琰上了轿辇。 “九郎君不知道什么是基因交流……嘿嘿。”陈琬琰软软的靠在他怀里,痴痴傻笑,“我告诉你哈,基因交流就是……神仙打架!” 赵瑾瑜垂着眸子看她,揽着她腰肢的胳膊忽然收紧,他就知道她上回把他当别人了! 算了,反正那个人也是他,她也没再去找别人,跟她急眼气到的还是自己。 “你想和我基因交流?”他淡声问道。 “想,我都。”她边说边去扒拉赵瑾瑜的手。 赵瑾瑜轻笑一声,主动亲了亲她的唇,听说她日日起床都要洗亵裤,他还以为只有他有这个烦恼呢。 “想要?”他低声问道。 “想。” “我是谁?” 陈琬琰迷迷糊糊的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你是梦里的小郎君。” 赵瑾瑜:“……”呵呵!想要也不给! 二人坐着轿辇直接回了丽正殿,殿里的汤池早已备好了热水,赵瑾瑜将殿内的人都遣散,叫了祥姑姑替她沐浴,自己则去了偏殿沐浴更衣。 等他洗干净回来,祥姑姑刚给陈琬琰绞干了头发,她困的都快软倒在地上了。 “姑姑回去歇息。”赵瑾瑜道。 祥姑姑对他俯身行礼便告退了。 赵瑾瑜将她抱到床榻上放好,刚躺下,陈琬琰就精神抖擞的趴在了他身上,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望着他。 “我洗干净了。” 赵瑾瑜放缓了呼吸,“洗干净就睡。” “不是基因交流吗?” 第695章 三人一起回门 赵瑾瑜噎了一下,半天才按住她乱动的手,他不是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尝过了美妙滋味,如何能抵抗的住她的攻击。 更何况,他也饮了酒。 “你乖乖的,别再动了。” “你不是也想了吗?”陈琬琰鼓着腮帮子问道。 她都下手了,他不想才奇怪,他都十八了!再过八个月就十九了,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会想。 “你真喝醉了?” “没醉,清醒着呢。” “别再……玩了……” 喝醉了的女人哪里肯听,直接堵住了他的唇,将人吃干抹净了。 陈琬琰一直睡到日上三竿,赵瑾瑜都跟着景睿帝吃完家宴,去社稷坛祭完天地,又去宗庙祭拜完了祖宗,请出了御笔,正在承天广场与景睿帝一起给百官发新年红封,她才睡醒。 “狗日的陈明玄,昨日那一掌震的老子腰都是疼的!腿也快给老子踢断了。” “郡主您醒了?”祥姑姑在帐外问道。 陈琬琰有气无力的应了声,她可能是因为上火,屁股也是疼的。 宿醉醒来头也疼,浑身哪哪儿都不舒服! “您要起床吗?” “起……”她其实不太想起,她现在除了头发,就没有一处不疼的。 赵瑾瑜神清气爽的回了东宫,见她无精打采的坐在软榻上吃桂花鱼翅,打趣道:“怎么昨夜累着了?” 陈琬琰没好气的放下银箸,“都怪那对夫妻害我,又是打我,又是喂我吃提鲜粉的,搞得我现在浑身疼。” 小腹胀胀的,不可描述的部位也胀胀的痛,好像是癸水要来了,再加上上火的痛感十分难受。 赵瑾瑜让人伺候着脱了衣裳,将殿内伺候的人都挥退,“昨夜你和我干了什么,不记得了?” “啥事儿啊?” 陈琬琰满眼迷茫的盯着赵瑾瑜,难道她在梦里按着他这样那样的事,被他发现了? 还是她昨夜发酒疯,又把喝了酒的赵瑾瑜睡了? 她怎么没印象了? 赵瑾瑜清肃着脸问道:“你就没一点儿印象?” 昨天让她叫了那么多遍九郎君、景铄,赵瑾瑜,她拍着平坦的胸脯保证自己记住了,才满足了她,这就忘了? “我……我干了啥?”陈琬琰忐忑不安的问他。 她可检查过了,她身上一个吻痕都没有! 她小心瞄了赵瑾瑜光洁细腻的脖颈,确定没有任何不妥的痕迹,小胸脯一挺,雄赳赳的问:“我干啥了?” 干啥了?干了个大活人! 赵瑾瑜捏了捏眉心,算了不和醉鬼计较,他也实在拉不下脸,说他们二人昨夜基因交流了,万一她不肯负责,受气的还是他。 新年的第一天,不能生气。 “你身上都哪里疼,需不需要我给你揉揉?”昨天是他憋太久,没忍住把人折腾很了,上了药也不知红肿好些没。 “胸疼……” 赵瑾瑜喉咙滑动了一下,之前那两次都没敢碰过她的小宝石,难道昨夜伤到了? “我一会儿叫女医官替你看看,还有哪里疼?” “屁股!”陈琬琰耍流氓。 “……”赵瑾瑜呼吸困难的吞咽了下唾液,“你说些我能帮的上忙的!” 她抬眼色迷迷的看着俊俏小郎君,“小腹。” 赵瑾瑜:“……” 他清了清嗓子,原本清澈的嗓音便的有些哑,从袖中取了一个拳头大的棒棒糖递给她,“给你棒棒糖吃。” 既然她说他有一支棒棒糖,他就让药藏局给她用中药加糖浆,熬了个清热解毒的棒棒糖。 陈琬琰木楞楞的伸手接过,“你、你什么意思,你以后可不许给别的女人……” 赵瑾瑜瞧着她面色逐渐变的娇羞,眼波流转间平添了几分媚态,只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怕她又胡乱吃醋,赶紧保证,“好好,只给你一个人做糖吃。” 陈琬琰满意的点了点头,动作优雅的将大棒棒糖上的油纸剥开,露出里头琥珀色的糖,糖身上还沾了染了色的糯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用糖指着他腿。 “那可得管好你这根棒棒糖。” “什、什么?”赵瑾瑜一时没反应过来,却因为她的动作舌头有些打结,“你昨日说、说我有一根大棒棒糖,是、是是什么意思?” 难得见他有失了方寸,慌乱的一面,陈琬琰乐的不行,捂着肚子咯咯直笑,“是我说了这个,殿下才给我做了这么大的棒棒糖?九郎君好可爱呀!” 她拿了干净的茶盏把糖放在里头,站在软榻上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赵瑾瑜瞬间脸色爆红,耳朵娇的也要滴出血。 “你都哪里学来的污糟话!以后不许在旁的男人面前说!”昨夜她竟当着岳父的面瞎说! “哦,那你不许给别的姑娘送糖。” “嗯……”别说棒棒糖,他日后连糖球都不会给别的女子一颗!简直太羞耻了! “九郎君新年快乐~”她也不知道自己昨夜怎么睡在东宫的,新年礼物也在府中没带来。 “新年快乐!”赵瑾瑜将准备好的金桃花簪插入她的发间,又将两支金桃花发钗分别簪入发髻两侧,“昨年之事昨日毕,新的一年健康快乐。” 赵瑾瑜还有正事要忙也没多呆,陈琬琰闲着无聊就开始琢磨起舒王来了。 估摸着月山县主应该已经去李家了,反正她也不是多重要一个人,有李佳柳姐妹带着她完,她怎么也得压个轴,先晾她个两三天。 陈琬琰前脚刚离开东宫,祥姑姑后脚就进丽正殿把床单换了,还亲自动手洗了。 她在帐外听陈琬琰自说自话腰腿疼,就留心看了眼床单,只需一眼,她就知道昨夜战况有多激烈,宫人要来给铺床都被她拦住了。 “皇后娘娘,殿下长大了,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日后也要平平安安的。”祥姑姑跪在东宫的佛堂真心的祈祷。 虽然她早就怀疑赵瑾瑜开了荤,是个真正的男人了,但她一直没有证据!今儿个可让她找到了! 有好些人怀疑赵瑾瑜有隐疾,她也疑心过,如今知道他是健康的,她也就放心了。 新年的第一天就发现这种喜事儿,真是个好兆头。 陈琬琰初二一大早就让人守在孟章街口,等人来报陈明玄夫妇离开将军府,她才和李珩启程。 “大舅兄可是伤到你了?”李珩问道。 侯府与陈家同坐在大殿右侧,李家离陈家距离稍有些远,他未看清实际情况,那边也没起太大的骚动,究竟如何都是听说,他只是瞧着陈琬琰昨日回来,行动上似有些不便。 “伤了我的自尊。” 不过她也不在意了,就像赵瑾瑜说的,那已经是昨年的事了,不该把负面情绪带到新的一年来。 “太子殿下不是帮你把自尊找补回来了?”能上九层金阶的能有几人呢,便是皇子都上不得。 虽然只是与太子坐在第五阶的丹墀上,离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还差一些距离,但那也是旁人一生都坐不到的。 二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车夫在外头说道:“郡主,小侯爷,前面好像是太子殿下的车驾。” “这么不经念叨?”陈琬琰嘀咕了一句,掀开帘子探头看了看,就见赵瑾瑜骚包的五驾金辂车,闪着有钱有权的金光在他们前面跑。 后面还跟着四辆朱轮紫油纁的轺车,马车两侧跟随了几十名骑马的禁卫。 “回门日,他个单身,搞这么隆重的到处乱跑什么?”陈琬琰放下车帘想不通的嘀咕,竟然在孟章街口碰了个正着。 “郡主,小侯爷,太子殿下的车驾,在将军府门前停下了。”车夫一开口就解了她的疑惑。 “……”陈琬琰这回直接把头伸了出去,果然看到赵瑾瑜的豪华大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府门口。 因为赵瑾瑜的马车停在府门口,陈琬琰他们只能在稍远的地方下了车。 她小跑过去,刚好与正下车的赵瑾瑜对上,往车内看了眼,刚好瞧见里面铺着她昨日出宫又赶着点进宫,给他送的玄狐长毛毯。 “殿下也来看岳父????”她戏谑的问道。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余光看到踱步而来的李珩,“你说呢?” 李珩反正已经佛了,经过这二三年的折腾,他已经没什么接受不了的,这太子跨了个年,跟换了个人一样。 守在将军府门口接人的管家赶紧迎了过来,面色古怪的将他们三人一起请了进去,招呼府里的下人帮忙卸他们带来的东西。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哪家的小姐带着前未婚夫婿,和现任夫君一起回门的。 陈琬琰和李珩跟在赵瑾瑜身后进了将军府,她忽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珩不解的问道。 陈琬琰口无遮拦的说道:“我怎么感觉咱俩像殿下后宫里的姐妹似的。” 赵瑾瑜脚步一顿,想到她曾经以为自己喜欢男子,脸冷的都快结冰了。 李珩头皮发麻的清咳了一声,“休得胡言,这话对殿下可是大不敬。” 他可是正常男人,太子正不正常他就不知道了,他可是听过不少编排太子殿下喜欢男人,不能人道的混帐话。 “孤很正常,不喜欢男子。”赵瑾瑜不用回头就知道李珩肯定会胡思乱想,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那流言他也听到过,无所谓了,他行不行看陈琬琰现在走路的姿势就能证明了。 三个人刚绕过照壁,管家派去找陈青岩的小厮就跑到了,气喘吁吁的禀报,“王爷,太子殿下带着郡主和李世子一起回门了。” 他和管家亲眼看到他们的马车是一起停下的,陈琬琰小跑上前接住了太子,守在孟章街口的小厮,也看到他们的马车是一起进的孟章街。 陈璄对着棋盘哑然失笑,“还是小妹会玩。” 陈青岩也是无奈,“我且去迎一迎。” “我随父亲一起。”陈璄跟着起身牵着陈崇的手,轻声交代,“等下不许大喊小姑父,听到了没?” 陈青岩扶额,“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一茬忘了。” 万一两个人一起应了,就太尴尬了。 陈崇乖巧伶俐的说道:“祖父父亲放心,崇儿记住了。” 陈琬琰扯了扯赵瑾瑜的大氅,在他屁股后面追着问道:“殿下这二日瞧着神清气爽,莫不是饮了仙露?” 赵瑾瑜不搭理她,可不是喝了她给的仙露么,他昨日都没做乱七八糟的梦,睡的好,精气神儿能不好吗? “殿下,你那个清火的超大颗棒棒糖……” “你闭嘴!”赵瑾瑜头疼死了,提什么棒棒糖!他说的话她就没一句能记住的! 李珩不知道赵瑾瑜在恼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反正能惹急太子的肯定没好话。 “闭嘴也行,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第696章 长了个铁头 她就想知道那个中药棒棒糖还有没有,大年初一不兴熬药喝,她就把那一大颗都吃了,今天起床感觉嗓子好多了,除了还有点疼倒是没那么哑了。 赵瑾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给。” “不是棒棒糖?”她接过就打开吃了一颗,这次的中药味道更浓郁一点。 赵瑾瑜听到棒棒糖就面红耳赤,其实原本是要加根短棒的,但因为太羞耻了,导致他现在根本不能直视棒棒糖。 “你是如何想出来要在糖球上加根短棒的?”她既然能联想到那么羞耻的东西,为何还要做出来在市面上销售! “怕小孩子误吞卡住喉咙啊。”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她要不是为了杜绝赵瑾瑜给别的姑娘棒棒糖,她压根不会调戏他。 瞧着李珩没有特别的反应,赵瑾瑜忍不住勾了勾唇,看来那诨话她没同别人说过。 “爹!”陈琬琰看到陈青岩也顾不上纠缠赵瑾瑜了,跟个鸭子似的朝他跑了过去。 “你这是又被谁伤着了?”这是什么跑姿? 赵瑾瑜抬手揉了揉鼻子,可能是被他用力过猛伤到了,本来打算一次就结束的,她一直抱着他娇滴滴的唤他的名字,这才没忍住多来了几次。 她明明说自己没喝醉,一觉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就很离谱! “除了那对夫妻还有谁!”这个年她过的别提多顺心了,除夕夜先在梦里把赵瑾瑜折腾了好几次,年初一还调戏了他。 除了昨儿个在侯府吃完年夜饭,周淑清非跟着她和李珩到阆苑伺候他们歇息之外,根本没有遇见任何的不爽快。 “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陈青岩笑着对赵瑾瑜拱手行礼。 赵瑾瑜态度恭敬的说道:“今日听闻王爷后日要离京,便想着来见见您,但好像来的不太是时候。” 陈青岩爽朗一笑,“哈哈,即使殿下今日不来,微臣明日也要去求见殿下。” “岳父后日便要启程回凉州了吗?”李珩问道。 “走的这么仓促吗?”陈琬琰不舍的问道。 “能留到后日,已经是陛下皇恩浩荡了,哪里仓促了?”景睿帝还是念着出嫁女要在娘家过夜的习俗,才应允他多留这一日,否则以边关和剑南道如今的情况,他明日就要启程了。 他要先去把季从之清理了,要不然景睿帝怎么舍得他的宝贝儿子去就藩呢。 “那小婿便同琰儿多在府上住二日陪陪您。”李珩道。 “好,好孩子。”陈青岩欣慰的拍了拍李珩的肩膀。 陈璄看着清冷着脸的赵瑾瑜抿唇一笑,“我大后日也要启程回南诏,这两日会住在这里,殿下若是得空也可以在这里住下。” 赵瑾瑜眸中闪过一抹光彩,道:“既然大哥相邀,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珩:“……”好不容易以正经女婿的名义压太子殿下一头,他就这么被留下了? 陈琬琰:“……”搞事情? 不过她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女人,这点小事她才不怕! “大哥,你也要走了吗?”她不舍得拉住陈璄的手。 陈璄一手牵着陈崇,一手牵着陈琬琰,他已经离开太久了,留着也么久的目的就是护送陈青岩安然离开京都,也是想陪她过个新年,替她化解个大灾。 她没被文洙公主一箭穿心,还心想事成的拿下了赵瑾瑜,他们也该走咯。 况且赵国即将要分封诸王,这种国之大事,他们异国人也不能留在这里惹人嫌弃。 “等你有空了来南诏看大哥,你在京都要听话,金丝宝甲一定要日日穿着记得了吗?”他就是算到陈琬琰会被文洙公主的弓箭打中心口,才急着来给她送金丝宝甲。 她虽然躲开了文洙公主的箭,但这生死劫却不能彻底化掉,那箭还是会打在她身上,要不了她的命就是了。 但也因为要不了她的命,他也算不出那箭是谁射向她的,防无可防。 这一箭是她欠的债,人家向她讨她就得还。 还完了就尘归尘土归土,再无羁绊了。 “大哥放心,我肯定会日日穿着的。”陈琬琰拍着小平胸保证。 “你可别只嘴上说说,要记在心上知不知道?”陈璄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啦,我都听大哥的!” “小姑姑你也要来凉州看崇儿,还要带上小姑父。”陈崇眼巴巴的望着陈琬琰,又偷偷瞟了眼赵瑾瑜。 “好好好,小姑姑肯定会去看你的,你在凉州要乖乖的。” 陈青岩将赵瑾瑜等人请进了前院的正厅,让下人上了茶水点心,这才问道:“冯太师殿下有何安排?” 太子被废后,太子三师和三少就成了彻底的虚职,景睿帝应当会施恩给他们安置实职。 “恩师为人刚正不阿,或因我之事日后在朝堂更为艰难,他想随我一同就藩。”说到这里赵瑾瑜就有些头疼。 自从他打了胜仗,与他来往不太多的林太傅同他往来的也密切了,年前他以弟子的身份去给他送节礼,林太傅表示愿意陪他一起就藩,但是希望他现在能纳林钰为良娣,他被封王林钰就是侧妃了。 他已经说了要继续为母守孝,但林太傅却对他说:“钰儿性子执拗,倾慕殿下许多年不肯另嫁他人,如今已过双十,您就当做个善事纳了她,无论殿下将来境遇如何,老臣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他原是想带冯太师一起去藩地,可他却不想带林太傅。 他同林太傅的师徒情义不深,他只是名义上的太傅,在朝廷还有别的官职,且他之前东宫所有事都是太子少傅处理的,冯太师却是专任,在朝中并无别职。 他这次肯定是要带走东宫三少,太保他早已经安排进了天策府,冯家的事也已经安置完了。 明日冯大公子等人便会启程去舒州赴任,林太傅的突然示好,让他不得不改变带冯太师一起走的计划。 这时代尊师重道,三师和三少他若是带走五人,只留林太傅一人难免会留下诟病。 李珩对赵瑾瑜能坦荡说出自己要就藩这事儿,还是有些诧异的,但他很快便淡定了。 因为陈琬琰恨铁不成钢的问赵瑾瑜,“殿下难道就不挣扎一下?” 陈青岩伸出大掌,不由分说的将她的脑袋按在桌案上,说道:“你挣扎看看有没有用。” 陈琬琰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猫,使劲挣扎就逃不脱陈青岩的魔掌,只能叫嚷着求饶,“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快松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挣扎既然无用,不如选择明哲保身,谋定而后动。 “爹,你这简单粗暴的教育方式能不能改改呀,你就不怕小虫子扛不住你的搓磨哭鼻子。”陈琬琰不满的嘟囔。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长了个铁头,就喜欢硬碰硬?”要不咋是缺心眼呢。 陈琬琰不服气的呵呵呵笑道:“我这性子不是像爹,就是像娘,反正是遗传。” 陈璄轻笑,她这性子和陈璃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至少有九成相似。 那也是个敢想敢做大胆的主。 他这个大哥日后就负责守护他们,让他们的头一直这么铁就可以了。 众人一起用了午膳,陈青岩也不由的感叹,“陈家上回这么热闹,还是三十年前。” 那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祖父母、父母、叔父婶婶都在,过年也是这般的热闹,后来他们相继离世,或是归隐陇地宗族,最后就只剩他和陈琬琰。 陈琬琰来了京都之后,就只余他一人。 没想到重活一回,还有和儿孙女婿一起吃年饭的机会。 “爹,你放心,等我长大了,生一群孩子给你玩儿哈,保证让咱家热热闹闹的。” 陈青岩无语的白了她一眼,谁家生孩子是用来玩的? 赵瑾瑜听了她不走心的话,却神色微变,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陈璄。 陈璄却笑道:“这么大姑娘了,羞不羞。” 陈琬琰嘿嘿傻笑了一下,“逗爹开心嘛。” “你别总是一身伤,爹就开心了!”重活一世,他没别的要求,就要求她健康平安的活着。 翌日一早,景睿帝的圣旨和赏赐便送到了将军府。 “赐,白银万两米三万石,紵丝云锦纱罗各二百匹,彩绢软绸缎子各五百匹,木棉一千八两,蚕丝三千六百两,盐三百引,茶一千二百斤,战马三十匹,金鞍两副。” “微臣谢陛下隆恩!” 因为景睿帝免了陈青岩的跪礼,常福也不敢受他这一礼,侧身举着圣旨,躲了他的拱手作揖,“明日王爷就要启程回凉州,奴才就不在此处叨扰您了。” 陈青岩让人给常福封了厚封,只道:“劳烦常大人跑这一趟,小女顽劣,日后还请您照拂一二。” “照拂不敢当,但凡有郡主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定不会推辞。”常福笑着应了。 送走了常福,陈青岩便让人将这些物品装车,这些都是帝王给的体面,全部都得带走。 一直到过午,东西还未装点完,景睿帝的赏赐就又下来了。 这次比早上的那波更夸张,黄金五百两,白米一千石,胡椒一百石,金织蟒紵丝纱罗常服五件,杂紵丝云锦纱罗各三百匹,南珠二百颗,珍珠一斛,良驹五十匹金鞍两副。 陈琬琰看着那堆满屋子的东西都佛了,景睿帝一趟一趟的往陈家送东西以示荣宠,她忍不住腹诽,皇帝就是皇帝事事都算的精,同样数量的东西,分批给和一次给的效果就是不一样。 东西刚送到不久,陈明玄就带着张家一众人来了将军府,张县公一家先给赵瑾瑜行了大礼。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县公免礼。” “微臣谢殿下恩典。”张家人跟着他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陈琬琰不知何时坐在了赵瑾瑜身边,险些气个仰倒! 赵瑾瑜仿若未察,随意问道:“张县公可是来给萧王送行的?” 张县公这才道:“微臣昨日听若华说若晴在宫中冒犯了郡主,今日特意带她来给郡主赔罪,还望亲家能原谅她。”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一句张若晴冒犯了她,就将张家所有算计都掩盖了。 她就说张若晴哪里来的胆子敢在宫里打她,原来伸手打她,就是为了搞个动静大的掩盖动静小的,还顺便给张若华立了个好人设。 “那日是我鲁莽冲动,还请郡主原谅。”张若晴说完,就在陈琬琰脚边跪下,丝毫不拖泥带水。 反正她母亲说,陈琬琰这次丢人丢大了,她就算给陈琬琰下跪,也只有自家知道,相比之下丢脸的还是陈琬琰,为了她自己的前程,跪她一次又何妨? 再说,还有太子殿下在,也不单单跪了她! 陈琬琰木着脸,看向张若苓和张若菁,“你们两个犯的错,是不是也该求当事人原谅?” 张若晴被她无视,怨恨的垂首看着她的裙角,“要怎么样郡主才肯原谅我?” 第697章 和事老 “我不会原谅你,我这次放过你,是因为你三哥和凝雪来替你求了情,你以后最好躲着我,再犯我手里,你三哥也救不了你。”陈琬琰不客气的说道。 今日一早,张策便同郑凝雪来将军府替张若晴求情,她不卖张家的面子,也要给郑家和刘家个好,谁让郑清之头脑清醒立场坚定,还娶了她的好闺蜜刘善瑶。 张策站出来冲她笑着拱手道:“多谢郡主给在下一分薄面。” “那是你小子有福气!家里给你定了门好亲事。”谁让他命好,与郑凝雪定了亲呢! “你起来。”张若晴这种死不悔改的人,就算是跪死也不会真的静思己过。 作为一条咬人的狗,她要受的罪还在后面,她没必要好心纠正她,让她疯下去自讨苦吃不好吗? 张若晴诧异的起身,站到张策身边,她没想到陈琬琰会这么简单的就放过她。 张夫人笑着说道:“郡主大人有大量,我已经训斥过若华了,她日后一定会规劝明玄收敛脾气,不会再对郡主动手了。” 陈琬琰听她这不要脸的话,差点仰天大笑,他们家出的点子,最后竟然是将自家甩了个干干净净! “不用费心规劝,我父王回了凉州,他想打我也打不着。”因为她压根不会再来将军府,随他们夫妻再怎么蹦跶,她也不会再搭理他们夫妻。 陈明玄脸瞬间就黑了,“难道你以后还打算单过不成?” 陈青岩道:“她怎么舒坦就怎么过,你们二人不对付,谁也别给谁添堵,你过好你自己的就成。” 将军府的事他已经安排好了,府里的管家和半数账房都是他从陇地带过来的,前院的侍卫也是他麾下退下来的兵,还有宋立兴父女和桑庆看着,他也不怕张若华在将军府兴风作浪。 “父亲可否让账房每月多给公中拨些银钱?”陈明玄气闷,一千五百两真不够用,不说开宴会,他还得在外应酬花销呢。 “那几间铺子的进项也给你们,日常用自然不止一千五百两,日常走动需要的礼品有管家替你们准备好,不动用你们中馈的银钱。” 他们的衣裳首饰每月都由管事置办,府中仆从的一应开销皆由前院管,他俩在家吃喝穿用都不出银钱,他觉着一千五百两日常花销并不少。 旁人家里中馈的银子,可是要管着府里所有主子的吃穿用和月银,他竟敢说不够花? “陈琬琰,你一月用多少银子?”陈明玄问道。 “一百多两。” 府里要啥有啥真花不了太多,陛下赏赐的和别人送来的根本用不完,自己用不完的还能打赏府里的人,偶尔给人赏个碎银子啥的,赏人的金银锞子都是赵瑾瑜给她的,她有钱也没地方花。 陈明玄被她噎了一下,又问李珩,“妹夫一月用多少银子?” “一二百两左右。”他有陈琬琰给的会员卡,去乐园不用花钱,还给了他一张爱心卡,只要去她的铺子都可以用,偶尔与同僚出去玩乐都有他夫人买单。 这银钱就是打赏下人,或者去别的酒楼茶肆消费的。 陈明玄竟无言以对,他又转向赵瑾瑜。 赵瑾瑜美目流转,“孤的日常开销皆由东宫管束,亲王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万两,王爷将所有俸禄都给了你,又另外补了八千两给你,世子很该知足了。” 王世子的年俸与郡王相同,他哪里会愁没银子用。 陈琬琰嗤笑,“寻常百姓,全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二十来两,一个织娘每月收入六百文,府中的账房也不过二三两的月银,兄长一月有一千两银子的零花钱,已经很不错了。” 陈明玄没好气的问道:“你追回的那些家产的二成利,何时给我?” 陈青岩就知道他是藏不住秘密的,不过是回了张家一趟,就把底都给人家露出来。 陈琬琰笑了笑,打了她还想问她要钱,做梦! “那二成利是我要给我大哥的,既然你现在不是我大哥了,就别再想了。”她要把那二成利给陈璄和陈崇。 陈明玄冷笑一声没说话,他就不信她还有不靠娘家的时候,到时候非要让她把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 “王爷,宣平侯府的人来了。”侍卫在门外禀报。 陈青岩道:“快快有请。” 陈琬琰乐呵呵的从赵瑾瑜身边站起来,“我和小侯爷去迎一迎!” 赵瑾瑜一脸平静的看着二人相携而去,摸了摸手上的琉璃珠串。 陈璄忽然凑到赵瑾瑜面前,低声问道:“醋了?” 赵瑾瑜:“……”这么明显? 陈璄逗了他一下,觉得十分的满足,从腰上解了一个铭佩递给他,“这是兄长送你的礼物。” 他这两天观察了赵瑾瑜和李珩,李珩太过优柔寡断,相较之下他更喜欢赵瑾瑜的刚毅果决。 优柔寡断的人就是想的太多,想要的也太多,他不能为了陈琬琰破釜沉舟,陈琬琰跟着他也是一场空。 赵瑾瑜在陈琬琰那里见过一枚同样的玉佩,他摸着玉佩背面的璄字微微愣神,这是认可他了? “你若遇上解决不了的难事,就让人拿着玉佩来南诏。”他还为他准备了两份大礼,过些日子就到。 “谢谢兄长。”赵瑾瑜将玉佩收好,对上陈璄揶揄的目光忽然有些羞涩。 “都是一家人不必言谢。” 张县公同陈青岩说着话,瞥见陈璄和赵瑾瑜坐在一起闲谈,二人像是关系十分亲密,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久闻南诏的大国师十分厉害,想必他的弟子也十分出色。” 陈璄淡笑道:“县公谬赞,我学艺不精谈不上出色。” 张县公却是不信,他一眼就观破了他国皇子的乔装,想来本事不小,听说那几位皇子重金请他算运道,他皆未曾见,今日怎么会同赵瑾瑜相谈甚欢? 眉眼间像是对他非常认可。 难道赵瑾瑜有过人之处? “不知在下是否有荣幸得公子提点一二?”张县公问道。 陈璄摇了摇头,“师门有规矩,太阳西落不看命,入夜不观相。” 否则容易见鬼。 张县公被他拒绝了也不再多说,陈明玄已经被他掌控,张若苓也与五皇子搭上了线,他也不需要得什么提点。 命再好,自己不会经营,还不是落个被废的下场么,张家只要好好谋划,不会一直低迷下去。 陈琬琰刚跟李珩走到前院门口,就感到一股热流奔涌而下,她暗道一声大事不妙,对李珩道:“我忽然有一件很急的事要去办,小侯爷先去接侯爷与夫人,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不等李珩回答,就跟个鸭子似的的跑了。 李珩无奈只得自己去前头接人。 等陈琬琰回无忧阁换了月事带和亵裤,李珩已经接到人回了前院。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萧王爷。”宣平侯带着一众家眷对他们二人行礼。 “侯爷不必多礼。”赵瑾瑜抬了抬手,让他们一行人落了座。 这里以赵瑾瑜的身份最尊贵,他说完了陈青岩才开口,“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凉州,今日请侯爷来,是想在临行前一起吃顿年饭,琰儿这二年给侯府添了不少麻烦,日后还请侯爷与夫人多包容她一二。” “王爷客气了,都是一家人理应如此,况且家里的孩子现在都很喜欢琰儿。”宣平侯拱手道。 她都快成李家的孩子王了! 陈青岩朗笑道:“之前听闻京都的公子小姐都不喜欢她,如此我便放心了,今日请亲家来,还有一件事要理理清楚。” 张家的姑娘把人家的小姐当踏板,弄伤了人,理应让张家姐妹给人家的小姐赔礼道歉。 既然张家不请自来,他自然要把这事儿一并解决了。 “王爷说的是……?”宣平侯明知故问道。 “除夕夜,张家的两位姑娘与李家的二位小姐起了冲突,事情我已着人调查清楚了,是张家的姑娘挑事儿在先,才使二位小姐受了伤,今日便让她们给二位小姐赔个不是。” 李佳柳一看到张若苓就浑身冒火,那日若不是在宫中,只怕她已经清白不保了,事后她越想越害怕。 李佳桐看到那对姐妹也没什么好心情,害她落了两次水不说,还暴露了她老去水池凫水的秘密。 大过年的还被她母亲骂了一顿,现在还让人时时盯着她,不许她再下池子凫水。 张家人早就听张若苓姐妹说了事情的原委,张县公道:“我家二位侄女在家最是好脾气,不知哪句话说的不恰当,惹恼了李家的小姐,今日便让她们给二位小姐赔个不是,不要因小孩子的事坏了咱们两家的感情。” 宣平侯听他这般说便不乐意了,什么叫他家侄女最是好脾气,难道他李家的小姐是个乖张跋扈的不成? 说的好像他家人多么忍辱负重,李家人咄咄逼人一般。 他自个儿的闺女他清楚的很,李佳桐也是个鬼机灵,若非实在忍不了,根本不会同人在宫里发生冲突。 “我家闺女的手,被你家侄女伤的险些误了宫宴的演奏,我侄女也两次溺水,张县公说自己家侄女最是好脾气,难道是她们善于伪装,骗了你不成?” 陈琬琰在外面听到宣平侯这么说,差点没笑出来,她一脚跨进房门,说道:“谁家的姑娘不是好孩子,我家的妹妹们娇花似的人儿最是听话讲理,我倒是想听听张家的姐妹花说了什么,能惹恼我家妹妹们。” 李家人知道她最是护犊子,便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张家人。 “张若苓,来,你说说那日你都说了什么混帐话?”陈琬琰见没人吭声,指名道姓的问道。 张若苓被她点了名,踌躇的看了张大夫人一眼。 张大夫人道:“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事情已经过去,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若苓若菁快给李家姑娘赔个不是,大过年的不要惹郡主不快。” “这事儿又和她没关系,她气个什么劲儿,不过是为了耍威风,岳母是长辈,您无须对她低声下气。”陈明玄不屑的说道。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张夫人是世子的岳母,你自然可以尊着,琬琰是父皇亲封的郡主,乃是从一品的诰命,张夫人虽年纪比她大却未有诰封,陈世子这话说的不妥。”赵瑾瑜淡淡道。 皇后的父母见了自己的女儿,也得先行君臣之礼,皇后再给父母还家礼。 皇家的长辈宗亲见了太子也都得先行君臣礼,太子再还家礼,张夫人虽是长辈,却不是陈琬琰的长辈,陈明玄没有权利要求她尊着敬着。 陈青岩招来小丫鬟,让她将准备的好的新年荷包分给李家的公子小姐。 对李佳柳和李佳桐道:“那日是我思虑不周,只给了佳柳小姐新年礼物,让你们姐妹凭白遭了罪,你们姐妹感情没有受到这事儿的影响,我很欣慰。” 他又招了招手,立马有十个小丫鬟捧着红木托盘走了上来。 第698章 宠你一回 托盘上放了一套红宝石金头面,一套紫水晶头面,一件银红色绣金兰花的衮白狐毛的披风,一件丁香色连枝春藤花衮紫色狐毛披风,还有一些稀罕的香料红珊瑚摆件等物。 “我是个粗人,也不知道你们小姑娘都喜欢什么,这些都是琰儿挑的,是我给你们姐妹的奖励,希望你们日后也能姐妹同心。”陈青岩道。 宣平侯赶忙说道:“这些东西太贵重了,她们两个小孩子哪里受的起,琰儿已经给她们送了许多东西,除夕的事她们二人也有过错,我已经训诫她们了。” “父亲,这是我父王对妹妹们的嘉奖,不是赔礼,让妹妹们收着。”陈琬琰劝道。 她给李佳柳姐妹赠送礼物,是因为大过年的不好去张家理论。 人是陈青岩带进宫的,李家姐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 况且李佳柳差不但在大过年见了血,还差点名受损,李佳桐就更不用说,亏得她会游泳没出点好歹,他不给人家姑娘点儿补偿,哪里能安心。 宣平侯犹豫的看向宣平侯夫人,这东西实在贵重的很。 李佳柳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对陈青岩行了个大礼,“佳柳谢王爷赏赐,日后也会谨记王爷今日的教诲,与家中姐妹同心同德,也会敬父母兄嫂。” “好丫头,起来!”陈青岩瞧着她这样爽利高兴的很。 李佳桐说道:“其实那日张家姐姐说的不对,佳柳姐姐那日收到的是一对竹报平安的翡翠玎珰镯,当时就分了我一只。” 她说完扬了扬手上的翡翠手镯,镯子只有牙箸那么细,竹节的雕刻十分精致,金丝将两个细镯子缠在一起,还用一寸长的金链子吊了一片竹叶和葫芦,她这一扬手,那镯子便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李佳柳不好意思的问道:“我私自将王爷赏的东西送人,您不会怪罪?” 陈青岩笑道:“你和姐妹分享,我怪你做甚。” 他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几颗彩珠,“你们姐妹拿去分着玩。” 李佳柳接了他的赏,便拉着李佳桐退回了她们的位置坐着,人家王爷做事自然有人家的道理,想是要给张家点不痛快,她们爽快的接了便是。 张夫人虽然有些不满陈青岩抬举李家,冷落张家,但面上却没显露出来,对张若苓姐妹道:“你们赶紧给佳柳和佳桐赔个不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张若苓和张若菁那日落水之后受了凉,还在炉子边上烤了许久,一直到今日嗓子都没有好。 她们二人粗哑着嗓子对李佳柳姐妹道:“那日是我们姐妹失言,还望两位妹妹不要怪罪。” 李佳柳姐妹回道:“我们二人也有不对的地方,也望二位姐姐莫要往心里去。” 她们若不是太过冲动,也不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幸而没有吃大亏,得了这次教训,日后肯定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不会一时冲动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等他们双方互相道了歉,陈青岩这才让小丫鬟把给张家小辈准备的红封发了,三家一起在侯府用了晚膳,张家也没再闹出幺蛾子。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景睿帝的第三波赏赐便又来了。 陈琬琰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嘟囔道:“鸡都没起呢……” 彤霞指挥小丫鬟端水伺候她洗漱,催促道:“我的好主子赶紧起来,一会儿宣旨的内官就来了。” 这只是先来报信的内侍,宣旨的内官还没出发呢。 陈琬琰迷迷糊糊的被她搀扶着下了床,赵瑾瑜这两日都和陈璄宿在一起,他俩也不知道怎么就投缘了。 头一日,陈青岩他们四人秉烛夜谈至半夜,李珩回来时她早四仰八叉的睡熟了,就歇在了隔壁的屋子,昨日她身上不爽利,李珩也没跟她同住。 李珩穿戴整齐便来寻她,见她闭着眼让人伺候,笑吟吟的问道:“怎么困成这样?” “我也不用上朝,哪里起过这么早。” 李珩平日里这个点儿早就在宫门口候着了,也不觉得困,他笑道:“别人家的夫人可是日日都要伺候夫君起床,还要打点好朝食送夫君出门,你怎就没做过一回?” 陈琬琰杏眼忽地睁开,“你饶了我,我根本起不来。” 偶尔一回她能当作是情趣,日日那般她可吃不消。 “你难道是因为起不来,才省了妾室每日的问安?”李珩打趣她。 “那倒不是,想给她们立规矩,就让她们站在外面等我起来便是,不过是觉得没那个必要。”少同她们接触自己也少生点气,为了卵巢健康她可不能老是动气。 “那你若是当了太子妃,对殿下的妾室也如此?”那还不被人欺负死? 太子的妾室可都是官宦世家的女儿,那才叫一个难管。 陈琬琰这会儿还迷迷瞪瞪的,根本没反应过来这是李珩的试探,直言道:“我若当了太子妃,我肯定不让他纳妾啊……” 赵瑾瑜要是纳妾,那她……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 要么为了巩固地位和他的妾室斗,要么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太子妃谁爱当谁当,无论哪样都不外乎一个结局,夫妻离心。 她冷不丁的清醒过来,“小侯爷这假设不成立啊,我当不了太子妃,太子纳不纳妾我也管不着。” “紧张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李珩拿起赵瑾瑜初一送给她的那支金桃花簪,簪进她的发间,又取了花簪从左右两侧插入发髻。 赵瑾瑜被废已成定局,不肯娶妻纳妾又追来将军府,他的心思能有什么难猜? “郡主和世子快去前院,王爷已经到了。”彤霞提醒道。 赵瑾瑜因为要和景睿帝一起,为陈青岩和蜀国、南诏国的使臣送行,先行回了宫,陈璄也回了鸿胪寺的驿馆准备。 景睿帝这次送来了三千两白银,苏木二百石,玉带二条,金织衮龙缂丝纱罗衣服二件,马一百匹,绫罗绸缎紵纱绢各三百匹,盐三百引。 陈青岩跪地谢恩,其实这些东西远远不如他捐出的多,衮龙的衣裳他也穿不了,赏赐下来还得供起来。 不过帝王的恩宠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常福笑的眼都眯了,“陛下口喻,萧王安民有功,特允其着衮龙服赤舄鞋,乘金辂车从朱雀正中门出。” “另赐玄牡戎辂二驷,三百虎贲助萧王诛罪人,授以斧钺弓矢退恶征不义者,加赐纳陛、秬鬯,礼乐依仗已为王爷准备妥当,请您随老奴回皇城。” 陈青岩面朝皇宫的方向拜了下去,“为陛下驻守边疆是臣子本分,微臣不敢坐自贵大,其非忠义之举。陛下隆恩加封微臣以亲王爵,得以恩荫子孙,不敢再受九锡之礼,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陈琬琰不懂九锡是什么意思,但却知道非帝后、储君的衣裳均不得绣龙纹,金辂车只有帝王皇后太子才能乘,皇城的朱雀正门的中门也只为帝王开,连太子的车驾都只能从左侧门过,景睿帝这是搞事情啊! 她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这老奴如何做得了主,要不王爷随老奴进宫面圣?” 陈青岩却道:“本王就在这里等常大人回宫复命。” 常福也只是为难一瞬便道:“老奴一定将王爷的话一字不漏的禀明圣上。” “劳烦常大人多跑一趟了。”陈青岩身型如劲松笔直的跪着,神情坚毅刚强。 常福也没多停留,小跑着回宫复命了。 陈琬琰跪在李珩身边,小声问道:“九锡是什么?” 李珩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连这个都不知道? 陈家本就是朱户,再加这八种就集成了九锡,这是帝王赐下的最高礼遇,只比帝王差一点点,但凡加九锡者都篡位了。 李珩直言不讳道:“类比天子。” 陈琬琰淡淡的哦了一句,这不就是帝王试探和敲打人吗? 想反的人不加九锡也会反,不会反的人给人家九锡,人家也会固辞不受。 被加赐九锡篡位的皇帝,应该都是没有权利的傀儡皇帝,皇权都不在手里了,被篡位不都是早晚的事么。 景睿帝可没有面对这样的窘况,犯不得着给人加九锡。 果然他们在地上跪了不多时,景睿帝就亲自来了将军府,他快步走到陈青岩面前,伸手去扶他,“青岩,你这是做何呀!快快起来。” “君王坐庙堂安天下,文臣执笔利百姓,武将提刀退贼寇,乃是各自份内的事,微臣不敢居功,请陛下收回成命。” 陈青岩一字一句说的铿锵有力,他只做该做之事,守护边疆乃是他作为一个大将军应做的。 景睿帝见他固辞不肯受,只好说道:“好好好,你快起来,朕就是想着你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受了委屈,想着补偿你,你这一去,咱们又要许久才能再见,朕就想宠你一回,让你多些体面。” 陈琬琰瞥见景睿帝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冷颤,这该死的西皮感是怎么回事? 常福快步上前扶了陈青岩一把,陈青岩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爬起来,眼泪汪汪的回道:“陛下的心意微臣已经知道了,您已经赏赐了微臣诸多,已经足够了。” “朕给青岩的这些,远远没有你为朕做的多,在朕的心里,你与旁人不同,朕不会猜忌你,你不愿意朕不强迫你就是了。” 陈琬琰:“?????”她听见了什么玩意儿? 她不干净了! “微臣多谢陛下抬爱……”陈青岩抬袖子抹了抹眼泪。 “你们几个也平身,朕还有些话要同你们父王单独说。” “谢陛下。”众人异口同声的应答。 陈琬琰跪的膝盖都麻木了,起身时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得亏李珩扶了她一把。 陈青岩抹着眼泪把景睿帝请进了正厅,并且挥退了闲杂人等。 闲杂人等李珩忍不住感叹道:“王爷高义。” 闲杂人等陈琬琰骄傲的说道:“那是,我爹戎马一生为的就是守住太平盛世,有道是文臣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则天下太平。若是朝中的大臣能有一半人做到这般,便能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闲杂人等陈明玄难得没跟她呛声。 闲杂人等张若华娇柔的说道:“世人来往皆为利,如父王这般高风亮节之人属实难寻。” 景睿帝先说了几句推心置腹的话,才从袖中掏出一个一掌宽一尺多长的赭黄色锦盒。 “青岩啊,你知道朕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景睿帝有些怅然的打开锦盒,取出里面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陈青岩大抵能猜出那东西是什么,神色忽而变得郑重,“微臣能得陛下信任,是微臣的福气。” “若朕失败,老二和老三无论谁赢了,都容不下他,那孩子心善,国家动荡他也必不会起兵造反。”景睿帝抚摸着手里的诏书,陈青岩已经经受住他的考验了。 他今日若是受了九锡,他必然不会把这东西交到他的手中。 “京都若是传出新帝登基的消息,你就拿出传位诏书拥立他为帝,助他在封地登基,京都之事朕会尽量安排好。” 景睿帝将传位诏书展开,让陈青岩看个清楚,上头明确写了传位于皇九子赵景铄,并加盖了玺印,写了下诏的时间。 陈青岩看着圣旨上的祥云瑞鹤,险些情绪失控,难道上辈子景睿帝是想把皇位传给赵瑾瑜,只是败给了二皇子,才没能将传位诏书送到赵瑾瑜手中? 难道是托孤的大臣出了问题? 第699章 拼演技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经没用了,轮回重生,一切都有了新的可能。 景睿帝将圣旨收好放入锦盒中,“朕把九郎君交给你了,替朕保护好他。” 今日一别,今生不知是否还有相见之日。 “微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托,定会保护好殿下,陛下也要保重龙体。”陈青岩说着便要给景睿帝行大礼。 景睿帝制止他,旁人不知他的底细,他还能不知吗? 蜀国皇帝的生父,他可不敢受他这一拜。 陈琬琰和他儿子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他便大胆赌上一把。 景睿帝要给陈青岩加赐九锡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京都权贵圈,景睿帝带百官为陈青岩和众将士送行,又赏赐大量的金银等物犒赏守住凉州的将士。 陈琬琰立在城门楼上,看着陈青岩身穿黑色铠甲,昂首挺胸的骑在战马上,赭黄色的主帅牙旗在他身后高高扬起,旗帜上苍劲有力的陈字傲视天地。 “出发!”陈青岩一声令下,浩浩荡荡的队伍便往凉州的方向出发。 陈琬琰心头一酸,忍不住红了眼眶,陈青岩就像一座大山,守护着赵国的西面边陲,也爱护着她,只要有她在,绝不允许有人在朝堂上诋毁她的父王! 张若华见她偷偷的抹眼泪,柔声道:“父王不在京都,哥哥嫂嫂会好好照顾你的。” 陈琬琰擦干眼泪,上回她和张若华一起在这里目送陈青岩离京都,她也是双身子,那次陈明玄亦在出行的队伍中,她以为她们姑嫂可以在京都相互依靠。 事实证明她不过是个小丑,是个可利用的棋子。 “大嫂身子重,就不用费心为我操劳了。”她面无表情的说道。 谁知道她的照顾是不是要给她添堵,知道她要给陈明玄二成的利润才来讨好她,能有几分真心呢? 陈明玄一想到她在宫宴上耍的花招就来气,见她不识好歹,抬腿就踹了她一脚,陈琬琰躲不开,也懒得躲。 “别以为太子能一直护着你,你大嫂好好同你说话,你再敢阴阳怪气的试试?” 陈琬琰冷笑一声,抽出腰上的软鞭,便朝陈明玄的脸打了上去,“给你点颜色真当自己无敌了,不抽你是因为看在父王的面子上,没有父王在,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玩意?” 陈明玄没料到她敢突然动手,伸手就去夺她手里的鞭子,陈琬琰打不过他,就围着张若华跑,边跑边故意往张若华身上抽鞭子。 忍他两天,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张若华痛的惊呼,惹来陈明玄更大的怒火,他大声咆哮,“你想死是不是?” 他的吼声很快便引来了城楼下来送别的百官围观,城楼上的侍卫拉住人高马大的陈明玄,却因男女有别不好拽她,自由人陈琬琰连打带踹的往他身上招呼。 “我想死?你和你媳妇孩子都死了,我都不会死!”她狠狠在陈明玄小腿上踢了一脚,“父王在沙场撒热血,不是让你这混账拖他后腿的!” “快拉住郡主,别让她伤了相公。”张若华一副要吓晕过去的样子,柔弱可怜。 女儿家的清誉尤为重要,陈琬琰又是郡主,侍卫哪里敢听张若华的拉扯她,丫鬟没资格上城墙,都在城楼下等着,一时竟将张若华晾在了一边。 陈琬琰狞笑,这个时候还耍小聪明,竟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毁她清誉,陈琬琰故作脚下不稳朝张若华扑去,张若华想躲她哪里肯,直接将她撞到了两名侍卫的身上。 侍卫被她撞的一懵,不敢碰她一起往后退了一步。 张若华捂着肚子摔倒在了地上,泫然欲泣的控诉,“小姑,你……你为何要推我?” 陈琬琰大惊失色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上,一脸惶恐的解释,“大嫂,我的腿好像被兄长踹断了,我、我的腿好疼,我的腿使不上力气,站不起来了……” 张若华:“……” 陈琬琰忍不住抽泣了起来,“我刚才腿一软就摔倒了,我不会被兄长踢断腿了,呜呜,这就是你们说的父王走了会好好照顾我,呜呜呜,我真的没有银子,我的铺子都是赔钱做生意的,不要再打我了呜呜呜……” 侍卫被她哭的心酸,他们都知道义县东市的东西便宜,听她说是赔钱做生意,又被兄嫂欺压,都对她生了同情之心。 “你闭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用多大了力气,能踹断你的腿?” “兄长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我的腿没断。” 陈琬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除夕夜兄长使了那么大力气,都没把我的腿踹断,刚才那一脚不够重,肯定也踹不断,是我自己扭了脚,呜呜呜呜呜呜呜……” 陈琬琰在除夕夜宫宴上被陈明玄打的事,经过有心人的宣扬,不说人尽皆知,能在城门楼上守值的金吾卫都是武官家的子孙,宫宴上的事多少是听说了一些的。 听她哭着揽下罪过,同情她的同时,对陈明玄就多了些鄙夷。 张若华不能让陈明玄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捂着肚子道:“疼、疼,相公我可能是动了胎气了。” 陈琬琰惊慌失措的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撞到大嫂的,大嫂上次被张若晴气的动了胎气,兄长就拿我撒气,这次就算大嫂没事,兄长也不会放过我的,我不想被打死呜呜,我害怕吃药,不想被打的下不了床,呜呜呜……” 张若华:“……”她怎么这么多戏? 她说一句,她就有一百句在这里等着? “我、我没事,小姑别哭,你大哥心疼你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你呀。”张若华柔声安慰。 “大嫂真的没事?”陈琬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将信将疑的问道。 “真的没事……”张若华微笑。 “那,那我让人去太医署多请几位医官给大嫂看看,你是我兄长的掌上宝,你可不能有一点闪失。”最主要的是,不能让她利用这件事在陈明玄面前给她上眼药,还在外面败坏她的名声。 “夫人,你真的没事?”陈明玄关心的问道。 “相公我没事,你别怪小姑。”张若华将陈明玄的性子吃的很透,她越是大度,陈明玄就越痛恨陈琬琰。 “大嫂你放心,不管你有事没事,都是我的错,我等下就把全城的郎中请去给你看诊。”陈琬琰忍气吞声的说道。 一众侍卫看了一场闹剧,城楼下扬着头的众官员颈椎都快断了,陈青岩的队伍已经走的只剩一个点儿,闲杂人等也不能再留在城门楼上,侍卫长尽职尽责的将他们请下了城楼。 陈琬琰就站在城门口,吩咐丫鬟去太医署请医官,又让跟着的侍卫将全京都城的郎中都请去将军府,最后才在看热闹的官员面前,让彤霞扶着她单腿上了马车。 张若华就知道这人是个难对付的,她压根不要脸,堂堂郡主撒泼打滚,尽做些泼妇干的事,她是拉不下那个脸面。 张若华上了马车,对上陈明玄担忧的目光柔柔一笑,“夫君不用担心,我只是摔了一跤,跌倒的时候护住了肚子没事的,就是小姑好像吓坏了。” “她惯是个会装的,连太子都被她耍的团团转,你和孩子没事就好,不用担心她。”陈明玄不解风情的说道。 不过半天,陈家兄妹在城楼上打架,陈琬琰被打断腿后,站立不稳撞倒了张若华,请了全城的郎中,去给没有动胎气的张若华问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不是喜欢用动了胎气讹人吗? 她就专治怀胎不稳和各种疑难杂症,现在全城的郎中都知道她身体状况很好,看她还装不装! 陈琬琰趁着八卦的热度,还顺便给东市做了一波货品不赚钱的宣传。 人都有占小便宜的心理,年前的活动之所以火爆,是因为新年要囤货,棉被和年货是刚需,年后百姓囤的货物还没消耗完,她肯定要改变策略了。 明天一过就要开业了,肯定要先提前造个势。 翌日,陈琬琰起了个大早,南诏国和蜀国的使臣也要回归自己的国家,她依依不舍的抱着陈璄不放。 “大哥,你可别把我忘了。” “大哥回去就把咱们一家的画像挂在书房,肯定不会把你忘了的。”陈璄抱女儿似的将她抱离地面,“你乖乖的不要去危险的地方,身边也不要离了人,知不知道?” 陈琬琰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我记住了大哥。” 贺兰崇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俩,差不多得了! 因为回南诏国要途经剑南道,蜀国的使团便打算与南诏国的使团结伴而行,如果剑南道太乱便走凉州,穿过陇右道从蜀国护送他们回南诏。 如果剑南道能过,蜀国的使团便从南诏回蜀国。 “大哥,我有东西要送给你!”陈琬琰招呼车夫把那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牵过来,掀开帘子里头放了两口红木箱子,还有几大布袋的粮食种子。 “这种子是我特意留的,那块地里出的粮食比别的地里多一斗,我的种子也不多,大哥回去让人先种种试试,等我有种子了再给你送。” 这东西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这东西在常人眼中或者是不稀罕玩意,但对朝廷来说可是无价宝。 一亩地多收一斗粮确实不多,一斗也就七十文,但若是每亩地都能多产一斗那也是巨资了,钱不是事儿主要是有益百姓。 “好。”陈璄亲了亲她的脸蛋。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闷闷的说道:“大哥回到南诏,一定要给我写信报平安。” “好,大哥回去第一时间传信给小娇娇。” 陈琬琰眼泪汪汪的在他两个脸蛋都亲了亲,她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陈璄,她不知道陈璄如果不来,她有没有机会走出京都,走到南诏国去见他。 “贺兰叔父,我也给皇帝哥哥也准备了礼物,您要替我带给皇帝哥哥。”她也把种子分了一车给蜀国,蜀国皇帝对她的帮助,她心里都记着呢。 没有人家,她啥也不是! 贺兰崇温声道:“好,等有机会来蜀国找你皇帝哥哥。” 她可不能只亲陈璄,陈璃知道要伤心啦! 启程的吉时已到,她从陈璄身上跳下来,“大哥,贺兰叔父,一路平安。” 陈璄抱了抱她,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启动,陈琬琰垂着脑袋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跟个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舍不得?”赵瑾瑜凉凉的问道。 刚才他可是看的很清楚,这人对人家又亲又抱的! “殿下,我好舍不得大哥!”她就是喜欢陈璄,感觉好像和他认识了很久很久。 “你就这么喜欢他?”赵瑾瑜酸酸的问道。 喜欢到把收藏的宝石珠子,还有金子给他装了两大箱子! “你不喜欢我大哥吗?”不喜欢跟他同睡一张床? 赵瑾瑜抿了抿唇,“我给大哥装了两箱子孤本字画。” 说实话他也挺喜欢陈璄,就像喜欢他母后和父皇一样,感觉他很像亲人。 “嘿嘿,我就知道殿下也喜欢大哥。”陈琬琰拉过赵瑾瑜的手晃了晃,望着便成黑点的使团,一时又有些情绪低落,或许再过不久她又要在这里送赵瑾瑜离开。 “去吃桂花鱼翅吗?” 陈琬琰暗淡的眸子一亮,“好呀!” 跟着赵瑾瑜上了他的低调奢华的马车,赖皮的往他怀里一扑,“殿下,你想娶妻吗?” 第700章 太子良娣 赵瑾瑜伸手在她脸上戳了戳,他当然想了,但他跟她说不明白。 “怎么你要给我做媒?” “……”陈琬琰窝在他怀里闭目沉思,半晌才问道,“殿下很喜欢陈崇?” “嗯,他很聪慧,初见他是在凉州的兵营,他面对兵荒马乱一点惧意都无。”一个几岁的孩童,面对敌军能那般沉稳冷静,不得不说是天生的将帅之才。 陈琬琰诧异的问道:“真的假的?” 陈崇才几岁啊,真能做到临危不惧? 这太夸张了! 赵瑾瑜轻笑,“骗你做甚,将军的眼光是极好的,他选中的继承人定然是错不了的。” “既然爹和殿下都说好,那肯定是错不了的了,我也喜欢小虫子。”一想到陈崇临走时一点舍不得都没有,她就有些心塞。 赵瑾瑜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淡声道:“崇儿也舍不得你,但他是被当作将领培养的,刚正果决是他修习的第一课。” 他身上肩负重任,将来要面对无数的离别,作战时他不能为此伤感踌躇,这会影响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陈琬琰在他身上拱了拱,闷声道:“汝阳公主给我下了帖子,后日要在翠华山的庄子开文会宴。” 翠华山附近都是皇庄,清河公主能在那里开文会宴,可见景睿帝很有几分抬举她。 “她也给我下了帖子。”赵瑾瑜淡淡道。 难得有一回他没被孤立。 不过估计是场鸿门宴。 “那你去吗?”她问道。 其实她不太想赵瑾瑜去赴宴,正所谓是宴无好宴。哪次宴会不整出点儿事,谁知道清河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连她都收到了帖子,指不定全京都的权贵都收到了。 “你去吗?”赵瑾瑜反问。 “你去我就去呗。”她得去保护他呀。 “去。”躲不开的就该去面对。 正月初六朝廷开朝,所有商家都在这日开市,陈琬琰已经和万岁山商量好了,京都和舒州一起做拼团活动。 她已经放出消息,年前因为圣上想与民同共度春节,所以在得知羽绒被销售情况火爆后,在陈家与爱心基金会补贴的基础上,也对羽绒被进行了大力度的补贴支持。 年前的大力度补贴已经过去,新的补贴支持还在商讨中,羽绒被上涨二两银子,但商会为了答谢新老顾客,临时决定启动拼团购活动。 顾客可以两人起拼团,以便宜五百文的价格购买羽绒被,并且每拉一位有效顾客,还可以从商家处领取一张一百文的购物券,拉满十位可得十一张一百文的购物券。 受邀的顾客可以直接加入邀请人的拼团,等活动结束,成员最多的团队每人可得一张五百文的购物券,购物券可以在爱心商会购物。 舒州的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京都城的生意却是十分的火爆,百姓拉人团购的热情很高,连小孩子都帮着拉人拼团,他们拉成功可多得两根棒棒糖。 陈琬琰过午去了制作羽绒被的庄子,彤云已经好些日子没回过京都了,庄子里的人却干劲十足,虽然说过年也没闲着,但谁还能嫌钱烫手不成? “可还能忙的过来?”陈琬琰问道。 彤云颔首,“奴婢已经派人去殿下的庄子教过处理羽绒了,他们随时都能上工。” “明日起就开始,我瞧着那销售的势头,估计过几日得断货。”陈琬琰一想起百姓的热情,翘着的嘴角就压不下去。 她和彤云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回了城。 翌日一早,她便同李家的一众姐妹去赴宴,因为汝阳公主邀请的都是年轻人,她怕自己照顾不过来便带上了静荷。 自从王嫣然被送出府,静荷整日里闲的无事做,李家如今对陈琬琰是很放纵的,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主子翠怜回府后,奴婢觉得她怪怪的。”静荷想了想说道。 “怎么怪了?”翠怜是初三回的宣平侯府,她那会儿还在陈家呢,这几日她更是忙的不行,彤霞也不得闲,根本顾不上观察翠怜。 “奴婢发现她老是摸肚子。” 陈琬琰不解的问道:“摸肚子怎么了?” “孕妇就喜欢摸肚子……”那是不自觉的行为,她观察过王嫣然和周淑清,她们二人就很喜欢摸肚子和托着小腹,翠怜从前可没有那样过。 “你怀疑她在外面做了什么?” “奴婢不敢胡言,不过她这两日一直在求世子爷接王姨娘回来,奴婢想着她们二人应当又勾搭到了一起。” 陈琬琰噢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面的车夫道:“郡主,前面拥堵马车只能停在此处了。” 陈琬琰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她们已经到了翠华山的山脚,汝阳公主开宴会的皇庄却在半山腰,已经有许多人下了马车,徒步登阶往上走了。 想来是马车能过的道已经堵住了。 静荷先下了马车,站在外面搀扶着她下了车,替她披好披风又递了个面纱给她,“主子戴上,山上有风。” 陈琬琰颔首接过,确实是有些风。 等着侯府的姑娘都聚齐,她们一行人才拾阶而上。 李佳柳同几个姐妹边走边说话,陈琬琰走在石阶上眼睛四处乱瞟,今日的文会宴赵瑾瑜也会来,刚才她粗略看了一圈却没瞧见他的马车,前面的两个姑娘的谈话声时不时的传进她耳朵里。 “听闻你要嫁给太子殿下做良娣了?”紫衣少女道。 粉衣女子声音很轻陈琬琰没听清楚,就听到两个字家父,她猜测说的应该是家父的意思。 她打量那个粉衣女子,约莫双十有二的年纪,这个时代早婚,女子过了十七未婚配又无重孝在身,就会有官媒做配,年二十还未婚配就要五算。 通俗的讲,就是要缴纳单身税。 许是因为她是官家女,未有人敢催促才留至二十二。 紫衣少女羡慕的说道:“真好,虽然是良娣,但殿下后院空置,你嫁过去后也只有你一人。” 那粉衣女子似是有些害羞,细语说了句什么。 紫衣少女听完惊讶的说道:“天啊,太子真的不会娶太子妃吗?那你嫁过去不就是位同太子妃?” 粉衣女子点点头,声音也稍大了些,“父亲是这样说的,我家世虽好却不够显赫,能纳做良娣已经是很难得了,不敢想更多。” “只娶你一人,看来殿下是将你放在心尖尖上宠了。” 陈琬琰听的太过专注,绊在台阶上差点摔个狗吃屎,还好静荷手快扶了她一把。 前头俩人听到动静回过头,陈琬琰戴了面纱,紫衣少女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嗤笑一声,高声道:“有人不珍惜,偏偏要将良人抛却。” 陈琬琰也认出她是永新伯爵府的嫡五女樊嘉恩,俩人是老仇敌了,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了京都,前些几日江大夫人还想把她给李泽做配呢。 沈家曾欲与她家结两姓之好,却被她家以嘉恩年岁尚小回绝了,转而便去攀附了七皇子。 七皇子年长她几岁,早娶了正妃与两位侧妃,未肯纳她。 沈括如今已经娶妻,虽有几房妾室夫妻也是和美恩爱,而樊嘉恩已年过二十还未婚配。 粉衣女子她也识得,正是林太傅之女林钰。 她静静的听完站直身子,径直越过她二人走了。 林钰疑惑的问道:“你认识?” 樊嘉恩刻意高声讥诮道:“她就是与殿下有过婚约的,五乐郡主李陈氏。” 陈琬琰只留给二人一个背影,林钰却没看清她的面容,她在东宫见过她两回,都是匆匆一面,连她的样子也未看清。 她想喊住陈琬琰,仔细瞧瞧她的模样,可又顾忌她恶名在外,但凡找过她麻烦的都被她收拾过,实在不敢招惹这个祸水头子。 只将声音刻意放大了,说道:“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殿下并不放在心上,妹妹也休要再提了。” 陈琬琰脚步一顿,若无其事的拐进了一条岔路。 静荷扯了她的衣袖,道:“小路偏僻行人少,恐不安全。” “大路吠声噪杂,小路清幽,你不用跟来。” 她刚才看到赵瑾瑜的身影一闪而过,似是有人在追他。 静荷还待说什么,她已经奔出十多米远,她追不上,只盼望陆久别将人跟丢了。 樊嘉恩见陈琬琰躲开他们二人,嗤笑道:“还当她有多厉害,见了未来的太子良娣,还不是做了窜逃鼠辈。” 静荷闻言沉着脸瞪了她一眼,又打量了眼林钰,讥讽道:“殿下何时说过要纳良娣,林大姑娘莫不是白日里被梦魇住了?” 林钰被她噎的半死,太子殿下确实没有说过要纳她为良娣,这只是父亲的意思。 她心念太子好多年,先前太子定有婚约,正妃未进门不肯先纳妾室,后来陈家小姐自己作死毁了婚约,嫁给了李珩她不知道高兴了多久,风水轮流转,她可是近水楼台。 可是还没高兴几日,沈皇后便薨逝了,他要守孝三年,孝期内攀附他的贵女都被陈琬琰给扼杀了,如今殿下已经脱了孝,自当娶纳婚配。 太子打了胜仗荣归,父亲和她商议,让她跟着他多去东宫的崇文馆露露面,半个多月前还问她是否还心系太子,若她愿意就去与太子商议将她嫁给太子做良娣。 她父亲虽为太子太傅却只是荣誉挂名,况且还年长他三四岁,以她的身份能给太子做个良媛已是高攀,没想到竟然能做良娣。 她欢喜的应了,从前父亲一直让她收了对太子殿下的心思,为她说了许多门第相当的人家。她心气高较着劲儿不肯嫁,因为她年岁越来越大,父亲拗不过才终于松了口。 只要能嫁给他,等来日他继承大统,她生下麟儿便可母凭子贵。 樊嘉恩沉着脸,出言教训道:“你一个贱妾,胆敢口出狂言,辱没未来的太子良娣。” 静荷娇笑一声,声若黄莺酥入骨,眼波流转魂夺魄,讥嘲道:“林大姑娘不知,樊五姑娘还能不知吗?一口一个未来的太子良娣,真真是姐妹情深呢。” 樊嘉恩心虚的高声道:“我一个闺阁女子能知道什么,你有话就说清楚,作何故弄玄虚。” 她确实听父亲说太子最迟翻了年便会被废,朝中年前便已经在商议废黜封王之事,翰林院已经在拟废黜封王的圣旨了。 一旦封王,废太子就要去封地就藩,从此与皇位无缘了。 父亲还感慨幸好当初未与沈家结亲,没被此拖累。 她一口一个未来太子妃的叫着,也确实存了挖苦林钰的心态。 但那又如何,谁让林钰这样得意的,以为自己可以一飞冲天了,殊不知即将掉入泥潭。 她不比她出身差,凭什么她可以嫁入皇家,而她却只能和不如她家的人家议亲。 听闻沈括的妻子已有身孕,沈括对她一心一意,鲜少去妾室的房里,那样的柔情本该是她的,她怎能不嫉妒的发狂。 静荷咯咯的笑个不停,她本就生的媚态撩人,又喜穿鲜亮颜色的衣裙,笑起来更多了几丝风情。 偶有参加文会宴的人经过,都多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静荷掩嘴,娇滴滴的说道:“既然樊五小姐不肯说,又作何故意出言刺我,让我毁了林大小姐的清梦。林大小姐还是回家问林太傅,反正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秘密了。” 她说罢就要走,林钰却不肯放过她,她不敢拦陈琬琰,却还不把静荷一个姨娘放在眼里。 她伸手就要去扯静荷,却被静荷的丫鬟灵巧挡住。 “来往人多,林大小姐可要站稳了。”灵巧使劲抓住她的手腕,大有她再去拉扯静荷,就打算推她一把的意思。 来往的行人皆是受邀的权贵,林钰怕跌倒了出丑,手腕被她抓的生疼却是敢怒不敢言。 灵巧松开她的手,自己追着静荷去了。 静荷自从知晓赵瑾瑜会被废,心情就很沉重,若是一朝离了京都,生死都要由别人掌握了,他曾高高在上,若他的兄长即位他性命难保。 她转过身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去,脚步也沉重难迈。 这是个大暖冬,从入冬只下了几场小雪,可她却觉得这是她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的寒。 陈琬琰一路追了过去,果然是赵瑾瑜。 他身后还追着两个跟屁虫,赵瑾瑜正带着那两个人在林间绕圈子,企图将人甩开。 第701章 强吻 他脚步轻盈飘逸,那两个人并不能追到他,却也甩不掉。陈琬琰躲在一棵参天大树后头观察了一下,将衣摆撕扯下一块,蹑手蹑脚的走远了一些,将破布挂在远处的枯枝上。 她又回到大树后头,身后杂草丛生她将披风解了铺在地上,算着赵瑾瑜过来的路线,将他扑倒在披风上用披风将他裹住。 赵瑾瑜老早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跟着他,要不然也不会一直带着俩尾巴在林中绕圈子,只是那俩人十分难缠,他绕了好几圈也未能将人甩开。 陈琬琰将他压在身下,跨坐在他小腹上,将早就松开的衣襟褪下肩头,胳膊从衣袖中伸出露出一双粉白玉臂。 衣衫滑下她只着心衣,赵瑾瑜呼吸一滞,本就跑的心跳加速见状呼吸更加急促。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陈琬琰娇滴滴的嗔道:“郎君,人家等你等的好苦呀。” 赵瑾瑜声音哑的厉害,低声道:“胡闹,这么冷的天,快将衣裳穿起来。” 陈琬琰却不理他,追他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娇声控诉,“侍郎府门第甚高,奴家身份卑微不奢望进侍郎府的大门,只求能与郎君日日欢好。” 赵瑾瑜:“……”啥玩意? “郎君多日不来看奴家,想是有了心上人,奴家今日就同郎君做对野鸳鸯,以天为被地为席。这里无人别有一番滋味,郎君尝过一次便忘不掉。” 她说着便动了起来,赵瑾瑜似被架在熊熊火焰上燃烧,艰难的抬手将她的衣裳披挡在她裸露的身上。 陈琬琰脸烧的厉害,别开眼不敢看他,伸手将他的手按在她的肩头,张嘴做了个别穿帮的口型。 追赵瑾瑜那两人早就听到她说侍郎府,又不知是哪位侍郎,生怕撞破侍郎大人的好事,再生枝节,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但赵瑾瑜身形确实是在这边闪过后才失踪,俩人又犹疑不肯离去。 “郎君好热~” 二人透过杂草枯枝,隐约只能看到一个裸着背的女子,黑发披散挡了半个身子,将地上男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陈琬琰见那俩人还不走,心一横娇吟一声,“郎君好厉害,奴家好喜欢。” 赵瑾瑜喉结上下滚动,紧紧盯住她烧红的脸,难道这就是陆久口中,她在二皇兄床上说的连篇骚话? 有热流滚出,陈琬琰身子僵了僵,也不知道这回是不是捅了姨妈窝,已经五天了,癸水还不肯走。 又见赵瑾瑜清冷着一张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瞧,尴尬舔了舔下唇。 那二人见他们折腾的火热,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没忍住调笑了一句,“楼里的姐儿就是骚,这么冷的天也能干的火热。” 陈琬琰闻言故作惊吓状,惊叫一声顺势趴在了赵瑾瑜身上,用披风将自己也裹住,羞臊的嘤嘤。 她的声音落在赵瑾瑜耳畔,呼出温热的气息扫在他的耳蜗,头发扫在他脸上痒痒的,却痒不过他心里的刺挠。 二人皆是心鼓如雷,赵瑾瑜很想说,她大可不必如此,再拖一会儿,就会有侍卫带人追来,再不济他也能打得过,但也知她一片好心,强忍住没开口。 “那里挂了个布条,想是他跑的时候刮破了衣裳。”另外一个人说。 陈琬琰做衣裳的布都是景睿帝赏的,与赵瑾瑜今日穿的常服布料差不多,她撕了布条远远的挂着,就为了引走那二人。 二人路过他们身侧,陈琬琰的头发遮住了赵瑾瑜的正脸,侧头遮住他的侧脸,因为披风裹的严实,看不到她二人的衣裳,只见披风上下耸动。 调笑那人又笑骂了句,“真骚,这么冷,还不忘了爽。” “少说废话,人跟丢了,别再惹恼侍郎大人。” 二人疾步跑了,陈琬琰累的腰痛,趴着半天没起来。 她低喘着冲赵瑾瑜发脾气,声音轻的近乎低喃,毫无威力,“你明知危险,为何要一人出行。” “陆机忙。” 陆机今日确实很忙,忙着给蠢蠢欲动暗杀他的人空子钻,顺便安排人提前埋伏在他去就蕃的路上,确保他能一路平安。 他被废已是定论,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就藩前将人引出来。将此事上达天听,摆在明面上让那些人有所忌惮。 就藩的路上太过凶险,不得不提前部署。 陈琬琰被他无所谓的语气气的不行,怒火横生,“陆机忙,姓陆的都忙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你……” 身下暖流涌动她话语顿住,隔了会儿,她脸色烧红,一言不发的从赵瑾瑜身上爬下来,忍不住往他下身瞟了眼,没有看到血迹才松了一口气。 赵瑾瑜被她那一眼看的额角直抽抽,利落的坐起身,等她将衣裳穿好,捡起地上的披风抖了抖,将她裹住,“先离开这里。” 陈琬琰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俩人往前寻不到人就会知道中了计,定然会返回。赵瑾瑜走过去捡了她撕的衣料,带着她穿过树丛,七拐八拐的绕到了一个庄子的墙外。 “我可……爬不上去。” 陈琬琰看着比她高出许多的墙头,虽然比侯府的墙头矮的多,周围没有垫脚的物什,她也是爬不上去的。 她总不能踩着赵瑾瑜爬上去……她愿意,赵瑾瑜也不肯。 赵瑾瑜侧头看了她一眼,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问道:“孤给你垫垫脚?” 陈琬琰:“……” 她尴尬的很,就是赵瑾瑜给她垫脚,她那浪潮汹涌的癸水也不答应。 她忍不住夹了夹腿,尬笑道:“我……还是走门……” “人家让你进?”赵瑾瑜不信的问道。 陈琬琰神色一凛,她连这是谁的庄子都不知晓,自然不知晓人家会不会让她进。正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赵瑾瑜搂住她的腰,后退几步助跑,双脚离地翻过了墙头。 变故就在眨眼间,她晕乎乎的仰望赵瑾瑜,好半天才问了句,“你……你这么厉害?” 那她刚才不是多此一举? 虽然赵瑾瑜带她从春风楼和花楼飞出去过,可也只有那两次,这么久她从未见过赵瑾瑜用武功,她还以为他水平不咋地呢。 赵瑾瑜清肃着脸,淡淡道:“刚才你不是夸了孤厉害吗?” 陈琬琰噎了噎她那是形势所迫,再说了那个厉害和这个厉害又不是一个意思。 赵瑾瑜带着她七拐八拐的乱走,陈琬琰逐渐意识到不对,停下脚步踌躇的问道:“殿下好像对这里很熟?”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庄子。” 陈琬琰气恼道:“既然是殿下的庄子,为何不走正门!” “远。” 她被堵的难受,见他一副不冷不热不熟的高冷样子就来气。 反正他回到自己的地方就安全了,她也不想再多待,省的把癸水气没了。 她低声念叨,“为了卵巢健康,不气不气。” “想走?”赵瑾瑜懒懒的问。 “殿下既然安全了,我就先走了。” 赵瑾瑜靠着树,轻飘飘的说了句,“你一身狼狈,若是被人看到怕是不妥。” 陈琬琰低头看了眼身上破了的衣裳,犹豫了一下,她身上的衣裳皱成一团,披风也脏了,头发不用照也知道肯定是乱糟糟的。 如此造型去赴宴确实不妥。 她回头看了眼闲适赵瑾瑜,他的姿态说不出的从容,身上的衣袍还算整齐,发髻稍有凌乱,相比之下比她好太多了。 “殿下可否让庄子的人替我取身衣裳来?” “不行。” 一听他拒绝,陈琬琰就气不打一出来,气呼呼的说:“我是为了救殿下才成这样的,殿下难道不该替我解忧吗?” “我若叫人去了,你的名节就没了。”虽然她也没什么好名声。 陈琬琰怔了下,若是有下人替她去马车取备用衣裳,定会让人疑问她为何要换衣裳。 虽然可以解释跌了跤,但她独自走了小路可是有许多人瞧见的,难保不会有人乱传她在小路会情郎,而赵瑾瑜也会被她连累。 “殿下是为了我的清誉,才未走正门?”她犹豫的问道。 赵瑾瑜颔首,低低的嗯了一声。 今日路上都是赴宴的人,为防拥堵马车都不能上山。路上贵女小妇人多的很,她若这个形象被人瞧见,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 陈琬琰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又酸酸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就因为听说他有了心上人心里酸涩无比,刚才又听到他要娶林太傅家的小姐,更是吃了一大桶的飞醋,想到他如此体贴入微却不属于她,心里更是泛起了层层苦涩。 她靠近赵瑾瑜,调笑道:“殿下如此体贴我爱的紧,不若我们继续方才没做的事儿?” 抱着趁他还未属于她人,能占一分就多一分的心态,她将手贴在赵瑾瑜胸口轻轻撩拨。 赵瑾瑜捉住她的手,“不行。” 陈琬琰双手撑着树干把赵瑾瑜困住,仰着头戏虐的问道:“怎么殿下是嫌我脏?” 赵瑾瑜从容的倚着树干并不看她,冷淡的说道:“不是。” 她拧眉不满道:“又是这句,殿下就不能换一句吗?” “不能。”他冷冷的回答她。 “哦,恭喜殿下马上就要纳良娣了。”陈琬琰笑着说,“不如我先来教教殿下房中术?” 赵瑾瑜低头,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不必。” 陈琬琰贴上他的身子,诱惑道:“我可是深谙此道,保证叫殿下与良娣共度美好春宵。” “孤倒不知郡主竟然如此厉害。” 陈琬琰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笑嘻嘻,“殿下不知道的多着呢,本郡主还没尝过别人未婚夫君的滋味,不知殿下可愿意献身一回?” 赵瑾瑜凑到她耳边,唇擦过她的耳珠,低声道:“不愿。” 赵瑾瑜自然是不愿她尝别人未婚夫君的滋味,他又不是别人未婚夫君。 陈琬琰忍不住抖了下,趁他俯身的空档,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不让他站直身子,小声咕哝,“这可由不得殿下了。” 说着就凑过去亲在他侧脸上,慢慢的移动到他的唇上嗦了一口。 鼻尖顶着他的鼻尖哄骗他,“春梦了无痕,殿下又不吃亏,怎的这般小气。” 他这是小气吗? 陈琬琰踮着脚,整个身子的重量都依附在赵瑾瑜身上,伸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口,轻笑,“我先尝尝殿下唇上的味道。” 赵瑾瑜怕她摔着,伸手松松环住她的腰,沉声喝止,“别闹了。” 陈琬琰抓住他说话的空子堵住他的唇,舌头纠缠着他的不放,直到气喘吁吁才放开他。 赵瑾瑜轻喘胸膛不断的起伏,哑着嗓子问道:“郡主可尝出孤是什么滋味了?” “方才殿下不配合,还需要再尝尝。”陈琬琰喘着粗气,还不忘耍贫嘴。 赵瑾瑜眸子暗了暗,低头碰了下她的唇,“郡主这回可得好好尝尝。” 说罢主动亲了上去,陈琬琰感觉自己要溺死在他怀里了,忍不住嘤咛出声。 她这是调戏不成反被套了? “瑾……殿下很熟练嘛,看来是不需要我教了。”陈琬琰想后退,却被他抱的紧紧的。 “孤是什么味道的?” “是……”陈琬琰微微喘息,几不可闻的说,“我喜欢的味道。” 头顶上有闷笑声传来,陈琬琰把头埋在他胸前,心里苦闷酸涩。 “你和李珩……” 陈琬琰急忙打断他的询问,抢了他的话头,“我们很好,多谢殿下挂怀。” 谁关心你们过的好不好了,他想问的又不是这个! “你刚才在林子里那样,跟谁学的?”赵瑾瑜换了个方式问道。 他们也有过三次鱼水,从未见她如此……如此放浪形骸!她虽回回低喘连连,从未嗯啊的出过声。 难道是李珩比他厉害? 陈琬琰瞬间涨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双手抵在他胸前,想退开点位置,赵瑾瑜却紧锢着她的腰不肯放开。 “我、我跟他学的……”她结结巴巴。 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珩?” “啊……嗯……” 赵瑾瑜疑惑的问道:“你何时跟他学的?” 他怎么不知道? 陆久怎么没上报? “就、他娶王嫣然那天,就这样……唬住了侯府听墙角的人。”陈琬琰不好意思的说完,把手背贴在脸颊降温。 赵瑾瑜:“……” “那你们……?”到底做了没做? “殿下问这个做什么……”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赵瑾瑜意味深长的说。 若是未做,他醋白吃了? 第702章 坦露心声 他此时心情有点复杂,又生气又想笑,自己吃自己的醋,还吃了两三年,简直就是滑大稽。 难道与她有过鱼水之欢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那她……她知道那个人是他吗? 若她不知,难道她喜欢的是与她有鱼水之欢的人? “殿下可否松开手,你都要纳良娣了,我们这样不合适!” 赵瑾瑜轻笑,“房中术还未教,就想跑?” “男欢女爱就那点事儿,殿下回去看小册子也是一样……” “小册子哪有你教的细致,你既然深谙此道,还是亲自来。”赵瑾瑜说着将她打横抱起。 带她进了屋子,放在床榻上欺身压在她身上。 陈琬琰欲哭无泪,她也很想趁着赵瑾瑜还是单身,光明正大的把赵瑾瑜吃干抹净,可是她来癸水了啊…… “别……别,今天真不方便。” “后悔了?”赵瑾瑜眸光沉静,语气莫名的问道。 她头摇成拨浪鼓,一双眼睛怯懦的不敢看他,“我、我来癸水了,浴血奋战,不太好……” 太血腥了…… 赵瑾瑜:“……” 浴血奋战,亏她想的出来。 短暂的沉默,赵瑾瑜翻身躺在一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月信不准,他也算不准她的小日子。早就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因此才报复心起逗弄她。 陈琬琰尴尬的往里躺了躺,背对着他生闷气。 “在想什么?”见她不说话,赵瑾瑜问。 “什么也没想,刚才耗费体力太多,困了。”她闷闷的说道。 “谁跟你说我要纳良娣的?” “我刚才在路上听到的。” “我曾说的话,不记得了?”他低声问道。 “哪句?”他说过那么多句话,她又不是录音机,怎么可能句句都记得。 赵瑾瑜闷不吭声的躺着,自然是只娶她一人那句。 陈琬琰耐不住好奇心的追问:“哪句呀?” 赵瑾瑜硬邦邦的说了句,“想不起来就算了。” 这女人不是心脏不好,她是根本没心。 他兀自生着闷气,他一直当她把自己认作李珩或是罗丰,若是她从未与他们真做,那她一定知道与她有鱼水的男人不是他们。 他想问她是否心系与她神仙打架的男人,他的心绪有些复杂,不知该如何问才最妥帖。 他别扭了这么久,想在离京都前确定她的心意,离了京都想再传递消息就难了,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了。 可又怕解开了那块遮羞布,两个人四目相对,她将他当作登徒浪子对待。 他从来没这么纠结过,他向来果决,面对她却总是拖泥带水犹豫不定。 “你可有真心喜欢的男人?”她为人不羁,手帕交不多,倒是惹了许多男人,从不知与人拉开距离,也不知她究竟喜欢谁。 陈琬琰真的很冤枉,实在是她的距离观与赵瑾瑜的距离观不是一个概念。 陈琬琰呆呆愣愣的顶着帐顶,缓缓道:“有。” 她喜欢的人就躺在她身侧,可她因为癸水吃他不得。 她懊恼的抓住赵瑾瑜的手,放在胸口,做出痛苦状,低声道:“人家这里痛痛,殿下给揉揉。” 赵瑾瑜迅速抽回手,翻身下了床,耳朵尖微微泛红,这个人总是这样没正形。 虽然有过三次肌肤相亲,他却从不敢碰触她的身体,生怕太过动情,控制不住汹涌的情欲,第一次怕她察觉自己不是李珩,第二次怕弄伤了她。 第三次她不喊痛了,倒是敢碰她的身子了,可她要么把他抱的紧紧的,要么就是要和他十指紧扣,鲜少能碰到她的身子,况且他还没尽兴,就要起床去和父皇吃家宴了,回来她就不认账了。 陈琬琰眸色暗了暗,她夜里撒泼耍赖,将他灌醉得手了一次,可他却不多碰她的身体,也不叫她吻他。 她搂不住他的脖子,亦抱不住他的腰腹。 他显然并不享受也不沉溺。只是没有感情的把握节奏,控制时长的与她交欢。 赵瑾瑜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扔在床上,“换上。” 陈琬琰被包袱一砸,也从混沌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解开包袱抖开衣裳,确实是她日常穿的。 “你早就准备好了?” 这人总喜欢走一步,算特娘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步。 他要不捞个万岁当当,老天爷都对不起他! 他这么聪明,肯定也知道自己被他迷的神魂颠倒。 赵瑾瑜没搭理她,自己去侧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回来的时候陈琬琰正在坐在妆奁前梳头发,满脸沮丧。 “怎么?” “我不会挽发……”她就会梳马尾和丸子头。 日常在家还可以,她总不能顶着那样的发型去参加宴会。 赵瑾瑜走到她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紫檀木梳,动作轻柔的将她的头发梳顺。 陈琬琰愣愣的看着铜镜中的二人,心里顿痛难忍,他若去就藩,二人再见也不知要到何时了。 若自己继续留在侯府,他出不得封地,或许这辈子都无法再见了。 现在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撇开他心机深沉不说,他是真的温柔似水。 “好了。”赵瑾瑜放下木梳,打断了她的思绪。 陈琬琰从镜中端详了半天,赞道:“殿下好手艺。” 也不知在多少人头上练出的技术。 赵瑾瑜知她爱联想,肃着脸淡淡道:“我头一次为旁人梳发。” 陈琬琰闻言仿佛吃了一口巧克力,又苦又甜。 发髻并不复杂,也是她最喜欢长梳的发型。 前头的头发编到后面用发带绑起,既不碍事也不过于隆重。 赵瑾瑜拿几颗东珠做成的发饰别在她的发间,陈琬琰瞧着这几颗东珠圆润饱满,白中透着淡淡的粉色光华,赶紧将之取下,“我的身份用不得这东西。” 赵瑾瑜也不拦她,淡淡问道:“还有你不敢的?” 天然形成的东珠和南珠产量稀少,只有皇家之人才能用,公侯伯爵之家只能用次一等的西珠,其余人家只能用人工养殖的珍珠,权贵人家若是用东珠和南珠,也是帝王赏赐去小珠。 这个尺寸她用逾制了。 她把珠子摘了放回妆匣中,故作不经意的问道:“殿下这里也养了美人?” 上回那温泉庄子里养了一个,这里也养了一个,他到底在外面养了多少个女人? 她看着妆奁上摆放整齐的首饰,仿佛吃了十几斤柠檬,一想到他们可能在她方才躺过的床上欢好,就仿佛吞了一整颗柠檬树。 整个人都快黄了。 她回身抱住赵瑾瑜的腰,赵瑾瑜猝不及防被她抱住,偏偏她还在他腰腹处蹭个不停,僵着身子想与她保持距离,就听她闷声问道:“殿下想不想用五姑娘?” 她疯狂的想看赵瑾瑜失控的模样,脑海里全是他同别的女人滚在一处的画面。 赵瑾瑜迷茫的问道:“什么五姑娘?” 陈琬琰抬起头,松开环着他腰的手,将手高举至他胸前,五指张开,眨巴着眼睛娇俏甜美的说道:“这个。” 赵瑾瑜:“……” 将她的手推开,往后退了几步,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桃花眼微微眯起危险的问道:“你也是这样帮李珩的?” 赵瑾瑜瓷白的脸颊时泛着粉晕,时而青黑一片,面容逐渐冷峻,黑眸中刮着飓风,吓得陈琬琰闭了呼吸。 陈琬琰吞了口唾液,解释道:“没……我若碰了他,怎么也得对他负责不是……” 她没打算和李珩过一辈子,自然没与他做过这种亲密的事。 她手干净着呢。 “这么说你还是个负责的人了?”赵瑾瑜闷声问。 “那必须的啊,我看起来像不负责的人吗?” 赵瑾瑜轻嗤,她对自己认知严重不足啊,她负不负责心里没数吗? “你吃棒棒糖也是李珩教的?”既然问到了这里,索性一次问个明白。 陈琬琰被他刨根问底的追问羞的直往他怀里钻,“不,不是……” 赵瑾瑜眸光一冷,沉声问道:“你替他那样过?” “没,没,我没有,就、就对殿下用过……对殿下做的事都没有对别人做过。”她难为情的解释。 赵瑾瑜眼底的风逐渐变小,意味不明的看了她拍在胸口的手一眼,淡淡道:“走。” 说罢丢下她先行出了屋子,他实在不能再跟她多待在一处了,在呆在里面他不是被她撩死,就是被她气死。 陈琬琰见他避自己如蛇蝎,气的脑壳抽筋张口就说了句,“你不喜欢五姑娘,不然用嘴也行!” 赵瑾瑜向来行的稳,闻言差点绊着门槛摔倒在地。 他扶着门框侧头冷声道:“都哪里学来乱七八糟的,吃糖是罗丰教你的?你又是怎么学的?” “没,没有。”她自然是看小说学来的,又请罗丰给她真人演示的! 赵瑾瑜:“……”呵呵! 陈琬琰见他横眉立目,更是气不打一出来,胸脯一挺,“又不是没有对殿下用过,再来一次不行吗!” 赵瑾瑜快步回到她身边,眼中带着急风骤雨,语气夹着冰茬子,生硬的说道:“你给我记住了,这样的浑话再不许同旁的男人讲,那事儿也不许同旁人做。” 陈琬琰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吓了一跳,结结巴巴了半天,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本来也就只同他讲过呀……委屈的扁扁嘴。 赵瑾瑜冷哼一声,问道:“委屈?” 她点点头,看着赵瑾瑜脸色又黑了几分,赶紧又摇摇头,娇声道:“我,不敢调戏别的男人。” 赵瑾瑜被她气笑了,若说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除了他父皇就是他了。 她倒是会挑人。 陈琬琰赶紧又讨好的补了句,“就、就调戏过殿下……” 赵瑾瑜哼笑道:“你还挺专一?” 这说的是哪里话,她要不专一,早就睡遍身边的美男了。 她拍了拍胸脯,道:“但凡我睡过的,我肯定会负责。” “是吗?”赵瑾瑜语气幽幽的问道。 她要这么说,那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陈琬琰眼巴巴的看着他,赵瑾瑜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孤还要继续为母后守孝,娶纳之事都是无稽之谈,莫要听人瞎说。” 管他心里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先把人安抚了再说。 “那林太傅家的小姐是怎么回事呀?”她和樊嘉恩说的跟真的一样,总不能是杜撰的? 杜撰这个毁了自己的名节,难道她想去当姑子不成。 赵瑾瑜无奈的解释道:“这是林太傅的意思,我不会同意的,你就别瞎想了。” 陈琬琰笑嘻嘻的站起来,跳到他身边,围着他转了半圈,“你在哄我开心?” 赵瑾瑜桃花眼微眯含着盈盈笑意,“走不走?” “走!走!走!”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拉住赵瑾瑜光滑的手,垫脚亲了亲他的唇,“女人是老虎,今日人多你可别被老虎叼走了!” “嗯。”有她一只母老虎就够了,要那么多给自己添堵吗? 二人牵着手慢悠悠的出了庄子,陈琬琰忽然想到刚才那两个人,问道:“那两个人是谁派来的?” 她刚才瞧着那两个好像只是追踪,并没有和他缠斗的意思,当时没觉得哪里不妥,这会儿想来却是怪怪的。 “长平公主。” “她盯着你做什么?”项太妃都被景睿帝送出了宫,她的驸马还和四皇子搅在一起,她现在让人跟踪赵瑾瑜,实在让人想不通。 “三皇兄让出舒州,许是让她生出了旁的心思。” 陈琬琰拿项思纯这个秘密,换了舒州两个要职给赵瑾瑜的人,长平公主心里没一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她原是想和四皇子用项思纯对付三皇子,四皇子突然反了打乱了她的计划不说,项思纯也猝不及防的暴露了。 她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呢,就先被三皇子威胁了。 她当然要让人好好盯着赵瑾瑜,看看这人是不是扮猪吃老虎。 “她可会投诚?”陈琬琰问道。 “她投不投都是死期将至。”那条长长的地道,足以证明她企图和方家人逼宫谋反,没有一个企图谋害帝王的人,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能活着的都是与帝王博弈赢了的。 现在没处死她,是因为她还有点用处,谁沾上她谁倒霉。 “她不确定我们是否知道项思纯是从秘道进的京都,刑部已经查明,反军均是从那条秘道进的京都,如果项思纯暴露,父皇就会纠察到底。” “那她就会落下一个谋反的罪名!” “她现在最怕我们把项思纯如何进京都的秘密告诉三皇兄。”长平公主现在应该很怕他们拿这个秘密和三皇兄换取利益,那样她拿项思纯威胁赵锦锡,只会害死她自己! 因为赵锦锡会第一个检举她,并且把自己洗的一干二净。 御史的弹劾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他们那张嘴就跟炮仗一样,胡乱喷人还不用担责。 “那她现在是打算和三皇子绑在一起了?”陈琬琰问。 “她没得选。” 和赵锦锡绑在一起还能再撑些日子,舒王的家眷突然同陈琬琰走动起来,她想必也是心急如焚。 赵锦锡不肯接走项思纯,正在暗中调查她是如何被人从刑部换出去的,一但查出眉目,他第一个就要弄死长平公主。 “那她怎么只盯你一个人呢?”和三皇子交易的不是她吗? 第703章 交手林钰 “你身边有暗卫,她的人靠近不了你。” 陈琬琰了然的点了点头,难怪她没察觉有人盯着她,“你出宫一定要带护卫,哪怕让他们离的远一些也行,不要受伤了。”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林子的边缘。 赵瑾瑜停住脚步,低声说:“她接触了王嫣然和翠怜,应当是和王嫣然达成了互助协议,你且要小心她们合伙对付你。” 王嫣然那人所图甚大,心思也够缜密,不然活不到今日,长平公主得了王嫣然这个护身符,就能暂时牵制赵锦锡了。 陈琬琰晃了晃二人十指紧扣的手,“她们二人应当最怕三殿下成事,但她们好像和二殿下没什么联系,四殿下自顾不暇,你如今的情况,她们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在你的身上,你说她们会选择投靠谁?” 赵瑾瑜淡淡一笑,高深莫测的说道:“为什么非要选择皇子呢?” 五皇兄是个心气儿高的,七皇兄一直受三皇兄的压制,不见得有多的心思,八皇兄也没有了争抢的心思,她们选择的余地并不多。 二皇兄和五皇兄是亲兄弟,许家一直扶持的都是二皇兄,她们一个因为血封咽成了罪臣之女,一个外家通敌谋反,许家自己都还没从通敌中脱困,哪里愿意再和她们搅合在一起。 陈琬琰怔然无语,所有皇子都被排除在外,那还真想不出她们选定了谁合作,留着她们就是祸害。 “砍了她们得了。” 赵瑾瑜也是十分无奈,三皇兄受了王嫣然的威胁,派了暗卫保护她,她自己在吃食上很注意,如今再让她收编一个长平公主,怕是更难缠了。 “走,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归根结底王嫣然依仗的还是三皇子,想要动她没那么容易。 三皇子忌惮她手里的东西,现在只能尽全力保护她。 二人进庄子,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相较于陈琬琰的局促,赵瑾瑜十分的坦然。 汝阳公主笑道:“太子殿下怎么同五乐郡主一起来了,快请入席。” 赵瑾瑜肃着脸睨了她一眼,一个文会宴,请了这么多人,当真是好本事,皇子公主全来了不说,还来了好些权贵家的公子小姐。 月山县主对陈琬琰招招手,“郡主快来,我特意给你留了位置。” 她去了侯府好几次,压根没见到陈琬琰的面,这几天都是李佳柳姐妹带着她在乐园玩。 “郡主既是同九皇弟一起来的,自然是要坐一起,月山就不要拆了人家二位了。”淳安公主掩着嘴笑道。 “九皇弟请上座。”五皇子似笑非笑的说。 陈琬琰大致扫了一圈,留在这边的大多都是未婚的公子贵女,已婚妇人在池塘的对面的园子。 文会宴就是以文会友,玩的就是诗词歌赋。 夫人们最喜欢这样的宴席,京都的才子才女大多都是在文会宴一举成名,这宴会不但能让自己闺女博才名,还能相看个满腹才华的未来女婿。 赵瑾瑜肃着脸在主位落了座,见陈琬琰还呆站着,对她说道:“过来。” 三皇子调笑道:“九皇弟还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小郡主。” “刚才我同郡主在山脚相遇,我这都到两刻钟了,您怎么这会儿才到,难道是在小路上做了什么,耽误了?”樊嘉恩不怀好意的笑问。 “方才在山脚,郡主好像穿的是鹅黄色的衣裳,戴的是黄水晶的头面,难道是我记错了?”林钰疑惑的问道。 李佳柳姐妹早就看出陈琬琰换了衣裳发型,俩人不为所动的坐着喝茶,只当没听见。 好多人都在路上看到了陈琬琰,看她和赵瑾瑜的目光都透着暧昧。 “本郡主同林姑娘的衣裳撞了颜色,怕你尴尬才特意换了这件樱花粉的,你可别不识好人心。”陈琬琰说完看向樊嘉恩,“本郡主倒是想做点什么,两刻钟却是不够,樊姑娘在外面呆了两年,是一点书都没读。”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林钰一眼,林钰缠了他好些日子,也没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他每日去崇文馆读书都能看到她。 她也就是给他和林太傅端茶倒水,跟着林太傅来跟着林太傅走,给他的印象就是话不多,挺知书达理的一个姑娘。 他以前偶尔去林太傅府上,也都是她伺候的茶水,从没注意过她,若不是林太傅提出要将林钰给他做良娣,他压根对她就没有印象。 今日她配合樊嘉恩说话,显然是想告诉众人他刚才和陈琬琰做了不齿之事,前后对比反差太大了。 “孤没樊五姑娘想的那般没用,也没你那么龌龊。”才两刻钟埋汰谁呢? 陈琬琰忍不住伏案笑了起来,赵瑾瑜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他不行的传闻传的有声有色,还有人说景睿帝考虑换太子,就是因为不能人道,不能为皇家添丁。 樊嘉恩被他怼了一句,涨红了脸,她怎么龌龊了? 二皇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九皇弟行不行自己知道就行了,何必对个姑娘家咄咄逼人呢。” 陈琬琰止了笑,赵瑾瑜还是太子呢,这些人就一口一个九皇弟的恶心人。 八皇子解围道:“是樊姑娘不敬太子殿下在先,想是久未在京都忘了尊卑规矩。” 七皇子闷笑,转而问陈琬琰,“前两日听闻郡主被陈世子踢断了腿,今日瞧着郡主走路并无大碍。” 现在京都官场都知道陈琬琰兄妹不合,她为了不被陈明玄夫妻咬上,请了整个京都的郎中,为她作证张若华身体健朗动不了胎气,惹得好些女眷私下猜测,张若华是不是利用动胎气的借口,让她吃过闷亏。 “只是暂时失去了知觉,南诏的使臣替我医好了。”陈琬琰一板一眼的说。 “九皇弟,可要玩曲水流觞?”清河公主问道。 “孤不善诗词,你们玩即可。”曲水流觞要饮飘过来的酒水,饮酒误事。 “郡主呢?”清河公主问陈琬琰。 “公子小姐们玩,我就不献丑了。”人家都是未婚的,她跟着瞎掺合什么。 玩曲水流觞图的就是个欢庆娱乐,三月三玩还有个祈福免灾的好兆头,现在才元月,再说赵瑾瑜让位她没什么可欢庆的,要是能替他祈福免灾,她倒是有几分兴趣。 “郡主还真是夫唱妇随,难不成九皇弟去就藩,你也要跟着去?”淳安公主不怀好意的说道。 她这就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赵瑾瑜会被废,林钰闻言犹如五雷轰顶,她忽然很怕赵瑾瑜松口纳了她,面色有些难看的起身走了出去,她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却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想做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而不是亲王侧妃,更何况还是被废太子的侧妃。 她没跟着赵瑾瑜风光过,又怎会愿意跟他过生死未卜的日子! 太子从来都没把她放在心上过,有的只是疏离和有礼,就连娶她做良娣都百般推脱,她就算再喜欢赵瑾瑜,也不能让她不畏惧死亡。 陈琬琰漠然的看了眼林钰,对淳安公主道:“公主知道母蚊子是怎么死的吗?” “本公主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母蚊子都是嘴贱才死的。”陈琬琰冷冷说道,不嘴贱去吸人血,也不会被满血拍死! 淳安公主就是个吸满人血的母蚊子,嘴巴这么贱! 众人都听出陈琬琰骂淳安公主嘴贱,有些机灵的在淳安公主发脾气前,就拉上个好友去暖房玩曲水流觞了。 “你区区一个郡主竟敢以下犯上!”淳安公主气恼不已,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被当众下了面子根本忍不了。 “你对孤不敬,难道不是以下犯上?”赵瑾瑜冷冰冰的质问。 淳安公主压根不惧他,“九皇弟的封号已经定下,咱们日后都是平起平坐的姐弟了,皇姐也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自己的新身份。” 陈琬琰闻言一愣,茫然的看向赵瑾瑜,这才开朝两日,他的封号就定下了? 三皇子见闲杂人等走的差不多了,看她似乎还不知此事,清了清嗓子问道:“小郡主为何是这副表情,难道连你也不要九皇弟了吗?” 赵瑾瑜冷着脸刚要说话,就听陈琬琰嚣张的说道:“就算你爹娘不要你,我也不会不要太子殿下,从前是我对不起他,往后只要他不嫌弃我,别说是封地,就是刀山火海我都追着去。” 赵锦锋眉头微蹙,这说的都是什么诨话,他不悦的命令道:“过来。” 陈琬琰梗着脖子不搭理他,他们这些人算什么兄弟姐妹,赵瑾瑜从身份上压制他们的时候他们孤立他,如今圣旨都还没下,就开始组队奚落他! 还喊来这么多人听他们一口一个九皇弟,当众宣布他要封王的事让他难堪。 赵瑾瑜起身牵过陈琬琰的手,轻声问道:“要不要出去看他们玩曲水流觞?” 陈琬琰点了点头,二人出了正厅,到了没人的地方。 她气呼呼的说道:“他们一口一句九皇弟,你要不登基,都对不起他们天天那么热情的对你打招呼。”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缓步而行,自从除夕过后,那些公主皇子就开始一口一个九皇弟,皇弟的叫他,完全不顾君臣礼仪。 “皇弟不也是‘皇帝’吗,他们都是蠢材,你别心理不舒服,我会在京都给你想办法的。” “你真愿意跟我去封地?”赵瑾瑜笑盈盈的问她,也不管她说的话是不是大逆不道。 “嗯,等我和离了就去找你。”林钰刚才的态度让她心里很难受,她不想赵瑾瑜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离开。 有多少人打着心悦他的名义,想享荣华富贵,他一朝风光不在,那些人就变了脸,太让人心寒了。 “你还不能离开李家,你走了李家没支撑,就会倒向三皇兄。” 陈琬琰烦躁的踢了一脚地上的草,“我知道。” 刚才一闹开,静荷就把李家姐妹带出了正厅,就是怕她们听到陈琬琰和赵瑾瑜有染的话,心里不舒服。 那些人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要让李家人和她离心,陈明玄当众殴打她陈青岩都没有管,都以为她成弃子,再和李家离心她就成孤家寡人了,对赵瑾瑜是一点帮助都没有了。 这本就是她要的效果,她要和赵瑾瑜同舟共济,就不能带着陈家的标签去追他,那样只会害死他,至少要等他在封地扎稳脚,他才是安全的。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抛弃你的。”她认真的保证。 赵瑾瑜愉悦的应了一声,“嗯。” 她说自己是个负责的人,他且就信她一回。 赵瑾瑜带着陈琬琰往桃林的方向走,汝阳公主为了制造喜庆的气氛,特意让人给光秃秃的桃树绑了彩色的绢花,还特意用香熏过,大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太子殿下会被废,说那些话故意埋汰我?” 陈琬琰拉了拉赵瑾瑜,示意他前面有人说话。 赵瑾瑜驻足,他就是带她来听林钰吐露心声的,省得她成日里瞎吃飞醋。 “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刚回京都不久,对京都的事情了解不多,很多都是听你跟我讲的,我也是真的为你高兴的。”樊嘉恩急急的辩解,她好不容易结识一位陈琬琰的情敌,怎么可能放过她。 再说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朋友,家中的姐妹也都不太喜欢搭理她,她想找杆替她出头的枪都找不到。 “那你就没在你父兄那里听到一些事情?” 林钰一脸的怨念,她和樊嘉恩是在兰若寺相识的,二人因为年纪相仿成了朋友,樊嘉恩和陈琬琰的旧怨她是听说过的,自然也知道她刚回京都不久。 “好姐姐,你是真的冤枉我了,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哪里就能知道了。”樊嘉恩拉着林钰不住的解释,“林太傅就没同姐姐透露一点吗?” 林钰转念一想,便道:“这事儿许是今日才定下的,父亲还未来得及说。” 樊嘉恩见她松了口,这才松了一口气,“姐姐还是赶紧回去打听打听,提早做打算,方才听那些贵人们的意思,事情已经定下了,五乐郡主已经知道你要嫁给太子殿下,她嫉妒心强,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你呢。” 陈琬琰:“……” 她无辜的看向赵瑾瑜,她哪里嫉妒心强了? 赵瑾瑜但笑不语,拉着她走了。 等走出桃林,陈琬琰才尴尬的解释道:“我没有因为嫉妒就去对付别人……” 她虽然名声不好,但是在自己心上人面前,她还是想尽量挽回自己的形象的。 “嗯。”他自是知道陈琬琰是有原则底线的,别人不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招惹是非。 “想不想去看五皇兄和张家姑娘?”赵瑾瑜问。 “啊?” 第704章 真人秀 赵瑾瑜打了个响指,便有个侍女走过来,引着他们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陈琬琰听着似哭似是欢愉的声音神色复杂,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边光风霁月的男人,这还是她那一被调戏就脸红的纯情小太子吗? 赵瑾瑜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带着她到了五皇子隔壁的屋子,侍女从墙上抠出一块拇指粗细的木质圆柱体,便退到了一边。 陈琬琰瞠目结舌的凑过去,透过小圆孔看了眼激烈的战况,赶紧捂住赵瑾瑜的眼,小声说道:“别看,别看,辣眼睛!” 她说完又趴过去看了一眼,张若苓站在脚榻上,趴在软榻的矮桌上,和五皇子一起撞的矮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 “还好没在窗户上挖个洞,要是八目相对那就太尴尬了。”她忍不住碎碎念,然后又趴过去看的津津有味。 赵瑾瑜:“……” 其实也看不到什么,俩人衣裳都穿的好好的,亵裤不止宽松,还开裆,俩人裙子一掀方便的很。 “好看吗?”赵瑾瑜凉凉的问道。 “除了姿势,啥都看不到。”五皇子的外袍都挡住了啊! 赵瑾瑜轻哼一声,要是能看到不该看的,他也不带她来了。 “走不走?” 陈琬琰恋恋不舍的挪开眼,这可是真人秀啊! 侍女快步上前堵住了那个圆孔,陈琬琰遗憾的跟着赵瑾瑜出了院子,低声问:“你们皇家人都这么会玩吗?” 上次是八皇子,这次是五皇子,一个比一个会玩! 赵瑾瑜睨了她一眼,哪家的公子不会玩了? 就是李珩在床上不也花样繁多? “你会玩吗?”陈琬琰贱兮兮的问道。 赵瑾瑜:“……”他又没侍妾,也没去过青楼楚馆,书上学来的招式还没派上用场呢。 “你看那个是不是李家姑娘?”赵瑾瑜转移话题道。 陈琬琰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瞬间瞪大,“那不是佳桐吗,她旁边那个公子是谁啊?” “严家的六公子。” “?????”陈琬琰一脸的莫名其妙,“她怎么跟严家的公子搅合一起去了?” 赵瑾瑜无奈的说:“宫宴那日,严六公子看着她游走,就对她产生了兴趣,借着山月县主搭上的线。” 陈琬琰震惊的差点跌坐在地上,她都听见了什么玩意儿? “李家姐妹自初一起,就日日和月山县主在乐园玩,前两日在那里偶遇了严四公子和严六公子。”赵瑾瑜淡淡道。 山月县主巴不得能和严四公子多呆一会儿,就邀请他们同席,刚好顺了严六公子的意。 “……”陈琬琰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脑子,她感觉自己今日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冷静下来便觉得十分离谱,“严六公子该不会是带着目的接近佳桐的?” “不知。”就目前看来,严家的目的性很强,严六公子追求李佳桐的想法,获得了严家一致的支持。 “哎,这事儿是我疏忽了,光防江家了。”她就没想到严家这一茬,难道三皇子给她来了一手声东击西? “也未必不是好事。”严家很快就会感觉到他的威胁了,他们的立场也不见得还能一直坚定下去。 “好什么事啊!”李家不知有什么把柄在三皇子手上呢,本来就摇摆不定,若是再跟严家连到一起,就彻底站队三皇子了。 “严侧妃没有儿子。”赵瑾瑜漫不经心的说道。 严侧妃之前有个儿子,可惜没养大,后来连生三胎都是女儿,在皇家没有儿子就什么都是空。 就算严家争来后位,严侧妃没有儿子,严家支持谁呢? 没有能支持的皇子,势力又这么大,是不是会被当出头鸟处置,谁知道呢。 “儿子这么重要?”陈琬琰忍不住沉思,“那你要不要生十个八个?” 赵瑾瑜:“……”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稳定住情绪,僵硬的开口,“和谁生?” 陈琬琰噎了一下,当然是她给他生啊! 这人的问题太气人了,但她又不能说出来,憋了一会儿才别扭的说:“等你以后就知道了。” 赵瑾瑜沉着眸子没吭声,远处的李佳桐已经走了,严六公子拿着铜板往人工湖里扔,扔完最后一个子,连荷包也扔了进去。 “这是吃憋了?”心情不畅就拿铜板出气? “还想不想看戏?” “还有?”陈琬琰都要无语了,这跟大戏园子似的。 赵瑾瑜轻笑道:“这地方的戏多着呢。” 他领着陈琬琰往玩曲水流觞的溪水方向走,那边玩的正热闹。 因为天寒怕溪水有些结冰,汝阳公主特意让人在岸边修了一个暖房,暖房建了一条环形流水渠,水渠约有一尺宽,周围还摆放了不少奇珍花草,还有青竹怪石假山,端的是风雅幽致。 公子小姐围着水渠而坐,有小厮站在上游的方向往水渠中倒水,水冲着酒壶在水渠里飘。 他们进去的时候,水壶刚好飘到许家的一位公子面前,这公子陈琬琰一点也不陌生,上次在乐园就是他笑喷了。 “除夕夜就是他甩下了张家小姐。”赵瑾瑜淡淡的说道。 陈琬琰哦了一声,这会儿张若菁还眼巴巴的盯着人家看呢,可惜许公子起身作了首诗就坐下了,看都没看她一眼。 “九皇弟和郡主还真是分不开呢,比新婚夫妇还黏腻。”汝阳公主看到了二人相携而来,大声调笑道。 暖房的众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赵瑾瑜神色平静的说:“听闻皇姐的母妃要升妃位了,皇姐心情再好也不至于这般奢侈。” 汝阳公主原本还想再讥讽他两句,想起母妃特意交代她最近不要太铺张浪费,立马就就怂了,讪讪道:“这是早就建好的。” 她母妃掏空了私库,才让景睿帝松口给她从嫔升到妃位,国难当前,国库虽不至于空虚,但也说不上有多充裕,她这时候要是撞到刀口上,指定落不到好。 “孤却是不知,这里什么时候有暖房和流水渠了。” “怎么,你还打算参我一本不成?”汝阳公主不屑的问道。 “正有此意。”赵瑾瑜沉声说道。 众人皆是一副见鬼的表情,太子这是要硬刚? “我好歹是你皇姐,你这是什么态度?”汝阳公主气恼,她办宴席自然是怎么体面怎么来,长脸的事儿办的太寒酸,只会让人看不起。 她今日将这庄子装扮的如同阳春三月,都知道她母妃即将升得妃位,她自然也会更得圣宠,谁来了不说一句花开见喜,她这刚收获了不少赞言,请他来可不是为了让他破冰水的。 赵锦锋道:“九皇弟这是做甚,大家都是手足理应友爱,你这般可不招人待见。” 陈琬琰叉腰,“那她就招人待见了吗?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明日我就进宫去问问魏昭仪,是是怎么教育公主的。” 想升妃,想想。 汝阳公主的母妃是许贵妃一系的人,提携她的母妃,肯定为了帮许贵妃压制郭贤妃的,这打得什么主意谁不清楚? 赵锦锋语气不善的说道:“你又想闹事?” “谁招惹我,我搞谁。”她趾高气扬的看着汝阳公主,“外面桃花树上绑的绢花挺好看的。” 景睿帝都为钱发愁死了,她还搞这乌七八糟的宴会,就为了嘲讽赵瑾瑜,请这么多人来看赵瑾瑜的笑话,不搞死汝阳公主为他出气,她就再不睡赵瑾瑜! 三皇子从外面走进来就听见她在叫嚣,心情十分的畅快,“这是谁又招惹我们小郡主生气了,九皇弟是护不住你了吗?” 三皇子乐得陈琬琰去搅二皇兄的局,低声嘱咐淳安公主先出去避一避,以免让陈琬琰揪住找她麻烦。 “他护不住我,我就不能护他吗,轮得到你吃瓜?”陈琬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哪里有瓜哪里就有他,他是有多喜欢吃瓜。 月山县主跟在三皇子一群人后面险些笑出声,这里贵人多,还轮不到她说话。 赵瑾瑜轻轻勾了勾唇,“谁说孤护不住你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二寸大的金牌递给陈琬琰,“父皇赏你的,能打二十个人。” 多出来的十九次是他替她求来的,不等她打完二十个人,他应当就能接她去封地了。 陈琬琰伸手接过,上面还刻了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她简直要笑死了,景睿帝为了避免有人跟他告状,直接给刻了这四个大字,就跟使臣出使持的那根节杖代表帝王一样,节杖所在如朕亲临。 众人一见金牌上的四个大字,纷纷跪地叩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可是这个世界第一块如朕亲临的金牌!陈琬琰忍不住摸了摸,还想咬一口看看是不是镀金的。 “别咬了,是金的。”赵瑾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想法。 陈琬琰讪讪的将金牌收好,这么金贵的东西,要是有个牙印好像也不太好,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发现金牌雕龙纹的那一面,好像还刻了个造型花里胡哨的数字。 “贰?” 壹呢? 赵瑾瑜从袖中又摸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牌子,“这儿呢。” 陈琬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又看了看赵瑾瑜手里的,景睿帝准备搞批发了? 赵瑾瑜才不说父皇得到她的启发,自己也占了她的光,拿到了一块。 赵锦锋眯了眯眼,陈琬琰这么荒唐的人怎么会运气这么好,连带着赵瑾瑜都跟着沾光? 赵锦锡也想不透她哪来的好运气,这要被她暴打一顿,不但不能还手还没处告状,太憋屈了。 “免礼。”赵瑾瑜肃着脸道。 他们真以为自己是来接受嘲讽的? 他是来给陈琬琰发金牌,顺便跟二皇兄谈条件的。 “孤有几句话要同二皇兄单独说。”赵瑾瑜捏了捏呆头鹅似的陈琬琰,“你在这里等着。” 等赵瑾瑜出了暖房,陈琬琰才扬眉吐气的对汝阳公主说:“少整那些没用的,你企图败坏我和太子殿下的名声,又当众让踩踏我们侯府的脸面,这事儿我和你没完,明日我便去找魏昭仪讨个说法。” 赵锦锋看了她一眼,便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赵锦锡心里乐开了花,添油加醋的说:“需要本殿下去给你做个见证吗?” 许颜若开口劝她,“琰儿妹妹咱们都是一家人,汝阳心直口快失了分寸,让殿下处置她便是,闹到宫里头不是让外人看笑话么。” 清河公主也很着劝,“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解决,总不好搅了大家玩乐的兴致。” 张若菁是来攻略许家的公子的,一见许颜若站出来了,唯恐陈琬琰下了她的面子,赶紧来劝陈琬琰刷好感。 拉着她的袖子说:“郡主别恼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皇子妃娘娘都发话了,二殿下肯定会给您做主的。” 陈琬琰不想放过汝阳公主,但也不想让三皇子渔翁得利,她也打算给张若菁涨涨脸面,好助她在抱大腿的路上畅通无阻,“那便如此。” 陈琬琰平日里得理不饶人惯了,她一顺坡下,众人的脸色便都精彩了起来。 看张若菁的目光也变了,本就有传言说陈青岩要利用姻亲张家站队,这会儿见陈琬琰这般听她的劝,心里便有数了。 “汝阳公主为大家准备了全鱼宴和美酒,咱们这局便以鱼和酒为题如何?”有位二十六七岁的公子提议道。 “好,好。”众人纷纷附和。 “不如就由五乐郡主开头,咱们也讨个好彩头。”许家十一公子许承明说道。 陈琬琰被他逗笑了,知道这人是出来打圆场的,也不想驳了他的面子,这小公子好玩的很,听赵瑾瑜说他见张若菁落水,他非但不救人,还逃也似的跑了就想笑。 许承明见她笑了,这才接过侍女手里的端着的酒壶,递给陈琬琰,“之前听闻百姓向郡主求解厄水,我也想请郡主赐个好运,就是不知谁有好运能喝到郡主倒的好运酒。” 他们坐的顺序都是抽签决定的,定了题目决定参与的人才会上前抽签,然后对号入坐。 陈琬琰被他说的不好意思,许承明一提起前年上元节的事,便多了好些公子跃跃欲试,火速去抽了签到各自的位置坐好。 陈琬琰接过了他递来的酒壶,走到上游,将酒水倒入木托盘上的三只羽觞里,念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山水之乐,得之于心而寓之酒也。” 念完将酒壶置于托盘上,侍女扶着托盘的手松开,倒水的小厮往水渠倒了一瓢水,托盘便顺着水流,越过前面几人流到了严六公子面前。 严六公子起身冲众人拱拱手,道:“严某不才,接不上郡主的好词,便饮了这三觞好运酒。” “严六郎,你这是耍赖!”有位公子笑骂他。 “严六郎,你这可不厚道,郡主的词是好,但多少也给兄弟们留两觞,有福共享知不知道!” 严六公子三杯酒水下肚,冲众人拱手,“严某今儿就盼望着郡主这三觞好运酒能给我带来好运呢,好兄弟且饶我这一回。” 严六公子将酒盏放回托盘上,立马就有小丫鬟换上了新的羽觞,上游的小厮不停的往水渠灌水,托盘又在水渠里转了起来。 陈琬琰被他们恭维高兴了,这才偷眼看了向脸色不太好的三皇子,月山县主跟个鹌鹑似的站在他身后,严侧妃手抚在肚子,上不知道在跟三皇子说些什么。 陈琬琰蓦地想起静荷说,怀孕的女人都有抚摸肚子的习惯,她沉思片刻就往外走去,静荷和李佳柳姐妹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大一会儿没见到了。 月山县主见她出了暖房,跟严家的小姐低语了几句就追了出来,“郡主,郡主等等我!” “怎么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第705章 威胁赵锦锋 月山县主四处瞅了瞅小声说:“严侧妃有身孕了。” “儿子?” “你知道?”月山郡主诧异的问道。 严侧妃肚子可还没显怀呢,她这就知道了? “猜的。”赵瑾瑜说严侧妃没有儿子,她便想到严家一定会逼迫赵锦锡给严侧妃个儿子,否则景睿帝那些没儿子妃嫔娘家的下场,就是严家的未来。 生男生女,一看命,二看人为。 她听说吃药提前调理身体酸碱度,有一定的机会改变胎儿性别,她从前认为这非常的不科学,但秦姨娘的事,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那些中药秘方。 毕竟这里的手艺高的中医,连男女都能通过把脉摸出来,她已经佛了。 搞不好严侧妃的三个女儿都是吃药吃出来的,三皇子不是有好多医馆,养了好些个郎中能耐挺大的么。 不过话说回来她要是三皇子,出于自身利益考虑,她也不会让严侧妃生出好大儿来威胁自己的地位,景睿帝就是活例子。 “郡主觉得严六公子怎么样?”山月县主八卦的问道。 “没接触过。” “严六郎看上了佳桐,是真心的。”山月县主咬了咬牙说。 “你们耍什么花样?别以为我没了陈家做靠山,就来算计我,你应当清楚我同三皇子的恩怨。” 月山县主也知道多说都是徒劳,从陈琬琰进门就怼人,便能看她性子刚烈倔强,她和三皇子的矛盾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且她瞧着她同太子俩人是情投意合。 “严六公子的事真的没算计你,他是真的喜欢佳桐,才请严四哥代为引见的,宫宴那日一见倾心。”月山县主也没打算瞒她,压根瞒不住的事情还不如大方说出来,省的被她事后算账。 陈琬琰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京都的水比舒州水深不止千倍,你是个聪明的,且回去告诉你祖父,既然他来了京都,舒州的事就先放一放,先把京都的浑水摸清了。” “祖父说舒州的事他暂且管不着,该谁管谁管。” 陈琬琰点头,她就知道月山是个脑子好使的,就依着她在舒州的做派,早在京都闯无数祸了。 王府也是吃人的地方,一个娘胎里的兄弟姐妹都会起龃龉,别说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但凡软弱一点,就能被人欺压的死死的,她闹腾成那样,还没被王府的当家人厌弃,只能说明她是真有本事。 “我的事你应当是没少打听,我来京都快三年了,直到如今还被排挤在贵女圈外,我府上的王姨娘,与三皇子妃是亲姐妹,她对我下了多少黑手,你心里约莫也有数,你觉得我会让她仗着三殿下的势,继续欺辱我吗?” 李佳桐和严六公子联姻就是公然站队三皇子,三皇子本就是王嫣然的助力,如此一来她在侯府还能有一席之地吗? 她就只能夫唱妇随,处处忍受王嫣然,她也可以不忍,向李家要一纸和离书,双方体面的宣布婚姻解除。 但皇上赐婚,就算他们知道彼此之间并没有约束,可她是李家明媒正娶迎进门的,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做戏也得做全套,事关皇帝都得谨慎对待。 她能潇洒的离开,但她绝不能让李家倒向三皇子。 月山县主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严六公子和李佳桐怕是有缘无份了,但还想争取一下,“我理解郡主的无奈,只是严六公子真的很不好,您见一见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了。” “如果家中长辈同意,他们二人也情投意合,我不会阻拦,先过个大半年再说。” 陈琬琰估摸着那会儿她已经与李珩和离了,李家姑娘们的婚事有老夫人和人家的母亲在,她一个外人也做不得主。 月山县主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不过她已经将严侧妃有孕的事说了,若是三皇子赢了,严侧妃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严家也会水涨船高,李家和严家结亲对他们只有益处而无害。 她也尽力替严六公子打听过她的口风了,更多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陈琬琰难搞的很,她心里有太子,是铁了心不肯上三皇子的船。 等陈琬琰走远了,她还站在原地没动,严侧妃让人请她进去问情况,她将有关舒州的那部分隐瞒了,其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 赵锦锡温柔的笑了笑,“半年?她又想耍什么花样?” “妾身瞧着,她是真想追着太子殿下走。”严侧妃道。 赵锦锡眸光明明灭灭的,他原先是打算让江家从李泽下手的,没想到严家六郎出息了,竟然看上了李家的小姐,他有意无意的撇了眼严侧妃的肚子。 严家难保不是为了严侧妃腹中的孩子,才投他所好,想和李家联姻,陈琬琰要等半年,难道是为了保严侧妃腹中的孩子? 她想让严侧妃生个男孩,稳住严家的地位。 先把和自己的矛盾说的绝无可能调和,提到严家话风一转就松了口。 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卖了严家一个好,真是好算计! “小狐狸!”他想清其中关窍,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 他让严侧妃怀孕是为了稳住严家,可他没想过让这孩子生出来,她这是给他下了个套! 他算计李家让她不快,她就反撬严家来给他添堵? 赵锦锡差点被她气冒烟! 严侧妃摸了摸小腹,嘴角噙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陈琬琰才不管赵锦锡怎么想,赵瑾瑜说和严家联姻未必不是好事,她只管听他的就是!严家想要儿子,她就给严侧妃来个助攻! 顺便观察一下那个严六公子靠不靠谱。 月山县主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反正她这个传话筒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动声色的退到人群最后方,险些撞到一脸急切的严六公子。 “怎么样了?”严六公子问道。 “郡主说父母媒妁,你们二人若是两情相悦她不管,但要大半年之后再说。” 严六公子眼神一亮,等就等呗,反正二人才相识几天,他也觉得自己行为有些莽撞了,等上个一年半载他都能接受,反正家里是支持他的。 一想到除夕夜,李佳桐跟条锦鲤似的游走,他就忍不住想笑,当时只觉得这人十分有意思,他便多留心观察了一下,结果就中了她的毒。 “我可是帮了你,你明日帮我约你四哥去乐园玩。”月山县主道。 严四郎昨日和她拌嘴输了,今日连文会宴都没来,她明天得把人哄哄好。 严六公子哦了一声,他四哥就吵赢了月山县主一次,就把自己赔进去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起了好奇心,多看一眼便陷了进去。 “四嫂,你也别忘了叫上佳桐。”他提醒。 月山县主嗯了一声,就和严六公子达成了互惠互助的合作。 赵锦锋神情不耐的跟着赵瑾瑜在溪边走了许久,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赵瑾瑜才停住脚步。 赵瑾瑜背对着赵锦锋道:“孤今日是想和二皇兄做个交易。” 赵锦锋愣了一下,才问道:“什么交易?” 赵瑾瑜回过神直视着他的眼睛,“陈琬琰是孤未过门的妻子,孤希望二皇兄莫要再碰她。” 赵锦锋被他这话气乐了,“她已经同李珩成亲了,难不成你还要等她和离了娶她?” “那是孤的事,你若不再碰她,且记住她是孤的妻,夺妻之仇一笔勾销。”赵瑾瑜冷冷的凝视着赵锦锋。 “你威胁我?”赵锦锋眯了眯眼睛,“你哪来的底气威胁我?” “你若再敢碰她一次,孤便帮许家坐实了通敌的罪行,到时候别说你得不到想要的,许氏一族也得跟着陪葬。” 赵锦锋嗤笑,“你以为我怕你?” 他这么厉害,会到现在还不出手? 赵瑾瑜从袖中掏出一枚被火熏黑的玉佩,“这块带有许氏族徽的铭佩,是孤在水月庵找到的,许贵妃设计孤的亲事,又涉嫌杀害孤的母后,若是孤参她一本,只怕二皇兄也不好过。” 赵锦锋伸手要去夺他手中的玉佩,赵瑾瑜将手一收,便让他抢了个空,“二皇兄抢了也没用,孤那里还有一块,你应当很清楚,那日不止一人去了水月庵。” “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来。”赵锦锋气结,他是万万没想到赵瑾瑜会给他来这么一手,他竟然藏的这么深。 “就这一个,不许碰她。” 赵锦锋意味不明的轻笑,“若是她自己爬上我的床呢,毕竟她很喜欢在我身下承欢,我是个正常男人,她在床上也确实比别个有意思。” “你不用拿话刺激孤,她从未同你做过什么,便是做了什么,也是从前了,只要日后你不再碰她,孤就放过许贵妃这一回。”这是他作出最大的让步。 赵锦锋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就为了个女人?” 赵瑾瑜转过身负手而立,他先对她做了非君子之事,自然要护好她,不再让她以身犯险,她为了替他筹谋,去讨好勾引赵锦锋,他也能为了她放下仇怨。 “放弃太子之位,不是孤斗不过你们,是孤不愿她为了孤作贱自己,太子之位是孤让给你们的。”他要和他的皇兄们公平竞争,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 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他不想陈琬琰参与其中。 “让?”赵锦锋讥讽,“你当自己有多大本事,守不住就是守不住,少在这里大放厥词。” “随你如何想。” 赵锦锋沉默良久,才道:“我确实没碰过她,既然是你的女人,你便自己看好了。” 赵瑾瑜清冷的目光从溪流上扫过,心情愉悦非常,他会让赵锦锋知道,今日退让了这一次,就会有将来的无数次。 “你说的事我应了,铭佩交出来。”赵锦锋看着赵瑾瑜的背影,只觉得十分烦躁,这人怎么跟陈琬琰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来一闷棍。 “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赵瑾瑜望着溪流对岸,偷偷摸摸跟踪张若苓的陈琬琰,轻叹一声,“二皇兄知道五皇兄与张家小姐搅在一起了吗?” 赵锦锋茫然了一瞬,就听赵瑾瑜道:“二皇兄可以去问问许家的十一公子,最近是否被张家小姐纠缠,琬琬是真心为你着想的,二皇兄不要总是猜忌她。” 赵瑾瑜一想起在皇陵,她因为赵锦锋和他置气就不爽,不过她既然觉得袁琬瑛的事对二皇兄有愧,他尽量给二皇兄安排一个好结局。 “她真和萧王世子闹的不死不休了?” 陈琬琰一心扑在根基不深的废太子身上,被陈青岩弃了也不奇怪。 太子一旦被废,复立的可能微乎其微,陈青岩只怕是想同他撇清关系,才带着张家姐妹参加宫宴,她若不回头,也确实没什么价值了,还不如当众和她一刀两断。 “是陈世子和她闹的不可开交,她那脾气受不得委屈,孤离开京都后,还望二皇兄看顾她一二。” 赵锦锋不知怎的,今日同赵瑾瑜站在一起,就有种面见父皇时的压迫感,心里烦躁的不行,又看见陈琬琰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慌里慌张的姑娘,更是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 待她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远,赵锦锋蓦地看到五皇子也从那个方向走出来,一副餍足的样子,心底的火气倏地就窜了上来。 “你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赵瑾瑜淡然说道:“二皇兄不必感谢孤。” 赵锦锋气恼不已,他算计了自己,还想让自己感谢他? 脸皮子比陈琬琰的都厚! “二皇兄该防着的人,从来都不是孤。” 赵锦锋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们站的位置,由于这边的位置比对岸高,还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对岸的人并不容易发现他们。 他忍不住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恍然发觉自己或许也被面前这小子这般窥视过,就忍不住背脊生寒。 “你休想离间我们兄弟感情。”赵锦锋低声怒斥,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五皇子几眼。 陈青岩带着张家小姐参加宫宴,他心里自然有一杆秤,没想到五皇弟这么快就出手了,但是为什么要瞒着他? 赵瑾瑜挑眉,他就是离间了,他又能如何? 他若不心底生疑,谁又能离间的了他们兄弟。 汝阳公主请他来,他总要为自己做点事情,要不然他为何要屈尊降贵,来此处受讥讽呢。 直到赵瑾瑜走的看不见,赵锦锋还有种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不由得又窜起了压制不住的恼意。 回侯府的路上静荷有些心不在焉,陈琬琰琢磨着怎么给汝阳公主一个下马威,如果这次认了怂,那她在京都就再无立足之地了。 她这边没想到好的主意,一抬头就看到静荷失魂落魄的坐着,忍不住问道:“你心里有事?” 第706章 眼毒的林太傅 静荷冷不防的被她吓了一跳,收了思绪嗫嚅着说道:“奴婢今儿个没看住,让严家的公子拦住了佳桐小姐。” “就这个呀?我当是多大的事儿,他要拦就给他拦呗。”刚好也能观一观李佳桐的心性。 “奴婢和佳柳小姐听到,长平公主家的公子同人说到郡主,一时不察才让严公子钻了空子。” 静荷有些忧虑,惶然说道:“奴婢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知道了您未上李家宗谱,也未去官府领婚契,同小侯爷的亲事并不作数,打算让人参郡主和侯府欺君。” 陈琬琰懒懒的靠着车厢,“这话想必是王姨娘传给长平公主的。” “这可如何是好,欺君可是大罪。”静荷拧着眉头有些不知所措,这事超出了她能应付的范围。 “他们不敢参我和侯府。”陈琬琰笃定的说,“他们应当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目的是逼侯府的主子把王嫣然接回去。” 长平公主现在自身难保,哪里敢出头蹦哒,大概率是王嫣然出的点子,她心里清楚李家才是她的靠山。 她忽然想起赵瑾瑜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为什么非要选择皇子呢。 难不成她要背靠李家,当女皇? 陈琬琰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就王嫣然那点儿本事,别说当女皇,就是当皇后,她都活不到册封大典。 李珩确实有几分聪敏,但他根本不适合做皇帝,以赵国如今的局势,新皇须得有谋略魄力才能力挽狂澜,最好是个智勇双全的武将,优柔寡断的文臣绝对不行。 李家是彻头彻尾的文臣,还是力求自保的文臣,镇压不住这乱糟糟的时局,造反能力一颗星。 她是真佩服赵瑾瑜,话虽不多但句句都有玄机。 他这么睿智,那他为什么会被废?????? 静荷看着陈琬琰一会儿笑一会儿茫然,坐在一旁也不敢吭声,默默的叹了口气。 “你觉不觉得今日哪里怪怪的?”陈琬琰问道。 “奴婢觉得哪里都怪怪的。”可她又说不清到底是哪里怪怪的。 “你觉得太子殿下厉害不厉害?” 静荷颔首,“殿下自然是厉害的。” 不厉害早就被她的姐妹们拿下了,她们就是吃这口饭的,勾引男人鲜少有不成功的时候。 “我也觉得他特别的厉害。” 赵瑾瑜似是对那处皇庄十分的熟悉,连随手招来的小丫鬟都很听他的话,他好像对庄子里所有人的动态都了如指掌,这感觉就像局中局。 那些皇子公主自认为给赵瑾瑜摆了鸿门宴,但她怎么琢磨着赵瑾瑜才是幕后大玩家,那些人要走的每一步棋,都被他提前算计到了。 连她都有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忽然有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翌日,赵瑾瑜在小朝会上指责汝阳公主位尊德薄。 “皇姐不顾姐弟情谊对儿臣出言不逊,侮辱边疆忠臣良将之女,智小谋大奢靡成性,有违皇室教令,无德无行,上不尊帝王,下不敬忠良,不能约束自己的言行,必有奇祸。” 景睿帝闻言大怒,太子是他亲封的,汝阳公主对太子不敬,就是对帝王不尊,陈琬琰亦如是。 当即便着宗正寺卿彻查昨日文会宴之事,宗正寺卿是皇室宗亲,昨日也参加了宴会当堂证实了此事。 监察御史金石茂出列又补了一刀,“微臣昨日也应邀参加了文会宴,并对宴会内容作了相应的记录,太子殿下所言俱为事实。” 景睿帝看过他呈上来的册子,直接下令将汝阳公主拘在了宗正寺教习思过。 二皇子一系也有准备,当即派出监察御史许晖,弹劾淳安公主在文会宴上言行有亏。 “淳安公主不顾皇室礼仪,当众侮辱太子殿下与五乐郡主,有辱皇室威严,也当静思己过。” 将三皇子一系的淳安公主,也一并送进了宗正寺。 三皇子一系立马不干了,郭御史亲自出马,痛批汝阳公主母妃德不配位。 “汝阳公主私德有亏不敬帝王,魏昭仪却不加以管束其心必异,魏家作为国戚理应对公主不当行为时时劝诫,却任公主为所欲为,伤害皇室颜面,此乃大不敬!” 原本淳安公主的母妃也有可能升妃位,被二皇子一系这么一搅合,肯定是黄了。 他们一系的宫嫔升不了妃位,魏昭仪即便是升不了妃位,也别想好过,连带着昨日在文会宴上看笑话的魏家都吃了挂落。 两方人马在朝会上斗的是不可开胶,最后景睿帝不耐烦的大手一挥,各降一级,谁也别封了,心满意足的退了朝。 魏昭仪得到消息,跪在福宁宫外哭天喊地也没见到景睿帝,还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 陈琬琰得到这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差点笑岔气,“哈哈哈哈哈哈哈,所以她俩都去宗正寺进行思想教育了?” 李珩莞尔,“有这么好笑?” “哈哈哈,那你是没看到她们昨日有多嚣张,我但凡脸皮薄一点,当场就自戕了。”陈琬琰笑着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 也就是她不守礼仪规矩,李家人也管不了她,若是换成别人,不说在婆家日子难过,只怕是要羞愤欲死了。 参加文会宴的人多,昨日之事李珩早已听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是故意激那两位公主的吗?” 那位殿下可真是好手段,只是开了个头,就让二皇子和三皇子斗了个两败俱伤,只因他要被废,也无人再针对他。 陈琬琰笑声停顿了一瞬,她不是故意的,但赵瑾瑜是不是她就不知道了,“她们要不安坏心思,也做不出这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 谁让她们要去招惹赵瑾瑜的,若私下看他笑话,能惹这一身的是非? 李珩轻笑,语气莫名的说:“日后便没人敢当众给你难堪了。” 他确实没有赵瑾瑜这样的本事,他临走还惦记着给她安排后路,生怕她被人欺负了去。 赵瑾瑜确实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是个有大智慧的。”李珩轻叹。 若他愿意仔细经营,拉拢一批姻亲的支持,也不至于走到被废的局面。 陈琬琰自是知道赵瑾瑜这人城府深不可测,谁会想到汝阳公主请了那么多人,来看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对赵瑾瑜冷嘲热讽,最后却成了他们不敬帝王的证据,闹了个两败俱伤。 林太傅得知林钰当众对赵瑾瑜和陈琬琰出言不逊,翌日一早就去东宫给赵瑾瑜赔罪。 “前日是小女失言,还望殿下和郡主莫要怪罪,微臣回去定当严家教导。” 赵瑾瑜神情淡然,想是林钰前日知晓了他封号已经定下,这两日也没随林太傅进宫,“太傅不必忧虑,孤和郡主不会放在心上。” 林太傅这才稍稍放了心,他数次提醒林钰,想进东宫就不可招惹陈琬琰那个女疯子,见着她躲的远远的,最好连对视都不要有,省的被她寻麻烦,哪成想她竟然主动挑衅。 “微臣便替小女先行谢过殿下,郡主那里微臣亦会亲自上门赔罪。” “太傅是孤的老师,郡主那里孤去说便是,只是孤要为母后守满三载,确无娶纳之意,实在不愿耽误林小姐婚配,若她的亲事在孤离京都前定下,孤会着人送上一份薄礼聊表心意。” 林太傅在心里叹了口气,昨日林钰回府便同他大闹了一通,说他瞒着太子被废之事,又细数了前朝被废太子的凄惨下场,最后明确表示不会陪赵瑾瑜去送死。 任他如何说太子这人深藏不露,连他都被蒙蔽了,这般能忍之人日后定会有翻身之日,今日做了太子良娣,他日就是亲王侧妃, 二人有共患难的情分,日后他成就帝业也不会亏待了她,至少也能得个妃位,再为他生出长子,日后便有享不尽的荣华。 林钰就是不肯听,这两日连东宫都不愿来了。 “是小女没有伺候殿下的福分,微臣对殿下的心意,是不会因任何事改变的。”林太傅表忠心。 赵瑾瑜笑道:“太傅同孤有师徒的情分在,同旁人总是不同的,太傅宽心便是。” 林太傅得了他的承诺,更觉得他日后会有大作为。 凉州那一战十分凶险,便是有经验的武将都不敢保证能打胜仗,张县公更是折了个儿子在战场,他敢只身闯龙潭虎穴,心里会没一点成算吗? 只那些人还蒙着眼睛轻视他。 林太傅出了东宫,便回林府寻了他夫人,看到林钰还在他夫人面前哭哭啼啼,斥道:“哭什么哭,便是你愿意给殿下做侧妃,殿下也不肯纳你,夫人赶紧给她寻门好亲事,打发了去。” 林夫人听他这般说,心里有些不舒服,“我女儿教养的落落大方,他一个要被废了的太子,还能嫌弃我女儿不成?” “你女儿千般万般好,太子殿下也是瞧不上。”林太傅嗤笑,“你尽可往后看,以他的心机谋略不会止步于此,难道他不知就藩凶险,新帝容不下他?” 赵瑾瑜此前给人的印象就是懦弱无能,他为何要去凉州崭露头角,让人将他逼到绝境,他大可以老实本分的当他的太子,娶妻纳妾继续给景睿帝做挡箭牌。 林钰却是松了一口气,“瞧不上便罢了,反正他也从未正眼看过我,正好我也不愿跟着他颠沛流离。” 林太傅沉着脸说:“你们都瞧着他如今蒙难,却瞧不见他提拔了多少人出来?” 陈琬琰拦着不让他娶纳,他就让她当挡箭牌,用安分二字笼络住她,稳住户部和太府寺,给兵部尚书铺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兵部制造兵器,拨军饷,哪样不需要问户部要银钱。 “他刚抓住兵部,就安排了沈家二爷去舒州,掌了当地的兵权,冯大郎握住了漕运,你且瞧好,这只是个开始。” 只那些自大的人还没意识到,自己成了笼中兽 但他也看不懂赵瑾瑜和景睿帝父子,不知他们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他从赵瑾瑜打了胜仗就开始琢磨,景睿帝让他挂职在枢密院,就是有培养他之意,除了帝王和枢密院的大臣,只有他能接触到军情机密。 他辞去太子之位,要交出太子十率,景睿帝就给了他一支任他自由支配的天策军,还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让他可随意调兵,放他离京,无异于放虎归山。 林夫人神色一凛,狐疑的问道:“他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厉害?” “老夫都被他骗了你说呢?”若早知赵瑾瑜城府这般深,从前就该认真对待他,原想着他如今落难,给他雪中送碳表忠心搏个好感,奈何林钰却是同旁人一样被蒙了眼。 “那他如何会被废?”林夫人还是不肯信他。 “那是他自己请辞,新帝就算容不下他,为了好名声,一时半刻也不敢对他如何,他留在京都就是个困在笼子里的老虎,出了笼子才能长成猛虎。” 若是被动被废,他确实落不了好下场,可他主动退位让贤,但凡新帝想动他,便会有人出言劝戒,只要他不犯大错,新帝不但不会杀他,还要给他恩宠以示仁德。 “那前朝被废的太子可都没得好下场,便说先皇的废太子,不也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林钰振振有词的说,“女儿若是跟了他,一朝新皇登基,女儿焉还有命在?” 林太傅咬牙,“前朝太子如何同他相提并论,那些人不是有异心就是昏庸,帝王如何能容得?” 他这步棋走的又好又险,可进可退,敢这般做的人岂会是池中物。 林钰闻言犹豫的问:“那如父亲所言,殿下还有翻身的机会?” 那她若能与他同甘共苦,感动了他,做个正妃也使得。 “殿下才情无双,若为君,天下之幸也。”林太傅沉着眼瞪她,“你就别妄想了,让你母亲给你寻门亲事,殿下愿意给你送份贺礼,也是给你一份体面。” “父亲这是何意?我前两日是使了性子,此时我已经想通了,父亲也知我心系殿下许久,听父亲分析,他日后也有一番大作为,为何又变了主意?”林钰不解的问道。 “那五乐郡主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你当众辱了她和殿下,你觉得殿下还能容得下你?”林太傅板着脸说道,“你当殿下为何不肯纳妾?” 他已十八,景睿帝却迟迟不给他指婚,任由他以继续守孝的名义素着,难保不是他们父子二人已经有了人选,怕再生事端,才不肯现在透露出来。 林钰咬着唇,“女儿一时冲动,明日便去给殿下和郡主赔罪,还请父亲再替女儿说说好话。” “晚了,殿下今日亲口说要给你送新婚贺礼,郡主想必是不会见你了。”林太傅叹了口气,“你且在家中安心待嫁,京都的好儿郎众多,有殿下给你的体面,在将来过的也不会差。” 他林家也是大族,女儿就算是年纪大了,也好说人家。 林钰继续哭求,“女儿对太子殿下是真心的,否则也不会留到这个岁数不肯嫁,父亲就帮帮女儿。” 林太傅却没在搭理她,对林夫人说:“你好生替她选个人家,这个月内将亲事定下,旁的不必再说了。” 林太傅也是真的无法,赵瑾瑜到底身居高位十八载,那傲气是刻在骨子里的,他脾气是好,但却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已经给了接纳他的承诺,若他登基,自己就从太子太傅成了太傅,他给林钰送新婚贺礼,也算是给林钰在娘家撑了腰,自己若在一味的强迫他,只会惹他厌弃。 “废储封王是国之大事,家里的姑娘这些日子都不准出门,你也不要想着出去惹事生非,就老实呆在家里待嫁。” 他想了想又对林夫人交代,“你让人给五乐郡主送份赔礼,她可不是你闺女能惹的起的,想想沈家六姑娘,你自当心中有数。” 陈琬琰在文会宴上以下犯上,景睿帝就当不知道,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虽然互相抨击,但都没将她扯进来。 这多少说明就算萧王弃了她,但她本身还有价值,帝王愿意捧着她,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应当也借文会宴试探出了帝王的态度。 翌日,一早林府就让人送了赔礼上门,陈琬琰收了赔礼,又让人给准备一份回礼,表示自己不再计较,不用登门拜访了。 元月十三,老夫人和周新月请陈琬琰去议事。 第707章 接回王嫣然 老夫人开门见山,“琰儿,你同大哥儿没拿礼书去领官府的婚契这事儿瞒不住了,你心里可有章程?” 老夫人的私心是想留住陈琬琰的,但她没那意思,谁也强迫不了她。 陈琬琰问:“王姨娘又闹了?” 周新月表明自己的态度,“我是不想接那王姨娘回来的,得知此事,我便去见了她一回,她态度强硬的很,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寻来了一群懂功夫的婢女,我也是拿她没法子。” 她是良妾还有个三皇子妃做靠山,怀着身孕轻易是休她不得。 “祖母和母亲不必为难,将她接回来就是。”陈琬琰说。 周新月道:“你和珩哥儿的事办成这样,犯了欺君之罪,陛下怪罪下来,咱们两家都落不到好,也影响珩哥儿的前程。” 陈琬琰本想说王嫣然和长平公主沆瀣一气,早晚自食恶果,让周新月将王嫣然从族谱除去,以免祸及侯府,转念一想却是行不通,便作罢了。 “母亲不必受她的威胁,此事我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她不敢到处乱说。” “还有件事,”周新月为难的看着她,生怕说出口的话惹她生气,却又不得不说,“她说要将伺候她的人一并带回侯府,还要在黑心苑单独开个小灶厨。” 陈琬琰哦了一声,王嫣然这是出去镀金了啊,不知道从长平公主那里索要了多少保命银子,这就开始耍大牌了。 “那就带回来,让她自己出银子养着,日后府里供应她的东西一律让她出钱购买,至于价钱母亲定。” 等她腾出手,就把长平公主的财路断了。 老夫人一听便明白,她要从王嫣然手中套银子,她能把人带进来,陈琬琰就能让他们出不了侯府,不能出去采买,就只能使银子。 “就按琰儿说的办。”老夫人一锤定音道。 等陈琬琰走了,老夫人才对周新月说:“你瞧见了没,她心里有数的很,你捏不住的人,她三言两语就安排明白了,你往后做事不要瞒着她,你也瞒不住她。” 周新月谦虚的说道:“母亲说的是,儿媳自当听从母亲的。” 老夫人坐着出了会儿神,半晌才低声呢喃,“只怕她将珩哥儿日后的事,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周新月没听懂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她是感叹李珩升迁过顺,“琰儿确实没少替珩哥儿周旋。” 翰林院不好升迁是有目共睹的事,冯四郎是拿下大小三元的状元,本朝独一份儿,他儿子的升迁速度跟着人家不相上下,要说没人给周旋,那是绝对不可能。 正月十四,礼部给赵瑾瑜准备的出阁礼仪已经准备就绪,太史令算了黄道吉日,最后定于元月十九日行出阁礼,当日会下大赦天下,并宣读废储封王的诏书。 陈琬琰迷茫的问彤霞,“不是女子成亲才叫出阁吗?” 彤霞一本正经的解释,“皇子必须行了出阁礼,才能娶妻离宫建府,之后才能拥有自己的属官和参与朝政的资格,未出阁便不能封王,担任实职。出阁礼相当于男子的冠礼,只有皇子才有资格举办。” 皇太子的出阁礼尤为隆重,这代表着他已成人,能通大臣可议朝政,日后登基可行使帝王的权利,若帝王未出阁,便登基便,只能由大臣辅政,行了出阁礼才能主政。 常福半弓着身子,低声道:“郡主,陛下没有另赐太子殿下府邸,命您将郡主府暂时腾出,后日便有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前来布置府邸。” 因赵瑾瑜行过出阁礼便要就藩,等他在宫中的一套礼仪行完出宫,还要在帝王御赐的府邸举行开府仪式,接受帝王赐的属官跪拜认主, 因是景睿帝的小儿子,皇帝十分不舍,他离京前还会暂时居住在东宫,相当于以皇太子的出阁礼为标准,再次入阁。 陈琬琰颔首道:“我知道了,多谢常大人亲自跑这一趟。” 她早就知道这座郡主府是给赵瑾瑜的,因此很痛快的让人把郡主府的牌匾摘了。 常福还以为她要找找茬,准备了一箩筐劝慰她的话都没用上,等她卸了牌匾,便揣着她的赏赐回宫复命了。 陈琬琰指挥着人给赵瑾瑜腾前院的正殿,等着正月十七,礼部和宗正寺的官员来验收,并且按照亲王的标准布置府邸。 赵瑾瑜却乘着夜色来撩拨她,“想不想出去玩?” 因着上元灯节,京都城从十四日起到十六日不设宵禁,可通宵达旦的狂欢,陈琬琰心情不好懒的出去,就让人摆了一桌席面,上了美酒跟他对饮,还叫来一群乐姬助兴。 “闹什么情绪?”赵瑾瑜笑吟吟的问她。 林钰他处置了,汝阳公主和淳安公主也给她拿下了,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陈琬琰瘪了瘪嘴,自然是舍不得他走。 她提了酒壶一杯杯的灌他酒,赵瑾瑜来者不拒,挑了挑眉问道:“小日子过去了?” 小日子里可不能饮酒。 陈琬琰闻言脸红了红,想到那日在林中和庄子上对他做的事,就忍不住有些意动,赶紧又给他倒了一杯酒,“殿下再饮一杯。” 赵瑾瑜只当看不懂她的意图,举杯一饮而尽,“后日带你去庄子泡温泉?” “就我们二人吗?” “你想带李家的小姐?” 陈琬琰摇了摇头,将乐姬挥退,殿内瞬时便安静了下来,“我是想问殿下是否还要带其他人随行。” “就我们二人,出去清净清净,我还有些事要交付于你,李家小姐你日后得了空再带着她们去。” 陈琬琰知道他去就藩,要带走景睿帝为他挑选的属臣,还要带走一大批亲信,京都的事怕是顾不过来,要将京都的余下的事托付给她,也让她同那些人认认脸,便连声应了。 赵瑾瑜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在京都乖一点,呆在郡主府少出门,一定要出去,也要交代清楚行踪,带足了侍卫。” “我晓得了,只是父皇将你的封地封在了何处?路上必是不太平,你也当做足了准备才是。”二七八皇子的封地封号俱已确认,已经派人去修整当地的王府,独独他的封地还未透露半分。 “担心我?”赵瑾瑜面上露出一抹浅笑。 陈琬琰自然是担心他路上会遇上暗杀,见他眸子蒙了一层潋滟水波,问道:“殿下可是吃醉了?” “你觉的呢?”赵瑾瑜将酒盏中的酒水饮下肚,放置于桌案上,在她耳边轻声撩拨,“你说我醉了,我便是醉了,你说没醉,那便是没醉。” 陈琬琰瞧着他这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便猜他是吃醉了酒,唤来彤霞伺候他沐浴,自己也去洗了个热水澡,等她洗干净就去采了这朵醉娇花。 等她沐浴完躺在床上,还拿了个帕子遮住眼,安静的等着彤霞把人给她送过来。 赵瑾瑜神清目明的坐在浴桶里,问屏风另一侧的彤霞,“罗丰已经开始接受训练了?” 彤霞道:“初十文结便开始对他一对一的指导了。” 文结是小倌出身,又在乐园负责优伶的管理培养,对乐器表演之事自然是精通。 罗丰虽出身花楼,但在进花楼前未能好好培养,除了服从管教,傍身的技艺还差点火候,文结能用心教他,自然事半功倍。 “你日后尽量不要离了她身边,若你分身乏术,便从庄子上再挑些人出来。”赵瑾瑜闭目养神。 王嫣然已经被带回了李家,她和长平公主的算计,无非是要把陈琬琰赶出李家,让李珩另娶一个懦弱的女子为妻,将她的儿子养在主母名下,给她的孩子一个嫡长的身份,然后再将那女子管束起来。 这样她虽暂时不能做正妻,却能一步步把控侯府,而她所谋应当不止如此。 若是陈琬琰执意不走,王嫣然和长平公主只怕要对她下手。 “我们可要派人盯着长平公主府?”彤霞问道。 “不用。”她府上已经被景睿帝盯上了,无须再浪费人手。 “让灵巧盯紧王嫣然,若是她对郡主起了杀心,不用犹豫,直接杀了她。”她身边有赵锦锡的人保护着,要杀了她并不是易事,她还留了保命的后手,那卷宗爆出,三皇兄只怕会步入四皇兄的后尘。 当务之急,就是要夺回剑南道再平了岭南,整合两地的军队与叛军,让百姓休养生息,才能着手对付赵锦锡。 做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 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 但若王嫣然要对陈琬琰下手,他就必须要杀了她,提前制定相应的应急措施。 “奴婢记下了,稍后便将殿下的吩咐交代给灵巧。”彤霞恭敬的回答。 赵瑾瑜洗完澡,就被受了陈琬琰特别交代的彤霞领到了她闺房,彤霞退至门外望了望星空,便进了水房。 陈琬琰等的花儿都谢了,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她一动不动的躺的笔直,赵瑾瑜无声勾了勾唇,她倒是会掩耳盗铃,眼睛都蒙好了。 还打算装作不知同她睡一起的人是他? 赵瑾瑜在她身侧躺下,伸手搂住她,翻身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陈琬琰瞬时就清醒了过来,这顺序好像不对?????? 不是等他躺一会,毫无防备的时候,自己先动手吗? 赵瑾瑜瞧见蒙着她眼睛的锦帕动了动,轻笑着在她脖颈落下一吻,将她的寝衣解开,伸手覆住平底锅。 陈琬琰:“??????” 她想解开帕子确认来人是不是赵瑾瑜,却又不敢,帕子透着光亮说明屋内点着灯,她要是扒了帕子,四目相对惹恼了他可怎么办! 正在苦思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觉腰上一松,中部地区便多了一只操控全局的大手。 卧槽!赵瑾瑜喝醉酒这么野的吗? 她努力回想了上次,他好像还挺克制的,难道是因为食髓知味了? 正想着,便感觉一只湿润的手抚摸在她平坦的腰腹,受他撩拨的陈琬琰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有什么要冲破胸腔,她使劲闭了闭眼,忍不住在他耳边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赵瑾瑜声音低哑,带着诱惑。 从未出过声的赵瑾瑜让她惊讶的张开嘴巴,环着他脖子的胳膊收紧。 赵瑾瑜眸光深邃的看着她,倏地堵住她的唇,一只手松开遮住她眼的帕子。 激烈的唇舌交缠间便破了防,让她忍不住轻吟出声。 他任她索取时如一只乖顺的小绵羊,他主动出击时便霸道掠夺,让她招架不住。 陈琬琰眼眸紧闭,羽翼般浓密的睫毛轻颤,像轻羽一片片抖落在他的心上。 赵瑾瑜忍不住低声调笑,带了些宠溺,“不想看看我吗?” 陈琬琰害羞的弓身,一口咬在他的肩膀,赵瑾瑜闷哼,动作也不复往日克制的温柔缱绻,完全失控的狂风雨骤。 “唔,轻……轻一些……”陈琬琰忍不住的低声呢喃,柔媚的哭腔止不住从口中溢出,羞愤的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 感受到赵瑾瑜放缓了动作,她忍不住娇喘,男人的唇落在她的耳侧,带来的酥麻感却又让她渴求更多。 “你、你平日里不……不是这样的。”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那是哪样的?”赵瑾瑜忍不住轻笑,动作轻柔舒缓,引诱的问她,“是这样的吗?” 说罢吻在她覆在眼睛上的手,舌头状似无意的舔在她的手心。 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走遍全身,陈琬琰忍不住抖了抖,手被他压在头顶,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眼睛上。 “不睁开眼睛吗?”戏虐的语气让她眼皮轻颤。 “不……”她不敢。 好像是哪里出了错,她明知这个人不是她能奢求的,知道他是自己的痴心妄想,无数次勾引他,又被他躲开,还不要脸面的缠着他。 她怕只有自己可耻的沦陷,更怕看到他眼底的鄙夷,是她恬不知耻的诱他犯了错。 “别怕。”暗哑的嗓音带着蛊惑。 陈琬琰缓缓的睁开湿漉漉的眸子,正对上他沾染欲念,不复往日清冷的眼。 赵瑾瑜勾了勾唇,动情的桃花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原来动情的不止他一个,手指轻抚她的眉眼,骤然加重力道惹的她一阵颤栗,用唇堵住她口中细碎的惊呼。 云雨初歇,寂静的冬夜,两个人的喘息声此起彼伏,十指交握并排躺在一起。 “你……”陈琬琰忍住心底的涩意,话在唇齿间却吐不出来,尴尬的想挣脱他的手。 “嗯?”赵瑾瑜带着鼻音的慵懒回应。 对上他褪了情欲稍显清冷的眉眼,陈琬琰内心忐忑难安,有很多话羞于启齿,忍不住想问他,又实在不知从哪里问起,一开口就变成了,“什么时候走?” “月末。”意识到她的逃离,赵瑾瑜薄唇轻抿,再开口带了点期待,“要来送我吗?” “好。”陈琬琰歪头,就着昏暗的月光看向他的侧脸,心里想着他寡言少语的清冷模样,忍不住发起了呆。 “那日你哭什么?”赵瑾瑜喉咙发紧,他一直以来谨慎小心,生怕她知晓他的无耻侵占,只想明媒正娶迎她进门,一味的躲着她的似火热情。 “什么?”陈琬琰目露迷茫。 “回门那晚,哭什么?” 陈琬琰怔了怔,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吗?”赵瑾瑜语气艰涩。 正是因为知晓她那日哭的伤心,他才不敢直言碰她的人是自己,后来又答应陈青岩不和她告白心意,更是无法将此事言表,回想起她方才顺从的反应,终是没忍不住心底的渴求。 “嗯,”陈琬琰轻轻了嗯了声,按下心里那点心虚,诚实的回他“很早的时候便知晓是殿下了。” 许是察觉他的不对劲,赶紧解释了一句,“后来在安国寺遇见,才确定是殿下。” 陈琬琰对他漏了底,近乎自嘲的低声呢喃,“我总是缠着你,还对你动手动脚,你一定很看不起我。” 第708章 解除误会 她不是他的妻,亦不是他的谁,她只能藏在黑暗中与他偷欢,她见不得光,曝光在人前,她只能是他的污点,所以她才乖顺承受,不敢叫他知道她早就认出了他。 赵瑾瑜睁开半阖的眼眸,低低一笑不复往日的清冷,沙哑的声音带着无边宠溺,“不,我很欢喜。” 从前只觉得她对谁都动手动脚,没想到同她行水鱼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并且她还是知晓的。 陈琬琰怔了下,绷着的身子软了下来,欢喜的小声说道:“其实我很高兴,殿下是第一次。” “咳,咳咳……嗯。” 许是压在心里的秘密解开,陈琬琰感到一阵轻松,长长出了一口气。 感受着腰间收紧的手臂,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大胆的卷起他一缕发丝,“我一直以为殿下很讨厌我,每次勾引你,你都不回应我。” 她衣衫都褪了,他就是有办法脱身。 好不容易灌醉他,他还能在床笫间躲避她吻向他的唇,她贪恋他偶尔从鼻腔急促呼出的气息,又生怕露出马脚惹恼了他。 一直以为,只有她沉溺其中。 也以为直到他离开,都不会叫她知道这个人是他。 他那样矜贵清冷高不可攀的人,她从未想过他会同她一样欢喜。 心里的苦涩都转化成了甜,交握的手心汗湿一片,她想可能是她太紧张,亦或许是屋子里地龙烧的太热了。 赵瑾瑜十分无奈,他们二人对待这件事,竟然想的完全不一样,轻声解释道:“我那是尊着你,想等娶你过门之后再由着你。” 陈琬琰:“……”所以并不是因为恶心,才不愿碰她的吗? “那你今日……”陈琬琰忸怩的问了一半。 赵瑾瑜低笑着亲了亲她的嘴角,“今日不如你愿,难道你会放了我?” 陈琬琰难为情的将头埋在他胸前,“不放,你不找别人,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了你。” “那你日后也不能再碰旁的男人了。”宣示主权这种话,他也得说一说。 “我本来也没碰过别的男人。”陈琬琰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她有个压在心底,许久想不通的问题要问,“新婚那日,殿下究竟受何人所托?” “你父亲。”见她面露不解,遂解释道,“王爷托我那日一定要守着你。” “我爹?”陈琬琰一头雾水的沉思,陈青岩怎么会知道自己那日会遇险,没有请别人帮忙,却单单请了她的前未婚夫赵瑾瑜? “想不通就别想了。”若是没有陈青岩请他帮忙,他如何能与她有了这般的纠缠,这都是命运的安排。 “是你让爹给我写信,让我把手缩回内宅,不再搅合血封咽的事儿?”陈琬琰问赵瑾瑜。 赵瑾瑜淡淡的‘嗯’了一声。 “是为了让我与定国公府交好?”确实因为父亲的交代,她去帮了张若华,与定国公夫人也多了交往。 “与张家无关,是想你与你兄长不那么生分,他若是对你亲厚,旁人也不敢太过轻视你。”既然认定了她,娶她也不容易,他也早就开始铺路了,“也是不想你有性命之忧。” “殿下想的可真周到。” “奈何陈明玄不争气,非但没帮你,现如今还跟你斗的你死我活。”赵瑾瑜低叹。 陈琬琰笑着松开缠在手指的发丝,把头枕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不提那扫兴的人了,我有殿下和爹就够了,殿下离开未必不是好事,隔岸观火总比引火烧身的强。” 遇强则退,以柔克刚,保全自身才是获胜的法宝。 赵瑾瑜侧身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扣在怀中,下巴在她头顶磨蹭,“嗯。” “外面天高海阔,总比困在宫里这一方天地好。”赵瑾瑜韬光养晦多年,说不得还能绝处逢生。 “嗯。”嗅着她的发淡淡的应声,她懂他,并且信赖他,这比什么都让他欢愉。 “我有东西给你。” 环在腰间的手松了松,陈琬琰在枕头下面摸出一块铭佩,“这个你拿着,或许能保命。” 她刚穿来那天,女主说这个玉佩能保命,她也不知道这块平平无奇的东西到底怎么用,拿到遗珠阁,遗珠阁的人也说不认识这东西,指不定赵瑾瑜知道如何用呢。 赵瑾瑜看也不看眼前那块铭佩,叹了口气,问她,“手抖什么?” “感觉不真实,有点害怕。”陈婉琰老实巴交的回答。 “完璧归赵了,可愿嫁我。” 陈琬琰被他说的羞红了脸,犹如吃了蜜糖心里齁甜,苦涩和害怕如疾驰的野马,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忽然想起那日行驶在官道的马车上,他问她若有朝一日离开侯府,嫁我可好? 她回答,已非完璧,配不得完封美玉。 “你敢娶,我就嫁。”陈琬琰鼻子一酸,就娇气的落了泪。 柔软的唇附上她的眼睛,允吸她源源不断溢出的眼泪,“别哭,不会让你等太久。” 他已做好了打算,等八月守满三年的孝期一过,他便请旨赐婚。 陈琬琰和赵瑾瑜没羞没臊的折腾了一夜,彤霞和陆久蹲在水房烧了一缸又一缸的热水。 “你不是和二皇兄扬言,要和他在床榻呆三天三夜?” “你怎么知道?” 赵瑾瑜轻笑,“就没我不知道的。” “我那是说话激他,做不得数!” 赵瑾瑜被她取悦,柔声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下回再敢这般撩拨别的男人,我就满足你三天三夜的愿望。” “好好好,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陈琬琰累的半死,被赵瑾瑜抱着洗了个澡,彤霞红着脸给他们换了干净的被褥,陆久站在水房看着空了好几回的水缸,再一次认命的挑满了水。 上元灯节让整个京都都热闹了起来,因帝王下令摘了陈琬琰郡主府的牌匾,京都官场越发的诡异了。 得到了赵瑾瑜滋养的陈琬琰却是没受到一点影响,高高兴兴的进宫拜见景睿帝,常福和颜悦色的领着她进了福宁宫的御书房,陈琬琰兴高采烈的跪地磕了个头。 景睿帝自然是知道她今日高兴什么,左右不过是吃了他儿子,俩人心意相通了,他笑着打趣,“小豆芽今儿个心情似是不错,有什么好事跟父皇分享分享?” “儿臣今日是来谢父皇赏的山头的。”陈琬琰笑的合不拢嘴,不光是吃了赵瑾瑜,还因为景睿帝在山南东道的唐州,给她找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头,她打算围起来建个山庄。 因为名川大山京畿重地皆不得敕封,景睿帝既然要赏她就不能找个太荒的山,也不能超规制,还不能离京都太远。 让工部掌管山泽之事的虞部员外郎忙活了好些日子,各地的虞部官员将境内符合条件的小山报到京都,最后挑选出了三处,赵瑾瑜替她挑了唐州桐柏县的围山。 “得了,不就一个小山头,也值得你笑成这样。”景睿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不是把山给了她,只是不收租子,无限期的租赁罢了。 “儿臣日后也能当个山庄主了,可不高兴吗!”当地官府只能做主小荒土坡的买卖,大一点的荒山只允许租赁不得出售,她想买个山头太难了! 但凡有小山坡的庄园,头上都顶着一个皇字,京都之外的不是王府就是皇帝的行宫,她可不得高兴吗! 赵瑾瑜抿唇轻笑,“你可注意好规制,圈起来的大小不得逾制。” 各地王府的圈地大小都有规定,她那庄园肯定是不能超王府的规格建造。 “谢殿下提醒,臣女肯定会按规矩办事的。” 赵瑾瑜听着她愉悦的音尾上扬,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亲王府的南北墙不得过二百三十三丈(一丈十尺,一尺三十厘米。)东西墙不得超二百丈,他替她选的那处圈起来南北墙不超一百五十丈,东西墙不超一百一十丈,既达不到亲王的规制,又比郡王的规制高了些。 “朕听闻你让人在蜀国境内寻找一种可以保暖的花?”景睿帝问。 陈琬琰挠了挠头,“儿臣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儿臣也不敢保证能找到。” “那花真能保暖?” “真的,花心就和木棉差不多,还可以纺布。”那东西找起来肯定有难度,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飘渺的事情上。 凉州山羊多,她打算弄点山羊的绒毛试试纺毛线,不过山羊的绒毛略短,成功的几率应当不是很高,不过纺不成功还能吃。 这里也有羊毛、牦牛毛、驼毛和兔毛等做的毡毯,厚的毡毯织物还是要用绵羊毛,蒙国天寒地冻的便靠此保暖,所以他们国家的百姓喜养绵羊,也更擅长用各种毛绒做织物。 景睿帝目光忽然变的悠远起来,语气中也有了几分惆怅,“若是有生之年能让百姓都能吃饱穿暖,朕也算是个好皇帝了。” “父皇你别急啊,我再想想办法!”陈琬琰憨憨的扯了扯垂落在额角的碎发。 景睿帝被她逗笑了,问道:“你那小山准备做什么用?” “回父皇,儿臣想养羊和兔子。” 赵瑾瑜无奈,“你就跟父皇把你的打算说说。” 陈琬琰冲他撅撅嘴,“儿臣想纺毛线,那个线比较粗,做成衣物也能保暖,原是打算成功了再给您个惊喜的,还没开始呢,要是失败了儿臣多丢人啊!” 景睿帝难得觉得有几分欢畅,“你且去折腾,父皇给你保密,需要织娘父皇让人去江北给你找,父皇认为你会成功。” 蒙国擅长用动物的毛做抗寒的织物,他们赵国也可以,他们赵国的军帐便是用的棉羊毛做的厚毡,他相信陈琬琰的想法能成功,他赵国的织娘能纺各种布,心灵手巧这方面肯定不输蒙国。 “那儿臣就借父皇吉言啦,要是做成功,儿臣第一个拿给您看。” “咳咳。”赵瑾瑜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她昨日在床上可不是这般说的。 陈琬琰被他一提醒,立马红着脸不说话了,她昨日说成功了让他第一个穿上她亲手织的背心。 景睿帝瞧他俩这般直接挥了挥手,“今日上元节,父皇也不拘着你们,出去玩,多带些侍卫。” 今年因着赵瑾瑜的事,宫里没开宫宴的打算,他们二人尽可以出去玩。 等他们二人走了,景睿帝才拆开陈青岩寄来的密信,他已秘密去了陇右军镇,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他下令便可以攻打季从之了。 景睿帝给了他回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陇右。 陈琬琰跟赵瑾瑜回了东宫,她便不满的抱住他,“你嫌弃我还是怎么着,我给你的铭佩你为何不要?” 赵瑾瑜无奈的将她抱离地面,拖着她的腰让她半趴在自己肩膀上,往丽正殿走,“铭佩带来了吗?” 陈琬琰搂着他的脖子,在袖中摸索了一会儿,“带来了。” “你就没对着光看过这玉佩?”赵瑾瑜问道。 “对着光能看出花吗?”她疑惑的高举着铭佩,对着天空看了会儿,“里面好像真的有花。” “看着平平无奇,表面就一株兰花,里面竟然大有乾坤。”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里面刻了个什么,“你说这玉佩是不是做了机关,里面藏了一副藏宝图?” 赵瑾瑜被她的脑洞逗笑了,如姑姑瞧见赵瑾瑜托着她来了,刚想问安便被无声制止了,识趣的带着宫婢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赵瑾瑜将她放在丽正殿的软榻上,寻了一柄没有开过刃的短剑,拿过她手里的铭佩,小心翼翼的将玉佩正面的蜡刮了下来,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便露了出来。 陈琬琰讶异的看着上面的凤凰,“这是凤佩。” 赵瑾瑜拿帕子将凤佩擦干净,递回她手中,“这是母后给你的订亲信物,你还给我,是不打算要我了?” 昨夜看到那株兰花,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母后的东西。 “我哪里会不要你呀,我不知道这是信物,我以为这个能救命呢。”陈琬琰急忙解释。 原主也没说这东西是皇后娘娘给的啊!只说能保命,她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 “正面应当是你父王让人封起来的,你刚到京都的时候,确实能保命。” 在她闹着嫁李珩丢尽他颜面的时候,面对不知情而盛怒的父皇、母后和他,这凤佩确实能保她的命。 “这兰花图案是背面吗?”她一直以为是正面,“这凤佩现在还能保命吗?” 赵瑾瑜摇了摇头,他母后已经去世二十八个月,他也不会要她的命,至于母后的遗物还能不能让他父皇动容,他也不知。 “你好生放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陈琬琰点了点头贴身收好,蹭到赵瑾瑜身边求抱抱。 “又想了?”赵瑾瑜揶揄的问道。 陈琬琰:“……”她就想单纯的抱抱! 赵瑾瑜闷笑着抱她去内殿,将人放在床上,“你今儿个赶早进宫肯定没睡饱,我陪你睡个回笼觉。” 陈琬琰笑嘻嘻的缩在他怀里,“运动有助睡眠。” 赵瑾瑜按住她乱动的手,“你若再不老实,我们今日怕是吃不上午膳了。” 陈琬琰就是和他闹着玩,昨夜折腾了那么久,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她哪里有那么好的体力和他打架。 跟他唇舌嬉戏了一会儿,便老老实实的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赵瑾瑜却是被她弄的心猿意马,这种事真是让人上瘾,不过是被她亲了亲,便没了自制力。 也幸亏从前没让宫人破了身子,要不然他食髓知味,哪里能扛得住她的勾引。 二人睡到午时,起床吃了午膳,便离了宫。 “我们和侯府的人一起去花灯会玩吗?”陈琬琰问道。 第709章 教训王嫣然 “李珩要带着王嫣然,你确定要同他们一起?” “那还是算了,万一她搞个什么碰到肚子,动了胎气,栽赃到我头上,那我毒妇的名声就更响了。”陈琬琰咬了咬下唇,一脸的嫌弃,“这锅我可不背。” 赵瑾瑜失笑,王嫣然若真这般栽赃她,他就能当场把王嫣然弄的腹中空空。 “小侯爷这性子真是的,怎么总让个女人拿捏住。” “他顾忌的东西太多,心里对那女人有感情,愿意给她拿捏。”赵瑾瑜握住她的手,趁机给李珩上眼药,“你好好想想,除了你,别的女人拿捏的住我吗?” 陈琬琰还真的认真想了想,倒是真没想出什么人,“那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给我拿捏呗?” “心里知道就行了,别什么都要出说来。”他堂堂男子汉不要面子的吗? 赶车的陆机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问你,那次在东宫,你是不是信了沈六小姐,不信我?”陈琬琰打算跟他翻翻旧账,那次差点没给她气吐血,不但信了沈六小姐,还让她靠着。 赵瑾瑜觉得自己快冤枉死了,“我何时信她不信你了?” “沈括夫人也在的那次。” 赵瑾瑜努力回想了一下,“哦,那次,我只顾着看你了,那个嗯也是回应你说她散布我克妻的谣言,当时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儿,就反应慢了,我可对她没兴趣。” 陈琬琰勾住他的下巴,求生欲倒是挺强的,“害怕呀?” “我不怕,你说的都对,但我是真没信她,你也不想想要是信了她,我还能去找你吗?”赵瑾瑜一脸无辜的说。 陈琬琰哦了一声,就听到陆机又笑了一声。 赵瑾瑜板着脸道:“换人驾车!” “是!”陆机努力憋着笑。 陈琬琰哈哈笑了起来,“我就爱你这样柔柔弱弱的美少年。” 赵瑾瑜在心里偷笑,他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他,在她面前乖巧温柔又听话,在床上勇猛战到让她求饶。 无论哪样他都能满足。 二人先去了趟郡主府,前院的主殿和东西跨院已经收拾出来了,郡主府的长史也没弄懂,自己主子是不是在陛下那里也失宠了。 “下官已将属官和幕僚房都整理出来了,殿下和郡主要去看看吗?”长史卑微的问。 这府里马上就要住进来其他官员,那他是不是要卷铺盖走人了? 陈琬琰看他战战兢兢的,笑着安抚,“不用了,你办事我放心。” 郡主府有属官却没有幕僚,幕僚所居住的院落都空置着,那些地方也要打扫出来,等赵瑾瑜在这里举行完仪式,景睿帝挑选给他的官僚,是要在这里居住到离开京都。 长史闻言立马眉开眼笑,“下官一定会好好做事!” 赵瑾瑜清肃着脸说:“看好府上的东西,别再叫人偷偷摸摸的都搬去外面卖了,欺主之人处理了吗?” 长史闻言赶紧保证,“这事儿微臣已经训戒过了,偷府里东西的下人和打掩护的守门奴才已经发卖了,王府的角门也都安排了侍卫轮值,不会再有奴背主的事情发生了。” 陈琬琰在宫宴被打的事情一传开,府里的刁奴当她了没了靠山,偷偷摸摸的把府里的摆件拿出去卖,陈琬琰也不常来郡主府,根本没有察觉少了东西。 还是赵瑾瑜上回来,见花厅的多宝架上少了一对玉壶春瓶,问起来才知道,府里打扫屋殿的丫鬟与灶房的婆子勾结,贿赂了看角门的门房,联合外头送菜拉泔水的下人,将偷盗的摆件运出郡主府。 府婢与门房合作几次之后,更是借着沐休日,随身携带偷盗的贵重物品出府。 “各处门房都守紧了,日后再好私自领人进府,就不是抄家发卖那么简单了。”赵瑾瑜沉声道。 但凡是威胁到陈琬琰人身安全的行为,都要杜绝。 这次查抄了那些偷盗财物奴才和门房的家,竟然抄出数万两银子之多,尤其是看守角门的门房,竟然家财万贯。 盘问之下才知道,有贵胄家的夫人小姐想来拜见陈琬琰,给她下帖子,她总是不应,她们想知道陈琬琰的行踪,便让府里的下人借着送拜帖的由头,贿赂角门的门房,让他们去跟府里伺候的丫鬟打听。 因着陈琬琰的行踪飘忽不定,她内院又被彤霞看管的严实,门房也没打听出太多消息,但又想继续收人家财物,便私自将那些人放进来过。 “微臣一定严加看管,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长史为自己捏了把汗,这是他的失职,陈琬琰虽然没罚他,但他多少也有些不安。 犯了错受惩罚是应该,不罚才叫人心里不安,因为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 “退下。”赵瑾瑜冷着脸将人遣走,侧过头就看到陈琬琰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眸中星光璀璨,望进去便让他不自觉软了心肠。 “还是我家殿下厉害。” “哪里厉害?” 陈琬琰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胳膊,“床上厉害。” 赵瑾瑜忍不住抬手捂住她的嘴,“怎么就没个羞?” 陈琬琰拨开他的手,促狭道:“厉害还不让人说了?” 赵瑾瑜耳朵泛着红晕,陈琬琰忍不住抬手捏着摩挲了一下,却被他那双喊嗔带娇的美目剜了一眼,“大胆!” 陈琬琰却是不怕他,笑嘻嘻的回道:“大胆也是殿下惯的。” 赵瑾瑜是真拿她没办法,这人不似大家千金那般永远都端着一副架子,随心所欲的很,跟她在一起总是十分轻松,他亦觉得夫妻就该这般亲密,同床异梦,互相算计有什么意思。 “你不回趟侯府?”赵瑾瑜问。 “是要回去一趟。”好歹是上元节,按这里的习俗要吃团圆饭,她不露个面也不太好。 “去,等到了时辰我去接你。” “你要去沈家吗?” “嗯,”赵瑾瑜轻应了一声,想起她提起沈六小姐便解释道,“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陈琬琰听话的点了点头,“那你早点来接我。” 赵瑾瑜没憋住笑了出来,“我把你挂身上得了。” 还没分开,她就惦记着去接她了,真是越看越可爱。 陈琬琰被他打趣了一句,也觉得自己太粘人了,只是二人的心事一说破,她就直接进入了热恋状态,恨不能时时刻刻同他腻在一起。 “那我走了!”陈琬琰说着就往外跑。 府外马车已就位,等她乘马车走了,赵瑾瑜面上的笑容褪去,肃着脸抬手唤出了暗卫,“什么事?” “启禀殿下,刚接到萧王让人传来的口信,南诏国主下了退位的诏书,新君将于元月十九登基。” 赵瑾瑜忍不住有些吃惊,南诏国帝支没听说有皇子,也没听说从皇室小宗过继子嗣,连太子都没封,老皇帝突然下退位诏书,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难道是政权被推翻,权臣篡位了? 那也不能一点消息都没有,委实怪异。 他正疑惑不解,就听暗卫继续说道:“南诏国的新帝,是现任大国师的弟子……陈璄。” 赵瑾瑜:“……” 陈璄这会儿只怕是刚回到南诏,他应当没有谋权篡位的条件,陈琬琰随便认个大哥就成皇帝了? 赵瑾瑜挥了挥手暗卫便自觉的隐匿了,他独自站了一会儿,心里莫名的激动,就算陈青岩不传消息回来,陈璄称帝的事过几日也会传回京都,新皇登基都要昭告天下,还要给诸国发国书。 “果然是一身功德……旺我。”赵瑾瑜低喃了一句,随后又想起慧能大师说的话,三年之后再看她,现在离三年之期还有半年,也不知她还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赵瑾瑜先去了一趟八皇子府,商议好了明日的安排,便转道去了沈家。 因着晚上有花灯会,各府都会提前用晚饭,陈琬琰回来的时候,侯府一大家子人都在老夫人院里说话。 王嫣然仿若主母一般坐在李珩身侧,站在后头的周淑清一脸的不忿。 陈琬琰和老夫人见了礼,老夫人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慈爱的问道:“郡主府的事祖母都听说了,可是因为文会宴的事受了罚?” 陈琬琰有些吃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外头的人不知道那宅子要给赵瑾瑜封王建府,以为是自己冲撞公主,折皇室的颜面受了罚? 礼部的人嘴巴有这么紧? 还是礼部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布置的府邸是哪处? 她仔细思忖了一番,那日常福同她说话的时候,周围好像确实没有人,临走时还特意吩咐她不要张扬,所以郡主府的人只知道陛下命她将前院搬空整理出来,却不知道为何要整理,都猜测她是失了圣宠。 “我那日当着许多人的面冲撞了公主,受点惩罚也是应该的。”陈琬琰斟酌再三,还是先认了这个罪。 老夫人安慰她,“陛下只是让人摘了牌匾,没下令收回府邸,想是等那二位贵人从宗正寺出来才会有定论,你莫要难受。” “祖母我不难受。”陈琬琰真诚的说,那府邸本就是给赵瑾瑜备的小东宫,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屋内众人看傻子似的看她,谁都没开口说话,唯恐触了她霉头。 王嫣然轻笑,“郡主果然同旁的女子不同。” 陈琬琰冷了脸,望向故意刷存在感的王嫣然,她这话不就是明说她脑子不正常吗? 彤霞冷着脸训斥,“一个贱妾也敢坐主母的位置,主子们说话,有你见缝多嘴的份?” 语落便有两个侍女站在王嫣然身侧,不客气的对她说:“还请姨娘站回自己的位置。” 周淑清幸灾乐祸的站着看好戏,她堂堂侯夫人的亲侄女,都得按规矩站着,这满府的妾室,只有王嫣然一人坐着,还坐在男主子的身边,气焰十分的嚣张。 王嫣然却根本不怕陈琬琰,只软软的靠在李珩身上,“夫君怜我身子重,一会儿还要去花灯会,怕我累着才允我落座,郡主一个寄住在侯府的外人,还要管我们夫妻间的事不成?” 李家众人不约而同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王嫣然用这事儿拿捏住了他们,所以他们看到王嫣然落座,坏了府里的规矩,也只是说了她几句,便没再多说了。 陈琬琰没说话,彤霞道:“对郡主口出狂言,拖出去掌嘴。” 两个侍女都是有功夫在身的,还没等王嫣然反应过来,就将她提到了厅中央,把人按在地上。 “你敢动我试试!”眼见那两个侍女从袖中掏了竹板出来,她便知陈琬琰这是做足了准备。 “动你又怎么了?你的靠山说,留你一口气就行。”陈琬琰满不在乎的说。 “你这般对我,他就不怕我说出他的秘密!”王嫣然这阵子被长平公主讨好,又让她抖擞出了一身傲骨,现在被这么多人围观,她难堪的脸都青了。 “怕呀,可他也怕我说出他的秘密。”陈琬琰抬了抬手,侍女的板子便落在了王嫣然的嘴上。 三皇子被她威胁难道就没有怒火? 王嫣然带回府的人,不但有长平公主的人,还有三皇子安插来监视她的,目的就是想找出她手里那份拓印的卷宗,她当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会让她一直要挟? 王嫣然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趁着被打的间隙低吼,“你胡说,你根本不可能知道!” 陈琬琰要是知道,早就去邀功了,还能让三皇子逍遥? 因为王嫣然吼这一句,那板子便如疾风骤雨一般,密集的打在了她嘴上,她想躲却被人按的死死的,她带回来的丫鬟都缩着头站在外面,任凭她挣扎也没打算来救她。 她们本来就是听从长平公主吩咐来打探情报的,王嫣然虽然在三皇子那里保了长平公主,但却没把三皇子的弱点透露出来,她贵为公主,岂能甘心的让王嫣然对她予取予求? “本郡主怎么会不知道呢。”陈琬琰讥笑的看着她,她要钝刀割豆腐,把三皇子的地盘一点点的占据,给赵瑾瑜铺路。 宣平侯猛然惊醒,难以置信的看向陈琬琰,无声的张了张嘴,“舒州!” 难怪三皇子会放弃舒州,原来是被她握住了咽喉! 舒州在淮南道的边界,紧挨山南东道和河南道,离两京不远,却又不属京畿,也不是帝王直隶,她把舒州弄到手,不是为了护卫景睿帝,就是为了占据淮南道为太子铺路。 亦或是两者皆有。 这人小小年纪,怎么有这么深的心机! 太子都要被废了,她是要造反? 李珩见父亲神色有异,心中一凛,刚要说话,就听陈琬琰冷声说:“本郡主还知道长平公主和三皇子私下里也达成了共识,你看那些丫鬟侍卫,是不是都冷眼看着你挨打?” 厅外的侍卫和丫鬟心里苦,这郡主一回来就挑拨离间,虽然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可是都是私下里打太极的事儿,她非要挑明了说。 王嫣然压根不知道,长平公主按她的要求给她丫鬟侍卫里,还有三皇子的人。 陈琬琰抬了下手,彤霞会意的说道:“停手。”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王嫣然得了自由,目露凶光的瞪视着她。 “人家到底是姑侄,难道不比和你关系亲?”陈琬琰不屑的问,“你除了那点东西,还有什么值得人家忍着你的?” 无钱无势还敢当众下她陈琬琰的面子,为免太自信了。 长平公主再不济,还有自己的势力,王嫣然凭什么认为,自己几句话就能从人家手里拿几万两银子,审时度势的眼色都没有? 长平公主的人划了个重点,王嫣然知道的陈琬琰也知道,立马就派人将此事告知了长平公主。 赵锦锡正与严侧妃用晚饭,听完暗卫的禀报心情又不爽又舒畅,同样握有卷宗的陈琬琰,他也开罪不起。 陈琬琰教训王嫣然他喜闻乐见,不爽的是陈琬琰拿着他的把柄到处说,舒畅的是王嫣然给他的憋屈,陈琬琰替他还回去了。 他不爽又舒畅,纠结着吃完了一顿饭,吩咐道:“去库房,将扬州送来的那对红珊瑚摆件送去郡主府。” 严侧妃笑道:“殿下,妾身也想给郡主还有李家的小姐送份礼物,替六郎讨个好。” 赵锦锡狐狸眼微眯,半晌方才说道:“随你。” 陈琬琰的人并没有用太大力气打王嫣然,她不过是借着教训她一顿,安安李家人的心,省的她日后在侯府作威作福。 “从前没让你立规矩才让你不服管教,今日一过这个年就算过完了,从明日起晨昏定省,就按照府里的规矩来。”陈琬琰淡淡道。 “你不是侯爷的夫人,我凭什么给你晨昏定省?”王嫣然仍是不服气的问道。 “就凭你是妾,合该在母亲跟前伺候。”陈琬琰也没打算让她在自己跟前伺候,看着就烦。 周淑清却走出来跪在花厅中央,恭敬的说道:“妾听从郡主教诲,自明日起就去郡主院中侍奉。” 李珩不去她跟前,她就去阆苑等着他呗,姑母说陈琬琰这人也不是没事锉磨人的主,况且又时常不在府里,她今日给她长颜面,还能讨不到好? 陈琬琰对她的识时务很满意,和颜悦色的说道:“你身子重起来。” 周淑清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做了一件让她满意的事儿。 陈琬琰处理了王嫣然,才对老夫人说道:“祖母,我想给泽哥儿保个媒。” 第710章 保媒 老夫人一听就来了兴趣,李泽虽说是庶出,到底是她的亲孙子,还是李家小辈里顶有出息的,他已有双十,亲事却一直没订下,她老人家也着急。 “琰儿且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四门学王博士家的长女,王大姑娘。” 四门学博士虽只是个正七品上的官,但掌管教育还有对学生的考核,很多贵族子弟都是他的学生。 不过景睿帝有意打压世家,王家子弟鲜少入朝堂,势力盘踞的并不大。 “王家是书香门第,姑娘的人品德行肯定是没得挑的,就是不知人家愿不愿意将孩子送到咱们家里。” 王家人世代从教,族中名士大儒不胜枚举,各地的官学皆有王家族人,虽不是权贵,却是真正的世家大族,王大姑娘是长房嫡女,会愿意嫁给他家庶出的孩子吗? “咱家泽公子也是顶好的。” 李泽被她说的不好意思,王家大姑娘他见过,样貌不算出挑,但却周正。 知书达理又不迂腐,有几分才情却不喜出风头,性子沉稳持重识大体,比李三夫人给他挑的人家强出百倍不止。 李三夫人有些不满,这年代尊师重道,王家的门生不知凡几,这门亲事对李泽来说最好不过,便是日后外放离京也有人帮衬。 他本就比自己儿子有出息,再让他结这么一门亲,他还不飞上天去? “人家可是嫡出的大姑娘,不知有多少人家求娶,便是咱家嫡出公子也不一定能讨到人家的姑娘,郡主如何就挑到王家去了?” 梅姨娘极满意这门亲事,王家的公子是李泽的同僚,她自然听李泽说过一些王家的事情,听闻三夫人这般说,紧张又讨好的看向陈琬琰。 “三夫人也觉得这门亲事极好?”陈琬琰笑着问。 李二夫人道:“母亲都说王家的姑娘好,那定是极好的,郡主可不能只偏心泽哥儿,家中还有其他的哥儿和姐儿呢。” 当初景睿帝要整勋贵和世家,王家从朝堂上激流勇退,给足了景睿帝颜面,因此并没有受到波及,可见这家人很懂的明哲保身之道。 他家的公子走科举入了朝堂,想起复并不难,二夫人多精明一个人,立马就把心思打到了王中迅身上。 老夫人笑骂道:“你自己的哥儿、姐儿,自个儿操心去,光想着躲懒。” 李三夫人问:“二嫂是瞧上了王家的哪位公子?” 李二夫人哪里听不出她是想转移话题,坏了李泽的亲事,她就算有想法,也不敢生喧宾夺主的心思,只道:“三弟妹说的哪里话,我是瞧着郡主眼光好,又疼弟弟妹妹,才多嘴了这一句。” 周新月说:“年前我在兰若寺见过王大姑娘一回,当时她正在训斥几个妹妹。” 李三夫人一听就来兴致,有什么事不能回家里说,非要当众扬威,可见在家中也没少耍嫡长女的威风。 “长嫂且说来听听。”李三夫人催促。 老夫人以为宣平侯夫人是来拆陈琬琰台的,就说:“我瞧着那王大姑娘不像是坏性子人,这事儿可是有隐情?” 宣平侯夫人笑说:“母亲当真是慧眼,儿媳从前也听闻王家的姑娘最是贞静婉约,多听了一耳朵才知道,是她那庶妹听人非议了皇后娘娘,不但不加以制止,还兴致勃勃的学给其他姐妹听,她这才当众出言训诫。” 她教训了自家姐妹,也让非议皇后娘娘的夫人小姐没了脸,那些人便散了。 “我就说这孩子是个好的,皇后娘娘多尊贵的身份,岂容旁人诋毁,碎嘴子的姑娘咱们李家断然是不能要的,娶进门只会给家门惹祸端。”李老夫人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王嫣然。 从前却不知她心眼这般多,也不知她那好名声都是怎么来的。 王嫣然对上老夫人不善的眸光,立马就垂下了眼,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新月继续说:“听说她自打那之后,每回去寺里都会去祭拜皇后娘娘,可见王大姑娘是个严谨的性子。” “那王家姑娘真这般好?”李三夫人一脸阴郁的问。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姑娘是个有心机手段的,诋毁皇后娘娘的事被查出后,皇帝不动声色的处置了不少人,那些被她指桑骂槐的人家当时恼恨她,事后却少不得要感激她。 这般会做人,那日后只怕难拿捏住她。 李三老爷心思却与李三夫人不同,且不说这王家姑娘品貌如何,单她的家世就让他说不出一个不字,“这亲事还请郡主和母亲多费费心,若是成了定当重谢!” 他自己官职不高,与自身能力有一定的关系,最主要的却是帝王对勋贵的打压,他长兄身居要职,他就注定爬不高。 他的嫡子门荫入仕,定的又是妻子的娘家侄女,于仕途上对他帮助不大,若是多了王家这一门亲,于他的嫡子却也是好处多多。 李三老爷一锤定音,李三夫人就是再不愿,也只能闭嘴。 陈琬琰见他脑子清楚,笑道:“那我过几日便让人在庄园设宴,请祖母和三叔母去相看。” 梅姨娘提着的心这才放下,三老爷发了话,又让老夫人去相看,这事只要王家愿意,肯定是成了,三夫人就算是因为这事儿锉磨她,她也甘之如饴。 梅姨娘讨好的给李三夫人添了杯茶水,乖顺的说:“您是泽哥儿的母亲,泽哥儿媳妇就是您的儿媳,贱妾不敢居大,日后一定会更尽心的伺候夫人。” 李三夫人这才心情舒畅了一分,梅姨娘确实挺老实本分的,对她伺候的也尽心尽力,许是有了儿子指望,这么多年也没多少争宠的心思。 老夫人知道她打的什么心思,就多点了她一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泽哥儿有出息,是你们三房时来运转,他们兄弟日后在朝堂,难道不要守望相助?” 日后他不在了,几兄弟肯定要分家,泽哥儿娶个人品不行的媳妇儿,她固然出了一口气,李泽不好过,难道她的夫君和儿子就不受影响? 李三夫人也不是蠢笨的人,她就是有些后悔给自己儿子订亲早了,娘家侄女听话倒是听话,就是娘家没多大本事,日后对她儿子的帮助不大,要是知道陈琬琰愿意给牵王家的线,她早就求过去了。 “摆饭,这群猴儿怕是早就坐的不耐烦,急着要出去放河灯。”老夫人道。 李佳柳快人快语,赶紧接了句,“谢谢祖母,孙女想着今儿个王大姑娘也会跟着王家公子出来,早就坐不住了。”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嘱咐道:“你可别当着人家姑娘的面瞎说,人家可不似你这般活泼。” 王中迅和李珩他们兄弟关系好,早就约着一起去逛花灯了,王大姑娘这事儿王家是允了的,只等两边都说好,男方就要请正经的媒人上门提亲了。 “大嫂,你可不能嫌弃我。”李佳柳说着就要往她跟前凑。 周新月一把抓住她,“在祖母跟前也没个规矩!” 丫鬟们摆了饭,陈琬琰自去李珩身边坐下,各房的姨娘们都要伺候主母用饭,周淑清倒是十分有眼力劲儿,主动替陈琬琰布菜斟茶。 李珩低声问:“为何这般急订下王家的亲事?” 陈琬琰斜了眼竖着耳朵的周淑清,她立马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说道:“王家要起来了,国子监主簿。” 李珩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王博士之前在四门学不止传道授业,还兼任四门主簿,主簿掌管印鉴,检核文书簿籍,是个实职。 从四门学主簿到国子监主簿,确实是个大跃进,国子监主簿管七学,等事情定下来再同他家结亲,难免有互相勾结坐大的嫌疑。 “王中迅?”礼部和吏部已经在准备翰林院的考核,王中迅还是个庶吉士,不知这次是否能留任翰林院。 陈琬琰朝他咧嘴一笑,“编修。” “你牙上有菜叶。”李珩一本正经的说。 陈琬琰:“……” 她认真的用舌头在牙上舔了一遍,又掏出小镜子看了看,不满的问:“你骗我?” 李珩轻笑,“让你别太得瑟。” “哼!”她轻哼了一声,“王博士还会在四门学传道授业。” 国子监的一众官员本就有在各学授业之责,其本身就在各学身兼多职,王博士就算升职,也会以博士的身份在各学授课。 这是王博士和王中迅因为卷宗的事立了功,景睿帝给的封赏,却没说把他调任去级别更高国子学和太学做授业博士。 她瞧着王中迅的交际圈十分的广,没有站队的寒门学子,多数都是王家从各地保举上来的,也许王家本就是景睿帝的人,把卷宗给她和赵瑾瑜也存在了试探之意。 帝王的心思谁能真的猜到呢,她只管听赵瑾瑜的把话,给李珩透几句便是。 “四门学有人要倒霉?”李珩敏锐的问。 他相当了解陈琬琰,她不会特意说一句王博士留教四门学,留在四门学的可能就是四门学缺人。 陈琬琰看着空了的水杯轻笑,“嗯。” 宣平侯听不见他俩的嘀嘀咕咕,回头看了眼王嫣然和周淑清的肚子。 他儿子现在还是半个单身,陈琬琰不留,他儿子早晚要娶正妻,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只要有陈家替李珩周旋,他日后成就不会低,庶长子女出来会误了李珩的亲事。 “侯爷看什么?”周新月问了一句。 宣平侯低声问她,“都说太子听琰儿的话,你是如何看的?” “????”周新月无语了一瞬,反问他,“你看你儿子发冠上的宝石绿不绿?” 宣平侯讨了个没趣儿,但还是下意识看了一眼李珩发冠上的黄玉,“不绿,黄的。” 周新月也转头看了一眼,“你要是再这么问,黄着黄着就绿了。” “……”宣平侯噎了一下,竟是无法反驳。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想着咱们儿子再娶也不是填房,想给他找个高门的姑娘,那俩姨娘腹中的孩子挡了大哥儿的路。”周新月幽幽的说。 宣平侯被她说中心事,有些赧然,王嫣然也就算了,周淑清到底是她侄女,还给李家背了一万两银子的事,他们因此对周淑清是有几分纵容。 “小孩子不好养活,大哥儿前头的两个哥儿,不也都没养大吗?” 宣平侯愣了愣,李珩确实还有两个兄长,一嫡一庶都是不足一岁就病逝了,他嫡庶子女不少,不是每一个都能健康长大的。 小孩子容易生病,发个热,出个水痘都能要了他们的命。 周淑清给陈琬琰斟了一杯茶,陈琬琰道:“你去用饭,让王姨娘来伺候。” 这种全家都在一起的聚会,姨娘都是轮流在主母跟前伺候,她们不伺候的时候,可以在主母后面的桌案进食歇脚。 周淑清刚才被宣平侯那一眼看的心里毛毛,老实退到后面给姨娘准备的桌案后坐好,喝了两盏温水才压下心里的惧意。 王嫣然硬着脖子说:“妾身没伺候过人,怕伺候不好郡主。” “不会可以送你去掖庭局学,那里多是犯官的家眷,依着王姨娘的聪明,很快就能学会。”彤霞不客气的说完,取了一双干净的公筷递给王嫣然。 王嫣然被她气的不轻,陈琬琰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彤霞催促,“还不上前伺候郡主和世子爷用饭。” 王嫣然委委屈屈的上前,给李珩夹了一块银杏蒸鸭,李珩连个多余的表情也没给她。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自己上赶着求着做妾,就得有做妾的自觉。”李二夫人说。 严六郎的事她有所耳闻,要说没一点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严家是三皇子的嫡系,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她娘家是没什么指望了,往高了嫁,又琢磨不透皇上的意思,谁知皇帝下一个要料理谁家。 且不说别的,陈琬琰在揣摩圣心这一块确实有几分本事,想求娶佳柳的韦家,不就倒了血霉吗? 陈琬琰对她笑了笑,问李佳桐,“月山县主约你,你为何不去了?” 李佳桐抿了下唇,每回跟月山县主出去,都能遇上严四公子和严六公子,上回还遇上了严侧妃,严侧妃摘了一只红玉镯子套到了她腕子上,推辞都推不掉。 “想去就去,注意分寸。”陈琬琰淡淡说了一句。 李佳桐惊讶了一瞬,严六郎确实很合她的心意,他对她的包容度很高,不觉得她当众凫水走了惊世骇俗,不要求她会吟诗作赋,也不要求她贤淑端庄。 李二夫人却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这就是有戏,她对李佳桐嘱咐,“你且得有女孩子的矜持,别再偷着去池子里凫水了,像什么话!” “咱家将来人越来越多,我将隔壁空着的院子买了,明日将两府挨着的墙打个垂花门,找个院子给你造个凫水的大池子。”陈琬琰说。 这里不过十五不兴动土,所以她买好了府邸却没动手,李家人闻言却都有些呆滞,老夫人最失态,食箸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陈琬琰察觉有些不对劲,茫然的问。 “你知道隔壁是谁家的府邸吗?”李珩语气莫名。 “不知道啊,我就想着咱家好些公子都要说亲了,娶媳妇总得扩下宅子,买宅子还要打听卖家身份?有什么忌讳不成?”陈琬琰扭头问彤霞,“是犯官的宅邸吗?” 京都的大宅子哪处没住过犯官,难道他们还忌讳这个? 彤霞摇了摇头,“是卢阳伯卫大人家的宅邸。” “哦,那不挺好的吗?他家大孙子卫风,就是那个壮武将军,还跟我爹一起击退过蒙军呢,我爹说他挺勇猛的。” 陈琬琰松了一口气,她就说赵瑾瑜给置办的宅邸,哪里能出问题,他那人办事最合人心了。 “你真不知道?”李珩难得肃了脸。 第711章 往昔恩怨 “那宅子不是一直空着吗?也没挂匾额,我不知道是卢阳伯家的宅邸啊……”陈琬琰眼珠子一转,“咱家和卢阳伯家有恩怨吗?” 宣平侯突然说:“咱们府上虽然和卢阳伯家没有太大的恩怨,但前任屋主倒是同他有不小的恩怨。” 他们府上也同卢阳伯商议过想买这处府邸,可人家和前任屋主憋着气,任他说破了嘴皮子也不肯卖,就是要空着屋子气那人。 “那关咱们家什么事?”陈琬琰一脸的莫名其妙,别人家的恩怨纠葛,关房子什么事儿,又不是凶宅。 老夫人突然叹了一口气,“前屋主是老侯爷的庶兄,那宅子是从祖宅分家划出去的,老天保佑,李家的祖业终是归一了,我闭了眼,也有颜面去见李家的列祖列宗了。” 她夫君弥留之际,还不忘要买回李家被那群庶兄弟卖掉的祖业,这些年他们已经陆续都买回来了,就这一处卢阳伯说什么都不肯卖。 “那不挺好的吗?”他们这么古怪的看着她做甚? “是挺好的。”李珩语气莫名的说,“卢阳伯同伯公家有大仇。” 他伯公家的小儿子是个男女通吃的浪荡子,跟卢阳伯的女婿搅合在一起还不够,还跟他女婿一起奸污了人家闺女,那女子是个刚烈的,当晚就上吊自尽了。 卢阳伯是个武将,哪里受的住这等气,提刀就把他伯公家的小儿子,还有他女婿砍了,他伯公原想花钱将这事儿平了,没想到卢阳伯竟然砍了他儿子,他就联合卢阳伯女婿家告到了京兆府。 “然后呢?”陈琬琰问道。 “我那妯娌和卢阳伯的夫人,到处宣扬卢阳伯的闺女不守妇道,勾引了她的小儿子,因事迹败露才自尽。”老夫人道。 她本不预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说这些陈年污糟事,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里,索性说出来给自家儿孙长长记性,行事荒唐也得有个度。 老夫人继续说:“这事儿惊动了先皇,最后三败俱伤,就连咱们府上都受了牵连。” 先皇正愁着没人收拾,他们就自个儿送上门。 伯公一家和卢阳伯女婿一家理亏在先,又上蹿下跳毫无悔改之心,被抄家流放到了岭南,卢阳伯因为闯宅杀人被没收了兵权,最后他们都没讨到好,只有先皇赢了。 “卢阳伯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直接影响到了下一代的仕途,一直到景睿六年,卢阳伯长子揭发外戚曹家蓄意谋反立了功,家族才慢慢起复,子孙也得以恩荫入朝。”宣平侯补充。 “果然是大仇……”陈琬琰感叹。 一个家族的兴衰存亡都在一念之间,她现在有些理解宣平侯和李珩的犹豫了,他们背负着家族的责任,赌不起。 “所以,你是怎么从卢阳伯手里买的宅子?”李珩沉着眸子问。 卢阳伯明明白白的说了这府邸是他的战利品,伯公夫妻不死,他是绝对不会出手的,就是他先咽了气,他儿子也不可能把宅子卖还给李家。 彤霞替陈琬琰回答,“宅子是奴婢去置办的,王爷提携过卫小将军,卢阳伯听闻是郡主要买就卖了。” 凉州一战壮武将军也收获不小,实打实的军功,帝王也没少赏赐,这次陈青岩又把他和安海侯岳家的长子明威将军带走了,那仇恨再深也几十年过去,如今日子有了新的盼头,也是时候放下了。 不过陈琬琰心里清楚与这些都无关,他既然一直不肯卖宅子,肯定还是意难平的,应当是赵瑾瑜做了什么让他完全放下了。 “伯公一家还在岭南吗?”岭南那么大的人祸,死伤百姓无数,流放到那处的人只怕是……死了? 如果伯公一家死了,那他卖宅子不就没有违背誓言? “谁知道呢,分家之后就断了往来。”老夫人道。 侯府分家时闹的不愉快,分家之后很久都没有往来,一直到伯公家出事,求到老侯爷这里。 被发配岭南之后,老侯爷接济过他们一阵子,可那些人不停的索取,老侯爷自己也穷的叮当响,便同他们彻底断了联系。 至于李家其他人,这些年逢年过节也没少来打秋风。 “那现在宅子买回来了,直接把墙打了呗,大门是不是也要封起来?”陈琬琰是不懂这些,就是俩大门瞧着怪怪的。 李家人集体沉默了,她听完就没别的想法? 只想着整理宅子? 陈琬琰不知道她又哪里说的不对了,茫然的坐着。 还是彤霞率先反应过来,从袖中取出了房契交给老夫人,“房契已经办好了,老夫人收着。” 老夫人热泪盈满眼眶,颤抖着手不知如何面对陈琬琰,这不是银子的问题,是全了她和夫君的心愿,这是多少银钱都买不来。 “老夫人,严侧妃给郡主和府里的姑娘送了礼品和请帖。”小丫鬟在外面禀报。 陈琬琰原本想说话安抚一下老夫人,被打了个岔倒是不用说了。 “拿上来。”老夫人抬袖抹了下眼角的湿润。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老夫人让人撤了饭菜,上了消食茶。 陈琬琰对严侧妃送的礼和拜帖不感兴趣,只想着怎么给王嫣然立规矩。 饮尽了茶水,曲指在茶盏边上敲了敲,王嫣然只当看不见。 彤霞抬手给了她一巴掌,“你是怎么伺候郡主的,杯子空了看不到?” 王嫣然下意识的想去装腹痛,可是想起宣平侯那一眼,她就歇了这个念头,跪坐在地上给陈琬琰续了一杯茶。 “你别太嚣张!”王嫣然低声挑衅。 陈琬琰没理会她,又在桌案上轻叩两下,侍候在一旁的侍女就将她拖拽到了周淑清面前,拿了板子使劲抽在她嘴上,很快便抽了她一嘴血。 周淑清吓的面色苍白,陈琬琰这是特意挑了个最烈的狗打给她看,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老实听话。 一直抽到王嫣然嘴唇红肿,陈琬琰才抬了抬手。 彤霞毫无感情的说:“王姨娘对郡主不敬,罚禁足七日,把人押回黑心苑。” 王嫣然张嘴就吐出了一口血水,血水里还混着半颗门牙。 她今日是要跟着李珩出去,让三皇子和长平公主给她抬身份,日后也好出去跟各府的夫人们交际,获得更多的情报。 既然已经跟三皇子亮出底牌与长平公主合作了,她就不能总是窝在小小的院落自我毁灭。 “陈琬琰你这个贱人!你故意的!”王嫣然口齿不清的咒骂,陈琬琰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陈琬琰不在意的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押着王嫣然的侍女停下了脚步,掏出板子往她脸上招呼。 王嫣然忽然大叫,“你们李家难道想被抄家灭门吗?” 陈琬琰微微挑了挑眉,犯了抄家灭门的罪? 热闹的花厅在这一瞬间寂静无声,李家人想开口替王嫣然求饶,可又觉得被威胁了这么久十分憋屈,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安静,“你难道不是李家人吗,灭门之祸你能躲的过?” 抄家灭门不祸及的是没上家谱,且没有卖身契在主家的良妾,她王嫣然可是上了族谱的贵妾,她能吓住李家却吓不住她。 王嫣然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人也有些发傻,她就是恐吓李家,她为了自己也不会这时候害了李家,只是李家人顾忌太多才会被她吓住。 “你不是李家人你当然不怕,就算李家灭门也与你无关,你是不是巴不得李家倾覆,好报他们当初轻视你的仇?”王嫣然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大厅内气压低到了极点,王嫣然显然说到了他们心坎,他们从前欺辱过陈琬琰,现在也有意见不合拌嘴的时候,她气量不大,有仇必报的性子就是他们的顾忌,她们不会完全信任接纳她。 哪怕陈青岩给出了承诺,他们也很难下决心挣脱枷锁,都怕是陈家挖的火坑。 王嫣然显然对目前的情况很满意,得意的叫嚣,“你想一箭双雕,也要看看李家人配不配合你!” 陈琬琰闷不吭声的扫过厅中的众人,小辈和女人们听的一头雾水,李家的老爷们却都脸色不好看,看来那事真如王嫣然说的一般严重。 彤霞看陈琬琰没反应,冷声说:“拖下去。” “陈琬琰你这心思歹毒的女人,想用个宅子降低李家人对你的戒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王嫣然的声音逐渐变弱,老夫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房契,她确实因为这张房契,生出了李家即将冲破桎梏重获新生的想法。 “抄家灭门的祸事你们这几年还做过吗?”陈琬琰冷不丁的开口问。 宣平侯脸色不怎么好,却如实说道:“没做过。” 陈琬琰还以为不会有人回答她,没想到宣平侯竟然这么爽快的就回应,这三个字足以证明王嫣然所说之事非虚,就是承认了有灭门的大祸。 “你们都下去。”老夫人对着屋中的女眷,还有小辈说,事关性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 陈琬琰怕那些人胡乱猜疑,再惹出是非,便说道:“你们都是李家的一份子,可别被王嫣然危言耸听吓到,就到处打听,那便是中了她的奸计。” 她们若是四处打听,李家乱了不说,更要端着敬着王嫣然,那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李二老爷含糊的说:“那事儿本与李家干系不大,但若是有人非要攀扯李家,却也是摘不清,灭门也不至于。” 有了他这句话,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女眷和小辈明显都松了一口气,能活着谁也不想死。 李三老爷显然也是想安抚一下他们,顺口说了一句,“也不是甚大事,你们也莫要瞎琢磨,该干嘛干嘛去。” 那事本就可大可小,全看陛下心中如何想,若是陛下想施仁就会轻拿轻放,他若是想杀鸡敬猴,那就会往严重了处理。 陈琬琰起身,“去看看严侧妃送来的东西,咱们一起逛灯会去。” 李珩却拉住她,语气锐利的问:“你不想听?” 祖母打发人出去,明显就是要将此事和盘托出,她都做到这一步了,难道不是为了窥探李家的秘密? “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听的,侯爷都说没再犯过,这事儿就此打住。” “欲擒故纵?”李珩面容晦暗,似是料到了她会这么做,就如王嫣然所说,她表面大度,私下去把李家调查个底朝天。 “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压根没打算追根究底。 赵瑾瑜不让她多管李家的闲事,李家有自己的秘密也不见得是坏事,他们能因这个秘密自我约束,其实也挺好的,干嘛非得戳破呢。 李珩丹凤眼危险的眯起,而后松开她的手,眸光又变得温和起来,“房契多少银子,让公中的账房支给你。” “你要跟我划清关系?”陈琬琰问。 “大哥儿不是那个意思,家中买回来的旧宅子都是走的公账,没得让你出银子的道理,能买回李家祖宅已经让人很欢喜了。”周新月道。 老夫人想起老侯爷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当年是她做主分的家,老侯爷其实是不太愿意,说一分家祖宗留下的基业就四分五裂了。 “大儿媳说的在理儿,这买宅子的银钱该侯府出,李家是我做主分的,也应当由我买回来,这样我才能赎清自己的罪过。”老夫人情绪低落的说。 老侯爷袭了爵,他们就应该承担起责任,但那些庶兄弟和姨娘欺人太甚,她不得已才分了家,那些人败光了手里的积蓄还不够,还变卖了分到的宅子。 把家领的支离破碎,只有他们这一支尚且过得去,老侯爷走的时候都在自责。 陈琬琰扭头看彤霞,“花了多少银子?” “两千五百两。”彤霞老老实实的作答。 那宅子长久无人打理,房屋倒塌院子荒芜,卢阳伯不想卖,最后太子殿下同他低语了几句,卢阳伯也不知动了什么脑筋,就说了二千五百两。 陈琬琰在心里腹诽,这价钱让她有些怀疑,卢阳伯暗搓搓的骂李家伯公是(十)个二百五,但她没有证据。 “这么便宜?我记得大哥可是出到了一万四千两,都没让卢阳伯松口!”李三老爷倒吸一口凉气。 “卢阳伯当初买那宅子也花了不少功夫和银子,二千五百两他亏了万两银的。”老夫人叹了口气。 他们住这地方全是侯伯人家,想扩自家宅子自是不容易,是以李家那处宅子出售时,他们府上想买回来,隔壁的侯府也想买,卢阳伯更是不肯退让,三家你争我抢,一下就把那处宅子炒到了天价。 最后卢阳伯花了一万三千五百两的高价买下来,还被隔壁侯府嘲讽了。 这也是卢阳伯不肯把宅子卖给侯府的次要原因。 陈琬琰听完有些一言难尽,这宅子又不大,哪里值那么多钱,就是再寸土寸金,七八千两也顶天了,如今破败成这样也就地皮值钱了,房屋都得推了重建。 “冤家宜解不宜结,卢阳伯既然卖了宅子给咱们,咱们改日也送份谢礼,两家走动走动,这事儿便也过去了。”陈琬琰道。 卢阳伯家的大孙子日后肯定是要被重用的,他家落败过尝尽世间冷暖,这样的人家有了翻身的可能,一定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对皇室忠心是不用质疑的。 况且,她听父亲说卢阳伯年轻时也是一员猛将,他为人正直,就是有些武将都有的冲动,他为了女儿,冲动之下杀了人,便也无怨无悔的认了罚。 他孙子肯为没有交情的陈家辩解一二句,也足以见得他家门清正明白是非对错。 老夫人垂着的眼皮跳了跳,当即就明白陈琬琰要借着宅子的事,让两家日后走动起来,不由得问:“卢阳伯家要起复?” 第712章 赵瑾瑜的愧疚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他家要起复,就说明有了位置安排给他家,那就是有人要倒霉。 一个萝卜一个坑,占着实权的人不让位,卢阳伯家也就能挂个闲职,除了他长子因立功留在京畿营有些实权,家族的其他人都是手无实权的虚职。 “也许。”看他家大孙子能不能立大功呗,没有大功皇帝怎么给实打实的封赏。 卢阳伯肯给把宅子卖了,估计心中也是有了成算,什么能比得上儿孙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重要,日后若真的起复,少不了要同户部打交道。 “明……明日,我亲自给卢阳伯夫人下拜帖。”老夫人情绪激动的抹了抹眼角,说起来卢阳伯夫人还是她的表姐,二人因着这些恩怨,半辈子都没见过了。 “今日这话你们谁也不准往外头说,听见了没?”宣平侯沉声道。 陈琬琰这漏嘴子,动不动就透出几句朝廷的风向,他跟着一惊一乍的,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这事儿连他都没听到动静,可见朝廷瞒的有多严。 “是是是,兄长放心,我们不会往外说的。”李二老爷保证。 好在厅中这会儿人不多,也就几个李家的核心成员,很快众人便都做了保证。 “大家也别想太多,圣上办的都是家国大事,就咱家那点事儿想说给圣上听,圣上还不一定耐烦听呢,咱们作为忠君爱国的臣子,做好自己该做的,旁人挑事,难道就没明眼人替咱们辩驳几句吗?” 成了皇帝的左膀右臂,是别人想折就能折的吗? 再不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怕啥呢。 “是这个理儿,从前的事是咱们没有明察,又做了鼠辈,后悔也是没用,咱们对陛下忠心耿耿,得了陛下恩赏,就用百倍的忠诚回报,你们兄弟日后做事也要更勤勉,莫要再犯错。”老夫人道。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定然忠心护主,不会再出岔子。”宣平侯赶紧表忠心。 等屋顶的几名暗卫相继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彤霞才敲了敲花厅的门,“老夫人,太子殿下和王家的公子来接郡主和府里的公子小姐了。” 老夫人对陈琬琰和李珩说:“你们带着弟弟妹妹们去玩,街上人多注意安全。” 李珩起身扶了陈琬琰一把,二人拜别了老夫人与李家几位老爷,便出了花厅。 陈琬琰沉默的跟在李珩身后,彤霞示意杨浦别跟太近。 等随从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李珩才启口问:“今日这些话是陛下让你来说的,还是太子殿下?” 朝廷里的事,她一个女人怎么会知道的比男人还多,就她今日透露王家和卢阳伯的事,便是日日伴驾的内阁宠臣都不一定知晓,如若不然,不会没有一点风声传出来。 除了她未卜先知,那就只能是那两位故意借她的口说的。 陈琬琰避而不答,反问他,“王嫣然今日是故意激怒我的,并且是和你商量好的是吗?” 话是赵瑾瑜让她说的,至于是不是景睿帝的意思,她哪里知道,她进宫的时候,人家父子俩已经父慈子孝的说完了。 “你既然知道,还往她圈套里钻?” “我将计就计,给她和周淑清立规矩不行吗?”毕竟她那么想挨打,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她同你说了什么?” 李珩也没打算替王嫣然瞒着,直言说:“她说你私下在查李家的秘密,蓄意报复李家,她想获得我的信任,主动要求坐在主母位上激怒你,证明给我看。” “难怪她今日那么嚣张,那你信了没?”她还当王嫣然搭上长平公主就抖起来了呢,原来是想趁她落魄,利用李家不可言说的秘密把她赶出李家。 李珩坦荡的说道:“半信半疑。” 王嫣然肯定还有别的盘算,只是他猜不出是什么。 这说法还算是推心,陈琬琰抖了抖袖子,从里头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李珩,“让人给佳桐挖个凫水的池子,池塘里的水脏死了,还不安全。” 她打算弄个私密性高的室内游泳池,里面铺青石砖,她一开始琢磨着让陶瓷窑烧地板砖试试,但没有水泥想想便作罢了。 挖池子还得考虑排水,她找人画了图纸,设计了深水区和浅水区域,还做了安全防护的抓杠,材料她都弄好了,只等着选好地方挖好坑就运过来。 “凫水跟前得有会水的丫鬟在一旁伺候,佳桐胆子怎么那么大,就不怕腿抽筋了溺水。”她一边走一边碎碎念。 “淹死的大多都会水,不会水的都不往水边去,是往水边去的,不是求死,就是锁定好了求救的目标,求仁。”她兀自在一旁碎碎念,看到李佳桐等人已经等在大门口,小步跑了过去。 李珩丹凤眼陡然睁大,想起李佳柳姐妹从宫宴回来,说张家姐妹落水的事,李佳桐头一次和张若苓落水时周围并没有人,第二次和张若菁一起落水,严家和许家的公子都在,。 难道张家想通吃了二位殿下? 陈琬琰不阻拦严六公子对李佳桐示好,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大嫂大嫂!”李佳柳看到陈琬琰过来,跳着对她挥了挥手。 陈琬琰这才看见门口聚的一大群人里不止李家的人,还有沈家、耿家、严家、王家的公子姑娘,众人听到了李佳柳的呼喊,都朝她看了过来。 “卧槽!”她低吼了一句国骂,停止了跑动,轻抚额角的碎发,迈着淑女的小碎步朝他们漫步走去。 赵瑾瑜见她装模作样,没忍住笑了一下,沈括脸色臭臭的没吭声,王中迅却是看了一眼沈括身后跟着的沈三姑娘。 沈三小姐原本在偷看赵瑾瑜,感受到王中迅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瞬便羞赧的低下了头,因着六妹妹的事,她已经不敢对赵瑾瑜有幻想了,只是难得见他露出暖阳似的笑容,一时有些挪不开眼罢了。 “我,我没别的心思。”她红着脸小声解释了一句。 王中迅儒雅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三姑娘不必如此拘谨。” 沈三姑娘被他说的面色涨红,她喜欢过赵瑾瑜,他样貌好,地位高,又严于律己,这样的男人谁会不喜欢,夫贵妻荣,她当然也想过与他做夫妻。 但她现在清楚,这样完美又冷情的男人不是自己能驾驭的了的,她也就是看看过过眼瘾。 “王公子也很好。”她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王中迅起了逗她的心思,低笑着追问:“哪里好?” “哪里都好,温和这点最好。”沈三姑娘觉得自己还是喜欢温和的人,太子殿下太难靠近了,虽然他们是表兄妹,但她其实有些怕他。 王中迅笑弯了眼,他可不想自己未来的夫人心里还有别的男人,欣赏美男可以,装在心里却是不行,他会心里发酸,以至于影响到他和殿下的君臣关系。 月山县主见她走的慢慢悠悠,朝天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催促,“郡主,太子殿下等你老半天了!” 从她来,太子殿下的车架就在了,她竟然还在闲庭信步,那位殿下竟然也没有不耐烦,要不是李佳桐不肯跟她和严家的公子一起去玩,她早跑了。 陈琬琰脸黑了黑,她不要面子啊,当众狂奔有失淑女风范好不好! 李珩跟在她后面,“这人是不是太多了?” 陈琬琰也没料到会来这么一大群人,无奈的说:“分开去玩,这么一大群人出去,非得把大街炸了。” 陈琬琰和李珩给赵瑾瑜行了礼,月山县主有点害怕赵瑾瑜,巴不得赶紧离开他的视线范围,赶紧说:“佳桐你就跟我们一起。” 李佳桐面无表情的说:“我要和佳柳一起。” 月山县主打着策反李家和钩上耿家的心思,就说:“我和严家郎君同你一起呗。” 李珩朝陈琬琰看去,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月山县主的心思很明显,陈琬琰是想撬了严家,却不想让她撬走李家和耿家。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绝不能给她可乘之机,严家确实是个大肥肉,谁不想嫁娶的好一点呢。 “小侯爷带着佳桐姐弟,跟月山县主一起。”陈琬琰不动声色的说。 月山县主对陈琬琰笑了笑,并没有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也没反驳她的决定。 王中迅道:“泽兄跟我与沈世子一起可好?” 李泽自然是没意见,他早就看到王大姑娘和沈三姑娘站在一起。 大家商量完,最后决定李泽跟着王家和沈家兄妹走,李珩的胞弟李瑸带着耿家兄妹和李佳柳兄妹,李珩带着佳桐兄妹跟着严家二兄弟,和月山县主走。 等人都分好各自上了马车,陈琬琰才想起来问彤霞,“我和殿下是不是不招人待见?” 怎么没人邀请他俩呢? 彤霞抿唇忍着笑,“分人的时候主子不是也没意见吗?” “我……我想着她们会争着抢着,要我和殿下同行……”等着赵瑾瑜上了马车,她才发现根本没人邀请他俩! “这样也挺好的,殿下也能和主子单独过个花灯节。” 赵瑾瑜只逛过一次花灯会,还被季家兄妹打扰了,这回离京,日后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来玩,能俩人一起游玩最好不过。 众人在街口分别,陈琬琰站在赵瑾瑜的马车外,掀了车帘将头伸进车窗,“殿下,就剩咱俩了。”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俯身在她唇上落了一吻,陈琬琰紧紧的扒住车窗,还想再亲久一点,赵瑾瑜却不给她那个机会。 “不想和我单独在一起?” “当然不是了。”陈琬琰笑嘻嘻的说,“殿下再亲亲我。” 赵瑾瑜笑着亲了她一下,“把头缩回去,不安全。” 这里人多,万一马惊着往前冲了,容易把她甩出去,万一把她头甩掉了,他可给她装不回去。 陈琬琰听话的把头缩回去,往后退了几步,等着他下车。 赵瑾瑜下了马车,牵着她往人群里走,蓦然想起了前年的此时,难得能在这个日子出宫,看到她同人玩的不亦乐乎,心生嫉妒便打掉了李珩给她的河灯。 “猜灯谜?”他问道。 “我有个问题想问。” “宅子的事?” 陈琬琰点了点头,“老侯爷庶兄一家可还安在?” “大水冲走了。”赵瑾瑜语气无波,无论是人为,还是天灾,那对夫妻都没了,这消息是樊千航传回来,父皇透露给他的。 “李家那一支家徒四壁,子孙凋零,大水冲了他们的房屋,活着的希望不大。” 除非大水冲过去时,他们去了别的州,然而他们作为流放犯,不能擅自离开居住地,为官府干活才有可能离开那里。 “那二千五百两是怎么回事?” “我原是想按市场价买的,但卢阳伯执念太深,又不确定那对夫妻真的殒命,我就跟卢阳伯说,就当那对夫妻是个二百五,他就折了个价卖给我了。”赵瑾瑜说着忍不住就想笑。 那卢阳伯胡子都白了,还挺有意思的,十个二百五刚好两千五百两。 不过他也没亏卢阳伯,顺手提携了他家一把。 “那你为什么要买那处宅子?”其实李家并不小,他们这些年已经把庶支卖出去的宅子,陆陆续续的买回来了,小辈们也都有自己独立的院落。 赵瑾瑜紧了紧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李家一直想买那处宅子,卢阳伯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不愿把宅子直接卖给李家。” “说实话!”陈琬琰用食指轻轻磨了磨他的手背。 赵瑾瑜拿她没办法,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愧疚。” 就算他知道她不是李珩名正言顺的妻,可别人却是不知,他同她在一起,总是觉得对李家有所亏欠。 她占着人家李珩正妻的头衔,耽误人家正常的娶妻延续香火,让她提点着李家,算是他们二人给李家的补偿。 陈琬琰见他这般听话,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那王家公子和沈家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王家忠于父皇。”不止王家,应当还有别的人家为父皇保举寒门学子考科举,不然父皇也难通过科举培养自己的人。 “那卷宗?”这才是她最想问的问题。 “考验。”如果他被仇恨冲昏头脑,不顾江山社稷一心想报仇,他就通不过父皇的考验。 帝王不能因私情左右自己的判断。 而她没有一心想着撺掇他报复郭家,反而能冷静的分析利弊,父皇对她也很满意。 “我就知道是这样,王中迅再怎么也是翰林院的人,就算他不能陪陛下吟诗作对,翰林院归内侍省,他想面圣总是有法子的。” 内侍省一把手是常福和常富,通过他们面圣不是更快,何必绕那么大个圈子。 “你今儿个才想明白?”赵瑾瑜一脸笑意的问她。 陈琬琰噎了一下,她确实看到王中迅和沈家人在一起,才想明白,“你……?” “卷宗出现那日,便想明白了。”常采女都惨成那样了,他父皇怎么会不派人盯着常家呢。 常家找上王家,只怕也是摸不清王家的立场,有离间之意。 “所以,你那日带着我在大街上乱转,是……?” “自然是保护傻子。” 这大街上看着普普通通的人,也许就是他父皇的暗探,父皇既然知道东西到了她手中,自然会加派人手保护她,她大摇大摆的去遗珠阁,父皇只怕会对遗珠阁起别的心思。 多带着她到处转转,父皇知道他们是去拿预定的首饰,就算知道那地方有问题,也不会再深究,毕竟是他领着去的。 陈琬琰简直是日了狗了,她现在十分能理解李家人的感受,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皇帝的心眼怎么这么多? 赵瑾瑜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父皇很不容易,你当那个位置是好坐的,忠心不是嘴上说说的,曹家知不知道?” 第713章 花灯会,讲故事 “舞阳公主外家的那个曹家?” 赵瑾瑜轻轻颔首,“谁人都知道曹家对父皇忠心,但曹修仪肚子不争气,生了三胎都是姑娘,曹家一直盼着她能生个公子,可是第四胎还是个姑娘,他们买通替曹修仪接生的婆,谎称生了公子。” “什么?????”陈琬琰震惊的差点撞在人家花灯摊子上,“父皇就没拆开襁褓看看孩子的性别????” “谁家的男人会特意看这个……” 陈琬琰简直是无语了,“这种事哪里能瞒的住人!孩子长大不就被拆穿了!” “孩子满月的时候,曹夫人带着自家刚出生一个半月,谎称是小姐的孙子,去皇子府吃满月宴,把他和那位公主调换了身份。”赵瑾瑜道。 陈琬琰:“……”还是她见识太少,古代人真会玩。 “父皇继位后,想册封长兄当太子,沈家被迫交出了一部分京畿的兵权,曹家因为忠心,父皇就把京畿防卫的事交给了他们,有皇子做支撑,会有多少人投靠他们,你应当猜的出来。” 陈琬琰点了点头,京畿防务十分重要,要不然景睿帝也不会因为娶了沈兰,而有了夺嫡的资本,曹家当时的势力应该很大。 “父皇保我很不容易……”赵瑾瑜说到这里,有些心疼景睿帝。 “不不不,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那个假的小皇子是老九,你不是老十吗?”她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个假的九皇子? “我还没出生,那个假皇子就死了。” “死了你也是老十。” 赵瑾瑜弹了弹她的脑门,问道:“这么多花灯,就没你喜欢的?” “我喜欢听你讲故事,你快接着说。” “皇长兄薨了之后,父皇又想立六皇兄,遭到了权贵和世家的阻拦,连他一手提拔上来,没有根基的大臣也劝他另立他人,只有曹家站出来支持父皇。” “所以,他靠支持父皇和六皇兄,得到了沈家手中剩下的京畿兵权?” 赵瑾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六皇兄也没了。” 所有人都认为曹家忠心耿耿,日后会成为六皇子的一大助力,可六皇子就这么没了。 “中宫无子,谁也不知母后腹中孩子的性别,朝中逼父皇立储的声音不断,曹家也参与了进来,父皇就想下了曹家的兵权。” “给出去的东西想收回来,哪有那么容易,母后是敬爱父皇才肯作出让步,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喜欢是棋逢对手,爱是甘拜下风。” 赵瑾瑜细细的品味她这句话,觉得十分的有道理,后宫那些女人只为算计夺利,手中不知沾染过多少污糟事,帝王也是普通人,看到她们就胆寒,哪里还肯爱重她们。 那些女人你敬她一寸,她强迫你退一尺,如何敢对她们甘拜下风? “那假皇子时常去曹家玩耍,曹家人很宠爱他,真公主也时常因为他挨骂,有一回挨了板子,真公主就把他骗去水井边,推了下去。” 赵瑾瑜说的口渴,见她也不猜灯谜,只全神贯注的听他讲这些,无奈的问:“去茶楼喝盏茶?” 陈琬琰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一个小瓷杯,满眼小星星的望着他,“我都给殿下准备好了。” 赵瑾瑜:“……” 陈琬琰先喝了一口,才递给她,赵瑾瑜无可奈何的接过,小饮一口润了润喉,“没看到喜欢的花灯吗?” “我们才刚进来,这条路还长着呢,还有好几条街的花灯,不急。”陈琬琰让他回头看看。 赵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出来玩,就是听我讲故事的?” 故事哪里不能讲,非要到大街上来讲? “那到不是,就是殿下说的有意思,声音也好听,我喜欢听你讲故事。”她琢磨着赵瑾瑜要是去说书,得有一大批粉丝。 她从包中取出一颗润喉糖,“殿下吃一个润润嗓子。” 赵瑾瑜就着她的手吃了,继续说:“杀皇子是要灭门的,真公主害怕就偷偷的溜了,路上遇到了卢阳伯,她对卢阳伯说自己是被曹家换出来的真公主,求卢阳伯帮她进宫面圣。” “她怎么知道这事儿的?”陈琬琰好奇的问。 赵瑾瑜低笑,“她怕死胡编的。” 陈琬琰:“……” “换皇嗣这事儿事关重大,卢阳伯当即便领着真公主进宫,将此事告知了父皇,真公主没有任何证据,父皇虽然也怀疑真假,但更想收拾曹家,就把真公主藏在了卢阳伯家。” 赵瑾瑜舔了舔嘴唇,带着她往人少的巷子里走。 “真公主在曹家丢了,假皇子又死了他们家,曹家怕遭灭门之祸,就给假皇子的奶嬷嬷一笔银钱,让她出来顶罪,父皇把那奶嬷嬷拘押到了宗正寺。” 那个奶嬷嬷是曹家选的,养过真公主一个月,景睿帝亲自去审问了她,她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但听到帝王亲口说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心里也慌了。 她本就是被曹家拿全家的性命威胁,才肯接了银子出来顶罪,现在全家被杀还不算,都要诛九族了,她张口就将曹家用假皇子换真公主的事儿说了。 “所以曹家为什么不早点处理掉这个奶嬷嬷?”这不是给自己留祸患吗? 赵瑾瑜将陈琬琰带到暗处,将她推到墙上俯身就亲了下去,陈琬琰被他亲的无力招架,这男人自从不禁欲了之后,热情的让人心花怒放! 赵瑾瑜放开气喘吁吁的陈琬琰,哑着嗓子笑问,“你当人家奶嬷嬷不留后手?” 接触了这种事,她不怕给全家招来祸端吗? 那奶嬷嬷不但留了后手,还借着曹家势力,让自家亲戚都进了京畿兵营,背靠曹家混的风生水起,她儿子更是曹家大公子的左膀右臂。 要不然,曹家也不会放心把她交给景睿帝。 “父皇从奶嬷嬷这里知道了真相,但他那时候处境很不好,这事儿还得妥当处理,他要夺了曹家的兵权,还要安抚曹家背后的势力,父皇那些年过的很难,只有母后能理解他。” 那时曹家的势力已经发展的太大,连帝王的亲兵十六卫中都有他的姻亲,想彻底弄倒曹家并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 还要提防其他的势力趁机作乱,心眼不够,再不能忍,哪里能坐的稳皇位呢。 “当皇帝真不容易啊,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母后也是个伟大的女人。”她扪心自问,做不到沈皇后这样,如果是她的儿子接连出事,她应该早就崩溃了。 赵瑾瑜很认同她的说法,“父皇其实并不是心狠之人,这二十年来他没有错杀过贤良,母后也确实如你所说很伟大,她能理解包容父皇,大约就如你所言,爱是甘拜下风。” 他母后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她很痛苦,可她为了父皇,为了沈家,为了当时还在腹中的他,都忍了。 她没有一蹶不振,也没有去逼着父皇给两位皇兄报仇,反而费尽心思的去往好的方向教导他,用伟大来形容她,赵瑾瑜觉得很恰当。 “那曹家的事父皇怎么处理了?”陈琬琰急的抓耳挠腮。 “父皇把那奶嬷嬷交给了曹家处置,又将假皇子从玉牒上剔除,过继给曹家,相当于赦免了曹家的罪过,曹家处死了那个奶嬷嬷,主动交出了京畿的兵权。” 至此无人敢再提假皇子,一个被剔除玉牒的皇子。就代表着不被皇家承认,他变成了曹家的公子,死在曹家,那就是曹家的家事。 “所以你排行老九是这么来的?”陈琬琰懵逼的问。 赵瑾瑜附身堵住她的唇,这女人的关注点永远都这么的与众不同。 被吻的气喘吁吁,陈琬琰这才发现,她不知不觉间跟着赵瑾瑜脱离了闹市,喘着粗气娇嗔,“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你现在才发现?” 陈琬琰舔了舔湿润的唇,“你以前和我在一起时说口渴,是不是故意诱我轻薄你?” 赵瑾瑜满目柔情的望着她,那微微上翘的眼尾多了一丝风流,“是又如何?”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闷骚!” 赵瑾瑜柔声道:“我今儿个说了许多的话,是真的渴。”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一转,“那我晚上补偿你,让你喝个够。” 赵瑾瑜领会到她的意思,略微不自然的别开眼,“想不想知道曹家后面的事?” “想。”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回了闹市,语气平淡的继续说:“曹家的兵权是没了,可那奶嬷嬷的儿子和众亲属还在京畿营,父皇把卢阳伯的长子安排进京畿营,任由曹家的党羽提拔那奶嬷嬷的儿子。” 假皇子被剔除玉牒的事,就像悬在曹家头上的一把剑,曹家又便寻不到真公主,就疑心事迹败露,曹修仪也没再有过身孕。 赵瑾瑜出生便被封了太子,曹家的势力也在被慢慢的瓦解,感受到危机的曹家,就把主意打到赵瑾瑜身上,谋划着逼宫扶持幼帝。 奈何当时景睿帝一心要打压世家和勋贵,沈家被景睿帝打压的尤其厉害,太子一系几乎就是和景睿帝紧紧绑在一起,曹家为了保险起见,只能放弃赵瑾瑜。 之后的几年,曹家一直表现出对景睿帝感恩戴德,恨不能肝脑涂地以报君恩,同时又在观察其他的皇子,最后选择了当时风头压倒二皇子和三皇子,却没有兵力支持,好拿捏的四皇子。 “卢阳伯家的大公子一直在京畿营,盯着那奶嬷嬷的儿子,那人知道自家犯了诛九族的大罪,是以曹家寻他商议逼宫的事,他一口就答应了,等曹家再一次召集人确定计划的时候,卢阳伯的大儿子带兵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陈琬琰呆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说了句,“离奇啊……” 当皇帝这么烧脑的吗? “那四皇子就没受到这事的影响?” “文臣的一张嘴,黑的能说成白的,况且为了保险起见,四皇兄一系没有参与那次聚会,肖家为了不让曹家继续攀咬他们,就主动提出帮曹家留个后。” 赵瑾瑜说到这里停住脚步,看向做糖人的摊子,问道:“要吃吗?” 陈琬琰扭头看了看,指着赵瑾瑜对摊主道:“老板给我画个他!” 赵瑾瑜失笑,摊主见赵瑾瑜仿若天人之貌,一时便有些呆了,半晌才说:“公子仪容俊秀,老朽只怕画不好,还望公子和夫人莫要怪罪。” 赵瑾瑜毫不在意,“老人家且画了就是。” 陆机津津有味的听了一路,赵瑾瑜停在了他最好奇的地方,难免有些急的抓耳。 陈琬琰见那摊主几下就画出了一个俊俏小公子,连连称赞,“老人家您这手艺真不错,太谦虚了。” “老朽愧不敢当,夫人喜欢就好。” 陈琬琰接过糖人,陆机大方的给了他一两银子,就急着跟上去听故事了,奈何陈琬琰只顾着吃糖,一直不发问,赵瑾瑜也不开口,急的他心痒难熬。 彤霞见他这样,忍不住问:“陆侍卫,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机小声问:“你就不好奇曹家留的那个后人是谁?” 陈琬琰舔了一口糖人,扭头看了看他们,好心的问赵瑾瑜,“曹家留的后人是谁啊?” “江州通判曹纲。”赵瑾瑜淡淡道。 “怎么会是他?”陆机难以置信的惊呼。 曹纲可是三皇子的人,怎么会和四皇子扯上了关系,况且曹家出事的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他身份那般敏感还敢入仕? “他是曹老爷的外室子,并不知道这里头的事,肖家让人给他安排了个正经的身份,让李氏商会供他读书考科举,考上举人之后,他被三皇兄的人看中,一路提拔他做到了江州的通判。” 李氏商会对他有恩,这期间他为三皇兄做了多少事,就在不知李氏商会与肖家有关的情况下,打着三皇兄的旗号,为四皇兄做了多少事。 “那你会有外室子吗?”陈琬琰吃着糖人,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萌萌的问道。 赵瑾瑜:“……”她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陆机:“……”同上。 彤霞淡定的跟着,她早已习惯。 “会吗?”陈琬琰见赵瑾瑜不做答,又追问了一句。 “不会。”赵瑾瑜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棒棒糖只给你一个人吃。” 陈琬琰巨厚的脸皮,禁不住红了红,在糖人的中间舔了一口,“那行,等我长大,给你生十个八个大胖小子。” 赵瑾瑜抬手遮了遮眼,挡住眸中复杂的情绪,淡淡的应承了,“嗯。” “那曹通判现在还在替三殿下做事吗?”陈琬琰问。 “在狱中畏罪自杀了。”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那曹家最后的后人也没了呀,你说这人求那么多有什么用,求的越多死的越快。” “曹通判的家眷被流放去了河北道,还是有后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那曹修仪和她的三个公主呢?” “除了舞阳公主都没了。” 曹家一系全被剿灭之后,曹修仪自知大限将至,想让肖家保她和三个女儿的性命,便开始攀扯肖淑妃,肖淑妃反手就将她和两个女儿都吊在了房梁上。 “那个被换的小公主呢?”陈琬琰问道。 “舞阳公主就是那个被换的小公主。” “?????”这怎么和她打听到的不一样啊? 第714章 猴子可以请来救兵 她打听到的是,舞阳公主是曹修仪体弱多病的三女儿啊? 那个三女儿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居住在庵堂修行,一直到十八岁才出庵堂受封公主,景睿帝竟然有样学样把人调包了? 竟然还没别人知道,这像话吗? 她连假的九皇子都没听说过,更没有听说过曹修仪还有一个四公主。 “父皇处置了曹家,迟迟没有将她认回,她便认为父皇为了皇家尊严不可能再认她,于是就杀了曹修仪的三女儿,老老实实呆在庵堂代她修行,直到父皇敕封她为舞阳公主,才离开了庵堂建府。” 人从幼龄到少女变化很大,连卢阳伯都没认出她是当年那个小女孩,那庵堂本就是苦修之地,没几个比丘尼,她离开那日庵堂便再无一人了。 陈琬琰简直想问一句,这是什么疯批公主! 她有些难受的说:“我瞧着那个舞阳公主不苟言笑,没想到竟然这么……” 心狠手辣,她那会儿才几岁啊,一个小萝卜头就能为达目的杀人不眨眼? “和你说这么多,就是要你日后远着她些,更不要去主动招惹她,她不是会跟你斗嘴皮子的人,她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恐怕连她自己都数不清。” 陈琬琰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这种人狠话不多的疯批她可惹不起,那是天生冷漠没有感情,哪有小孩子会因为挨了罚就杀人,杀完人还能冷静的去陷害自己的家人。 与假皇子调换的事,是她误打误撞撞对的,在那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不是曹家人。 “我会听话的。”陈琬琰郑重其事的向他保证,这种皇室密事,他原本是不必告诉她的,他这般不过是因为要离开,放心不下她。 想到他要离开,甜蜜褪去心底也泛起了苦涩,声音也微微颤抖,“你也要安安全全的。” “嗯。”赵瑾瑜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我不会找别的女人,此生就你和我。” 沈兰长期生活在那种复杂的环境,不愿赵瑾瑜像景睿帝那般受人胁迫,是以后宫里的肮脏事也从不瞒着他。 “那要是有人摔倒在你身上,跌倒在你脚边你怎么办?”陈琬琰问道。 “避开,不扶。” “那人家摔倒弄脏了手和衣裳,问你借帕子呢?” 赵瑾瑜清了一下嗓子,“没帕子。” 谁知道那些小姐拿了他的帕子。会出去乱说什么,万一不还给他,再给他亲手绣一条送回来,那可就成了私相授受。 “那要是人家弄脏了你的荷包,再送你一只亲手绣的新的呢?” 赵瑾瑜上翘的眼角抽了抽,这是要把他小时候的臭事都挖出来? 他低头看了看腰间洗的褪色的荷包,委屈的问:“荷包只要你做的,你什么时候再送我一只荷包?” 陈琬琰哦了一声,从斜挎包里取了一只她新做的荷包,坦然自若递给赵瑾瑜继续问:“那要是人家珠花落在你的脚边,发髻散乱,请你帮忙拾一下呢。” 赵瑾瑜挑眉,接过那只依旧很丑的荷包,“孤是能为一支珠花弯腰的人吗?” 袁家的小姐就请他捡过掉在他脚边的珠花,他一脚就把珠花踢飞了,他堂堂太子岂能被个大臣之女使唤,她东西掉了自有宫人内侍替她捡,披头散发的,难道不是为了讹他? “那要是耳坠子挂在你身上呢?” “没这个可能。”赵瑾瑜笃定的回答。 “呵,你小时候没被魏家小姐在身上挂过耳坠子?” 赵瑾瑜噎了一下,辩解道:“我那会儿才六七岁,哪里能想得到会被人这般算计。” 魏家小姐撞过来在他身上挂了一只耳坠,就哒哒的跑去找正在和他母后问安的魏昭仪。 魏昭仪问她耳坠子怎么跑丢了一只,魏小姐便哭哭啼啼的说自己强行搂抱她,她只顾着挣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 魏昭仪说他毁了魏小姐的名节,要么和魏小姐定亲,要么就要让世人皆知他品行不端。 母后将站在大殿门口的他叫到身边,就问了他一句,“你见魏小姐丢失的耳坠了吗?” “没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回答。 魏小姐毕竟是小孩子,耳坠又是她亲手挂上去的,立即就指着他说:“那耳坠就在你身上,是你强抱我的时候挂上的!” “太子身上并没有耳坠,魏小姐不妨擦干眼泪,自己瞧瞧清楚。” 母后并未训斥尴尬的魏昭仪和不忿的魏小姐,只是把关雎宫伺候的宫人内侍都叫进殿中询问了一遍,最后还了他的清白。 要不是耳钩扎到了他的肉,被他及时发现摘扔了,那回还真的要被冤枉了去。 自那之后魏家往宫里递拜帖十递九不应,魏昭仪也对中宫皇后的决定无可奈何。 自从这事儿过后,母后便命令伺候他的宫人内侍必须把想接近他小姐拦在一丈外,就是沈家的姑娘也得守这个规矩,还会让他分析这些不合时宜的亲密举止目的何在,耳濡目染之下便生成了清冷的性子。 “你就别担心了,我不会上别的女人的当。”这些年他见过的招数多了,一眼便能分辨出她们的用心,后宫女人那些为了争宠,互相陷害的手段他也见识的多,“母老虎有一只就足够了。” 陈琬琰:“……” 陆机憋不住笑出了声,他发现他家殿下越来越有趣,他的笑点也越来越低了。 “我是母老虎?”陈琬琰难以置信的瞪着赵瑾瑜,“我难道不是贤良淑德,温柔敦厚?” 赵瑾瑜笑而不语,牵着她走到一个花灯摊位前,指着人家的老虎灯,非要猜那个灯谜。 “我……我不要!”陈琬琰看了眼那只瞪着铜铃大眼的小老虎,还是有些可爱的,走了这一路,只看到了这一只老虎灯。 “虎虎生威,为何不要。”赵瑾瑜揶揄的问她。 陈琬琰想象了一下满河的莲花兔子灯里,飘了一只虎虎生威的褐色小老虎,就有些激动。 “这只老虎灯我要了。”这人说话声音不大,就是有些干巴巴的莫得感情。 话音刚落,舞阳公主的侍女就往花灯摊子上,放了一只百两的大银锭子。 陈琬琰:“……”六七斤的东西她随身带? 也不怕坠死她? 灯摊的摊主见赵瑾瑜气度不凡,并不想得罪他,便说道:“这盏灯的灯谜这位公子已经猜中了,便不能再售卖了。” 舞阳公主的侍女目中无人的问:“他们猜灯谜给灯钱了吗?” “这街上的规矩都是猜中了谜题才给银钱。”摊主老板说道。 “既然还没付银子,那就不是他们的灯。”那侍女说完,又往摊主的桌子上放了一只百两的大银锭。 摊主见舞阳公主主仆二人一副没商量的架势,就为难的看向一直没吭声的赵瑾瑜,踌躇的问:“这只纸老虎,公子要吗?” 神么特的纸老虎! 陈琬琰差点被这句纸老虎给问笑了,抖着腮帮子说:“这只灯谜我家公子猜过了,麻烦您将那只猴子灯上的灯谜贴到老虎灯上,我们换那盏猴子灯。” 赵瑾瑜抿着唇没吭声,那摊主如释重负的取了那只猴子灯递给陈琬琰,又把从猴子灯上取下的灯谜贴到老虎灯上,等着舞阳公主主仆猜。 这街上的猜一次灯谜十个铜板,因着他们换了灯,陆机数了二十个铜板给摊主,陈琬琰便捧着她的猴子灯拉着赵瑾瑜走了。 舞阳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二人相携走远的背影,一双凌厉的吊梢眼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陈琬琰僵直着身子走了很远,还能感受到她仿佛能吃人的目光。 “她早就跟着我们了?”陈琬琰暗搓搓的问。 “嗯。”舞阳公主也许因为曾经流落到曹家,又是代替别人身份的缘故,攀比心很强,从宫宴那日就盯上了他们,从宣平侯府出来,他就发现有人跟着他们,便故意在马车上多坐了会儿。 “她想要什么?”陈琬琰觉得,她想要的不止那盏赵瑾瑜破解了谜题的灯。 “长公主。”舞阳公主想要是他突破桎梏后,许她最尊贵的身份。 “那她从我们手中抢灯,是想试探一下我们会不会退让?”如果退让了就代表好拿捏,这种情况,地位比她尊崇的人都不会选择退让。 赵瑾瑜没回答,瞥了眼她手上滑稽的猴子灯,“怎么选了猴子?” “因为猴子可以请来救兵啊,哈哈。”陈琬琰笑哈哈的跟他讲本性凶恶的红孩儿,抓走唐僧,又假扮观世音菩萨,智斗猪八戒,与孙悟空大战二十回合不败的故事。 “齐天大圣孙悟空,请了四海龙王助阵也不能击败他,反倒是被他打的三魂出窍,便请来了观世音菩萨相助,红孩儿分不清观世音菩萨是真是假,便两次寻问,你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吗?” “观世音菩萨不答,红孩儿以为又是孙悟空的阴谋诡计,自负可以将其一举击败便率先动了手,岂料这次来的是带着三十六把天罡刀的真菩萨,菩萨出手一个金箍,就将他收做了座下的善财童子。” 陈琬琰说完,笑嘻嘻的问赵瑾瑜,“你说舞阳公主像不像红孩儿?” “那你是这只窜天猴?”赵瑾瑜反问。 陈琬琰义正严辞的纠,“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赵瑾瑜抿唇笑问,“你刚才不争是怕了她?” “不是你说要我躲着她吗?” 街市上人头涌动,喧闹声不绝于耳,赵瑾瑜平静的望着眼前人,那摊子是他让人摆的,目的就是测试她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她刚才做的很好,既没把他猜完灯谜的老虎灯拱手让给舞阳公主,也没有与她产生正面的冲突,而是让她凭自己本事拿走那盏灯。 “曹家的人都死了,父皇不能动她。” 帝王可以狠戾,但不能赶尽杀绝,会让追随他的人寒心,所以才有恩威并施这个词的诞生。 “当初曹家一派刚出事,曹修仪与两个女儿就死在了宫里,虽然肖淑妃推出了与曹修仪不对付的宫妃顶罪,但传言都说是父皇做的,所以她代替了那位公主,父皇也没动她。” 曹修仪母族造反她死有余辜,可那三个毕竟是皇帝未出嫁的公主,如果曹修仪的三个女儿都死了,景睿帝就会落一个暴君的名声,他非但不能动舞阳公主,还得让她好好的活着。 “父皇好难啊……”陈琬琰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有位姑娘从桥上掉进水里了!” 前面的桥头忽然起了骚动,他们身边的路人使劲往前面挤,也不知是去想救人,还是去看热闹,陈琬琰个子矮看了个寂寞,只听到了重物落水声。 赵瑾瑜眸光微闪,这般情况难免会出现碰撞踩踏,好在他们身边跟了很多侍卫。 “不要拥挤,疏散!”侍卫接到赵瑾瑜的命令,立马将他们二人护在了中间,散在人群中的侍卫,高声喝止百姓往河边扎推的行为。 “河边又有人落水了!” “谁来救救我的丫鬟!” “别挤了,别挤了,放河灯的人都被挤落水了!” 赵瑾瑜敛容屏气,将陈琬琰护在怀中,为防止踩踏伤亡,他声色俱厉的高声道:“所有人原地驻足!” 人潮有一瞬间的安静,除却他们周围的百姓被他震住,停下了往河边挤的步子,岸边贴在一起的百姓已经开始互相推搡。 水边放河灯的人似是下饺子一般往下落,因为放河灯基本都是女子,河里岸上呼救尖叫声不断,立时就乱做了一团。 好在他这声很快引起了巡视的金吾卫重视,伴随着震天响的锣声,骚动的百姓稍稍安定下来。 “金吾卫巡防,所有人原地驻足不许动!” 等百姓不再往前拥挤,金吾卫开始打捞落水人员,赵瑾瑜对陆机打了个手势。 陆机高声道:“为了各自的生命安全,如果身边有跌倒需要帮助的人员,请施以援手将人扶起来。” 等所有弯腰扶人的百姓直起身,陆机接收到赵瑾瑜的信号,喊道:“所有人面朝里街,背对水岸!” 目睹放河灯的人被挤进河里,心有余悸的百姓呆滞的听着他的命令,没挤到最前面的人,看到身边转身也跟着转了身,等人都转了面向,赵瑾瑜又打了手势。 陆机高声道:“一到三排的百姓往前跨两步!” 前面三排的百姓听话的往前走了一步,立马就给后面的百姓腾出了二尺宽的空间,人一分开,原本藏在人群中间制造混乱的人便藏不住,也不敢再作乱了。 “再三排,往前跨两步。” 等陆机指引所有百姓都离开岸边,站到街中央,赵瑾瑜的侍卫也将混迹在人群中,故意引起骚动的人抓了起来。 被支配的百姓站在原地不敢动,陆机接到赵瑾瑜的命令,高声道:“在人群里制造混乱的人员已落网,有序疏散不要拥挤。” 在水里瞎扑腾的张若菁,只觉得自己倒了血霉。 今日张若苓去了五皇子府,她追踪了许家十一公子一路,故意在桥上撞在他怀里,想拉他一起掉进水里,哪知非但没把他拉下水,还让他后仰撞在了不知哪家小姐的怀里! 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抱住了他的腰,自己就在冰冷刺骨的河里,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水花! 第715章 白莲花、赛天仙、睡美人 因为有人帮忙维持秩序,金吾卫快速将落水的百姓打捞上岸,等大街重新恢复正常 陈琬琰在赵瑾瑜怀里拱了拱,“殿下的侍卫真厉害,不过您是怎么分辨出谁在捣乱?” “百姓对官兵的惧意是天生的,不听令的多半就是故意挑事。”赵瑾瑜淡声说完,问她,“想不想去看热闹?” “走!”刚才的混乱明显是人为造成,她好像还听到有个女声喊人救她的丫鬟。 陈琬琰跟着赵瑾瑜往桥头走去,侍卫已经把桥上的人疏散。 被金吾卫捞出来的张若菁白着脸坐在岸边,冻的瑟瑟发抖,看到陈琬琰立马大声喊,“郡主!” 张若菁这一嗓子喊完,被侍卫拦在包围圈外的百姓都朝她看去,她顿时就有些后悔,她一身湿衣,头发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狼狈至极,还好是冬日穿的厚,不然就要被人看光了。 金吾卫只负责捞人,别的都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张若菁想请金吾卫帮忙找找丫鬟,帮她去马车上拿件披风,却被无情的拒绝了。 这会儿看到陈琬琰和赵瑾瑜,就跟看到仙人了一样。 “郡主,快去给我拿件披风,我要冻僵了。”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朝她看过去,她当自己是公主,还是宫里的娘娘啊? 求人帮忙连个请字都不用,当自己使唤奴才呢? 她刚收回目光,就被赵瑾瑜揽着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就想问他怎么,却见他冷着脸,垂眼看着地面。 陈琬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白衣女子连滚带爬的滚到了赵瑾瑜脚边,她滚过的地方湿漉漉的。 “贵,贵人帮帮我!”女子犹如一朵横空出世的圣世白莲花,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头发也是用一根树枝挽着。 纯净不染世俗的大眼睛,含着一汪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清泪,半侧着身子躺在地上,胸口的春光若隐若现,湿透的衣裳紧紧贴着娇躯,纤细的腰肢配着丰臀,看起来十分的诱人。 这身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啊! 她果然没有得到上天垂怜。 “胸好大呀。”陈琬琰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被披风掩盖住的小平胸。 地上的女子半仰着头,对她的感叹置若罔闻,清澈如小鹿的眸子求助的望着赵瑾瑜。 赵瑾瑜一言不发的立着,睨了冒酸水的陈琬琰一眼,她胸口那路,平的连个小石子都没有。 陆机和彤霞站在他们二人身后,不动也不吭声,赵瑾瑜说带陈琬琰看热闹,这里就用不上他们有多余的举动。 隐藏在百姓中的侍卫,快速围了一个大圈,将百姓隔在圈外。 气氛一时有些僵住,地上的圣世白莲花娇滴滴的开口,“贵人帮帮我。” 只说帮帮她,却不说她遇到了什么困难,陈琬琰反正就是个看热闹的吃瓜群众,除了呼吸,坚决不出一点声响。 张若菁被这突然跳出来拦住赵瑾瑜的女子气的不轻,她都快冻死了! “郡主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拿披风啊!我都要冻僵了!”张若菁大声催促。 陈琬琰都懒得搭理她,冻僵不是自找的吗? 从她看到站在桥上看热闹的许承明,心里大概就有数了。 “贵人帮帮我!” 熟悉的台词成功拉回了陈琬琰的目光,地上的白莲花正努力的伸着胳膊,够赵瑾瑜的袍子角,陈琬琰这才发现她竟然穿的是单衣! “你遇上了什么麻烦?”赵瑾瑜问。 白莲花听到他开口,如同被惊扰的小鹿微微抖了起来,“贵人能否先借我件衣裳,我衣裳湿了有些冷,明日洗干净了就还给您。” 陈琬琰:“?????” “我们没有女人穿的衣裳。”赵瑾瑜说道。 白莲花被他噎了一下,还没说话,张若菁冻的牙齿打颤,搓着胳膊又冲陈琬琰喊了起来。 “郡主,郡主,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啊?” 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目之所及的店铺都扫了一遍,终于在十几米外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成衣铺子,回头看了眼彤霞。 彤霞抿抿唇下了阶梯,沿着河岸走到靠着墙蹲在暗影里的张若菁身边,一把将她薅起,半推半拉的将她带到了成衣铺。 张若菁不满的叫嚷,“我让郡主去我马车上拿披风,你把我拽起来,是不是诚心想冻死我?” 彤霞将她推进成衣铺,抬手就打了她两耳光,“目无尊卑,你多高的品级,能指使郡主?” 张若菁被她打的有些懵,陈琬琰上次在文会宴明明听她的话,她郡主府都要被收回了,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你一个奴婢也敢打我,你知道我大姐夫是谁吗?”张若菁怒道。 她大姐夫,可是在文武百官面前打哭陈琬琰的陈明玄,她就不怕自己去陈明玄那里告状? “你大姐夫是谁与我何干,又不是我的主子。”彤霞面无表情的说,完扭头走了。 成衣铺掌柜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二人,等彤霞走了才问张若菁,“姑娘要买衣裳吗?” 张若菁实在是太冷了,便也顾不上去追她问责,决定先买一身衣裳,看了半晌才问道:“这些衣裳都太普通了,没有料子好一点的吗?” 这里的衣裳不但样子土气,布料也粗糙,她是国公府嫡女,父亲虽然不能袭爵,但也没穿过这么粗糙的布料。 更何况,这些日子张若华没少给她们姐妹送宫里赏的好料子,这里头的衣裳她实在看不上。 “来咱们铺子的都是寻常人家,最好的衣裳已经拿给您看过了,再好的真的没有了。”掌柜的也瞧出她衣裳华贵,知道自己铺子的衣裳难以入她眼,想是这桩生意做不成了。 又听她刚才一口一个郡主,大姐夫的,想是身份不凡,虽然有些不耐烦,倒也没不搭理她,有的穿就不错了,谁知道她日后是不是连他们铺子的衣裳都穿不起呢。 “要不您先买件斗篷遮遮风?” 张若菁最后实在架不住冻,便听了掌柜的建议,买了件胭脂红的斗篷,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打算去找陈琬琰算账。 “陈琬琰,你过来!”张若菁被侍卫拦在包围圈外,冲陈琬琰嚷嚷。 陈琬琰正在聚精会神围观,冷情少爷大战卖身葬父大孝女,冷不防又被张若菁直呼了大名,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瑾瑜清冷的眉眼在她身上扫过,便又回到地上趴着的白莲花身上。 白莲花天真无邪的眸子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小女真的是无路可走了,请贵人买了小女,小女愿意为奴为婢侍奉您,只求贵人能替我安葬父亲。” “你既有难处,帮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家中并不缺奴仆侍奉,侍奉就不必了。”赵瑾瑜道。 “这位公子您就帮帮她,她已经在这里跪三天了,无依无靠,又被人撞进了河里,生病了都无人知道,太可怜了。”知情群众忍不住替白莲花求情。 “就是呀,您要是不带走她,她就真的没指望了!你就当日行一善,帮帮她。”又有人帮腔。 “也是个可怜人,跪了三天没遇上善心的公子不说,还差点被地痞流氓强行掳走。” “公子。”陈琬琰仰着脸,眼睛红彤彤的望着赵瑾瑜,“她娘死了,兄弟姐妹死了,爹也死了,真的太可怜了。” 赵瑾瑜‘嗯’了一声,顺手摸走了陈琬琰挂在腰上的钱袋子,掏了个十两的小银锭子,扔在白莲花面前,“拿去安葬你爹。” 陈琬琰:“……” “谢谢贵人,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我日后就是您的人了,您想怎样都可以。” 赵瑾瑜仿佛十分感兴趣,调笑道:“怎样都可以?” “嗯~都可以。”女子娇羞的垂下了眼眸。 “公子!万万不可!”陈琬琰打断他俩的调笑,一脸严肃的说,“她克父母兄弟姐妹,万一克死了你,我这个通房丫头,年纪轻轻的就要守寡!不行!我不同意!” 赵瑾瑜:“……” 许承明站在桥上,笑的险些背过气去,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克死太子的话都敢说! 那女子不是为了谋富贵,就是另有所图,这姿容在闹市跪了三天,都遇不到愿意替她买口棺材的人,他压根不信。 她往这里一跪,路过的男人看她可怜,多少都会扔给她几个铜板,他刚才路过还给她扔了一个十两的小银锭,也没见她纠缠自己,明显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夫人临终前把公子托付给了我,我还没给公子生孩子呢,你不能被她克死!”陈琬琰又补了一刀。 “这位通房……姑娘,我只是贴身侍候公子,并不会与你争什么的。”白莲花瓮声瓮气的说。 陈琬琰豪气的从袖中摸出一百两银票,甩在她身上,“我给你一百两,你离我家公子远一点!” “公子先买了我,我已经是公子的人了,我不要你的银票!”白莲花坚贞不屈的拒绝。 “你这是赖上我家公子了不成,我的一百两,难道比不上我家公子的十两?难怪你三天都没把自己卖出去,原来是图谋不轨!”陈琬琰叉腰挡在赵瑾瑜面前,欢乐的大喊,“大家快来看啊,这是个骗子!专骗纯情善良的富家小公子。” 陆机无语的望了望天上又亮又圆的月亮,殿下带她来看戏,可没让她上场演大戏。 白莲花被她喊的有些不知所措,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百姓被她这一喊,也有些回过神、 有个妇人说:“我日日在这里浆洗衣裳,她跪在这里三日了,光我见过愿意帮她的老爷公子就不下十位,出手大方的也不是没有,她许是没瞧上人家,也不愿意走。” 许承明双手撑着围栏,大声道:“原来如此,我刚才瞧她可怜,还给了她十两银子买棺椁,也只得了她一个谢字,这位公子的通房丫头真是火眼金睛,佩服佩服!” 陈琬琰一听他给自己打配合,顿时来了戏瘾,“我就看她动机不纯,肯定是对我家公子见色起意,大家伙眼睛都是雪亮的,有哪位看到她在此行骗尽管说来,这一百两银票我请大家吃茶嗑瓜子!” 她说完示意彤霞捡了地上的银票,去旁边的铺子买瓜子,彤霞老实的去办了。 白莲花为了显得今日出现的不突兀,已经打着卖身葬父的名义在这里跪足了三日,她那张脸瞧着就是个天真烂漫的美少女,周围的住户摊贩早就注意到她了。 看不惯她的妇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将她几日遇上出手阔绰的老爷公子都点了出来,有布庄的掌柜,酒楼的老板,还有富商大贾家的公子,这些人每说出一人,彤霞就抓一大把瓜子给她们。 那些妇人得了瓜子,就更来劲儿了,什么话都往外漏,有的人提供的消息多了,撑着短外褂兜了一大兜子瓜子,笑的合不拢嘴! “想是她看着这位公子容貌俊俏,家世又好,这才起了心思,要不怎么连薛善人都看不上,人家可给了她二十两银子,让她厚葬了亡父再寻个落脚处,还承诺日后她有难处,也可去薛家的铺子做工。” 那妇人兜了一一衣裳的瓜子,彤霞又往她托着的衣裳兜子放了两大把瓜子。 “别的不说,就说桥上那位公子,一瞧就是富人家的贵公子,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她连这样的人物都瞧不上,想是早就有了目标!”她旁边的妇人也跟着说。 彤霞也抓了两把瓜子给她,躺在地上装晕的白莲花眼皮子颤了颤。 “多谢诸位揭穿这人的真面目,我家公子貌比花娇,府里府外看上他的姑娘不知凡几,他又最是个善良温和的性子,我们家夫人就是看中我忠厚老实,不媚主,才将公子托付于我,我定然会不负夫人所托,不会让狐媚子将他算计了去!” 陈琬琰朝那些妇人拱手。 赵瑾瑜无奈的捂住她的嘴,低声在她耳边说:“这才刚开始,你省着点力气。” 这时人群里的汉子就不满了,替白莲花辩解,“我看你们这些妇人就是嫉妒人家生的好,你这通房丫头一点姿色都没有,肯定是嫉妒人家姑娘貌美,才诬陷人家。” “我刚才就跟在桥上那位公子身后,他方才扔下银子就走了,都没回应这姑娘的致谢!”人群中有汉子试图力挽狂澜。 那汉子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岸边一道娇柔的哭喊,“春桃你醒醒,有没有人帮忙救救我的丫鬟?” 陈琬琰忙往那声音的来源看去,就见一个身穿月白色袄裙的女子坐在地上,茫然无助的抱着个人事不省的睡美人。 “这位好心的公子,你能不能帮帮我!”赛天仙期盼的看着赵瑾瑜。 陈琬琰看清她的容貌,倒抽了一口凉气,美!太特么的美了! 标准的瓜子脸,额头饱满脸部线条流畅,琼鼻樱唇,美的就跟整容模版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再冷的心也要被她融化了。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陈琬琰再一次感叹老天不公,为什么她这么的平凡。 赵瑾瑜轻笑一声,低声问道:“那我呢?” “哦,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其他人都是庸脂俗粉。”陈琬琰压着嗓子回答。 晕厥过去的白莲花眼皮抖动了一下,忽然有种被耍了的预感,难道她的计谋早就被看穿了? “我们是从岭南浔州来的寻亲的,亲还没寻到,盘缠用完,被房东赶出来了,您能让我去府上借住一晚,再帮春桃请个郎中吗?春桃与我相依为命,我不能没有春桃!”赛天仙说的情真意切,仿佛春桃是她亲娘一样。 “公子您救一个也是救,不如也帮帮她们,浔州发了大水,人家也是没了办法,才来投靠亲戚的。”有人劝道。 赵瑾瑜对那男人说:“这位热心的大哥,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先把她们带回家里安置,可以吗?” 地上装晕的白莲花差点跳起来,又安抚自己他刚才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同自己调笑,也没说让别人带她走,她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努力。 赛天仙泫然欲泣的掩面,“公子让我和春桃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可考虑过我们二人的清誉?” “我也是男人,你贸然开口住我们家里,就不怕毁了我的清誉?”赵瑾瑜一脸无辜的问道。 第716章 舞阳公主真牛逼 许承明笑的肚子疼,忍不住捶了下桥桩,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太子殿下这般有意思! 赛天仙被噎了一下,解释道:“我是想着有地上那姑娘作伴,公子又是好心人,不会有事的。” “你瞧着也是个富贵公子,难道府上养不起三个女人?”有人故意大声嘲笑,想以此激怒赵瑾瑜带人回去。 张若菁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若有所思的看着赵瑾瑜和陈琬琰,只觉得这二人说不上的奇怪,太子殿下什么时候这么热心肠了,还让陌生女人近他的身? 就算是太子殿下去他们府上,他跟前的侍卫都绝对不允许她们姐妹靠近他一丈内。 “赶紧领回去,别让人姑娘穿着湿衣裳吹冷风了。” “就是,人家明显就是看上你了,这等艳福,旁人想都想不来呢。” 隐藏在人群里,煽动百姓情绪的人开始冒头,一人一句的逼着赵瑾瑜带人走,赵瑾瑜却是不应话。 舞阳公主站在河对岸默默的看着,手中拿着那盏二百两买来的纸老虎灯,侍女替她将灯芯点了,她蹲身将灯放入河中手轻轻一推,灯就顺流而下。 陈琬琰凉凉的看着赛天仙怀里抱着的睡美人,无意间就看到了那盏老虎灯,她下意识寻找舞阳公主,却是没找到。 “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就帮帮我们。”睡美人悠悠转醒,虚弱的说。 如果她们不能留在他身边,就只有死路一条。 赵瑾瑜嗤笑着抬了抬手,隐藏在人群里的侍卫便将她们的同党围住,那些人毫无所觉,连反抗都没来得及就被按住了。 张若菁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眼睁睁看着刚才在她身边起哄的人被按倒在地,那一瞬间,身上冰冷的湿衣裳竟然让她觉得有点暖。 “受死!”赛天仙见事迹败露,抽出短剑起身便要刺杀赵瑾瑜,刚迈出一步,便被打扮成百姓的暗卫砍断了握剑的手臂。 地上装晕的白莲花顺势从地上弹起,腿脚利落干练一看就是练家子,难怪穿单衣在地上趴那么久都没冻死。 然而她还没站稳,就被早有准备的赵瑾瑜一脚踹出了二丈远,当即就被乔装成百姓的侍卫制住了。 睡美人朝懵逼的陈琬琰打出一支袖箭,赵瑾瑜揽过她后退一步,扬手将从陈琬琰身上摸出来的碎银子,朝睡美人打了出去。 “啊!”睡美人捂着眼惨叫。 陈琬琰下意识的探头去看,却被赵瑾瑜用宽袖遮住了眼,“别看。” 吃瓜的百姓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四处乱窜,金吾卫适时敲着锣,大喊,“金吾卫巡防,反贼已被全部缉拿归案,百姓莫要慌乱,以免发生碰撞。” 张若菁这会儿看到陈琬琰和赵瑾瑜,只觉得他俩晦气的要死,她就是个傻子,也看得出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 自己就是被拖累了! 她眼神幽怨的看了眼呆站在桥上的许承明,难道她和许家人没缘分? 今天只遇到了他一个姓许的不说,两次落冷水里,诱他下水救人都失败了。 “殿下,藏在街道两旁铺子的反贼余孽,和刺客已经全部抓捕归案。”陆机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抓了一个拿着弩箭的侏儒。 “让反贼混入百姓中,惊了殿下是微臣的失职,请殿下责罚。”左右金吾卫中郎将同时单膝跪地,对赵瑾瑜行礼。 “孤无事,没有无辜百姓伤亡才是万幸,免礼。” “多亏殿下发现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否则微臣难辞其咎。”左金吾卫中郎将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这会儿还有些腿抖。 灯市的茶馆酒肆竟然都藏匿了反贼,若非有太子殿下早有部署,又替他们拖延时间,让他们去召集人手抓捕那些人,只怕要酿成大惨剧。 “反贼用马车堵住了街市口,微臣赶到时,藏匿在各处的反贼正要放火烧街,幸得殿下明察,才没有让百姓受伤!”右金吾卫中郎将道。 “是太子殿下!”百姓里有人惊呼一声,“竟然有人设计刺杀太子殿下!” “是太子殿下救了我们!这些反贼可恶至极!竟想把我们烧死在这里!” 随即便跪了一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诸位尽可放心游玩,反贼和刺客皆已被金吾卫捉拿归案,有朝廷的禁卫在,他们谋划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赵瑾瑜沉声安抚受惊的百姓。 花灯会上不仅仅是人多,每个铺子小摊都有点燃的花灯,真让那些人再一起放了火,这里会被烧成废墟不说,百姓只怕都活不成!不被烧死,也被慌乱无措的人群踩踏死! 三个女刺客被金吾卫拿绳索捆住手脚,赵瑾瑜的侍卫将拘押的反贼交给金吾卫,地上跪着的百姓,偷偷拿眼去看活的太子殿下和他的通房丫头。 赵瑾瑜从身上摸出火折子,替通房丫头陈琬琰点了猴子灯,带着她走到水边,“去许愿放灯。” 水边的断臂早已经清理走,地上的血也被水冲洗干净,陈琬琰捧着她的猴子灯,蹲下身放入水中,语气坚毅,“顺我朝者昌,逆我朝者亡!国泰民安!” 她松手,看着那盏猴子灯在空旷的河中顺流,撞沉了那盏漂浮在水面上威风凛凛的纸老虎,起身站到赵瑾瑜身边。 赵瑾瑜牵着她的手上了岸,朗声道:“朝廷不会放任反贼和敌国细作伤害我朝百姓的安危,今日孤会与金吾卫、天策军,共同守护你们的安全,大家自去安心游玩放灯祈福,不必惊慌!” “太子殿下仁德,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百姓被刚才一系列的变故吓的不轻,又是反贼又是刺杀储君,原想着灯会是玩不了了,谁想到太子殿下竟然说要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一时间就又起了玩乐的心思。 “圣上英明!太子殿下仁德,反贼和杀手罪大恶极必须处死!顺我朝者昌,逆我朝者亡!”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立马就有更多的人跟着喊了起来,虽然有些人不了解神秘的天策军,但是他们知道金吾卫是皇帝的亲兵! 众人越喊气势越汹,那些反贼要把他们堵在这里活活烧死,他们心里的愤怒达到了极点,大部分人喊口号都是为了宣泄情绪。 “圣上英明!太子殿下仁德,顺我朝者昌,逆我朝者亡!”百姓情绪激昂澎湃,肯定是陛下在意他们的安危,才派睿智的太子殿下来保护他们! 桥上的许承明跪在地上,漠然的想着这一切,刚才他只是看个乐子,没想到竟然出现这么大的反转,难怪今日没在外面遇上什么熟人,他祖父还特意交代不许家中小辈出门乱逛。 只有他不听话,偷偷的溜了出来。 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在百姓的呼喊声中悄然离去,“刺不刺激?” 陈琬琰呆呆愣愣的颔首,“刺激太刺激了,比和你在床上基因交流都刺激。” 赵瑾瑜轻叹口气,“你就不能换个形容?” 陈琬琰其实也没多害怕,她心里有数,赵瑾瑜不会打无准备的仗,她甚至连危机意识都没有,以为那三个风姿不同的女人,就是单纯被人安排来钓赵瑾瑜的。 “那三个女子是谁派来诱惑殿下的?”这才是她最好奇的。 “舞阳公主。” “那她这算是无心插了柳,还是……?” 她觉着那三个人与藏匿在各处的反贼不像是一伙的,若是没有她们制造的这一场小骚动,引来了金吾卫的重视,混在人群里的反贼和细作制造混乱,也会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为了自己罢了。”若他真是酒色之辈,被那三个女子迷惑了,那她们就是她的耳目,但她明知自己并非那种人,还制造了这场刺杀,目的就是与他划清界限。 舞阳公主刻意在花灯摊子与他们起冲突,就是等那些人刺杀失败,向自己证明她并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刺杀他,也不知情。 “哦,如果她要刺杀殿下,就没必要同我们起冲突,那盏老虎灯就是她与我们起冲突失败,下的刺杀命令!” 赵瑾瑜轻轻颔首,“舞阳公主心思很沉。” 要不然父皇也不会拿她没办法。 她一个孤女,能安然无恙的从庵堂里走出来,心机和胆量都是非常人能比的。 “我们没有理会她,她便已经猜到我们识破了她的计谋,并且做了防备。” 赵瑾瑜摊开手掌,陈琬琰便看到他手心里躺了个一厘宽的小字条,好奇的接过打开,上面就写了个险字。 “舞阳公主给的?” “嗯。” 陈琬琰简直要被她气笑了,“那她还下刺杀令?” “给皇兄们通风报信。”如此一来,两边都讨好了。 “那她就不怕刺杀的事暴露,被圣上问罪?”刺杀储君可是大罪,她有几个脑袋瓜子敢这么大胆? 她怎么就能确定那些人被活捉,不会供出她? “她早已告知了父皇,她的部分计划,并且获得了父皇的应允。” 陈琬琰简直被他说懵了,“父皇怎么可能让人刺杀殿下!我们出宫前,父皇还叮嘱我们多带侍卫!并且派了禁军保护……” 她忽然察觉到哪里不对,但就是说不出,脑子乱成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赵瑾瑜弹了弹她的脑门,他日常出门,身边潜藏的暗卫和侍卫没有千人也有百人,父皇还特意叮嘱多带人,并且加派了护卫,就差明明白白的说他安排了一出大戏,真是反应迟钝! “今日出了刺杀的事,父皇是否要纠察问责?”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不假思索的回答,“是!” “参与的人是否会风声鹤唳?” “会!”虽然没刺杀成功,但是派来的杀手被抓了,肯定会心虚啊! “就藩的路途是否危机四伏?” “那是肯定的!不过有了今日的事,他们应当会收敛一些。”已经打草惊蛇,被刺杀的人肯定会多加防范,再想刺杀已然不易。 “父皇知道路上有危险,会不会加派人手保护?”赵瑾瑜耐心引导。 “那必须啊!但藩王就藩不是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吗?超了礼制太多,朝中大臣定然会不满弹劾,况且还有其他皇子就藩,殿下也不能搞的太特殊。” “那舞阳公主是不是给父皇找了个加派护卫的借口,并且还没有伤到我?” “是啊!” 陈琬琰被他接连发问惊醒,“所以她揣摩圣意,得了圣心,还对你们所有人都施了恩,但你们却又互相不知情!她这是在玩平衡术?” 想在京都刺杀太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明日礼部和宗正寺便要去布置亲王府,那些人必然是得知赵瑾瑜的亲王府,要开在二号府,急眼了才安排了这次行刺! 但他们又不可能在刺杀这件事上互通有无,共同出击,景睿帝更不可能和赵瑾瑜说,‘儿啊,我安排了人假装刺杀你,你快去当靶子!’所以这女人才敢玩这么一手! “是啊,得亏她是个女子,不然这储君之位还不知会落入谁手呢。”赵瑾瑜淡淡道。 她不仅利用他讨好、试探了父皇,还用字条试探了他。 接了她的字条却不回头,便知自己做了防范,她借着张若菁落水,制造了第一波小慌乱,就是在提醒那些互不干涉的杀手有埋伏,仔细观察别妄动。 但她没算到,会有长平公主安排的反贼余孽藏在这里,更没料到,他早就布好了网要将杀手与反贼一网打尽! 想当最终受益人,也得看看自己的对手是谁! “那殿下把杀手全抓了,岂不是坏了她的谋划??”陈琬琰将字条还给赵瑾瑜,“她不会怀恨在心对你动手?” “如果她想当皇太女,那应当不会放过我。” 陈琬琰:“……” “那她制造混乱,就有可能伤害到百姓性命,父皇怎么会同意她这么做!”她感觉这不像景睿帝的作风。 谁不知道上元灯节街上巡防的金吾卫多,让百姓在踩踏乱撞中受伤,有损金吾卫的雄风! “那三人和百姓落水,与她说给父皇的计划无关,临时起意罢了。”是计划就可能出变化,只要还在掌控她便不用负责任,况且,“骚动是张若菁引起的。” 差事办的太圆满也不一定是好事,差事办的有瑕疵才更得帝心,智谋超群,能力有限,帝王才能放心,舞阳公主心里跟明镜似的。 “什么意思?????”陈琬琰感觉今晚简直太烧脑了! 她的小脑子简直不够用! “张若菁想拉许承明一起落水,被舞阳公主抱住了。” 父皇责问起骚动的起因,她完全可以推给张若菁,她试图挽救了,可是没能办好,这桩事自有许承明给她作证。 “??????”欺负她个子矮没看到? “傻子。”赵瑾瑜轻轻勾了勾唇,“想不通就别想了,她替你教训了张若菁,就是在向我们示好,你在京都莫要主动招惹她就是。” “天啊!张若菁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吗?”陈琬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人挤人的地方,还想着设计许家的公子呢? 引起这么大的骚动,她这回只怕是完了。 “殿下,用你的定海神针替我定定魂,我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我又不是齐天大圣,哪里来的定海神针?” 第717章 太子身边最安全 陈琬琰挡住他的去路,与他面对面站好,将手伸进他的披风里,“这不是吗?” 赵瑾瑜喉咙滑动了一下,“你这女人……” “你沾了我的解厄圣水,保你就藩路上平安畅通。”陈琬琰憋不住哈哈哈大笑。 赵瑾瑜脸颊绯红的剜了她一眼,调笑道:“那我是不是连喝三天,就能飞龙在天?” “……”陈琬琰瞪直了眼珠子,这三天的梗逃不过去了是!她体力上干不过他,过过嘴瘾还被他反击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狂浪了? “你就不能让着我点!我刚才可是因为你丢了大人!”那么多人都听到她说自己是通房丫头,还要给他生孩子! 赵瑾瑜伸手在她脑袋上点了点,“我让你去看戏,你自个演上了,也能怪我?” 陈琬琰快后悔死了,她那会儿嫌弃她们的剧本太俗套,才给她们加点戏,谁能想里头还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 “摸了一下,意动了没?”赵瑾瑜揶揄的问。 “你还捉弄我!”陈琬琰羞恼的小拳拳落在他的胸口,赵瑾瑜却是笑的欢愉。 “琰儿!琰儿!”月山县主从十字路口大步跑过来,身后跟着严家公子,还有李珩兄妹。 陈琬琰扭头看了一眼,转过身朝她摆摆手,“我听到了,你别跑了,路上人多小心摔着!” 月山县主气喘吁吁的跑到她跟前,“你……你和殿下没事,我们刚才逛的那条街动乱了,来找你们的途中,听街上百姓议论有人行刺殿下,你们受伤了吗?” “我和殿下没事,你别急了。”陈琬琰拍了拍她的背替她顺气,她跑的脸都红了,可见离他们所在的这条街距离很远。 严家兄弟面色凝重显然是有心事,一双眼睛不敢直视赵瑾瑜,瞧着有些心虚。 李珩仔细端详了她一番还不够,又拉着她的手,撸了袖子仔细检查,还将她转了一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没看到有伤终于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他记着陈琬琰说落水的话,就有意的让他们一行人远离灯会中央的河道,严家公子和月山县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带着他们逛着逛着就到了花灯会最边缘的街道。 因为距离河边有些远,那边小吃摊比较多,街上倒是不挤,他们边吃边逛,累了就寻了个茶楼歇脚。 刚吃了一盏茶,就听到楼下一阵骚动,他和严家兄弟出去察看,就见茶楼大门紧闭、 原本穿着布衣坐在大厅喝茶的孙涪,手执天策军令牌喊话捉拿反贼,严家兄弟刚把他拉回雅间,外面就起了打斗声。 一刻钟后,孙涪带人上楼搜查叛军余党,才对他说外面都是反贼余孽,让他们暂时不要出去,天策军拘押着人走了之后,金吾卫巡防过来通知叛军已全部捉拿,才允许他们出茶楼。 “大……大嫂,你没事。”李佳桐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一脸的着急。 “我没事,你脚怎么受伤了?” “她听说外面有反贼,急着来找你,从楼梯上滚下去了。”月山县主说。 “大嫂你没受伤,听说有人刺杀殿下,你没伤着?”李佳桐急红了眼,在陈琬琰身上乱摸。 赵瑾瑜清了清嗓子,“被刺杀的是孤!” 若是危险,他怎么可能带着陈琬琰来! “我们找个地方去休息会儿?”陈琬琰提议。 “走。”赵瑾瑜看了眼李佳桐,对陆机道,“让人找个郎中来。” 陈琬琰看了眼衣裳沾了灰的严六公子,轻轻扯了扯李珩的衣袖,低声问:“佳桐滚下楼梯的时候……” 李珩睨了她一眼,“我比他快了一步。” 是他护着滚落楼梯的李佳桐,严六郎没抱住! “好,干的好!”陈琬琰冲李珩挤眉弄眼的比了个大拇指。 所有皇子公主的亲眷都不出来活动,这种反常的行为,足以证明他们都是今日这场刺杀的参与者和知情者。 严家兄弟和月山县主把李家和耿家人,都带离陈琬琰和赵瑾瑜身边,如果赵瑾瑜一命呜呼了,两家人承他们的情,自然而然就合三为一了。 “都是蠢货。”陈琬琰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瑾瑜轻嗤,可不都是蠢货么,那些人根本想不到长平公主会将他们策划的刺杀当作助力,指挥反贼来浑水摸鱼制造杀戮。 长平公主约王嫣然来花灯会,也不是给她长脸的,而是要让她葬身火海,让能辖制三皇兄的秘密浮出水面,再将反贼放火的事栽赃给三皇兄。 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 “也不知佳柳和王家姐姐他们怎么样了,杨浦带人寻到他们了没有。”李佳桐担忧的脸都皱巴了,最边缘的街道都出了乱子,里面的街道人多只会更乱。 陈琬琰下意识的看赵瑾瑜,赵瑾瑜淡淡道:“她们没事。” 他早做了安排,李家人不敢贸然开口邀他同行,沈括怎么可能也不邀请他同行呢。 一行人就近找了个茶楼,一进去陈琬琰就感觉这茶楼有些异样,厅堂里坐满了人,却不见有客人走动进出,只有跑堂的小二提着水壶给客人添茶倒水。 但见赵瑾瑜若无其事的上了楼,她便没再多想。 小二带着他们到了二楼最里面的包间,一打开门,李佳柳就跟个炮仗似的冲了过来,差点撞到站在最前面的赵瑾瑜。 “大哥,大嫂,佳桐,你们没事?”李佳柳眼睛红红的,可见刚哭过了一场,“刚才有人要刺杀太子殿下,你们受伤了吗?” 赵瑾瑜:“……”被刺杀的是他好吗???? 李家的人有没有礼貌???? 他若无其事的进了门,沈括赶忙起身将他请到主位落座。 这座茶楼就在临水的街道上,距离出事的位置也就五六丈的距离,所以刚才街上一乱,屋内的人便都好奇凑到了窗前,将刚才发生的事看了个清清楚楚。 “进去说。”李珩拍拍李佳柳,“别在殿下面前失了礼数。” 李珩一看到这满屋子的人,心里就起了疑,再回想严家公子和月山县主刻意避开水岸的举动,心里便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你们怎么和沈世子他们在一起?”李佳桐好奇的问李佳柳。 李佳柳扶着她到一旁坐下,说道:“我们在街上遇上了沈世子一行人,就一起来这里歇歇脚喝盏茶。” 她想跟王大姑娘说说话,自然就同意了,就是没想到太子殿下和大嫂没同沈家人在一起。 她原想着大嫂没说和他们一起,肯定是要跟着李泽和王家姑娘,毕竟她要给二人保媒,跟着是正常的,太子殿下肯定也是和沈家公子一起的,遇上了才知道,殿下和大嫂单独出去了。 “那你们没遇上危险?”李佳桐心有余悸的问。 “我们没事,街上还没乱我们就进了茶楼,你脚怎么回事,遇上危险了吗?” 李佳柳他们原本是打算放花灯,灯都买好了也到了临河的街道,沈括却说河边这会儿人多,非要他们先来喝盏茶。 他们进来茶楼没多久,外面就起了骚动,她站在窗前看的清清楚楚,河对面街边的铺子押出了不少人。 沈家公子从头到尾都气定神闲,她就是傻子也能想明白,他们和沈公子一行人不是偶遇。 “我们和你们一样,外面还没乱就进了茶楼。”李佳桐语气莫名的说。 李珩默默的听完,故作不经意的望向赵瑾瑜,但见他清肃着脸在同沈括说些什么,陈琬琰坐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吃吃喝喝,不光自己吃,还邀请月山县主一起品尝。 对于刺杀这件事,恐怕只有李家和耿家人不知情,他忍不住捏了捏眉心,那陈琬琰知不知情? 她若是不知情,为什么要刻意提一句落水的事? 王家大姑娘走过来,主动询问李佳桐的伤势,李珩便起身去找李泽和王中迅询问情况了。 “月山县主小恶霸的名号果然是名不虚传,我们家胆子奇大的佳柳眼眶都吓红了,日后可得跟你好好取取经,也省的她日后经不住事。”陈琬琰笑盈盈的说。 明知会有刺杀还敢来搏一把,就这胆量,窝在舒王府的其他女眷谁能比得过,难怪她能在舒王府里作威作福。 月山县主面色不改的回,“还是郡主沉稳,亲身经历了动乱,还能如此镇定,果然是萧王爷亲自带大的,我那点雕虫小技,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月山县主看到这一屋子人,就明白他们被太子摆了一道。 与众人分开之后,他们就等着和李佳柳等人偶遇,李珩却有意无意的避开河边,直到小厮回来,说李佳柳等人已经和沈公子一行人遇上了,她才提议去最外面的街道逛小吃摊。 他们不过是带着李珩和李佳桐兄妹躲开了这里的刺杀,而沈括却带着李家和耿家人站在这里看了个明明白白,不但有刺杀还有反贼余孽作乱,究竟是谁道高一尺高下立现。 李珩作为李家未来的家主,只怕心里也有了成算,不但不会领他们的情,还会起疑行刺的人是三皇子。 陈琬琰笑盈盈的说道:“要说哪里最安全,肯定是太子殿下身边了。” 月山县主面色一僵,看到赵瑾瑜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只是清清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便有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因为殿下有定海神针,再大的风浪都能平息。”陈琬琰笑的不怀好意。 李家人都听她讲过孙悟空大闹东海龙宫和天宫,所以对定海神针也不陌生,但是却无法联想,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是只猴。 赵瑾瑜清咳了一声没看她,耳朵微微泛红,这女人打机锋就不能换个好的措辞? 沈括虽然不懂他俩的暗语,但也觉得陈琬琰这话说的十分有道理,“郡主虽然没什么长处,但这话却说的很有道理。” 他这么说陈琬琰就不满意了,认可就认可还非得踩她一脚。 怒不可遏的对他喊:“我是女的,我当然没有长处,你有长处,你也只能用在你的妻妾身上。” 屋内众人猝不及防听到她这般说,都停下了交谈,男人基本上秒懂,脸色都有些不自然,屋里都是未嫁人的姑娘,反应就有些迟钝了。 赵瑾瑜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口,就听沈括讥讽的说道:“你喊再大声,也就只能是个通房丫头!” 有本事,刚才说自己是赵瑾瑜的妻啊! 嚣张! 陈琬琰呵呵冷笑,“你想给殿下当通房丫头,还没那个命呢,跟殿下比起来,你只能算得上短小精致!” 无辜躺枪的赵瑾瑜:“……”陈琬琰要是这么说,他也不能反驳。 “除了会耍嘴皮子,你还会什么?”沈括被她气的险些吐血。 陈琬琰理直气壮的道:“我会投胎!” 沈括竟无言以对,吐出两个字,单方面结束了战斗,“粗鄙!” 陈琬琰翻了个大白眼,“庙小王八大,池浅王八多!自大!” 赵瑾瑜是真的没办法让这俩人和解,他既不能纳了沈家的姑娘,让沈括满意,也不敢纳了沈家的姑娘,让陈琬琰弃他而去。 “你俩都少说一句。”赵瑾瑜冲陈琬琰招招手,“你过来。” 陈琬琰撅了撅嘴,从果盘中摸了个桂圆剥开吃了,才磨磨唧唧蹭到了赵瑾瑜身边,低声辩解,“是他先说我的!” “你就非要跟他争个高低?”赵瑾瑜生无可恋的敲了敲案几,“他傻,你也傻?” 沈括明知说不过她,还要去挑衅,她就是个口无遮拦的,谁能吵的赢她? “我哪句话说的不对了,他看不到我的长处,我自然也看不到他的长处。” 她不怀好意的在赵瑾瑜和沈括之间来回看,他俩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肯定一起放过水,应该偷偷比较过。 赵瑾瑜看她眼珠子乱转,不自觉的夹了下腿,站起身沉声道:“你跟我出来!” 陈琬琰狠狠的瞪了沈括一眼,都是这货把好脾气的赵瑾瑜惹急眼了! 沈括毫不退缩的瞪了回去,幸灾乐祸的说:“挨训也是你自找的!” 都知道赵瑾瑜这是要去私下规劝她,她那张嘴得理不饶人,要是当众闹起来,她和赵瑾瑜都下不来台面。 陈琬琰不情不愿的跟着赵瑾瑜出了雅间,跟着他去了走廊另一端的雅间,刚一进去,就被他抱住抵在了门上。 “拿我和别的男人做比较?” “我这不是话赶话了嘛……” “我的长处和李珩比如何?” “我没看到过他的长处……我哪里知道!” 赵瑾瑜嗤笑,“没看到过,还没挨到过?” 陈琬琰脸顿时就沉了下来,她和李珩做假骗人,“你明知道还问!” “那你且说说,我们二人的长处。”沈括的当然没有他的厉害,他没和李珩比较过,这会儿被她一口一个长处,勾起了胜负欲。 陈琬琰哦了一声,“殿下天赋异禀,自然是殿下的长处更厉害。” 赵瑾瑜骄傲的挑了挑眉,“我也没见过比我长处更厉害的。” “那肯定是上辈子修来的~”陈琬琰抬手拍了拍他的屁股,顺便拍了个马屁,“开荤早影响发育,雄伟是老天对殿下洁身自好的回馈!” “日后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这般口无遮拦,对你名声不好。”赵瑾瑜本也不是来和她置气的,他在京都的日子不多了,没必要同她在这事上纠结。 二人的关系若是让人胡乱猜测,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但人家却会瞧轻了她。 “我知道啦,那你哄哄我。” 赵瑾瑜将她抱起放在榻上,“我们不能出来太久……” 陈琬琰笑嘻嘻的往后一躺,叉开耷拉在床沿的腿,故意撩起裙子勾引他,她当然知道出来久了那些人就会瞎想,她也没想和他吃快餐。 赵瑾瑜在心里叹了口气,站在榻前,伸手就将她的绸裤的带子解了,自找的就别怪他了! 手被他捉住来了个十指紧扣,陈琬琰赶紧开口拒绝,“别别别别别!没有沐浴,脏……不卫生……” 第718章 月山县主策反陈琬琰 赵瑾瑜不理她,埋头苦吃,汲取了足够水分,才一脸笑意的离开水源。 陈琬琰紧绷着身子,半响才从一片白光中,找到回现实的路,“你、你……” 赵瑾瑜松开她的手,提起矮桌上的水壶,浇湿了帕子收拾残局,双手撑在榻上,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舒不舒服?” “嗯……”他那般做,她心理上确实有极大的满足感。 “我方才说那话没有旁的意思,也没嫌弃过你。” 陈琬琰胸口不断起伏,眼珠湿漉漉的,“殿下不用这样做,我没不高兴……” “喜不喜欢?”赵瑾瑜声音低哑惑人,活像个男狐狸精。 陈琬琰羞赧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小声承认,“喜欢……” “我也喜欢。”赵瑾瑜闷笑,“给你尝尝甜不甜。” 二人唇齿交流了一回,便没再折腾,整理仪容回了另一头的雅间。 女医正在屏风后给李佳桐看脚上的伤,王大姑娘和月山县主陪在一边,李佳柳在和沈三小姐交谈,陈琬琰脚踩棉花朝李佳桐走去。 月山县主见她回来,将自己的位置让出,表情有些凝重。 陈琬琰问女医,“伤到骨头了吗?” “这位姑娘的脚只是扭伤,没有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女医约莫有四十来岁,手上的力道很大,在给李佳桐推药油,疼的她不住的吸气。 王大姑娘在一旁帮忙按着李佳桐因疼痛乱动的腿,瞧着倒是没有架子,说话语速适中,温婉却并不娇柔,“再忍忍,过会儿就不疼了。” 李佳桐皱巴着脸,哼唧声都小了,看样子很买王大姑娘的账。 陈琬琰去王家做客,王家的姑娘们作陪,她一眼就相中了王大姑娘,这女子沉稳不爱出风头,王家的姑娘都很听她的话,和月山县主那种没人敢惹得霸王不同,她是真正的以德服人。 说话也不像别的女子刻意压着嗓子装娇柔,说话做事拿捏的恰到好处,又是个饱读诗书气量大的,李三夫人遇上她怕是也没招,找茬人家不接招,她一个人也唱不起独角戏。 “郡主,我有话要同你说。”月山县主压低声音说。 陈琬琰看了看李佳桐,嘱咐道:“你别乱蹬了,仔细蹬着王姑娘。” 李佳桐应了声,她已经尽力克制了,就是那女医推的太疼了! 陈琬琰起身,跟着月山县主走到一旁。 月山县主眸光复杂的问道:“李家要同王家结亲?”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 今日除了李家和耿家浩浩荡荡的出动了一群,王家只来王中迅兄妹,沈家只来了沈括和沈三小姐,梁家一个人都没来,李泽跟他们一起,不是和沈三小姐有关,就是和王大姑娘有关。 王大姑娘来替李佳桐按腿,这不是很明显么。 “我瞧着王家公子和沈三小姐也有些不同,郡主和沈世子不睦,能愿意这门亲事?” “我喜欢人间清醒的王大姑娘,为何不同意?”她在京都受了多少眼长在头顶的贵妇贵女嘲讽,一个人看她的眼神是善是恶,她心里自然有一杆秤。 王大姑娘在面对她的时候很平静,没有曲意逢迎,也没有抬高姿态看不起她,她问王大姑娘,上进的庶子和平庸的嫡子她会选择哪个,王大姑娘只说了三个字凭缘分。 这三个字说明她很自信,无论嫁给上进的庶子还是平庸的嫡子,她都有本事让他们变的更好。 “这么好的姑娘,我当然要争取到我李家来。”陈琬琰道。 刚才面对她粗鄙的言行,只有王大姑娘坦然自若,没有尴尬也没有鄙夷,若是刚才没有她在,沈三小姐只怕早就跳出来让她闭嘴了,只要她表现出不适,屋里的男人就会升起保护欲,陈琬琰就会成众矢之的。 这么有眼力劲儿的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别家。 “郡主既然可以接受这门亲事,为何不肯赴约,了解一下严六公子?”月山县主问。 “严六公子没有不好,严家也很显赫,但我看不到你们的诚意。”或许严六公子本人对李佳桐是有诚意和爱护,但那点诚意在算计面前太微不足道。 严家算计李家,是为了讨好三皇子,保住严侧妃腹中的男胎,她不想李佳桐变成下一个李佳枚,她会变成三皇子牵制李家的棋子,李家听话她的日子就好过,如若不然她还有什么好日子。 就算严六公子会护着她,内宅折磨人的手段何其多,一个孝字就能压的她有苦无处说。 月山县主面色晦暗,“郡主想要什么诚意?” 对于月山县主的明知故问,陈琬琰懒得回答。 这就跟买东西讨价还价一样,买家想让卖家先出价,卖家喊了个宰客价,买家张口砍一半,买家若是认为这东西可有可无,俩人你来我往,再较量几百回合,生意也不一定谈的成。 “你想跟我说什么?”陈琬琰问道。 月山县主道:“我祖父已经确认,三殿下封王后不会离京。” “然后呢?” “就藩的亲王肯定要出局,亲王启程去藩国,宗正寺便会收了他们在京都的王府,这是皇室的规矩。” 一个在京都没有府邸的王爷,如何回来? 各地亲王奉召回京都,住的都是宗正寺安排的临时府邸,这是借住不是家,从他们就藩的那一刻,他们就从皇室的大宗分离出去,变成小宗了。 “那又如何?”陈琬琰轻嗤,她难道不能选三殿下的死对头,留下来的又不可能只有他一个。 月山县主被噎了一下,说道:“郡主府的匾额被摘掉,并不是因为你受了罚,而是因为太子殿下的府邸要开在那里对吗?” 陈琬琰没应声,这事是能瞒瞒旁人,那几位神通广大的却是瞒不住,或许不给赵瑾瑜另外安排府邸,本就是景睿帝下的饵。 敏感的二号府,再加上出阁,再入阁的皇太子礼,足够他们瞎想了。 “你急于讨好严家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上次已经同你说的很清楚了,半年为期。” 月山县主浑身僵硬,那时她以为陈琬琰的意思是等严侧妃产子,有了指望再与严家联姻,如今听来她的意思,分明是给他们两家半年的时间,考虑清楚与三皇子拆分。 她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里的怒火,“郡主所想之事是成不了的,三殿下不能失去严家。” 郭家的族人在镇南军担任职务的并不少,所以他手中有多少严家的把柄可想而知,严家和三皇子就是相互依附的关系,严家反水就是和三皇子同归于尽。 “那他功成名就之后呢?”陈琬琰轻飘飘的问。 郭家人混在镇南军里做文官,难道就没打着三皇子上位,除了严家立威的心思? 严家自己心里若是没有数,怎么会不肯提拔郭家与他们的姻亲做主将,还打压他们硬塞进镇东军里的文官。 月山县主被她看的背脊生寒,不由自主的朝严家的二位公子看去,却见他们正在同沈括和赵瑾瑜说话。 陈琬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三皇子不是陛下,严家也成不了第二个沈家。” 严侧妃的儿子是严家逼出来的,沈皇后的儿子是景睿帝自愿给的,本质上就是不同的。 景睿帝刚上位,要找人立威,一铲子下去,挖不好就把自己从皇位上挖下去了,他只能动和自己牢牢绑在一起的沈家,才不会迎来大反扑,皇帝皇后和太子都不是那么好当的。 三皇子吸取了他的教训,把自己的势力渗透进严家的军营,日后料理严家立威的时候,他会手下留情吗? 月山县主呐呐的嘟囔了一句,“什么都大不过皇权。”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不想死,就只能自立同朝廷拼死一搏。 “日前的显赫,不代表日后也能显赫,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陈琬琰问道。 月山县主认同的点了点头,太子殿下就是最好的例子,严家拉拢李家的目的也不只是为了讨好三皇子,更多的是想和陈琬琰扯上关系。 就算陈家放弃了她,只要蜀国认她,无论将来谁登上皇位,都不太可能动她,除非要和蜀国开战。 “世家大族乃至皇子亲王,踏错一步陨落的比比皆是,严家也确实做不了第二个沈家。”月山县主说。 沈家交出了京畿的兵权,可他们还有陈家和皇帝的力挺,严家在三皇子心里比不上郭家,他们也没有一个能保严家的陈家。 宫宴那日,严六公子看到张若菁在许家公子面前落水,他们便已经猜测陈家转投了二皇子,陈家兄妹闹不合都是演给别人看的。 “三殿下对那个位置是胜券在握,二皇子不是他的对手,不信你且等着瞧,不出三月便能见分晓。”月山县主压低了声音说。 陈琬琰轻嗤,看来镇东军放水四皇子的事她是清楚的,“舒王和怀宁郡王倒是看重你,什么都跟你讲。” 镇西军调动不出援军打岭南,镇北军相距太远根本无从支援,郭家搅合在镇东军里,不拖到赵瑾瑜让出东宫,逼的景睿帝立三皇子为储君,是不会给四皇子个痛快的。 他们能拖个一年半载,国库可消耗不起。 难道帝王就任他们宰割? 天真! “二殿下既然成不了事,郡主还把李家往绝路上带,难道是因为郡主不算李家正经的儿媳?”月山县主不怀好意的问。 “你知道严家和舒王走的不是绝路?你且先顾着自己,别操我的闲心。”她也没和赵锦锋搭伙,她自始至终选的都是赵瑾瑜。 “我只是好心提醒郡主,就算你给李家的庶子选了王家嫡女为妇,也掩盖不了陈家暗投二皇子的事。”月山县主因为自己知道的多,而有些得意。 “随你怎么想。”王家之所以愿意把嫡女嫁给李泽,与她关系不大,那是赵瑾瑜给牵的线,没有赵瑾瑜,王家的庶女未必会嫁给李泽。 陈琬琰没再搭理月山县主,走到赵瑾瑜身后,听他和严家公子说话,一回儿抠抠他的手,一会儿给他编个小辫子。 赵瑾瑜实在忽略不了她,无奈的回头,“你又想做什么?” “我有个事儿要问殿下。”陈琬琰纠结的说。 “你说。” “我要悄悄的说。” 赵瑾瑜见她脸揪的都快变成包子了,无奈的对严公子等人挥挥手,等他们离开,才问道:“什么事?” “李泽的亲事,是不是你为了补偿李家才游说了王家。” 她从前以为是王家认为李泽有前途,王中迅才把自家妹子领到他跟前,今日听了赵瑾瑜说的那些话,又看到王中迅与沈家三姑娘,她才算是想透了。 “就这个?”赵瑾瑜还当是多要紧的事。 卷宗的事一出,他意识到王家是父皇的人,又想到陈琬琰正在替李泽的亲事发愁,就顺手推了一把。 “王中迅和沈三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等王中迅通过了翰林院的考核,父皇会给他指婚,王家选了沈家的姑娘。” 没人知道王家是他父皇的人,王中迅父子在卷宗的事情上立了功,父皇愿意给王家体面,又不能明着赏太过,就指了条明路给王家。 父皇把王家的事透露给了他知道,又把王家和沈家配一起,也是让他放心去就藩的意思。 “殿下这话信息量很大呀!”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景睿帝难道还给她的小宝贝留了后路不成? 赵瑾瑜白了她一眼,她想知道的他哪样没跟她说,犯得着自个儿瞎琢磨么,好心提醒道:“你和李珩的事在三皇兄那里是瞒不住了,你且得小心他们在这件事上给你使绊子。” 王中迅和沈家的事让李家人看出了眉目,这事儿可能会挑起李家的不安,他又无法跟李家挑明了说和沈家绑一起亏不了。 三皇兄的人若是以她和李珩的事挑拨李家,抨击陈琬琰让李家和王家联姻就是不安好心,那她又要受到伤害。 “王嫣然今日已经挑拨过一回了,李家的反应不是很大。”陈琬琰道。 “等王中迅的亲事定下,李家的反应就难说了。”赵瑾瑜刚才瞥见月山县主同她私语,便有些后悔。 他原本是不想给李家牵王家这线的,但陈琬琰实在太关心李泽了,给她指了好多人家,李泽都不松口,他也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陈琬琰看了眼和李珩兄弟站在一起的王中迅,“我会小心的。” 李珩已经李泽口中确定王中迅也不知今日会有突发状况,他漫不经心的偷瞄了一眼赵瑾瑜,刚好和陈琬琰的目光对上。 “小侯爷来来来~”陈琬琰冲李珩招手。 赵瑾瑜神情略有些不自然,他方才才吃了人家长处的醋,这女人就大刺刺的将人招到他身边,真是没心没肺。 “你有何事要说?”李珩生硬的问。 第719章 京都乱 方才她和赵瑾瑜单独出去,沈括特意将她刚才在灯会上的表演,跟他讲了一遍,还特意强调陈琬琰自称是赵瑾瑜的通房丫头,还要给他生孩子。 虽然李泽安慰说是她故意挑衅那三个女刺客的,但他却觉得她这话有几分真心在里头。 “你护着佳桐,受伤了没?” 李珩怔了怔,语气软了下来,“我没摔倒,不过是及时拉住了佳桐,没让她继续往下滚。” 陈琬琰刚才就瞧着他衣裳干净的很,也不像是在地上滚过的样子,“没受伤就好,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刚好有郎中在让她给看看。” 李珩额角抽了抽,那是女郎中!她可一点都不在意! “我没事,好的很。”他转头问赵瑾瑜,“就是不知殿下打算何时放我们出去?” 陈琬琰愣了愣,说道:“外面这会儿还有点乱呢,等彻底安全了再出去。” 谁知道还有没有漏网之鱼混迹在人群里,外面人那么多,他长的俊俏,打扮又贵气,若是被人盯上掳走了怎么办。 李珩面色有些不好,但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赵瑾瑜主动开口解释,“今日之事她并不知情。” 陈琬琰要是知道有危险,肯定不会让李家的公子小姐出门,就算是他们硬要出来,也会尽量给他们提醒,安排足够的人手把他们带去相对安全的地方。 这些他都替她安排好了。 “今日之事多谢殿下。”他是有些疑心陈琬琰知道赵瑾瑜的计划的,听闻她不知情,蓦地松了一口。 他原是要同陈琬琰一起的,却被她支去跟着李佳桐,但想起他们二人单独游玩,他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 李珩也是没料到,赵瑾瑜带着沈括和王中迅去他们府上接李泽,竟然是为了保护李家的人。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这般多礼,只是世子还需在此处留些时候。”赵瑾瑜淡淡道。 陈琬琰呆愣愣的听着他们说话,好半天才想明白,赵瑾瑜为何让她今日说出给李泽牵线王家的事。 李珩他们在亥时辰初便相继离去,陈琬琰说要回郡主府,便没跟着走。 一直到亥时正(十到十一点),花灯会上的人才逐渐变少,摊贩们也都准备收摊回家了,陈琬琰和赵瑾瑜又逛了一圈,才准备打道回府。 赵瑾瑜没带她回郡主府,而是把她带到了花灯会附近的一处府邸休息,二人各自沐浴完上了床。 陈琬琰眼睛亮亮的望着赵瑾瑜,“殿下好厉害呀。” 他利用结亲的事,让李泽顺理成章的跟着王家兄妹走,再利用王大姑娘,吸引李佳柳等人一起游玩的意愿。 就这样在不泄密的前提下,不动声色的把李家和耿家的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赵瑾瑜失笑,“还有更厉害的,想不想知道?” 陈琬琰用力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被折腾的求了好几次饶,才沉沉的睡去,一觉睡到了午时初才幽幽转醒。 “……”划船到半夜的女人,醒来大脑一片空白。 “主子该起床用午膳了。”彤霞听到床上的动静,放下手上的框子,走到拔步床前将最外层的遮光帐子挂了起来,又在小衣柜里拿了干净的亵衣裤等在床边。 陈琬琰从纱帐里朝她伸出手,彤霞忍住笑将衣物放在她的手上,又取了一套干净的中衣捧着,等着陈琬琰伸手来拿。 陈琬琰穿好了中衣,在床上清了清嗓子,彤霞才伸手将纱帐挂起,给她穿了鞋袜。伺候她洗漱穿衣。 “昨……昨天夜里……”陈琬琰有些羞臊。 赵瑾瑜昨夜骚气的很,一上来就手嘴并用,她昨天喊的声音可能有些大,想着彤霞可能就在床帐外听着,她的厚脸皮都快烧焦了。 “昨日回来,殿下就打发奴婢去水房了。”她可没听到什么,舒服厉害受不了不要了。 “啊,哈哈哈,我还想问问我昨天夜里说梦话了没,哈哈哈……”陈琬琰松了一口气,水房离这里距离有些远,应当听不到她瞎逼逼! 彤霞憋着笑让人摆饭,回来对陈琬琰说:“今日宗正寺和礼部要去验收郡主府,若是没问题便要开始布置了,主子要回去看看吗?” 陈琬琰想了想,“用了饭回去看看。” 用过饭乘马车回郡主府,路过长平公主府,陈琬琰下意识撩起帘子看了一眼,就见朱红色的大门上贴了封条,门口守值的公主府侍卫也换成了禁卫军。 “长平公主出事了?”陈琬琰疑惑的问道。 赵瑾瑜离去前已经跟彤霞做了交代,陈琬琰此时问起,她就将自己知道的事无巨细全说了。 “昨日花灯会上的反贼都是她安排的?”陈琬琰惊的差点拔地而起,“她为了一己私欲,就罔顾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性命?” 陈琬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夜抓住的反贼,就是打着四皇子旗号,祸乱京都那群叛军的残部,里面还有一部分蕃国和蒙国的细作。”彤霞道。 “若是有细作出主意,火烧百姓倒是不奇怪了,敌国总是不希望咱们赵国好的。”陈琬琰唏嘘不已,无论长平公主是否知晓那些人的底细,她这回是彻底完了。 那些人无论是叛军还是帝国细作,她将人调集到一处,并且同意了火烧百姓的点子,就是罪大恶极,谁也保不住她。 她正想着长平公主的事,彤霞就又抛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昨夜八殿下带兵将常家的一干人等都抓了。” 陈琬琰忍不住吐槽,原来他说的还有更厉害的是这个,发自内心的感叹,“殿下真厉害。” 若是八皇子亲自上阵抓常家人,有人想煽动文人学子替常家鸣冤,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况且以她对赵瑾瑜的了解,他若没有万全把握不会下手。 难怪昨日他拘着那一屋子的人不让走,只怕当时外头正乱着,常家和长平公主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咱们殿下是顶顶厉害的,您相信殿下就是。”彤霞崇拜的说道,昨夜陆久保护着八皇子抓捕的常家人,他回来后,就在水房将抓捕的全过程跟她讲了一遍。 二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郡主府,正巧碰上宗正寺卿和礼部尚书一行人三十多个人,众人见她行了礼。 宗正寺卿道:“我等已经检验完毕,正殿与左右偏殿已经落了锁,明日就会派人将摆件等物品送来。” 陈琬琰说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大人尽管说便是。” 她已经按照要求,将前院的所有大殿和院落都搬空了,宗正寺和礼部会重新调整格局,再送更贵重的物品,按照王爷的规格摆放进来。 一句话就是她用的东西档次太低,配不上赵瑾瑜。 “内院通往前殿的三道门需要在今日入夜前锁上,十九那日才能打开。”礼部尚书补充道。 陈琬琰颔首,“我这几日都不会来郡主府,大人现在便可让人在三门落锁。” 这是开府的规矩,府中所有门都要落锁,开府当日,要有礼官领着赵瑾瑜,在其属官的陪同下开锁。 礼部尚书松了一口气,这人也就遇上太子殿下才能收敛脾气,“多谢郡主体谅。” “大人不必多礼。”陈琬琰笑盈盈的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宗正寺卿和礼部尚书说话格外客气,甚至给她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原想着会受到的轻视并没有发生。 礼部尚书就算了,宗正寺的皇亲国戚眼睛都长在天上,这可不像他们的作风。 陈琬琰瞄了一眼宗正寺卿身侧站着的宋育为,问道:“宋大人,二位公主在宗正寺过的还好吗?” 宋育为眼皮子跳了跳,他是二皇子的人,汝阳公主在宗正寺自然是受了优待,除了不能出去吃喝都是最好的,淳安公主自然是要受些委屈。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回道:“尚可。” 陈琬琰也没再多问,皇室中人进宗正寺,就跟大官进大理寺狱,小官进刑部坐牢一样,过得好不好有什么可追究的,丢人就够了。 既然人家要锁门,陈琬琰就没多呆率先出了府,打算回侯府,上了马车她才想起来,哪里有些不对劲,问彤霞,“宗正寺的人今儿个不上朝?” 她怎么瞧着宗正寺的大小官员都来了? 长平公主的事他们不管了? 彤霞回道:“她还算哪门子的公主,昨日就被贬为庶人关去刑部了。” 陈琬琰一惊,顿时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皇帝在宫里头怎么下的旨? 彤霞看出她的疑惑,说道:“昨儿个陛下宿在郡主府。” 陈琬琰:“……”合着她那府邸,就是他们三父子的据点呗? 景睿帝在她府上指挥抓捕长平公主的事做的十分隐秘,能参与的肯定都是帝王心腹,宗正寺的人大多都是皇室宗亲,他们昨日都躲在家中,肯定是第一批吃到长平公主大瓜的群众。 难怪她觉得那些人对她的态度说不出的恭敬,可能是以为她也参与其中,今儿个全部来府上,是表示对赵瑾瑜的重视? 陈琬琰回到侯府,直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王嫣然在周新月跟前伺候,看到她进来脸色惨白,端着水壶的手止不住哆嗦。 陈琬琰路过她身边,微微看了她一眼,“这就害怕了?” 王嫣然嘴上还带着伤,双腿一抖就跪了下来,“昨日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鬼迷了心窍,求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奴婢这一回。” 陈琬琰凉凉的说道:“不管你知道什么,都闭好你的嘴。” “是,是,奴婢知道了!”王嫣然吓的额头直冒汗,她压根想不到新找的搭档说倒就倒,这会儿看陈琬琰也少了几分轻视。 老夫人也是心有余悸,今儿个一早她让人去卢阳伯府送拜帖,才知道景睿帝昨夜亲自带人捉了长平公主。 八皇子抓了常家一干人,结合着家里的孩子说了花灯会上的事,她便知这京都的官场要大变天了。 她心里琢磨着这些异常,最后分析出皇帝只怕是不愿废太子,逼着皇帝废太子,只怕是触了他的逆鳞。 “大嫂,你,昨夜的事……”李佳柳想问,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合适,憋了半响也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屋里坐的满当当的,大家心里都有诸多问题,但也没人敢开口问。 关键时候还是老夫人能担的住事儿,开口道:“我老婆子乏了,你们都下去。” 屋内的小辈们虽然急,但也听话的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各房的夫人姨娘自然也都跟着走了,屋内很快便只剩老夫人和侯夫人三人。 “琰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平公主和常家的事,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周新月实在憋不住了,问道。 “怎么会没有征兆呢,母亲您再好好想想。”陈琬琰轻声说。 老夫人半垂着眸子盘着手里的佛珠,仔细回想这一二年发生的事,常德妃从妃到采女,再到四皇子的造反,无论哪桩哪件都有迹可循,但却无法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不过她想问的不是这些,她就有一个问题要问,“陛下属意的皇储究竟是谁?” 陈琬琰摇了摇头,“祖母,我真的不知。” 皇帝的心思她如何能猜得到,就算她看透了一两分,但这事儿变故太大,只怕景睿帝自己心里都没万全的把握。 他若有把握,走不到废太子这一步。 “那二位皇子已经长成了。”老夫人低喃了一句。 一直到入夜,宣平侯父子才回了府,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饭,宣平侯才说道:“这几日家里的孩子们尽量不要出门了,外面都是闹事儿的文人学子。” 李珩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陈琬琰的手,低声说:“今日四门学乱了,常家的门生刚开始在学里拉拢学子为常家鸣不平,就被王家的的门生,还有常家相熟的人家给拆了台。” “那就是没闹成?”陈琬琰笑着问道。 李珩颔首,“他们在四门学没得逞就出去闹了,外头的诗社茶楼都有替常家出头的文人学子,还有几位大儒。” 陈琬琰挑了挑眉,“广文馆冷博士在不在?” 李珩微愣点头,“他带着广文馆的学生闹的最凶。” 宣平侯道:“今日朝堂上,彭左谏为了保常家,撞了紫宸殿的盘龙柱,流了一滩血,当堂就晕过去了。” 老夫人抚着胸口问道:“人可救回来了?” “儿子也不知他情况如何了。” 陈琬琰嗤笑,“彭都督家这回吓的不轻?” 到底是九曲十八弯的宗亲,彭都督家当初可没少替他在京都介绍人脉,彭左谏在朝堂上为常家死谏,传出去只怕那些文人学子更有话题了。 皇帝要办的人谁拦谁倒霉,死谏挡的了一时还能挡的了一世么,也是时候看看彭都督是敌是友了。 “彭通托我给你递了拜帖,想见你一面。”李珩从袖中掏了张拜帖递给陈琬琰。 宣平侯掀了掀眼皮,她那关注点总是和旁人不一样,彭都督家就算受牵连,那能有多大的事儿,彭左谏不过是给陛下添了些堵,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陈琬琰收了拜帖,轻抿了下唇,“父亲,咱家不管是姻亲还是旁支,都不要掺合常家的事,若是跟着闹事,这辈子可是毁了。” 李家族亲多,姻亲更是不少,不说正经的姻亲,就是姨娘的娘家人那数目也是庞大的,谁家没几个读过书的学生,若是被人撺掇了去闹事,指不定还要宣平侯府去捞人,那可讨不到好。 “你知道常家犯了什么事儿?”宣平侯语气莫名的问道。 “那可多了去了,桩桩件件都是全家杀头的大罪,父亲还是趁着没宵禁,让人去各府报信,别跟着添乱。”陈琬琰可是没吓他,这两日在外面乱跳的一个都讨不到好。 李珩道:“今日八皇子在朝堂上状告常采女毒杀他生母,十七年前制造了太子殿下溺水,下慢性毒药谋害储君,这事儿都是常采女做的,不足以动常家。” 陈琬琰心道难怪她那么讨厌常采女,原来是因为她曾经差点淹死赵瑾瑜,还给他下了慢性毒药,伤害了她的小宝贝。 “他们还残害了我母亲昭和长公主,还有我早夭的兄长。”常家虽然没有和袁承志直接接触,可是中间有个姻亲彭左谏,关联着广文馆的冷博士,剥茧抽丝还联系不到常家吗? “什么?”厅内一种人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她这话是几个意思? 李珩咽了下唾沫,哑然问道:“害了你母亲的不是蒙国人……” 陈琬琰垂着眼问:“蒙国的文洙公主和使团的人被拘押了吗?” 第720章 去彭家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才接受了常家可能是蒙国细作这件事,“他们还在鸿胪寺的驿馆。” 陈琬琰握了握拳,既然赵瑾瑜出了手,她也不用再为了大局隐忍,害过她母亲的人一个都别想跑,“父亲且约束好家中的小辈,我出去一趟,今日不回府了。” 她说罢便起身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李珩追出来叫住她,“琰儿,你还好吗?” 陈琬琰虽然不是原主,也没见过昭和长公主,可也不知为何就是将她当成了母亲,最亲的家人。 她擦了擦眼泪,“我没事,能替母亲报仇我高兴。” 李珩拿帕子替她擦了擦脸,“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你明日应当有许多事要忙,在府中好好休息,我去趟彭都督家,太晚就不回来了。” 李珩身兼义县教谕,明日定然要去管束被煽动的学子,这几日都不会有空闲。 那些造谣惑众的内奸和细作已是笼中困兽,头脑不清又不听劝,跟风闹事者轻则剥夺其科举的资格,重者下狱。 陈琬琰脚步匆匆的出了宣平侯府,李珩将她送上马车,便回了老夫人的院子,李家一众人还处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宣平侯深吸一口气,说道:“都听到了,这事朝廷还没下定论,你们也别出去乱说,且去约束好自家的亲眷,莫要去掺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敢为细作造势,就算是捞出来这辈子都毁了。 厅内只有几房的老爷夫人,这会儿大家神色各异。 还是三夫人率先反应过来,颤抖着嗓子说道:“她,她心思太重了,常家害了她母亲的事,她早就知道了,竟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她会不会害我们?” 她这话刚一说出口,众人便都看向刚进门的李珩,大家的想法都差不多,李珩也是被她吓到了,李家人曾经肆无忌惮的伤害过她,他说不出陈琬琰不会害李家的话。 最后还是老夫人将佛珠拍在了矮桌上,“胡说什么,那是她杀母仇人,为母报仇有何错?让你们这般胡乱猜忌她!” “可……可她给泽哥儿说了王家的姑娘,王家要和沈家结亲,这不是把我们往废太子跟前拉?”李三夫人不服的说。 那他们李家不是成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眼中钉,无论他们二人谁成了储君,将来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老夫人沉默着没吭声,宣平侯说道:“也没说立时就成亲,且再瞧瞧看,王家这回没让四门学乱起来,只怕是早就做了防备,他家既然跟了太子,难道没考虑过将来?” 常家的事十有八九是太子和陈琬琰弄出来的,不可能是替她报仇这么简单,那太子分明可以早些弄死常家保住地位,等到现在才出手,只怕是心里打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主意。 “太子什么时候拉拢了八皇子?”李二老爷一头雾水的问。 宣平侯被他问的一怔,刚想去看陈琬琰,才想起那人脚底抹油跑了。 “小狐狸!” 陈琬琰的马车刚在彭家门口停下,就看到守在门口的彭通不安的走来走去,彤霞将她扶下了马。 “郡主,快里面请。”彭通引着她去了正院的议事厅。 彭家人跟李家人一样聚了一大屋,看来彭左谏的事对他们的冲击很大,一看到她来,彭老太爷便将众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老夫人和彭通父子。 “事出突然,冒昧请郡主前来,还请您多多包涵。”彭老太爷开口就跟她讨了个饶。 陈琬琰摆了摆手,“您是长辈,我可担不住您这般多礼。” 彭老太爷知道她还计较前次打着看彭通的名义,打听彭左谏被他数落的事,起身冲她拱手作揖说道:“上次的事多有得罪,是老夫昏了头,还请郡主海涵。” 陈琬琰轻笑着没躲他的礼,彭都督将她请到上坐,道:“郡主上回打听的事,我已派人回族里打听过了,彭左谏的确有许多年未曾回过家乡,族中与他相熟的人,大都是族学里的同窗。” “我还想着你们不会去查呢。”毕竟上回怼了她。 彭都督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彭某是被陛下召回京的,昨日抓捕常家人,在下也参与了。” 他在京都又没一兵一卒,陛下召他回来抓个直讲,太莫名其妙了,虽然不知常家犯了什么罪,但今日彭左谏的事一出,他便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俩人是一伙的啊! 彭左谏在京都的人脉都是他给开拓的,若是不能给陛下一个交代,只怕是要卸甲归田了。 舒州都督换成沈二老爷,肯定是太子在防备他和彭左谏勾结,作出对陛下不利的事。 “郡主您能帮在下见太子一面吗?”彭都督觉得自己都快被冤枉死了。 他就是和彭左谏惺惺相惜,想出手帮帮他罢了,谁知道他和常家都做过什么坏事! 今日只爆出常采女的事,可是这还连累不到常家,他估摸常家肯定是犯了什么大罪,才会让太子殿下防备他,景睿帝试探他。 “彭都督是犯了什么错吗?”陈琬琰问道。 “在下没有啊!”彭都督愣愣的回道。 他就想去和太子殿下解释清楚,自己没同彭左谏和常家勾结,昨日抓捕常家的事他虽然没有出大力,可也没泄漏消息啊! 他可是忠于陛下的! “那大人急什么呢,咱们陛下是明君,太子殿下也不瞎,您既然没犯错,还抓捕常直讲立了功,天家还能冤枉了你?”陈琬琰淡淡说。 “啊?”常都督傻乎乎的看着她,半响儿才拍着大腿说道,“是是是,郡主说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彭某多谢郡主提醒!” 彭通也偷着松了一口气,他父亲从白日就开始坐立不安,他还以为他父亲犯了什么躲不过的大罪。 彭老太爷道:“彭左谏没进京都前,我们确实与他无往来,老夫已经让人请族长,还有与他一同在族学读过书的族人进京都了,郡主若是有话不妨直说。” 陈琬琰问道:“他们何时能到?” “还得五六日。”彭大老爷说道。 “若是他们到了,您让彭公子给我送个信儿,这几日若是大理寺和刑部的问找你们问话,你们如实说便是,旁的我也帮不了你们。”她又不是赵瑾瑜的猪队友,人家在那边奋力铲除异己,她在这边给人求情添乱。 彭家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彭都督开口问道:“敢问郡主,常家是犯了什么错?” “这我可不知,还得出去打听打听。” 彭家人:“……” 既然她不愿说,彭家人也拿她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彭老夫人和蔼的说道:“天色已晚,郡主在府上歇一晚再走。” 陈琬琰知道彭家还不死心,婉拒了她的邀请,“我的马车就等在外头,就不叨扰了。” 彭老夫人留不住她,只得让彭通送她出去时再套套话,一直到府门口彭通也没问出口。 陈琬琰驻足笑道:“彭大哥若是不问,我可走了。” 彭通被她调侃的脸色微红,硬着头皮问道:“彭左谏是不是和常家一伙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彭通又问道:“会连累到我父亲吗?” “这得问彭都督呀,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既然没做错事,就不必害怕,咱们陛下是明君。” 彭通什么也没问出来,也不好拘着她一直问,只得放她离开,自己回去跟彭老爷子和彭都督汇报。 彭老爷子无语的说道:“这不等于白问么?” 彭老夫人也跟着说道:“这丫头狡猾的很,惯是会打太极!” 陈琬琰坐在马车里,勾着赵瑾瑜的下巴,“殿下跑来做什么?” 赵瑾瑜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累了一天,自然是想喝圣水补充一下体力。” 陈琬琰差点被他笑死,“不来了,不来了,被你吸干了我怎么办!” 赵瑾瑜调笑道:“那可由不得你,说了要喝三天,一天也不能少。” 跟赵瑾瑜回了住处,赵瑾瑜折腾得她连连求饶,还时不时的停下来问一句,“厉不厉害?” “厉害厉害,殿下最厉害!”陈琬琰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实在不知道这人哪里来的旺盛精力。 赵瑾瑜轻笑着亲了亲她,“还对不对别的男人笑了?” “不,不了!” 赵瑾瑜满意了,折腾完这一回就放过了她。 彤霞给他们准备的沐浴热水,她最近烧火的活计已经干的炉火纯青,再也不会弄得自己灰头土脸了。 赵瑾瑜带着她沐浴净身,俩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怎么突然动了常家,不是说暂时动不了他们吗?”陈琬琰问道。 赵瑾瑜搂着她说道:“留着常家我不放心,怕你吃亏。” 陈琬琰伸脚在他腿上蹭了蹭,“长平公主又事怎么回事?” “还没满足?”赵瑾瑜伸出大长腿压住她乱蹬的腿,“王嫣然告诉长平公主你没上李家宗谱,她们商议好给李珩娶个好掌控的正妻,把王嫣然的孩子养在主母名下,再把正妻挤走,人都选好了。” 陈琬琰:“……” 这是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啊? “选了谁呀?”她好奇的问道。 “高家的小姐。” “高驸马家的小姐?”陈琬琰半直起身子,问道,“高家的人抓了吗?” 赵瑾瑜按住她,“别乱动,你管高家的人抓没抓,你夫君都快被你折磨死了,你管不管?”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管呀,不过你得先告诉我,常家的事你做了什么打算?”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早些出手,是?”赵瑾瑜被她撩起了火,轻握住她不停乱动的手,“我必须离开京都,你只需要知道我会回来娶你,无论听到什么都要信我。” “你就不怕别人说你娶个被别人玩过的二手货?”陈琬琰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赵瑾瑜喘着粗气闷哼,“不怕,我不会任由旁人诋毁你。” 他有的是办法让人闭嘴。 陈琬琰心里抹了蜜,笑嘻嘻的钻进了被子里,将赵瑾瑜吃了个干净。 第二日睡到三杆,赵瑾瑜早就回宫上朝去了,外头的文人学子在广文馆一众人的带领下,闹的越来越凶。 朝会上八皇子联合高家人,状告常家与长平公主通敌叛国,并且拿出了确凿的证据。 跟着四皇子去岭南道的驸马高世显,突然出现在朝堂,拿着长平公主与方家人往来信件,证明花灯会上抓到的反贼,都是听了长平公主的命令才聚拢在一起。 长平公主不敢置信的瞪着高世显,“你胡说,人分明是你召集的!” “如果没有你的信物,我如何能将他们召集在一处?”高世显冷漠的问。 他不把人召集起来一网打尽,怎么戴罪立功! “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长平公主不顾形象的大吼。 “你背着我私通外敌造反,还说待我不薄?”如果不是发现他所谓的儿子,是她和府里的长史生下的,他也想不到去调查长平公主,更不会在项家出事后去调查四皇子,从而得知那个长史是方家人! 幸亏他早已上报帝王,否则他高氏一族都要给她陪葬! “启禀陛下,长平公主写信问方家借留在京都的余孽,打算火烧花灯会,在京都制造杀戮。他们让微臣回来将能召集人的信物交给公主,公主拿着信物去找了广文馆的冷博士。” 高世显冷漠无情的看着脸色灰白的长平公主,继续说道:“冷博士又去找了常直讲,由他们调集了各自的人手,配合长平公主召集来的部分反军余孽火烧花灯会。” 八皇子道:“儿臣可以证明常直讲与冷博士家交好,同彭左谏也时常秘密聚集在一处,儿臣有联名的奏疏可以证明,他们想利用儿臣犯上作乱。” 赵瑾瑜端坐在高处,不动声色的观察二皇子和三皇子,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赵瑾瑜这回不但躲过了他们的刺杀,还抓了一大批反贼和细作,这是立了天大的功,也不知还能否将他废掉。 “微臣有证据证明,方家和冷博士是蕃国的细作。”高世显突然扔了一个重磅消息,惊的殿内众人纷纷朝他看去,高世显在岭南不知受了多少罪,人看起来十分的憔悴,瘦的脸颊都凹陷进去了。 景睿帝对这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赵瑾瑜抓了常家人和花灯会上的反贼,除了彭左谏最激动的就是冷博士,没鬼才怪。 方家是蕃国细作的事他早已知晓,这么久不处理常家等人,就是在等高世显的证据,“证据何在?” 高世显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叠信件,双手举过头顶,“这是微臣窃取方家与蕃国,还有冷博士、季从之等人往来的信件,这是特制的梅花纸,信的内容很普通,他们要传递的信息都写在梅花上面。” 常福下了高阶,接过他手中的信件呈给景睿帝,景睿帝打开随意看了两眼,梅花纸上的梅花并不显眼,只有特殊角度才能看的清楚。 上面写的内容他也看不出规律,他将写在梅花上面的字连在一起,也没看出那封信想传递的信息。 景睿帝将信件递给常福,让他交给赵瑾瑜,赵瑾瑜双手接过,凝神看了一遍。 景睿帝问道:“看出什么了?” 第721章 平学子风波 赵瑾瑜侧身对景睿帝行了个礼,道:“大军已就位,水患逼肖反。” “如何看出?”景睿帝问道。 赵瑾瑜道:“这几个字都写在梅花上,且都没出梅花边缘。” 景睿帝面无表情的又取了一封信,果然将没有完全写在梅花上面的字排除,就连成了一句话,“想出这招的人倒是厉害。” 那梅花上的字看着没有任何问题,有的梅花上甚至写了两个字的上下半部分,或者一个字完全写在花上,上下花瓣上皆有别的字的小半部分,还有的字看着都在梅花上,却压了梅花的边缘线,所有字间隔正常,压根不好寻规律。 赵瑾瑜将信件还给常福,端坐着没再说话。 “长平公主给方家和肖家写的求助信,也是宗的这样的梅花纸,微臣也一并带来了。”高世显明显是要彻底锤死长平公主,在岭南做足了准备。 长平公主脸色惨白,“我……我不知方家是蕃国的细作。” 她只当那些是四皇子的人,信都是公主府长史替她送出去的,方家也是四皇子的人她哪里会想那么多,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四皇子也被方家坑了。 八皇子沉声道:“你不知方家是蕃国细作,那你总该知晓常家是蒙国的细作!” 长平公主阴沉了脸说道:“我不知道!” “项太妃让你去求助常家,会不告诉你常家是蒙国的细作?”八皇子面无表情的说完,厉声质问,“项太妃出宫之后,你让人去了常家,常家让常惠洁来威胁我争储,还扬言你能说服四皇子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们二人里应外合谋取皇位,你敢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高世显适时的补刀,“项家通敌蒙国,这事儿你总该知道。” 长平公主被他们二人堵的哑口无言,她知道常家是蒙国的细作,可她有什么办法! 项家被诛四皇子又忽然反了,她牵涉其中,景睿帝紧紧的盯住她不放,八皇子不理睬她和常家,随心所欲的弄死了常惠心。 陈琬琰跟三皇子斗法,又将她扯了进来,还有那个王嫣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他们一直逼她,她也不会听从长史的建议,火烧花灯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都是你们逼我的!”长平公主指着八皇子,“你就不想当皇帝?你装什么高姿态!窝囊废!” 她又指着赵瑾瑜,“还有你,你和那个陈琬琰憋了一肚子的坏水,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难道不是为了保住储君之位?” 她指向景睿帝,“还有你,别以为你最厉害,你的儿子们巴不得你早点死,好夺取你的皇位,祸乱你的江山!蒙国和蕃国跟你的儿子一起打你,你应付的来吗?就靠一个陈青岩,你守得住你的江山吗?” 她说完又指着高世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养了外室,你也没多高洁!” 高世显冷着脸说道:“宗正寺有规矩,公主年四十未给驸马诞育血脉,可纳妾,公主栽赃给我的两个儿子我不认,我和公主均已年过四十五,养外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早就知道了?”长平公主癫狂的笑了起来,“好啊!你竟然早就知道了,报复,你这是报复!” 景睿帝道:“将这疯子拖出去斩了,长平公主府的奴才和属官交由刑部,择日问斩!” 赵瑾瑜高冷的看着被拖出去的长平公主,他和陈琬琰坏吗? 他俩本就是一对,他是皇太子,皇位就该是他的,那些人夺他的妻,抢他的皇位,杀了他们的母亲,还要杀他们夫妻,他们夫妻不能反击吗? “刑部尚书戴照霖,朕命左威卫将军叶诩绍,协助你抓捕冷博士与彭左谏一家,此事不得有误,散朝!”他说罢便起身阔步下了金阶。 景睿帝对今日的情况很满意,拔出萝卜带出泥,他小儿子本事确实不小,一次收拾了两个文学坛最难处理的毒疮,只要能保证京都局势不乱,这是他愿意看到的。 冷博士正带着广文馆的学子在外煽动人心,就被八皇子带着常家从前拉拢的官员给制止了,随后而来的便是大理寺和左威卫的侍卫。 “你们干什么?”冷博士怒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对老夫动手!” “你们抓捕了常讲直一家,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不允许你们伤害文人大儒!”众学子高声喊道。 “已有确凿证据证明常家是蒙国细作,冷博士乃蕃国细作,你们若不听朝廷劝阻,便当细作处置。”刑部的捕快高声道。 人群的骚乱有一瞬间的安静,很快便有混在人群里的细作大喊,“大家不要听他们的,他们无故抓了常直讲,逼得彭左谏朝堂死谏,又要抓替常直讲鸣不平的冷博士,他们是心虚了!” “对!对!大家不要上他们的当,我们文人会明辨是非对错!不能让他们抓走冷博士!” 八皇子身上还穿着朝服,指着人群里闹事的几个人道:“把他们几个抓起来,他们是细作!” 原本就在维持秩序的金吾卫挤进人群抓人,那几个人想跑,却冲不出拥挤的人流。 八皇子抬了抬手,就有侍卫敲着锣喊道:“肃静!肃静!” 锣声震天响,金吾卫抓了几个领头闹事的,人群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八皇子沉着脸说道:“诸位学子,大家对我应当都不陌生,常家确实是蒙国细作,并不是无故捉拿他们,冤枉常家对我并没有好处,你们若不想被牵连便别再闹了。” “八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个与他有过两面之缘的学子,一脸正色的问道。 八皇子说道:“常家是蒙国细作,他们联合蕃国细作冷博士,打算火烧花灯会,。” “想必昨日的事大家都有听说,太子殿下抓的反贼招供了,大家若是相信我就回去,别被有心人士利用毁了自己的前途。” 他没有提长平公主的事,毕竟涉及了皇家,皇室的颜面还是要维护的。 学子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信他,这时候突然一支羽箭朝他射来,眼看就要击中他,陆机飞身冲过去将八皇子拉到了一边。 八皇子心都快跳出来,不住的对陆机致谢,“多谢你了陆侍卫!” 陆机轻哼了一声,“你替我母亲洗刷了冤屈,我救你一命,就算道谢了!” 他母亲就是赵瑾瑜的奶娘,当年死的不明不白,还背了黑锅,沈皇后查不出线索,便收养了他们兄弟,让人教他们习武追随赵瑾瑜。 当年的事终于真相大白,他娘再也不用背负冤屈了! 陆机对金吾卫道:“速把细作带去刑部!” 省的他们开口妖言惑众! 学子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坏了,跟着八皇子一起来的官员说道:“你们都看到了!有人刺杀皇子,你们被人利用了,别再闹了,赶紧散了回家去!” 好多学子都知道这些人和常家走的近,若是常家被冤枉,他们怎么可能众口一词。 冷博士等人被带走,没有领头羊这些人就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原本以为常家无故被抓才跟着闹事的,一听说是细作好些人便心生了退意。 陆机不耐烦的说:“朝廷什么时候冤枉过好人了,枉你们还是读书人,你们也不想想他们若是不知常家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死谏?” 众人面面相觑,陆机继续说。 “他们带着你们闹什么事儿,告诉你们常家犯什么罪了吗?你们赶紧散了,若是人家再射来几箭,你们可不一定能躲过去!” 彭左谏和冷博士家是姻亲,广文馆的众学子都是知道的,听说了彭左谏为了保常家,被逼的死谏,他们才跟着冷博士一起替他们讨回公道。 八皇子道:“昨日在朝堂,是我状告常采女谋害储君,毒杀我生母,并未提到常直讲,你们被人利用了,不信可以去四门学打听,你们仔细想想四门学的学子为什么没跟着闹!” 有位学子说:“他们昨日也闹了!” 陆机不耐烦跟他们扯犊子,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他们今日为何不闹了,你们就不知道去问问?” 众人听他说的有道理,便互相对视了着没吭声。 有人忽然说:“他们其中不乏侯伯人家,这几位大人家的公子还是常直讲的门生,是不是他们昨日就知道常家是细作的事了?” 陆机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殿下安排的人就是厉害,让八皇子带着和常直讲往来密切的官员往这里一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有位官员摸了下头上的虚汗,拱手道:“常家是细作的事儿,我们也是昨日傍晚才知道,证据确凿大家就都散了!” 有些人认出他是支持八皇子争储的,还同同常家一起拉拢过他们这些学子,给八皇子造过势,他和八皇子都站出来,常家的事肯定不是他们能掺合的了,那些人跟周围的人低语了几句便相携离去。 有人带头走了,人群便三三两两的撤了,还有人狐疑着不肯走,但见大势已去,也就先跟着散了。 陈琬琰坐在马车里,扒着窗子往外看。 赵瑾瑜从背后抱着她,大手在她胸上摩挲,“是我不够努力吗?怎么一点也没长呢?” 陈琬琰:“……”她发现这男人是越来越骚了! 陆机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嘱咐八皇子出门记得带侍卫,就回驾马车,带着赵瑾瑜去了温泉庄子躲清净。 陈琬琰旁若无人的摸着赵瑾瑜,“那是你功夫不够,你看我就能给你摸摸大。” 赵瑾瑜拍开她的手,睨了她一眼说:“那还不是你不争气。”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问道:“明儿个不上朝?” 赵瑾瑜‘嗯’了一声,眸光有些暗淡。 陈琬琰狐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高世显回来了,却没带回四皇兄,父皇应当是有些伤心了。”父皇同意高世显回来,就是要对那边下手了,毕竟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要对他下手也有些不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他要是想回来,早就迷途知返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回来面临着死亡和囚禁,与他在外面的情况差不多,他不敢回来也是正常。 赵瑾瑜对四皇子没多少兄弟情,况且二人之间还有杀母之仇,只是不想他父皇为难罢了。 “文人闹事比叛军还难处理,他们在京都闹这么大,殿下有应对之策吗?”陈琬琰想到一路走来,遇上无数替常家和彭左谏叫屈的文人学子就头疼。 要是反军直接抓了就成,偏偏他们就耍一张嘴,说出的话文邹邹的还不违法,抓也不能抓,就算抓了刑部也没那么多大牢给他们蹲,只抓极个别的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但又无法同他们一一解释常家等人是细作。 “让四门学和广文馆的学子一起去摆平他们,你就好好休息两日。”赵瑾瑜道。 他把她带出来就是不想她被那些琐事烦恼,都出来了还不安生。 “殿下今日特意让八皇子当众去抓的冷博士?” 赵瑾瑜轻轻颔首,“四门学王家已经安排妥当了,广文馆的学子同四门学的学子大儒都有交情,让他们自己去打听,等他们情绪稳定下来,那些零散的文人学子。自然会察觉到广文馆学子的异样。” 那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去找广文馆的学子打听原由,学子们多少都有些高傲,被利用了心里肯定会有恼意,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他们也会有自得的心态。 常家、彭家和冷家是细作的事,也会被他们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 在他向常家动手的时候,已经想到了彭左谏会死谏,冷家利用他死谏的事,带着广文馆的学子煽动全京都的文人学子。 “你就是在等他们闹事,所以花灯会那日才没有把彭左谏和冷家一起拿下?”陈琬琰目瞪口呆的问道。 她还以为赵瑾瑜没打算动彭家和冷家呢! 赵瑾瑜耐心解释,“若是把他们一起抓了,四门学和广文馆的学生联合一起闹不太好弹压,王家在四门学还可以,但在广文馆号召力不够。” 广文馆被冷博士抓的很紧,有常家在四门学坐镇,想从广文馆进四门学,没有他的作保基本没戏,要不然那些学子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 况且,只有当众抓走冷博士,才会让广文馆的学子和潜藏的细作心生忌惮,细作是抓不完的,抓了这批人家还能送来下一批。 “所以殿下采取了循序渐进,逐个击破的办法?”陈琬琰被他一语点醒,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果然没有什么能难得住我家殿下!” 等广文馆的学子冷静下来,把事情传播出去京都文坛很快就会安定,朝廷这时在贴出告示证实他们是细作,会比朝廷直接说出他们是细作要得人心。 “怎么没有事能难得住我?”赵瑾瑜揶揄的捏了捏她平坦的大道,“这处我可是没招,你也别羡慕旁人了。” 陈琬琰:“……” “你这是嫌弃我?” 赵瑾瑜无辜的摇了摇头,“我是瞧你羡慕旁人,想帮帮你,可没旁的意思。” 陈琬琰被他说的没脾气,小声咕哝,“你大我自然就小了。” 赵瑾瑜面色微红,“口无遮拦!” 陈琬琰嘿嘿笑了笑,说道:“殿下这些日子没少做事啊。” “你是说八皇兄吗?”赵瑾瑜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八皇兄游说常家,笼络的官员,我确实不敢对常家下手。” 那些人家的公子都没在四门学闹事,还帮着劝说了不少常家的门生,要不然王家也不一定能将事情压住。 让那些做官的闹到朝堂也会越扯越乱,这回他们没跟着闹,八皇子和高世显一鼓作气,将他们是细作的事儿下了定论。 “那些官员这时候还支持八殿下吗?”陈琬琰哼哼的问。 赵瑾瑜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明知故问。” 第722章 太子加冠仪 他收服了八皇兄,那些人自然也收入了他的麾下,他没有亲自确认过那些人是否真的不会闹事,又怎么会对常家下手呢。 他已经许诺常家的事也不会牵连他们,只要他们对他忠心,日后也会尽力提拔。 “你这般有成算,还要离京都?”陈琬琰有些不舍的挠了挠他衣裳上的小龙爪子。 “那些人表面上被收服了,可心里都有小九九,二皇兄和三皇兄更有竞争力。”他在京都施展不开,还会给父皇造成负担。 他也没要求那些人现在就对他有多忠心,只要他们不给他添堵就成,有他们死心塌地的时候。 马车驶进了庄子,还是上次伺候陈琬琰的侍女伺候她用饭,那侍女这回伺候的十分妥帖,陈琬琰要吃哪道菜她就给布哪一道,这顿饭吃的十分舒心。 等消了食赵瑾瑜带她去泡温泉,二人自然是好一番折腾,赵瑾瑜不知是哪门子的倔脾气,非要喝足三日的圣水才肯给她吃肉! 他们在温泉庄子玩的不亦乐乎,京都乱成了一锅粥。 常采女被拘押进了宗正寺,亲口承认常家是蒙国细作,他们企图溺杀赵瑾瑜让景睿帝立八皇子为储君,窃取赵国的江山。 但她兴许对八皇子还存有一丝善念,将无辜的八皇子从这件事中摘了出去。 八皇子去送了她最后一程,算是全了这段充满算计的母子缘分。 因着常家等人和长平公主被抓,牵扯出了一大批官员,刑部大牢都住满了!景睿帝快刀斩乱麻,先斩了一批人给刑部腾地方。 京都的贵族人心惶惶,彭都督全家也被禁足于家中,彭通试图联络陈琬琰却石沉大海,李家人也因这事儿而越发的谨慎。 三皇子因为在花灯会那一日心血来潮,接走了项思纯母子而躲过了一劫,长平公主那日许是在朝堂受了大刺激,竟然也忘了提项思纯拉他下水,随着她与其亲信的死,三皇子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陈琬琰和赵瑾瑜十八日才离开温泉庄子,回到漩涡的中心,大街上闹事的文人学子比他们走那日只少了一点点,但情绪倒是没有那么激进了。 也是这一日,景睿帝下令将蒙国文洙公主驱逐出境,蒙国使臣团与战俘则被监禁在鸿胪寺驿馆。 陈琬琰迷茫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放走文洙公主?” 这不是放她回去报信吗? 赵瑾瑜淡淡道:“文洙公主的母妃与御前侍卫通奸被当场捉住,还企图谋杀蒙国皇帝,扶持他们的儿子上位,她也不是蒙国皇帝的亲生女儿。” “……”陈琬琰晃了晃脑袋,这都是什么绝世大瓜? “那她回去不是死路一条?”陈琬琰问。 赵瑾瑜挑了挑眉说道:“那就是他们蒙国的事了。” 她要是有本事也许死不了,她要是没本事,估计刚到蒙国边境就得被灭口,反正不是他们赵国皇室动的手。 陈琬琰咋舌,抓住机会教育赵瑾瑜,“你看,女人太多就是难约束,欲求不满可不得找人消火吗,你不纳妾这个想法是完全正确的。” 赵瑾瑜:“……” “以后咱俩日日睡一张床,互相监督,谁也别给谁戴有色帽子。”陈琬琰说完亲了亲他的脸颊,“殿下回宫,侯府到了!” 赵瑾瑜简直被她气笑了,一把抓住准备逃跑的女人,“我不在的时候,你欲求不满怎么办?” 陈琬琰被他说的一愣,“当然是你怎么办,我就怎么办啊……” 赵瑾瑜额角跳了跳,“你知道我怎么办?” “用手呗……”陈琬琰道。 赵瑾瑜呵呵冷笑,“我可没那般做过,你莫不是看了谁那样做过?” 陈琬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惊奇的盯着他,显然有些不相信,他这几日日日不停的折腾她,那之前他没女人,还没自己抒解过? “看什么看!你日后再跟人学那有的没的,我可饶不了你!”赵瑾瑜气的咬牙切齿! “好好好,我记住了,你快回去准备,明日就是册封礼,有你累的。”陈琬琰直接认了怂。 赵瑾瑜也没再教训她,他得赶回宫试穿明日的礼服,还有新朝服,再和礼官走一遍流程。 赵瑾瑜刚走不久,遗珠阁就让人以送首饰的名义给她送了一封信,是陈璄给她的平安信,说他回南诏继承皇位了,给她册封公主的诏书不日便到,先给她和妹夫送份小礼物,问她满不满意。 陈琬琰抖着唇问:“文洙公主的事是大哥做的啊?” 来送信的小伙计轻轻颔首,“郡主放心,文洙公主被驱赶,京都的乱子很快就会平息了。” 赵国皇帝一定会在赶走蒙国公主和拘押使臣的事上大作文章,让文人学子相信常家等人是细作。 “这事儿出得简直犹如神助!”景睿帝乐呵呵的坐在御书房。 京都的乱子没他预想中的大,等他将常家和蒙国使臣联合细作做乱的事儿,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再单独赶走文洙公主,侧面证实确有其事,相信那些文人很快就能闭嘴。 “太子明日穿的衣裳送过去了吗?” 常福弓着腰道:“已经送到东宫了,老奴亲自去送的。” 景睿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儿就是贴心,临走前不放心他这个老父亲的安危,还把京都藏起来的反贼余孽都铲除了。 赵瑾瑜看到那一身衣裳,冷汗都要下来了,让人将衣裳原封不动的叠好,带着人去了福宁宫,景睿帝正高兴呢,听到赵瑾瑜来了,让常福将他请了进来。 “九郎回来啦?”景睿帝慈爱的看着赵瑾瑜。 赵瑾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说道:“父皇这衣裳是不是送错了?” 这玄色衣裳是没太大问题,但是九龙的衣裳只有天子才能穿! 他可不敢穿! “没送错,这就是父皇给我儿准备的,九郎穿给父皇看看。”景睿帝说着就招呼人给赵瑾瑜换衣服,他特意让人给赵瑾瑜做的天子龙袍。 他儿子就算要辞去太子之位,也要风风光光的。 常福指挥着人将赵瑾瑜的衣裳脱了,赵瑾瑜不住的躲闪,“父、父皇,这不合规矩!” “诶,父皇就是规矩,父皇给你的,你敢不穿?”景睿帝板着脸问。 赵瑾瑜委屈,又不敢再躲,任由常福等人将衣裳给他穿好。 景睿帝这才乐呵呵的说:“明日父皇带你到太庙、天地坛告知天地祖宗,父皇的九郎君长大成人,给你加了三冠,你就去换上龙袍出来。” 赵瑾瑜将龙袍脱下,还没来得及推拒,就一脸懵逼被景睿帝赶出了福宁宫。 常福捧着放置龙袍的托盘,跟在他后面笑眯眯的说:“老奴送太子殿下回东宫。” 赵瑾瑜茫然一瞬,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陈琬琰太多圣水,被她的缺根筋传染,总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智商受到了碾压。 他侧头看向常福,也不知他父皇什么时候做了件龙袍给他,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绣一件龙袍要很多绣娘,怎么也要绣个一年半载,怎么会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常福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龙袍是给赵瑾瑜的,暗自琢磨自己从前是不是会错了意,难道天选之子还是这位。 第二日,赵瑾瑜一早便起了,洗漱完穿着太子的衮冕去了福宁宫。 由景睿帝领着他先去太庙祭告先祖,再去天地坛祭拜天地,再由礼官引导景睿帝上坐,赵瑾瑜去东侧殿换了玄衣素裳,跪坐在他面前。 宫殿前的丹陛铺满红绸,在京都的所有官员按官阶跪于丹墀两侧。 赞相高呼,“天子传恩意,储君受三冠,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厥幼志,慎其成德,寿考惟祺,以介景福。” 三名内侍捧着托盘行至景睿帝身侧,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 景睿帝先取过一顶黑粗布制成的帽子,戴在赵瑾瑜头上,郎声道:“瞻彼阕者,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夫且不止,是之谓坐驰。” (心无杂念就能悟出智慧和光明,好运也等着你。) 赵瑾瑜双手五指并拢交叠置于额上,伏地三叩首对答,“瞻望德宇,拜父之教令于心也。” (受您的德泽与恩惠庇荫才有如今的我,父皇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赵瑾瑜直身跪坐,景睿帝取下帽子,放置于身侧内侍的红木托盘中,赵瑾瑜起身作揖拜景睿帝后,跟着赞者进东侧殿更换常朝服,再由赞者请出,接受朝臣三拜。 赞相祝唱:“吉月令辰,乃申嘉服,克敬威仪,式昭厥德。眉寿万岁,永寿胡福。” 景睿帝取过白鹿皮小帽,赵瑾瑜低头跪坐在景睿帝面前。 景睿帝将帽子戴在他头顶,曰:“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马或奔碮而致千里,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朕嘉尔德,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期明日之功也。” (建立非一般的事业必要特殊的人才,有的马奔跑踢人能行千里,有的人受到世俗讥讽能建立功名,朕认为你能经受的住艰难的考验,在这过程中稳步积累福德,期许你日后能功成名就。) 赵瑾瑜对答:“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无昏昏之事,立赫赫之功,报君父尔期。” (我知道不积累一步半步的行程,就没有办法达到千里之远,不积累细小的流水,就没有办法汇成江河大海,我不会因为世俗嘲笑而做昏庸的事,会立下赫赫功勋报答您。) 礼赞引赵瑾瑜进东侧殿换皇太子衮冕,再次接受朝臣三拜,又引导他跪坐回景睿帝面前。 赞相祝唱:“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其服,以成厥德。万寿无疆,承天之庆。” 景睿帝满意的替赵瑾瑜取下鹿皮小帽,伸手取过葛纱制成的黑色官帽,帽子上的薄纱与东珠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泽。 景睿帝道:“厚积薄发行稳致远,不啻微芒造炬成阳,初心如磐笃行致远,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作则必成!” (准备充分才能行的稳走的远,不要排斥微弱的光亮,光亮积攒的多了也会像太阳一般明亮,希望你不负初心笃定前行,虽然阻碍很多,但只要你去走去做,就一定可以成功。) 赵瑾瑜伏地叩首,“儿臣必不负今日父皇加冠之仪,一生忠于父皇先祖,行无愧天地,立对得起百姓。” 景睿帝将犀牛簪导入发髻固定官帽,虚抬手让赵瑾瑜起身,“天高海阔,我儿必将有所成。” 礼部尚书眸光闪了闪,弓腰请赵瑾瑜去东大殿换朝服,刚才景睿帝与赵瑾瑜之间的对话听着十分有深意,他这会儿却来不及细想。 等赵瑾瑜身着十二章帝王的衮冕回来,赞相有一瞬间的失语,要不是知道这是太子的出阁礼,他还以为太子要原地登基了! 也只是惊恐一瞬,赞相便回过神高呼,“良辰吉日众人贺,天子加冠施君恩,储君威仪镇四方,臣子追随尽人事,忠肝义胆报皇恩!” 面对皇帝的任性,众官员虽然有些懵逼,但这不妨碍他们排练过,轮到他们上场表忠心了,百官一起高呼。 “微臣定当尽心尽力追随陛下,辅佐太子殿下。” 景睿帝被这整齐的呼喊声取悦,这出阁礼本该他儿子十六岁那年就举行的,拖拖拉拉了二年,他终于给他举行了最盛大的出阁礼仪! 等赵瑾瑜去西侧殿祝祭完毕,景睿帝需要给赵瑾瑜赐字,因为他本名叫赵景铄,瑾瑜是沈兰给他取的小字,他便没再另外赐字,只唤了他一声瑾瑜。 赵瑾瑜应答之后,瑾瑜就是他的字。 景睿帝赏赐了赞相和参与今日仪式的众大臣金银和布匹,众人再次向赵瑾瑜道贺,太子成年普天同庆,景睿帝下旨大赦天下。 陈琬琰因为是女眷不能进宫观礼,并不知今日发生的事,一直等到午时初(十一点)大赦天下的旨意才传出来。 “没了?”陈琬琰茫然了一瞬,不是要废立一起吗? 彤霞也茫然了一瞬,说道:“要不奴婢再出去打听打听?” 陈琬琰摇了摇头,“还是等会儿。” 一直到正午时分,赵瑾瑜才着天子衮龙服出了宫,常福在赵瑾瑜的王府前宣读了圣旨。 大意就是皇太子的生母是朕发妻,他身份尊贵宜承大统,废太子不是他的本意,纵使高高在上的皇帝也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皇太子敬爱他这个父皇,谦退礼让愿备藩国,就算是他辞退了太子之位,我们父子的感情不会变,他很伤心,短期之内不会再有另立储君的想法。 陈琬琰听着彤霞的叙述,额角突突的跳,不由得问道:“咱们陛下放飞自我了?” 这不明摆着说废太子都是被逼的,皇太子不愿他为难,才自己退位? 彤霞也是被这圣旨整蒙了,这景睿帝变化着实有些大,破罐子破摔似的!但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 陈琬琰问道:“殿下的封号和封地呢?” “怀王,封地剑南道,王府建在益州。”彤霞道。 “那边都是反军啊,怎么会封在剑南道?”陈琬琰愣了愣,“没听说陛下选的九块封地里有益州这处啊?” 她忽然想起赵国的开国纪事上面记录了这么一段话,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 赵国的开国皇帝就是从益州打回京都的,天啊!这不是明晃晃告诉众人,你们给我等着,等我儿子飞出去找到援军,打残你们? 陈琬琰:“?????”景睿帝现在这么野的吗? 这特么的搞事情啊? 第1章 剑南驿使携急报入宫 景睿二十年腊月,做了十八年之久的太子赵瑾瑜,数次以才智不足,故不敢受以大任为由上书,自请辞去太子之位。 景睿二十一年元月十九,景睿帝念及幼子嘉孝仁,因无错被废心感伤怀,封其怀亲王,亲王爵位世袭罔替,并将整个剑南道作为怀王的封地,治所益州。 并特在益州和梓州两座城池,为其建造怀亲王府特示荣宠,将所有封号中有怀字的皇室宗亲一律避其封号,改怀为康。 同时改国号更始。 赵瑾瑜一夜之间从太子,成为赵国史上第一位封地在剑南道的戍边王。 更始元年正月二十,封二皇子赵锦锋为兖王,封地在河南道兖州,管辖十个县。 三皇子赵锦锡为相王,封地在河北道相州,管辖八个县。 五皇子赵锦铭为洺王,封地属河北道洺州,管辖六个县。 七皇子赵锦铮为齐王,封地在河南道齐州,管辖六个县。 八皇子赵锦锐为彭王,封地在黔中道彭州,管辖六个县。 特准许二皇子三皇子不备蕃国,其余皇子皆在月底前往封地就蕃。 废储封王之事尘埃落地,李老夫人将众人都叫到了一处,商量李泽的亲事。 周新月刚坐下,就笑说:“这封地封的可是十分有意思,二皇子和五皇子是兄弟,三皇子和七皇子是兄弟,陛下却将二皇子和七皇子封在三皇子一系的地盘,三皇子和五皇子封在二皇子一系的地盘。” 陈琬琰撇撇嘴,明显就是让二皇子和三皇子在京都斗个你死我活,互相制约,以防对方控制住蕃地坐的更大。 五皇子和七皇子被送回他们各自的势力的地盘,他们就没太大的机会在别的地方作乱。 “其他王爵都是以地名而封,只有怀王以美誉而称,外头的人都说咱们陛下觉得亏欠怀王,才下了那么一道废黜的圣旨,还给了怀王那么大一块封地,还有世袭的爵位。”李二夫人抿唇笑说。 世袭的王位,日后新君便是再封亲王去剑南道,他也是大王,新王在他面前亦是小王。 那地方比南诏国还大,偌大一个剑南道只需养他一个藩王,可见陛下还是宠着怀王的。 李三夫人不以为意的说:“那地方被季从之和蕃国弄的乱七八糟,如今还没平了战乱,就算能收复回来,百废待兴没什么可羡慕的。” 就看朝中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地盘虽然很大,可封地再大,新皇想削藩还不是轻而易举。 陛下的意思,不就是有本事收复就去当封地最大的王,没本事收复就葬身此地。 相较之下,八皇子的封地最为贫瘠,不过却是府城。 黔中道如今就他一个亲王,也就是说黔中道的王里他最大,若是日后再有亲王就藩黔中道,也得以他为尊,尤其是紧邻怀王,这就很奇妙了。 “常家的祸事到底是牵连到了他。”李老夫人语气莫名的说,“那地方也是乌烟瘴气的,战乱也不知何时才能平息。” 陈琬琰却笑了笑,“是福是祸也是说不好。” 封在府城的王,就代表当地所有的奏本都要经过他的手,这算是坏事吗? 同样一件事情,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看法,对二皇子和三皇子来说,赵瑾瑜能被废了就行,景睿帝诏书说的再情深意重,给他那么大一块地,还不是把他扔火坑里去了。 益州不但有叛军,还有蕃国的敌军,让他去就蕃,还不如说是让他去送死。 老夫人叹了口气,问道:“王家的婚事,老三家的是怎么想的?” 李三夫人看了看陈琬琰,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得意,“儿媳都听母亲的。” 当初以为王家是门好亲事,没想到才没几日就变的有些烫手。 怀王到战火纷飞的地方去就蕃,谁知道还有能不能活着回来,这时候沾染上怀王可是九死一生。 “琰儿的意思呢?”李老夫人有些头疼的问道。 她想要的是稳妥,怀王现在情况是真的不太好,王家和沈家的事虽然还没定下来,但瞧着他们在处置常家的事上可是交情匪浅。 “富贵险中求。”陈琬琰回答。 “你跟祖母透个底,你和陈家是不是真的闹翻了。” 陈琬琰沉吟片刻,说道:“我不是和陈家闹翻了,我是和陈明玄夫妻闹翻了。” 张家女巴结上五皇子,陈明玄和二皇子也走的近了,可他们代表不了陈青岩,不过也在外人看来,他们如今就是代表陈青岩。 在旁人看来,赵瑾瑜去益州不但要面对当地的战火,还要面对投靠了二皇子的陈青岩,对他的监视。 之前她想的什么高调宣战,都是她结合自己了解的情况下的结论,每个人对事情了解的程度不同,有各自的解读,如今在李家人看来,赵瑾瑜是个完全没有前途的王爷。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陛下赏赐的龙袍不仅不能成为加分项,还会成为催命符。 跟口蜜腹剑是一样的道理。 李三夫人用帕子压压人中,强忍住笑意,说道:“那不都一样嘛。” 陈琬琰沉着眼没说话,世人的眼光就是如此,女子总是低男子一头,男人可以当家作主,女人就只能依附着他们。 老夫人问她,“你兄嫂最近和二皇子走的颇近,你有何想法?” “我往后不会同他们二人还有张家有来往了,他们做什么都与我无关。”张若苓搭上了五皇子,应当也是要跟着去封地的,张若菁从花灯会回府就病了,她想嫁入许家怕是有些难。 “听说你大嫂想问你借园子办赏花宴,是要给张家的姑娘相看人家?”周新月问道。 提起这事儿陈琬琰就来气,昨日所有皇子都封了王,今日一大早,张若华就遣人来问她借园子,这不是故意恶心人吗? 明知道不可能借给她,非要来借,不是诚心想在陈明玄那里挑拨是非? “废储之事国之非福,她在自己的园子办什么宴都可以,但我的园子至少三个月都不会办宴席。” 她没什么可庆祝的,也不愿意让张若华打着她的名义庆祝,宴会办在她的园子里,让别人怎么想她? “是这么个理儿,无过废储确实不是好事,这些日子外头的宴会你们也少去。”李老夫人到底是见多识广,别人高兴是别人的事,陛下指不定心里存着气,这时候还是别上赶着去触陛下霉头。 “母亲说的是,就是不知张家瞧上了哪家的公子?”李三夫人陪笑问道。 陈琬琰冷漠的看了她一眼,不就是想确定陈明玄是不是把宝押到了二皇子身上,犯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她压下心底的烦躁,生硬的吐出两个字,“许家。” 陈明玄怎么就不想想,他的富贵已经是到头了,还有什么可折腾的? 就算二皇子荣登大宝,张家野心那么大,日后成了皇亲国戚,他自家的兵权还能不能保得住? 做人就该懂得收敛。 反正她要是当上皇帝,第一个拿他狗崽子祭刀。 骂他一句撒币都是夸他了,被个女人耍的团团转。 周新月问李老夫人,“母亲对王家这门亲事是如何想的?” 李老夫人心里也没确定的主意,她心里对王家是十分满意的。但是听说王家和沈家站在了一起,心里就很犹豫。 “这回国子监、四门学和广文馆处置了不少人,且再看看陛下对国子监的安排。” 王家在学子动乱这事上立了功,受提拔是肯定的,说明他们这一次押怀王是没错的,但日后呢? 李三夫人闻言哪有不愿,只低笑着说:“泽哥儿的亲事全凭母亲做主。” 最终李泽的亲事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李家人凡事都求稳,她想着王家这事儿要真成不了,也别耽误人家姑娘。 陈琬琰恹恹的没再多说话,赵瑾瑜这般境遇,确实不是个好的选择,封地在益州,他要如何去就藩? 又过了三日,新鲜出炉的几个王仍是滞留在京都不肯走,最后还是八皇子率先进宫拜别景睿帝,元月二十七日,带着景睿帝给他的封赏还有家眷,启程去了封地。 那日赵瑾瑜去送了他,二人也不知说了什么,八皇子走的时候神色很平静,并没有预想中的萎靡和不满,似乎常家的事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陈琬琰因为和万岁山有生意上的往来,也亲自去送了他们,万岁山的女儿已经上了皇家的玉牒,当上了亲王媵妾。 万氏对她倒是恭敬的很,临走时还低声对她说:“妾自知有今日,是受了您和怀王殿下的恩,定然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陈琬琰知道她这辈子能做到媵妾算是到头了,除非她的家族和她自己立下大功,否则升为侧妃的机会不大,又交代了她两句,便目送八皇子一行人走了。 等送走了人,陈琬琰爬上了赵瑾瑜的马车,自二十日起她就没再见过他,如今也有七八日了。 “殿下最近在忙什么?”陈琬琰勾了勾他的下巴,又将他打量的仔仔细细,发现他身上的衣裳规制还和从前当皇太子的一样,忍不住调侃,“殿下这王爷当的也高人一等?” 赵瑾瑜牵了牵唇,“父皇的恩准。” 陈琬琰心里松了松,伸手去扣他身上的小龙,问道:“马上就是月底了,你做何打算?” 他那回说月底就要走,这只剩四五日了,剑南道那边还乱着呢,他怎么进益州? 那两位皇子的人一直在朝堂催促封了王的皇子离京,五皇子对此很不满,河北道虽然是他们自己的地盘,但在京都锦衣玉食还能拉拢人心,这一走想入京都就得奉诏了。 二人正说话间,一匹黑马飞快的从他们的车旁经过,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陆机慌忙拉住被惊到的马匹,对赵瑾瑜道:“殿下,那人好像是剑南道的驿使。” 赵瑾瑜掀了帘子往外看去,那马已经跑的不见踪影,所经之地尘土飞扬。 “驿使?”陈琬琰茫然的问,“不是送战报的斥候? 驿使都是各地驿馆的人,他们与送加急战报的斥候不同,是不能打马在京都街道狂奔的。 “回宫。”赵瑾瑜神情忽然有些严肃,驿使这般反常,肯定是出了大事。 陈琬琰也没下马车,赵瑾瑜忽然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可能今明二日就要离开京都,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陈琬琰见他表情严肃认真,也跟着紧张起来,手都有些抖,“你,你说。” “袁承志不是蒙国的细作,他是前朝余孽,陈明真很可能是前朝皇室的血脉。” “什么?” 时间紧迫,赵瑾瑜也不管她能不能消化这个事实,接着说道:“他们与蒙国结成了联盟,誓要夺取赵国江山,答应事成割半壁江山给蒙国,他们将国都南迁。” 常采女让八皇子拿这个消息,向景睿帝换取将来的安稳生活,所有人都以为常采女死了,但她并没有死,只是被囚禁在了皇宫的地牢里。 陈琬琰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难怪我们查不到他们与蒙国直接联系的线索。” 好嘛,各干各的。 “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不是让你去查,是让你有所防备。” 前朝已经灭国百余年,也不知他们在这百年间到底发展成了多庞大的组织,只怕他们皇室的后裔经过刻意的繁衍,比他们赵家的宗亲还要多。 若是如此,他们渗入朝堂的人数,比蕃蒙两国的细作只多不少,那些大臣的家眷外室,很可能就有他们的人,这是清理不完的。 “我、我知道……”她自己有多大本事她还是清楚的,她一直依靠的都是赵瑾瑜的保护,他一走她就得夹着尾巴做人。 “你别只是嘴上答应,你想和我厮守终生,就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陷入危机。” “我大哥送了我一箭刀剑都打不穿的护甲,你放心,我还要给你生十个八个宝宝呢。”陈琬琰拍着赵瑾瑜的胸脯保证。 赵瑾瑜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摩挲了一下她手上的金戒指,“京都高门的女眷那么排斥你,很可能是前朝皇室的人在作梗。” 陈青岩先被封了一字亲王,父皇给她敕封了郡主,赐了二号府邸,还特意提拔了李家,这样的荣宠别人巴结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一直把她孤立在贵女圈外。 很可能是因为她没死,还动摇了袁琬瑛的地位,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些人混成官眷的前朝人,联合蕃蒙两国的细作刻意针对她的。 “我这两日重新梳理了袁琬瑛的人脉关系,她来往的女眷对你都很不友好,从前没往前朝这里想,又确定了他们和蕃蒙两国并没有联系,就没再继续查,日后若是有人邀请你去参加宴会,能推就推了。” 她弄死了陈明真和袁琬瑛,坏了他们的好事,人家指不定打了歪主意报复和利用她。 “好,我都听你的,我就说那些贵妇贵女对我忽冷忽热的,有时候感觉她们接纳了我,有时候又感觉她们很排斥我,奇奇怪怪的。”陈琬琰无语的说。 京都的勋贵圈的贵妇,有时很热情的邀请她参加各种宴会,她办宴会人家也都愿意赴约,有时候见了她又对她冷嘲热讽,她还以为那些人都是变色龙呢,一天一个样。 “那些听闻你喜好男色,特意安排了唇红齿白的男童伺候你的人家……” 陈琬琰一把捂住他的嘴,羞恼的说道:“我就喜欢你一个,什么喜好男色呀!” 赵瑾瑜满意的在她手心舔了一下,陈琬琰慌忙缩回了手,“你且要记住,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排除有人是真的想讨好你,但也可能是前朝余孽给你挖的陷阱,为了什么你可清楚?”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们哪有殿下好看呀,他们想让我给他们生娃,我还不愿意呢。” 就算被他们用强的让她怀上了,她也得给它打了。 赵瑾瑜见她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说,那些人不过就这点打算,看着她与自己勾勾搭搭,让她怀个孩子栽赃到他头上,撺掇她搞事情。 不过他被废黜,那些人的希望再次落空了,又该起别的心思了。 二人乘马车到了皇城门口,侍卫只是掀了帘子看了看,便让他们进去,连马车都没下。 “什么情况?”陈琬琰茫然不解,“不是要搜身,进了皇城再另换马车?” “父皇的恩典。”赵瑾瑜解释。 二人刚进东宫,常福就来了,说景睿帝请赵瑾瑜去福宁宫。 陈琬琰和他对视一眼,问道:“我能跟着去吗?” 常福颔首,“正好郡主进了宫,老奴派去寻您的人想是要走空了。” 陈琬琰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景睿帝还召了自己过去,“大人可知是什么事吗?” 第2章 父子交心 常福打量了他们二人一瞬,摇了摇头,“老奴只知道是剑南道来了驿使,却不知是何事情。” 赵瑾瑜垂眸,想着可能是陈璄登基的消息传回来了,只道:“走。” 陈琬琰迷迷瞪瞪的跟着他到了福宁宫,内阁的人围着景睿帝不知道在说什么,景睿帝瞧着心情十分的舒畅。 二人跟景睿帝见了礼,景睿帝道:“平身。” 内阁的都是一群老油子,见了陈琬琰直道恭喜。 陈琬琰一头雾水的问道:“喜从何来?” 温侍中笑眯眯的说:“萧王认的干儿子,已于正月十九日登基称帝,并且当日下诏敕封您为元善公主,敕封的文书不日便会送到京都,下官便先恭喜您了。” 陈琬琰吃惊的看向赵瑾瑜,竟然和他被废封王是同一天,可见那日确实是个黄道吉日。 陈琬琰尬笑两声,解释,“这大哥是我要认的,我也不知我大哥竟然会称帝。” 景睿帝哼笑,“朕也没说什么,你有什么怕的。” 陈琬琰不自在的垂着头,她爹给皇帝当了爹,那可不是个小事儿,万一被人拿出来做文章,又要来猜忌召回卸兵权这一套了。 “我父王忠心耿耿,这大哥是我死乞白赖认的。” 景睿帝见她被吓的很了,就对内阁的一众大臣挥挥手,“你们都退下。” 赵瑾瑜等人都走了,开口问道:“父皇召儿臣前来有何事?” 景睿帝也不跟他卖关子,直言道:“你最迟后日便启程去藩国。” “父皇这是否太赶了,益州那边还在季从之的管控中,殿下如何去得?”陈琬琰忧心忡忡的问。 景睿帝笑说:“就你知道心疼人?你如何不问问驿使方才传回了什么消息?” 陈琬琰噎了一下,问道:“不是我大哥登基的事情吗?” 景睿帝起身,拍了拍赵瑾瑜的肩膀,又忍不住抱了抱他,强忍住激动说:“元月十九那日,萧王带兵攻打益州,剑南道被蕃国占领的雅州和茂州交界处,发生了大地动。” 陈琬琰就说她那日坐立不安,还感觉晃晃晕晕的,原来是地震了。 “地动?”赵瑾瑜忧心忡忡的问,“范围很广吗?我朝居守在附近的百姓和将士,可有大的伤亡?” 这种天灾,国库必须得拿出一笔庞大的赈灾银,对他们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 “老天庇佑,丢城时便已安排百姓远远撤离,倒是受灾情影响。”景睿帝幸灾乐祸的说,“倒是蕃国士兵死伤无数,只能退回蕃国境内,季从之没了蕃国的支援,又有何惧?等九郎到益州,便可捉了季从之立威。” “殿下这运气简直没谁了……”都以为剑南道是个烂摊子,看赵瑾瑜笑话的也不在少数,京都权贵圈子不知办了多少场欢祝他去益州送死的宴会。 景睿帝也不免感叹,“朕的九郎,天命不凡。” 赵瑾瑜虽然猜到自己要尽快离京都,但因为前朝余孽的事情爆出,他还没调查清楚,实在不放心陈琬琰,“父皇能否多给儿臣一日?” 景睿帝摇了摇头,“你必须尽快离开京都。”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一本奏报,“你自己看。” 赵瑾瑜狐疑的拿起那本奏报,上面的字不多,却震的他半天回不过神。 景睿帝叹息,“十九那日,发生地动的地域飞起一条金光闪闪的巨龙,看到的人不在少数,这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京都。” 这种事根本压不下,那些去剑南道打探消息的人,很快就会把消息传给各自的主子。 就藩的路比他预想的还要危机四伏,陈璄临走前说让赵瑾瑜尽快离开京都,如今来看他再不走,只怕是走不了。 赵瑾瑜有些愣神,侧头看着陈琬琰,喉咙滑动了几下,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真正的飞龙在天。 陈琬琰猛然打了个激灵,忙扯了扯赵瑾瑜的衣袖,“殿下明日便走,益州若是去不得,就先去梓州的王府。” 赵瑾瑜刚被封到剑南道,那里就腾空飞起一条龙,不费一兵一卒震死了数万蕃国士兵,他们很快就能收回二城,这难道昭示着他就是天选的帝王? 那景睿帝心里做何感想,会不会忌惮赵瑾瑜? 先不提景睿帝,二皇子和三皇子肯定不会放他活着走出京都。 “我……”饶是见过大场面的赵瑾瑜,也被那条腾飞的龙冲击的有些慌乱,“文人学子的动乱还没全部平息,还有前朝皇室的那些人,儿臣……父皇……” 景睿帝单手搂住赵瑾瑜,拍了拍他的背,“九郎,去。” 他日渐衰老,也不知还能活到何时,陈璄说他有躲不开的劫,但他身边有贵人,兴许能捡回一条命,再多的却不肯多说了。 赵瑾瑜浑浑噩噩的被陈琬琰拉出了福宁宫,陈琬琰捏了捏他的手,强迫他灵魂归位。 “真龙出世肯定会有很多人追随殿下,这对殿下来说是好事,但对你的竞争者而言并非幸事,趁事情还没传出去,殿下尽快走。” 陈琬琰没敢胡乱猜测景睿帝,帝王的心思她着实看不懂,反正刚才瞧着他让赵瑾瑜尽快走,确实是为了他打算。 赵瑾瑜木然回神紧紧抱住她,眼底有了湿意,他当然知道这条龙能给他带来的好处,但他一走父皇就会更危险,那些人只怕要逼着他尽快立储。 “你在京都保护好自己,等着我。” “你别担心我了,你这一路只怕更危险。” 赵瑾瑜低声道:“父皇特许我将天策军带走,他还会再加派禁军护送,你不用担心我。” 宫里人多嘴杂,二人没在说什么,快步回了东宫。 进了丽正殿,陈琬琰才问道:“父皇是什么意思?” 赵瑾瑜将她按在软榻上坐下,人心变幻莫测,现在是一个想法,不代表日后也是同样的想法,况且他身不由己,谁知日后会不会出大的变数。 “你不用猜测父皇的心思,你现在猜对了也没用,我方才同你说的事你记在心上。” “我记住了,我会保护好父皇的。”景睿帝如今还是喜爱赵瑾瑜的,她帮赵瑾瑜笼络住景睿帝,替他去对付那两个皇子不就行了吗! 赵瑾瑜正色道:“你保护父皇归保护,可别去给他当刀子。” 陈琬琰被他看穿,伸腿就踢了他一脚,“就你聪明。” 赵瑾瑜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肃着脸说:“你可以给父皇当护盾,挡刀子,但绝对不能当刀子,听到了没?” “那有什么区别?”陈琬琰不满的问。 “你给父皇当护盾那是被动的,你去做了刀子伤人,人家针不针对你?”赵瑾瑜之所以能在太子之位上坐这么久,自然是修炼了一身保命的手段。 陈琬琰噎了一下,没说话。 赵瑾瑜又说:“站的越高就越危险,谁都想咬你一口,你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背靠蜀国和南诏,她若去对付别人,人家联合起来向父皇进谗言,说她是细作,万一父皇听多了记在心上,她能讨到好? 就跟太子不好做一样,太优秀和太平庸不止皇帝不满意,其他皇子也不满意。 “那我就什么不都做?”陈琬琰有些不服气。 “你如今的身份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别人也不敢随意招惹你,你若是做了什么,不止害了自己,还害了岳父。” 陈琬琰沉吟半晌,算是勉强接受了他的建议,“你这就叫上岳父了?” “你管我叫什么,你不也叫了父皇?”赵瑾瑜傲娇的说。 二人拌了会儿嘴,刚用过午膳,赵锦锋便带着景睿帝的口谕和赏赐来了东宫。 陈琬琰有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他被留在了京都,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走起路来步步生风,见他们二人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意外之情。 “父皇命九皇弟明日一早启程就藩,这是父皇给你的赏赐。”赵锦锋语毕,捧着御赐之物的宫人内侍便走了上来。 不过就是珍宝衣裳布匹,说贵重也贵重,但他们瞧多了这些,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辛苦二皇兄了。”赵瑾瑜给福满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就领着东宫的内侍将东西接过。 赵锦锋眉眼带着几分胜利者的高傲,赵瑾瑜被赶出京都,让他心情更愉悦了几分,“剑南是个好地方,也寄托着父皇对你的期望,九皇弟且安心的去,莫要让父皇对你失望。 梓州是剑南道边界,紧邻山南西道的阆州,与益州中间隔着汉州和简州,汉州和简州就像一颗两个子的花生,卡在益州和梓州中间。 汉州和简州的交界非常的窄,所以梓州和益州两地也非常的近,让赵瑾瑜守在梓州也是为了抵抗季从之打到江南西道,也有让他守国门的意思。 守得住叫守,守不住叫——送死。 赵锦锋神采飞扬的打量着东宫,东宫他也没来过几回,三皇子虽然也被留在了京都,但按照排行,他才是最有可能入住这里的皇子。 “多谢二皇兄的教诲,本王定不会让父皇和二皇兄失望。”赵瑾瑜态度冷漠倨傲,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腰间垂着的玉佩。 赵锦锋面色微僵,沉着脸道:“父皇允许你在东宫挑选一百名内侍带走,你挑选好了,将名单交到内侍省,即可带他们出宫。” “多谢皇兄跑这一趟,本王还有事在身,就不送你了。”赵瑾瑜清冷着脸将赵锦锋请出了东宫。 陈琬琰虽然不舍他仓促离开,但却知道晚走一日便多一份危险,“时间紧迫,殿下去安排随行的人。” 赵瑾瑜让陆机出宫,去天策府通知他们明日启程,又让福多将所有内侍都叫到崇教殿。 路上福多已经将事情同他们说过,众人排队站在赵瑾瑜面前都有些犹豫。 赵瑾瑜开口道:“有自愿跟本王走的,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不愿跟着去益州,本王也不强求。”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小声议论,都知道跟着他是没前途了,此去益州不说建功立业享福,能不能活着都是未知数。 有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内侍,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跪在地上大声道:“奴才汪海生愿意追随殿下。” 陈琬琰对这个内侍没什么印象,看他站的位置在最后面,应当是最末等的内侍。 赵瑾瑜看了他一眼,那表情瞧着应当是对他也不是很眼熟,“甚好,日后你就贴身伺候本王。” 内侍队伍里又出来三十来个日常在赵瑾瑜跟前伺候的,赵瑾瑜走了,他们这些人都要重新分配,他们本就是赵瑾瑜的近侍,不跟着他走,日后也没人会重用他们。 “奴才也愿意跟随殿下。”众人齐声道。 陈琬琰观察了一下这些人,都是在丽正殿当值的,心里琢磨着赵瑾瑜的人格魅力还是很大的。 赵瑾瑜微微颔首,问道:“还有吗?” 队伍里又稀稀拉拉走出了几人,便再没人出来了。 赵瑾瑜对福多道:“你且将名单报到内侍省,父皇那里本王会去说。” 福多记录了名单,又跟他们一一确认过之后,便拿着名单走了。 赵瑾瑜去面见了景睿帝,景睿帝就知道依他那性子不会强求人跟着他走,对常福道:“去把人都带上来。” 皇子开王府他已经赐过内侍和宫人了,赵瑾瑜可以带他们走,一般受宠的王爷也就是赏赐三十个内侍,不受宠的二十个,让赵瑾瑜一次带出宫一百个,已经算是格外恩宠了。 等常福将人领来,赵瑾瑜先是愣了一下,才对景睿帝拱手道:“儿臣多谢父皇。” “这些人都是原先伺候你母后的,他们是自愿跟你走的,你都领走。”这些人赵瑾瑜都不陌生,确实都是关雎宫的旧人,最小的都快三十岁了。 景睿帝又在福宁宫点了几个内侍,摸了摸下巴道:“出行的仪仗、轿辇,父皇都给你准备好了,随行物品来不及装车的你交代给琰儿,等她收拾好,父皇派人给你送去。” “儿臣省得了。”他走的仓促,能带全路上需要用的东西已算是不错了,况且仪仗队本就走的缓慢,再带一堆东西,走到益州只怕要一两个月。 景睿帝也有让他轻装简行,快些跑路的意思。 景睿帝心里总是有些不是滋味,沈兰离开的时候,也没想到益州如今会是这副局面,把赵瑾瑜送去益州总是有些不安心。 父子俩又温情了片刻,景睿帝忽然伸出手对赵瑾瑜道:“九郎给父皇诊诊脉。” 赵瑾瑜恍惚一瞬,才伸出手搭在景睿帝的手上,其实他对景睿帝的身体状况早就有猜测,这一摸心都凉了。 他实在想不到父皇会以这样的方式让他安心就藩,若不是那条龙的出现,景睿帝也不会把身体的具体情况透露给他。 “父皇不会猜忌你,明日父皇就不去送你了。”他的身体不行了,他还有什么可猜忌的,说不定他哪日睡下就醒不过来了。 赵瑾瑜对他行了个大礼,眼眶微红,“儿臣叩谢父皇恩典。” 陈琬琰看到赵瑾瑜眼睛红红的回来,赶紧上前抱住他,“谁欺负你了?” 赵瑾瑜却将她按在床上,狠狠折腾了一番。 “替我保护父皇。”赵瑾瑜埋头在她脖颈,声音闷闷的。 陈琬琰在他富有弹性的小屁屁上拍了拍,“你放一百个心,我在父皇在!” 赵瑾瑜轻轻撞她两下,引来她一阵惊呼,“哎呀,好好说话呢,你干嘛呀!” “除了你还能干嘛!” 陈琬琰:“……”她感觉有辆带色的小车,伴随着湿热的吻碾在了她的脸上。 赵瑾瑜折腾她两回,见好就收,派人去宣平侯府说她住在了别院,二人用了晚膳在东宫散步消食。 “你为什么从不在我身上留红印子?”陈琬琰没羞没臊的问。 第3章 送太子离京都 赵瑾瑜忍不住想起那次,她身上被二皇兄嘬出两个红印子,她还不遮掩,任凭别人胡乱猜测,他当时就发誓,绝不会在她身上留暧昧的红痕给人看。 “留什么红印子,不留难道你就不舒服?”他自认为他在某些事情上已经得心应手了,她挺享受的。 “那倒不是。”其实赵瑾瑜挺会撩拨她的,她也不喜欢给人嘬红印子,在赵瑾瑜身上留点口水,看着他意动就挺满足的。 “那你没羞没臊的问什么问?” “就好奇!” “少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你记得给我写信报平安。” “好。” 第二日一早,赵瑾瑜去福宁宫拜别景睿帝,乘着景睿帝让人准备的帝王才能用的玉辂车离了宫。 虽然赵瑾瑜走的仓促,但景睿帝让他使用皇帝规格的仪仗就藩,也算是独一份了。 陈琬琰将他送出义县的正阳门,一句废话也没有,强忍着不舍之情挥别送他远走,等车马都走的看不见,才准备回宣平侯府。 景睿帝下了朝,拿着望远镜朝益州的方向看了半晌,才喃喃低语了一句,“兰儿,我们的九郎君走了。” 常福垂首立在他身后,心里想着圣上好像许久没有提过皇后娘娘了。 沈家的公子们大多都被外派出去,但就算如此,来送赵瑾瑜的人也不少,沈家也逐渐有了起复的苗头。 沈璎打扮的金头银面,一袭正红色的拖地华服,站在一群冷色衣衫的人群中十分惹眼。 陈琬琰一回头就看见了她,雪白的瓜子脸桃腮泛红,檀口晶亮粉嫩,灵动的双眸流露着毫不掩饰的傲慢,她听说沈六小姐的亲事定在了二月初三,赵瑾瑜临行前还给她添了嫁妆。 沈璎迈着小碎步走到陈琬琰面前,阴阳怪气的说:“还得多谢郡主的从中作梗,才没让我跳进火坑。” 若是知晓赵瑾瑜会被废,她肯定不会想着当什么太子妃,被废丢人不说,还要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赵瑾瑜一走,沈家也会逐渐同他脱离,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陈琬琰懒得和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争辩,淡淡的说:“你腮红涂太多了。” 很像猴屁股。 赵瑾瑜就是再如何,也没有对她赶尽杀绝,她得了体面,如何要这般看他的笑话,还穿成这样庆贺他远走。 沈璎不以为意的说:“等我和穆四哥成了亲,就要去舒州找二叔了,就是郡主折腾的挺起劲儿,到头来也是一场空。” 陈琬琰冷眼看着她,摸了摸腰上的软鞭,穿着素净月白色百褶裙的沈三姑娘,忙上前拉住她,低声道:“六妹妹我们回。” 陈琬琰冷笑一声就走了,刚回到侯府,就听说丹云来了在陪老夫人说话,她恍然记起李珩说孙涪进了天策府,既然赵瑾瑜要带天策军走,孙涪十有八九是跟去了。 她刚进老夫人院里,就见丹云把老夫人哄的不住大笑,周新月也在一边同她有说有笑,陈琬琰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郡主,我方才同祖母和干娘说想来府上住几日,你可要收留我。”丹云眼尖看到她进门就站了起来。 陈琬琰笑道:“说的无家可归了似的,你要住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我夫君跟着王爷走了,我是真的没处去了。”丹云故作可怜的说。 老夫人也有些感叹,孙涪从前还是他们府上的府卫,现在都进天策府当上从九品上的陪戎校尉了,这个人的际遇真是不好说。 几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丹霞姑娘来了。 陈琬琰有些不好意思,赵瑾瑜一走,她的俩陪嫁丫鬟都来看她,倒是显得她十分伤心跑来安慰她一样。 “是我遣人请她来的,有些事请她夫君帮忙。” 周新月抿了下唇没吭声,一个丫鬟嫁了一个酿酒的能帮她什么忙,不过是找借口罢了,当谁不知道她和太子纠缠不清呢。 李老夫人道:“快将人请进来。” 丹霞和老夫人和宣平侯夫人见了礼,老夫人请她入了坐。 陈琬琰说道:“我想请你家谢二往剑南道走一趟,不知他是否有空?” 丹霞愣了一下,没想到陈琬琰找她来是说这个,颔首道:“有空的。” 剑南道发生地动死了不少人,发生瘟疫的可能性很大,季从之挡在剑南道的正中,朝廷派的人要横穿剑南道,到边界的雅州和茂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否则地动这么大的事,也不会九天才报到景睿帝这里。 她原想着让谢二在京都蒸馏些能消毒的酒精,可是运输太麻烦,根本不现实,只能让他受累跑一趟去当地制作。 “那让谢二准备一下,我明日就派人送他去剑南。”景睿帝说她父亲在剑南道打季从之,把谢二送到她父亲那里就是了,跟着赵瑾瑜那慢吞吞的仪仗队,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 “谢二就在府外,郡主是否要见他一面?”丹霞问道。 “来了怎么不请他进来呀!”陈琬琰拍了拍脑袋,“我只想着要你传话了。” 她原想着谢二和丹霞成了亲,再找他就不太好,有话让和丹霞说就行了,没想到谢二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帮忙制作些酒,你跟他一说他便懂了。”她不知谢二把蒸馏高纯度酒的事,和丹霞说了没,她私心还是有些不太信丹霞。 谢二制作酒精的作坊是她提供的,他应当是没在家里做过。 周新月笑着打趣,“郡主难道是给怀王殿下准备迎接礼?还是要送他酒,和当地官员同饮?” 陈琬琰无语了一瞬,“都不是。” 因为谢二是外男,李老夫人和周新月不便见,她就辞了二人,带着丹霞和丹云去了前院见谢二,跟他简单交代了一遍他便懂了,说他明日一早就启程。 陈琬琰道:“你尽管放心去剑南,家里我会派人去照顾的。” 谢二不好意思的说:“丹霞已经能独当一面,小人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年代粮食产量不高,主要用于果腹,朝廷严格规定了个人酿酒的数量,酿了多少酒,卖去了何处,都要上报官府。 谢二主要就是给陈琬琰酿酒,他现在只酿规定内的酒水提供给乐园,只要粮食不断货,就不会出问题,他家中有酒曲,他母亲媳妇都会酿酒。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得出来他们二人过的很好,“你能放心就好,剑南那边有人接应你,不会让你涉险的。” 送走了谢二夫妻,陈琬琰让人把蒸馏酒用的东西拆了装车,又给陈青岩写了封信交代了原委,想着他们军中或许也用得上,又多提了一句,用的上就找信得过的人跟谢二学。 一切都准备妥当,第二日一早就派陈青岩留下的侍卫,护送谢二往剑南的方向去了。 因为先斩了一批花灯会上抓捕的反贼,还处决了一大批细作,四门学和广文馆的学子亲自去刑部了解情况,又将常家和冷家是细作的事大肆宣扬了一下。 还有朝廷的暗探刻意透露出岭南水患,就是蕃国细作有意为之,种种事情加起来诗会茶楼闹事的文人学子日渐变少。 还有些坚持己见的杠精,不断发表着自己的观点。 不过有一个人倒是让陈琬琰十分的意外,景睿帝原本要驱逐文洙公主回蒙国,但她死活不肯走,还曝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前朝被灭了国后,皇室的人四散逃到了蕃蒙两国,他们受到了两国的庇佑,给两国提供了不少治国策和前朝文化,帮助蕃蒙两国发展的越来越好,那些人很受两国皇室的重用。”彤霞语气有些微妙的说。 “后来呢?”陈琬琰饶有兴趣的问。 “他们先是和当地的百姓和官员联姻,在三十年后又开始和两国皇室通婚,这也促使他们两国关系更加的密切,等蕃蒙两国国力日渐强盛,便有了分食咱们赵国的计划。”彤霞将打听来的消息简单的说了一遍。 陈琬琰抿了抿唇,笑道:“这不是和他们对付咱们赵国的手段如出一辙吗?” 感情是文化入侵了蕃蒙,又想借助他们两国的力量复国,前朝皇室要是在一百多年前有这么大的智慧和团结,也不会亡国了。 真不知道是哪个人才想出来的。 彤霞没忍住笑了笑,“那些人遇上了先皇运气不太好,项太妃生的是个公主。” 陈琬琰笑着摇摇头,“不是他们运气不太好,而是,蕃蒙二国是自愿跟他们联姻,咱们是被动的,能被送进后宫的女子哪家势力不大。” 这样的人家帝王能不防着吗? 怎么会随随便便让她们生个儿子出来,威胁他的地位呢。 项太妃就是个垫脚石,扔过来投石问路的,只不过景睿帝的横空出世,可能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一个最没可能成就帝业的皇子登了基,生下皇子的女人除了沈兰,都是他提拔出来根基不深的人家。 纵然他们混入了那些人家,可又遇上了打不倒的沈兰,她又培养出了一个不近女色的太子,误打误撞完美破解了那些人的计划。 景睿帝一直没另给赵瑾瑜赐妾室,只怕是拉了网在京都官场排查,不想让敌国钻空子。 “蒙国皇室一开始和那些人联姻都没有留下子嗣,一直到四十年前,蒙国现任的皇帝还是皇子,他的皇子妃有前朝皇室血统,那女子聪慧过人,替他拉拢了一批人才,最后将他送上了皇位。”彤霞道。 丹云听到这里来了兴致,急忙问道:“那她有后人吗?” 彤霞颔首,“她还是皇子妃的时候就有了一个儿子,她夫君称帝后,她主动推辞了皇后之位做了贵妃,她的儿子也没做储君。” 陈琬琰笑了笑,“那倒是个聪明人。” 她这是以退为进,她知道自己不是纯粹的蒙国人,她若是做了皇后,她的儿子即便是做了储君,只怕也活不到登基,她推辞皇后之位,就是表明她不会让儿子争储。 “听说她很得宠,连蒙国的皇后都要让她几分。”彤霞说完神秘一笑,“她的儿子还有孙子,娶的都是有前朝皇室血统的女子,如今的蒙国皇室血统乱着呢。” “那人不是有个好军师,就是自己真有大本事,凭一己之力,乱了蒙国权臣和皇室的血统,弄不好最后蒙国也要落在她手里,底气这么足,难怪敢在咱们国家做乱。”陈琬琰倒了杯水给彤霞,“润润喉。” 前朝的人竟然做了这么大个局,难不成还要一统三国? 这伙人怎么跟搞传销似的,这么能洗脑? “奴婢多谢郡主!”彤霞捧了茶水小口小口的喝完,继续说,“这回文洙公主母妃的事就是她发现的,蒙皇已经斩了文洙公主的母妃和兄长,她不但救了蒙国皇上的命,也震慑了那些宫妃。” 若不是文洙公主的兄长和母妃都被处死,她也不会说出前朝人保命,那些人都被赐了蒙国的国姓,又百余年过去,她不说还真是没线索。 陈琬琰有些惆怅的说:“皇子也不好做,生来就在漩涡里,做了皇帝更是高处不胜寒。” 丹云闻言赞同的拍拍手,“是呀,天家的皇子看起来风光,日子也不见得有我们过得舒坦。” “你可闭嘴,这话让人听见没得丢了你的小命。”彤云瞪了眼丹云,将手中的账本递给陈琬琰,“郡主,这是小凉州铺子的账本。” 陈琬琰接过随手翻了翻,“这账目很有问题,盈亏对半看起来十分蹊跷。” “这几家看似收益不错,却一直在补贴这家。”彤云提笔写了几家商铺名字,一一圈起,画上箭头全部指向另外一家酒楼,“到这里帐平了。” “和前两年秦氏等人的路子一样呀。”陈琬琰垂眸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子,“或许我得亲自去小凉州看看。” “此事不妥,”彤霞不认可的说,“且不说郡主不得私自离京都,小凉州离京城千里,天气苦寒,便是要去,也要等天气暖了。” 陈琬琰沉着脸摇摇头,事关前朝皇室成员的线索,必须尽快去处理,“此事等不得。” “什么事等不得?”李珩从外面走来,黑色的大氅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遇热瞬间化成了水珠。 陈琬琰示意彤霞接他脱下的大氅,不动声色的收起矮桌上的纸,问道:“外头下雪了?” “刚下了二刻钟,地上都有些白了。”李珩道。 陈琬琰蹭到软榻最里头,打开窗子往外看了一眼,果见鹅毛大的雪花正簌簌往下落。 廊下点了灯,给莹白的天地蒙了一层暖橘色的光,她合了窗子道:“这天气奇了怪了,一个冬天都没落几场雪,这都二月了,竟然落了这么大的雪。” 彤霞也觉得这天气很是反常,陈琬琰又想着赵瑾瑜也不知穿的暖不暖,路上好不好走,心里复杂的很。 “你方才说想去哪里?”李珩又问了一遍。 “我想去趟凉州见见父亲。” 彤霞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拉着丹云和彤云去了外间。 “凉州么?”李珩眯了眯眼,脱鞋上了软榻。 “父亲走了这许多日,我这心中总是挂念。”陈琬琰伸手为他倒了杯热茶,递茶的手忽被握住。 李珩笑道:“今日陛下还提起了岳父大人,感怀岳父驻守边境辛苦,不日便会下旨遣人去往凉州送粮饷。” 陈琬琰闻言一怔,问:“小侯爷可知会派谁去凉州?” 李珩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贡橘,心情十分好的卖了个关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如今春风得意,这差事……” 陈琬琰放下手中的橘皮,急忙问道:“这差事如何?” 第4章 计划出京 在外素来不苟言笑的君子,眸中是化不开的暖意,李珩闷笑一声,“夫人若是想去,为夫便请旨领了这份差事。” “啊?”陈琬琰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说,“以公谋私,这不好……” 她私心里并不想让李珩跟着去,李珩这几日和二皇子,还有三皇子往来十分密切,路上保不齐是要监视赵瑾瑜。 “有甚不好?这几日两位殿下那里忙得紧,我领这差事,讨个清闲罢了。”李珩接过陈琬琰递来的桔瓣,入口冰凉酸甜,“怀王前几日才启程赶往封地,他们走得慢,咱们路上赶一赶,还能和他一起,路上也安全些。” 剑南道距凉州不远, 李珩是觉得景睿帝压根没打算让赵瑾瑜好过,说什么思念陈青岩,不过是想派人一路监视罢了,真真是天家无情。 而他就是最合适去凉州的人选,拿着皇帝的手谕,打着给四节镇送粮饷的名义,顺道探望岳父做幌子,对赵瑾瑜一路监视,陈琬琰能回凉州还得感念皇恩浩荡。 一个人便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真是最完美的政治家。 “况且我早就想去凉州瞧瞧了。”李珩道。 陈琬琰现在就想咬断自己犯贱的舌头,一时兴起想举着去小凉州的旗号护送赵瑾瑜,万万没想到会如此进退两难。 她此时的心情就像咬了一口水嫩多汁的桃子,刚咀嚼下咽准备再咬一口,就看到剩下的桃肉里躺了半条白胖胖的虫子。 “呕……”她脸色惨白,胃里翻涌忍不住干呕。 “你气色不大好,可是受凉了?”李珩用手背抵在她的额头,触手冰凉。 陈琬琰对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端起水杯呷了口水,“许是晌午东坡肉吃多了,腻得慌。” 李珩看她脸色好了些,又给她续了杯茶,神色有些怪异的盯着她看了半晌,起身对外头的彤霞道:“郡主身子不舒服,让人去请府医来替她诊诊脉。” 彤霞狐疑的看向陈琬琰,陈琬琰手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她这两日总是感觉胃里泛酸,她和赵瑾瑜同榻都是弄在里面,赵瑾瑜也没让她喝过避子汤。 距离她上一次来癸水好像…… 没多久! 她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对彤霞道:“去。” 上次来癸水是年初三,又过了好些日子,才成功吃了赵瑾瑜,算算时间应当不会搞出人命。 陈琬琰木着脸问李珩,“你是自己想去凉州,还是有人想让你去凉州?” 李珩半眯了下眼,“你已经猜出来了,又何必问出来。” 陈琬琰就呵呵了,这二皇子和三皇子得有多心机,才能想出这种损招。 赵瑾瑜是做错了什么,那个太子也不是他抢来的,是景睿帝封赏他个小婴儿当太子,他们兄弟各种手段逼他退位,现在目的达到了,赵瑾瑜谦让自请退位去封地,他们还揪着不放。 再看看面前坐着的小狐狸李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当下就摇摇头,故作柔顺的说:“朝廷处理了那么多人,学子闹事的风波还未完全平息,朝廷正需要你,正事儿要紧,这等无功跑路的差事儿,还是别和那些闲赋的大人们抢了。” 李珩不置可否的盯着她看了看,眸光闪动,“你就是我最大的事儿,此事就这般定了,夫人无须担忧我在朝中的事务,你且收拾妥当,明儿我领了旨,咱们后日便走。” 陈琬琰被他噎了一下,凝重的问:“你怎知陛下会让你我二人同去。” 李珩瞧她有些垂头丧气,温声安抚,“二殿下本想亲自去探望岳父大人,只无奈脱不开身,已向陛下提议由你我二人代劳,三皇子也认为这样的安排很好,朝堂上有大半的朝臣都觉得很不错。” 陈琬琰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乖顺的说:“只要不耽误你的差事儿便好。” 她曾经对赵锦锋的好感,因为赵瑾瑜的废黜全部崩塌。现在对他是真心喜欢不起来,总感觉此人心胸狭隘,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证据,此结论也全凭女人该死的第六感。 把赵瑾瑜赶下台了还不死心,亲自去东宫传陛下口谕送赏赐,这踏马的不是落井下石吗? 废太子前脚刚走,你一个新鲜出炉的顺位继承人,就打着给凉州送军饷的名义追废太子,安的都是什么坏心眼,简直是居心不良,心怀叵测,其心可诛! 赵锦锡就更不用说了,本就是阴险毒辣的主,她总觉得三皇子同意这安排,不止是要让李珩监视赵瑾瑜,还藏有更大的阴谋。 陈琬琰越想越气,看着在二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左右逢缘的李珩,也越发的不顺眼,睨了端坐在一旁的男人一眼,问道:“小侯爷今晚去哪个姨娘屋里?” 李珩闻言眸色深了深,板着脸反问:“夫人这是在赶我走?你这屋子我住不得?” 陈琬琰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面上笑意加深,眼角上挑笑盈盈的说:“怕是真住不得。” 她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小丫头高声喊道:“丹云姐姐行行好,我们姨娘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求你让我见见世子爷罢。” 对上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眼神,李珩冷着脸下了软榻。 “在郡主的院子里嚷嚷什么,没得吵了郡主休息。”李珩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脸颊冻的通红的小丫头,吓的那丫头缩了缩。 “世子爷,周姨娘从早上起床就腹痛难忍,一天都未进食了,您快去瞧瞧她。”小丫头急的双目通红,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李珩皱了皱眉,回头看看陈琬琰,见她拿着自己的大氅朝他咧嘴一笑,分明是赶人的意思,无奈的接过她递来的大氅,跟着小丫头埋头进了风雪中疾行走了。 “我呸,这周姨娘好生不要脸,怎么敢来咱们院儿里截人。”丹云义愤填膺的说。 “管她做甚,随她折腾。”陈琬琰不甚在意的说道,她反正是无所谓。 那周淑清也是个妙人,前几日只要陈琬琰在侯府呆着,她就来跟前伺候着,从阆苑带走李珩一次没被她训斥,只要李珩来她这里,就这里那里的不舒服。 丹云撇撇嘴,“也就小侯爷瞧不清珍珠鱼目。” 陈琬琰闻言笑了笑,在乎的人能分得清就好,不在乎的人分不分的清管他做甚。 “在你心里,你家郡主我是珍珠,可不能每个人都瞧我是珍珠,总有人瞧我会是鱼目。”她转了转眼珠子,调笑道,“就像你看周姨娘是鱼目,可小侯爷瞧她是珍珠。人的眼光千奇百怪,全看是否对眼。” 周淑清做的事李珩都知晓了,他虽然气了一阵子,可见周淑清的回数多了,二人又恢复了往日的亲密。 “您总是能说出通篇的大道理。”丹云跺了跺脚,扶着陈琬琰回了内室,“别的就算了,姨娘在主母院里劫小侯爷的事,您可不能忍着,您这般别人只当你软弱可欺,府里奴才也会不敬你。” 陈琬琰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不过周淑清来把人劫走她是愿意的,“我们丹云嫁了人,人也懂事了,一会儿吃罢晚饭收拾收拾行李,后日我们便要启程,她就是再想截人,也截不住喽。” 丹云一想也是,嘿嘿傻笑两声就让丫鬟去传饭了,她也有二年多没回过凉州了,自然也是想回去看看的。 陈琬琰坐回软塌,取出压在垫子下的账本交给彤云,交代道:“你且放好了。” 彤云还要留在京都管羽绒的生意,这回去凉州,她计划是带彤霞和丹云。 也不知道赵瑾瑜怎么样了,京都都下了雪,越往凉州的方向天就越冷,也不知道他带没带够厚衣裳,给他送东西的人追上他了没有。 她起身走到妆台边,将一条鲤鱼戏铃兰的禁步取出来,仔细擦了擦,这是赵瑾瑜亲手做的,椭圆的羊脂玉雕了两个镂空的小人,边缘刻了四个方方正正的简体字,瑾瑜琬琬。 左右两边用金丝缠了颗小东珠,最下头坠了两尾栩栩如生的锦鲤,金绞丝缠了四个拇指大的圆形薄玉,正面刻了之子于归,背面刻了宜其室家,下面坠了一朵烟霞暖玉雕制的并蒂铃兰。 铃兰和锦鲤下头分别坠了金丝线打的络子,络子顶端各有一把黄金如意锁。 彤霞进屋,就看见陈琬琰在对着这条陌生的禁步发呆,手边还放了一根羊脂白玉簪,虽然心里疑惑,还是轻声唤道:“郡主,用饭罢。” 陈琬琰将禁步收进妆匣,随手拿起手边的羊脂白玉簪挽了发,才去了偏厅。 “咦,这簪子好眼生呀。”丹云心直口快,疑惑的打量了几眼,“这上头刻的是并蒂莲吗?” 陈琬琰闻言,不自在的抚了抚头顶的玉簪,脸颊微烫,轻咳一声说:“前这日子买的,一直没拿出来戴过。” 这羊脂白玉簪是与赵瑾瑜分别那日,他戴她头上,妙就妙在里头是中空的,赵瑾瑜将她二人的头发用红绳绑了填在里头。 他说这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丹云笑嘻嘻的点点头,“还是小姐的眼光好,这簪子好看。” 陈琬琰赞赏的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桌上冒着热气的多宝鱼和芙蓉鸡丝,“都是你爱吃的,赶紧吃罢。” 丹云等陈琬琰先动了筷,才欢喜的大快朵颐吃了起来。 等她们用过饭,府医来给陈琬琰诊脉,最后只说她有些消化不良,倒是给丹云摸出了个喜脉。 丹云迷糊的问道:“我有身孕了?” 府医道:“恭喜孙夫人,您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陈琬琰难以置信的看着丹云,“三个月了你都不知道??” 丹云迷迷糊糊,还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没感觉啊……” 她也不呕酸水又不挑嘴,一点不适都没有。 “你小日子不来,也没往这方面想过吗?”陈琬琰无语,她知道这个丫头心大,没想到心会这么大! “我小日子不准……”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在京都好好养胎。”陈琬琰笑盈盈的说。 丹云摸了摸肚子,抿了下唇,犹豫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怀了孕就不适合长途跋涉,硬要跟去只能给陈琬琰添麻烦,她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陈琬琰对府医说:“周姨娘身子不爽利,你也去给她瞧瞧。” 她说完对彤霞使了个眼色,因为摸出了喜脉,彤霞递了个分量不轻的荷包给她,府医接过应了陈琬琰的要求,又给丹云连声道了贺,才带着药箱往周淑清的院子去了。 陈琬琰见丹云情绪有些不稳定,就说道:“我回凉州会去看奶母的,你的事情也都会告诉她,要不你写了书信,我到凉州烧给你父母。” 丹云点了点头,几个人又聊了会儿天,陈琬琰对彤云道:“天色不早了,你带丹云回房休息。” 等人都散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枕头也不软了,还有些铬人。 她伸手在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一块赵瑾瑜时常佩戴的玉佩,将玉佩贴身放好,忍不住哀叹了声。 从前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不让对方知晓自己的心事,这突然揭开,心里的感情就再按耐不住,浓烈且炙热。 夜里寂静无声,更想她的小宝贝了。 第二日,李珩果然领了去凉州的差事,圣上赏赐了十几箱金银珠宝与布匹,压了一个月的粮草也一并补足了发送边疆,甚至迷之操作的拨了二百名禁军相护。 粮草由二皇子和三皇子共同推举出来几位武将押送,他们不止要去凉州,还要先去剑南道调拨粮食给陇右节镇,陛下命特使李珩拿着手谕先行启程去剑南,京都这批粮草请点之后再出发。 朝廷另派了人去剑南道,给受地震影响的州送药草,命太医署的医官与李珩他们结伴先行,带队的是从岭南回来的王太医,陈琬琰得到消息脸都绿了。 知道赵瑾瑜这一路会十分凶险是一回事儿,事实摆在眼前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不是监视,这特么明晃晃的是不想让他活着走到封地啊! 她在这边急的团团转,李珩在周姨娘的屋里端坐在一旁悠闲的品着茶,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爷,您真不带妾身去吗?”周淑清轻柔的捏着男人的肩,丰腴的胸脯似有若无的蹭着他的背。 “凉州方向寒气重,那地方又寒又干,你在府里安生待着。” “夫人去得,怎么妾身就去不得了?”周淑清说着柔若无骨的手慢慢的探进他的衣襟,娇滴滴的继续说,“您就是不想带着我。” 捉住她的手,李珩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看的周淑清打了个寒颤,面上僵了僵,又楚楚可怜的将头埋在他胸口,抱住他的腰,委屈道:“妾身离不开爷。” “你知道凉州有谁吗?”李珩声音微冷,推开周淑清,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沉着一双乌眸,冷冷说道,“既然做了妾室,便不该仗着宠爱处处都想压主母一头,王姨娘挨的打还没让你长记性?” 周淑清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清眸中染了泪,可怜兮兮的说:“若不是爱慕表哥,我……我怎么会做妾。” 李珩冷哼一声,语气平淡无波,“是舍不了富贵,还是当真倾心我都且不论,这庶长子在我宣平侯府是万万要不得的,表妹你说呢。” 周淑清一怔,两条泪痕还挂在脸颊,抬头呆呆的望着他,“表哥,这是什么意思?” 第5章 启程(一) “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李珩松开捏着周淑清下颚的手,走到窗前那盆绣线菊前,拨了拨盆里的土,语气平缓,“这花若是再喝,便要死了。” 周淑清听得脸色惨白,颤抖着身子将下唇咬出一丝殷红,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都知道了。” 李珩叹了口气,语气不明的说:“你想要的富贵已经得到了,不要再肖想那些与你无关的东西,更不要再做危害侯府的事,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浑身发冷的周淑清紧了紧袖下的拳头,闭了闭眼终是没再说话。 “你腹中的孩子有五个月了。”李珩问道。 周淑清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这几个月她吃用都很小心,无论是谁送来的补药她都没敢喝过。 便是李珩送的,她也都倒了。 “表哥,这孩子确实是我算计了你,可我也是被逼的,我不想离开你!”周淑清垂泪哭诉。 李珩冷睨了她一眼,兀自上床睡了。 翌日一早,陈琬琰去了青雀街的宅邸,她这里放了好多金银珠宝,准备带些给赵瑾瑜,他走的仓促,好多东西都来不及装车带走,也不知钱财等物带的足不足。 人到了新的地方最不能缺的就是财,没财再大的名号都不好使。 这里的东西赵瑾瑜都没动过,她取了一匣子银票,又让人搬了一箱黄金,都是十两一个的小金锭。 等东西都装完车,彤霞走过来说:“隔壁院的请郡主过去一趟。” 陈琬琰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隔壁就是赵瑾瑜,里头隐匿了数百的暗卫,距她上次进去已有二年多了。 赵瑾瑜走前有交代,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来这里找人帮忙。 陈琬琰等装着东西的马车走了,才去了那处府邸,这个守门人她在赵瑾瑜的温泉庄子见过,进了门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那人点头说道:“我们不能随意离京,听闻郡主要去剑南,王爷走的急,好些东西没带上,想请您一并带去。” 陈琬琰一口就应了,“你们与我想的一样,你有什么要带装车跟我走。” “郡主先去休息一会儿,还有些东西没有送过来。” 陈琬琰立马会意,他们让自己带的东西是收集到的情报,赵瑾瑜一走,二皇子和三皇子肯定要到处找他的眼线,留在京都的这些人都十分的谨慎,轻易不会朝剑南方向走。 那些情报应当也不是特别机密的东西,否则会直接交给彤霞或者陆久带着。 她跟着这人去了赵瑾瑜从前带她去过的那处院子,一路走来也没遇上人,他走到院子门口就没再进了,对陈琬琰道:“属下不能进去里头,郡主走游廊过去。” 陈琬琰站在游廊下看了片刻,下了一夜的雪,常青藤被覆上一层银装。 这倒春寒是真的冷,想起头一次来,踩在陷阱上湿了鞋,不自觉的蜷缩了下脚趾,景也不看了,加快了脚步往屋子里钻。 室内没人,屋中烧了炭盆,软榻的矮桌上放着一壶冒着烟的热茶,室内的陈设看的她眼睛疼,原本有些空的多宝架上,满当当的摆着她典当的嫁妆。 她心里悲痛,抬袖擦了擦不断下落的眼泪,走到最里头的墙边挂了七幅人物画。 有她站在画舫让人在水里拉网的,还有她在游廊追他摔倒的,还有她光着脚躺在榻上睡觉的,地上还摆着一只湿溜溜的绣鞋。 每幅画的左边边缘不是多出几缕发丝,就是飞出一片衣角,他不在画上却又似在画上,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竟然被他珍爱至此。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每幅画的右侧都以她的名字题了字,她伸手抚过第一幅画,低声默念,“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 又走到第二幅画前,认真看着上面提的字,厌白玉以为面兮,怀琬琰以为心。 赵瑾瑜的字很好看,刚劲有力中又带着些他性格里的柔和温润,她走到那副光脚睡觉的画前,伸手抚摸上面的提字,笑中带泪。 “琬琰之玉,在洿泥之中,虽廉者弗释。” 她哪里有他想的这样好。 在他珍视她的日子里,她因为勾引他失败,无数次怀疑过他的动机。 第四幅画是宫里画师为他们二人画的,二人并肩而立,紧挨着的那只胳都背在后面,没人知道他们背在身后的手十指紧扣,赵瑾瑜清肃着脸十分稳重,而她笑的眼睛都要眯起了。 右侧三副都是她一个人的画像,有她拿短鞭乱甩,还有宫宴表演和她拿弓箭射的样子,原来她在赵瑾瑜心里是这么光彩夺目。 陈琬琰站在二人的那副画像前,伸手摸着赵瑾瑜的脸,泣不成声。 二月初二,赵瑾瑜走的第五天,想他。 陈琬琰抽噎着勾了勾赵瑾瑜画像上的手,“你等着,我明天就去追你。” 她在画像前站了会儿,鬼使神差的走到内室打开柜子,果然她曾经见过的那个金丝楠木盒,还在最上层的隔断上摆着,她拔下头上的金钗将盒子上的铜锁投开,就见里面放了块叠的整整齐齐的白帕子。 那次赵瑾瑜带着她摸衣柜里的机关,她就想打开这匣子,却被赵瑾瑜挡了回去,之后就再没机会来这处府邸了。 她取了帕子抖开,上面绣着十分暧昧的交颈鸳鸯,上面还有一处干涸的血迹。 “这该不会是我丢失的贞洁帕????”陈琬琰一脸眼泪,拿着贞洁帕满眼的迷茫,过了一会儿又破涕为笑,笑的眼泪不掉飙出眼眶,跟个神经病似的。 她在这里等了有两刻钟,便有个女暗卫过来叫她,说东西准备好了,她便跟着出了院子。 守门那人给了她一个小包裹,略有些沉,她诧异的问:“殿下平日里这么忙?” 这才五日,就积存了这么多信件,平日里他要上朝还要读书,还得应付各种妖魔鬼怪,一日里只怕都没有空闲的时候,他却总能抽出时间陪她。 守门的暗卫解释,“这些都是要报给殿下的,有些是琐事和捕风捉影的消息不用处理,但殿下心里得有个数,日后才好应对。” 陈琬琰哦了一声,难怪她感觉赵瑾瑜事事都知晓,他当真十分的勤勉,她都是遇到了事才开始收集情报,实在是懒。 她离开青雀街就去了郡主府,景睿帝并未让人摘了怀王府的匾额,里头的布置也都还在,赵瑾瑜走的第二日,她就让人收拾了一批他日常用的东西去追他,也不知道追上了没。 长史经历了一场职业危机,看到陈琬琰就颠颠的跑了过来,“郡主您有何吩咐?” “府里的人最近可还安生?” “府里的人很老实,没有再出过之前的事。”长史一想到自己差点失业,就心有余悸,好在怀王走的时候,把景睿帝赐的长史等一众属官都带走了,他的地位暂时稳了。 陈琬琰在府里瞎逛,福多和福满被他留在了东宫,景睿帝赏赐给怀王府的内侍赵瑾瑜都带走了,婢女一个都没带,如姑姑和祥姑姑也被他带出宫,如今就住在王府的内院替他打理王府。 “郡主,下官有句僭越的话,不知当问不当问?”长史纠结了老半天,还是没憋住。 “想问就问呗。” “下官就是想问问,咱们府上的匾额还挂回来吗?”他现在弄不清楚这府邸到底是个什么安排,他的职业危机还不能解除。 他是郡主府的长史,比王府的长史可低着一个等级的。 “匾额被宗正寺收走了,我说的也不算呀,你就当自己是王府的长史,把这府邸看好就是了。”陈琬琰道。 这赵瑾瑜人虽走了,但京都到处都有他的传说,穿着龙袍行出阁礼,搭配着高产皇帝的二号府,乘坐帝王仪仗去封地,三者结合在一起可是够精彩的。 等那腾空而起的小金龙再爆出,估计这二号府又要被人神话了。 陈琬琰见了二位姑姑,让她们看看还有没有要给赵瑾瑜带的,让她们收拾好了明日送到侯府,她明日就准备追赵瑾瑜去了。 第二日一早,陈琬琰和李珩告别了侯府众人,在皇城外与太医署的医官汇合,浩浩荡荡三十多辆马车,由二百禁卫军护送往剑南方向出发。 因为车多人走的十分缓慢,马车出了内城,陈琬琰竟然看到文洙公主站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江兆鸿等一众鸿胪寺的官员也在,台子底下围了很多金吾卫和百姓。 她不解的问彤霞,“她这是做什么?” 彤霞抿唇道:“她为了不回蒙国,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向闹事的文人学子证实常家和彭家是蒙国的细作,他们与蕃国细作冷家共同策划了火烧花灯会的事。” 马车路过了台子,陈琬琰将帘子放下,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文洙公主先前在大街上喊过口号,百姓对她也不陌生,由她作证那些文人学子便不会再闹了,这件事落下帷幕京都的动荡也就平息了。 等她从凉州回来,那些拔出来的大萝卜估计都去黄泉报道了。 景睿帝确实有帝王之才,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走文洙公主,文洙公主被逼到了绝路,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获取他的帮助。 陈琬琰一行人行了七八日,才走到山南西道的府城梁州,在褒城县驿馆住下才得知,赵瑾瑜一行人昨日才从这里离开。 她心里顿时便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她们已经晚出发了六日,因为人多又杂走的并不快,可赵瑾瑜这行走的速度也太慢了。 她刚沐浴完李珩的常随杨浦来敲门,她眸光闪了闪,披了衣裳示意彤霞去开门。 彤霞出去问明了情况,回来说:“郡主,贾医女和薛公子追来了。” 贾见春和薛时? “他们不好好呆在京都,来追我们做什么?”陈琬琰穿好衣裳,打算去见见他们。 二人在一楼的大厅等着,李珩正在和他们说话,他们二人看着有些憔悴,应当是路上赶的很急。 “草民见过郡主!”薛时起身对陈琬琰行礼,贾医女因为是背对着她,反应有些迟钝。 “你们用晚饭了吗?”陈琬琰关切的问。 薛时拱手道:“我们二人已经用过了,知晓郡主在此处,特意寻过来的。” 他们在陈琬琰走的第三日就追来了,陈琬琰他们出了京畿道,走东边的洋州入了梁州。 他们走了西边靠近陇右道的凤州,一路走一路打听,都没找到他们,原本从凤州进入兴州过利州就能到剑南道边界,因为打听不到他们的行踪,才转道来了梁州。 如果梁州还遇不上他们,他们就打算直接去利州等了。 他们去剑南道给陇右节镇调粮,肯定要从与两地都相接的利州过。 陈琬琰好奇的问:“你们追我做什么?” 贾医女低声道:“郡主离开的那日,夜里京都下着大雪,还电闪雷鸣,天气十分异常,第二日就有消息,说剑南道十九那日飞出一条巨龙,现在到处都在传剑南道出了真龙天子。” 陈琬琰神色一凛,制止了她的话,驿馆里有好些守职的禁卫,还有些刚洗漱好坐在大厅用晚饭的随从,她起身道:“上去说。” 几人上了楼,彤霞喊了人守在门口便关了房门,自己也屏息凝神的守在门边。 “京都出事了?”陈琬琰问道。 贾医女只是个普通医官的女郎中,对官场上的事并不知情,但因为冬花之前发现了项思纯的事,赵瑾瑜派去保护他们的人一直没有撤,他们让贾医女想办法传信给陈琬琰,赵瑾瑜有危险。 “我们出京都那一日,已经有不少人召集了高手,往剑南方向去了。”她说着伸了个手指,“约莫有……” “一百?”陈琬琰问道。 贾医女摇了摇头。 “一千?”谁能派出这么多人暗卫? 难道二皇子和三皇子又特么的结盟了? 把所有人养的暗卫都聚集在一处了? “是一万。”贾医女道。 “什么?”陈琬琰拍桌而起,“一万暗卫?” 站在门口的彤霞一愣,立马走过来说道:“郡主听错了,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一万暗卫。” 陈琬琰这才松了一口气,一万暗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不是在战场上,一个暗卫打十几二十人都是可以的,一万暗卫那是什么概念! 围谁谁死! “是高手,精兵!”贾医女道。 彤霞凝神静气了片刻,觉得那精兵人数肯定不包括暗卫,贾医女都追过来了,只怕赵瑾瑜已经和那些人派去剑南道打听消息的暗卫交过手了,肯定是因为没得手,才派了这批精兵。 “好像有些不对。”陈琬琰道。 彤霞替她解惑,“消息在京都暴露的太晚了。” 景睿帝得到消息,最多能压二三日,可是竟然过了八日才爆出来,明显是那些人得到消息,故意压着装作不知,留时间让在京都外的暗卫进行了刺杀。 剑南道飞出一条龙的消息传入百姓耳中时,他们的第一波刺杀肯定已经结束了。 陈琬琰面色发白,心脏砰砰乱跳,她吞咽了下口水,强自镇定的说道:“殿下是带着天策府的兵走的,还有十六卫禁军护送,咱们明天就能追上殿下,都去休息。” 天策军虽然建立的时间短,但里面的人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会惧这一万散精兵? 赵瑾瑜的人让贾医女带消息,却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走的哪条路,这是为什么? 贾医女和薛时闻言对视了一眼,薛时道:“在下听闻雅州和茂州的交界发生了地动,想着那边缺药材就让人运了一批,运药草的商队从兴州进了陇右道,估摸着明日就能从陇右进文州。” 从与陇右道的相邻的文州,一路向西过扶州,进与蕃国交界的松州,再一路南下走八小州到茂州受灾地区。 那条路离益州最远,路程近又有陇右和茂州没被占领地区的兵驻守,相对也比较安全。 太医署的人最理想的路线也是这条。 “在下随后还要从各处调药草送往地动处,不知可否向郡主借几名熟悉地形的侍卫护送?”薛时道。 陈琬琰表面平静,内里却翻起了无数惊涛骇浪,点头道:“我写封书信给你,问父亲借人护送你们过去。” 薛时拱手道:“如此便多谢郡主了。”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问李珩,“有舆图吗?” 李珩微怔,从袖中取出了舆图,“你认为我们走的路线有问题?” 第6章 启程(二) 彤霞冷静的说道:“世子爷要先去剑南道的剑州调粮,再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龙州和文州调粮,我们走东路也不算绕太远。” 可太医署的人要去雅州和茂州,最优的路线肯定是薛时他们走的那条路,为什么会绕远跟他们一起走了东路? 李珩在舆图上找到茂州和雅州的位置,“雅州和茂州的交界处在益州的正西方向,走剑州西南方向的绵州,入茂州也很近。” 陈琬琰仔细看着舆图茂州的地形发呆,茂州长得跟个金针菇似的,老长一根斜插在地图上,茂州的身子被剑南道的七个州围在中间,只有蘑菇头与蕃国接壤,蕃国占领的就是茂州的蘑菇头。 “难怪他们就打下雅州和半个茂州。”雅州很大,但与之相邻的茂州全境真的没法打,打过去就是被团团围住了。 而他们打下的蘑菇头,距离益州非常的近,两地之间就隔了个花生腰。无论是从花生上半部分的彭州,还是下半部分的蜀州去益州,或者直接从腰部过去都很近! 因为彭州和蜀州非常的小。 季从之和蕃国与四皇子打配合,把益州南面的州都占领了,北面的彭州和汉州也是他的地盘,走汉州东南方向的绵州进茂州,没被占领的那截身子很危险。 “这是战区啊,走这里压根不安全。”陈琬琰道。 她指着与蕃国接壤的八个小州,与稍大的松州,“蕃国打下茂州这处的目的,就是要打这些与茂州相邻的州,只要打了这八小州就可以打松州拿龙州,围困掉这部分茂州,从而打绵州。” 但蕃国一直拿不下那八个小州,也不能和季从之一起拿下茂州那部分地盘,可见那里有猛将。 现在蕃国的计划被一场地震毁了,很大的可能是他们先放弃雅州和茂州,全力攻打八小州,辅助季从之稳住阵脚,只要季从之在,地处剑南道西南方向的雅州和茂州,日后还是他们的囊中物。 而季从之为了保益州,会在绵州和她父王打起来。 他若是拿不下绵州,等赵瑾瑜进了梓州,他就会被茂州长身子的驻军,还有她父王与赵瑾瑜围在中间。 茂州主打横在它和益州中间的彭州,赵瑾瑜和她父王一起打下益州北面的汉州,季从之就是个瓮中鳖。 他现在就两条路,要么南下跑路,要么打下绵州。 “你的意思是绵州很危险?”李珩神情凝重的问道。 “对,非常危险。”陈琬琰说的十分笃定,“因为季从之必须打绵州。” 太医署的医官不懂这个,但是朝廷派来护送他们的人,为什么会带着他们走这条路? 他们应该走松州,和八小州进茂州的蘑菇头。 即便是他们一路同行,也该互相商议走那条路。 “你这分析有依据吗?”李珩虽然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很高,但兵道他确实不精通。 陈琬琰垂眸,景睿帝给赵瑾瑜在梓州建王府就是她的依据。 梓州和益州基本在一条直线上,梓州在边界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从山南西道借兵。 不知是谁出了这么好的点子,给他在这地方建王府。 正在营帐中处理军机要务的陈青岩打了大喷嚏。 “我没有依据,但我们和太医署的医官在剑州分开后,他们肯定会走绵州以北的龙州。”陈琬琰道。 李珩又盯着舆图看了看,因为不是军营的舆图,没有详细的坐标,除了他们从京都到目的地的两条路线之外,其余各州只有个大致的轮廓。 他是真不知道陈琬琰怎么得出的结论。 “那不是绕远了吗?”李珩蹙眉。 “是啊,绕远了。”陈琬琰语气莫名。 “天色不早了,小侯爷和郡主还是早点歇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彤霞道。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一早我们来这里和郡主汇合。”薛时起身道。 贾医女也跟着起身同陈琬琰道别,她的任务完成了,其他的她也帮不上忙,唯有医术还能拿得出手。 等人走完了,陈琬琰才轻声道:“我们队伍里出了鬼。” 彤霞认可的点点头,“郡主说的不错,京都的人是来提醒我们的。” 赵瑾瑜可能会从利州走剑南的剑州,南下去梓州,也可能会从阆州直接进梓州。 如果要从阆州进梓州,那他出了梁州之后就有两条路可走,从利州南下去阆州,或者从梁州南下走集州和巴州,往西走阆州。 也就是说赵瑾瑜一旦出梁州,他的行踪就不好掌控了,而且很可能会顺道借兵打益州,想再动他就难了。 彤霞苦笑道:“那些人压根就不想殿下活着到封地,还让我们跟着监视他做什么。” “恐怕我们还没出京畿道,那些人就改变了主意。”现在已经不是监视了,是阻止她们与赵瑾瑜汇合,破坏他们的暗杀行动。 赵瑾瑜走凤州进的梁州,他们走洋州进的梁州,一直因为各种原因耽误行程,只怕是那些人接到消息故意拖延时间,就等那些精锐在梁州集合,在他们和赵瑾瑜碰头前对付他。 陈琬琰心里一阵烦躁,她现在又不能喊所有人起来,去追赵瑾瑜保护他。 “要不我们偷跑去找殿下?”陈琬琰觉得赵瑾瑜走那么慢,肯定没出梁州,甚至离她们不会太远。 “要关城门了。”彤霞气闷的道,“除去我们来的方向,我们不知殿下往哪个方向走了,境内这么多驿馆,一一找过去只怕来不及了。” 赵瑾瑜那么谨慎的人,不会按部就班的走,否则也不会在路上花那么多时间,他手里的路引只怕不只二条路线。 陈琬琰也有些无助,这地方她们人生地不熟,要找人简直是天方夜谭,她甚至没有一份当地的舆图。 “啊!舆图!你让人想办法从驿丞那里弄份当地的舆图。”陈琬琰道。 “主子的意思是……?” “分析殿下最可能落脚的地方,那些人选择在梁州与殿下交手,只怕已经摆平了梁州官府。” “那么殿下……” “很可能就在下个落脚点的衙门。”陈琬琰道。 她们只要看了地图,分析出他最可能走的路线,直接找去府衙或县衙就行。 彤霞走到门口,对外面的侍卫轻言了几句,等那人走了,她才走回来问陈琬琰,“主子有何打算?” “派人去增援殿下,那一万人只怕不简单,也有可能一万只是保守估计。”她没敢说如果梁州当地的官府介入此事,站队了二皇子和三皇子,必会调动当地的官兵围剿赵瑾瑜。 一个被废就藩的亲王,地位自然不如留京都有可能继位的王爷。 况且有很大的可能,那二位都来敲打了当地的官员,二比一,赵瑾瑜被排斥的几率很大。 陈琬琰越想越坐不住,今夜梁州城肯定要戒严了,路上巡防的官兵只怕会加倍,她们想偷着去找赵瑾瑜只怕有些难,更主要的是进不去城门! 很快侍卫便拿着舆图回来了,身着侍卫衣裳的陆久也一脸凝重的跟了进来,他拴好了门,低声道:“我们被人监视了。” 他刚才借着去送常医女和薛时,偷偷观察了他们落脚的驿馆,附近有很多乞丐,禁卫在他离开时已经驱逐一次了,可他回来后发现那些人还在附近徘徊,显然并不怕禁卫军。 而他观察别的地方,并没有数量这么多的乞丐。 陈琬琰和彤霞对视一眼,问道:“他们二人还说了什么吗?” “常家被诛了九族之后,八殿下在就藩的路上遇到叛军余孽,嫡长子与伺候他的奶娘仆从,还有皇子妃奶娘所乘的马车翻下山坡,所有人当场殒命。”陆久顿了顿道,“八皇子的左腿骨碎耽误了救治,怕是废了。” 陈琬琰听的心惊,虽然知道那孩子指定是活不成了,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还有别的伤亡吗?” “还有几个与常家关系密切人家送的妾室,万氏只是受了点轻伤。” “皇家的人……”心可真狠,自己的腿都能弄残废。 她不知八皇子当时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他残了一条腿,这辈子都与皇位无缘了,他就能做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了。 彤霞看她一副心有不安的模样,便道:“八皇子的外家是因为常家暗中做了手脚,才被灭门的,他原是想放过常惠心的,是常惠心姐妹的威胁激怒了他。” 灭门杀母之仇,纵然不是常惠心做的,但八皇子难道不可怜吗? 与仇家生儿育女,自己的枕边人知道事情真相却瞒着他,他们都是可怜人。 “咱们殿下不是心狠的人。”彤霞若有所指的说。 陆久眸光微动,说道:“八皇子的外家犯了灭族的大罪,是常家暗中将事情捅出去的,这事与咱们没关系,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联系上殿下。” 陈琬琰轻笑,“我没别的意思,你们无须紧张。” 八皇子的事也只是个小插曲,对他们来说找到赵瑾瑜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他们出京都之后,与赵瑾瑜走的不是一条路,陆久便失去了他的联系,他进了梁州后便仔细观察了,并没有赵瑾瑜等人留下的标记。 陈琬琰低头看着舆图,梁州地域不算小,下辖褒城县、西县、城固县、金牛四县,治所在南郑县,她现在的位置在褒城县。 “如果殿下要去利州就会往西走,途径西县和金牛县。如果他要从集州、巴州进阆州就会南下途径南郑县。” 城固县在她所处位置东边,与去剑南的方向相反,基本可以排除了。 “薛公子从西侧的兴州进的梁州,途径了金牛县和西县,他们没有遇上殿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陈琬琰指着地图上的南郑县,“殿下在这里。” 人在府衙,符合他的作风。 彤霞突然倒抽了一口气,“薛公子的路是咱们的人给指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我们知晓殿下的位置,增援殿下!” 那么那些人召集的人手,肯定不止一万人!!! 陈琬琰面色冷凝的走到窗户边上,打开了个小缝往下看,很快她便合上了窗子,压低声音烦躁的说:“那些乞丐还在。” “我们出去肯定会打草惊蛇,万一那些人也吃不准殿下的行踪,我们就给他们带路了……”彤霞道。 陈琬琰心烦意乱,加上她带的侍卫和景睿帝派的二百禁军,还有护送太医署的侍卫也不过三百人,这里面还有那些人的细作。 她正愁绪不得解,忽闻李珩在门外同守门的侍卫说话,陆久机警的躲了起来,彤霞去开门,就见他面色不太好看。 “世子爷是出了什么事吗?”彤霞问道。 “郡主歇了吗?” 陈琬琰和衣躺在床上,听着外头似乎有些乱,便让彤霞将李珩放进来。 “外头怎么了?”她问。 李珩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明天应当是走不了了,过半的侍卫和随从都闹了肚子,有几位大人格外严重,已经虚弱的不能下床了。” 陈琬琰暴躁的差点跳起,这绝对是故意搞事情! 她阴沉的脸朝外面看了一眼,因为她住在二楼最好的位置,倒是没多吵闹。 “这么严重,请郎中了吗?”她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问道。 “咱们队伍里就有医官,并没有出去请郎中。” 陈琬琰道:“带的药可够?需要采买吗?” 太医署运的药草没跟着出发,他们随行带的应急药并不多。 “我们带的不够,又人生地不熟,没有路子采购足量的药草,听闻那位薛公子是药材商,不知此处可有他们的铺子?”李珩问道。 他们需要的量大,附近药铺里的储量根本不够。 陈琬琰闻言一怔,年后景睿帝换了供御药的药商,在爱心基金会挑选了几家出来,薛家原本是不做药材生意的,早先从刘扉那里得了信,也做起了药材生意。 不过他的药草生意刚起步,并没有选入御药商。 “奴婢问过了,薛家在此处有个铺子。”彤霞说。 陈琬琰眸光一闪,:“去请人,把见春也请来,对外就说我也闹肚子了。” 京都里的人让贾医女和薛时借着送草药来给他们送信,他们却没避讳李珩,只怕这也是赵瑾瑜做的局。 他要做什么? 彤霞派人去了请贾医女和薛时,李珩在软榻上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饮了一口,狭长的丹凤眼凌厉的的看向彤霞。 彤霞不卑不亢的回视他,李珩笑道:“果然是怀王殿下的人,遇事临危不乱。” 陈琬琰木然的望着他,实在不知他是如何看出彤霞是赵瑾瑜的人。 “小侯爷胆识过人,不过您说的不对,我的主子是郡主。”彤霞道。 李珩摇头轻嗤,又给自己添了杯茶水,“你的主子是谁我不想知道,不过,我想问问泻药是你让人下的吗?” 彤霞神态自然的说道:“不是。” “说什么呢,彤霞为什么要给他们下药。”陈琬琰无语。 李珩眼睛微微眯起,“严重的那几位大人都是京都那二位殿下的人,还有领路的。” 他们队伍领路的是二皇子的人,跟随的大人是三皇子的人,护送的禁卫是皇帝的人,还有她带来的一部分人和太医署的人,而闹肚子最严重的就是那两位殿下的人。 怎么恰好是贾医女和薛时来后,就这么多人身子不舒服? 陈琬琰和彤霞对视了一眼,彤霞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陈琬琰道:“不是我们做的,我们没道理把人困在这里。” 她要去追赵瑾瑜,怎么会把人困在这地方。 李珩眉头微蹙,难道是他想错了? 第7章 驿站受困 这一路追不上赵瑾瑜,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想赵瑾瑜被监视,有意而为之? 彤霞走到窗户边上开了条小缝,驿馆旁边的乞丐少了很多,估计是回去报信了。 她将窗户合上,道:“世子爷想岔了,您好好想想,究竟是谁在耽误行程?” 李珩沉吟片刻,队伍一直在路上耽搁,但陈琬琰确实没在这件事情打绊,都是二位殿下的人出各种问题。 “你早就知道剑南道腾飞出了一条金龙?”李珩问道。 除了这种可能,他想不出陈琬琰急着赶路的原因。 陈琬琰长叹一声,“嗯。” 她若是不知道,肯定会找借口在路上磨叽,可因为知道了这事儿,她就想赶紧追上赵瑾瑜。 队伍里有那二位皇子的人,一旦两方人马汇合,他们再派人下手就有了洗不脱的嫌疑,下手时也会有诸多顾虑。 没想到还是被绊在了这里。 “是他们自己下的药?”李珩问道。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明他们不想和赵瑾瑜同行,不想同行的原因也不难猜。 他们在请命前肯定不知金龙的事,出发前知道赵瑾瑜会被刺杀,所以从离开京都,就选择了与赵瑾瑜不同的路避嫌。 但赵瑾瑜偏偏不如他们的意,转道来梁州等着他们。 李珩手都是抖的,赵瑾瑜这人竟然胆大又有算计。 “一万精兵不是闹着玩的,我们去支援殿下。”李珩沉声道。 他话音刚落,城中就敲起了闭门鼓。 彤霞道:“出不去了。” 除京都闭门鼓要敲足六百下,各地的闭门鼓都只敲一回,这鼓声一响,二刻钟内城门就要关闭,关城门一个时辰后就要宵禁。 “我们也不知殿下走的具体路线,就算城门不关,我们也没办法去增援,小侯爷先去瞧瞧那几位大人。”陈琬琰道。 李珩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出去了。 等他走后彤霞才问道:“主子不信世子爷?” 陈琬琰摇了摇头,“没有不信他,但他在京都两处逢缘,突然说要去帮殿下很奇怪,依他的性子,这种时候他只会装糊涂,没道理去得罪二位殿下帮怀王。” 彤霞沉吟良久,忽然惊出一身冷汗,“小侯爷想出城去,难道殿下就在褒城县衙?” 陈琬琰愣了愣,赵瑾瑜没出褒城县? 陆久从暗处走出来,低声道:“可要属下去打探虚实?” 褒城县衙在城中,距离他们所在的驿馆不远,她真是昏了头,差点中了赵瑾瑜的计! 城中有危险!他要把自己骗出去! 赵瑾瑜在县衙落脚的事儿一打听就知道了,她要不是被驿丞那句昨日就走了唬住,也不会忽略褒城县衙,难怪她让人去要舆图驿,丞连个推拒都没有就给了! “大混蛋!”陈琬琰低声骂道。 怪不得贾医女他们说话不避着李珩,李珩多聪明一个人,只怕早就派人去县衙打探消息了。 “城门还没关,郡主出城。”彤霞道,“殿下想让您走。” 赵瑾瑜让她走,只怕这里是真的很危险。 陈琬琰气了个半死,自己去箱笼里找出一身方便活动的深色衣裳,“能危险到哪里去,他都算计好了!” 不过他不让自己呆在驿馆,那她就出去。 陈琬琰和彤霞等一众随从是被抬着出驿馆的,贾医女和薛时刚到驿馆,就听说陈琬琰拉的昏迷了。 随行的医官都是男人,王御医等人忙的不可开交,陈琬琰这边都是女眷,诊治很不方便。 贾医女就跟救星一样,适时出现为她们一一把了脉,最后还是薛时说他在此处有个药馆,让陈琬琰等人先去那处,用药方便。 于是李珩主仆跟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驿馆。 驿站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听了汇报一头雾水,问报信的人,“谁给她也下了药?” “不是咱们的人……” 就在他们以为是对方给陈琬琰下泻药的时候,陈琬琰等人在薛时的药馆面面相觑。 李珩默然无语的望着陈琬琰,陈琬琰茫然无措的看着彤霞,彤霞面无表情的看向李珩。 最后还是贾医女一本正经的问:“要不我们出去看看?” 陈琬琰噢了一声,“那就出去看看。” 她的人基本上都带出来的,也就三十来个,就算是顶尖高手,对上一万精兵也是没有胜算,更何况他们也不是顶尖的高手。 从这里走出去,生死便不由自己了。 彤霞道:“再等等,我们后头肯定跟的有尾巴。” 李珩半垂着眸子说:“去熬药。”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确实派人跟着他们来了药馆,一直在外面蹲到快宵禁才回了驿馆,还将贾医女扔在门口的一大包药渣一并带了回去。 彤霞不动声色的打量李珩,这人心思当真是缜密。 “一个县城竟然巡防的这么严,这么一小会儿就过了去了两拨人了。”陈琬琰穿的灰扑扑,猫着腰趴在门缝偷看。 “宵禁前一个时辰是最严的,短短一刻钟过去两拨人,应当是加强了守卫。”李珩一袭深蓝色衣衫负手而立。 县城都是守军和衙门的衙役联合巡卫,并不如京都那般森严,这种异常的行为,代表了今夜的不寻常。 陈琬琰直起身眨巴了下眼睛,问李珩,“你押二殿下赢,还是三殿下赢?” 李珩诚实的回答:“怀王赢。” 陈琬琰忍不住笑问:“何以见得?” 李珩但笑不语,赵瑾瑜设计他出驿馆的目的,不是很明显吗? 他要把驿馆里不安好心的人一网打尽,但不想让他回去被二位皇子为难。 他这般胸有成竹,会输吗? 赵瑾瑜在县衙看到陆久,就知道陈琬琰等人离了驿馆,“她没出褒城县?” “没,被抬去薛公子的药馆了。”陆久道。 赵瑾瑜揉了揉额角,这女人何时这么聪明了,“她说什么了?” “……”陆久沉默了一下,“大混蛋。” 赵瑾瑜:“……” 陆机强忍住笑,说道:“郡主倒是了解殿下。” 赵瑾瑜就怕她受伤,才做了局让她离开,她的好皇兄皇姐从各地招来的精锐都聚集在了此处,打起来只怕那些漏网之鱼会到处乱窜伤人。 “你回去保护她,别让她到处乱窜。”赵瑾瑜道。 陆久领命刚走不久,第一波人就偷袭了县衙,县令一家早在赵瑾瑜入住,就暂时住去了别院。 县衙的衙役对付个地痞流氓还行,面对武艺高强的暗卫压根不是对手,不过须臾就被全部打趴在地,不知死活。 赵瑾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两帮人短兵相接,短时间内竟是难分胜负,隐藏在暗处的另外一波暗卫见状也一齐上阵。 “上!今夜必须将人除去!” 第一波暗卫明显认出这伙不是自己人,但因为目标一致,也没出现互相伤害的局面,但这般也并未能击退越来越多的侍卫。 只听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忽然有数千训的士兵,迈着稳健的步伐纷涌而至,瞬间便将县衙的大门踩破。 “殿下,人来了!”陆机紧张的握紧腰间的佩剑。 “不够。”赵瑾瑜面容平静,他要让那些人知道什么是疼。 二人正说话间,数支火箭钉在了窗户上,窗子很快便燃烧了起来,接着便是源源不断的火箭集中射往门窗,门窗很快便燃了起来。 左边一扇窗户忽然落下,一支力道强劲的火箭带着破空之势穿进了屋中,钉在了墙上熊熊燃烧着。 陆机暗道不妙,“箭上抹了油!” 赵瑾瑜轻嗤,“不是抹了油,而是在油里泡过。” 外面打得难舍难分,屋门轰然倒塌,赵瑾瑜手持长剑疾步出了卧房,加入了战斗。 “目标出现!”随着一声高喝,又有几千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县衙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机眼瞧着一支火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冷汗直流,若是将衣裳烧着了那可得成火人。 幸而赵瑾瑜一出去,火箭便不在往屋里射,陆机灵巧的翻窗而出,差点踩到地上还在燃烧的窗棂! “马德!老子跟你们拼了!”陆机找准赵瑾瑜的位置与他并肩,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 陈琬琰听到县衙那边的动静心如乱麻,打开门便冲了出去。 “干什么的?”巡逻的官兵将她拦住。 “你是干什么的?”陈琬琰语气凌厉,“县衙那么大动静听不到?” 巡逻的官兵冷嗤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不该你管的事少多嘴。” 陈琬琰出驿馆的时候已经将首饰等物都摘了,她本就长的普通,又穿着灰扑扑的衣服,看起来就更不起眼了。 “你算什么玩意儿,敢这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她说着就要提着菜刀砍那人,那人却抽出长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不想死就滚回家去。”巡防官兵冷冷的说。 陈琬琰惊慌的看着他,怂兮兮的说道:“官爷饶命,是我太心急担忧县令大人的安全,才莽撞了,对不住您了!” 巡防官兵玩味的收了刀,不客气的骂道:“算你这臭婊子实相,赶紧滚回自己该去的地方。” “是是是!”陈琬琰提着菜刀就往回跑,一口气跑回了药馆。 彤霞一言难尽的看着她手里的菜刀,她还当陈琬琰刚才去后厨找吃的,半天她拿了把菜刀出来。 “那些人应当是知晓我们的身份。”李珩淡淡的说道。 否则刚才就不是吓唬她,而是一刀砍了她。 “他们不是巡防的官兵,应当是那些人派来盯着我们的。”彤霞道。 陈琬琰快气死了,“既然确定了他们的来历,去杀了他们。” 她刚才就是出去试探那些人来历的,既然是敌不是友,宰就完事了! 李珩瞥了眼火光冲天的县衙,“县衙那边的打斗声好像越来越大了。” 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有打斗的嘶吼声,与沉闷的脚步声,虽然他未曾在现场,也能猜到战况十分激烈。 陈琬琰一听就急了,对陆久道:“你别拦着我了!我要去救殿下!” 陆久面无表情的站着,彤霞劝道:“您别急了,殿下不会有事的,您去不是让他分心嘛。” 陈琬琰急的团团转,拿着菜刀到处乱挥,只恨自己没本事,关键时刻救不了赵瑾瑜的场。 “你们去救援,我留在这里不会乱跑。”她指挥跟来的侍卫。 彤霞点了个几个人留守,对其他人道:“你们去。” 赵瑾瑜与那些人缠斗约有两刻钟功夫,县衙后院已经快烧成灰烬,他也数不清究竟斩杀了多少人,再听不到对方补援军,他才下令收网。 一直伏兵未动的八千天策军倾巢而出,还有从梁州南郑太守那里借的两千防卫兵,剩余乱贼围在中间,将他们包了饺子。 “嘈!中计了!”有个领头的蒙面暗卫骂道。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纵然有再高的武功也跑不出去!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众人齐心协力打出一个缺口,或者拼死取了怀王的项上人头! 他正在踌躇间,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咽喉,他死不瞑目的望着手执弓箭的赵瑾瑜,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大哥!”有个暗卫怒吼一声,便要冲过去斩杀站在包围圈内的赵瑾瑜,为那人报仇,却被他一箭射穿了心脏。 陆机等一众暗卫将赵瑾瑜围的严严实实,联手将四面八方射来的羽箭打落在地,赵瑾瑜十分闲适的拿弓专射武功高强的暗卫。 那群暗卫接连殒命,明显也让他们唤来的精兵感受到了威胁和绝望,躲不开的暗箭和冲不出的包围圈让他们方寸大乱,很快便落了下风。 有人甚至大喊要投降求饶命,赵瑾瑜却下了冰凉的命令,“一个不留。” 只有一次把那些人打怕了,才不会有人再助纣为虐来杀他。 陈琬琰眼看着县衙那边的光亮越来越弱,急的在屋里转来转去,片刻也不停歇,彤霞担忧的望着县衙的方向。 陆机忽然道:“盯着我们的人好像撤了!” 陈琬琰一听就来劲了,“走出去看看!” 李珩拉住她,“一个人出去看就行,你留在这里别动。” 陆久走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人走了。” 陈琬琰急道:“快快快马车!” 彤霞让人去备马车,陈琬琰急哄哄的到处窜,留了几个侍卫给贾医女和薛时。 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二人留在这里,如果天亮没人来找你们,你们就赶紧出城去找我爹,有他在没人敢动你们。” 她急吼吼的往马车上爬,险些没爬上去跌落下来,幸好李珩服了她一把,“你把菜刀扔了,别伤着你自己。” 不会耍还拿着,除了能伤到自己,伤不了别人。 “不行不行,我觉得这把菜刀是有用的!” 她举着菜刀上了马车坐好,一路畅通无阻连个巡防的都没见到。 陆久远远就闻到了血腥味,马儿闻到血腥气也有些焦躁,赶紧勒住缰绳道:“属下瞧着县衙已经没有打斗了,要不咱们还是回。” 都快到了,陈琬琰怎么可能回去,“走过去就是了!” 她跳下马车,拔腿就往县衙跑。 “主……”彤霞想喊住她,奈何还没跳下马车,陈琬琰就一溜烟的跑了,闻着浓浓的血腥气紧蹙眉头跳车追了过去。 李珩虽然觉得陆久和彤霞十分奇怪,但也没空想太多,一路疾行追着她们而去。 刺客的尸体已经被梁州的防卫军清理走,天策军与禁卫军战死的将士也被暂时安置去了妥当的地方,赵瑾瑜垂手立在县衙大堂看着残破的县衙,与血流成河的地面微微出神。 所有牺牲的人都是赵国的勇士,他们本该在战场与敌军厮杀,最终却命丧自己人之手,可悲又可笑。 “小心!”陈琬琰惊恐的大喊。 第8章 医馆定魂 顺手将手里的菜刀扔了过去,她气急嘶吼,“你这傻子发什么呆!” 刺客都到他身后了,他还没反应! 赵瑾瑜听到暗器飞来的风声,下意识转身侧移,却被刺客喷出的热血洒了一身。 彤霞和李珩前后脚追了上来,被陈琬琰的准头吓了一跳,那人走路悄无声息,连赵瑾瑜都没察觉,一看就是顶尖的暗卫,却被她随手扔出的菜刀割了脖子。 那暗卫隐忍多时一直没现身,终于逮到了赵瑾瑜属下都不在的这一刻。 他虽灵活,却只擅长刺探消息偷情报,不擅长刺杀,打算蹑手蹑脚的靠近他攻其要害,却没成想即将得手时,死在陈琬琰手上。 “卧……”暗卫不甘心的瞪圆了眼,若不是被她喊那一声惊的回了头,那刀也割不破致命的血管,突出的眼球直勾勾的瞪着陈琬琰,断了气。 陈琬琰呆愣的张着嘴,喉咙沙沙的发不出声音,赵瑾瑜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暗卫身上,用袖子遮住了他的头。 “殿下!”陆机原本在外面安排事情,听到陈琬琰的喊声立马从外面跑了进来,看到赵瑾瑜一身鲜血的倒在地上,吓的差点屁滚尿流,忙扑了过去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殿下你受伤了吗?伤到了哪里?医官医官!”陆机慌乱的大吼。 赵瑾瑜冲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叹了口气,对陈琬琰道:“闭眼,吸气。” 陈琬琰身体僵硬发抖,定定的看着他啊啊的说不出话,呆呆的不听指挥。 赵瑾瑜面色苍白还一身的血,有干了的,还有刚喷上去的,看起来十分狼狈,胸前的衣裳烂了,还有一道血痕,她想问问他受伤了没有,可是说不出话。 赵瑾瑜对李珩道:“遮住她的眼。” 李珩从惊愕中回神,连忙抬手遮住陈琬琰的眼睛,刚一遮上就感觉到掌下的眼睫颤了颤,随后就濡湿了他的手掌心。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道:“我没事,你别紧张,放松。” 他从陆机怀里站起来,让人将尸体处理了,抖了抖身上的袍子,蹙眉看着陆久问道:“怎么带她来了。” 陈琬琰还不等陆机回答,就抖着嗓子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他拦、拦……不住。” 赵瑾瑜在身上摸了摸,只摸出一条沾了血的帕子,他缓步到陈琬琰跟前,从她的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示意李珩挪开手,“你闭好眼睛。” 李珩等她闭上了眼,才挪开覆在她眼睛上的手。 赵瑾瑜将帕子蒙在她眼睛上,安抚道:“没事了,不怕。” 陈琬琰抖个不停,伸手在赵瑾瑜身上摸了摸,又使劲的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还打算往他衣裳里头摸。 赵瑾瑜轻拍她的手,说道:“不是我的血。” 他不过是没空回去换衣裳罢了,有那么多暗卫护着哪里能让他受伤。 “哦,哦,你晚上住哪儿……”她颤颤巍巍的去拉赵瑾瑜的手,不住的吞咽口水,“我、我保护你。” 李珩眉心紧蹙,陈琬琰说话声音怪怪的,就跟谁掐住了她的咽喉一样,要是仔细观察,还能看到她嘴唇微微颤动,牙齿不停碰撞,就跟人被冻透了发僵,止不住颤抖一样。 彤霞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上前扶住陈琬琰,说道:“郡主,我们先回药馆,让贾医女给你开服安神汤喝,好不好?” 陈琬琰听话的点了点头,赵瑾瑜对陆机道:“备车。” “殿下可有伤到?”李珩问道。 赵瑾瑜摇了摇头,道:“你不该跟来。” 李珩抿了下唇,“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出来。” 赵瑾瑜垂眸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殿下,马车备好了。”陆机道。 赵瑾瑜上了第一辆马车,彤霞将陈琬琰扶上去,自己去坐了她们来时的那一辆,李珩与赵瑾瑜二人同乘。 “殿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李珩问道。 赵瑾瑜疲惫的靠在车厢上,“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他能有什么安排,城固县、西县和褒城县的县令和县尉,为了讨好他的兄长们,将他们能调动的守卫都调来刺杀他,褒城县城中连个巡防的都没有。 除了梁州太守是个头脑清醒的,他在这里被人刺杀,梁州都督和通判故作不知,对他寻求庇护视而不见,梁州都督甚至为了躲祸,早就去了凤州例行巡视,还主动和他在凤州打了照面。 接下来无非就是把三县县令、县尉和梁州司兵(战前发兵器,管军防、门禁、驿传)换成自己人,暂时将卢阳伯的三儿子留在这里做通判,监守梁州。 还卢阳伯一个人情。 至于梁州都督,其下辖利、兴、凤、洋、集五州,又紧邻京畿道,还是要由他父皇任命。 李珩闷声道:“殿下很有成算。” 赵瑾瑜冷嗤一声,“没成算早死了。” 他那俩皇兄别的做不成,就会给他当助攻。 陈琬琰僵硬的勾勾赵瑾瑜的手指,她总感觉赵瑾瑜对李珩态度有些不好,“殿、殿下,你别怕!我、我送你去、去梓州。” 她缩在一边牙齿不停打着颤,“谁……谁伤你,我……我一刀砍了他。” 她倒不是害怕自己亲手杀了人,就是看到喷出的血,身体本能出现了应激反应。 赵瑾瑜摸出一个装了伽南香的香囊塞到她手里,“放松一些,回去给你定魂。” 陈琬琰拿着香包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正是赵瑾瑜时常用的薰香,香味一入鼻就压住了马车内的血腥气。 赵瑾瑜从暗格拿出一件干净的外袍换上,这才伸手解开蒙着陈琬琰眼睛的帕子。 李珩眸光晦涩的盯着赵瑾瑜手里的帕子,赵瑾瑜当真对她熟悉的很,一下就掏出了她身上的帕子。 陈琬琰轻轻揉了揉眼睛,等适应了马车里的亮光,又在赵瑾瑜身上摸了一遍,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抖也不颤了,就是心口还发紧的揪着。 “殿下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可是答应沈皇后要好好照顾他的。 赵瑾瑜乌黑的瞳仁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瞧着有些吓人,面对他的威压,陈琬琰瑟缩了一下,底气不足的说:“你别生气……”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危险?”赵瑾瑜冷声问道。 今天是做足准备,没有让漏网之鱼有机会在城内逃窜,可万一有人逃窜出去,正好撞上她呢? 万一城中还有埋伏,她就带三个人在街上跑,不要命了? “我去给你送菜刀的……”陈琬琰嗫嚅着说完,冲他讨好的笑笑。 赵瑾瑜无语的捏了捏眉心,她那菜刀扔的倒是准,死那人叫顺手牵,是汝阳公主的人,别的本事没有,窃听偷物从没有失手过,也从不主动与人交手。 他遇上过一回,强行缠着他打过几回合,就知道他武功不行,也不是恋战之辈,逃跑技术一流,让人抓了他好多回都无功而返。 今夜死在陈琬琰的菜刀下也是……憋屈。 赵瑾瑜轻轻一笑,问道:“不哆嗦了?” 陈琬琰经他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好了,眼巴巴的望着他,说道:“还是需要您给我定定魂才能好彻底。”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眼李珩,淡淡的‘嗯’了一声。 回到药馆,彤霞命人去给赵瑾瑜烧热水沐浴,薛时将众人都安置了,将最好的屋子空出来留给赵瑾瑜,自己去了书房凑合。 李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故意引着陈琬琰来薛时这里,就是想探探赵瑾瑜的底,他这个人太深不可测,大街上没有四散奔逃的精兵,只能说明他将人都杀尽了。 不到两个时辰,杀死了至少一万精兵,并且善了后,这实力确实恐怖。 然而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背后的危险,若是陈琬琰没给那人一刀,他轻则负伤重则殒命,他那般缜密的性子不该出这种低级错误。 李珩忍不住轻喃,“奇怪。” 赵瑾瑜要去沐浴,陈琬琰死皮赖脸的跟着,非要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赵瑾瑜拿她没办法便由着她去了。 只对贾医女交代道:“给他们都熬碗药,剂量轻一些。” 既然是打着腹泻进的药馆,自然要让太医署给他们留脉案,总得让人摸出点症状,虚脱的人一夜哪里好的了呢。 赵瑾瑜进了盥洗室,陈琬琰要上手替他宽衣,赵瑾瑜按住她的手说道:“你看不得血,我自己来。” 他换下的衣裳都被血沁透了,里衣上也都是血迹,怕她看了又犯了难受。 从前只听彤霞和陆久说她似是见不得大片的鲜血,却没亲眼看过,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陈琬琰听话的先转去了屏风外头,等听到水声才转回去替赵瑾瑜擦洗身子。 “你来小日子也会那样?”赵瑾瑜疑惑的问。 陈琬琰怔愣了一下,才说道:“量特别大,颜色很深的时候看到会有些不舒服,不会这么严重。” 这是心理问题引起的身体反应,看到有时看到鲜血珠子也会打寒战,头皮发紧,最严重也就是说不出话,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并不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看不得红色,还是只看不得血?”赵瑾瑜眉头微蹙, “看不得血,殿下不要担心我了。” 陈琬琰先用皂角替他洗了头发,轻轻的在他头皮上按摩了一会儿,才拿了澡豆替他擦了身子,用粗巾子替他细细搓了一遍,才开始舀清水替他冲洗。 赵瑾瑜扣住她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桃花眸中满是戏虐风流,“想了?” “胡说什么!”陈琬琰将舀子扔进水中,溅了个大水花,杏眸圆瞪,“我好好的在替你冲洗干净身子,你休要混说!” 赵瑾瑜将她的手往下拉了一下,调笑道:“好好,是我想了。” 陈琬琰红着脸用力按了一下,压根就没反应,就知道打趣她,不过经他三番两次的转移注意力,她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她低头亲吻赵瑾瑜,这人总是这般温柔体贴,让人爱的紧。 赵瑾瑜轻柔的回应她,听说她没出城,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来县衙,特意让人先将县衙大堂的血迹冲洗干净。 她还没进门,他就已经辨别出了她的脚步声,若不是怕她看到自己杀人残暴的一面,也不想让她见血,顺手牵又怎能近的了他的身。 他不过是想不见血的拿下顺手牵。 陈琬琰气喘吁吁的放开他,涨红着脸恼道:“你往哪摸!” 赵瑾瑜笑盈盈的收回手,“还说不想?” “你还不赶紧洗干净了出来,水都要凉了!”陈琬琰拿起舀子往他身上浇清水,伸手在他身上来回擦,将人洗的干干净净,才让他出浴桶,拿了一叠干巾子替他擦拭身上的水珠。 她蹲着替他擦拭干净腿上的水珠,忍不住逗了逗他,“衔露含珠要不要?” 说着便下了嘴,来不及反应的赵瑾瑜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住她的脑袋,任她为所欲为。 翌日一早,陈琬琰在以前嘈杂声中醒来,昨夜赵瑾瑜温柔之外又有些漫不经心,许是还有要事在身,便少了些情欲,冷静的控制着节奏和时间,就跟特意来给她定魂的一样。 做完还让彤霞给她端了一碗会腹泻的汤水,等她喝完又交代她几句便匆匆走了。 “主子,您起了吗?”彤霞带着两个小丫鬟端了洗漱用的一应物品,在门口问道。 “起了,进来。”陈琬琰懒洋洋的起身坐在床边,接过漱口水先漱了漱口,又拿起软毛的刷牙子沾了牙粉洁齿。 等陈琬琰将漱口水吐进小丫鬟捧着的痰盂里,彤霞才关切的问道:“您身子可好些了?” 陈琬琰面色有些苍白,昨夜赵瑾瑜走后她闹了三回肚子,晚上也睡的不太好,其他人和她情况差不多,晚上净往茅房跑了,也不知赵瑾瑜这是何意。 “好多了,驿馆的那些人怎么样了?”她问道。 她们昨夜来药馆之后,薛时让人去驿馆送了不少应急药,也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 彤霞道:“咱们这边缺人手,奴婢还没出去打听。” 陈琬琰噢了一声,她们的人都‘病’着呢。 起身净了面,彤霞伺候她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想让人回驿馆瞧瞧,又想起赵瑾瑜说让她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太医署的人来寻她,便作罢了。 她这边刚收拾好李珩就过来了,穿的还是昨日那身深蓝色的衣裳,面色有些凝重,二人一起吃了早饭,他便回了驿馆。 陈琬琰这才察觉少了个人,问彤霞,“杨浦呢?” 彤霞摇头,“昨儿个我们出来,他就没跟着。” 陈琬琰蹙了蹙眉,上了趟茅房便躺在床上休息。 第9章 扫清障碍 过了约莫半刻钟,王御医就带着人来了,替她把了脉记录了脉案,又嘱咐道:“郡主这几日需得忌口,辛辣之物最好少用。” 陈琬琰颔首道:“我知晓了,大清早的还劳烦您跑这一趟,那几位大人的情况可还好?” 王御医眸光微闪,道:“昨夜驿馆遭袭,那几位大人都没幸免于难。” 陈琬琰震惊的挑开床帐,面色苍白如纸,“怎么回事?” 王御医见她气色不好,微微一愣,很快便垂下了眼。 “听说昨日褒城、城固和西县的县令县尉与梁州司兵、通判勾结,集结了近二万人刺杀怀王殿下,那些人被天策军打的慌不择路,冲进驿馆挟持了几位大人。” 陈琬琰呆滞的听完,奇道:“那些大人都带的有贴身护卫,驿馆内还有禁卫军,怎会叫人挟持了他们?” 王御医抬了抬眼,这明显就是怀王将计就计,将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一网打尽,她都溜出驿馆了,还能不知原由? “他们的护卫也吃坏了肚子,禁卫有一大半也是如此,余下的禁卫都在帮着照顾病人和煎药,当时情况太乱,这才让那些反贼钻了空子。” 陈琬琰呵呵了两声,在心里默默的骂了句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吃的泻药害死了自己怪谁呢? “太医署的医官可有伤亡?” 王御医摇头,“当时我们都在后院熬药,贼人没有去后院,躲过了一劫。” “如此当真是陛下保佑了。”陈琬琰唏嘘。 王御医闻言蓦然一惊,昨夜死的全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陛下的禁卫军除了腹泻,并无伤亡,可不就是陛下保佑。 难道这事儿还有陛下的手笔? “陛下真龙天威。”王御医跟着说了一句。 陈琬琰抿了下唇问道:“世子爷回了驿馆,您见到了吗?” “老夫见过世子,知晓您醒了才带着医官来的此处,郡主既然身体有恙,老夫就不打扰您歇息了。” 陈琬琰道:“彤霞,你去送送王御医。” 彤霞应了声,便给王御医塞了个荷包,带着王御医出了门,又问了几句陈琬琰的病情,等太医署的医官替其他人记录完脉案,才一起离了药馆。 陈琬琰躺在床上假寐,王御医其实也挺难的,他不如张御医有家学渊源,从前只想着他是二皇子的人,如今想来却是不止。 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都没了,他便让人来收集她们的脉案,替她洗清了嫌疑。 景睿帝知晓此事与她无关,可那两位殿下不知道,景睿帝又不可能替她澄清,若是没这脉案,回京都还不知要有多少麻烦。 难怪赵瑾瑜让她们都喝了泻药。 “还是我的小宝贝厉害!”她在心里默默的给赵瑾瑜点了个赞,这人当真是将每个人都看的很透。 她想着便有些啼笑皆非,有一部分禁卫的泻药应当是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下的,还有一部分是贾医女和薛时来了之后景睿帝的人下的,这就说明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景睿帝的掌控之中。 赵瑾瑜杀了二位皇子推举出来的同行官员,是景睿帝默许的,否则他不会在景睿帝的眼皮子底下动朝廷命官。 李珩回了驿馆,杨浦便将昨夜的事详细的说了,他提笔写了奏疏送往京都,又给二位皇子分别修书一封,这才着手去处理那几位大人的事。 杨浦心有余悸的说道:“世子爷,那几位大人和二位殿下沾亲带故的,就这般死在这里,咱们回去如何同二位殿下交差?” 李珩眯了眯眼,他需要和他们交什么差,他们弄了这么多人来刺杀怀王,也没跟他透露一句,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提前知晓了,怎么也该避开进褒城县。 “去让人置办棺木,妥善运送回京都,其他的咱们也管不了。”李珩道。 他昨日特意将杨浦留在驿馆,就是想看看这边还会出什么情况。 万万没想到两个人没弄死一个,派来的一万精兵加上梁州三县的兵全军覆没了不说,连他们在驿馆的官员都被人屠干净了。 那些反贼装扮的人进来,二话不说直冲他们所住的三楼,将人提到大厅,等穿着天策军衣裳的兵过来人都砍死完了。 “真是厉害啊,都把他小瞧了。”李珩叹道。 按照杨浦说的事发时间推算,正是他们发现假巡防卫不见的时辰,想必那些人是回去救援了,可是却成了自投罗网。 不止是那几位大人,连他们的随从还有路上不停干扰他们行程,阵营不明的官员,全都没见到今早的太阳。 他可以肯定,如若没有陈琬琰这个护身符,他应当也没命坐在这里了。 杨浦垂着眸子说道:“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那位只怕真的要飞龙在天了。” 他不止打了那二位殿下的脸,还占了梁州,这地方紧临京畿道,又离陇右道和剑南道不远,他想做什么都方便。 自家主子还在那二位殿下那边左右逢源,只怕是押错了人。 李珩沉着眼睛没说话,连杨浦都看出来的事情,他如何不知? 他这回想去凉州看看,就是想探探陈家的虚实,试试能不能赌一把,现在剑南道又腾飞出一条金龙,只怕怀王真能走到最高处。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河出图,圣人则之,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他喃喃自语。 他们最信这些上天给的吉兆,出了这天象只怕追随他的人会越来越多。 而他离京都后,也确实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寡平庸,陈琬琰在他跟前也柔顺的很,根本不像旁人说的赵瑾瑜听她的话。 杨浦垂着头,低声问道:“给那二位殿下的信还送吗?” 李珩摇了摇头,“算了,就给侯府去封平安信。” 杨浦拿着奏疏和家书找了驿丞寄出,又把另外两封书信烧了,才回了李珩跟前伺候。 赵瑾瑜连夜提审了褒城县令与县尉,他们却将所有事情都推到了梁州通判和司兵身上,绝口不提是受了哪位皇子的指使,也没供出梁州都督。 城门一开,梁州太守便拘押西县、城固县令和县尉赶到褒城县衙,血迹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但血腥味仍旧飘散不去,梁州太守望着残破不堪的褒县县衙,暗自庆幸自己压对了宝。 “下官见过怀王殿下!” 赵瑾瑜身着亲王的常服,一脸严肃的坐在上首。 梁州太守不敢直视他的脸,便暗自打量他的穿着,细看之下才发现他身上的团龙不是四爪蟒,而是正经的五爪金龙。 与他在太守府见到的衣裳颜色一样,绣纹却不同。 暗自腹诽这人心思沉,若他穿着九章纹饰的衣裳,梁州的官也未必敢豁出命去对付他,幸好他听说了金龙的事,坚定不移的选择了他。 赵瑾瑜饮了一口茶水,淡淡道:“韩大人免礼。” “下官多谢殿下恩典。” 韩太守颤颤巍巍的起身,恭敬的立在他下手,心情十分复杂。 只有皇上和皇太子的衣裳才能绣五爪龙纹,皇帝十二章,皇太子九章,王爷和皇子的衣裳和一品大员一样只能绣七章,因是皇室成员,他们可以加绣四爪蟒以示区别。 这人不是被废了吗? 怎么还能穿九章纹的衣裳? “下官已将人都带来了,殿下是否要提审他们?”韩太守问。 赵瑾瑜淡声道:“不必了,将他们的供词拿给本王看看。” 韩太守从袖中掏出供词双手呈上,陆机接过递给赵瑾瑜。 赵瑾瑜只随便翻了两下便道:“既然他们都说是受梁州司兵和通判指使,你便派人押送他们去京都。” 这些人也不知是真嘴硬,还是当真不知情,不过那都不重要,他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把人送到京都恶心恶心他那两位兄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看他那两位兄长让不让他们活了。 “是,下官这就让人去办。”韩太守道。 事情是出在他的管辖范围,这事理应他来办,他没什么可推辞的。 “本王在这里差点被人围杀,也请韩大人据实上达天听。” 韩太守立马说道:“是下官监管失察,昨夜之事不敢有所隐瞒,定会据实上奏。” 梁州都督竟然敢做这种事,有没有证据他都是要参他一本的! 他说着将写好的奏本呈上,赵瑾瑜摆摆手道:“你护本王有功,本王也会据实上报至朝廷,此事不会牵连于你。” 韩太守偷偷的松了一口气,“下官日后定会竭尽所能辅助殿下。” 赵瑾瑜本也打了让他提拔自己人的想法,梁州是块肥肉,需得回归他父皇的掌控,他也没想过完全啃下,他啃一半就好了,有人带着开路,他的人办起事来也会轻松的多。 他将一份名单交给韩太守,“将这些人安排了。” 太守作为一州主管,有举荐官员,还可以自行任免掾史(诸曹从事史等小官,如七曹之一的司兵曹下属官。)。 韩太守双手接过,“下官会妥善安置。” “昨日褒城驿馆发生了大规模的腹泻,还有朝廷命官丧生,本王明日便要离开,褒城县无人管理,你先派人去调查。”赵瑾瑜道。 韩太守拍着胸脯道:“下官明日之前一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赵瑾瑜让陆机给他打了赏,便让人送他出去了。 陆机道:“这韩大人当真是个妙人。” 赵瑾瑜轻笑,“寒门同进士出身,能在这个年纪做到太守,本事肯定是有几分的。” 韩太守不过四十出头,妻子是他恩师的女儿,他岳父的学生不少,对他的仕途也有不小的帮助,但追根究底,还得归功于他自己办事能力强,做事周到,要不别人想扶也扶不起。 第二日,韩太守便从那几位大人随从的房间搜出了巴豆粉,断定了腹泻事件是他们有意为之,但人已不在,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也无从得知了。 他又询问了驿丞,与目击那几位大人遇刺身亡的一众人。 最后以刺杀怀王的士兵逃窜时误伤他们结了案,判定导致他们丧命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禁卫军食用了过量的巴豆,在他们遇险时无力护卫才丧了命,过不在禁卫军。 因歹徒已经在抓捕途中丧命,此案也没有再重审的可能了。 陈琬琰已经不再闹肚子了,听彤霞说完,忍不住掩唇笑道:“这太守倒是个有意思的。” 他这案子处理的好,办了又像没办,说了又像没说。 管你如何联想,反正他什么也没说,也死无对证。 “常言道积德无需人见,善意匡如清流。”陈琬琰看着正在搬东西装车的人,低声说,“而自作孽不可活。” 彤霞现在她身后小声附和,“正是这么个理儿。” 她也希望京都那些作死的人适可而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郡主,可以启程了。” 彤霞扶着陈琬琰走到马车前,她往驿馆的方向看了一眼,远远看到李珩骑着马,身后跟着禁卫军和几十辆马车浩浩荡荡而来,与贾医女和薛时告了辞。 薛时道:“郡主,一路多保重。” 陈琬琰微微颔首,“你若有事随时联系我。” 因为梁州官场要换人,薛时便暂时留在这里发展药草生意,毕竟他有了赵瑾瑜的庇护,这一二年梁州或许会成为他药草生意经营的重心。 这个地方无论是给剑南道还是陇右道,亦或是京都送物资都很便利,赵瑾瑜接下来要在这里花的功夫应当会很多。 “好!”薛时笑着应了。 贾医女一本正经的说:“义兄在京都帮助我良多,我想留下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郡主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薛时自从做了药材生意,没少在药材上帮助她,知晓她的遭遇后还认她当了义妹,她是打心眼儿里感激的。 陈琬琰笑着点了点头,“会的。” 等李珩一行人越来越近,陈琬琰转身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终于在城门口与赵瑾瑜的车队集合,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利州而去。 陈琬琰自从出了驿馆便没回去过,而赵瑾瑜离开医馆之后,她也没再见过赵瑾瑜,她懒洋洋的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李珩骑着马在外头敲了敲车壁,陈琬琰掀开帘子探头问道:“怎么了?” “你身体可还有不适?” 陈琬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没有。” 李珩与她对视了一会儿,恍然觉得眼前这人和初见时一般模样,还是那娇娇憨憨的十四五岁的样子,时光仿佛没在她身上停留,她也没有长大,根本看不出已经十六七岁。 连李佳柳这两年多都褪去了青涩,脸颊眉宇生了些许变化,出落成了大姑娘,平日没比较过,今日一对比才发现,她瞧着比李佳柳年纪还小些。 “看着我做什么?”陈琬琰不解的问道。 李珩收回思绪,递了包点心给她,“快正午了,你先垫垫肚子。” 左右是因为他的私心,才让她闹了一两日肚子,喝了两日的白粥,他确实该对她好一些。 陈琬琰伸手接过,问道:“咱们出梁州了吗?” “刚出褒城地界,今日应当会在南郑县城的驿馆歇脚,出不了梁州。” 陈琬琰探头探脑的四处打量,入目之处都是田地和农家,因着倒春寒下了一场大雪,地里都是未化完的积雪,看着就有些冷。 “骑马冷吗?”她问道。 李珩微怔,“不冷。” 二人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赵瑾瑜端坐在玉辂车里,翻看着陈琬琰给他送来的信件,都是些朝臣家里的琐事,倒是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田大人家断了肋骨的小姐没了。 本来在家里养的好好的,行动都正常了,她庶妹去看了她一回,数日后她在家中散步,那已经愈合的肋骨再次断裂,戳破了肺腑人就没了。 第10章 交心夜谈 赵瑾瑜敲了敲小案子,那庶女他还有印象,就是宫宴上抚琴的那位。 田小姐一死,田大人家没有正经的嫡女,家中还未婚配的庶女就开始冒头了。 赵瑾瑜针对这件事写了回执,特意嘱咐时刻注意田家妾室与庶女们的动向,并仔细调查妾室的身份,撩开帘子将回信递给陆机,道:“将这封信送回京都。” 田家的庶子也都在朝中任职,并且因他的身份地位,虽然不是高官但都是要职,若是他家的女眷有问题,那么处理起来将会十分棘手。 陆机接过信揣进怀中,对赵瑾瑜道:“郡主探着脑袋和李世子聊好大一会儿了。” 赵瑾瑜神色一凛,往后面看去,就见陈琬琰整个脑袋都伸出来,挂在车窗上,头颅微微扬起,含情脉脉的和李珩对视,语气凉凉的说道:“让人告诉她,脑袋伸出窗外不安全。” 陆机知晓陈琬琰用一把菜刀砍了顺手牵,看她越发的顺眼了,反正赵瑾瑜爱的紧,珍宝似得童子身都给她了,他们就替他家殿下看好呗。 抬手摸了摸发冠,给陆久传了消息。 陈琬琰正跟李珩两两相望无言,马车轱辘就碾在了一块小石子上颠了一下,磕的她下巴疼。 驾车的陆久好心提醒她,“路上有砂石,探头会磕着脑袋,郡主若是无聊,叫彤霞过来陪您。” 陈琬琰蓦然想起天朝的公交车上时时播放的宣传语,车辆行驶在繁华的马路上,请不要将您的头和手伸出窗外。 “不用啦,我不无聊!”她说着就将脑袋缩回了车厢,对李珩道,“小侯爷要是冷了就乘马车。” 李珩轻轻颔首,放慢了骑行速度,眼看着她的马车超过了自己。 王御医掀开车帘,对马车外的李珩道:“郡主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世子无须担心。” “多谢王御医。”李珩道。 赵瑾瑜收回心神,继续往下翻。 冯太师按照计划去了国子监,补了国子监祭酒的缺,国子监因常家和冷家处理了不少人,景睿帝因为早有准备都换上了自己的心腹,没让二皇子和三皇子钻上空子。 礼部掌管教学等事的礼部司,也发落了一批同常家往来密切的官员,将常家推举出来的所有官员停职调查,其绝大多数是冷家推举到四门学的平民学子,再由常家与其交好的四门学博士推送至国子监,国子监推举到礼部。 这些人确实在立常采女为后一事上作出了突出的贡献,现在这批人也都以细作的身份入了刑部大牢。 国子监因此大换血。 常家再不济到底是外戚,常氏膝下养育了皇子便有了竞争的条件,国子监的官员为了讨好常家,只要他们推举的学子都顺利的结业入仕了,人数非常庞大。 赵瑾瑜嘴角溢出一抹浅笑,他早就知道弄倒一个常家,就能改变朝廷的中底部结构。 借由此事,景睿帝还顺手拔除了部分活在郭家和许家庇护下,与常家推举的官员有利益往来身居要职的小官,因为涉及到细作问题,他们虽心有不甘也只能任由景睿帝发落。 “殿下,已经过了正午,我们是否要在前面的驿馆停留?”陆机问道。 “留。”赵瑾瑜心情愉悦的将书信填在香炉里,掏出火折子点了。 众人在两县交界的驿馆用了午饭,便匆忙赶往南郑县城的驿馆。 一直到入夜才赶到驿馆,陈琬琰这才知晓赵瑾瑜为何走了这么久还在梁州晃悠,这龟行的速度,一天最多走五六十里! 等晚上人都睡了,陈琬琰偷偷摸摸溜进赵瑾瑜的房间,对着他就是一通乱啃,赵瑾瑜任她为所欲为的啃了一会儿,让陆机端了宵夜过来。 陈琬琰好几日没吃带油水的菜了,逮着肉可劲儿的吃,“王御医都说了我可以吃肉,你晚上还非让我喝白粥!” 赵瑾瑜替她舀了半碗参鸡汤,笑道:“这不是让你吃了么。” 陈琬琰笑嘻嘻的喝了一口,又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那为何在人前不能吃?” 赵瑾瑜神色自如的喝了,自然是让李珩再多愧疚几日。 他好心将他从这场漩涡里摘出去,他却想着去探他的底,他若为她好,就不该耍心眼,把她引去薛时的药馆。 不去药馆,她也不用喝那一碗泻药。 “怕你馋了这许多天,吃相不好看。”赵瑾瑜打趣她。 陈琬琰可没那么好骗,挑眉问道:“那你为何对小侯爷横眉立目的?” 不给人好脸,还非要喊人同桌用饭。 “小没良心的,别吃了!”赵瑾瑜轻剜她一眼,见她吃的停不下来,抓住她的执箸的手,“晚上还睡不睡了?” “吃撑了就运动消食嘛!” 赵瑾瑜微哂,“我怕给你顶吐出来。” 陈琬琰:“……”这男人下凡之后,真的越来越接地气了。 她摸了摸鼓起来的小腹,听话的放下了银箸,擦了擦嘴巴喝了杯消食茶,起身去屏风后头刷牙。 等她折腾完,陆机已经让人把桌案上的饭菜都撤下去了。 “京都送的信都看了吗?”她走到赵瑾瑜身边问道。 赵瑾瑜颔首,“都是些琐事,你有要提携的人吗?京都或是梁州都能给你安排。”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殿下安排自己的人便是,我爹说我怎么闹腾都行,但不能往官场塞人,我们陈家不沾染朝堂,只保卫边疆。” “岳父看的长远。”陈家这种情况,只有做孤岛才能让帝王放心,陇右道说白了就是一个国,如果沾染朝堂现有的平衡就要打破了。 “无事,给你张罗几个不要紧的散职还人情。” 赵瑾瑜拉着她在室内散步消食,陈琬琰问道:“殿下为什么会在褒城县,你不是前一日就离开了吗!” 如果他没出褒城县,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为了避嫌,一定不会进褒城县城,这也是她没想到赵瑾瑜还在褒城的原因之一。 “我确实是往南郑县的方向去了,还在两县交界的驿馆住了一晚,他们打算在南郑县外劫杀我,但我又算着时间返回了褒城,他们只能跟着我回了褒城,那时你们已经入住了驿馆,他们的人接到消息也无法离开了。” 一是已经入住闹着走就会引起怀疑,二是就算要走,他们也无法在城门关闭前出县城,入住县外的驿馆。 “那他们可以先不动手,等出了褒城……”陈琬琰被赵瑾瑜戏谑的眸光看的脸热,不到出褒城他们就汇合了,那些人就没有机会了。 赵瑾瑜既然知道他们都是谁派来的,只要他们聚在一起,那些人敢对他动手,他就会直接把刺杀的事死死的扣到二皇子和三皇子头上。 “难怪他们要给自己下药,原来不是为了在褒城县多停留两天,跟你拉开距离,给那群精兵制造机会。” 而是知晓当晚要出事,自己先当上受害人。 却没想到他们算计的精明,赵瑾瑜却不肯放过他们。 “你怕不怕我?”赵瑾瑜略有些忐忑的问。 他一直记得陈琬琰畏惧他城府深心思沉,如今他又多了一条心狠手辣,只怕她会对他有不好的印象。 “你这么聪明,我干嘛怕你。”再说了也不是他主动挑衅的,他若不一次把那些人打怕,那些人只会没完没了的刺杀他。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和你的家人,永远不会。”赵瑾瑜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她搂在怀里,“我会竭尽所能护着你。” 陈琬琰在他怀里蹭了蹭,她好像明白了那夜在县衙,他为什么穿着带着血迹的破衣裳了,他这人向来注重仪表,县衙都被整理干净了,他岂会没有时间换身干净的衣裳? 这大灰狼故意扮作可怜的小白兔博取她的怜爱,一场大屠杀让他不安了,怕她畏惧他。 难怪要将她支出褒城县。 “下次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了知不知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厉害。”为了在她心里维持弱小可怜的形象,明知有危险还不敢出手,傻死了! 赵瑾瑜轻轻的应了一声。 陈琬琰确实忍不住在他怀里笑的一颤一颤的,这人偶像包袱还挺重的。 就像那次在小树林,他明明可以把跟踪他的两个人打趴下,却非要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绕圈子,原来是想维持楚楚可怜的形象。 “别笑了。”赵瑾瑜被她看穿心事,羞赧的将她又抱的紧了点。 他确实是想示弱,让她忘记自己是个心思重的人,让她不要怕他。 “不行,忍不住。”陈琬琰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抬手在赵瑾瑜腰上掐了一下,“殿下那样还挺可爱的。” “你喜欢?” “喜欢,只要你不和别的女人有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赵瑾瑜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弱弱的问道:“那你不觉得我杀戮重?” 三县集合的士兵可以不用死的,可他还是下令杀了。 “那都是他们自找的,他们难道不知你是皇子,是王爷?你与他们无冤无仇,他们为了功勋杀你,你不杀了他们立威,那其他州府的官兵为了功勋,一被煽动就去刺杀你,你有几条命够给他们杀的。” 若是人人都效仿,那两位皇子就要集合各州的士兵杀入皇宫了。 他没做错。 身居高位最不需要的就是心慈手软。 否则就会变成软柿子,谁都想来捏你一下。 陈琬琰从他怀中抬起头,敞开心扉的说道:“我当初害怕是因为有人要杀我,我孤身一人在京都无人依靠,自身也没有利用价值,还让你颜面扫地,勾引你你又不上钩,我怕你也要杀我。” “……”赵瑾瑜沉默了一下,爱怜的摸摸她的头,仿佛能感受到她从前的不安,安抚道,“我不会的。” “我那会儿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你的出现让我觉得是救命稻草。” 可特么的知道他是被她抛弃的小未婚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后出事,我觉得你肯定会怨我,但你对我一如既往,不打不骂,也不接受我的勾引,我就更害怕了。” 知道他性子隐忍城府深,总认为他不肯被自己睡是因为厌恶她,将来会报复她,不敢让自己陷的太深,又忍不住想靠近他。 赵瑾瑜听完简直想让时间回到两年前,说什么都要配合她,跟她在床笫厮混。 “我现在不怕了。” 即使她还是算计不过赵瑾瑜,她睡过他就足够了。 况且她有靠山,头巨铁! “睡了我就不怕了?”赵瑾瑜轻叹一口气,真不知道她那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主要我知道殿下为人宽厚,不会滥杀无辜,事情查清楚了,你知道我是无辜的,肯定不会杀我啦~”陈琬琰笑嘻嘻的说。 赵瑾瑜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我不会伤害你。”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愿意让她这样无名无份的跟着他。 “不愧是我一眼就相中的男人!”陈琬琰傲娇的仰着小脸,他愿意真心对她,她也愿意替他解开心结。 赵瑾瑜回想起第一次在宫里见她时,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恨不能黏在他身上就有些想笑。 俩人推心置腹的聊了聊,赵瑾瑜一直悬着的心才回归原位,他不在乎别人说他心狠手辣,但他在意她的看法。 如若有一日他会走向那个位置,他想和她如现在一般相处,不愿同她离了心。 翌日一早,陈琬琰醒来还有些懵,明明昨夜和赵瑾瑜在他的床上相拥而眠,醒来就在自己房间了。 她躺了会儿也不见彤霞来伺候,暗暗称奇,起身走到软榻边摸了摸水壶是温的,提着到屏风后面刷牙,架子上的铜盆里有半盆温水顺便将脸也洗了。 彤霞回来见她已经起了,忙上前道:“奴婢失职,请郡主责罚。” “你水都端来了,怎么不叫我起床?”陈琬琰伸手接过她递来的干巾子将脸擦干。 彤霞道:“殿下不让奴婢吵醒主子。” 她刚接过小丫头递过来的洗脸水,赵瑾瑜就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交代她不用叫醒陈琬琰。 “那可不行,在家睡到三竿就算了,出来可不能因为我贪睡耽误大伙启程。”她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毕竟是有正事要办,她困了大不了在马车里补一觉。 哪成想她这里想的好,上天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彤霞道:“殿下昨夜里收到消息,萧王爷和季从之在绵州打起来了。” 陈琬琰愣了一下,那他们就得快些赶去剑州,调粮确保镇西军的供给,而赵瑾瑜也必须尽快赶往梓州,调兵集粮进入备战状态拿下季从之。 难怪赵瑾瑜要把她们队伍里二皇子和三皇子的人都干掉,调粮之事绝对不能出一点漏子,前方战士再厉害,后勤做不好也是白搭,京都押送的粮草走的比他们还慢,压根指望不上。 那些人在只会给添乱,坑了镇西军和赵瑾瑜或许在争权的人看来是好事,但景睿帝头脑很清醒,这边守不住赵国危矣。 难怪太医署的医官们跟他们走了这条路,果然皇帝不是谁都能做的。 “更衣!” 彤霞找了身宽松的衣裙给她换上,又替她挽了个惊鹄髻,主仆二人才出了卧房。 随行的人员已经在搬东西了,赵瑾瑜开门出来对她招招手,“过来。” 陈琬琰小跑过去就看到李珩站在他身后,肃着一张脸辨不出喜怒。 “怎么不多休息会儿?”赵瑾瑜柔声问道。 “我们不得快速赶去剑州吗?” 第11章 分别 赵瑾瑜颔首,“驿馆还在备干粮,路上许是要吃些苦了。” 就是因为暂时不会出发,所以才不让彤霞去叫醒她。 接下来不会再有行刺,他们也不会进城内的驿馆休息,夜宿在城外的驿馆,天不亮便要启程,在城门一开启便穿城而过,尽量缩短行驶时间。 虽然舍不得她受苦,但军情紧急,他必须保证能接上力。 他在褒城斩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接下来的旅途不受干扰。 陈琬琰也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只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算不得什么。” 赵瑾瑜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进来,一起用早膳。” 她跟着进了屋子,赵瑾瑜让人撤了棋盘。 陈琬琰看了眼棋盘,黑子多白子少,虽然她不懂棋,但也看得出白子被黑子围的走投无路。 汪海生带着人摆了桌案,端了饭食摆好,道:“殿下,可以用早膳了。” “你是东宫的那个小内侍,汪汪……汪汪汪……”陈琬琰费劲的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叫什么。 汪海生苦着脸,他这姓真是太为难了郡主了,也不敢让郡主汪汪汪的叫,赶紧说道:“奴才汪海生见过郡主。” “哦,对,就是这个名~”陈琬琰从腰上解了个装银锞子的荷包递给他,“日后好生伺候殿下,别叫他渴着饿着伤着了。” 汪海生看了眼赵瑾瑜,见他没有反对赶紧双手接过,“这是奴才份内的事,奴才肯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殿下。” 他现在可是一步登天了,贴身伺候怀王,他不仅吃穿用度极好,还有人捧着他,他再也不是那个人人都能欺负的小内侍了,必须伺候好他的主子! 陈琬琰满意的颔首,“好好,祝你前程似锦,这身官服穿的长长久久。” 汪海生不住的点头,他自然也是这般希望的,他现在可是有品级的内侍,再也不用穿灰扑扑的棉布衣裳了,他现在穿的可是缎子带绣花的官服! “奴才一定不负郡主的期望,一生忠于殿下!” “好!有志气!我看好你!”陈琬琰说着又要从腰上解腰挂。 赵瑾瑜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汪海生道:“你去外头用饭,这里暂时不用伺候了。” 汪海生感动的都快落泪了,他早就知道赵瑾瑜是个宽厚待人的性子,实际接触之后就更喜欢了。 有时知道他没用饭,还赏他精致的糕点吃。 奴才都是伺候完主子用膳,下了值才能去吃饭,哪有主子管他们饿不饿的! “奴才谢殿下!”他还以为今天要饿着肚子上路了,没想到殿下会放他去吃口热乎的。 李珩默然的看着他们三人,他就是个多余的呗,这事他那天夜里他就明白了。 他争不过怀王。 三人用过了早膳,赵瑾瑜和李珩聊公事,陈琬琰拉着用饭归来的汪海生小声嘀咕。 汪海生一脸为难的说道:“郡……郡主,奴才可是殿下的奴才啊……” “我知道你是殿下的人呀,我这不也是为了殿下着想吗?” 汪海生都快被她气哭了,“那……那是王爷的私事,奴才哪里能管的了。” 他就知道京都第一恶女的打赏不是那么好拿的,他颤颤巍巍将荷包从袖子里掏出来,忍痛的递给陈琬琰,“要不您……您收回去!” “……”陈琬琰对他这不被金钱收买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但她就那么点小小的,不伤大雅的要求,又不是让他背叛赵瑾瑜。 陆机在门外道:“殿下,可以出发了。” 赵瑾瑜轻声应了,淡漠的看了一眼陈琬琰和汪海生,对李珩道:“萧王的人在剑州和龙州,但他们无权让当地官府给他们放粮,你们带着父皇的手谕去剑、龙,文三州调粮,一定要确保镇西军的后方补给,药草也要及时送上。” 一旦交战,就会有伤亡药草等物也十分的紧要,这才是他让薛时出来的目的,他需要薛时给他们补给足够的药材,薛家还做饲养马匹的草料生意,战马也不能饿着肚子上阵打仗。 三皇兄几乎占了大半的药材市场,二皇兄也占着军中的草料的生意,一旦他们起了坏心思,断了军中供应,他和陈青岩就都得死在战场上。 占下梁州,转运物资有保障,他才能后顾无忧。 李珩道:“下官定会尽力而为。” 赵瑾瑜摇头,“不是尽力,是一定要办成,不能被拖住,这不光是为了我和萧王,是为了家国安危,你李家也在内。” 国家消亡,他们这些京都的世家难道就不受影响? 李珩最在意李家的兴衰存亡,否则也不会在他两个皇兄中间摇摆。 “张县公的事你应当心里有数,朝中没有能代替萧王的武将,他不能出事。”赵瑾瑜淡然说道。 他父皇之所以派了李珩来,也是因为他还算是陈青岩的女婿,办事也会尽心。 再有个泼辣的陈琬琰,也不怕那些在季从之和朝廷中间摇摆不定的官员从办事拖拉,他那二位皇兄从中作梗。 一个等字太致命了。 陈琬琰攻略不下汪海生,哒哒的跑到他们二人面前,拍着胸脯保证,“殿下你放心,那些人要敢让我等着不放粮,我就地罢免他们!” 李珩犹豫了一下说道:“陛下没有给我们罢免官员的权利。” “剑南道殿下最大,罢免一二个有异心官员的权利还是有的!”他们是带着陛下的手谕来的,那些人若是还敢拖延就是不敬帝王,处置了他们又能如何? 赵瑾瑜颔首,“事急从权,你们只管做,我善后。” 李珩心思百转,这才想明白景睿帝为何将整个剑南道都丢给赵瑾瑜,是要他们这些人打配合,拿下季从之将蕃国赶回边界线外。 原来陛下早就在布局了,让赵瑾瑜挂职枢密院事,再到他去凉州一战成名获赐天策军,都在为他来剑南道做准备。 这里虽乱,但是陛下却给了他治理的实权,而其他王爷就藩的地方虽然好,却只能被供养却不能干涉当地政务。 一旦让他拿下剑南道,再和陈家联姻,京都那二位只怕要疯。 “下官定不辱命。”李珩拱手道。 等在外面的陆机扣了扣门,“殿下,郡主的东西收拾好了。” 陈琬琰这才发现彤霞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就说赵瑾瑜不是拖拉的人,估计是在等彤霞给她收拾东西。 赵瑾瑜起身道:“走。” 一出驿馆大门,果然看到所有人都站在外面等着,陈琬琰就更不好意思了,她压根想不到收拾摊子这种事情,要不是赵瑾瑜墨迹着最后出场,估计那些人早就不耐烦等她了。 赵瑾瑜随意说了两句就率先上了马车,在马车边上等着的人才上了各自的马车,陈琬琰上了马车就发现底下垫的垫子厚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就是被人珍视的感觉! 马车缓缓启程,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今日的天气不算好,不过却有亮光透过层层乌云露了出来。 出了南郑县城,马车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众人也都没有悠哉之感,还好她的马车车厢赵瑾瑜让人给她包了厚木棉,颠簸起来倒是撞不疼人。 赵瑾瑜忽然打开帘子,问在外头坐着吹风的汪海生,“郡主跟你说了什么?” 汪海生一听头都大了,嗫嚅了一下说道:“郡主说让我看着点殿下,别让妖艳女子将殿下拐跑了去,由……尤其是……” “尤其什么?”赵瑾瑜面无表情的问道。 “尤其是……别让女子爬上……”汪海生吞吞吐吐的不敢往下说。 赵瑾瑜嗤笑道:“那你且替本王守好寝殿,若有人敢私自爬上本王的床,就将人乱棍打死!” “啊?”汪海生仿佛见了鬼,他要不是个阉人,他也不能打这么久光棍! 怀王殿下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咋也学他打光棍呢。 赵瑾瑜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无语的问:“她给你的荷包呢?” 汪海生愣愣的将陈琬琰赏他的荷包掏出来,有些不舍的吞了吞口水。 “出息!”赵瑾瑜拿过他递来的荷包将帘子放下,做了他的贴身内侍,还愁日后没人孝敬吗? 他利落的将里面的银锞子倒出来,从马车暗格里摸出一个宫里带出来的荷包,将锞子装进去,又额外塞了个几颗金锞子。 “还给你。” 汪海生莫名其妙的看着帘子后面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掌心躺了个藏蓝色的荷包,他递过去的明明是水青色的????? “快拿走!”赵瑾瑜窘迫的催促。 “哦,哦!”汪海生赶紧双手接过,“奴才谢殿下赏赐!”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银子啊! 自从当了怀王的贴身小跟班!他收到的孝敬和赏赐比进宫十几年存的还多! 汪海生抬头望了望天,双手合十默念,“求佛祖保佑我们家王爷平安健康!” 与其在宫里苦熬,还不如跟着怀王出来博前程,他一直坚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赵瑾瑜一眼就看出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和那一团不知什么花样的荷包是出自谁人之手,他看了会儿就塞衣袖里了。 在路上颠了四天,终于进到了剑州的地界,陈琬琰整个人都不好了,奄奄的躺在马车里,这马车再豪华,没有减震的轮胎也是白搭。 虽然车底和车轴装了减震和加固车轮的伏兔,伏兔之间还装了当兔,蒲轮减震虽然有些效果,但那也仅限于缓速前进! 又在路上行了半日,才到了剑州的治所普安县。 彤霞将四肢都快散架的陈琬琰从马车里拖了出来,担忧的问道:“主子您还好?” 陈琬琰抖擞了一下精神,故作淡定的说道:“好着呢!” 她感觉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出来游山玩水了,差点给她颠死! 彤霞扶着她往赵瑾瑜那里走,她回头看了眼比她还惨的随行官员和医官,蓦然升起一丝慰藉。 他们的车轮没有蒲草包裹,肯定颠的更厉害。 “陛下好啊……”特许给她的车轮加了蒲草。 蒲轮只有帝王封阐和征迎贤士才会用,表示礼敬,在古代真的是太难了。 她这会儿还能站着腿不抖,都快感动哭了。 赵瑾瑜在普安县用过午膳,补给了足够的食物和水,便挥别他们,一路飞驰去了梓州。 剑州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朝廷在剑南设置了四处都督府,益州、绵州、遂州、松州,其中松州都督府只管辖羁縻州(边远少数民族,类似自治区。) 益州都督所领的九州,和遂州都督所领五州中的四州,早就归顺于季从之了,因合州地属山南西道而未被他收入囊中。 而他们所在的剑州属于绵州都督府,领、龙、剑、梓、阆、果五州,其中阆州和果州属于山南西道,果州与合州相邻。 陈琬琰看着驿丞拿来的剑南道舆图,脸阴沉的都要滴出血了,梓州左右两侧分别是绵州和遂州,被两个都督府围在中间,若是绵州失守,他就只有后方的剑州作为支撑了。 “剑州的官员呢?”她使劲拍了下桌案,按理说赵瑾瑜进了剑州,当地的官员必须在城门口迎接,赵瑾瑜都走没影了,也不见一个官员来驿馆接见他们! 驿丞磕磕巴巴的不敢答话,剑南道已经有个大王季从之了,投靠季从之的两个都督又被他封了小王,这皇帝又封了个统领剑南道的怀王过来,是几个意思嘛! 这边的官员都在观望绵州的战况,如果绵州都督与季从之达成了共识,肯定是要自立称王,谁敢来接见他们啊! 没把他们关在城外都算是好的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陈琬琰拍案而起,简直欺人太甚! 驿丞嗫嚅道:“下……下官不知啊……”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驿丞,大人物的事他哪里管的到。 李珩眸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看完地图就开始发脾气,便道:“我们去太守府。” 陈琬琰阴沉着脸道:“我剑呢?” 彤霞犹豫了一下,陈琬琰怒斥道:“拿来!” 彤霞没见过她发火,赶紧让人去取剑,陈琬琰怒气冲冲的往外走,走到一半发现他们一同来的官员一个没跟出来。 不耐烦的喊道:“走啊!” “哪有天家使者先去见太守的道理!本官不去!”兵部侍郎道。 “是呀,我们代表的可是陛下,怎可不请自去!”户部郎中附和道。 陈琬琰气结,都什么时候了还摆谱,人家摆明了不会主动来见,还等什么等! “如果他们一直不来,你们就这么等着?” 兵部侍郎为难的说:“我们不能丢了陛下的颜面!” “不想死就跟我过来,我告诉你们,绵州都督一旦投诚季从之,他们就会派人来杀了你们,不信你们就在此处耗着。”陈琬琰说罢就提着剑走了。 “我和你们一起去。”刑部侍郎快步追了上来。 李珩带着景睿帝的口谕,陈琬琰的父王领兵攻打季从之,他们是陛下派来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其他人犹疑半晌,也追着她去了太守府。 刚到太守府她就跳下了马车,还没进府,就撞上陈青岩派来催粮响的幕僚。 “金叔父?”陈琬琰看着前面的背影略有些眼熟,快步上前询问。 第12章 闯太守府 “琰儿,你怎么来剑州了?”金山蹙眉问道。 “我来给镇西军催粮,您呢?” 金山微叹道:“我也是。” 陈琬琰见他嘴角都起了火泡,问道:“您来几回了?” “老夫连着跑了六天了,再拿不到粮,梓潼县的镇西军就要断粮了。”金山也是无奈至极,他们在陇右道就是再有本事,出了陇右也无法管控赵国朝廷委派来的官员,又不能明抢落人口实。 梓潼县在剑州的边缘,挨着绵州,陈琬琰料想她父王也在那处,一个县的军用司仓能给出的粮是有限的,既然金山六天前便已经在此处了,只怕情况真的不好了。 “您回去准备,我处理好了,让人去通知您去粮仓搬粮。” 金山看了眼她手中的剑,“行,我回去等你消息。” 李珩等人追上来,刚好听到他们二人的对话,见陈琰琰气势汹汹的要走,金山道:“这府邸这几日调了重兵,你稍等二刻钟再上手。” 他去集合人手保护,可不能让这小姑奶奶伤着了。 陈琬琰听话的点点头,“金叔父,我知道了。” 金山微微颔首便离开了太守府,陈琬琰看着李珩说道:“一会儿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二刻钟他还不开仓放粮,我就罢了他的官。” 兵部侍郎看她没见见识,语气中带着可以察觉的轻视,说道:“剑州是上州,上州太守是从三品,就是吏部侍郎和尚书在也无权直接罢免他。” 陈琬琰哦了一声,浑不在意的说道:“这么厉害呢?” 那她可得好好会会剑州这个土皇帝! 她这会儿也不急了,就站在太守府门前对守门卫说道:“去给你们家大人通报,天家派的使者来了。” 守门的侍卫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陈琬琰:“……” 她又抬手从袖中摸出了一块金牌子挂在腰间,将如朕亲临四个大字露在外面,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守门卫依旧没搭理她。 “大胆刁奴,见到陛下御赐金牌为何不跪!”彤霞厉声呵斥。 那守门卫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进了太守府,很快便领了当值的首领出来,“就是他们伪造御赐之物!” 陈琬琰无语了一下,这独二的金牌竟然无人认识! “我们是来传陛下手谕的,请你们家大人前来迎接。”彤霞道。 那人见他们衣着不凡,便道:“我们家大人出门巡视了,你们若是行骗也明日再来,今日就不送你们进大狱了。” 跟着她来的人看她折腾了这么久,也没进去人家的大门,都感觉有些丢人,忍不住说道:“咱们还是先回去,明日再来。” “是呀,人家都这么说了,咱们明日再来。” 陈琬琰冷笑一声,扬手轻拍了两下,陈琬琰带来的侍卫便将此人捉拿了,“你跟谁睁着眼说瞎话呢?” “把他们二人手捆了吊在门口。”陈琬琰指着那两个故意不搭理人的守门卫。 侍卫按住他们二人,抽出随身携带的绳索,利索的在他们手腕上打了个结,将绳抛上屋檐下的梁柱,绳子一拉那二人就被吊了上去。 刑部侍郎眼都看直了,他不过是眨了两下眼睛人就吊上去了? 那二人吊在梁上腿不停的乱疼,嘴上还喊着救命。 陈琬琰嗤笑着对那个领头的侍卫说:“去通报。” 太守府的幕僚很快便迎了出来,“不知陛下派的使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莫要怪罪。” “你家大人呢?”陈琬琰不客气的问道。 “实在是不巧,我家大人今儿个出去巡视了。” 陈琬琰轻嗤,“驿馆前一二日便遣人来报信我们今日会到,你家大人故意怠慢,是瞧不上我们,还是想忤逆陛下,通敌叛国?” 幕僚被她说的冷汗涔涔,忙解释道:“郡主这话委实诛心,咱们家大人最是忠心陛下。” “不见得?”陈琬琰手卷着金牌转了转,问道,“认识吗?” “认……认识!”幕僚磕巴的说。 这东西造出来,陛下就将图样下发到各州府了,他自然是见过的。 陈琬琰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带路。” 幕僚还想阻拦她,又碍于她腰间的金牌不敢造次,只能领着他们进府,边走边道:“我们大人真的不在……” 旁边的打扫卫生的小厮等他们一行人走过,丢下手里的扫把就去报信了。 “不在你不会让人去找他?怎么你们这太守府咱们陛下都住不得?”陈琬琰道。 幕僚没想到这么下她面子,她还打算住下,一时便拿她的厚脸皮无可奈何,哪有天家派遣的特使不受邀自来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心里虽然将她吐槽了个便,嘴上却说道:“住得,住得,在下马上便派人去给诸位大人收拾住处。” “劳烦了。”陈琬琰云淡风轻的说道。 众人:“……” 李珩一边走一边观察,巡防的侍卫确实很多,已经超出太守府的规制了。 幕僚将陈琬琰等人请进待客厅,她直接往主位的榻上一座,问道:“你家大人准备何时回来?” 幕僚只觉得眼前一黑,什么叫准备何时回来? 说的好像他们家大人来回随心所欲呢? “下官已经派人去请了,应当快了……” 陈琬琰伸手在软榻的小几上摸了摸,果然在上头摸到了三处热源,一看就是人刚离开不久。 “怠慢天家使者便是不敬帝王,按律要打三十鞭?” 幕僚见她诚心找茬也不装了,直接冷着脸子说道:“不知陛下派诸位大人所为何事?” “跟你说的着吗?”陈琬琰也不是看不起他,主要是他真不够那个级别。 陈琬琰见他态度忽然变得恶劣,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剑,幕僚静站在她的左下手,那双眼睛时不时的瞄上一眼她手里的剑,脸上的表情变来变去的,忽然跪倒在她脚边。 “郡主要办之事,我家大人一个人也做不得主,还得找知州和通判共同签署文书,再去绵州都督府审批后,送到统领诸曹的录事参军事处批复,再到司仓曹寻司仓参军复审,给各县管理官仓的司仓佐发文书才能办成。” 陈琬琰被他说的脑晕,这个朝代动不动就州改郡,郡改州,地方官僚体系乱的很,太守和知州在她印象里是同官不同名,而这里的知州却是太守的佐官,职责类似州丞。 为了抑制当地官员作出对朝廷有害的事,太守、知州、通判又互相监督之责,大事需得三者都同意才能往下走。 就他说的这套流程下来,没有四五天根本走不下来,再有人从种作梗少不得要来回跑,十天半月能办好就算不错了。 这还是快的。 “那是你们的事,我且管不着,我只知道自打我们进剑州,你家大人该做的事一件都没做,拿皇命不当回事的太守,朝廷却是要不得了。”她抬手敲了敲几案,“给你一刻钟好好反省自身。” 幕僚面色难看,唇亡齿寒的道理他还是懂的,自从他们入府,待客厅便被围了,以防他们在太守府作威作福。 陈琬琰等了一刻钟,问道:“想好了吗?” 幕僚深吸一口气,回道:“想好了。” “那你且去办。” 幕僚起身冲她作了一礼,便带着人匆匆离去。 李珩认得她那把剑,是她的陪嫁之物,就摆在她卧房的架子上,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恨不能一日擦三遍,就劈过一次王嫣然院子的门头。 “你这剑……” “蜀国的燕……皇帝陛下送我的陪嫁。”陈琬琰提起来给李珩看了看剑鞘,“好不好看?” 李珩颔首,这剑鞘上的宝石先不说,一面刻了日月星辰,一面刻了山川草木,想必剑身也是一样的章纹,确实是皇家之物。 剑柄一面农耕畜养之术,一面四海一统之策,这等宝剑皇家是要供奉在社稷坛的。 兵部侍郎好奇的问:“不是咱们陛下的御赐宝剑吗?” 陈琬琰摇了摇头,皇室社稷坛里供奉的宝剑,可不会轻易乱动。 陆久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外面的侍卫都散了。” 陈琬琰点了点头,“去盯着点儿,谨防有诈。” 李珩同一起来的官员们聊着公事,陈琬琰就自己坐着数银锞子玩,约莫过了大半刻钟,剑州太守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还故意在门槛上绊了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下官去县外视察,误了回来的时辰,没能亲迎郡主与诸位大人,实乃下官失职……” 屋里的众人从进剑州就憋着一口闷气,他们在京都且不说是位高权重,但求着他们办事的人哪个不是恭维着他们,出了京都却被人踩在地上,心里怎么会不气闷。 见他狼狈现身,瞬时便有了扬眉吐气之感。 “太守大人好大的官威,我等奉皇命前来,竟也不能让你上心。”刑部侍郎不咸不淡的说。 剑州太守从地上爬起来道:“并非刻意怠慢诸位,实乃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珩掏出景睿帝的手谕,刚才起来剑州太守扑通一声又跪拜了下去。 听完宣读,拧巴着脸说:“在下肯定不会在这事上阻挠,剑州的官仓我只管得了都正仓(州最大的仓,收纳正租的仓库。),往京都太仓和本州军仓、常平仓、义仓拨粮,你们这是军用粮,需的按律从各县的军仓和正仓调。” 而粮食进了各县的军仓和正仓,他便是官再大也管不着了。 他只能把握大方向,管控不了细节。 户部郎中道:“本官乃是户部郎中,主管粮廪官禄,官员俸禄皆出自正仓,司仓曹也隶属户部,本官便是司仓参军的直系上官,我携有户部的调粮文书,可以同司仓参军直接对接,你且将人请来太守府便是。” 兵部侍郎紧接着说道:“本官乃兵部侍郎,户部拨了军用粮给兵部,我受陛下差遣来此地军仓调户部拨给镇西军的军粮。” 他说着掏出户部下拨军粮的文书,他的长随接过递给了剑州太守。 剑州太守一个头两个大,他就知道这回不是那么好拖拉的。 “这……” “我们奉旨办事,用不上你和知州通判签署文书,你且将司仓曹的管事叫来,我们今日就要将粮从仓中运出。”李珩肃着脸说道。 “这是否太赶了,因为我的失误,还未给诸位大人接风……” “我父王在前线御敌,你们这帮官员却推阻调粮之事,难道是企图谋害他与镇西军诸将士的性命?” 陈琬琰冷着脸抽出手中的剑指着他,“害我父王就是害我,你们不想让我好过,我今日就罢免了你的官职。”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这就让人去将司仓参军叫来。”剑州太守吓得鼻涕眼泪直流,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远离了她手里的剑。 他话音刚落,太守府门口便陆陆续续聚集了一大批官员,金山坐在街边的马车里,他来这几日也没想过能拿到粮,只不过是先礼后兵,给陈琬琰今日动手铺路,她一上来就砍人不好。 眼见着人都入了府,他对随行侍卫说道:“把太守府围起来。” 陈琬琰看着哭哭啼啼的剑州太守,问道:“你把都正仓的粮掏空了吗,哭的这么心虚?” 剑州太守哭的稀里哗啦,抽噎了一下说道:“下官不敢。” 正说着话,陈琬琰就见外面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子人,知州还在问接待陈琬琰他们的那个幕僚,“大人将我们都叫来有何事?” 幕僚本是自作主张叫来的人,心虚回道:“大人到了便知。” 知州等人刚进门,看到一群生面孔心里一惊便想退出去。 陈琬琰厉声喝道:“站住!” 知州和录事参军事互相对视了一眼,便重新镇定,挺直背脊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郡主!” “废话不用说,司仓参军是哪个?”陈琬琰不耐烦跟他们虚与委蛇,她就想办完事回去休息。 “下官见过郡主与各位大人。”司仓参军走上前对众人一一行礼。 户部郎中道:“本官乃户部郎中,奉皇命前来调粮,你掌管六大官仓,且跟本官去正仓放粮。” 司仓参军又对他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说:“下官见过郎中大人,您虽然是下官的主官,但州县调正仓的粮需得报与录事参军事,得了批复才可以开仓运粮。” “本官是奉皇命前来,难道陛下的手谕还比不过一个录事参军事?”户部郎中气愤不已,边境的官果然是难管,一个从七品下的小官都敢跳出来和直系上级叫板。 不说他带着户部的批文便可调粮,如今带着陛下的手谕来,竟然还敢这般刁难。 “录事参军事又是哪个?”陈琬琰耐着性子问道。 被点到名的录事参军事出列道:“下官见过郡主与诸位大人,在下就是录事参军事。” “他说要你的批复,你当着他的面批。”陈琬琰示意户部郎中将调粮的公文掏出来给他。 录事参军事却道:“启禀郡主,只有下官批复也不能从司仓曹调粮,大人们要调的是军用粮,正仓只出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出自军仓,从军仓调粮需要户部给兵部的调拨文书,还需呈置绵州都督府。” “岂有此理!我们领了皇命与户部拨给兵部的调粮文书,还需要他一个都督批复?”兵部侍郎简直要怄死。 “这是州府的规矩,下官也不敢不遵从。”录事参军事说道。 李珩铁青着脸道:“国以陛下为尊,陛下的手谕还比不过一个都督的批复?” 第13章 大开杀戒 “大人,您为难下官也没有办法呀,下官也是按照规定行事。” “特事特办,你这般阻拦耽误了军情,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李珩竟不知京都外的一个小官吏竟是这般的大胆难缠,连皇命都不放在眼里。 “大人恼也无法,下官不能做都督的主。”录事参军事死猪不怕开水烫,把球踢到了战中的绵州,反正他的任务就是耗这群人几日。 “照你这意思说,没有绵州都督的批复,你是坚决不会给我们开粮仓了?”陈琬琰淡声问。 “下官做不了开粮仓的主。”录事参军事对她作揖行行礼。 陈琬琰问剑州太守,“我让你将他就地罢官,你怎么说?” 剑州太守四五十岁的老头子,眼睛含泪,道:“他是从七品上的官员,下官需得上报吏部,经由吏部批复才能罢免。” 陈琬琰有些无语,吏部侍郎已经躺在棺材里死回京都了,总不能让她把人再挖出来。 “郡主若是着急,便去绵州都督府走一趟。”录事参军事假好心的提醒。 她突然一声厉喝,“你不遵皇命就是对陛下不敬!” 拔剑便刺穿了他的脖子。 众人都没想到她会杀人,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咽了气。 陆久指挥侍卫将人拖了下去,彤霞拿巾子将她的剑身擦拭干净,侍卫拿了麻布盖住地上的血渍,一套配合下来行云流水,陈琬琰故作淡定的站在原地缓神。 彤霞从容的说道:“剑州录事参军事与绵州都督谋逆,已伏诛。” 刑部侍郎眼睛一转,立马说道:“本官乃刑部侍郎,司法曹属官何在?” 司法曹隶属刑部,平日里辅助州府县衙主管官员的案子,司法参军立马就滚了出来,“下,下官在!” “犯官已伏法,本官命你带人将犯官家眷捉拿归案!关押刑狱。” 剑州知州道:“你们这是先斩后奏,便是要关也是关在府衙的大牢,本官还未审理定案怎可入刑狱!” 陈琬琰冷嗤,“你这意思是本郡主滥杀无辜?” “下官斗胆直言,事实确实如此!”剑州知州道。 李珩道:“皇命大于天,尔等一拦再拦,这等有异心的官员死不足惜!” “皇命有所受有所不受,他尽职尽责的按朝廷规矩办事,何罪之有?”剑州知州质问道。 “何罪之有?”陈琬琰将剑递给彤霞,背过身道,“皇命有所受有所不受,指的是征战在外的将军,他这是违抗皇命,你也该就地罢官!” “本官乃正四品的朝廷命官,罢免需上报,您就算是郡主也无权处置我。” “认识这把剑吗?”陈琬琰淡声说,“此剑出自巴蜀,剑南因此剑而得名,你在此处为官应当知道这把剑。” 这把剑的剑身左侧篆刻了一个巴,右侧一个蜀,她家先祖几百年前离开巴蜀带走了这把剑,又让人用玉雕琢了一柄相同的玉剑,就供奉在剑州。 剑南道的官员每年都要祭拜这把剑,且在剑下发誓为国为民,尽忠尽责,用心治理这片土地。 “天地玄黄卧此中,齐家治国凭此道,承平定乱现大同,首阳刚骨紫薇东。”陈琬琰虽然语气平平,内心却十分的激昂,“此剑可斩巴蜀不忠不义之辈,斩境内为官不仁,斩奸除恶,你们死在此剑下没人给你们做主。” 她语毕,彤霞便一剑刺穿了剑州知州的胸膛。 “我想罢你的官,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彤霞将剑抽出拿巾子擦干净,看着剑州知州如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沉声道:“此人数违圣命,心存反意,罪无可恕,已伏诛。” 李珩万万没想到陈琬琰说的就地罢官,是把人杀了,这人平时虽然狂妄,但也没做过伤人性命的事,他张了张嘴也没能问出话。 “我再问一遍,军仓和正仓开不开!”陈琬琰冷声问。 司仓参军被吓的尿了裤子,哭道:“下官便是给大人们开了也没用,军仓和正仓都是空的!” 他此言一出惊呆了众人,他们受了这些人的刁难,只以为是他们摆官威,却没想过粮仓是空的。 陈琬琰杀了朝廷命官的冲击都没这个大! “你这话可当真?”户部郎中哑声问。 “下官不敢胡言,早在年前锦州都督便拿着签署好的文书让人搬空了粮仓,只在正仓留了正月的官禄,正仓现在连二月的官禄都发放不出来!” 只因发放官禄的日子才迟了二日,还是京都的太仓给拨了部分官禄,所以这事儿也没人察觉。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蛀虫,怎可搬空军仓!若是敌人打过来,你们让将士们如何御敌!”户部郎中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而此事竟然没人上报! 定然是剑州官员相互勾结,给绵州都督打了掩护。 “下官都是按照规矩办事的,收到文书才开的仓啊!”司仓参军见连死两人也没人来救援,便知这太守府只怕已经被控制了。 陈琬琰在心里琢磨能从哪里拨粮,正仓和军仓是空的,转运仓只是暂时存放货物有没有粮不好说,常平仓要抑制粮价肯定不能乱动,现在没有灾民义仓倒是能调动点粮食。 她转身看向剑州太守,“都正仓……” 哪知她话还没说完,剑州太守就扑倒在地,哭嚎道:“郡主饶命,下官也是被坑了,我有罪,我的官印过年间丢失了数日,等我发觉,都正仓已经被知州和通判搬空了!” 他趴在地上哭哭啼啼,本想着三月就开始征粮税,匆忙去龙州、绵州和梓州交好的同僚处借粮,竟然吃了闭门羹,这才惊觉事出有妖。 二月起了战事,他只能让人去山南西道紧挨着剑州的利州借粮,人还没回来他就被人威胁了,哪里还敢出去迎接携带皇命的使者。 “绵州都督叛变了,龙、梓二州的官员与他里应外合,仓库里面的粮现在都运去了绵州!” 只有他没听懂绵州都督与知州和通判的暗示,这才丢了官印! 他害怕被灭口,这才让人加固了太守府的防守。 陈琬琰用力捶了下几案,咬牙切齿的问道:“为何不往京都传递消息。” 司兵参军跪在地上往前爬了两步,“下官传了,驿使出了剑州便没了音信。” 剑州太守眼都快哭瞎了,“下官派往京都的人到现在还没回来。” “剑州通判呢?”她问道。 幕僚心如死灰的说道:“没来。” “义仓和常平仓有粮吗?”都正仓都空了,陈琬琰对这俩仓库也不抱太大希望了。 “有!”司仓参军大声说,“从去年十月起,义仓和常平仓外就有一群人日夜蹲守,下官没有收到调粮的文书,里面的粮还在!” 他只是个管仓库的小官,大人们又是熟脸,且手续齐全他才敢开仓放粮。 陈琬琰揉了揉太阳穴,指着剑州太守,“你带着侍卫与刑部侍郎大人一同去通判府,将他与家眷捉拿归案。” 刑部侍郎:“……”她是他的上司吗? 她分明是李珩携带来的家眷,怎么变成总指挥使了? “怎么了?”她见刑部侍郎坐着没动,不解的问,“他们刚才举报,你们没记下来了吗?” 刑部随行来的都官司郎中与书令史一起看向刑部侍郎,刑部侍郎顿感无语,这事儿他做不了主,只能默默的扭头看向李珩。 李珩接受到他询问的目光,义正严辞的说道:“我们此行是为陛下分忧,此地官员罔顾律法,亦有不臣之心,必须尽快缉拿归案。” 景睿帝派了六部的官员跟着他们随行,礼部掌礼仪,户部与兵部管调粮,工部来视察屯田,吏部来管官员调任罢免,刑部跟来不就是处理犯官的吗? 要不带他们来做什么? “如此,便请太守大人领路。”刑部侍郎也不含糊,既然他都这般说了, 虽然还没见到物证,但已有了人证,去捉拿他也合规矩。 剑州太守哭着走了,留下一众大小官员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开常平仓和义仓需要找谁签文书?”陈琬琰问道。 “常平仓和义仓的粮食是应急物资,怎可随意动?”剑州长史颤颤巍巍的说完,觉得有可能会激怒她小命不保,赶紧又补了一句,“若是发生灾情造成粮价飙升,两仓无粮百姓如何安置?” 陈琬琰本有些恼怒,听他如此说便耐着性子说:“你先将粮放出,等拿下绵州,再从绵州的都正仓和军仓找补回来。” 既然粮食都运到了绵州,绵州都督还未同季从之谈好条件,那粮食即便是卖给了季从之一部分,也还有盈余。 “您能做主?”剑州长史不放心的问,这可是大事,剑州都正仓已经无粮了,这俩仓库若是再被搬空,那就真是山穷水尽了。 “能,你就说我们需要拿谁的文书,你们才能放粮。” 她这话说的笃定,那长史纠结了一下说道:“太守、知州和通判。” 陈琬琰哦了一声,“他们都不在你就是这里最大的,能做主是,你带着人去放粮,我给你出个剑州军正两仓向常平仓和义仓的借粮文书。” 长史就没听过这种操作,纠结的眉毛拧掉了,壮着胆子说道:“您这不是空手套粮吗?” “三月就要征收粮税,如果绵州那边没如期补回粮食,都正仓分到各县这二仓的粮食便如数归还借粮。” 她能怎么办,打仗需要粮!刻不容缓! 长史想了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又没有反叛之心,如果能借着这件事更上一层楼,也算美事一桩,反正离三月也没几日了。 “那下官就听您的,您出文书补了太守大人的官印,下官就与司仓参军去开仓,在让人去各县官仓给您放粮。” 陈琬琰颔首,“好,你很不错,尊敬陛下爱护百姓,你叫什么名字,本郡主会向怀王殿下举荐你的。” 反正吏部的官员已经死回去了,赵瑾瑜想认命谁,无须听从吏部侍郎的安排,只需将自己拟的名单上呈京都吏部即可。 长史老实说道:“下官姓马,字文忠。” “好名字。”陈琬琰自己不会用毛笔,求助的看向李珩,“小侯爷帮忙代笔写个借粮文书?” 李珩反正已经见惯了她的野路子,事情办成也不用他们出力,写个文书倒也不费事,点头应了。 幕僚赶紧让人送上了笔墨纸砚,替李珩磨好了磨,李珩执笔写完递给她看了看,陈琬琰掏出自己的印章,又让户部郎中与兵部侍郎分别盖了章,他们二人带表了正仓和军仓。 陈琬琰对幕僚招招手,“将你家大人的官印拿来盖上。” 不是要走合法程序吗,她这个人最遵守法规了,该有的她都给他做足了。 幕僚心知太守这回怕是栽了,一个监管不利的罪名打下来,被罢官贬职都是小事,只怕脑袋也要不保。 他听话的去取了官印,陈琬琰将文书递给马文忠,“一式两份,借多少还多少,赶紧去办。” 马文忠接过文书看了一遍仔细收好,便带着司仓参军等人出了太守府。 等在外头的金山看到马文忠带着人出来,吊着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梓潼县的军仓和正仓确实是没粮了,他们耗不起。 一旦绵州都督与季从之达成共识,龙州和剑州便会跟着反叛,蕃国若是攻破松州,他们就退无可退了,进驻剑州和龙州的镇西军就会被围困在中间。 陇右道的镇西军来不急救援,季从之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取得胜利。 季从之在剑南道确实势如破竹,绵州都督既想要富贵还不想担风险,就拖着镇西军等他们彻底断粮再转投季从之。 陈琬琰出太守府金山已经不在了,留了侍卫在府外等她。 “郡主,金大人去了常平仓,他今日就会跟着运粮军回梓潼县,留了属下跟您一起去龙州和文州,金大人说那里已经安排好了,您尽管砍人就成。”侍卫说完递了张写着名单的纸给她。 陈琬琰:“……” 这就是所谓的先礼后兵,干的漂亮啊! 金山负责礼貌求援,她负责帅气砍人,完美啊! 要是她不怕血就没遗憾了。 还好她戳死那个二百五的时候憋着气没发抖,要不然就装逼失败了。 陈琬琰招来陆久,道:“梓州的官仓只怕情况也不容乐观,你去常平仓找金叔父,让禁卫先护送一批粮食到梓州应急。” 她交代完正事,便与李珩等人回了驿馆,他们休息一夜明日便要启程去龙州。 太医署的医官见他们回来,询问明天去龙州的事宜,李珩见她神色疲惫便让她回房歇息,自己处理余下的事。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无论是赵瑾瑜还是她父王,亦或是镇西军,都不能有任何闪失。 一个是她的爱人,一个是亲人,还有保卫国家的将士,她便是屠光三州的官员也要保护他们! 翌日一早,陈琬琰他们便启程去了龙州,剑州的事自有人善后,赵瑾瑜早就安排了人等在剑州,接下来自有他们接手剑州,暂代知州和通判。 太医署的人在龙州遇到了薛时的药材商队,他们的目的地一致便结伴而行。 陈琬琰等人因为有了在剑州的配合,到了龙州就将有异心的官员砍了个干净,陈琬琰负责杀鸡儆猴,刑部官员负责记录案宗审理,李珩负责宣读手谕起草借粮文书,户部和兵部官员就负责盖章。 金山的人去运粮,赵瑾瑜的人来收摊。 一行人配合越来越默契,也不觉得没人迎接丢人了,反正藐视他们的都得死,出了龙州马不停蹄的奔赴到了文州,一样的流程走下来竟然还有些意犹未尽。 刑部侍郎羡慕的说道:“郡主这剑可真好使。” 在剑南道这么久,自然将这把剑的由来打听的清清楚楚。 “这剑也就在剑南道有用,出了剑南道还是陛下御赐的尚方宝剑好用。”陈琬琰谦虚的抱住她的大宝剑。 一行人从文州去了凉州,终于感受到了凉州官员的热情。 凉州太守率领一众大小官员将他们迎进了太守府,又给他们在府里安置了住处,众人这才有了身带皇命的感觉。 对啊!娘的,那些人不来城门口迎接就算了,还不邀请他们住太守府,这像话吗! 陈琬琰道:“我还是回王府住,小侯爷呢?” 第14章 捷报频传 李珩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岳父不在,我便与诸位大人一起住在太守府。” 刚好也可以打听一下陈家在这边的影响力,她手里随便一把剑都这么厉害,陈家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多。 而她一路走来只搞事情不善后,瞧着莽撞却处处透着心机,她将绵州都督的退路都封死了,他应当不会再两面衡量了。 不止如此,她还直接把三州替赵瑾瑜收了。 凉州太守慈爱的说:“府中安排了接风宴,小郡主用过饭再回去呗。” 陈琬琰摆摆手,“叔父您就饶了我,都是美人美酒,没一样我能沾得的,况且有我在,诸位大人也不能玩尽兴。” 凉州太守也不勉强,便让人将她送回了王府。 在凉州待了两日,朝廷送给凉州的粮饷才送到,李珩与诸位大人将粮饷当地负责的官员交接完毕,便打算第二日启程回京都。 陈琬琰趁着有空,带着李珩在凉州到处乱窜,非说要给李佳柳等人带些京都没有的小玩意,又在萧王府的库房里扒拉出一堆闲置的珠宝首饰。 最后还买了一群羊,李珩实在是理解无能。 “这羊肉好吃!”就是毛有点短,陈琬琰拍了下小羊崽子的头,引的它咩咩叫个不停。 “是挺好吃的。”李珩认同的说。 就是不知道这么一大群要吃到何时。 刚入夜,便有斥候来报镇西军打下绵州,斩杀绵州都督的消息,陈琬琰听完激动的一蹦三尺高,她就知道她父王是最厉害的! 翌日一早,完成皇命的一行人在凉州官员的欢送下,带着凉州众官员给他们准备的厚礼,愉快的踏上了回京都的返程路。 “凉州除了风沙大,干燥寒冷之外,其实也挺好的。”陈琬琰得意的问李珩。 “凉州虽然气候不好,倒是挺繁华的,与传言的不太一样。”民风确实比较彪悍,女子也少有带帏帽的,夜晚也比京都热闹。 也不像传言说的又穷又烂还不爱洗澡。 “陇右道里面才繁华呢,卡在三国中间,物贸十分发达,能进去那里走一趟商,回京都买个大宅子不成问题。” 李珩失笑,凉州拦在那里,外面的商人不让过去,只有里面的商人能带货出来,那份银钱旁人是赚不得。 “你小凉州的铺子盘查的如何了?” 提到这个陈琬琰就有些无奈,因为是出公差,路过小凉州只歇了一个晚上,她去寻了店铺也没查出什么眉目,生意有赚就有亏,若不是和秦姨娘她们的手法太过相似,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 “无功而返。” 她背着李珩偷偷去见了丁兰一面,她变化挺大的,人自信开朗了不说还丰韵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她不仅嫁人了,还生了个儿子。 又问了些有关王林和王嫣然的事,她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一直到离开小凉州,她也没查出店铺问题出在哪里,只留了人暗中查探。 “那是有些可惜。”李珩怅然道。 他能感同身受,因为与她一样无功而返的人还有自己,当地人都只夸陈家世代驻守边疆,出的将军骁勇善战,从那些人口中能听出他们对陈家的尊崇,又带着对陌生人的戒备,除了这些便再问不出其他。 还没他从翰林院了解的多。 陈家简直是个迷。 回程的路不用赶,大家都选择了舒服的缓慢行驶。一直到三月十一才晃到了京都,路上还接到了陈青岩和赵瑾瑜合力攻破了汉州,镇西军协助茂州驻军拿下了彭州的好消息。 就是四皇子竟然还在蹦哒。 五皇子洺王也滞留在京都不肯走。 三月十三日,一大早就传来了镇南将军甄远战死的消息,春风得意的二皇子整个人都变得阴郁起来,以强硬的手腕将五皇子赶去封地守镇北军。 李珩面对他的阴郁也有些难以招架,只能小心安慰,“逝者安息,殿下该想想如何才能保住镇南军。” 赵锦锋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兵部如今在梁家手中,想安排自己人去接手哪有那么容易。 他问李珩,“郡主呢?” “去庄子了,还没回来。” 陈琬琰才懒得管他们过的好不好,反正她得好好歇歇。 李泽和王大姑娘的亲事在他们回来前已经定下,婚期定在十月十日,取十全十美之意。 三月十五,赵瑾瑜射杀季从之,拿下了益州的消息传回京都,随后便对季从之占领的各州官员采取劝降。 时间自从进入到三月下旬,就开始捷报满天飞,自季从之死后,蠢蠢欲动的蕃国也偃旗息鼓没了动作。 景睿帝因收复领土心情畅快,决定赐名攻打绵州的那支镇西军为神策军,并绵州缴获的战略物资不必上缴国库,全部犒赏天策军与神策军。 陈琬琰坐在怀王府,听着彤霞讲完了剑南道的事,给赵瑾瑜写了封吹了彩虹屁的书信。 “去送送给殿下,不用加急。”她将书信递给彤霞。 彤霞道:“陛下命殿下赴黔中,八殿下已经在整合当地兵马了,不加急怕是送不到殿下手中。” 陈琬琰蹙了蹙眉,“这么急吗?” 剑南道一收复,四皇子没了支撑,粮食断了也撑不了多久了,倒是剑南道刚收复还需要与当地官员多磨合。 “岭南战事已经拖的太久了。”彤霞唏嘘感叹。 “也是,国家经历了战乱、水灾和大疫,是得休养生息了。”不能吃空国家的粮食,行军一日所消耗的粮食数额太庞大,不能将粮仓都打空了。 原想着过完年就能收复岭南,哪成想拖到了三月还没进展,四皇子等人也是个人才了。 幸而地动的影响最大的两个州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瘟疫,当地药草与粮食资源充足,赵瑾瑜拿下季从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去支援了的两地。 四月初九,赵瑾瑜领皇命率领天策军与神策军奔赴黔中道,进入黔中便集合当地军队,以雷霆之势将苟延残喘的四皇子打回岭南道。 四月十五,在赵瑾瑜三次劝降皆被拒的情况下,他与江南东道的永嘉郡王世子赵敬淮,江南西道的边境驻军合力围攻岭南道。 兵荒马乱中,顺手砍了对岭南叛军严重防水的镇东军将领,其中多为严将军的得力干将。 经过一日不间断的轮流攻打,樯橹之末的岭南叛军被无间隙的攻击打的身体疲惫,到下午时意志消沉溃不成军,四皇子走投无路之下于当日黄昏缴械投降。 至此,赵国境内的战乱全部平息,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 京都官场到处都在传赵瑾瑜是个狠人,几日便打的四皇子无招架之力,殊不知战前他与陈青岩准备了数月之久。 而最重要的是八皇子在就蕃之后,协助赵瑾瑜将黔中道各州的官员与驻将领收入麾下,顺利安置了他派去熟悉地形的天策军将领与士兵,并且在那段时间给他们筹了足够的军用物资,让赵瑾瑜可以轻装简行上阵平叛。 景睿帝龙颜大悦,决定于四月二十一去京郊的皇家园林行猎。 “主子,您去行宫还是带着奴婢。”彤霞不放心的说。 “你有武功,带你进去,万一出事儿就会怀疑到你身上。” 反正只要是出游,或是宫宴就遇不上好事。 “彤霞姑娘你放心,我会尽心伺候主子的。”静荷道。 彤霞也知道陈琬琰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委实不放心让陈琬琰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从凉州回来后,世子与王姨娘和三皇子就走的很近,王姨娘又生下了庶长子,恐是会对您不利。” 王嫣然四月十四生下了侯府的长孙,一直别着不肯上族谱,非要给他求一个嫡子的身份。 周淑清生了个千金,就是身子太过羸弱,哭声跟猫叫似的,不如王嫣然生的男孩看着壮实,还有些呆呆的,也不知是不是和李珩回来后日日与王嫣然独处,致使她心情抑郁有关系。 “三殿下留下监国,王姨娘也不能跟去,有禁军护佑应当出不了大事。”顶多是和人起口角,谁会在陛下跟前打架呢。 就算要打也有禁卫拦着。 因为收复了岭南道,陛下奖赏严家,助长了三皇子的气焰,灭了二皇子的雄风,三皇子也因此荣获监国权。 “奴婢这心里还是放不下,上回奴婢就一两日没在您跟前,您就重伤卧床,您这一去数日,奴婢如何放心。”彤霞愁眉苦脸的看着她。 “这次我会注意的,就跟这阵子一样自个躲着玩。” 她自从回了京都就在各个庄子乱窜,除了去见了大着肚子的刘善瑶、丹云和丹霞,谁也没见。 谢二教会陈青岩随行军医制酒精的法子,又给雅州和茂州蒸馏了足够的酒精,才回到京都,陈琬琰顺便对丹霞他们二人进行了催生。 “我这心里砰砰乱跳,总是不安心。”她自从来到陈琬琰身边就鲜少离开过,离开一次就让她受了伤,再要离开她便怎么放不下心。 “那要不这样,你跟着我们一起,但是不进行宫,这样你就只有一日见不到我,缩短了你对我的相思之情。”陈琬琰笑嘻嘻的打趣她。 彤霞被她打趣的臊红了脸,“奴婢是真的担心主子!” 带不了暗卫和侍卫,她也不能跟去,就一个不会功夫的静荷可怎么行! “这也是没办法呀,陛下点了名要我伴驾,你要实在不放心就给我打副护心来。” 她的金丝宝甲做成马甲送给赵瑾瑜了,彤霞这么紧张她也生了惧意。 一想到她亲手缝制丑出生天的马甲,就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我做的背心殿下穿没穿。” 说是马甲其实就是两片布包着金丝宝甲,怕直接给赵瑾瑜他不收才出此下策,再精细的手工她也是真做不来。 彤霞忽然扑哧笑了出来,他还记得殿下看到那背心脸颊抽了抽,尤其是听到郡主说:“殿下可要日日穿着我为你亲手缝制的背心,除了沐浴睡觉可不能脱下来!” 说完还把自己被针扎成筛子的手指伸给赵瑾瑜看,得了他的保证才放殿下去梓州? “殿下肯定穿了。”彤霞笃定的说道,毕竟郡主做那么丑的腰带与荷包都佩戴了。 “嘿嘿。”陈琬琰开怀一笑,她可不想赵瑾瑜身上落下伤疤。 “奴婢听说,镇南军的兵权陛下给了彭都督。” 朝堂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争的面红耳赤,没想到竟然花落到最冷门的彭都督身上。 陈琬琰对此倒是不意外,彭都督在常家和彭左谏的事上通过了帝王的考验,又请了族长自证清白,兵权到他手里也是正常。 “那谁填了他的缺?”她好奇的问道。 “沈括夫人的父亲龚先大人。”彤霞悄悄打量了眼陈琬琰,见她神色如常才放心。 毕竟沈括夫妇与陈琬琰不对付。 “这样挺好的。”梁家任了兵部尚书,沈家二老爷在淮南道开疆扩土,赵瑾瑜在剑南道和岭南道大放异彩,如果他们再觊觎镇南军的兵权反而得不偿失。 用镇南军换一个他们需要的位置,苟着发展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否则正斗的你死我活的两位皇子又要一致对外了。 “不过,殿下将卢阳伯的长孙壮武将军带到了岭南做监军。”彤霞补充道。 “那很好,壮武将军实力不错,还在绵州立了功。” 如果有心就会发现,赵瑾瑜不知不觉间,占领了剑南道、黔中道、岭南道、大半个淮南道与小半个山南东道。 还有镇西军。 关内道的朔方军镇与河东道的河东军镇,兵权都在她父王手里。 那二位皇子在京都争来抢去,也不知意没意识到,偌大个赵国只剩河南河北二道是他们的地盘了。 噢,还有不得乱动的江南东西二道,以及京畿和都几。 四月二十日,晚间下了一场小雨,第二日天气十分凉爽,众人随着景睿帝出发了去行宫。 跟着帝王出行纵然威风,但也麻烦。 原本以为是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想还要祭天拜祖,司天台算的吉时到了,才能开承天门的中门迎皇帝出宫。 慢悠悠的晃了一路,临近午时才到了行宫,陈琬琰因为起的太早,马车又行的稳,刚上马车没多久就被晃睡了过去。 彤霞坐在马车外面,见前面的马车减了速,便对马车里的陈琬琰道:“主子,快到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彤霞吓的头皮一紧,忙掀开车帘,就见陈琬琰安安静静的躺在马车里,盖着冰丝薄毯睡的人事不知。 彤霞:“……” 驾车的陆久忍不住轻笑,“不用这般紧张,陛下出行,禁卫提前就把行宫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还有这么多随行的禁卫,你担心什么。” 彤霞纠结的不行,她就是不放心陈琬琰,也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了,总觉得有些不安。 第15章 行宫围猎 歪在马车里呼呼大睡的陈琬琰,梦到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的赵瑾瑜朝她伸出手,仿佛回到景瑞十八年的八月,因为沈皇后命丧大火,他们一同去水月庵探查,赵瑾瑜也是这般骑在马上朝她伸出手。 记忆中的柔弱少年,已经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她刚要去握他的手,就蓦然惊醒了过来。 马车停靠在路边,她愣愣的躺着没动,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失落,不管是梦里梦外,她都没能握住赵瑾瑜伸向她的手。 “郡主,奴婢和陆久不能进行宫,我们就在附近的庄子等着你。” “你们回去也是可以的,等回程那日来接我就好了。”为了皇帝的安全,马车和奴仆都不能跟进行宫,等人都进了行宫,禁卫就会让他们离开,她能带静荷也是因为得了景睿帝的允许。 “奴婢还是在附近等着,要是收到殿下给您的回信,奴婢还能早送到您手中。” 陈琬琰笑道:“再早也得等我出行宫,你等不等在这里都是一样的。” 彤霞也知道自己说了傻话,羞赧的垂下了头。 “陛下已经进了行宫,郡主请移步。”有个小内侍过来请人。 陈琬琰也不再和彤霞腻歪,只道:“你就当休沐二日,也好生放松一下。” 等陈琬琰和侯府众人进了行宫,彤霞还眼巴巴的看着。 “跟来这么多官眷,寡不敌众,主子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陈琬琰进宫都是在东宫和福宁宫走动,很少去帝王后宫,也遇不上什么人为难她。 这行宫里不止有后宫的娘娘,还有那么多与她不对付的官家女眷,出了事连个帮手都没有。 陆久在她脑袋上弹了弹,“就咱主子那性子,谁能欺负的了她。” “上次还在东宫被人压断了肋骨!” 陆久摸了摸下巴,掏出小本本刷刷的画了几笔又放回了怀中。 “你写的什么?”彤霞语气不善的问道。 她最近发现陆久随身带了个巴掌大的本子,时不时就掏出来画上几笔,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想知道?”看到彤霞好奇又故作稳重的模样,陆久皮皮的说,“不告诉你。” 行宫里早准备好的饭食,陈琬琰没什么胃口,就喝了一碗绿豆汤,吃了几块切好的的水果。 景睿帝难得有清闲惬意的时候,午休一结束,就带人进林子猎了只梅花鹿与兔子等物,与他一起进林子的官员不住的恭维他功夫了得,箭无虚发。 “你们这群老家伙,不过是猎了只活鹿,有甚可赞扬的。”景睿帝虽是这般说,嘴却笑的合不拢。 田中书道:“帝王逐鹿,乃是天下一统,安邦富庶之兆。” 景睿帝被他说的心花怒放,便添了彩头让随行的官员家公子们去比赛。 “那朕且瞧瞧谁家的公子能拔得头筹!” 陈琬琰站在关鹿的笼子边上差点笑背过气去,这里的鹿只有皇帝才能猎,皇帝大婚迎娶皇后必须以鹿为聘,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与富贵。 皇家祭天地祖宗社稷都要用鹿肉。 景睿帝要去逐鹿图好兆头,底下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把抓到的鹿围起来给景睿帝抓,哪里敢让帝王追着鹿满林子跑。 陈琬琰见那只小鹿温顺的窝在笼子里,也不怕人,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无辜又妩媚,拿了个海棠果递到笼子边,问道:“吃吗?” 小鹿张嘴叼住果子便嚼着吃了。 陈琬琰又让人给她端了盘樱桃投喂它,梅花鹿跟她混熟了,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还主动让她摸鹿角,惹的陈琬琰哈哈大笑。 “你是不是认识我了呀?”陈琬琰喊过一个宫人,“你喂喂它。” 宫人听话的捏起一颗樱桃,哪知那梅花鹿高冷的很,压根不吃她喂的食物。 陈琬琰用食指顺了顺它的脑袋,小声嘀咕,“你怎么跟赵瑾瑜一样的?” “你看个鹿都能想起朕的九郎君?”景睿帝不知何时走到了陈琬琰背后。 陈琬琰赶忙行礼,拍马屁道:“父皇,您是不是猎回来一只灵鹿呀,儿臣瞧着它认识人呢。” 景睿帝被她哄的哈哈大笑,他方才瞧着陈琬琰眼珠子都快沾着鹿身上了,随手捏了樱桃递给那只梅花鹿。 小鹿迟疑了一下就小心翼翼的张嘴吃了。 景睿帝挑了挑眉,这谨慎又听话的样子确实像他的九郎君,又让身边的大臣去喂那只鹿,谁料它不吃就算了,还俩眼一闭养神去了。 “父皇你说它是不是认人?”陈琬琰乐的不行,越看这货越像赵瑾瑜。 景睿帝也被它逗乐了,原本想吃了它的,当下便改了主意,对常福道:“让人好好养着,朕要带回宫去。” 如此有灵性的鹿,必须养在宫里的禁苑。 陈琬琰得逞的吐了吐舌头,又给那鹿扔了个海棠果,“你可真好命呀,遇上咱们陛下这么宅心仁厚的好主子,日后都是好日子。” 景睿帝知道她这人惯会说好听的话,故意虎着脸说道:“休想哄骗朕的灵鹿,这鹿是父皇的,你若想要让九郎君给你猎去。” 景睿帝跟前的官员一听这话瞬间变了脸色,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给怀王办出阁礼,景睿帝就明里暗里说赵瑾瑜能心想事成,这又随口说让他猎鹿是什么意思? 没有帝王的允许,就是皇子王爷也不能猎鹿,更没谁敢送女人这东西。 因为是临时起意的小型狩猎随行官员不多,基本上就是心腹以及得宠的大臣,这会儿几乎都聚集在景睿帝身边,各自揣摩帝王的心思。 陈琬琰眸光流转,憨憨的笑道:“儿臣听父皇的。” 田中书晦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这人说话真是妙啊,既不替怀王拒绝也不替他应下,而是把决策权还给景睿帝表示听话,打的一手好太极。 要是别的女子早就吓的拒绝了。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在林中打猎的赵锦锋耳中,赵锦锋冷着脸骑在马上将弓拉满,朝着慌不择路的兔子射去。 许仁看着深入土中的箭矢,压着嗓子说道:“怀王已然离京,便是京都发生变故他也赶不回来,殿下何苦动肝火。” 他们已经做足了准备,若不是甄远将军忽然战死,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应当已经得手了。 “他回不来?你看到他收复剑南和岭南用了多久吗?”他和三皇弟在他出京都后刺杀他多少次且不提,在梁州集结了近二万的兵马围杀他,连他的头发丝都没碰到。 他能在短时间内平了两道的叛军,谁能保证他不会打回来? 许仁被他问住,谁能想拖了那么久的战事,怀王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追着人家打得又快又狠,简直可以称之为所向披靡。 “谁知道他手中究竟有多少兵马?”赵锦锋气的眼都红了,他们现在连赵瑾瑜究竟有多少人都查不清! 原本他们等着赵瑾瑜就藩了之后,就全力拿下岭南承功,可镇东军也是这般想的,双方互相博弈岭南道没拿下,还让他们偷袭死了甄远将军。 最后谁也没讨到好,镇东军的大将死在岭南,让赵瑾瑜捡了个功。 “只要大局定下,他便是想篡位也没条件。”许承颐把那只躲过赵锦锋羽箭的兔子扔在地上,道,“岭南和剑南乱了那么久,官仓都打空了。” 他们已经从李珩口中得知在剑南调粮的过程,没粮如何养兵? 剑南道还要拨军粮给凉州,一个空仓够他头疼的了。 “兄长说的在理。”许仁出言附和。 “我们得想法子让五乐郡主出来给三皇子添添乱,分散他的注意力。”否则被咬得太紧,不好下手。 赵锦锋心里憋闷,陈琬琰自打从凉州回来就躲着不冒头,跟个乌龟似的! “姑母已经准备好了,殿下一直犹豫不决,岂不是给了三皇子先机?”许承颐又给他添了一把火,“他如今可住在宫里呢。” 监国能动的手脚多了,几日时间足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你不做,不代表他不会做。” 赵锦锋垂眸看着地上的猎物沉默不语,计时的号角吹响,许承颐道:“走,该回去了。” 这里除了景睿帝,就赵锦锋身份最高,自然是没人敢比过他,他不出所料的拔得头筹,李珩竟然也排了个第二,三皇子一系的人这次倒是没猎得多少猎物,也不知是不是替李珩作弊了。 李珩领了赏,静荷就往他跟前凑了过去,“世子爷文武双全,好生厉害!” “郡主呢?” 静荷指了个方向,道:“田家小姐说有事要谢谢郡主。” 李珩望过去,就看到田中书家的庶女站在一棵树前在说些什么,树干有些粗将陈琬琰遮挡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橘色裙摆。 陈琬琰背靠着树干,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我二人并无交集,不知你要谢我什么。” 田三小姐感激的对陈琬琰道:“多亏了郡主,我才能在宫宴上演奏,一直想感谢郡主却没机会,是以才等到今日。” 陈琬琰拧拧眉,“你家安排谁演奏与我何干?” 她又不是她爹娘。 “若不是您让我二姐姐卧床不起,宫宴演奏的事也轮不到我。”田三小姐笑的温温柔柔。 陈琬琰呵呵了一声,“你二姐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刺激了她,又买通了她身边的奴仆将她推倒致死,与我何干?” 几句话就想把杀人的罪名推到她头上,她会接吗? 田三小姐表情僵了一下,说道:“难道我二姐的死真与郡主无关?” “谁谋划杀了她,谁死全家。”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反正她没想着杀死田二小姐。 田三小姐:“……” 田三小姐若有似无的对李珩抛了个媚眼,对陈琬琰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总之谢谢郡主了,让我有了可以以嫡出的身份挑选夫婿。” “你是细作吗?”陈琬琰抱着手臂冷眼看她,“一直给我泼脏水,图什么呢?” 田三小姐哽了一下,直截了当的说:“听闻郡主与宣平侯世子并未领官贴,你们的亲事是不作数的,如果你能让世子娶我当正妻,我会替你保密的。” “你就为了这个一直给我泼脏水?你娘当年就是生个猪,现在也能吃肉了,偏偏生了你这个蠢货,只能气的干瞪眼!” 陈琬琰讥笑道:“我不用你保密,刑部都结案证明了我的清白,你爹也认可了结果,你在这里装疯卖傻有用?” 这女人简直有病,脑子不好使还是有其他歪心眼,敢威胁她达成自己的目的,她都不可能忍的。 陈琬琰一把抓住她,将她往外拖,路过李珩身边田三小姐还故意捏着嗓子求饶,“郡主,是我不会说话,求您别生气了。” 陈琬琰将她拖到景睿帝与田中书跟前,气愤的说:“田大人不管管家里的庶女吗?杀了嫡姐,还想把脏水泼我身上,当我是粪坑呢?” 田中书:“……”他家姑娘又怎么惹着这位姑奶奶了? 田三小姐:“……”她在御前还这么粗鲁? 田中书见景睿帝沉了脸,连忙问道:“郡主这是何意?我家闺女怎会手刃嫡姐,您这样说话坏了她的名声,让她日后还如何做人。” 陈琬琰脸一板,“那我就不要名声了吗?她口口声声说我杀死了你家嫡女,我受不了这个污蔑,既然田三小姐对田二小姐的死抱有怀疑态度,那便请刑部介入调查。” 田三小姐哭道:“郡主为何污蔑我,我哪里敢对您说这种不敬的话啊……” “行,你不承认也可以,你说想嫁给小侯爷当正妻,这话你认不认?” 景睿帝沉着脸问道:“你想嫁给李珩?” 田三小姐心中一喜,她要的就是这个机会,陈琬琰果然上当了,面上却不敢露出喜悦之色,故作纠结的咬了咬牙,“臣女虽仰慕李世子许久,却不敢生出这等妄念,臣女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侯府世子。” 田中书气急败坏的骂道:“在陛下和郡主面前说的什么混账话!” 陈琬琰轻蔑的看她,“你确实配不上陛下钦点的探花郎,今日我父皇也在,你且记住自己刚才说的话,别再生出妄想,否则就是欺君!” 景睿帝道:“既然你如此说,日后便不要念着不该念之人,至于郡主所告之事,就交由刑部查办,你退下。” 田三小姐:“……” 剧情都按着她预想的发展了,结局怎么不一样呢? 难道不该是陛下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给她和李珩赐婚? 不是正妻,怎么也是平妻下妻! 田中书老脸通红,对景睿帝躬身行礼,“都是微臣教女无方,才让她惊扰了陛下,微臣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育。” 陈琬琰这个苦主被无视了也不恼,对景睿帝道:“儿臣去给父皇烤兔子。” “去去。”景睿帝慈爱的冲她摆摆手,屁大点的事儿都要往他跟前凑。 陈琬琰得了他的允许,便翘着别人看不见的狐狸尾巴,得意洋洋的去烤兔子了。 用晚膳时,陈琬琰就发现赵锦锋有些失魂落魄,疑惑不解的问李珩,“他怎么了?” 第16章 射杀 李珩朝二皇子看了一眼,说:“鹿。” 景睿帝说让怀王逐鹿的事,他也听父亲说了,怀王是真有点本事,能想出三军围住岭南,轮流殴打四皇子这种奇招也是厉害。 他们打累了就休息换队伍打,却一刻都不让岭南的叛军休息,整整一日生生给人打崩溃了。 陈琬琰了然,转而说道:“我今日掐了你一枝桃花。” “田三小姐吗?”李珩不以为意的问。 那个田三小姐已经偶遇他好几次了,有两次他带王嫣然出去听戏遇上她,王嫣然还邀她一起,俩人现在都快成手帕交了。 王嫣然产子后,还给她送了贺礼。 陈琬琰撇了下嘴,说道:“这人有古怪,你要是想娶平妻妾室,我给你选个更好的。” 李珩放下手中的箸,定定的看了陈琬琰一会儿,自嘲的笑问:“你可知我去将军府接亲时,为何没给你迎书?” 陈琬琰愣了愣,“我不知。” 坐花轿的人不是她,他迎进门的人也不是她,她哪里知道为什么。 李珩看了她半晌,忽然笑着问,“那你想知道吗?” “那你说来我听听?”这是很重要的事吗? 都过去快三年了,也没听他说过。 李珩却没应答,只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陈琬琰却觉得他奇奇怪怪的,有些担心的问:“你是被哪位殿下为难了吗?” 那二位殿下的人都死在了梁州,李珩却一点事都没有,难免会让人怀疑他同赵瑾瑜是不是私下有了交易。 一直到宴席过半,李珩也没说为何没给她迎亲书,因为逐鹿的事,她忙着观察在座的所有人的反应,也没再追着问。 “明日还要伴驾狩猎,小侯爷还是少饮些酒水。”陈琬琰见他只喝酒,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夫人说的是,我出去醒醒酒。”李珩说罢,便起身走了。 陈琬琰见他脚步还算稳健,便知他还清醒着,盯着他的酒杯看了一会儿,也没再多想。 既然是跟帝王一起出来狩猎的,行宫也不会准备太烈的酒,她尝了口桌上的酒水,果然就这酒的度数比米酒高不了多少,就算是喝到吐也喝不醉! 过了约有一刻钟,还不见李珩回来,郭贤妃同景睿帝说了句什么,也起身离了席。 “你出去找找小侯爷。”陈琬琰对静荷说。 三皇子的心腹成员大多都留在京都,辅助他监国,郭家这次只来了一个郭克检,也是做为监察御史,来纠察随行官员言行举止的。 “是。”静荷听话的走了。 李珩吹着凉风,心里越发的苦闷,从凉州回来那日王嫣然就跟他说,他们离京那日,三皇子派去刺杀赵瑾瑜的暗卫失了手,京都当夜打了一夜的雷,三皇子认为这不是吉兆。 随后三皇子和二皇子便先后找上了他和父亲。 三皇子让他和陈琬琰彻底断了,让户部拖着剑南和凉州的军饷,便是给也只能少量的给。 二皇子让他和陈琬琰好好过,明示暗示的跟他说张家的姑娘跟了五皇子,李家和二皇子也算是将姻亲关系续上了,他们才是一体,跟怀王不是一路。 “李大人,我们主子有请。”有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站在李珩背后说道。 李珩心里想着事,被她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转身才看到来人是郭贤妃跟前的嬷嬷,问道:“请问嬷嬷,娘娘找我何事?” 他毕竟是外男,私下见皇帝的嫔妃是大不敬。 “主子们的事老奴不知,李大人见了娘娘便知了。” 李珩越过那嬷嬷,就看到不远处的暗影里站了个人,人都追过来了,想是避不开,刚好这处僻静清幽,又有郭贤妃的人守着,应当是没人会来了。 他缓步走到那人一丈外驻足,问道:“不知娘娘找下官何事?” 郭贤妃冷言问他:“世子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珩道:“下官不明白娘娘这话的意思。” “那本宫就说的明白些,规定的期限已经过了半月有余,你准备何时杀了陈琬琰?” 李珩默然无语,“下官还需要点时间。” “别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糊弄过本宫,一个女人换你李家的平安,该如何选择,你自己掂量。”想拖延时间,当谁是傻的看不出? 李珩握了握拳,三皇子说陈琬琰背靠蜀国和南诏,势力太大,陛下因为周淑清弄出的那本书,一直怀疑李家有谋反之心,不杀了她,李家迟早要被她拖死。 可他一旦秘密杀了陈琬琰,三皇子就有了他的把柄,他就再难摆脱三皇子了。 郭贤妃看出了他的犹豫,威胁道:“七天之内陈琬琰不死,你李家豢养私兵的事,可就瞒不住了。” “那事原本就与我李家无关,是你们借了我家在遂昌的庄子养兵,你们……” 郭贤妃打断他的话,贱兮兮说:“这话你大可以去陛下那里说,只怕陛下不会信你。” 李珩紧握着拳头,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四皇子能将自己从豢养私兵的漩涡里摘出来,是因为找了替罪羊,他不是四皇子,他是三皇子找的替罪羊。 “这次去刺杀怀王的那批士兵,就是从遂昌和宣平县调去的,李家刺杀了怀王,他能饶了你们吗?还是二皇子保的了李家?”郭贤妃语气轻曼,她郭家不肯放过的人,跑不掉吗? 赵瑾瑜还未被废,那些人便从最东边的遂昌,和宣平县陆陆续续的来到了京都,因为二皇子的安排与他们一致,为了不给对方留下把柄,双方的人很小心。 若不是为了锁死李家,他们何必废这么大功夫? “你们做的事与我李家何干!此事我李家根本不知!” “你恼也没用,陈琬琰和怀王不清不楚,你能忍得下吗?你杀了她,王嫣然如了意,也不会再威胁你了。”郭贤妃轻飘飘的在李珩胸口扎了两刀,便留下他,独自走了。 反正他们是不会出手杀陈琬琰的,毕竟扛不住蜀国、南诏国和景睿帝的怒火。 但也不能留着她一个劲儿的贴怀王。 怀王如今本事大了,万一得了陈青岩的赏识呢? “卑鄙!”李珩低声怒骂。 静荷原本看着郭贤妃就带了一个嬷嬷,还越走越偏,心里奇怪便偷偷的跟了上来,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大的秘密! 她顾不得再管李珩,赶紧绕路回去找陈琬琰。 因为饶了远,等她回到宴殿李珩已经归位了,她胆战心惊的站在陈琬琰身后,生怕李珩什么时候给陈琬琰一刀。 虽然知道这事儿不可能发生。 一直憋到宴会散场,静荷借着要亲自伺候陈琬琰沐浴,把宫人都赶了出去,细细的将她听到的都讲了一遍。 “杀我?” “奴婢可听的千真万确的,您可千万不要独处,尤其是和世子爷独处。”静荷道。 陈琬琰在心里打着盘算,不如她将计就计脱离侯府算了。 不过她得先讨封和离书。 毕竟是圣上赐婚,他们搞了个半吊子亲事,是犯了欺君之罪,现在大有瞒不住的趋势,不想闹大就要速去官府补个婚契。 “今日听到的事儿你咽回肚子里,等后日回府你就收拾东西走人。”陈琬琰道。 李珩回来时问了静荷,她不知出了这茬事儿,便说遣了静荷去寻他,他那人心思敏捷,难保不会怀疑静荷。 静荷明知她有危险哪里肯离开,“我还得保护主子呢!我在侯府还能盯着王姨娘。” 王姨娘都是她在盯的,她身份卑微又不得李珩宠爱,没事就往王嫣然那里转几圈,王嫣然也不会攻击她,还能打听些小情报。 “你听我的,王嫣然我这次要弄死她。”陈琬琰眸中闪过一丝狠诀,三皇子要对她下手,她就不用再留着王嫣然了。 赵瑾瑜也出去翱翔了,原主的仇是时候报了。 她还要把郭贤妃搞死,给赵瑾瑜的皇兄报仇。 静荷知道她有了盘算,就听话的说:“奴婢听主子的。” “你身子调理了二年多,有好转了吗?”陈琬琰问。 静荷羞赧的点了点头,“贾医女临走前说能怀。” 她们瘦马都是喝了绝子的寒药,陈琬琰确实对她十分好,让王御医给她开了调理的药物,她也一直不间断的吃着,贾医女临走前说可能要离开很久,特意来给她把了脉。 李珩沐浴过来找陈琬琰,静荷就在一旁伺候他们二人,一直到该就寝她还缠着李珩,非要同他一起睡。 李珩蹙眉问:“你自己不能睡?” “妾害怕。”静荷抱着他的手臂,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彤霞姑娘说了,绝不能让小侯爷和郡主睡一起! 尤其是知道李珩可能会对陈琬琰下手,就更不可能让他们睡一起了! 毕竟她没有功夫,若是李珩动起手她根本拦不住。 “害怕你找个宫人陪着你。”李珩推了她一下,哪知静荷缠他缠的更紧了。 这磨人的功夫比周淑清还厉害。 “小侯爷就去陪陪她,行宫不比家里,可别让她闹了笑话。”陈琬琰道。 李珩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就带着静荷走了。 一夜无梦,陈琬琰起了个大早,掏出彤霞找人给她打的护心,在胸口比划。 平时她身边有暗卫,还有个时刻跟着她的彤霞,李珩根本杀不了她,真要杀她那也只能是今日。 郭贤妃那般对李珩,以他的心智肯定会留后手。 她特意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未施脂粉的面容清秀寡淡,瞧着镜中的自己足够低调,才跟李珩一起出了门。 李珩昨日拿了第二,已经领过皇帝的赏赐,今天便没再参加比赛,领着陈琬琰在林子边猎兔子,她亦步亦趋的着,手里抱着李珩刚才捉的活兔子。 “小侯爷箭术了得。”陈琬琰实心实意的夸赞。 刚才他三箭齐发,箭入泥土挡住了小兔子的路,这兔子当场就被吓傻了。 这会儿她看着李珩手里的弓心里毛毛的,生怕李珩给她一箭,这对护心靠不住。 “你在害怕?”李珩的声音幽幽传来,惊的陈琬琰撒手扔了怀里的兔子。 陈琬琰回头看了眼越来越小的旗帜,原本跟着的护卫也不知去了哪里,在原地站定,“林子深处怕是不安全,小侯爷莫要再往深处去了。” “嗯。”李珩负手而立,陈琬琰看着他挺拔的脊背,心里生出一丝伤感。 那只兔子下了地,早就跑没影了。 “郡主认为我是什么样的人?”李珩突然问她。 陈琬琰一怔,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笑说:“小侯爷为人刚正不阿,智勇双全,文武兼备。” 他这个人想要的都会想尽办法得到,他想让她给王嫣然腾位置,自然也是势在必得。 只要她一死,李珩替她守一年丧再娶个妻,王嫣然肚子里的孩子记在新夫人名下,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子。 况且还有三皇子在一旁威胁。 看着他成竹在胸,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可我却看不透你是什么样的人。”李珩语带疑惑。 陈琬琰失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小侯爷把我想的太厉害,自然看不透。” 李珩轻笑,“是吗?” 箭啸长空,带着凛冽破风的呼啸穿透她的皮肉,强劲的力道带着她往前踉跄几步,重重趴在地上。 陈琬琰恼恨的在心中腹诽,要不是他突然拽那一下,羽箭也不会射进她右胸口! 她预想的很好,既然李珩想要她的命,箭矢肯定是奔着她左心口去的,她提前带好了护心,只要他下了手,她就以此为要挟问他要一封和离书。 她算准了会有冷箭向她射来,却没算到李珩会拉她一把。 时也命也。 欠的债,终归是要还的。 血染透了身上的布料,陈琬琰痛的抽搐,手上紧紧抓着李珩的衣摆不肯松开,颤抖的指节泛白,声音轻的让人听不太清,“我、我知道是小侯爷的人下、下的手。” 被剑刺穿皮肉的疼让她眼角湿润,眼前模糊一片,她其实很想看看李珩此时生动的表情,扯了扯嘴角,“生……生死有命,是、是我对不住你,你怨、怨是应该的。” 李珩僵着身子,神色复杂的盯着蜷缩在他脚边的陈琬琰,只要她死了,三皇子就不会再为难李家。 也能与二皇子断的干干净净,至于其他千丝万缕的联系,日后慢慢解就是了。 可听她说这些话,心里却微微泛了点酸,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的拉了她一把,那箭就射偏了一寸。 是出于本能吗? “是,是我错了……”陈琬琰艰难道歉。 李珩居高临下看着她一脸悔意,他以为自己会很痛快,不知道怎么就蹲下身,伸手抚上她湿凉的眼角。 “可否讨你一封和离书……”眼泪被他的手指堵在眼角,又湿又凉。 “你不愿入我李家祖坟?”他语气莫名。 “我,我不愿,不愿再横在你同王姨娘之间。”献血不断的往外流,失血过多让她浑身冰凉,颤抖的嘴唇干涩的碰在一起,唇角的血渍微微凝固,“你日后还要娶正妻,不是填房。” 虽然已是四月下旬,也出了太阳,郁郁葱葱的大树枝繁叶茂,林中十分阴凉,清晨的微风打在她身上,还是有些冷,微湿的土地冰凉刺骨,她忍不住往李珩脚边凑了凑。 “你我的亲事本,本就是错,没有开祠堂上族谱,我……我也算不得,算不得你的发妻。”陈琬琰神志逐渐恍惚,迷蒙着双目强撑着扯了一个难看的笑,“祝小侯爷和王、王家姑娘百年好合,好好过。” 别再祸害别人了。 李珩收回自己的手,冷眼看她,沉着眸子半晌,冷漠拒绝,“休想。” 身上又冷又疼,陈琬琰一口闷气堵在胸口,失力的动了动嘴,混混沌沌的呢喃,“她欠、欠你的还完了,不要再、再恨她,以后好好生活。我欠你的,若有来日,再还,我想回、回家。” “什么意思?”李珩拧眉,什么叫替她还? 第17章 生死和离书 他错愕的盯着陈琬琰因疼痛拧着的眉头,她失了血色的唇轻抿,表情意外的安详,还带着如释重负的解脱。 听着她带着委屈的胡言乱语,想着她可能糊涂了,想再问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唇角的殷红刺的他眯起眼。 “醒醒!别睡!”李珩痛苦的低吼。 跟丢的侍卫懵逼的望着眼前的一幕,对望一眼,齐齐跪在地上。 刚才他们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在附近,就离开了片刻,回来就看到不知是死是活的陈琬琰,顿时吓的冷汗直流。 升官发财是不敢想了,能不能留住小命都难说。 “郡主伤势严重,还请世子即刻带郡主下山就医。” 李珩强忍住心里的悲痛,抱起失血过多的陈琬琰,越过侍卫大步的朝林场外面走去。 他还有话没有问清楚,她不能死。 “快去找随行的医官!”李珩神情肃冷悲伤,猩红的双眼看着不复往日的温润俊雅。 侍卫闻言不敢耽误,拔腿就往山下的行宫跑。 李珩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在意她,疾步回了他们住宿的宫殿,将陈琬琰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倾斜身子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 娶她非他所愿,恼她与太子纠缠不休,为他守身如玉,更气她一次次给李家带来危机,明知侯府被三皇子威胁,却还要帮着二皇子与他作对。 可见她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她对侯府的好。 闻讯赶来的宣平侯,进来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陈琬琰,又见儿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急声问道:“郡主怎么样了?” 虽然路上听传话的内侍说陈琬琰受了伤,却没想到这么重,因为要保护圣上皇子的安全,到处都是巡逻的禁卫军,谁会来冒险行刺一个大刺头。 宣平侯凝视李珩,表情是说不出的凝重,而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御医已在来的路上,你且将来龙去脉说与为父。” 圣上知晓陈琬琰受伤,定会龙颜大怒。 过不了多久便会传召,宣平侯毕竟是个老油条,很快就想通了来龙去脉,他的儿子在想什么,当老子的哪有不清楚的,却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 水渍滴在陈琬琰和李珩交握的手上,从滚烫到冰凉也不过一瞬间,是真是假谁能分得清。 陈琬琰是被痛醒的,瞥见那支箭还稳稳当当的插在她的胸口,气的差点又昏死过去。 “和、和离书……”陈琬琰有气无力的张张嘴。 真是太疼了,她一时昏厥,一时疼醒,根本不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昏过去后啥都不知道,暗骂一句电视剧害人,恨不能彻底昏死过去,疼的太折磨人了。 李珩蓦地松开握着她手,眼底湿意还在,见她醒来就问自己要和离书怒气攻心,表情狰狞可怖,咬牙切齿的说:“你当初为了嫁我可是名声都不要了。” 陈琬琰伤口疼的厉害,闻言也只道:“今时、不同往日,小侯爷还、看不清吗?。” 他俩若还绑在一起,日后只能反目成仇,她一定要将宣平侯府与三皇子做切割,最后他究竟如何选择也只能再说。 “张御医,快看看郡主。”宣平侯拉了一把李珩,让他给御医让个位置,怎料一把竟然没拉动,准备再拉他一下,就听躺在床上的陈琬琰声若蚊子嗡嗡,吃力的说着什么,下意识的安抚她,“琰儿莫怕,张御医医术精湛,会救治好你。” 陈琬琰急的流出眼泪,张御医已经在检查她的伤口,她憋了一口气,道:“侯爷,可否给我一封和离书。” 既然李珩不给她,她便转向了宣平侯。 宣平侯一怔,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呐呐的不肯应。 “这,这,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陈琬琰流着泪,闭了闭眼,气若游丝的对张御医说:“多谢大人肯来,只是叫您白跑一趟。” 张御医目瞪口呆的望着她,他一生医治过许多人,哪个不是惜命的,听这娃娃的话却是不想活了。 当下赶紧劝道:“郡主年纪轻轻,怎可轻视自己性命,这一箭虽深却偏离了心脏,老夫亦会全力护郡主性命无忧。” 说罢使唤药童去熬药,又掏出一片人参塞进她的口中,压在舌头下面,便自顾自在一旁掏出麻沸散与一应物品准备拔箭。 陈琬琰赌老天送她来就不会让她轻易挂掉,老天没给她开金手指,她自身平庸,也还没对这个世界做太大贡献,听到自己死不了松了一口气,当场就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她流了那么多血,嘴上说不出,心里也怕的要死。 “求侯爷成全。”陈琬琰挨这一箭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封和离书,强撑着一口气耗着,东西没到手她怎么甘心。 “唉,罢了。”本就不是他李家能留住的人,宣平侯走到桌前,看着桌上早就准备好的笔墨,只在心底叹息。 撇开别的不谈,他还是很欣赏陈琬琰的,虽然没有世家贵女恪守礼仪,大方懂事,却也心思聪敏有勇有谋。 挥笔一蹴而就,摸出印章。 “父亲。”李珩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印章,眼中濡湿,“她生是我李家的人,死也该入我李家祖坟,儿子绝不会与她和离。” 她已经看破是他策划的刺杀,放她走李家可还有活路? 陈琬琰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堵在胸口晕了过去。 狗崽子,老子要是做了鬼,绝对不会放过你! 陈琬琰受伤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帝震怒,命左威卫大将军叶诩绍彻查此事,又特命贤妃郭氏代为探视,传召兖王赵锦锋御前觐见。 一时间行宫人心惶惶,生怕触了霉头小命不保。皇帝眼皮子底下有人遇刺并非小事,万一遇刺的是皇帝,朝廷必将大乱。 静荷也急白了脸,戒严的皇家行宫她不敢轻举妄动,更无法往外传递消息。 “世子爷,郡主是怎么受的伤?”静荷用力的扯着李珩的袖子问。 陈琬琰让她去膳房做一盅燕窝,说不放心别人做的,她知道陈琬琰平时的饭食都是彤霞准备的,没想太多就去了,回来找不到人,才知道陈琬琰这是特意将她支开,跟着李珩走了。 李珩蠕动了一下唇,却是说不出原因。 医女伺候陈琬琰喝了药,张御医便准备拔箭,宣平侯作为异性长辈不便留在室内,只将写好的和离书留在桌上,去了偏殿。 “世子也先出去。”张御医道。 拔箭时,是不能被人打扰的。 李珩呆站着没动,张御医也没再多说,刚剪开陈琬琰的衣裳,少了束缚的玄铁护心就掉了出来,他疑惑的取下来放在一边。 李珩看见这两片东西也是一怔,目光森然的注视着陈琬琰。 静荷见他目光阴鸷,生怕他打搅了张御医给陈琬琰医治,小心翼翼的说:“爷,我们先出去。” 李珩斜睨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张太医取了一根拇指粗的木头横在她嘴里,避免她咬伤舌头,用烧过的刀子在她伤口周围划了四道深口子,直到露出箭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让医女用器具撑着伤口,随后便人狠手稳拔出了羽箭。 古代的麻沸散没有现代的精纯,尽管张御医很小心,羽箭的倒刺还是带出一小团血肉,幸好没有勾断血管。 陈琬琰疼的闷哼一声像是要醒,张太医连忙放下羽箭,对医女道:“按住她!” 在伤口上撒了止血药,拿起麻沸散捂在她口鼻上,等她呼吸逐渐平稳才收了麻沸散,用小刀细细刮了伤口的烂肉,又上了一层药才堪堪止住血。 拔箭耗了张御医不少的精力,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抖着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瞥了眼她颈间的平安扣,若有所思的看着刚才取出的两片玄铁护心,喊了医女替她包扎伤口。 张御医等陈琬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才去了外殿对李珩等人说:“老夫还要去同陛下复命,若是郡主醒了或是起热,便遣人去叫老夫。” “辛苦张御医,郡主的伤势可还好?”宣平侯夫人问。 “若是能醒来,不起高热便无大碍。” 宣平侯让人送了谢礼,又亲自差人送张御医回去,这才和宣平侯夫人一起去看重伤昏迷的陈琬琰。 李珩早就进了内寝殿,站在桌前看着桌子上的和离书,冷不丁的冷笑一声,吓的医女差点扔了手里的纱布。 “郡主需要静养,世子爷看过就出去。”医女颤颤巍巍的说。 李珩没理会她,只是看着床头的矮桌上放着的两片护心,要不是他突然心软拉她一把,她根本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背过身,捂住眼里的湿润。 早就知道他要杀她,为何不让人来抓他! 那么贴心的把自己送到他面前,没有一点犹豫,她怎么能对自己这么狠! 怎么能对他这么狠! 这女人准备的真全啊,连墨都替他磨好了。 静荷进门先给请了个安,陈琬琰昏迷,她又身份低微,不能这个时候跟李珩撕破脸,她忧心的瞄了眼躺在床上的陈琬琰,知晓她暂时没事心下稍定,便扭着身子蹭去了李珩身边。 “爷,您没事,可吓死静荷了。”说着就要往他身上靠。 李珩猝不及防被她一撞,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方才捂着眼睛的手心濡湿一片。 静荷也没想到自己轻轻一挨差点撞倒他,赶紧伸手将他扶稳,待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心里一惊,冷不防就被他甩在了地上。 难道郡主要不好? 她一脸惊慌的从地上爬起来,问道:“难道郡主她……” “闭嘴!”李珩低吼一声,喉间涩意难忍,“郡主不会有事。” 静荷松了一口气,听到门口有人进来,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见宣平侯夫妇一起走了进来。 “珩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郡主怎么会遇刺!”宣平侯夫人虽然不喜这个儿媳妇,时不时与她为难,但到底是个妇人,看着呼吸微弱的陈琬琰心里也不好受。 “郡主是为了救我受的伤,”李珩闭了闭眼,跪在地上,“父亲,儿子绝不会和离。” 宣平侯示意他跟出来,留了宣平侯夫人在室内,带他回了自己的寝殿,才厉声问道:“既然舍不离她,又为何伤她至此!” 李珩苦笑,眼底又泛起了涟漪,“儿子不知。” “事已至此,岂是你不想便行的吗?”宣平侯叹了口气,“你既然不喜欢她便好聚好散,你想给王姨娘儿子嫡子的身份,可以商量,但你万不该受三皇子胁迫伤了她!” “为了李家,儿子别无他法……” “那丫头拼着一死也要和离,我们宣平侯府承担不起这等祸事。”这事闹到皇帝跟前,搞不好就要被有心人按上一个犯上作乱的名头,他们宣平侯府百年基业绝不能毁在此处。 李珩抿唇不语,宣平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珩儿,你自小便比旁人聪慧,该知事无回头箭,后事可处理妥当了吗?” 李珩点点头,此事他策划许久,替死鬼已无生还可能。 此时的二皇子气的七窍生烟,许颜若坐在他身侧手足无措,叶诩绍站在他右下手,地上还摆了一具凉了半截尸体,还跪了两个侍卫。 “就这?”他有些难以接受。 这明显是死无对证,他总不可能回禀他父皇,你儿子我找到行凶之人了,但那人已经死翘翘了,尸体还没凉透,幕后指使是谁儿子也不知道,不是找抽吗? “你们二人是怎么护卫的?”他恼火的问。 万一这箭是射向他父皇的,三皇弟远在皇宫代理朝政,自然可以洗清嫌疑,那他呢!? 给在皇宫里的三皇弟做垫脚石? 让他原地登基? 一时又有些庆幸,受伤的是陈琬琰,而不是他父皇。 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壮一点的说:“我们本是跟着郡主的,刚进林子卑职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跟着我们,我便去查问了。” 赵锦锋问道:“那人是谁?” “是田三小姐派来的内侍。” “父皇都断了她的念想了,她还不死心?”赵锦锋对田家那庶女厌恶又涨了一分,但人家是田中书家的闺女,就是个庶女也比小门户的嫡女尊贵。 毕竟田中书若是要给他使绊子,他也不好过。 叶诩绍问另外个瘦高个儿,“你又是怎么回事?” “卑职跟着郡主和李大人走了一段路,看到两个人影一直跟在我们附近,追过去才看清是许家十一公子和萧王世子。” 赵锦锋听到侍卫说到许承明,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等听到还有陈明玄,松口气的同时才惊觉吓出了一身汗。 “去将……”他本想说把许承明和陈明玄请过来,但转念一想,还是先单独见过他问明了情况再说。 “去将李珩叫来。”赵锦锋烦躁的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水,是李珩抱着她下山的,说不定他能提供线索。 叶诩绍问:“这人的身型你们可眼熟?” 两个侍卫摇了摇头,“我们在林中并未见到这人。”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陛下的安全,发现可疑人员追过去查看本就是他们的职责,叶诩绍也说不出他们的错处。 “你们先退下,想到什么随时汇报。”叶诩绍道。 赵锦锋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死尸,气恼的摔了手中的茶盏,茶水溅了一地,由不解气正要再摔一个,就听人来报陈琬琰已经拔了箭,暂时性命无碍只是还昏迷着。 放下手里的茶盏,舒了一口气,对许颜若说:“你差人捡了上好的补药给她送去,让人在她跟前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她!” 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不能再给人杀人灭口的机会。 她定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才会有人铤而走险刺杀她,万一那秘密对他也有用呢? “你亲自在她跟前守着,喝水用药都要让人试过才能给她用。”他还是不放心,又多提了一句。 许颜若见他对陈琬琰关心的紧,也没多说什么,对他行了个礼便带着人走了。 “叶大人,父皇将此事交由你我二人,大人可还有其他线索?” 第18章 离谱的刺客 叶诩绍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刺客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不管意欲何为他都少不了一顿斥责,治他个监管不力之罪。 “下官寻着线索到这人身上便断了,此事还等李世子来问问,看他是否能提供线索。”叶诩绍拧眉。 这刺客身上太干净,一张脸也毁了,根本辨认不出身份。 “他尸体附近没有狩猎的人吗?”赵锦锋问。 “下官是在林子边上发现他的,那时狩猎的人基本都进深处了。”叶诩绍也是弄不懂这人迷一样的操作。 林子边守了不少禁卫,就是怕有人从林中给林场外的景睿帝放冷箭,这人不躲在林子深处却在林边,行为怪异的很。 “会不会是被人扔在那里的?”许承颐问。 叶诩绍摇头,“根据他躺的姿势与周围的脚印来看,可以判断出人是自杀的,脸上的伤疤也是自己毁的。” 地上的脚印与他的鞋子吻合,根据深浅程度可以辨别出踩踏的人并不重,若是有人抬着他,脚印不会那么浅。 他脸上的伤根据人的用手习惯,很明显是自己弄的,就像自己打自己巴掌拇指是朝下的,而别人打巴掌拇指是朝上的。 “从他脸上伤口的倾斜度,可以判断出是用右手握刀,从左向右划的,从左向右划的伤口,明显不如另外一个方向划的顺畅,如果是别人动手则会相反。” 叶诩绍说完,伸出手指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虽然那人的脸皮开肉绽,但不妨碍他作出正确的判断。 赵锦锋终究是没忍住将那只茶杯甩了出去,狠狠砸在那具尸体上,那茶杯从尸体弹在地上,骨碌碌的打了个转,留了个全尸稳稳的立在了地上,在一片狼藉中格外引人注目。 “离谱!”他凶狠的瞪着刺客的尸体,只恨不能用俩眼睛给他瞪出一身窟窿。 他听说过毁尸灭迹的,就没听说过杀人之后自杀,还把自己毁尸灭迹的! 叶诩绍也感觉十分离谱,这人这么狠明显是死士,压根没打算活着,他究竟是怎么混进行宫的? “行宫的禁卫人少了吗?”许承颐问。 这人明显不是内侍,不是哪家的公子就是行宫的禁卫,行宫不是那么好混进来的。 “行宫原有的侍卫与跟随陛下来的禁卫有两万多人,还在盘查。”叶诩绍都快佛了。 若真是禁卫里混了刺客,那他就没几天好日子了。 “策划刺杀的人真是好大的本事!”赵锦锋呵呵冷笑。 他母妃费了那么大劲儿才让陈琬琰嫁进宣平侯府,扶持宣平侯当上户部尚书,将户部掌握在手中。 虽然随着袁琬瑛的死,他与宣平侯府的姻亲关系也断了,但陈琬琰和三皇弟不对付,她留在宣平侯府捣乱,李家也不会明目张胆的站队三皇弟。 有人要杀她,明显是在针对他,想通这一点,气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疼的厉害。 一腔怒火正无处发,就见贴身侍卫许仁一个人回来了,强压住怒火问:“李珩呢?” 许仁凑近他轻声耳语,气的赵锦锋险些掀了桌子。 “和离?”他额角的青筋气的直抽抽,整个人如遭雷击,想喝口水润润嗓子,手却在桌案上摸了个空。 一时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呼出一口浊气,吼道:“都瞎了吗?” 伺候的宫人战战兢兢的重新奉了茶,赵锦锋气的口干舌燥,左等右等还不见李珩的人影,心里把他骂了个遍。 见叶诩绍神情凝重的站着不吭声,不由对他生出一丝同情,还有几分幸灾乐祸,这位叶大人平时只听命于他父皇,他几番拉拢皆被他驳了面子。 如今他监管不力,案子又毫无进展,自然难逃责罚,有了对比心情突然就好了。 “叶大人心里有什么想法大可同本王说说,我们共同查案得多交流才是。” 其实他琢磨了这老半天,心里也有了怀疑的人选,这次行猎父皇带了三皇弟的母妃,却把他的母妃留在了宫里,明显是不放心三皇弟。 “事发时林中狩猎的人多,说不定会有线索。”已经去搜查了没有任何线索,叶诩绍也不是个傻子,陈琬琰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辛秘,问她才是正经。 二皇子自个儿也说了策划刺杀的人本事大,京都本事大的不就那么些人,只不过陈琬琰还昏迷着,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为表重视怎么也得把声势弄的大一些,只能先去询问进林子狩猎贵人了。 “也好,叶大人去忙,本王去看看郡主。”赵锦锋惦记着先去问问许承明,便找了个借口送走了叶诩绍。 许承明听说陈琬琰被刺杀也是郁闷的不行,见到赵锦锋就开始大倒苦水。 “张若菁病好之后,托陈公子约我出来见了一面,张口就问我上元节那日为什么见死不救。” 他真是无语极了,他不会凫水怎么救? “陈世子说张若菁心悦我,想给我保媒,我对张若菁无感便拒绝了,他非要我再考虑考虑,每回见我都要提一两句。”许承明说起这事儿明显有些烦躁。 许承颐不悦的问他:“这事儿你怎么没和家里说?” 许承明无语的回道:“我若是说了,你们肯定想着叫我娶她,我是真不喜欢她,她那人心机太重又太蠢。” 上元节那日她想拉着他跳水,要不是有人抱住他,他搞不好就要变成水鬼了。 她在水里扑腾那么久都没淹死,肯定是会凫水。 许承颐噎了一下,训斥道:“娶谁不是娶,就你事儿多,还想自己挑媳妇儿不成?” 他们娶妻有谁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娶的,不都是父母媒妁,对彼此有助益才娶的? 能和张家联姻,绑住陈明玄好处多多,五皇子带走的那个张家女,到现在宗正寺还不肯给她一个媵妾的名分,张家已经很有微词了。 “兄长你是没瞧见,上元节她引起了多大的轰动,还当街把郡主当奴仆使唤,这样的女子娶进门,母亲和嫂嫂如何同她相处?” 许承颐未亲眼见,只当他是夸大事实,不过为了家宅和平,张若菁肯定是不能进许家门了。 赵锦锋见他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制止了他乱扯皮,问道:“你今日在林子里鬼鬼祟祟的怎么回事?” 许承明苦着脸道:“我今日一进林子就看到了陈狮世子,怕被他逮到就到处躲,他追着我饶来绕去,没躲开就算了还引来了禁卫。” 知道那禁卫是因为去找他和陈明玄,没人保护陈琬琰才让她出了事儿,就更厌烦张若菁了,简直晦气! 赵锦锋听完他的叙述也无语了,“就这?” “就这……” 赵锦锋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你们二人可持有弓箭?有无射箭?” “陈公子拿了一把短弓,没有带箭筒,我连短弓都没有。”他看到陈明玄就开溜了,弓和箭都在侍卫手里没接过呢。 许承颐道:“既然与你无关,又有证人知你清白,一会儿叶将军问你话,你如实说了便是。” “兄长,到底是谁要杀郡主?”许承明问。 “谁知道呢。”许承颐也不敢胡乱猜测,谁都有可能,在哪里不能刺杀她,要在行宫里动手,都混进行宫了,刺杀的目标难道不该是皇帝? 杀她有个屁用! 说不定是景睿帝为了除掉谁,而施的阴谋诡计呢。 “这事虽然与我们无关,但我们也要防着被栽赃。”许承颐道。 只要这事栽赃不到他们身上,陈琬琰受伤对他们来说就算是件好事,行宫不安全陛下肯定是要提前回宫,三皇子监国的日子也要提前结束了,如果运作的好,还能推到三皇子身上。 叶诩绍一夜未合眼,事情查了一天一夜没有任何进展,行宫里的禁军一个不少,就连内侍都是一个不差,李珩只看到了羽箭射过来的方向,其他的一概不知。 陈琬琰还昏迷着,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可是皇帝得按时启程回宫。 “离谱啊!”叶诩绍又亲自去了林中勘查,将刺客的位置和陈琬琰站立的位置仔细测量,拿弓演示了一遍。 “这么远,还有这么多树干当障碍物,是怎么打中人的?”他试了好几次打到了不同的树上,他箭术有这么差? 最主要的是,他这个方向不对啊! 陈琬琰是面朝林子深处,箭在她胸前,射箭的人怎么会死在林子边? 那人的鞋印就到他躺尸的地方,再往里就没有了,周围也没有他踩过的痕迹。 他往陈琬琰面对的方向直走,也没找到任何与那人有关的痕迹。 “难道他不是凶手?”叶诩绍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烦躁,皇帝离开行宫随行人员都要跟着走,万一这人不是凶手,事情就更难查了。 都是官眷,总不能有个屁大点儿的问题就上门询问。 景睿帝也忧愁的很,行宫出了事肯定是不安全了,陈琬琰留在这里他不放心,可她伤成这样,路上颠簸万一再加重病情怎么办? “她这情况能乘马车吗?”景睿帝问张御医。 张御医斟酌着说:“走的平稳些应当是可以的。” 把人单独放在这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断气了。 景睿帝也不知陈琬琰到底是有多糟人恨,人家在他眼皮子底下都要刺杀她,见不得她好过? “去外头将她的车架放进行宫。”景睿帝对常福说。 这会儿行宫外头各府来接人的马车应当已经到了,行宫没有多余的马车,总不能让她和自己同乘,她是要当自己儿媳妇的,那太不像话了。 常福亲自去外头找到了陈琬琰的马车,“你们二位驾着马车跟我进行宫。” 彤霞顿时便有了不详的预感,急忙问:“常大人,可是郡主出了事?” “郡主遇刺昏迷哦,你们随我来,不能耽误了陛下出行宫的吉时。” 彤霞和陆久跟着常福进了宫,见陈琬琰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脸颊红肿的静荷守在床边双目赤红。 彤霞扑过去跪倒在床前,哭道:“是奴婢没保护好主子。” 要是她坚持跟进行宫,郡主就不会出事了。 “是我没用,彤霞姑娘你打我。”静荷说着就往自己红肿的脸上抽了几巴掌。 彤霞虽然恼她护主不利,但也没被冲昏了头,拿静荷一个弱女子出气有什么用,谁也想不到有人敢在皇帝跟前刺杀陈琬琰。 “别打了,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 静荷刚要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看到陈琬琰的睫毛动了动,忽然开口,“不……说。” “郡主,你醒了!”彤霞泪流满面的望着面无血色的陈琬琰。 陈琬琰睫毛颤了颤,她在也不是一直昏迷的,因为失血过多精神十分疲倦,还起了热,每每因为伤口疼痛有些清醒,没有力气睁眼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好在伺候的人尽心,时不时的就会给她喂点水润喉,才让她舒服一点。 “回去说。”她半睁着眸子,睫毛微微颤抖,声音微弱,“不、告诉、他。” 彤霞哭着点头,她刚才慌了神,这会儿才看到二皇子妃竟然在这里。 许颜若一天一夜未合眼的照顾她,见她醒了也觉得轻松了不少,这一夜她生怕陈琬琰挺不过来,伤了她夫君的心。 “让郡主好好休息,她还烧着呢。”许颜若道。 “二嫂,谢……谢。”陈琬琰有气无力张了张嘴,轻轻呼吸了两下缓解胸口的疼痛,解释道,“我和、二、皇兄从、前没有什么,以后也、不会有……” 话还没说完便再没力气发声了,眼睛也缓缓的闭上,只有意识还是清醒的。 许颜若愣愣的看着她,府里的女人她都能接受,但她是有些介意陈琬琰的,她曾经以为二殿下在床笫间唤的是她。 但夏侧妃有一次阴阳怪气的对她抱怨,说:“殿下一月里就进后院十来天,王妃自己就占了七八天,您和殿下当真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难怪殿下在我的床榻上还唤着颜儿,真真是一点也不走心。” 那她时才知道,她以为的颜儿并不是她。 她宁愿二殿下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谁都不走心,也不想让他心里有人,把自己变成一个妒妇。 可她竟然说自己和二殿下是清白的? 她在二殿下的寝殿睡了那么多天,他竟是不舍得碰她吗? 许颜若轻声道:“郡主既然清醒了,你们就好生伺候着,抬她上马车时,要仔细着些别碰到她的伤口。” 她出了宫殿大门,伸手着遮了下刺的人想流泪的阳光,回去找赵锦锋报喜迅。 陈琬琰被人抬进了马车,彤霞红着眼在马车里伺候,她时醒时昏的,也没力气说话,醒了就想怎么搞死三皇子,昏过去再醒就把之前想的全忘了。 马车走的比来时更慢,景睿帝直接将她带进了宫,陈琬琰昏昏沉沉了五天才恢复一半精神。 这时才想起那箭头是铁做的,万一她感染了破伤风,岂不是要英年早逝,心里害怕的不行,等张御医来给她看诊,才让彤霞拿出一瓶酒精,咬牙道:“让医女给我的伤口消消毒!” 张御医捋着胡须说:“老夫将伤口给你细细的清理干净后用过了,还用了老夫的祖传秘药,保管你伤口再过三四天就能完全愈合。” “那有没有中箭伤,用了您祖传秘药的人,死翘翘啊……” “你这倒霉孩子说的什么话,当然没有了!”中了箭伤,用了他祖传秘药的人都活到寿终正寝了。 他这拔箭的手法都是祖传的,要是换个人给她拔,指不定她当场就喷血见阎王了。 “那我就放心了……”估计他祖传的秘药有消炎杀菌的成份,她反正是不懂中药,不过陆久刀伤那么重,都能被治的活蹦乱跳,估计那药是真厉害。 “你这丫头也是命大,那箭卡在了你的骨头上,没有穿破血管和内脏,真是再幸运不过了。”张御医幸灾乐祸的说。 陈琬琰听他这么说都快哭了,张御医给她拔箭,肯定看到了那两块护心,这是诚心埋汰她。 “小孩子家家的得惜命晓不晓得?”张御医见她皱着一张小脸,说道,“你不光肉疼,骨头也疼,要是养的好,你那骨头过几年就不疼了,要是养不好落下病根,可是要跟着你一辈子,但凡潮湿阴雨都得发作。” 陈琬琰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赶紧点头保证,“您说的我都记得了,肯定会好好养着的。” 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不止是肉疼,骨头也疼,就是因为骨头疼,痛感才会这么强烈。 张御医又让医女给她检查伤口换药,陈琬琰还努力勾头看看有没有红肿发炎。 再过一个多月就是她来这个世界三周年,她还记得慧能大师的话,希望她真能转运。 总是这么受伤,她真的受不了! 张御医走后,陈琬琰对彤霞道:“记得给殿下写信。” 她反正是提不了笔了。 赵瑾瑜打下了岭南道之后,在那里留下了一大批人,便回了剑南道等待景睿帝的召唤。 他原也不想打这么狠的,但岭南经历了水患和战乱,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当地的药材价钱涨幅太大,根本无法控制,据八皇兄调查,很多人都是活生生熬死的。 他打进之后看着满目疮痍的岭南道,还有当地受苦受难的百姓,突然就发了狠。 一直等到四月二十九日,景睿帝还没有传召他回京都,他便感觉京都可能出事了,“京都有没有送消息出来?” 陆机摇头,“都是些琐事,并没有出大事。” 赵瑾瑜却是感觉很不对劲,四月十五岭南道攻破之后,樊千航、樊奇叔侄二人,将救下的朝廷官员带到黔中道休整。 四月十八日,他清扫完战场返回剑南道等传召,赵敬淮押解四皇子等俘虏原地待命。 四月二十四日,赵敬淮接到陛下入京的传召,估摸再有几天他们就该到了。 而他和陈青岩没等来传召,却只等来了一大堆犒赏。 什么情况? “殿下,太守府带来了一位小姐,说是林太傅家的千金。”汪海生不认识林钰,他从前就是东宫偏殿洒扫的小内侍,但是却知道林太傅,听了下人通报就赶紧来找赵瑾瑜了。 赵瑾瑜蹙了蹙眉,对陆机道:“你跟去看看。” 陆机跟着汪海生出了银安殿,对汪海生道:“汪大人越来有大总管的样子了。” 刚跟着殿下时还动不动就委屈的想哭鼻子,这才短短三个月就变了一个人,遇事冷静不慌乱,是个可塑之才。 汪海生从前挺怕陆机的,现在混熟了都敢跟他谈笑风生了,“承蒙陆大人照顾才有了今日的奴才。” 陆机轻笑,汪海生之前虽然畏畏缩缩的,可是因为他是主动跟着殿下的,他确实对他的容忍度要高一些。 二人说着便到了前殿的侧门,陆机瞧见真是林钰,惊诧的问:“林小姐这是逃难来了?” 难到京都出事了? 林钰好歹是大家闺秀,从前见她都是穿着锦绣衣裙,头戴金簪步摇,脸涂得刷白描眉画眼的,今儿个看她灰头土脸,一时还没能认出来。 “我是从家中逃出来追随殿下的。”林钰一脸坚毅果敢。 陆机:“……”这追随的有点晚? 再说没有路引,她能经那么多州府走到剑南? 要是有路引,林太傅能找不到她? 随便到京都衙门一问,便知她的路引都途径哪些地方,当他是傻子呢? “林姑娘还是请回,咱们王爷事忙没空招待您。”陆机肃着脸说。 这林小姐不是怕被他家殿下拖累吗? 这会儿见识到他家殿下的厉害,就改变主意了? “我有要事禀报王爷。”她千里迢迢的来了,总不能连门都进不去。 她原本是不愿来这里的,父亲的一番话却又让她动了心思,若她能劝他争夺皇位呢? 他无错被废,真能甘心吗? 心里有了主意,便不愿接受母亲安排的亲事,日日翘首观望他是否有本事拿下剑南道,事实证明父亲果然没有看错他! 尤记得剑南道飞出一条龙的消息传到京都那日,父亲只说了四个字,“天命所归。” 母亲便也不再替她相看人家,一得到赵瑾瑜收复了剑南道的消息,就帮她弄了路引。 她从行宫出来,直接带着丫鬟和护卫溜了,逃离京都后,一路跑到益州的怀亲王府,也没有林家的人来追她。 “何事?”陆机冷漠挡在门口,显然是没打算将她放进去。 第19章 布满算计的和离 林钰被他问住,一时想不出好的借口,她的丫鬟小绿眼珠子一转,想起太傅说过怀王殿下的心尖尖,赶忙说道:“五乐郡主二十二日在京郊行宫中箭昏迷了。” “瞎说什么!”陆机斥道。 陈琬琰要是受伤,他们会收不到消息? 他大前天还收到了郡主给殿下写的信。 “是真的,狩猎的第二日在林子里中了一箭,京都封锁了消息,我那日就在行宫,是张御医给她拔的箭。”林钰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不知道这事儿。 “你且在这里等着。”陆机说完便匆匆的走了,这等大事林钰应当不敢瞎说,她说的有理有据,一查就能查到。 赵瑾瑜坐在软榻上出神,陆机突然急躁的冲进来吓了他一跳,“慌什么?” “殿下,门外确实是林太傅家的小姐,她说……郡主在狩猎第二日就中箭昏迷了!”陆机这会儿压根就绷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他家殿下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赵瑾瑜有些无语,“出这么大的事,京都会没一点消息传来?去把人叫进来,本王问问。” 林钰顺利的进了怀王府,见到赵瑾瑜盈盈一拜,“钰儿见过王爷。” 赵瑾瑜见到她既没有惊愕亦没有喜悦,一如他还是太子的时候来林府做客,她为了能与他多相处便亲自去伺候,他也未多瞧她一眼,也从不曾与她多言,疏远客气,高高在上,目光沉静。 “你刚才所言可真?”赵瑾瑜淡声问。 见自己这般诚心追随,他竟然没有一丝关怀之意,林钰多少有些失望,不过赵瑾瑜本就是这样寡言冷情的人,她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 “钰儿所言都是真的,郡主受伤第二日,陛下直接将人带回了宫里,钰儿离京那日,郡主还在宫里没出来。” 赵瑾瑜烦躁的走到窗边,深吸两口新鲜空气,对林钰道:“本王府中没有女眷,不方便招待你,先安排你去驿馆休息一晚,明日便派人送你回京都。” 林钰好不容易进了门,自是不肯走,言辞恳切的对赵瑾瑜说:“无论是何种境地,钰儿此生都愿意追随王爷,若王爷执意要将钰儿送走,那钰儿今日便死在这里。” 赵瑾瑜一刻也不想看到这女人虚伪的嘴脸,压制住即将爆发的脾气,冷声道:“随你。” 说罢他便要走,林钰一把拉住他的衣裳,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钰儿有几句不能给外人听的话想说给王爷听。” “本王也是外人,并不想听你不能说给外人听的话。” 林钰被他噎了一下,只能退而求其次,“王爷看在钰儿千里来的份上,就收留我们主仆几日,也让钰儿领略一下剑南的风光。” 赵瑾瑜急着派人去京都打听消息,不想同她多废话,便对汪海生道:“去安排。” 汪海生眼角抽了抽,对林钰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小姐跟奴才去休息。” 林钰心里有些小得意,父亲说的不错,怀王果然是个柔软清冷的性子,只要她不缠的太紧,他不会赶她走。 “劳烦大人领路。” 汪海生将她安置在王府前院西北角的客院,丝香阁,出了院门就是前院下人住的地方,虽然离银安殿很远,但她暂时也知足了。 她给汪海生塞了个重重的荷包,将人送走后对婢女小绿说:“你去打听一下怀王府的内院。” 小绿接过她给的碎银子,两刻钟的功夫就将怀王府的事打听清楚了,“小姐,怀亲王府确实没有侍妾,不仅如此,王爷还将有野心的婢女都打发出了。” “这么说,我是头一个住进来的女眷了?”林钰窃喜。 主仆二人还没高兴多久,赵瑾瑜就派了个丫鬟来,“王爷吩咐奴婢来告知林小姐一声,他已遣人去京都林府,林府过些日子便会派人来接小姐回去。” “真扫兴!”小绿不满的说。 林钰却不以为意,京都到剑南道这么远呢,她有时间想办法留在这里。 一直到四月三十日,陈琬琰受伤的事还没查出结果。 刑部却突然爆出一个大瓜,田中书的嫡二女是被家中庶女与她的奴仆联手所害,奴仆扛不住刑部的拷问全部都招了,证据确凿,田三小姐立时便被下了刑部大牢。 与此同时,彤霞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比这更劲爆的消息。 “咱们的人查出田三小姐的姨娘是前朝余孽,是田府丫鬟出身,因为样貌平庸又老实,田老夫人就让她给田大人做了通房。” 陈琬琰听完就乐了,不过是把赵瑾瑜临走前跟她说的话记在了心里,随手就抓了个前朝细作出来? “匿名给田中书报个信,看他如何处理。” “那边已经给田中书提示过了。”彤霞说。 五月二日,四皇子等人被押回了京都,陈琬琰听说赵敬淮来了,非闹着去见她。 每每如此,彤霞便面无表情威胁她,“郡主受伤的事要告诉殿下吗?” 陈琬琰可怜兮兮的搓手,“好彤霞,我都在床上躺了快半月了,张御医都说让我适当的活动活动了。” 奈何彤霞就是不肯她乱动,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张御医也说了,养不好是要留病根的。” 当日中午,陈琬琰就收到了赵瑾瑜一篇以批评教育为辅,关心心疼为主的长篇作文。 彤霞和陆久各自收到了一封惩罚文书。 陈琬琰将那张长长的纸抖的啪啪响,对彤霞道:“来,比着这个长度给我找两张。” 她也要给赵瑾瑜回两张这么长的认错信。 第二日,陈琬琰就发现陆久好像失踪了。 第三天,彤霞收到陆久让人送来的书信,一个头两个大,“陆久说殿下两次请求回京,都被陛下驳回了,他启程去剑南受罚,让奴婢看顾好您,最好不要迈出东宫半步!” 对,没错,她被景睿帝扔到了东宫! 而郡主府的牌匾还没换回来。 让她有了一种自己晋升为皇太女的错觉。 “殿下不会是要回京都揍我们……”陈琬琰底气不足的问彤霞。 彤霞无辜的望了望天,“殿下揍不揍主子奴婢是不知道,但奴婢这顿罚是没跑了。” “你说不让出东宫,是陆久的善意提醒,还是殿下的警告……” “郡主,李老夫人来了。”意姑姑从外面匆匆进来。 吉姑姑去了景睿帝的福宁宫当差,意姑姑留在了萧瑟无主的东宫。 “快请老夫人进来。”陈琬琰从软榻上坐起来,彤霞给她垫了个靠背。 “奴婢瞧着老夫人的身子骨没咱们去行宫前硬朗了,看着没什么精神头。”彤霞道。 陈琬琰叹了口气,李老夫人来看过她两次,回回见她都要哭上一气,只说李家对不起她。 “老夫人到底是真心对我,从我进门就没给小侯爷添置过妾室通房,他二十一二才有一子一女,我也是对不住人家。”陈琬琰说到老夫人,心中伤感。 彤霞早就从静荷那里知道了行宫发生的事,只是陈琬琰不让她们对李家表现出敌意,她自然是听着。 老夫人进门看到陈琬琰,就开始落泪,“我们李家对不住你,叫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陈琬琰醒来之后,便将和离之事上呈景睿帝,以自己身体需要长期调理,不能为李家开枝散叶为由,全了所有人的颜面。 景睿帝已经允了,她和李珩如今是彻底没了关系。 “祖母,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得好好休息,我在李家三年,早把您当成我的亲祖母了。”陈琬琰说着只觉得鼻子一酸,眼里也盛满了泪,“往后只要侯府还许我进门,咱们就当亲戚走动。” “是我老婆子糊涂,不配让你叫我一声祖母,若不是我一心想着息事宁人保李家,大哥儿不会被逼到绝路,你何至于受这样的苦。”老夫人哭的泪眼婆娑,水肿的眼袋通红。 陈琬琰见她憔悴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不说别的老夫人对她真的好,若是遇上别家的老夫人,早不知给李珩塞多少个妾室通房了。 知道是李珩让人给了她一箭,气急攻心昏迷了好几日才清醒,刚醒过来就往宫里递帖子要来请罪,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祖母,事情过去了就别再提了,您是侯府的主心骨,您也得为家里的哥儿姐儿考虑。” 这事儿也不全然怪李珩,她自己也存了私心,不过是为了让李珩愧疚,等她和三皇子拼个输赢之后,让他忠心赵瑾瑜。 若她没歪心思,大可以推脱不跟他上山。 “你若是有需要我李家做的,便是上刀山祖母也去得。”李老夫人握住她的手,“祖母知道你与怀王青梅竹马,李家往后绝不会再夹在二位殿下中间左右摇摆了。” 陈琬琰知道老夫人能这般说,就是代表了李家的意思。 缘起,是李珩救了原主一命,缘灭,她受这一箭还他救命之恩,自此两不相欠。 陈琬琰在京都悠哉悠哉的吃着田家的瓜,赵瑾瑜在梓州王府快急死了,一封封的奏疏往京都发,随时准备着出发,可景睿帝就是不批,陈琬琰住在宫里出不来,他就是偷回京都也见不到她人。 “殿下,陆久到了。”陆机领着一身风尘仆仆的陆久进王府。 他家王爷为了缩短进京的路程,苦苦守在梓州也是不容易。 “殿下……”陆久心虚的蜷缩脚趾。 “怎么回事?她受伤这么大的事你们竟敢不报?”赵瑾瑜劈头盖脸的质问,顺手砸了个水壶到陆久脚边。 陆久丧着脸认错,“都是属下的错。” “人醒了没?”赵瑾瑜气的不行,她不是说自己有一件刀剑打不穿的金丝宝甲吗,怎么会被箭射穿? 那女人怎么就这么不省心! “醒了,张御医说没事了。” “谁给她放的冷箭查清楚了吗?”赵瑾瑜压抑着火气问。 “……郡主和离了。”陆久忽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 赵瑾瑜淡淡的哦了一声,心情逐渐平复了下来,她不肯说,又大方和离,看来是与李家有关了。 和李家有关,就少不了他三皇兄的从中作梗。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们再敢瞒报,自己去领罚!也不必再来见本王!” 陆久没想到竟然还能躲过一劫,“是!” 赵瑾瑜思忖片刻,说:“本王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去淮南道,将三皇兄在宣平县和遂昌县集结人马,对我行刺的证据收集齐全给郡主,包括他们行走的路线。” 反正不让她搞事情她也是记不住,还不如让她干一票大的,等她扬眉吐气之后,把她接到眼皮子底下来。 “林家的人来了吗?”赵瑾瑜闷着气问陆机。 这林太傅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这么放他家闺女一路通畅的来剑南道给他添堵? “还没……”陆机也有些无语,“人才走到梁州。” 赵瑾瑜有些不满林府的人动作慢,只是皱皱眉也未多言,“十五前,把人给本王送走。” 七月他要把陈琬琰接到剑南来,他得提前回去给她修葺院子,等八月丧期一过,九月他就向父皇请婚! 一直到五月初六,陈琬琰才见到心心念念的赵敬淮,看得出他最近过的不是特别的好,好好的贵公子被折磨的沧桑了许多。 “爷爷,我好想你呀!”虽然一直有通书信,可还是慰藉不了相思。 一晃都二三年过去了。 赵敬淮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总是受伤呀。” “哎,我可能是来这里时捅了黑洞,才导致命运多舛。” 赵敬淮失笑,“欲先成其器,必先承其重。” 处在什么位置,就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那我可能承受不了多少重量,我太脆弱了。”陈琬琰笑道。 赵敬淮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救心丸,你此前中毒心脏受损,日常要好好养护,这药你随身携带着,用不上最好。” 自从知道她是自己的孙女,他就一直在研究制作速效救心丸,这东西上辈子他可离不开,多次救了他的命。 虽然只有川芎和冰片两味药材,但因为不知道比例只能慢慢研究,又加之水患之后一系列的动荡,炼药进程也慢了不少。 “谢谢爷爷!”陈琬琰忍不住扑进赵敬淮怀里撒娇,她能想象,为了这一瓶药他付出了多少心力。 “你好好的,别再命悬一线就是谢我了。” 陈琬琰有些不好意思,“对了爷爷,你知道提鲜粉吗?” “是你弄出来的吗?”他年前就想问了,但他那阵子一直在调查一些事情,江南东道也在整合兵马,涉及到了军事机密,往外递消息很不方便,便没敢冒险。 “不是我,我还想问问是不是您弄出来的。”陈琬琰神色凝重。 这玩意很可能是个穿越人士造出来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是有人无意中得到了糖蜜结晶,制造出来的也不一定。 她问赵敬淮,是因为她找不到那个制作提鲜粉的人。 “你日后行事要小心,不要露出太多奇怪的东西,制作提鲜粉的人,很可能和我们是一样的。”既然他们祖孙都能在这里相遇,还有同类也到了这个地方不足为奇。 他自从到了这里一直循规蹈矩,没有露出过不同寻常的一面,倒是不用担心,可陈琬琰把天朝的东西带来了太多,尤其是那两首传唱很广的歌。 如果真有和他们一样的外来人士,那么她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第20章 开解李珩(一) “如果真有和我们一样的人,肯定是在躲着我。” 赵敬淮也是这般想的,嘱咐道:“查不到人肯定不是好兆头,那人指不定在憋大招。” 提鲜粉的出世,就像是对她示威,如果是友军不会躲着不见。 不愿意相认,也肯定不会造出这么好辨认的东西出来。 冒头却又不露面,吊着她去查,就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这里的人信奉鬼神天道,就算是有人来同你相认你也不能承认,记住了?”赵敬淮不放心的交代,想起二人初次见面,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急吼吼来相认,他就心有余悸。 “我记住了!”人心善恶难辨,她不敢赌。 因为是宫里赵敬淮也没多停留,便匆匆的离开了。 林府的人五月十三日才到益州,彼时林钰正带着小绿和被她收买的几个丫鬟,在银安殿外墙的花圃扎篱笆栽月季。 “小姐,等王爷回来远远的就能闻到香气,看到这满墙的花就能想起您。”小绿狗腿的说。 只要她家主子能嫁给怀王,她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要是能当个妾室通房,她的家人也都是皇亲国戚了。 若不图点什么,她何必冒着被打死发卖的风险帮林钰逃跑。 “真如你所言,小姐我可要好好的赏你。”林钰笑道。 因为赵瑾瑜严惩过不安分的丫鬟,却让她在府里住下,王府大多下人都以为她与赵瑾瑜在京都时关系就不同寻常,她不否认也不承认,这些日子过的不知有多滋润。 乘着王府的马车出去游玩,走到哪里人家都尊着她,这里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贫穷,虽不如京都繁华但也算富庶。 而且通过她在外观察发现,赵瑾瑜在这里的威望很高。 “林小姐,您怎么还在弄这些,不是不让您弄了吗?”怀王府长史看到林钰又带着人在王爷居住的宫殿种月季,就轻轻蹙了蹙眉。 她来的当日,怀王就去了梓州的王府,因为她是林太傅的女儿,王府里的人对她都很照顾。 除了银安殿,她去哪里都没人管。 “我瞧着这花圃都空着,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着王爷若是回来,瞧见这花心情也能愉悦几分。”林钰笑盈盈的说。 反正她都要走了,长史也没说你种了我还得找人拔的话,他态度温和的说道:“林家大公子来接您回京都了,就在前院的偏厅等着,请您随在下一起去见见。” 林钰笑容一僵,想拖着不去见,“我这花还没弄完……” 长史道:“林小姐家里既已来人接了,您还是回京都去。” 她不走,他家殿下连王府也不回了。 林钰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到了偏厅,林大公子看到她就有些头疼,他这胞妹自小就是个稳重的,怎么能做出这等糊涂事! “兄长接你回京都,你去收拾一下东西,今日就启程。”他来时已经听说,怀王下令十五日之前若是林家没把她接走,就要派人将她送回去了。 林钰这一路早已经想好托词,只道:“兄长难得来一回剑南,不如在王府歇一日,妹妹带您出去转转再走?” 林大公子踌躇了一下,道:“王爷不在,我们也不好登门入室,我已经在客栈定了房间,明日再走也行。” 妹妹说的也有道理,既然来了这里,不如游玩两日再走。 林钰对长史道:“我想带兄长出去转转,可否请您安排王府的马车和车夫带带路?” 长史也没多想,便让人去安排了。 林钰带着小绿与林大公子出了王府,行走一路但凡是见到王府的车架,所有车马都自觉的停步避让,让林钰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怀王在这里声望很高,说他是土皇帝也不为过。”林钰故作不经意的说。 “他封王那日出了天象奇观,声望高也是自然。” 林钰颔首,“我打听过了,他打下益州之后,有一部分州的官员是主动投降,只怕父亲所言非虚。” 这人真要一飞冲天了。 “兄长,难道你日后不想在京都也这般畅通无阻,受人敬仰?” 林大公子眸光流转,若是林钰能嫁给怀王自然是好的,他也能封侯拜相。 若是妹妹得宠,封王封公也不在话下。 “父亲已经拖了这么些日子,再拖下去恐要惹怒怀王。”林大公子觉得也就只能空想想,怀王这人不是肯让人拿捏的。 “兄长只借口水土不服,再替妹妹拖些日子即可!” 兄妹二人一拍即合,在外头吃了一顿饭便散了,林大公子当晚便上吐下泻,得了急症。 赵瑾瑜十六日回到益州,见林钰还在王府里住着,当即便要派人送她回京都,但在客栈看到面色苍白拉虚脱的林大公子,他就歇了心思。 心情郁闷的回到王府,看到银安殿的院墙上爬满了月季花,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谁弄的?” 肃穆庄严的王府正殿,弄这么一面花墙合适吗? 这里是前院又不是后院,在哪里弄不行,非要弄在他的寝殿!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娘娘腔! 难到他不举的传言从京都传到了剑南道? 长史眼角抽了抽,“启禀王爷,是林小姐。” 那林小姐跟疯了一样,将银安殿的三面墙都扎了篱笆,种满了月季。 因为没有及时拔除,又是花季,吸引来了好多蜜蜂,他让人清理了一回,被蛰了不说,还被府里的下人说了一顿。 说林小姐是怀王的女人,拔了她种的东西王爷回来就会罚他。 赵瑾瑜刚想说让人拔了,林钰就满怀欢喜的问道:“王爷喜欢吗?” 汪海生耿直的说:“皇家讲究的是庄严,没有在院墙上爬花藤的规矩,尤其是主子的寝殿周围,绝不能种这么大片的花,以防狂蜂伤了主子。” 花园假山哪里不能种,非要爬一墙。 林钰咬着唇瞪了他一眼。 长史无奈道:“下官已经让人拔掉一些了,采蜜的蜂蜇伤了好几人,只能晚上等蜂少了再拔。” “是钰儿考虑不周,要不还是我晚上来拔。”林钰软声说。 汪海生面无表情道:“林大小姐金尊玉贵,还是让奴才们拔,蜇伤了您,也不知道要养多久才能好。” 重要的是,他怕林钰借着拔花藤的名义爬主子的床,这人可不好打发。 小绿弱弱的说:“不怪我家主子,是奴婢没见识,才出了这蠢点子,女人都喜欢花,不光我们小姐喜欢,郡主肯定也喜欢。” 赵瑾瑜一听陈琬琰喜欢,眸光闪了闪,“先这么着,等雨天再说。” 长史松了一口气,雨天蜜蜂都不出来采蜜了,倒是拔花藤的好日子。 五月十八日,景睿帝下令将岭南一干造反人员主谋抄家灭族,从犯按罪行轻重处死或流放千里。 “陛下怎么处置四皇子?”陈琬琰出不去,所有消息都靠彤霞,彤霞每天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肖家和高世显将他保了出来,高世显是他放走回来求救的,樊家人救出来的那些官员,被关期间也得了他的照顾,都出来证明他确实是被方家人控制住了,不投降也是身不由己。” “那水月庵纵火的事可有新结论?”陈琬琰还在惦记这件事。 彤霞言简意赅道:“肖家人一力承担了,将策划过程说的事无巨细,把四皇子撇的干干净净,那时四皇子已经被幽禁了,可能确实没参与。” 肖家酿下这么大的祸,给国家和百姓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影响和损失,他们一家肯定是活不了,保住四皇子就有可能保住四皇子妃,给肖家留血脉。 陈琬琰闭了闭眼,只怕赵瑾瑜已经算到是这个结果,并没有趁乱要了四皇子的性命,他有了狠也需要有仁。 陛下没说要杀的人,他也不会动。 “希望他在这件事上,真是干净的。” 四皇子以平民的身份,被幽禁在了京郊的皇庄,四皇子妃被废,她所生子女具被送离京都。 五月十九日,赵敬淮在京都的事处理完毕,便启程回了江南东道,只给她留了一封告别书信。 二十日,陈琬琰得了景睿帝的特许,出宫去了趟李家,她身体这次恢复的还算不错,张御医那独家秘药是真的好用。 李家人见到她都有些拘谨,老夫人身体每况愈下,每日清醒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有时候正说着话她便会昏睡过去。 “祖母怎么病成这样了?”陈琬琰心里难受,明明前些日子看着只是有一点病症,这才没几日就瘦成这样了。 “府医说是郁结于心,想是要不好了。”周新月抹了抹泪。 周新月对她还算不错,虽然婆媳二人也会起争执,但她心里是敬重她的。 陈琬琰将腰牌递给彤霞,“你去将太医令请来。” 她无权去请张御医给老夫人诊治,不过太医署的太医令是张御医的兄弟,医术也很精湛。 “怎可如此……自古就没有男医官来内宅给妇人诊病。”李二夫人道。 这里的人重名节,便是去太医署请医官也是请女医官,陈琬琰就是个异类。 “祖母这病来的蹊跷,只叫医女看过我不放心。”陈琬琰道。 太医署的女医官大多都是半路出家,选的都是二十五岁以上,无父母兄弟姐妹,不嫁人的独身宫人。 医术与自小学习医理的男医官相比,自然是稍微差些,好一些的女医官都出自医学世家,出嫁后便不能留在太医署,想请她们更不容易。 她刚和李家达成了共识,老夫人就随时可能离世,未免太巧了些。 周新月坐在老夫人床边替她扇风,“就听郡主的,不行就拉上帐子。” 老夫人要是这时候没了,家里的男人都要辞官守孝三年,家里没有老太太这个主心骨,李家就散了。 老夫人一直在昏睡,陈琬琰心里苦闷,就出了内室,李珩站在老夫人院子里背对着主屋的门。 “小侯爷。”陈琬琰低低叫了他一声。 李珩看着轻减了不少,转身望着她,“成亲三载,你好像从未唤过我一声夫君。” 陈琬琰闻言有些愧疚,她不是原主,也对他不好。 “你身体恢复的还好吗?”李珩问她。 陈琬琰点了点头,“听说你许久没去翰林院了。” “祖母病了,身为长房长孙要在床前侍疾。” 二人相顾无言,陈琬琰觉得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很陌生的,彼此都怀着不为人知的心思,谁也不肯先和对方交心。 “你要去阆院收拾东西吗?”李珩语气艰涩。 “彤云都替我收过了。”她这一年不常在侯府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你恨我吗?” 陈琬琰摇了摇头,“你救过我,也被我耽误了三年,如果我受一箭就能帮到你,我也是愿意的。” 其实她看到那一箭是李瑸射过来的,李瑸离他们不过一二十米远,可那箭的力道并不算大。 李珩应当也没有对她下狠手的意思。 “我没想要你的命。”李珩涩然解释,原本是要往她心口轻射一箭糊弄三皇子,顺便捏住郭贤妃的把柄。 是他怕了,怕李瑸失手。 “我知道。”张御医说那支箭卡在她的胸骨上,意思就是如果想要她的命,就会打穿她的胸腔。 就比如赵瑾瑜想生擒图赫,就只把他打下马,可他想杀季从之就将他打穿,救都救不活。 “静荷也是怀王的人吗?” “嗯,你别误会,她不是殿下安排进来的。”陈琬琰跟他简单说了静荷和赵瑾瑜的故事,“她没做过有损侯府的事。” 静荷进府的初衷就是来她房里劫走李珩,她想保护赵瑾瑜喜欢姑娘的清白。 “你可对我动过心?”李珩还是很想问问这个他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陈琬琰咽了下口水,觉得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没有意义,可是不回答,李珩肯定许久都不能释怀,但她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很难回答?”李珩表情有些受伤。 “动过。”不止一次。 如果没有遇到身心专一的赵瑾瑜,其实她是愿意和李珩过一生的。 他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相处了三年,李珩对她也算温柔呵护,被她连累了名声也不恼,还会维护她,这样接触下来怎么可能没一点触动。 她又不是石头。 可她就是遇到了更好的赵瑾瑜。 “若有来生,你可愿同我共度?” “有一世相遇已是不易,不敢奢望来生。” 人与人都只有一世的缘分,错过了今生便无来世,重新做人谁还记得上一世的山盟海誓。 “你竟连骗我都不肯……”李珩心里钝痛,早就知道她是这般洒脱干脆的性子,可她竟连一点念想都不愿意留给他。 “这世间之事原本就不能事事如意,小侯爷有作为家主的担当,李家也会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他手中,“你何苦折磨自己?” 这玉佩是她刚来那会儿为了出入自由问李珩要的,如今她已不是李家人,这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李珩握着掌心的玉佩,心中泛起冰凉的苦涩,“我早知李家留不住你,陛下不会允许二殿下将赵国三方戍边的重兵力收入囊中。” 陛下接受许家推荐宣平侯擢升户部尚书,看似是对二皇子的盛宠,实则已经在盘算怎么将陈家和二皇子拆分。 圣上借着沈皇后,要她三年不孕子,暗示他不得碰她的身子,用太子吊着她,给陈家升爵威镇二皇子。 “陛下让你暂时留在侯府,也是不想户部尚书另换他人。”换一个对二皇子忠心耿耿的,还不如与两位皇子牵扯不清的李家。 在帝王的平衡朝堂的过程中,他们每个人都是棋子。 “这也是我们的活在局中的意义所在呀,也不是谁都能给陛下当棋。”陈琬琰并没有被帝王当棋子的愤怒,她享受了帝王给的便利,理应替他分担压力。 就连吃口饭都要钱,人家凭什么不图回报的宠着你。 她尝试着开解李珩,“你要想,为什么陛下愿意让二皇子提拔李家,还不想换掉李家,去看自己家的长处,那你也不觉得做棋子有什么不好,能做棋子,证明李家在陛下心中是有份量的。” “你的想法总是新奇。”李珩哑然。 从看到那块代表太子妃的玉契开始,他便料到了有这么一天,他自诩君子,不愿她离开时非清白之身,便是祖母将他二人关在一起,都没敢真的碰她。 若早知失去她这样痛苦,不若拼一把留住她。 违背了圣意又如何! “你自小锦衣玉食又聪慧,被人追着捧着惯了,你看看那些从底层爬上来的人,他们为了权势地位,哪个不是从马前卒做起的。”李珩哪里都很好,分析局势也很透彻,但他为人太刚强。 现在因陛下顺势允了他们和离,钻进牛角尖,告假不肯去翰林院,可臣子和君王置气哪里能讨得好。 “是陛下让你来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想不想出去走走?” 第21章 开解李珩(二) 景睿帝让她今日出来探病,也存了让她劝李珩的心思,这也是帝王的敲打。 李珩跟陈琬琰出了门,二人乘着马车去了义县的东市,刘扉听说她来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事出来迎接他们。 “不知郡主和世子要来,没能提前出来迎接,还望郡主和世子恕罪。”刘扉对着她的马车拱手作揖,他刚在写字手上还沾了一块墨迹。 “你去忙你的,我出来散心,顺便来东市走走。” 刘扉见陈琬琰要下马,不等车夫放马凳,就先取了马凳摆好。 他很感激陈琬琰,因为得了她的赏识,他全家的命运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琬琰和李珩下了马车,就进了东市乱逛,义县的学子遇到他们,主动热情的贴上来同李珩攀谈。 “你出身高贵品学兼优,官途也顺畅,做了义县的教谕,没少受恭维。”在遇到第六个来攀谈的秀才后,陈琬琰笑着问。 “你想说什么?” “你一生顺风顺水,却在亲事上栽了个大跟头,我们别扭了三年,你还是当初那个心郁难舒的少年吗?”陈琬琰问他。 李珩苦笑,嫌弃、憎恶她的人是他,不舍,留恋的也是他。 三年过去,他的心智和感情都变了。 她好像一直没变过,他都怀疑三年前非他不嫁的女子到底存不存在。 “其实,你可以把我们的亲事当作你人生的一段特殊阅历,不要认为自己是无力挣脱摆布的棋子。” 陈琬琰带着他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市场,看到感兴趣的就在摊子前停留一会儿,与摊主聊上几句。 李珩听着她问那些小摊贩生意好不好做,对东市的管理是否满意,目前的摊位费是否能承担,生活上有没有困难,都是他日常不会关注的琐事。 俩人转到东市外的广场,陈琬琰道:“普通的平民百姓,倾尽一生可能也接触不到像你这样的贵族,他们过着很寻常的生活,难道他们不想过像你这样奢华的日子吗?” 就如同她平平无奇的前世,她难道不想混出头? “就像你今日遇到的那几个年轻秀才,他们都是家境普通的学子。” 李珩颔首,“他们家族都没有做官的,家境也只能算得上殷实。” 能供出年轻秀才,还能继续读书的家境都不差。 “如果他们攀上你,对他们来说是不是就能少读十年书,即使考不上举人,你也能带他们进官场。” “是。”李珩回答的非常自信。 他可以推荐他们去四门学明经等科,结业后通过国子监举荐,过了礼部朝考直接进官场。 普通的富裕的人家只要有门路,很愿意花银子买四门学的庶人名额,为的就是里面的人脉资源,搭上了贵人,就等于半只脚进了官场。 毕竟科举不是那么好考的,有些人考一辈子也中不了举。 就算不推荐他们去四门学,先安置他们做流外胥吏(没品级的官员),再安排考核把他们转进流内(从九品往上称为流内官)也不是难事。 陈琬琰笑问:“既然不是难事,那你为什么不帮他们?” 她方才听着那些人言谈间很有巴结讨好之意。 “他们的资质都很平庸,家中也只是殷实,往上走的条件有限,还可能会连累我。” 想要往高处走处处都需要打点,没点家底就会无底线的贪和压榨,办事能力强的还好,否则拉拔不动不说,还能拉出仇。 他们进了官场全指着他提拔,一旦他提拔不动,那些人就会踹了他另投他人,毕竟是人就有野心。 陈琬琰确定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就问:“那你为何一叶障目呢?” “什么?”李珩疑惑反问。 “他们讨好你是有利可图,你挑选出办事妥帖的人才,也是利用了他们的智慧,陛下肯重用侯爷和你,难道不正是看到了你们的优点吗?”她笑着问。 为什么非要钻牛角尖,让自己过的不畅快。 有些人想给皇帝当棋子,皇帝也未必会用,何必将皇帝想的那么唯利是图,换个角度去想,皇帝和官员本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各取所需。 “你说的很对。”李珩苦笑,但他苦闷的根本原因却不能同她讲。 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对她动心,可还是没能守住自己的心,就是因为动了心,才让他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因为不想失去,所以介意自己改变不了留不住她的宿命。 “你不是问我为何没有给你迎书吗?”李珩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东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十分难受。 “与你成亲前一月,萧王忽然变卦,不肯让两家交换婚书,我年轻气盛认为受到了羞辱,去迎娶你时才未给你迎书,甚至还阻拦你上李氏宗谱。” 那时他觉得陈家既然看不上他们李家,看不上他,为何非要闹到这步田地,他不过是好心救了他女儿一命,不仅毁了他满意的亲事,还要被羞辱,他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气。 “没让你上宗谱的事,你可还怪我?” 陈琬琰没想到他介意的竟然是这个,赶紧郑重的表态,“我不怪你,你好好的,做自己该做的事,不要把自己逼的太紧了。” “我知道他护你,你心里也有他,你想做的我都知晓,你口口声声的忠君都是为了他,可你也要知道天家无情。”李珩深吸一口气,“梁州的事你应当看的出,他不是手软之人。” 他们二人知道彼此是清白的,可是面对流言蜚语,如何解释的清? 他若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该如何安置她? 陈琬琰抿了下唇,苍白的解释,“怀王人不坏。” 在当时的情况下,赵瑾瑜的做法是正确的,但她也确实有些不安,从行宫回来后她一直在想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权利面前经得住考验吗? 但事情还没有发生,她得不到答案。 “我也能护你,你怎么这么狠心。”李珩声音哽咽,袖下的拳头紧握。 明知自己要杀她,却还是以命相搏,换取他的愧疚。 “你应当清楚三皇子是不可能成事的,必须尽快同他分割开,我若不离开,他就会牢牢的抓住李家不放,你愿意一直被他钳制吗?” 李珩没说话,陈琬琰绕到他面前替他整理了下衣襟,“你若有办法让李家脱困,就不会带我去那处林子了。” 李珩眼圈微红的低头,这三年他做了诸多努力,可是仍旧无法摆脱三皇子的桎梏。 三皇子为了自保,想拿他李家全族的命填,他还如何办? “你明知我要用你的命换李家的生机,为何还要去。” “这是欠你的,还了我才能自由。”命是他救的,还给他也是应当的。 “便是怀王得偿所愿,他也不一定会留陈家善终。”一个可以帮他上位的将门,对他是帮助也是威胁,除而后快便是上位震慑朝纲的第一步。 陈琬琰故作轻松的说:“那也是欠他的,该还。” 李珩并不认同她的观点,“并没有谁欠谁的,都是命。” 陈婉琰愣了一瞬,并不准备就这个话题再多言。 “户部有没有可能缩减镇东军的粮饷?” “你要明着对三皇子动手?” “他想杀了我,我肯定要反击啊!”陈琬琰理所当然的说。 “三皇子没那么好对付。”李珩怕她误会自己不肯帮忙,解释道,“哪个军中都有吃空饷的事,户部就算是缩减军饷也减不了太多,对三皇子的影响不大,受罪的都是士兵。” “只要能让他的人到朝堂上哭穷就行。”陈琬琰知道将士们驻守边疆保家卫国的艰辛,她也不是真要克扣他们的口粮。 有不少镇东军的将士埋骨岭南,朝廷发了抚恤金,兵部要求镇东军重新点兵马上报兵部,那边不太配合。 “你想……查吃空饷?”这是要对严家动手! “对,兵部在梁家的掌握中,他办事定然要吃累些,三皇子现在更怕户部在军饷上克扣镇东军。”陈琬琰用袖子替他沾掉眼底的湿润,“军饷少了,他的私兵要如何养呢。” 来银钱快的舒州漕运被她撬了,景睿帝又将给宫里供御药的药商换了一部分,那些人成了皇商,又有爱心基金会保驾护航只会越做越大,目前至少挤掉了他三成的财路。 养兵一日消耗万金,他的财路一点点的断了不慌才怪。 只要他因为军饷的事闹,兵部就会再次要求统计镇东军的人数,吃空饷还能瞒得住? 她要把三皇子养的私兵整合进镇东军。 “你竟都知道。”李珩心中涩然,他最怕的秘密,只怕在她眼中早就不是秘密了,虽然让她抓住了这个把柄,但他竟然觉得分外轻松。 “他想杀了我,不只是二殿下的缘故,是我知道了能让他无法再进一步的秘密。” “跟大皇子有关吗?”李珩平静的问道。 陈琬琰轻轻颔首,“三皇子胆敢想着杀我,我不会放过他的,这次一定会把他赶出京都,他以后都威胁不到李家了。” 李珩目光晦涩的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可他的胳膊如同灌了铅,重的抬不起来。 “三皇子一走,京都就没人同二皇子争夺皇位了,你想过怀王吗?” “你会帮我吗?” 李珩忽然冲她笑了笑,“我欠你的,也该还。” 陈琬琰举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揉了揉,仰着脸冲他露出八颗小白牙,“忠君方能长久。” 李珩狭长的丹凤眼忽然大睁,不可置信的望着她,陈琬琰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你聪慧过人应当明白我的意思,你因为我承受了太多,这是我还你的。” 景睿帝废了太子后,就抽掉了镇北军一部分兵力,编入朔方和河东军镇,如今二皇子又失了镇南军,他的实力也大不如从前了。 只有赵瑾瑜在疯狂的成长。 李珩很快便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以退为进?” “陛下的意思我也猜不到,不过我父王忠的是陛下,张家给他捅过刀子,我个人认为他是不会支持二殿下的。” “没有听说王爷与张家有龃龉。”李珩蹙眉。 “朝堂上曝出的那张家产单子,我只告诉了大嫂。”陈琬琰有些无奈,“是假的。” 李珩微微诧异,“张家存了代替王爷的心思?” “还想吞了我家的财产,所以你懂父王为什么分那么多家产给我了。” “王爷不信陈大公子。”李珩想通这一点,竟有些啼笑皆非,那二位殿下掏空了心思的算计,结果竟然是这样。 圣上初赐婚时,他只当救她是他不幸的开始,他因她受了诸多非议,她也为李家争来了荣耀,他现在终于都懂了父亲的话,娶她是最幸运的事。 “此去殊途,愿同归。”李珩退后一步对她拱手作揖。 这是他的承诺,她以命换李家的似锦前程,他也愿为她努力。 未来的日子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护她,弥补对她的伤害,偿还她今日的推心置腹。 陈琬琰也郑重的还了他一礼,“祝愿小侯爷仕途通达觅佳偶,今日过后莫回首。” 既然要分开,解怨释结不相憎是最好的结果,二人已经再无可能,她希望李珩能有好的人生,不要被虚无的往事困住。 往前看,一切都会更好。 二人谈完心就离开了义县,刘扉一直将他们的马车送出视线之外,才回去继续做事。 回到侯府老夫人已经醒了,看着精神头也好多了,李家的女眷都在。 “我年纪大了,总有那么一天,你们不必忧伤。” “母亲,您别这么说,太医令也说了,您是心思郁结才有了病症,您宽宽心调养些日子,病症就散了。”周新月偷偷抹泪。 “大嫂说的极是,母亲就安心调养身子,家里的孩子可都等着在您跟前尽孝呢。”李三夫人附和。 老夫人对李二夫人和李三夫人说:“我知你们二人心气儿高,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们想分府另过也是使得,可若是住一起,你们需得尊敬长嫂,互助互爱。” 老大媳妇儿娘家无人,这些年那俩媳妇仗着有娘家人撑腰,明里暗里的挤兑她,可她到底是宗妇,日后李家的门面得由她撑起来。 “是,儿媳谨遵母亲教诲。”被点名的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应答。 爵位在大房,她们就是争破了天,也不过是多得些家产,日后有事还是要靠大房。 “还有你,”老夫人对周新月道,“你有诰命在身,日后也当自己立起来,大哥儿是个有决断的,你不要总是拖他后腿,周姨娘已经有女儿傍身,我们李家也够对得起她了,你且将她们母女送去庄子上。” 周淑清同李珩一起长大,老大媳妇还时常带她出席宴会,圈子里谁不知道周新月当她是亲生的孩子养在跟前,她如今又生了孩子,日后给李珩说亲,人家难道不介意她? 人家来府里一打听,便知她敢去郡主院子劫走男人,好人家的姑娘谁敢来做她的主母? “这……那姐儿到底是珩哥儿的骨肉。”周新月有些犹豫,好不容易送走陈琬琰这尊大神,她便没打算给李珩找个身份太高的媳妇儿。 为了自己,也为了周淑清能过的好一些,李珩也不用受媳妇的气,不求那姑娘家对她儿子的仕途有助益,但求她依附着李家能老实听话。 老夫人差点被她气昏厥过去,“糊涂,糊涂!” 李珩的媳妇是宗妇,日后要统领李家女眷,小门户的女子怎能压得住娘家强大的高门贵女! 难道还要李家的儿郎都比照着李珩,娶小门户的妻不成? 陈琬琰进门就看到老夫人气的险些提不上气,赶紧快步上前替她顺气,“祖母,您别急,先将身子将养好了,别的事情往后再说。” 老夫人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有今天没明日的,这事儿若是不办了,我死不瞑目!” 周淑清生了个庶长女,对李珩的亲事影响还不算大,可绝不能让她在主母过门前再生出个庶子。 李珩道:“我明日就让人把她们母女送出府,祖母您不要再为此事烦心。” 他和陈琬琰回府时太医令已经离开,但他留了女医官在府中等他们,跟他们说老夫人的病情。 老夫人这不是病症,是中毒。 第22章 花香有毒 周淑清得到自己会被送走的消息后,抱着孩子急急的赶来老夫人院子,却被看门的婆子拦在了外头,在外头不住的哭喊。 “姑母,表哥,你们不能送走清儿啊!”她好不容易熬走陈琬琰,眼看好日子就要来了,怎么能在这时候被送出府! 她还准备等新夫人过门前再生个哥儿,将来好有依仗,被送去庄子,她日后还有什么奔头。 “表哥,我们青梅竹马的一起长大,又为你生儿育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姑母,您最疼清儿,您快帮清儿劝劝表哥,不要将清儿送走!” 李珩听她哭闹就觉得烦闷,因为周淑清的算计,他对陈琬琰的承诺也都毁于一旦,他明明是可以做到只她一人。 王嫣然听说周淑清要被送走,当即也坐不住了,兔死狗烹她也讨不到好,尤其是那陈琬琰就跟盯着她一样,但凡她搭上了新路子,她就立马出来横砍一刀。 也是那田三小姐不争气,她已经告诉她陈琬琰很快就会一命归西,只要她再等些时日,就能风风光光嫁进侯府,她非要上赶着去挑衅,没等到陈琬琰死,就把自己先玩死了。 “去把哥儿抱来!”王嫣然对丫鬟说。 丫鬟喊奶娘抱了小公子出来,王嫣然便带着他们往老夫人院里去了,大老远就听到周淑清在门外哭天喊地,奶娘抱着的小主子也哇哇哭。 “废物东西!”王嫣然低骂了一句,就越过她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年纪大了,很喜欢小孩子,这些日子她和周淑清时常抱着孩子在老夫人跟前伺候,奴仆只得了拦周抒情的命令,却是没人拦她。 “老夫人,儿媳带着孩子来给您问好。”王嫣然抱着孩子走到老夫人床前,故意挤了陈琬琰一下,将她挤出了一尺远。 陈琬琰抬脚就踹在了她腿上,“瞎了你的狗眼,目无尊卑的狗东西!” 但她身子刚好,委实没有多大的力气,对王嫣然来说除了身上多个鞋印,根本没别的感觉。 “哎呦,”王嫣然顺势往老夫人身上倒去,孩子也飞了出去,“快救救小公子!” 彤霞冲过来,一把薅住她的衣领将她甩在地上,这才没让她压着老夫人,训斥道:“你一个妾室,也敢自称儿媳?” 老夫人方才也被吓了一跳,幸好她是靠坐在床上,一伸手就抱住了孩子,那孩子惊的不住啼哭,老夫人本就心焦,这会儿越发的心烦气躁。 将孩子递给奶娘,“将哥儿抱回去。” 陈琬琰眸光闪了闪,“我看看孩子。” 她说着就往前一步要去接孩子,王嫣然却凄厉的喊叫起来,“不准你碰我的孩子,你这蛇蝎毒妇故意绊倒我,就是想害死世子长子和老夫人!” 李珩怒斥道:“胡说什么!来人将王姨娘拖出去!” 陈琬琰收回手,走到王嫣然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脚踩在她的胸口上,“我一再警告你不要作死,你转头就勾搭上了田三小姐,现在她死了,你满不满意?” 王嫣然与她怒目相对,她头一次见田三小姐,就知她对李珩有意思,同她结交上之后,见过她姨娘一次,自然知晓那姨娘身份不简单,答应她帮田三小姐进府,作为交换,她要给自己介绍他们背后的人。 “我是世子的人,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教训!” 陈琬琰哦哦两声,将脚从她身上收回来,赧然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众人:“……” 李珩对屋里的丫鬟招招手,“拖出去。” 闹腾许久,老夫人也累了,等闹剧结束,众人才发现老夫人又睡了过去。 周新月招呼陈琬琰去用午饭,她有些心不在焉,边吃边想着太医令留下的话。 “老夫人身子骨是健朗的,用的药方子也是对症的,用药的禁忌多,吃食上要格外的注意,避免吃了相冲之物。” 这话就差直说老夫人中毒了。 老夫人最近因身体不适,胃口也不好,只是吃些稀粥清淡小菜,李珩已经将她近日用过食物报给医女,是没有问题的。 “祖母嗜睡的状态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陈琬琰问。 周新月想了想,说:“老夫人自上月昏厥醒来后,就一直说心烦气躁,恹恹的没精神,五月十三开始老夫人总是困倦打盹,十六便出现了嗜睡的情况。” 陈琬琰心里是有怀疑的,刚才她在奶娘和孩子身上闻到的香气很熟悉,与常采女那盏菊花烛台有些像,不过香气很淡,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一样的。 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她以为只要她离了李家,三皇子那边就会有所收敛,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算毒死老夫人,逼李家人退出朝堂。 “你有什么发现尽管说。”李珩道。 “小侯爷心里应当是清楚的,我也不绕圈子,是不是老夫人醒后,小公子和奶娘就是时常在老夫人跟前?” 周新月点头,“母亲醒后时常伤感垂泪,周姨娘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心,月子都没坐安生,每日带着孩子来陪老夫人,王姨娘见她这般,也日日让奶娘抱了孩子过来。” 老夫人看到孩子确实不垂泪了,就是总恹恹的没精神,有时接过孩子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她说完瞪了李珩一眼,“你表妹不顾自己的身子,也要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你竟那样狠的心送她去庄子受罪!” 李珩闷不吭声,宣平侯火大的骂道:“若不是她伙同外人写的那劳什子书,我儿如何能被逼到这步田地,你还敢护着她?” 郭家十几年前在遂昌和宣平养了私兵,那些私兵的将领就住在李家的庄子里,因为庄子是王林借的他们根本没在意,等他和父亲知晓时,已经下不了三皇子的贼船了。 后来周家出事,李家出现了颓势,郭家搭上了严家,因为遂昌和宣平在赵国的东边界,属于镇东军的势力范围,郭家不再紧逼李家,老太爷才能将庄子卖了。 一直到暖桃出现,他才得知买走庄子的竟然是暖桃的母亲冯氏! 郭家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郭家的掌控,本是陈年旧事,最多不过是罢官丢爵家族没落,但那本书就如同火上浇油,将养私兵和造反联系在一起,等着他李家的就是抄家灭族! 周新月被他骂的眼圈一红,“她也不是有意的……” 周淑清不过是想收拾陈家,哪里会想到最后陈家没事,倒是让帝王疑心了李家。 “若不想你儿子身首两处,就将她送到庄子去。”宣平侯气的差点升天。 都这个时候了还执迷不悟,那周淑清一次又一次的和王嫣然搅合在一起害李珩,王林将李家的把柄留给了王嫣然,拿她无可奈何,难道还处置不了一个周淑清? 李珩见父亲是真动了怒,忙道:“父亲息怒,咱们先听听郡主有何发现。” 陈琬琰道:“我需要见见孩子,两个都要见。” 李珩愣了一下,“孩子有问题?” “我还不确定,需要医女帮我辨认。” 宣平侯紧抿着唇,表情十分严肃,原以为老夫人是因为忧思伤了身子,哪成想竟然是中了毒! “你让人去将两个孩子带过来!”宣平侯对周新月道。 周新月对陈琬琰有些不满,两个刚满月的孩子能有什么问题,明显是来找茬的。 “侯爷,夫人,老夫人院里的玲珑姑娘来了,说是老夫人醒了,要见郡主。”周新月的大丫鬟锦瑟在门外说。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道:“那刚好,就说老夫人想孩子了,将人带到老夫人的院里去。” 这样也能避免打草惊蛇。 老夫人院里的人都散了,她这会儿正靠坐在软榻上用饭,脑子还有些沉。 太医令让张医女给她扎了针,还给她吃了一颗清心平气的药丸,那会儿她已经感觉好多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屋里一吵起来,她刚有些心烦就感觉头昏脑涨睡了过去,好在这一觉睡的时间不长。 “祖母,您可感觉好些了?”陈琬琰忧心忡忡的问。 老夫人放下手里的汤匙,对陈琬琰道:“来祖母这里。” 陈琬琰乖顺的走过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祖母这是清心安神的药丸,您要是心浮气躁,就吃一颗。” 这是赵瑾瑜给她的,吃着清清凉凉的,若是胸闷吃上一颗就能有效缓解症状。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人难免会有些浮躁。 老夫人打开闻了下,一股薄荷的清凉味道扑鼻而来,确实很提神。 “琰儿,你跟祖母说实话,祖母这病是怎么回事?”今日太医令来时屋里人多,他当时虽然说她身子骨健朗,但却留了医女在府里,她要察觉不出问题才是怪了。 陈琬琰看向李珩,李珩如实说:“祖母可能是中毒了。” 老夫人愣了愣,“不是身子出了瞧不好的病症?” 她这些日子胸闷气短还头昏脑胀,整个人也抑郁的提不起精神,还当自己是要去找老侯爷团聚了。 “祖母,太医令说您身子骨硬朗的很,您就放宽心。”陈琬琰说完,让彤霞将张医女请了进来。 老夫人从医女口中证实自己确实没毛病,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周新月在周淑清事情上太糊涂,她不将李珩的路铺顺了,死也不能瞑目! “是有人在我的吃食了下了毒?”老夫人神色凝重,自从出了陈琬琰中毒的事情,她在吃食上也格外的注意,大灶厨端来的东西都是用银针测过的。 小灶房的除了她院子里伺候的人,别人也接触不到。 可她院子里的都是从耿家带来的陪房,一家子都是依附她生活的,也不可能对她下手。 玲珑惊慌的说道:“小厨房的饭食都是奴婢母亲亲自做的,我和院里的小丫鬟也都吃过,并没有感觉到不适。” 老夫人吃饭都是她在跟前伺候,主子的饭菜都是用公筷夹的,主子的饭食比大厨房给奴仆做的饭菜用心,一般她伺候老夫人用完饭,就捡一两样爱吃的菜留下,其他的都分给院里的丫鬟了。 陈琬琰知道玲珑是个好的,平日里稳重老成,见她急了,忙安抚她,“玲珑姑娘莫要着急,没说是饭食的问题,祖母还能不知你母亲的为人么?”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你们一家子是最得用的,我老人家心里有数,不会乱起疑心。” 她自是知道府里的丫鬟最喜欢讨主子撤下的饭菜和糕点,没得就她一人有事。 “奴婢多谢老夫人。”玲珑硬是将涌上来的眼泪逼了回去,下毒害主子是要进大牢的,饶是她再稳重也被吓的不轻。 “这事儿你们不要宣扬出去,以免打草惊蛇。”老夫人道。 张女医见她们说了这老半天,终于住了口,弱弱的问:“老夫人日常喝的可是百合煮的茶水?” 玲珑道:“老夫人这些日子经常虚烦惊悸,精神恍惚,食欲也不好,便给老夫人煮了百合红枣茶。” 百合茶宁心安神还能消积食,老夫人喝着也觉得舒爽了不少。 “可用食过猪肉吗?”张女医问。 “没有,府中的医女特意交代百合不能与猪肉、羊肉同食,饭食上都是格外注意的。” 张女医也是想不出老夫人哪里出了问题,她体内也没毒素的残留,就连太医令也没看出是中了什么毒,查不出根源很难解决老夫人的病症。 陈琬琰心里有猜测,但左等右等那俩孩子也不来,便问道:“小公子和小姐呢?” 宣平侯夫人这一去不回来了? 老夫人不知道她找那俩孩子做什么,但想是她有自己的道理,就对玲珑道:“你让人去将宝公子和甜姐儿带过来,就说我老人家想孩子了。” 那俩孩子刚足月,还没起正经名字,就宝哥甜姐儿的叫着。 玲珑领着人走了,屋里就剩老夫人祖孙和张女医。 老夫人问陈琬琰:“琰儿,你有话直说便是。” 张女医知道这事儿自己不该听,就道:“我去外头等着,郡主若是有事叫我便是。” 陈琬琰知道这医女是张家人,让人去院子里等太怠慢,就让彤霞领着她去了侧间等着,低声道:“我怀疑是有人利用那俩孩子,给祖母下的毒。” 她将今日闻到孩子身上香味的事儿说了,宣平侯问:“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花香能害人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从前闻到过一回,也是胸闷浮躁,我今日闻着味儿有些像,但也不太敢确定,想让女医帮着辨别一下。” 老夫人面沉如水,仔细回想这阵子的事情,也发现好像是那俩孩子经常来屋里之后,自己就时常头闷困倦,晚上俩孩子不在确实还清醒一些,她还当是夜里凉爽的缘故。 玲珑到底是老夫人的人,办事效率很快,一会儿就将两个孩子和奶娘带了回来,老夫人伸手接过甜姐儿,笑着道:“让曾祖母瞧瞧甜姐儿今儿个乖不乖。” 她凑近孩子身上闻了闻,闹阳花的味道很重,细闻之下还有股淡淡的夜来香的味道,她闻了之后没有太大的感觉。 陈琬琰上前看了一眼,闻着味儿总感觉差了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差在哪里,笑着道:“祖母给我抱抱,我瞧着甜姐儿还挺乖的。” 甜姐儿的奶娘连忙道:“郡主身份贵重,小孩子喜欢伸手抓人,没得伤了您。” 陈琬琰看了她一眼,想起陈芙柔对她百般摧残,也是心有余悸,刚想说算了,李珩就说:“想抱就抱。” 老夫人将甜姐递给她,自己接过宝哥,两个孩子的奶娘一左一右远远的站着,彤霞带着张医女从侧室出来,先是站在甜姐儿的奶娘身边闻了闻,才去了对面宝哥的奶娘身边。 张医女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 宣平侯沉着脸看陈琬琰坐在老夫人跟前逗甜姐儿,老夫人抱着宝哥,闻着两个孩子身上的香气,明显感到脑子混沌,胸口也闷燥,陈琬琰见她露出困倦的神态,便起身将睡着的甜姐儿递给了李珩。 宣平侯闷声道:“两个孩子都乖的很,来母亲这里从来不闹,跟母亲玩一会儿就乖乖的睡了。” 小孩子本身就觉多,不睡觉才是不正常。 现在想来这俩孩子乖的过了。 李珩虽然对孩子的母亲没什么好感,但初为人父,看到孩子多少还有几分欢喜的,他抱孩子的姿势有些笨拙,陈琬琰看的好笑,李珩局促的将孩子递给了奶娘。 老夫人强撑着一口气不肯睡,陈琬琰拿了把团扇给她扇风,将香气扇散了些,她才觉得头没那么闷胀了。 陈琬琰问玲珑:“太医令给祖母开的药熬好了吗?” 玲珑道:“熬好了,奴婢这就去给老夫人端过来。” 两个奶娘对视一眼,又很快的垂下了头。 宣平侯对二人说:“老夫人要用药,你们抱着孩子先下去。” 第23章 花香杀人 奶娘弯腰去接老夫人怀里的宝哥儿,陈琬琰看了眼她腰间鼓囔囔的布腰带,一股浓郁的百合香气扑面而来,陈琬琰瞬时便也有了心浮气躁之感。 再去看老夫人困的眼皮耷拉,随时都有昏睡过去的可能。 陈琬琰拿着团扇使劲扇了扇,“才五月下旬,怎么这么热。” 奶娘抱着孩子一走,陈琬琰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指粗细的青花小瓷管,拧开了放在老夫人鼻子下面让她闻。 老夫人闻了浓郁的薄荷凉气,觉得舒爽许多,玲珑端了药回来给老夫人服下,她已经不难受了。 “是孩子身上香味的问题吗?”老夫人疲倦的问。 “是,宝哥儿身上是百合香,甜姐儿身上是闹阳花,这两种花的气味闻多了会让人不适,混在一起就更厉害了。”陈琬琰笃定的说。 她就说哪里怪怪的,原来是把两种味道分开了。 宣平侯孩子不少,就没听说他哪个孩子刚足月就开始用熏香,谁家的奶娃娃身上不是奶香味儿,怕熏着孩子奶娘也都是不能用熏香,甚至连香包都能不戴。 “这两个混账玩意儿!” 张医女道:“奶娘的身上不止百合和闹阳花,还有夜来香和丁香花,老夫人的症状已经很严重,千万不敢再闻了。” 百合和闹阳花味道闻久了会使人感到心烦气躁,头闷沉重,夜来香和丁香花味道浓郁,它们的加入会催化身体不适的症状。 (夜来香和丁香的味道浓郁,对高血压和心脏病患者有影响。) 她们只闻了一会儿不适的感觉很轻,但老夫人已经到了闻到就昏睡的状态,再这么下去,不知道哪一次睡过去人就醒不来了。 老夫人蹙眉,“那孩子为何没事?” “孩子身上的味道不太重,也只有一种花,应当是回去就将衣裳换了。”陈琬琰道。 彤霞道:“奴婢方才观察过了,她们衣裳的味道不大,香料都藏在腰带里。” 老夫人坐着,她们若是站在老夫人身侧伺候,腰带的高度刚好在老夫人的鼻子处。 两个孩子若是并排躺在老太太的榻上,头肯定是朝里的,距离奶娘的腰带远,自然闻不到太重的味道。 屋里伺候的丫鬟都是站着伺候又离的远,所以也没有出现严重的反应。 宣平侯恼怒的拍了下桌子,“混账东西,竟敢联起手来害我母亲!” 李珩狭长的丹凤眼中也盛满了怒火,王嫣然和周淑清一次次的挑战他的底线,真当他是软柿子? 他起身就要去找她们二人算账,陈琬琰却一把拉住他,“干什么去?” “她们胆敢害我祖母,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她们!”李珩气的失了理智。 “你先坐着消消气。”陈琬琰将他按坐在一边,“她们是贵妾,就算是打杀她们那也是官府的事儿,” 贵妾进门都有正经的文书,就算是犯了滔天大罪,也得交给官府处置。 他们现在只是找到了老夫人中毒的源头,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王嫣然和周淑清指使的,打杀了她们事小,但她们背后的人能放过李珩? 宣平侯冷静的说道:“郡主说的对,现在找到证据才是最紧要的。” 老夫人让玲珑给张医女包了一个厚封,“今日之事多谢您了,耽误了您一日的功夫,这是我老婆子的一点心意,今日之事还请您替侯府保守秘密。” 张医女见多了这种内宅的阴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老夫人放宽心,我都省的。” 送走了张医女,老夫人靠坐在软榻上没说话,宣平侯和李珩一时也没了好主意、 王嫣然对李家的事一清二楚,王林留在外面的人一旦联系不上她,李家的庄子曾养过私兵的事就会暴露出来。 陈琬琰现在就是个外人,她也管不了李家的事儿。 两个奶娘回了各自主子的院子,将老夫人院里发生的事说了,周淑清沉不住气的跑到了王嫣然的院子。 宝哥儿的奶娘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院子的桂花树下,脚边放了个火盆,正拿着火折子点那条鼓囊囊的腰带,周淑清看了她一眼就冲进了主屋。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太医令肯定看出老夫人中毒了,我要被你害死了!”周淑清急的口水乱喷。 王嫣然还说什么老夫人会死的不知不觉,根本查不出是中毒而忘,这么快他们就怀疑到孩子身上了! 王嫣然在给儿子换衣裳,见她旋风一样的刮进来,不满的蹙了蹙眉,“你慌什么?” “我都要被送走了,你说我慌什么!”周淑清急的想大声咆哮,可又怕让人听到,只能压着嗓子低吼,“不是你说陈琬琰一定会死,她怎么还好好的活着?” “她虽然没死,但也不再是李家人,你之前不是也很高兴吗?” 周淑清噎了一下,“但她死了,世子爷按律要替她守一年,不能另娶,她现在没死,世子爷随时都可能娶妻,新主母还不一定有她好相处!” 她忽然有些怀念陈琬琰,虽然她每次回府都要找茬,但她一月也在府里呆不了几天,要是来个新主母,那可是日日都要在跟前伺候的。 “老夫人死了,小侯爷百天之内不娶正妻,就要守三年丧,不也挺好的么。”王嫣然不以为意的说。 只要拖住李珩,不让他在热孝期内娶妻就是了,有什么急的。 “你说不娶就不娶?表哥二十有一了,你觉得我姑母会让他等三年再娶?” 王嫣然道:“就算娶了又如何,你姑母在陈琬琰那里受了那么多气,她肯定不会再给世子娶个高门贵女给自己添堵,没了老夫人,依你姑母疼你的劲儿,你怕什么?” 周淑清简直要气炸了,她就是鬼迷了心窍相信王嫣然! 半个月前她也是这么被王嫣然忽悠的!可是现在呢,老夫人不但没死,还要把她们母女送去庄子! 而且她姑母已经跟她说了,小门户的女子老夫人和侯爷压根不同意! 周淑清一想到这里就急的团团转,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可老夫人不但没死,还知道自己中毒了,这事儿要是被查出来是我们做的,咱俩可都得吃官司!” “怕什么,你回去将证据销毁了,谁能查到你头上?”王嫣然闲适的抱着自己而已,拿了个拨浪鼓逗他,“宝哥儿,你说是不是。” 周淑清愣愣的,“那老夫人不杀了?” 老夫人不死,她就要被赶出李家了! 老夫人必须死! 只要有她在,姑母就得事事听她的,那她还有什么盼头! 王嫣然自顾自的逗宝哥,看都没看她一眼,“谁说不杀了,让陈琬琰动手不就好了么。” “她怎么可能对老夫人动手,你说话都不过脑子的吗?”周淑清气结,今日要不是陈琬琰请了太医令来给老夫人看诊,哪里能有这么多事情,她会去杀老夫人才怪! 归根结底还是陈琬琰没死造成的! 王嫣然不耐烦的抬头,宝哥儿肚子饿了,张着嘴哇哇大哭,“你就告诉她,是老夫人安排人给了她一箭,这点事都要我教你?” 周淑清语噎,“你怎么不去说,就会拿我当当刀子使!” 就连抱孩子去老夫人屋里都得她打头阵! “你是不是没脑子,我去说她会信吗?” 王嫣然见宝哥儿哭的厉害,烦躁的将周淑清赶了出去,近日的几件事都办的不顺利,杀个陈琬琰失败就算了,毒害个老婆子还出了岔子! 眼见那烦人的老婆子就要活不成,硬是让陈琬琰给破坏了! 这回她一定不会放过陈琬琰! 陈琬琰陪老夫人说了一个时辰的话,见天色渐晚便打算告辞回宫,临走前不放心的对李珩道:“小侯爷早日去翰林院销假,我这几日都会来陪祖母,你平日里的吃食要小心,如果有不适就去太医署找医官看诊,千万别拖着。” 三皇子的人可是用药高手,这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弄死人的配香是真可怕。 李珩眸光深邃的望着她,眼中带着些罕见的温情,“好。” 从前是想爱而不敢,现在是敢爱而不得。 但她还能关心且不记恨他,他已然满足了。 李珩第二日就回了翰林院,景睿帝对此表示非常满意,回来说明他想开了,也接受了劝诫。 张御医来给景睿帝请平安脉,顺便将李老夫人花香中毒的事儿说了。 景睿帝沉着脸轻嗤,“户部没了宣平侯这只谁也不得罪的老狐狸,他当自己还能有好果子吃?” 宣平侯在户部就像一杆秤,平衡着所有权利争斗中心的人,老三那蠢货真以为户部尚书能让他换成自己人? 张御医不知道他说的谁,收了脉枕道:“陛下,您心脉的承受力已到极限了,不可再加重了,御药里的附子是否要换掉?” 景睿帝轻轻叹了口气,“换了。” 反正证据他已经收集齐全了,也不用夜夜伺候那女人了。 他的身子年轻时毁的太厉害,早开荤,夜御数女在别人看来是齐人之福,可只有他自个儿清楚身子已经毁透了。 附子是治腿疾也助阳。 他虽不至于虚到完全要靠药物才能生机勃勃,但一月四五次自是极限了,再多就只能靠药物辅助了。 陈琬琰一大早的就出宫去了宣平侯府,丹云扛着个大肚子在老夫人说话,陈琬琰见着她扶着腰准备起身给她行礼,赶紧让彤霞去扶住她。 “快别多礼了,一个多月没见你,你这肚子怎么又长大了一圈?”陈琬琰示意她坐着别动。 上回见丹云还是四月中下旬,那会儿她肚子就比寻常六个月的孕妇大,今日一见鼓的跟个大皮球一样。 “我家婆母说,孩子七月份的时候在母亲肚子里长的快,大些也正常。”丹云道。 自打孙涪在京都动乱立了功,又被怀王选进天策府,成了有品级的武官,他那继母就再不敢去他们家门口闹了,就连从他继母的娘家现在对她都是恭恭敬敬。 知道她怀了孕,婆母领着她娘家的侄女天天来家里伺候她,这阵子她过的舒心的很。 “你这肚子又不是双胎,都快赶得上人家八九个月大了,你少吃点,头胎太大生产你受罪不说,对孩子也不好。” 陈琬琰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前世出生时就有十斤八两,她母亲生她时受了老大的罪了,孩子出生后的头一个月长的很快,一般都会长个二三斤,她不但没胖还瘦了! 她父母还当她要养不活了,幸好是医疗条件好,才将她养大了,不过她免疫力很差,但凡流感她就没一次能避过去的,人家对她咳嗽一下就能传染了她。 家里只要有人感冒,她第二天肯定也跟着生病,而且还很难治愈,像她那种体质,没有抗生素,一个感冒就能让她重新做人。 那是医学发达的天朝,这古代虽然也有厉害的大夫和药方,但新生儿的夭折率和孕妇的死亡率依旧很高。 丹云老实的说:“祖母也是这般说的,可我那婆母愿意跟我好好处,也不好让她寒心。” 她婆母转了性,整日里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吃食,她有时吃不下了,她还劝着让再吃,说是这样生产时才有力气,孩子也健康,都是为她好,她也没办法拒绝。 陈琬琰伸手在自己盆骨上比划了一下,对丹云道:“盆骨就这么宽,孩子这大,你自己想想生产时受不受罪,还是别进补太过了。” 陈琬琰也不会拐弯抹角说话,她就怕丹云不往心里去,真把孩子养的太大,难产不是闹着玩的。 老夫人就喜欢陈琬琰这有一说一的性子,她是把丹云当自己人才说的,也跟着说道:“是这个理儿,你吃不下该拒绝就拒绝,你婆母为了你好,也不会不高兴。” 丹云提到这个就有些忧愁,“我先前也是吃不下了就拒绝,每回这样,我婆母就哭啼啼的说我不肯接纳她,她侄女就在一旁帮腔,非要我吃了她们才高兴。” 老夫人是过来人,见多了世家大族的龌龊事,一听就知那人不安好心,丹云如今也是体面的官夫人,手里不缺银钱,需要让婆母家的侄女在跟前伺候? “你家里不缺奴仆使唤,婆母的侄女到底不是丫鬟婢女,伺候你不合规矩。”老夫人委婉的说。 陈琬琰点头,“保不齐生了给孙涪做妾的心思,给她自个和娘家捞好处,虽然孙涪现在不在京都,你还是将她打发了。” 老夫人失笑,“你这丫头口无遮拦!” 这话在心里想想就是了,哪里能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这幸好是丹云,要是旁人不得记恨她? 不过她想的更远,只怕她那婆母给自己侄女谋划的不止是妾室,孙涪与她不亲,丹云自然与他同心同德,她会让自己侄女在丹云手里讨饭吃吗?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和丹云自小一起长大,我也是不想让她吃亏。” 丹云点点头,“我知道祖母和小姐都是为了我好,其实我自己也不是没感觉,可就是拒绝不了。” 她肚子刚显怀,就好多人问她是不是怀了双胎,说她肚子大,贾医女临走前来看她,也说她肚子太大了,一再嘱咐她少吃多走动,别躲懒。 老夫人见她自己想的通透,就道:“你是跟着琰儿一起长大的,孙涪娶了你是他的福气,可别让她那继母把这福气作没了。” 第24章 老夫人安排人刺杀郡主 孙涪那继母怕是不知孙涪能走到今日,沾的都是丹云的光,只当孙涪有本事得了贵人赏识,可若他自个真的本事大,早就到怀王跟前当心腹了。 丹云也不是傻子,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 “对对对,你就扯着我的大旗耍耍威风。”陈琬琰一点也不介意让丹云打她的旗号,镇压孙涪的继母。 丹云刚成亲时,那女人还嫌弃过她是婢女出身呢,没得现在突然转了性,也就丹云为她着想从不仗着她的势耍横,她才想着让侯夫人认她做干女儿提提身份。 “我那婆母是个嘴碎的,没得让她嚼小姐的舌根,市井百姓口口相传,坏了您的名声。”丹云拒绝。 她那婆母嘴上没把门,陈琬琰本就名声不好,再被她在坊间乱喷,还得更差。 陈琬琰却笑的不行,“半个月前我还听见有人说我是京都第一恶女,名声啥的我压根就没有。” 还说她恶有恶报,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她病怏怏又死不了,活着受罪。 老夫人一想到陈琬琰在自己家受的罪,就不能开怀。 丹云见她神态落寞,便道:“祖母和小姐也别光惦记着我了,咱们说点开心的。” 丹云起头说起了剑南道的事儿,都是孙涪在信里给她写的,“怀王殿下在那边很得民心,听说投奔他去的能人异士颇多。” 老夫人道:“怀王殿下那两仗打的好,又没对叛臣赶尽杀绝,确实是明智之举。” 当地经历了战火的洗礼,将士和百姓已经伤亡惨重,再持续内耗还如何御外敌,闪电结束战乱,恢复当地民生才是上上之策。 三人说了会儿,丹云起身去如厕,陈琬琰和老夫人又谈起了李珩和中毒的事,都是焦心的。 周淑清焦急的在更衣室外等丹云,昨日她本想去找陈琬琰,奈何李珩直接将她送上了马车,压根就没机会接近她。 今儿陈琬琰来了,她又没了开口的勇气,但又怕错过今日这个机会,陈琬琰再不来侯府,纠结了半天还是打算按王嫣然说的办。 丹云还坐在恭桶上,手里拿着湿布巾,周淑清突然冲进更衣室吓了她一跳,“你干什么!” “能让你的丫鬟出去吗?我有话对你说。”周淑清被丹云的丫鬟拦住,紧张的说。 丹云又不是个傻子,她大着肚子,周淑清要是对她动手她能打得过? “不能,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出去。” 周淑清看了眼她的丫鬟,退而求其次道:“那让她去屏风外面可以吗?” 丹云见她神色慌张,就对丫鬟摆了摆手,“你去屏风那边等着。” 周淑清刚一靠近丹云,丹云就警惕的问道:“你干什么?” “我有要事要和郡主说,你能帮我见郡主一面吗?”周淑清快急死了。 陈琬琰自从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就没出来,她进不去老夫人的院子,陈琬琰若是要离开,老夫人肯定要让玲珑姑娘出来送她,那她就又没机会说了。 她现在住在宫里头,见她一回比登天还难。 丹云嗤笑,“你又想对我们家小姐做什么?这回是拿香炉砸她的脑袋,还是想把她按在地上打,你当我是傻子,帮你行凶?” 周淑清噎了一下,被她气的半死,奈何人家如今不是丫鬟了,底气十足。 “我是真有要事!” “你有事就跟我说,想见我们家小姐是万万不能的!”丹云才不管她要事不要事,反正周淑清不是个好东西,除了会去主母屋里抢男人,她能有什么要事? “是真的很重要的事!”周淑清急死了,见她油盐不进,只能压低声音说道,“关于郡主在行宫中箭的事。” 丹云眼珠子一转,讥讽道:“你说瞎话也要想出个好的理由,连刑部都查不出的事儿,你一个待在内宅的小妾知道?” 再说了,她家郡主挨了一箭,能不查吗? “……”周淑清被她那句小妾气的半死,要不是她猪油蒙了心,不愿意嫁给侯爷的庶子做妻,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原本除掉陈琬琰,她还有做妻的可能,可那景睿帝不知抽了哪门子风,颁布了不准以妾为妻的律法,彻底断了她做世子夫人的路。 更别说还有个她斗不过的王嫣然。 “我说的是真的!”周淑清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我没有想害郡主。” 丹云撇了撇嘴,“你要说就说,不说就赶紧走,我擦腚的巾子都要晾干了。” 周淑清见她不耐烦,赶紧压低声音说:“是老夫人安排人刺杀的郡主,这事儿是我亲耳听见的,老夫人现在怀疑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想把我打发到侯府的庄子去,我把这件事告诉郡主,是希望郡主能帮帮我。” 她心里明白,若是她什么都不求,陈琬琰肯定是不会信她,真话掺着假话去骗她,她才不会起疑心。 丹云在恭桶上坐的有些久了,翔都快给酝酿出来了,“你为了让我家小姐帮你留在侯府,就无凭无据的诬陷老夫人,你脑子被粪糊了?” 周淑清简直要被她气吐血了,这人果然是从蛮荒之地来的,脑回路都跟陈琬琰一样! “我有证人。”周淑清咬了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不能自己出头,必须也得把王嫣然拉进来。 “那日甜姐儿和宝哥儿的奶娘也都听见了!”这俩奶娘都是王嫣然安排的人,找她们作证再简单不过。 丹云脸色变了变,审视的看了周淑清一会儿,见她说的不像假话,便道:“你先出去。” 周淑清心里一喜,知道她心里已经信了三分,“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丹云应了声,等她走了,才让小丫头伺候着起来净手,出更衣室,在外面等了有半刻钟不到,周淑清就领了两个奶娘过来。 “你们将那日的听到的说给孙夫人听。”周淑清道。 甜姐儿的奶娘瞄了眼丹云,道:“给孩子洗三那日,奴婢抱着甜姐儿在老夫人院里,听见有人说要刺杀郡主,说只要她活着,世子就不可能有嫡子。” 宝哥的奶娘也跟着说:“还说她活着要给李家招来祸端,已经引了陛下猜忌,必须要除掉绝后患。” 两个奶娘证实了周淑清的话,丹云面色有些难看,她们说的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但人活一张嘴,她们的话也不能全信。 丹云没吭声,先回了老夫人院里,陈琬琰正在和老夫人说岭南的事。 “岭南现在已经慢慢的恢复了,陛下派去了许多有能力的大人,就是那边湿气重,咱家要是有公子想去也使得。” 岭南那地方百废待兴,想做功绩很简单,去镀三年金,回来就能被重用。 陈琬琰也很想去岭南看看的,想去那边吃荔枝,还想看看能不能挖到红薯,解决一下粮食问题。 老夫人摇了摇头,“咱家如今已经算是鼎盛,侯爷和珩哥儿都在朝中任要职,泽哥儿又同王家结了亲事,不宜再往岭南去挣功勋了。” 盛极必衰,李家一摊子烂事没处理好,网撒的太大,拉不动容易把自己折进去。 “还是祖母想的周详,不过甄家丢了镇南军,怕是要转到朝堂来了。” 赵瑾瑜来信说,陆武和陆流在镇南军担任副将,把对甄家忠心不二的旧部都剔除干净了,彭都督赴任时,他们已经稳住了震南军,甄家重掌镇南军无望,重心便会放在朝堂。 那些人也会回京都继续跟着甄家,让她千万小心。 “甄家到底是世家大族,虽然在战场牺牲了一部分族人,但根基犹在,还有许家这门姻亲,想起来还是很快的。” 老夫人看的十分透彻,陈琬琰只有点头的份,若是别的家族遭遇这般打击,只怕是要没落,可人家甄家上头有人压根不是事儿。 从前人家重武抑文,族中鲜少有人充任文官,却不代表人家没有文学造诣。 因为国家动乱刚平息,朝廷十分缺人,今年秋闱过后,就会开明经等科以及贤才举荐入仕,不得不说甄家运气好。 丹云回来见她们二人说岭南的事,就默默的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她们陪老夫人用过午食便告辞了,出了侯府陈琬琰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失魂落魄的?” 丹云四下看了看,道:“方才周姨娘找到我,说是老夫人派人刺杀的小姐。” 陈琬琰挑了下眉,“上车说。” 她说完就踩着马凳上了车,彤霞搀扶着笨重的丹云上了马车,自己坐在车厢外头,丹云的丫鬟乘坐着孙府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小姐,周姨娘说是老夫人让人刺杀您,还找了两个证人。” “那你觉得呢?” 丹云犹疑不定的说:“我觉得她那话有几分真,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是如何说的,你说来听听。” 丹云当即便一字不落的说了,说完还问:“小姐,你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陈琬琰轻笑,“半真半假,洗三的时候她刚生产完,如何去得老夫人的院子?洗三礼都是在产房外厅办的,她去老夫人院里干嘛?” “对!我就说哪里怪怪的!”丹云恍然大悟。 陈琬琰掀开帘子看了看外头,今儿天气不错,她带着丹云去复兴街看望了静荷,见她过的不错,就去了怀王府,喊来医女来给她看诊。 “你给看看她身体健康状况怎么样。” 陈琬琰实在是感觉丹云这肚子长的太快了,很怕她得三高。 医女还以为丹云快临盆了,赶紧替她诊了诊脉,一摸才发现才刚刚七个月, “她身体怎么样?” 医女实话实说,“孙夫人肝阳亢盛,阴虚消渴,脉如细弦端直以长,如张弓弦,按之不移,不宜再食大补之物。” 陈琬琰就知道她补的太过,阳亢阴虚说的就是血压和糖高。 丹云神色凝重,手不自觉的摸向腹部,她前两个月起就开始急躁易怒,心火旺盛还口渴,她婆母说这是正常的,看了郎中也说是孕妇正常反应。 “您能给看看孩子胎位正吗?”丹云问道。 医女将手放在她肚子上感受了一会儿,道:“胎位是正的。” 陈琬琰让彤霞领了医女出去,严肃的对丹云说道:“你回去必须少吃多餐多锻炼,进补太过你身体消化不了,不过你也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大事。” 丹云乖巧的点了点头,贾医女也是这般说的,之前她一想起来活动,她婆母就宝啊祖宗的喊着不让她动,说要替孙涪好好照顾她,不能让她磕了碰了。 她还感动了好几日。 “小姐,我腹中的孩子没事?” “没事的,你要小心着你那婆母,女子生产时最脆弱,但凡身边人有个坏心眼,你都不好过。” 丹云恨恨的说:“我那婆母果然是没安好心,她昨日带了个稳婆来替我看胎像,那婆子说我胎位不正要替我正胎,手在我肚子上转了几下,我觉着不舒服,就没让她摸了。” 她又不傻,昭和长公主生产时都能被人害,更何况是她呢! 陈琬琰因为昭和长公主的事,对生产之事十分敏感,今日肯说这么多,也是担心有人趁她虚弱时对她动手。 “这人真是作的一手好死,我一会儿就让人将她腿打折了,看她还怎么去折腾你。” 陈琬琰让彤霞去给丹云婆母安排断腿,怕丹云心情抑郁,又宽慰了她一会儿,俩人才散了。 彤云抱着胖团儿从外面走了进来,“郡主,您瞧胖团儿是不是吃的太胖了。” 胖团儿懒洋洋的窝在彤云怀里打了个哈欠。 “它怎么也跟个球似的?”陈琬琰有些无语,才一个月没见,她感觉胖团儿又大了一圈,一脸横肉看起来十分油腻。 “谁说不是呢,府里的母猫都不爱理它了,就小白球还跟它玩。” 自打陈琬琰受伤后,彤云说什么都不去庄子了,但她又跟不进宫,就留在了王府待命,整日里除了逗猫就是收集情报。 陈琬琰一言难尽的扯了扯胖团儿鼓鼓的腮帮子,“好儿子,就你这体型能给你爹压断气。” 她接过胖团儿,戳了戳他身上的肉,叫了几声小白球,小白球姿态优雅的坐在门口,十分高冷的看着外面,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小白球果然是殿下抱来的,高冷。”陈琬琰笑着撸胖团儿的猫头,“你是我儿子,跟我像。” 彤云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可不就是么,胖团儿成天追着小白球喵喵叫,小白球现在除了搭理胖团儿,对谁都是一副高冷样。 陈琬琰逗了胖团儿一会儿,又去看了看它和小白球领回来的子子孙孙,就回宫了。 果然不出赵瑾瑜所料,第二日早朝,二皇子一系就以甄远等人战死边疆,提议安抚甄家后人,景睿帝因最近独宠许贵妃,夜夜听她的枕边风,很爽快的答应了。 甄家的三老爷甄越顺利的进了户部,任户部侍郎,甄远的第六子甄泯进了兵部任郎中,甄远的长孙甄义然进了刑部员外郎。 任三皇子的人指责甄远监管镇南军不利,使得岭南暴乱,应当究其责任,景睿帝就是一副昏君做派充耳不闻。 镇南军回来投靠甄家的将领,大加指责镇东军刻意拖延战局,不肯与他们合力围攻叛军,各打各的不说,每每冲锋陷阵都躲镇南军后头。 甄远将军就是被从后面射来的流箭射杀而亡,怀疑是镇东军将领所为。 两方人马在朝堂吵的不可开交。 景睿帝听的烦了就问一句,“你们数月未平息的战乱,被怀王几日就平了判,是镇东军和镇南军无能,还是怀王善战?” 第25章 陈琬琰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两方人马一听陛下说起了怀王,便心照不宣的暂时熄了火。 陈琬琰穿了一身鹅黄薄烟纱衣裙,腰间用杏黄的宫绦束腰,头戴七彩琉璃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显的她娇俏灵动。 她扒在宫门口,对身后的彤霞道:“听说甄义然人如其名,生的高大俊朗,你说是不是真的。” 彤霞拿了把团扇替她扇风,“再俊朗还能比得过咱们殿下,主子还是回去。” “好不容易等到散朝,不得见了人再走呀!” 率先出来的三皇子见她躲在宫墙边上,柔和的脸上凝了一层寒意,陈琬琰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就从墙后出来跑到他身边,狠狠踹了他一脚。 “瘪犊子!”骂完就一溜烟的朝紫宸殿跑了。 气的郭御史对她破口大骂,“你胆敢对王爷不敬,老夫明日就参你一本!” 赵锦锡好脾气的说:“算了。” 自从陈琬琰受了那一箭,可能是开了放飞自我那一窍,谁说她坏话她抽谁,连背后说她几句,她都要把人揪出来抽。 公主妃嫔命妇贵女,只要是她看不顺眼,哪个没被她打过,景睿帝只当看不到,她一个女子能在前朝后宫来去自如,仰仗的不就是他父皇的势。 连他都用不得的杏黄色,都被她系在了腰上,参她有用吗? “实在是太嚣张!她一个别国公主,也敢在我们赵国的皇宫里造次!” 从他们身边路过的大臣听到郭御史骂骂咧咧,也不敢上前同他们打招呼,生怕陈琬琰一个回头找他们不痛快。 赵锦锡嗤笑,“捧得越高摔的越狠。” 若不是朝廷现在还要从蜀国和南诏买粮度过难关,参她的本子早就堆满福宁宫了。 她现在仗着父皇的势到处得罪人,等朝廷囤够了足够的粮食,必遭反噬。 赵锦锋看到陈琬琰抬脚踹了赵锦锡,忍不住勾了勾唇,见她小跑着过来,头上的步摇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她蹲在地上玩弹珠的样子。 “那就是打了郭贤妃的五乐郡主?”甄义然饶有兴趣的问。 赵锦锋挑了挑眉,“就是她。” 不知她抽了什么风,从回宫开始就追着郭贤妃不放,直接导致了郭贤妃彻底失宠。 前日非说是郭贤妃让人给了她一箭,郭贤妃刚张口辩驳了几句,她抬手就是一顿打,她腰间挂着御赐的金牌谁也不敢拦她。 陈琬琰慢吞吞的跑到赵锦锋跟前,问道:“二皇兄,谁是甄义然?” 甄义然拱手,“正是在下。” 陈琬琰仰着头,看着这个比她高出近二尺的男人,长相太过硬朗刚毅,一看就是肌肉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气呼呼的说:“我要报案,你接不接?” 甄义然:“在下还未到刑部就职,郡主若是有事,可以去找刑部尚书戴大人。”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找他要是有用,我还用来找你吗?” 许尚书问:“不知郡主所为何事?” “我要告刑部私放的犯官之女,许尚书管不管?” 许尚书和二皇子对视了一眼,问道:“不知刑部放走的是哪个犯官后人,郡主可有证据?” “叛国贼项珐亮的嫡女项思纯。”陈琬琰脚步轻快的围着甄义然转了一圈,歪着头问,“不知新任的刑部员外郎甄大人敢不敢查?” 甄义然面无表情的问她:“是何人放走的犯官之女?人藏在何处?郡主又是如何得知的?”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你不求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要查便查,我可告诉你,刑部都是三皇子的人,你就算靠山再大,也得坐冷板凳。” 赵锦锋不满的说道:“少故弄玄虚,知道什么就说。” “父皇让你查我被刺杀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查?”陈琬琰比他还不满的嚷嚷。 这人就是这样,非得让她对上郭贤妃才肯出手。 “你空口白话说郭贤妃让人刺杀你,却不给本王提供证据,让我如何查?” “我不是说了,那个死人就是贤妃宫外驻守的侍卫,你和叶大人去查啊,内宫的侍卫人少没少,一查就知道了。” “后宫的嫔妃是你说查就能查的吗?”赵锦锋无语至极,要是查出来了还好,查不出来惹一身骚。 “那你们就不会暗中排查吗?再不行,喊了她宫外的侍卫去辨认尸体啊,尸体还在不在?” 陈琬琰真是要被他气死了,怎么会这么蠢! 许尚书见她气的直跳脚,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内宫的侍卫都是受恩荫的官家公子,查起来难免会有不便。” 只要去查肯定会泄露出去,到时候郭贤妃和郭家又要抓着此事大闹。 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许大人你可不能怕啊,我要是顶不住了,郭贤妃肯定要复宠。” 陈琬琰说完就要往后宫去,赵锦锋一把拉住她的后衣领,“你二皇嫂想你了,去王府坐坐?” 项思纯的事还没说清楚,怎么可能放她走。 “我不去,我怕撞上我兄嫂,我这身子可经不住打。”陈琬琰拼命的反抗。 陈芙柔因为指着赵锦锋喊了一句真龙天子,现在可是成了兖王府的座上宾,三天两头的去王府,都快成赵锦锋长子的童养媳了。 “在我面前谁敢打你,别闹了。”赵锦锋松开手,见她束腰的丝绦上坠了一朵淡黄色的绒花,蹙了蹙眉。 那朵绒花的芯子镶嵌了一颗硕大浑圆的东珠,东珠的尺寸已经达到皇太子的规格了,真真是富贵荣华。 陈琬琰抿了下唇,“我先说好,我箭伤还未痊愈,我兄长要是打我,你可得让人拦着。” 张若菁可能是因为溺水又受寒伤了肺,大半个月前人没了。 就因为张若菁曾向她求过救,她死了陈明玄还特意跑到东宫骂了她一顿,非说她是杀人凶手。 要真在宫外遇见,陈明玄要打她,陆久不在她可打不过。 许尚书道:“陈世子今日在宫中当值,郡主尽管放心。” 陈琬琰跟着赵锦锋去了兖王府,张若华独自带着陈芙柔在王府做客。 陈芙柔看到陈琬琰,就奶声奶气的说了两个字,“妖怪。” 陈琬琰:“……” “早死,不会老。”陈芙柔又口齿不太清楚的说了五个字。 赵锦锋侧头看了眼陈琬琰,其实他早就发现陈琬琰的样貌好像从未变过,还是稚嫩娇俏的少女模样,和她来京都时一模一样。 陈琬琰若无其事的看了她一眼,陈芙柔转头就趴在了奶娘的怀里。 许颜若尴尬的说:“童言无忌。”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盯着陈芙柔,她要是再察觉不出陈芙柔有问题,那她就白看了那么多重生小说。 如果她没穿越来,陈琬琰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不就是早死吗? “听说芙柔是贵人命,不知是哪个大师给算的?”陈琬琰乌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陈芙柔的后脑勺。 陈芙柔因为与她对视了一眼,趴在奶娘的怀里吓得不住颤抖。 “我替芙柔向小姑道个不是,你也别再吓孩子了。”张若华温柔的说。 陈琬琰轻笑道:“是我吓到她了吗?她是怕我腰间这块大师开过光的玉佩。” 她腰间的玉佩是陈璄给的,说是能辟邪,说的时候还意有所指的说避陈家的邪,让她随身携带着,从前陈芙柔对她又抓又打,怎么不怕她呢? “不过是块玉有什么可怕的,小姑真会说笑。”张若华道。 许颜若尴尬的清咳两声,对张若华道:“王爷还有要事要办,咱们先回后院。” 陈琬琰对许颜若不眠不休照顾自己的事很感激,还给她送了份谢礼,她也不愿让许颜若难做,便没再吭声了。 张若华跟着许颜若刚走到门口,陈芙柔突然从奶娘的肩膀上抬起头,卯足了劲儿冲她喊,“六月初九,忌日。” 陈琬琰嗤笑一声,随口回了句,“贱命。” 许尚书和赵锦锋听到六月初九忌日,面色都不太好,陈琬琰确实是那日中的血封咽。 死刑犯吃过那盘含有血封咽的虾仁,全部都死了。 还有她搞出来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处处都透着诡异。 陈琬琰往软榻上一座,不屑的说:“传我容颜不改的事,数月前我便有耳闻,你们若是吃了足够的白鸿不死,也能永葆青春。” 古人嘛,想长生不老,哪个没吃过白鸿炼的丹呢。 “照你这么说,你还因祸得福能长生不老了?”赵锦锋眯着眼打量她。 “那没准在坐的各位都入土为安了,我还活着呢。”陈琬琰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锦锋:“……” “你会不会说话!”甄义然无语的瞪了她一眼。 陈琬琰翘着二郎腿,不以为意的说:“人有旦夕祸福,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陈芙柔不止是在王府受人待见,就连张县公都稀罕她的不行。 只因她特别早慧,五六个月大的时候就能清晰的吐字,八个月大的时候,对张县公说他一定会替代陈家掌管镇西军,张若晴会给赵锦锋当贵妃。 张家出事后,一再将张若晴的婚事延期,过完年就把张若晴的婚事退了,给齐浔换了张若晴的庶妹,又让齐家大姑娘给张家二房庶出的四公子张筑做了正妻。 齐家二姑娘嫁给了张夫人娘家,郑国公家的庶子。 只有齐家三姑娘的亲事还未订下。 反正齐浔躲过了张若晴这个没脑子货,他的祸肯定是要变成福了。 刚想着张若晴就冲了进来,她现在已经进了兖王府做妾,原本张家是想要和侧妃之位,但宗正寺不允,只让她做了个上玉牒的媵妾。 “陈琬琰你这个妖畜,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张若晴现在看陈芙柔跟个宝贝珠子似的,刚才见她嚎啕大哭,哪里能不替她出头。 陈琬琰抽出腰间的软鞭,扬起手就甩在了张若晴脸上。 张若晴被彤霞锁着双手近不得她的身,陈琬琰拿着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她的脸,冷冷的问:“妖畜骂谁呢?” “就骂你,你根本不是陈琬琰,陈琬琰在新婚那日就死了!” “住口!”赵锦锋怒斥,“胡说八道什么!” “是真的,她根本不是人,她不是陈琬琰!”张若晴怕赵锦锋不信,忙道,“她不是供了一块无名的牌位,还让王嫣然给牌位敬妾室茶,真的陈琬琰早就死了!” 陈琬琰笑道:“哦,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我本就是天女下凡来收妖孽的,张家找来给我算命的道士,在我出京都那日遭天谴被雷劈死了是。” 张若晴咬牙骂道:“你少来勾引王爷,我不会让你这个妖畜吸食王爷的精魄的!” 甄义然也听说过陈琬琰离开京都那夜电闪雷鸣,雷电还劈了京都的一座道观,当时他不在京都,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你放心,本天女只喝仙露,不吃人精魄。”陈琬琰撩了撩额角的碎发,故作高深的掐指算了一下,“你也是贱命。” 许尚书沉默的坐在一旁没吭声,神神鬼鬼这种事虚无缥缈,但京都下着雪打着雷电,天气就是很异常。 “王爷,她必须在六月初九前死,道长说了她来人世间满三年,就再没人能压制住她了!” 张若晴怕赵锦锋不信,疯狂的大喊,“道长说她时常受伤,就是因为陈琬琰三年忌日还没到,她没去投胎,影响了这具身体的气运,等三年一过,她的灵魂投了胎,就再没人能伤到这孽畜了!” 彤霞一脚踹在她的腿窝,将她踹倒在地,“胡言乱语。” “王爷,你若还想当皇帝,就快杀了她!”张若晴不屈不挠的嘶吼,“她不死就会改变你的气运!你就当不了皇帝了!” 赵锦锋神色莫辨的看着陈琬琰,这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说了。 从行宫回来后,他本来是很积极在调查她受伤的案子,但张若晴跟他说了这事后,他去了安国寺,想找主持给她批批命,大师却是不肯。 他去别的寺庙请了高僧给她批命,高僧只说看的糊里糊涂,那生辰八字普通的很,没有当公主的命,还要见见人再算一次。 “你信了?”陈琬琰沉着脸问。 “你敢不敢让高僧给你观观相?” “你带我来就是给我观相的?” 赵锦锋抬了抬手,侧间就走出一个光头和尚,脖子上挂了一串刻满经文的佛珠,左手手里拿了个钵,右手拿了个小锤边走边敲,到她面前刚好敲了三下。 “阿弥陀佛。”和尚对她行了一礼。 陈琬琰装逼的说道:“跪下!” 那个和尚不慌不忙的将钵放在地上,朝她跪了下来拜了三拜。 陈琬琰也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听话,看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跪在她面前怪怪的,她舔了下嘴唇,“起来。” “贫僧没获得佛主原谅,不敢起来。” “哦,我代表佛主原谅你了,起来。”陈琬琰坐回榻上,问许尚书,“许大人,若他今日说我是妖怪,你们是不是就打算把我灭口了?” 第26章 暴打张县公 许尚书避开她的目光,若真是如此她肯定是不能留了。 赵锦锋道:“我不会伤害你,就让大师给你算算而已。” 陈琬琰冷笑,“你敢杀我吗?当年蜀国能为我母亲派百万大军攻打蒙国,我若死在你手上,你们都得给我陪葬。” 赵锦锋也冷了脸,撩袍子落座,对老和尚道:“人也见了,大师如何看?” 老和尚念了声阿弥陀佛,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她有功德在身,施主能与她交好是你的福报,切莫再听谗言了。” 赵锦锋狐疑的看了老和尚一眼,不死心的拍拍手,外面又走进来好几个仙风道骨的高僧和道士。 陈琬琰平静的坐着任他们打量,连慧能大师都说她一身功德,她就不信还能有人说她是妖女。 有个老道士不明就里的问:“王爷给的生辰八字真是这位女子的吗?” 他怎么瞧着怪怪的呢,一身的功德,哪里会是平平无奇的命数? “道长就说她是不是已死之人。”许仁道。 老道士摇了摇头,“她活的好好的,怎么会是已死之人呢。” 张若晴不服气的低吼,“她就是死了,景睿十八年六月初九那日死的。” 老道士恍然,“难怪……” 陈琬琰觉得这人还真有几分本事,想来也是,能入得了赵锦锋的眼,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张若晴欣喜若狂的问:“老先生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老道士问道:“施主可失过魂?” 陈琬琰道:“我幼时遭过大难,两岁了还不能说话,反应也比旁人慢,后来得大师指点,才知是吓掉了魂。” 老道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姑娘是有大德之人,贫道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 陈琬琰道:“无妨,我也不是那等小气之人。” 张若晴不可置信的说:“不可能!芙柔去年十一月就说过,太子被废后会被封为怀王,她说的都已经应验了!王爷他们肯定是被这妖孽收买了!你再找人来看看!” “把她拖出去!”赵锦锋烦躁的对侍卫挥挥手,张家还说怀王的封地在江州呢,他们都在路上安排好劫杀的人了,结果封地却是在剑南道。 陈琬琰道:“慢着。” 张若晴骂了她这么久,不挨打就想走,哪有那么好的事。 “给我往死里打。”陈琬琰对彤霞说。 彤霞从袖中滑出一柄半尺长的短矛,随手一拉就变长了一尺,甄义然看的眼都直了,好东西呀! 彤霞毫不留情的敲在张若晴身上,直打的她哭爹喊娘! “你这妖怪不得好死!我要告诉萧王你根本就不是陈琬琰!你认的大哥根本就不是南诏国的国师弟子,是蜀国的皇帝陈璃,你对赵国江山图谋不轨!”张若晴死死的盯着陈琬琰。 “我父亲已经派人去蜀国调查过了,王爷若是不信,可以去找我父亲要蜀国皇帝的画像!” “够了!这是本王的府邸,本王的妾已有本王处置,把她拖下去。”赵锦锋道。 彤霞用眼神询问陈琬琰,陈琬琰道:“住手。” 自始至终张若华都没出现,陈琬琰讥讽的看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张若晴。 “张家的本事大是,我今日就把话给你放这里,有本事你今日别让我出兖王府,但凡我出去,你就得滚出兖王府。” “你不会活着走出去的!”张若晴被人架着往外走,还不肯服输的叫嚣。 陈琬琰好整以暇的坐着,张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监视之下,真以为自己本事大上天了吗? 没有蜀国皇帝的授意,张家有多大的本事能拿到一国之君的画像。 她要不做一点准备,怎么敢来兖王府呢,她摸了摸陈璄留给她的玉佩,果然是好用的很。 “道长,您说我今日能走出去吗?”陈琬琰笑盈盈的问。 这道士就是给她琉璃灯盏求圣水的那位,虽然他看起来变得更仙风道骨了,模样也变化了,但他一进来就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她不自觉的跟着摸了下自己的腕子,摸到了沈皇后给她的手串,就认出他了。 道士为难的回道:“这个贫道可算不出,您大人大量就别为难贫道了。” 赵锦锋人将屋里的无关人员都请了出去,又派了人去张家取画像,最后才对陈琬琰道:“宫门关之前送你回去。” 陈琬琰乖巧的点了点头,赵锦锋不敢在兖王府杀她,她出了王府之后,赵锦锋也没有机会杀她。 许尚书让人给陈琬琰上了壶茶水,亲自给她倒了一杯,“张四姑娘进兖王府我是不愿意的,她这人好口舌之快,太喜欢惹事,只是你兄长给十一郎牵线,已是驳了他一回面子,这次便不好再推托。” 许尚书对张若晴很是不喜,不过比起让张若菁给许承明当正妻,他宁愿让张若晴来王府里当妾,张家要的侧妃之位也是不可能给她的。 陈琬琰微微一笑,果然是能在吏部连任的老油条,能推卸的责任,绝不往自己身上揽。 “张若菁在张若晴进府不到三日就香消玉殒,可惜了。”都没等到张若晴回门就‘病’死了。 虽然早就知道会如此,但她还是挺好奇是谁下的手,毕竟张若菁的娘把人保护很好,还是没躲开命运。 许尚书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也是红颜薄命。” 今日这事原本安排的好好的,他们将甄义然外貌俊朗的事传给陈琬琰,以她那好奇心定是要来看。 再不动声色的请一位大师出来问问她话,让其他人听着暗中观察,张若晴非要跳出来,将事情摆在明面上,现在闹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陈琬琰也不像个大人,竟然连小孩子都骂。 甄义然忽然问道:“将项家小姐调换出来的事,郡主知道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啊,我一个妖畜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呢。” 赵锦锋蹙了下眉,“好好说话。” 陈琬琰冷哼一声,“你请了那么多得道高人来捉妖,难道不是看我是不是妖畜的?你最好也让人给陈芙柔看看她是不是贱命一条,别害了你的嫡子而不自知。” 她这是出于好心才提醒的,要不是许颜若精心照顾了她一晚上,她才懒得张这个口。 她是不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让陈芙柔这么看好二皇子,不过这辈子她陈琬琰活着,他就是条真龙,也得给她老老实实盘着。 他这性子做不了明君,陈家也会因为他多疑的性子走上绝路。 “你觉得陈芙柔命格不好?” “一个路都走不稳的人,就想着跑和起飞,是觉得自己摔不死吗?”陈芙柔但凡有脑子,都不该把自己暴露出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许仁带着张县公和张策来了,张策手中拿着卷轴,纠结的看着她。 “打开。”陈琬琰淡定的看着她的保命符。 陈璄是陈璄,陈璃是陈璃,若他们真长的一样,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南诏和蜀国本身就往来密切,皇家最不喜双生子,真要是生了双生子,肯定是不会让他们一起长大的。 张策欲言又止的将卷轴打开,陈璃的脸渐渐露了出来,陈琬琰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停了。 果然是双生子。 “画功不错。”她大方的夸奖了一下画师,画中的陈璃英姿勃发,身着玄色龙袍威风八面,不像陈璄那般优雅出尘。 “蜀国皇帝偷偷来赵国私会郡主和萧王,不知是何用心?”张县公冷声质问。 “我倒是不知张县公何时登基为帝了,管的这么宽。” 张县公反被她扣了个谋反的罪名,瞬时就来了怒气,“一派胡言,你与萧王通敌这件事,明日我便上呈陛下!” “不必等到明日,我今日就带你进宫面圣!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打我爹的注意!勾搭上了两位皇子,就准备踹了废物陈明玄是?” 陈琬琰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朝张县公摔了过去,“来人,给我打。” 陈琬琰一声令下,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黑衣暗卫,按住张县公就是一顿暴打。 赵锦锋等人膛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还是许尚书冷静,出言劝道:“郡主息怒,他到底是你兄长的岳父,将人打伤了可如何是好。” 赵锦锋阴沉着脸问:“你的暗卫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府中的侍卫和暗卫竟然没有察觉,连甄义然都没发现。 “刚来。”陈琬琰不屑一顾的问张县公,“你不是能耐吗?你要再敢让人来刺杀我,背后给我使绊子,你全家就去地府里排队。” 真当她不还击,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若菁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停的喊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成为靶子吗? 但凡她沉不住气骂张若菁一声,不说有人放冷箭打她,弄不好百姓就又开始推搡,那场骚乱她就脱不了干系。 “别打了,郡主,求你别打了!”张策被人按住,流着泪替张县公求情,“我父亲也是为了江山安稳考虑,求你别再打他了。” 陈琬琰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呵呵了两声,“张策,就算我的命和我父王的命都不是命,我大哥总是对你们家掏心掏肺了,你们这么做将他置于何地?” “与蜀国勾结谋取赵国的江山?你知道这个罪名对我陈家意味着什么吗?你凭什么为他向我求情?” “我父亲没有想过害大姐夫,就算陈家出事,他也会保大姐夫平安,这事儿大姐夫也是知道的。”张策急红了眼,“他已经进宫面圣了,你再不走就走不了!” 陈琬琰愣了愣,让暗卫住了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陈明玄为了张家,竟是要大义灭亲? “陈明玄今日没当值吗?”陈琬琰问。 “没有,他一直在张家,我和父亲带着卷轴出来,他就往宫里去了。”张策哽咽的看着她,“你快走,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非要跟来,就是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到底是他喜欢了那么久的姑娘,他不想看着她惨死在自己面前。 陈琬琰扭头看向赵锦锋,“你骗了我?” 赵锦锋也有些茫然,“我今日上朝前还在宫里看到了他。” “随他去。”陈琬琰满不在乎的说,“张策我今日记你一个人情,他日一定会还给你。” 这明显是张家给她设的套,张若晴就是其中一环,只要有人去拿陈璃的画像,陈明玄为了自保就会提前告发。 可他这傻子,他若没了爵位和靠山,张家人还会对他好吗?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陈家给他的啊! “琰儿,你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张策焦急的望着她,“禁卫军一来,这么几个人根本保护不了你。” “你这逆子!”张县公咬牙骂。 陈琬琰平静的对张策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和我父王都没做对不起圣上的事,出使赵国的确实是南诏国的新君,赵国的使臣,应当可以证明蜀国的皇帝没有来赵国。” 那个时间点,陈璃应当也在接见各国使臣,陈芙柔重生前可能见过陈璃,没见过陈璄,错把陈璄当陈璃了。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见到了陈璃? 难道她上辈子是哪家的贵女,在陈璃出使赵国时见过他? 可她犯的错误太低级,就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贵女会不知道陈璃那个时间要在自己国家宴请八方来客吗? 还要主持除夕宫宴,哪里有空跑别国。 张策显然没料到她这么淡定,不确定的问:“真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确实是南诏国的新君,也是他做主让南诏国卖粮给朝廷的,陛下在年前还另派了使者去蜀国,洽谈买粮的事宜,他也能证明。” 若不是陈芙柔说中了赵瑾瑜被封为怀王的事,让他们太过信任她,张家应当不会想不到这茬。 张策面色缓和了些许,“没有通敌就好。” 甄义然盯着画像看了会儿,忽然问:“蜀国皇帝和南诏国新君,是双生子?” 许尚书摇头,“只听说蜀国现任的国君三岁就封了王,没听说过是双生子。” 赵锦锋让人扶张县公下去上药,问陈琬琰,“你在凉州见过燕王吗?”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说道:“我要见过他,早跟他跑了,还能让许贵妃和袁琬瑛算计我?” 赵锦锋被她噎的死死的,竟然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毕竟蜀国就他一个继承人,她去那边当郡主,是比在赵国潇洒。 甄义然还在纠结陈琬琰说的项思纯,憋不住问:“那个项思纯现在在何处?”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隔壁呢。” “相王府?”许尚书险些叫出声,若不是他多年来养成处变不惊的泰然,只怕要蹦起来了。 “你是如何得知?”赵锦锋总感觉陈琬琰处处透着诡异,她太淡定了,脑子也转的太快了,他总感觉陈琬琰不是以猎物的身份来的王府。 她是来设陷阱的。 “他给了我一箭,我不得还他一刀啊,查查不就知道了。”陈琬琰被他蠢到了。 赵锦锋却是不信她,“三皇弟向来谨慎,我都查不到的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能查到啥啊,我都跟你说了,是贤妃给了我一箭,这你都查不到,还想当皇帝啊?父皇把皇位传给你,你也坐不稳,劝你老老实实当个王爷,潇潇洒洒过一生。” 许尚书将她的话头打断,“郡主不可妄言,会给王爷惹祸上身的。” 陈琬琰摆摆手,“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们不爱听就算了。” 赵锦锋却不依不饶的问:“你认为我不合适坐那个位置?” “那你觉得自个儿合适吗?张县公今天是不是摆了你一道?” 赵锦锋沉默不语,她又问:“你是不是觉得张若晴很蠢?” 许尚书点头,“她确实不是很聪明。” “不,你们错了。”陈琬琰不认同的说,“她先是借你们的刀杀我,让你们得罪南诏和蜀国,失败后,又准备借陛下的手除掉我,无论哪一样都不用她动手,你们现在还觉得她蠢吗?” 甄义然沉思了片刻,“不蠢。” “你今日能让张家算计一次,他日就算登上高位,张家也能给你算计走,你不用怀疑我算计利用你,我压根没打算让你对付三殿下。”陈琬琰道。 她要自己除了三皇子,把抢来的地盘都给赵瑾瑜,让赵锦锋干着急。 陈琬琰踢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坐着,等景睿帝派人来带她回宫,她就不信景睿帝没见过陈璃的画像,见到陈璄他一点惊讶都没有,指不定早就看穿了。 结果他们等了老半天,景睿帝的人没来,许贵妃的人先到了。 “王爷,您快进宫救救娘娘,娘娘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赵锦锋不安的问。 第27章 送她们二人一起上路 “圣上在郭贤妃那里晕倒,御医说陛下是中了毒!”常田慌张的说。 赵锦锋袖下的拳头紧握,“父皇如何了?” 常田欲哭无泪的回答:“陛下已经无碍了。” 原本以为陛下是清醒不了了,贵妃娘娘便让他把二皇子悄悄请进宫,哪知宫门口只许进不许出,他给守门的侍卫塞了好些银钱,那些人也不肯放行,一直到陛下没事才放行。 赵锦锋脸色铁青,他还以为是父皇不行了,母妃把他叫进宫等着继位,心里失落了一下,问道:“在郭贤妃处中的毒,与我母妃何干?” 常田瞟了眼陈琬琰,她立马识时务的起身,“我先走了。” 赵锦锋也没拦她,她愿意对付三皇弟那是最好不过,这人手里若不是抓住了能置老三于死地的把柄,老三不会不管不顾的杀了她。 等她走了,常田才道:“陛下昏迷了之后就被送回了福宁殿,贵妃娘娘和郭贤妃在殿内争着伺候陛下,郭贤妃没有争过咱们娘娘,可娘娘给陛下喂瓜蒌和天花粉熬的汁时,被郭贤妃抓住了!” “什么!”赵锦锋急的站了起来。 许大人也慌了神,这可是弑君的大罪! 如果真成功了还好,可现在陛下醒了,这事就麻烦了! “现在宫里如何了?”赵锦锋问。 “奴才听说娘娘被抓了,就急忙跑出来了,究竟如何奴才也不知。”他怕晚了出不来,哪里还敢耽搁。 陈琬琰出了兖王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赵瑾瑜说一旦甄家的人涉足朝堂,目前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现在赵锦锋还如何去求情? 景睿帝为了宠许贵妃和赵锦锋,不顾朝臣反对也要甄家人进朝堂,可许贵妃要毒死他,深情的人设已经立完了,接下来就该狠狠的处罚了。 许贵妃也是蠢,陛下没有留遗诏,赵锦锡继位的可能就不如赵锦锋高,她会不留心观察着殿内吗? “郡主,今日为何要去兖王府?”彤霞问。 “去给二皇子当猎物呗。”高端的敌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赵锦锋拿她当猎物,利用甄义然诱捕她,她不得配合啊! “咱们不是要去侯府对付王姨娘吗?” “不急,先晾她两天。” 陈琬琰先去了趟怀王府,将今日京都发生的事写下传给赵瑾瑜,才慢悠悠的回宫。 景睿帝醒来后,能干的郭贤妃,已经得知瓜蒌和天花粉与景睿帝正在服用的汤药相冲,带人搜查了许贵妃的宫殿,又查了她这一个月用的药,连超出份例的胭脂水粉都查清楚了。 “陛下,贵妃姐姐这一个月光胭脂水粉就用了双份,日日用的汤药里都有瓜蒌和天花粉,不知她到底私藏了多少,才熬了这么一小瓶浓浓的汁来害您!”郭贤妃假装心有余悸的说。 景睿帝靠坐在龙床上,目光直直的看着许贵妃,语气疲惫的问:“你可还有话说?” 许贵妃现在思绪乱的很,郭贤妃那惊天一嗓子,惊动了殿中的十六卫禁军,禁军当时就将她手中的小药瓶收走了,她没捋清思路前不敢乱开口。 郭贤妃见她只是啼哭不说话,幸灾乐祸的说:“陛下您都不知道,臣妾见您晕倒后有多担心您!许贵妃着实可恶,那胭脂水粉里本就有天花粉,御医检查后发现相同的东西,她那胭脂水粉里的天花粉可比臣妾的多。” 幸亏景睿帝没有死,否则她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说不清,本以为被许贵妃抓了把柄,没想到竟然让她反抓了许贵妃,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叶诩绍面无表情的说:“陛下,许贵妃派去给兖王报信的人已经出宫了。” 景睿帝怒不可遏的瞪着许贵妃,“你就这么等不及给朕送终?” 许贵妃暴风哭泣,“不是这样的。” “你用了那么多香膏,是都喂进了朕的口中吗?” “臣妾不敢害陛下。”许贵妃哭的梨花带雨,景睿帝却厌恶的不行。 “宫里的规矩你不懂吗?侍寝前要沐浴,沐浴后不得涂脂抹粉,你为何还要在身上涂膏抹粉?”景睿帝失望的说,“朕纵着你,即使闻到了浓郁的香气,也没苛责过你,你就是这么对朕的?” “陛下,许贵妃明显是居心不良啊,特意在香膏脂粉中加入了天花粉来害您。”郭贤妃火上浇油的说,“臣妾还发现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郭贤妃道:“臣妾发现皇后娘娘被废之后,许贵妃宫里的胭脂水粉总是用的最多,一直到皇后娘娘薨逝,用量才恢复正常。” 因为这些东西都有记录,郭贤妃有心让许贵妃翻不了身,肯定不止查这一个月的。 景睿帝问许贵妃,“皇后十月被废,朕自那时起便多宿在你这里,你为何用了如此多的脂粉?” 许贵妃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借口,委屈哭诉,“臣妾没个女儿,见宫里的女孩们长的娇俏就爱赏人胭脂水粉,臣妾是冤枉的。” “禁军从你手里夺过的汁水,也是冤枉了你吗?” “是臣妾蒙了心,求陛下宽恕臣妾。” 景睿帝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你要两个皇子朕给你了,你要朕毁了太子和陈家的亲事朕做了,你要当贵妃朕也同意了,你要许尚书留任吏部朕允了,你替甄家求情让他们进朝堂,朕统统都允了!你还要朕对你怎样好?” “臣妾有罪,肯请陛下保重龙体。”许贵妃哭泣不止,多的话一句也不敢说,生怕被郭贤妃抓住把柄,连累许家和她两个儿子。 “你们逼着朕废后废太子,朕哪一样没满足你们,你们呢!一个个都想要朕的命!”景睿帝愤怒的咆哮,“你们火烧朕的皇后,杀害朕的皇子,现在终于轮到朕了吗?” 郭贤妃心里一惊,膝盖不由得一软,扑通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臣妾没有。”许贵妃死不承认。 景睿帝从枕头下摸出一对被火熏黑的铭佩,“这东西认识吗?” 上面刻着许氏族徽,还想狡辩? “……”许贵妃哭声一顿,又继续凄凄惨惨的哭了起来,“带族徽的铭佩也可能被人仿造,陛下不能以这个定臣妾的罪。” 景睿帝眼底湿润,懒得同她辩论,问常福:“兖王带人进宫了吗?” “报信的人刚出去,这会儿应当还没到王府。”常福在心里叹了口气,陛下已经是给兖王放水了,如果他真带着兵来了,便是谁也救不了他。 “是臣妾一个人做的,与许家和兖王无关!”许贵妃的哭声戛然而止,在心里默默祈祷赵锦锋千万不要带人进宫。 可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一旦景睿帝昏迷在福宁殿,就送他上路,到时候让常田出宫报信, 让他第一时间带人进宫,拥护他登基。 “那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串通,没串通好,你下毒害死陛下有何意义?”郭贤妃伶牙俐齿的说,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难道是送我儿子登基? 许贵妃自知她是逃不脱了,人赃俱获她还有何可辩解,没人逼着她喂景睿帝喝相冲的汁水。 “许家和兖王什么都不知道,是臣妾自作主张,臣妾万死难逃其究,还请陛下不要迁怒许家和兖王。” “陛下,兖王和许尚书两个人进宫了。”常福从殿外走进来。 许贵妃明显松了一口气,郭贤妃却有些咬牙切齿,这都能让二皇子躲过一劫! 景睿帝意味不明的嗤了声,“贵妃许氏蓄意谋害朕,人赃并获,贬为庶人,交由宗正寺按律处置。” 他的兰儿受过的,这些人也都得尝尝。 禁卫将许贵妃押了出去,跪在殿外的赵锦锋赶紧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母妃,儿子去向父皇求情,您别怕。” 押着许贵妃的禁卫往后退了两步,留给他们母子二人说话的空间。 许贵妃摇了摇头,“别为母妃求情,是母妃拖累了你。” 谋杀皇帝被抓现行,她已经是活不成了,死前能再见她儿子一面,足够了。 她伸手摸了摸赵锦锋的头,慈爱的说:“母妃的锋儿长大了,还记得母妃刚怀你时,赶上你父皇有了争储的底气,你父皇很高兴,说你是锋利的武器,能带领兄弟姐妹助他勇往直前,所以为你起名锋。” “母妃,儿子一定会救你的,父皇没有直接下令,就是有回旋的余地。”赵锦锋眼眶泛红,声音也有些哽咽。 “不要为了母妃再去惹怒你的父皇,你以后要和弟弟互相照拂,他性子急躁,你多提点着他,你祖父老了,不知还能帮你多久,张家不是个可靠的,背后能给姻亲捅刀子,焉知他不会害你。” “都是儿子害了您。”赵锦锋眼中的雾气聚成了一大颗热泪,倏然滚落,“都是儿子不好。” 若是他能早下定决心,也不会酿成今日的惨剧。 “是母妃的错,都是母妃做的,我的儿子什么都不知道,你父皇能放过造反的老四,就不会太为难你。” 许贵妃替他擦掉脸上的泪,“你自是十岁后就没在母妃面前哭过了,好孩子,无论日后如何,都要好好活着,做个王爷也好,寻常人也罢,好好活着就行。” 许尚书仿佛老了十多岁,佝偻着身子站在一旁,许贵妃出事许家也要受牵连,他或许要不了多久也该致仕了。 “父亲,女儿不孝连累了您和家族,日后还请您替女儿保护好两个孩子。”许贵妃跪地,对许尚书磕了三个头。 从前她是皇帝的嫔妃,都是父母先跪她,她再跪父母,如今她已是庶人,再也不用顾忌这宫里的规矩。 许尚书哽咽,“好。” “王爷,我们该走了。”禁卫小声提醒。 毕竟还是在景睿帝的寝宫,一举一动都在帝王的眼皮子底下,能让他们说这么会儿话,已经是极限了。 许贵妃起身抱了抱赵锦锋,“锋儿不哭,早晚都有这一日的。” 太子十六岁便没了生母,她能陪儿子将近三十年足够了! 赵锦锋红着眼睛跪倒,目送许贵妃出福宁宫,对着她的背影磕了三个头。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赵瑾瑜失去至亲的心情,想起他拿着那被火烧黑的铭佩。说放过他和母妃,竟然有些心疼。 “母亲。”赵锦锋的泪滴在青石砖上,这是他第一次喊母亲,可他母亲听不到了。 赵锦锋和许尚书在景睿帝的寝殿外跪了一夜,郭贤妃在景睿帝寝殿内跪了一夜,那一夜,谁也没能让假寐的景睿帝再开口说一句话。 五月二十三日清晨,宗正寺官员准备提审庶人许氏,这才发现一生娇气的许贵妃,受不住宗正寺清苦,还未等审判便气绝身亡了。 许贵妃的死虽然暂时没牵连到许家和赵锦锋,却给朝堂蒙上了一层阴影,许贵妃毒害景睿帝的事,被郭贤妃传的人尽皆知,朝臣都是玲珑心思,一想便知二皇子要出局了。 景睿帝若无其事的坐在朝堂上,因为许贵妃被贬为庶人,赵锦锋是亲王,只需为母丁忧二十七日。 二十七日,足够三皇子打的二皇子再翻不了身。 陈琬琰去宣平侯府看望老夫人,见她精气神十足,心里也有了慰藉。 老夫人对许贵妃的黯然退场唏嘘不已,“好好的人,说没就没了。” 中宫无后,四妃也只剩一个贤妃,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让三皇子一系赢了。 “生死都在一念之间,谁能想的到会出这种变故呢。”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枝盛开的鎏金百合,斜插在花瓶里,“我日后可能难得出宫一次,请祖母替我照拂丹云一二。” 陈琬琰也是没想到,看着娇滴滴的许贵妃,竟然是给景睿帝下毒的人,她一直猜测的都是郭贤妃。 “因为你兄长的事?”老夫人怜惜的问。 陈明玄告发陈琬琰父女通敌蜀国,言之凿凿的说蜀国皇帝假扮南诏国使臣,景睿帝让人去鸿胪寺请去蜀国的使臣询问,才知是乌龙。 陈家都成笑柄了。 “算是。”陈琬琰看着那只鎏金百合,有些意兴阑珊。 不知是不是在这里呆的久了,看的多了,对生命的敬畏少了,她的心也变得越来越硬了。 大家都没有底线,她也守不住底线,如果非要抖个你死我活,她选择活着。 “你也别为了这事儿为难自己,你那兄长总有醒悟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安慰她,“人不可能糊涂一辈子,总有看明白的那一天。” 陈琬琰现在也不指望陈明玄能回心转意,他见过父亲在战场拼杀,还能做出这等糊涂事,还对他抱希望干嘛呢。 他但凡有一点良心,都做不出这种事。 “我打了张若晴和张县公,他昨日在宫里就跟我动手了,我让人打折他一条腿,他回家养伤去了。”陈琬琰笑了笑,“张家人和二殿下打算杀我,他也觉得我不该活着。” 老夫人也是不知说什么好,这种孩子若是生在他们李家早就被送走了,可陈家就这么几口人,没人管得了他。 “好孩子,咱不提他了,凭白惹你伤心。” 陈琬琰抬袖子遮住脸,无声的落泪,“我就想,要是能杀了他,也就一了百了,可偏偏动他不得。” 老夫人也听的伤怀,想劝她又说不出口,昨儿个李珩憋了一身气回来,问他也不说,还是侯爷回来说,昨日好些个同僚问李珩,和鬼怪睡一起是什么感觉,有没有被吸了精气。 后宅的妇人没事干,整天讨论这个,连男人听多了都要来说一嗓子。 想也知道与张家脱不了干系。 “我去瞧瞧祖母的药好了没。”陈琬琰随意用袖子擦擦眼泪,就起身出去了。 她先去了洗了把脸,站在抄手游廊发了会儿呆,等情绪平复了才往回走。 见小丫鬟端了汤药从月门走了过来,她拦住小丫鬟问:“老夫人的药?” 小丫鬟恭敬的回答,“回郡主话,是老夫人的药。” “给我。”陈琬琰伸手接过,那小丫鬟还略有些迟疑,彤霞打赏了两颗银锞子,就将人打发了。 陈琬琰将药放在游廊的廊椅上,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进药里,端起托盘回老夫人的院子。 王嫣然跟了她老半天,亲眼见她往碗里放了东西,又跟着她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陈琬琰一来,老夫人就把屋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了,俩人说话还刻意压着声音。 她趴在窗子外面听不清二人的对话,看到陈琬琰伺候老夫人喝了药,等老夫人睡下,她转去了侧间休息。 王嫣然悄悄进屋,伸手摸老夫人的鼻息,除了有些弱之外,似乎是没什么不妥,听到侧间响起说话声,静静听了一刻钟,心情愉悦的回了黑心苑。 老夫人这一觉睡到太阳偏西才醒,陈琬琰带人去大厨房,说是要给老夫人做晚食,从选菜到上锅都是她带来的人在做,厨房的阴婆子给王嫣然送了信。 王嫣然让人去喊还赖在侯府不走的周淑清,周淑清一听说陈琬琰要亲自送老夫人上路,眼前一亮,病也不装了,下床换了身衣裳,急忙赶到王嫣然说的游廊。 王嫣然已经带着人等着了,见她来了微微一笑,“你好好看着,一会儿在侯府主子面前可别再说错话了。” 上次说什么洗三礼在老夫人院听到的,漏洞太多了! 陈琬琰这么多天没动静,她都当被识破了,哪成想是宫里出事绊住了她。 今儿个她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 周淑清保证道:“你放心,这次肯定出不了岔子。” 二人藏在花圃里,借着花藤掩住身形,不多时就见陈琬琰带着一群丫鬟,从月门走了过来。 她手里提了一个食盒,忽然停住脚步,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摆饭,粥里忘了放糖,我回去灶厨一趟。” 彤云领着小丫鬟走了,陈琬琰在游廊里站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包,将里头的白色粉末都倒了进去。 “主子,还有这个。”彤霞将自己手里的食盒放在廊椅上打开。 陈琬琰又从袖中掏出个小纸包,将褐色粉末倒了一点进去,问她:“这样量够不够?” 彤霞道:“都倒进去,搅搅就看不出来了。” 她说完从取双银箸搅了搅,就合上了食盒的盖子。 周淑清亲眼看到她下毒,激动的心都要蹦出来了,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毒,很容易被查出来,连王嫣然都不敢做,她竟然恨老夫人至此,非要亲自毒死她。 “我们等老夫人吃下有毒的饭菜,就将她抓了,送她们二人一起上路。”王嫣然淡漠的说。 第28章 果然是你,心眼比蜂巢的孔都多 周淑清点了下头,二人又等了半刻钟,带着一大群人闯进李老夫人院子,老夫人碗里还有小半碗粥。 周淑清跑过去一把夺下,“粥里有毒!” 有毒的粥可不能被喝完,还要留证据呢! 李老夫人看到这么多人,忽然呼吸一滞,歪倒在了软榻上,“有、有毒……” 陈琬琰静静的坐着,让人将门关了,“周姨娘这是又要作妖?” 李老夫人死死盯着周淑清,“叫府……” “你这个老不死的,想把我送去庄子受罪,还想着要我救你?”周淑清讥笑,“你就去地府陪老太爷!” “是……是你害我?”李老夫人难以置信的问。 “是陈琬琰要杀你,可与我没关系,要报仇就去找她!”周淑清得意的大笑起来。 陈琬琰语气莫名的说:“是你说老夫人派人杀我,我也不过是还那一箭之仇罢了。” “我说你就信?我还说你是傻狗呢,你是不是?”周淑清哈哈大笑,“你今儿别想走出侯府了,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 王嫣然却感觉哪里不对,看着床上呼吸微弱,昏厥过去的李老夫人,对周淑清道:“别说了。” 她们已经进来这么久了,这老婆子还活着,很不合常理! “怕什么!她们今日就要一起死了,你心里难道不痛快?”周淑清不屑的说。 王嫣然怒瞪周淑清,“闭嘴!” 言多必失的道理都不懂? 人还没死就不能放松警惕。 陈琬琰垂着眸子,意兴阑珊的拨弄着桌上的饭菜,“你们带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置我于死地?” 王嫣然阴森森的问她:“你害了我王家满门,难道不该拿命偿?” 陈琬琰道:“三皇子要当储君了,你的死期也快要到了。” 王嫣然明显一愣,“你说真的?” “三皇子真要当储君了?”周淑清问道。 “不是很明显吗?”陈琬琰放下手中的银箸,问她,“要不要合作?” 王嫣然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怎么合作?” “你给老夫人投毒,被我送进刑部大牢,诈死将三皇子的秘密爆出来,从此世上再无王嫣然这个人,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王嫣然讥嘲,“你当我傻?是诈死还是真死,都是你说了算,你以为我这么好骗?” “你可以不信我,不过你的孩子已经被奶娘带去三皇子府。”陈琬琰淡然一笑,“是死是活,我就不知了。” 王嫣然显然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但也不可能信她。 “啊!是我糊涂了,孩子不过是回到他父亲身边,怎么会死呢……”陈琬琰故作恍然大悟。 “什么?宝哥儿不是表哥的孩子?”周淑清惊呼。 “是,是三皇子府上一名暗卫的,叫什么呢,我想想……” “王……王姨娘,不好了!”翠怜在外面把门拍的啪啪响,“王姨娘,宝哥儿被奶娘带出府了。” 王嫣然定定的看着陈琬琰,“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一举一动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包括帮你守秘密的冯家人我已经抓了,东西也拿到手了,你死了也妨碍不到李家。” 跟着王嫣然来的奴仆面色都是一变,王嫣然不可置信的高声道:“不可能!” 周淑清被她唬了一跳,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发现你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养着冯氏和暖桃,便写信将她们骗到京都,可你却不知道自己也在别人的局中。” 冯氏死了,暖桃要复仇不肯回老家,搅的王林进了大理寺狱。 “你父亲借着我和侯爷去狱中审问,将冯家手里有能保你性命的东西传递给了你。”陈琬琰暗叹父爱如山。 她当时就察觉不对,王林一度不肯认暖桃,又刻意强调不想冯氏和暖桃入京都,是保她们的性命。 他十多年没有见过冯氏和暖桃,却一直在接济她们,如果真这么关爱她们,会放任她们在萍乡受人白眼? 王林说她不过是这场阳谋里的一只蜉蝣,也是在暗示暖桃和冯氏也如她一样。 他是在告诉王嫣然,冯家有异常。可她那时只以为王嫣然借她给王林传递消息,钻了牛角尖。 “你想做什么?”王嫣然强装镇定的问道。 “我想你承认与周姨娘使用香气毒害祖母。”陈琬琰微微扬了扬嘴角。 “你真的会放过我?”王嫣然已经被逼的没了退路,语气也稍有松动。 “那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陈琬琰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周淑清。 周淑清被她看的浑身汗毛竖起,决定先发制人,“都是她指使我用花香害老夫人的,被你破坏了以后,也是她指使我骗你,让你对老夫人下手,我是无辜的!” “真的是你要害死老夫人?”周新月泪流不止的从左侧间走出,“是我待你不好吗?你要这般害老夫人,害侯府?” 她悉心教养的侄女,哪怕是勾引了自己儿子,甘心为妾,她也都认了,她做出对侯府有害的事,她也以她单纯,被人骗了为由替她辩驳,可她都做了什么? 李老夫人忽然从软榻上坐起身,肃声问:“你可还要护着她?” 周淑清难以置信的看着安然无恙的李老夫人,“你……你不是中毒了?我亲眼看到她在你饭菜里下了毒!” 陈琬琰嗤笑,“我不是说了么,忘给粥里放糖了,祖母日日吃药口中苦,我想着给她加点糖甜甜嘴儿啊。” “那菜里你总不可能也放了糖!”周淑清不甘心被骗。 “哦,那是我用胡椒、小茴香、八角、桂皮,十几种材料磨的调味粉,我拌佛手的时候忘放了。”陈琬琰无辜的看着她,“毕竟我也不常下厨,想不起放调料也是正常。” 王嫣然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是你,心眼比蜂巢的孔都多。” 宣平侯与李珩从右侧间走了出来,陈琬琰让人将门打开。 刑部尚书戴照霖肃容站在门外,身后还站的新上任的刑部员外郎甄义然,翠怜闷不吭声的跪在廊下,彤云冷脸抱剑站在她旁边。 戴照霖和甄义然刚被彤云领过来,不该听到的一句也没听到。 戴照霖肃着脸道:“我们接到侯府的报案,府中贵妾合谋毒害老夫人,需要将当事人带走调查。” 周淑清看到李珩就想扑过去,却被彤霞拦了个正着,只能隔着几人的距离哭求,“表哥,表哥,我是被逼的。” “你三番四次坑害侯府,我们都原谅你了,可你不该毒害祖母。祖母给过你活命的机会,你非要装病留在侯府自寻死路!”李珩神色黯然,“祖母待你不薄,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连自己女儿都能利用!” “表哥,我都是被王嫣然逼的,我也不想这样。” “是不是被逼的你自己心里清楚,多说无益,戴大人将人带走。”李珩再也不想听她诡辩。 她早就清楚,自己知道她帮人编书的事,她也没有把柄在王嫣然手中,还与她同流合污,那就是自甘堕落! 周淑清见求不动他,就转向了哭的肝肠寸断的周新月,“姑母,姑母救救我,我都是被逼的,都是王姨娘威胁我,我才这么做的!” 周新月被锦瑟搀扶着才堪堪稳住没摔倒,泪眼婆娑的自嘲,“我如何救你,你既知杀人要偿命,就该想到事迹败露的后果。” 周淑清痛苦呜咽,“可老夫人不是没死吗?甜姐儿还小,她不能没了亲生母亲啊!姑母……” 周新月提到甜姐儿就悲从中来,那孩子本就生的虚弱,原以为是反应迟缓,大些就好了,没想到医女看后却说是被花香熏坏了脑袋,能不能活成还另一说。 “带走!”戴照霖下了命令,捕快立马上前去押周淑清和王嫣然。 王嫣然忽然道:“你不敢杀我,你杀不了我,李家的事我留了后手,不止冯家……” 陈琬琰嗤笑,“你好好的去,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会来送你上路的,你王家做的与李家何干?” 周淑清可能还有条活路,王嫣然是肯定要死了。 王嫣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她,“你这个疯子!” 陈琬琰是要把事情都推到王家身上,王家剩下的后人也都要跟着陪葬! “你不是要当凤吗?去投胎,运气好,指不定就能入畜生道做雉鸡。”陈琬琰又到她面前,冷冷清清的看着她,“杀人偿命,从你用血封咽毒杀我的那一刻,你和我就只能活一个。” 还想以老夫人没死逃脱罪责,哪有那么好的事。 “你不是陈琬琰,你到底是谁!”王嫣然疯狂的大喊。 她见过陈琬琰,那丫头飞扬跋扈,却没有这么深的心机! “你说呢?”陈琬琰轻轻抚了抚额角的碎发,她当然不是陈琬琰了,她是陈琬琰的高配版,陈琬琬。 “吃了血封咽根本不可能活!所有吃过血封咽的人都死了,陈琬琰早就死了!”王嫣然仿佛发了狂,“试药的乞丐都死了!几千人,没有一个能活过十二个时辰!你吃的是炼制好的成品,没有一个试药人能活过一刻钟!” 甄义然被她这话喊的毛骨悚然,越看陈琬琰越觉得害怕,连忙让人堵了王嫣然的嘴,把人押走了。 戴照霖这会儿瞧着陈琬琰也有些发怵,尤其是对上她那双漆黑的瞳仁,心蓦地一颤,连忙道:“郡主所言之事,下官定会差个水落石出,下官就先回衙门了!” 陈琬琰颔首,“戴大人慢走。” 戴照霖得了她的许可,僵硬着发凉的背脊,假装淡定的出了侯府,直到回了刑部还感觉陈琬琰那幽幽的目光盯着他。 “怎么觉得她那眼神和怀王越来越像,看的人毛骨悚然。”戴照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拿起桌上项家人行刑前,出入过收押项家女眷牢房的人事记录。 李家这边还有好些事要善后,李老夫人虽然没事了,但李珩的长子又变成非亲生的,周新月一时些难以接受。 “宝哥儿又是怎么一回事?”周新月问陈琬琰。 王嫣然那时候确实是与她儿子同房了,时间都对的上,突然说孩子不是他亲生的,这让她这做母亲的如何接受。 陈琬琰其实也不太确定那孩子是不是李珩的,但王嫣然为了保证能怀上,强上了李珩的前后半月都与方羽霄同房过。 陈琬琰喊来外面跪着的翠怜,“你来说。” “奴婢看到一个男人,总是半夜出入王嫣然寝房,里面时常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尤其是给世子下药前后的日子,几乎日日都有。”翠怜老实的回答。 周新月只觉得有什么梗在心里,堵得她难受,“我儿子好好的贵公子,竟是被这肮脏龌龊的人玷污了。” 李珩清了下嗓子,他好好一个男儿怎就能用玷污形容呢,再说他被强了后,也没再碰过王嫣然…… “奴婢知道的都说了,也没再干伤害侯府的事,请主子饶恕奴婢从前犯下的罪过。”翠怜可怜兮兮的求饶。 李老夫人问道:“送你去庄子和父兄团聚,侯府另给你备份嫁妆,你可愿意?” 侯府家大业大,治家严格才能立规矩,犯了大错之人是绝不能再留下,念在她这次立了功的份上,李老夫人愿意给她这份体面。 翠怜也知这是最好的结果,对李老夫人磕了头,“奴婢谢老夫人。” 陈琬琰对彤云道:“你带她回去收拾东西。” 玲珑进里间拿了个一寸大的红盒子,说:“奴婢也去送送翠怜姑娘。” 三人回了黑心苑,玲珑将手里的盒子递给翠怜,“这是老夫人给你准备的嫁妆,和一百两银子,卖身契也在里头,你父兄在庄子做了管事,回去找个好人家嫁了,侯府的事儿就全忘了。” 高门的妾哪个不得哄着主母,她们瞧不上陈琬琰是凉州来的就可劲儿的作,结果让人晾了二三年连窝端了。 “奴婢谢谢老夫人,谢谢玲珑姐姐,以后不会乱说侯府的事,请老夫人和玲珑姐姐放心。”翠怜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匣子。 “老夫人说这院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包括王姨娘的。”玲珑说完,便去王姨娘的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彤云从袖中掏出二百两银票,放在翠怜捧着的匣子上,臭着脸说:“这是我们郡主给你的。” “你父兄管着侯府庄子绒毛的活计,郡主看他们老实本分才提携的,你日后别再不知死活的上赶着给人做妾,多学学你父兄踏实做人,这些银子足够你一生吃喝不愁。” 翠怜将匣子放下,对她行了个礼,“奴婢多谢郡主,多谢彤云姐姐。” “你可别以为出了庄子就没人管你,如今这绒毛生意是我在管,我可是会经常往庄子上去的!” “奴婢记住了,不会再犯错了。” 她已经看清了自己没那个命,这里面一个个的都是狠人,看着不声不响,杀起人来眼都不眨。 翠怜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干净,玲珑也将王嫣然留下的银钱、首饰都收拾出来给了她,喊了个婆子领着翠怜去官府消去奴籍,便将她送去了庄子。 彤云回李老夫人那里,陈琬琰已经将宝哥可能是方羽霄的骨肉说了,宣平侯坐着没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夫人低叹,“没想到竟是这样。” 一个方家,将三皇子和四皇子玩的团团转。 “宝哥究竟是方羽霄的,还是小侯爷的我也说不准,时间太近了。”估计就连王嫣然也不知道。 她为了确保怀孕也是拼了。 宣平侯却是心思清明的很,不管是谁的,王嫣然生出来的就是方羽霄的,养在侯府是不能够了。 “远远的找户人家,给些银钱送走,不放心就找人在当地看着。”宣平侯道。 李珩对此没什么意见,宝哥儿养在侯府,日后有人撺掇说侯府害死了他的生母,总是要养出仇来。 周新月讪讪的说:“我儿如今竟成了一人。” 陈琬琰也真是好本事,自己走了还不算,还要将他儿子后院清理的干干净净。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方羽霄还关在大理寺,若是侯爷和小侯爷有事要问,可以直接去大理寺,我就先告辞了。” 老夫人道:“珩哥儿去送送琰儿。” 李珩起身跟着走了,老夫人才对周新月说:“你别不识好人心,珩哥儿如今后院干净,日后也好给他寻个门当户对的亲事,琰儿能说出宝哥儿身世的疑问,定然是确认他不是珩哥儿的骨肉。” 她了解陈琬琰,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不会让他们去找方羽霄。 宣平侯眼珠子一转,“她是要我们找方羽霄滴血认亲?” “我猜着她是这个意思,你请大理寺卿帮忙辩辩宝哥儿血的类型,然后让他与方羽霄和珩哥儿分别滴血认亲。” 周新月却苦笑着说:“母亲何必那般麻烦,只要算算王嫣然的小日子,便知孩子是谁的了。” 老夫人一拍额头,“是了,是了。” 先前被那句王嫣然与别人,在珩哥被下药前后都行过房蒙蔽了,他们都是过来人,不到特定的日子哪里怀的上呢。 既然她过后还同方羽霄有不少次云雨,那只怕是跟珩哥没到那特殊的日子。 老夫人让玲珑去查记录女眷小日子的本子,基本可以断定那孩子不姓李,为了保险起见,第二日还是让宣平侯请了刘峘帮忙。 李珩沉默的送陈琬琰到大门口,在她将要踏出府门的那一刻,忽然将她抱住。 第29章 李家被耍了 她今日从这里走出去,他便再没资格亲近她了。 陈琬琰感觉到脖颈的湿凉,伸手拍了拍李珩的背,“日后都是好日子呢。” “李家的事谢谢你。” “把你拖成大龄剩男,你还谢我?”陈琬琰打趣他。 跟在一边的彤霞,掏出陆久留给她的小本本和笔,唰唰唰的写了几笔,面无表情的将东西收回袖中。 “我也才二十一。”李珩声音闷闷的。 陈琬琰笑道:“男人三十一枝花,小侯爷还是青年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 “嗯……孩子还会有的。”陈琬琰一本正经的说,“其实年纪稍微大一些,生出的孩子更健康,小侯爷这个年纪就很好。” “你是谁?”李珩忽然问道。 陈琬琰浑身僵硬着没动,“我就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她,从你玩五子棋,让我帮你画图,第一次弹曲儿,我就在怀疑了。”李珩温热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在怀中,“京都起了你的容貌不会变的流言后,我在凉州打听过,她根本不会琴棋书画,更不会跳舞,你和她的性格也不一样。” 那次途经凉州,她没有见过旧朋友,甚至还刻意躲着相熟的人。 感觉到怀中人的僵硬,李珩轻轻安抚她,“你别怕,我不会说出去,我会保护你,这辈子我都会护着你,绝不食言。” 陈琬琰脸埋在他怀里,无声的流着泪,“阆苑的无字牌位,我六月初九来取。” “留在李家。”李珩红着眼睛放开她,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以后都是好日子。” 陈琬琰回宫就收到了赵瑾瑜的书信,细说他在剑南的日常,还让她少哭鼻子多吃饭,最后竟然说要给李珩保媒,还列举了一串名单。 陈琬琰无语死了,这男人保媒保上瘾了? 她给赵瑾瑜回了信,将京都发生的事详细的写了,如果不出意外,赵瑾瑜年前应当能重回京都。 彤霞拿了一枝荔枝,对就是一枝!还在枝上没摘下来的那种! “这是殿下让人给主子送的荔枝,还新鲜着呢。” 陈琬琰无语,让彤霞将荔枝摘了一盘子,让她给树枝上的荔枝撒撒水,自个儿端着找景睿帝分食去了。 翌日中午,彤霞便收到宣平侯找了刘峘的消息,“刘大人将王嫣然等人血作了辨认,最后证实了宝哥是乙血型,李珩和王嫣然都是甲,方羽霄是乙,二人的血液相融了。” “人送走了吗?”陈琬琰问。 孩子被送走,李家的事就算结束了。 “送走了,被王嫣然收买的奴仆今日也都发卖了。” 陈琬琰笑了笑,“这很像老夫人的作风。” 武将家里出来的贵女,办事雷厉风行。 “主子在看什么?”彤霞好奇的发问。 “十多年前的旧事。” 这是赵敬淮走之前留给她,上面详细写了王林当年在遂昌和宣平县,替郭家养了约有一万六千私兵,不止养在李家的庄子,还有暖桃祖父,以及族中长辈名义下的庄子。 李家的庄子上住的都是将领头子,各庄子上约有私兵二三百人,主要是进行情报收集,李家犯的事儿,顶多就是庄子的粮食都被王林买走养兵了。 李家是被王林耍了。 因为赵敬淮在信中说,李家庄子养兵这事儿,姓冯的压根不知道。 李家给郭家做的最大贡献,就是曾经替他们往江南东道开路,这事儿赵敬淮还有印象,因为遂昌和宣平都隶属永嘉郡,也就是现在的处州。 王林和王杨到永嘉郡,拿的就是老宣平侯的拜帖。 至于郭贤妃说,是从李家在宣平县和遂昌县庄子调的兵,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一是,庄子已经卖掉。 二是,他们不可能在永嘉王府的眼皮子底下,养几千精兵并且调走。 江南东道当时已经戒严了,从十一月到二月,放出通往京都方向的路引只有一千三百二十九,宣平和遂昌一共发出不到二百路引。 十九日至赵瑾瑜在梁州遇刺那段时日,从处州到剑南道的路引只有二百一十七,遂昌和宣平一共放出三十五份。 如果真有那么多人从东地往京都方向去,那肯定不是从处州出去的。 赵敬淮给她指了淮南道和河南道。 “原来王林一开始在处州招募人才,永嘉郡王就察觉了,观察他好几个月才发现端倪,便事无巨细的上报了陛下。” 彤霞道:“那陛下岂不是早就知道侯府的事了?” 陈琬琰失笑,确实是这样,王林那么狡猾,怎么可能直接在宣平侯的庄子上养兵,只怕还没开始养他就被陛下砍了,毕竟江东是直隶。 “难怪当年陛下十分强势的将王林召回京都。”彤霞恍然大悟。 陈琬琰道:“这上头说李家庄子藏的人早就四散了,剩余的兵在王林回京都前也已经转移,应当也分转去江南西道、淮南道和河南道了。” 总之肯定是不在处州。 他们没本事在永嘉郡王的地盘养十多年私兵,而不被发现。 彤霞看着陈琬琰在纸上写了三个地方,说道:“江南西道应当是没有的,咱们殿下曾经去那边治过蝗灾,若是养了私兵应当有迹可循。” 主要是那地方三位皇子互相争过地盘,养十多年私兵不被发现不太实际。 陈琬琰道:“他们养的第一批人说是私兵,其实更像是一个收集情报的组织,应当是做了商贾或者是各地的小官吏。” 如果真的养了兵,陛下当年就不会放过王林和郭家,所以赵敬淮才说李家应当是被他们骗了。 老侯爷知道时,庄子上藏的人已经不在了,李家庄子的下人没有及时上报,肯定是被收买了,老侯爷去调查,他们必然会将王林交代的说辞告诉老侯爷。 “我判断郭家真正开始养私兵,应当是搭上严家之后,在严家的地盘上受到了保护,才能大胆的养兵。”陈琬琰在纸上写了个严,又写了河南道。 严家的兵力主要集中在河南道边境的几个州,淮南道边境次之。 彤霞无奈的说:“七皇子守在河南道,挡在严家前头想查应当不太容易,不知陛下怎么想的,把七皇子封在他们自己的领域。” 七皇子和严家严防死守,想查什么都受阻。 陈琬琰道:“咱们陛下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指不定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景睿帝的监视下呢,江南东道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永嘉郡王,河南道也不止一个七皇子一个王。 七皇子封在那里,说不准是对三皇子的制衡呢。 如果三皇子要严家帮着逼宫,七皇子会怎么做? “陆久还没从剑南道回来吗?”陈琬琰问。 “没有。” 陈琬琰有些失望,河南道查不了还可以查淮南道,但她没有合适的人往那边去,像赵敬淮给她的这些数据,大部分都是要去官府查的,随便派人去,一件小事跑几十趟,都不一定办的下来。 任她在京都还算有几分本事,出了京都人家也不买她的账。 “要不奴婢派人去淮南道走一趟,淮南道被殿下收了大半,咱们要去官府查发放的通关文书应当不难。”她这里可以联系上殿下的人,到了淮南道就能和殿下人对接上。 陈琬琰若有所思的摇了下头,沈二老爷去舒州赴任之后,景睿帝就将舒州规划进了扬州都督府,原来的扬州都督调任安州都督。 现在沈二老爷不是舒州都督,而是扬州大都督了,管辖舒、和、滁、庐、楚、寿六州,治所在扬州。 扬州不就是镇东军在的边境吗? 淮南道的边境只有楚州和扬州,都在沈二老爷的管辖范围啊! “若是他们从淮南道调了人去刺杀殿下,殿下的人应当会有所察觉才是,就算他们失察,山南东道还有一个彭都督,彭都督虽然人在京都,有那么多可疑人物从他管辖的地方路过,难道他的下属会不报给他知晓吗?” 陈琬琰眯了眯眼,彭都督是襄州都督,管邓、金、商、均、唐、房等州,这些州不仅贯穿了山南东道还接壤了两京,河南道和淮南道边境的州。 还有一个荆州大都督管硖、郢、澧、朗、岳、鄂等州,郢州接壤了安州都督管辖的隋州、淮南道的安州,其他州和夔州都督管辖的区域接壤了江南西道。 三皇子的人即便是早就躲进安州都督的下辖州,想进京都就不可能绕过彭都督! 除非荆州大都督和夔州都督直接放他们去山南西道。 彤霞啊了一声,往后退一步就想溜,就听陈琬琰突然发出一声暴喝,“好你个赵瑾瑜!”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明明就知道三皇子的精兵是从哪里调来的,也知道有多少人,竟然不提前出手,非要人家集合在一处了才应战! 在怀王府处理公文的赵瑾瑜突然打了个喷嚏,眉头一蹙,问道:“林大公子的病症好些了吗?” 汪海生头都快炸了,他家王爷每日都要问他三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林大公子呢! 汪海生毕恭毕敬的回道:“回殿下的话,已经好多了。” “那他什么时候带林小姐回京都?” 林钰都快在他府上住一个月了,这要是被陈琬琰知道,还能消停? 指不定刚才就是她在骂他! 汪海生垂着眸子,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人家兄妹俩只怕是不想走了。 他委婉的说:“殿下不如让林大人来封家书,催催他们?” 赵瑾瑜冷着脸扣上手里的奏本,“本王去看看林大公子。” 汪海生忙给他拿外袍穿上,二人刚出银安殿,就迎面遇见穿淡紫色石榴裙的林钰。 “钰儿见过王爷~”林钰主动行礼。 赵瑾瑜漠着脸问:“不知林大小姐准备在本王府上住到何时?” “是钰儿哪里做的不好吗,殿下为何要赶钰儿离开?”林钰委屈的问。 “本王府中无女眷,看在林太傅的面子上,收留了林姑娘近一个月,再住下去恐是于本王名声有碍。” 汪海生差点笑出声,见林钰委屈巴巴的不吭声,说道:“林姑娘您出来许久,家中肯定很担忧,我家王爷近日也要离开益州,您再住在府上怕是不方便。” 林钰小声说:“王爷尽管去就是了,我没有不方便的。” 汪海生:“……” 赵瑾瑜冷声道:“本王不方便。” “钰儿不会给王爷惹事的……” “如果林太傅没有将本王的意思传达清楚,那么本王可以再重复一次,本王有想娶的姑娘,也从没想过纳妾。”赵瑾瑜觉得跟她说话真是累,他不知道还要怎么表达,才能让林钰别在他身上花心思。 如果没有遇见陈琬琰,为了有继承人,他或许会纳几个妾开枝散叶。 可他就是遇见了让他愿意一心一意对待的女子,无论她能否替他诞育子嗣。 林钰被他气的眼睛一红,险些哭出来,“我喜欢了殿下很多年,知道殿下有婚约在身,便想等您娶了妻,再将心意告知,皇后娘娘离世,我也甘愿等殿下三年,从十九岁等到二十二岁只为嫁给殿下。” 她父亲是太子太傅,她比旁人更容易接触到姿容俊秀的赵瑾瑜,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年少时她也对他生过旖念,幻想过做他的太子妃。 “殿下为何如此绝情,难道钰儿连给您做妾的资格都没有吗?”林钰连质问都是温温柔柔。 汪海生看的有些不忍,这林姑娘知书达理又善解人意,不知他们家殿下怎么就不喜欢。 赵瑾瑜跟她说不通,他的妾都是自带品级的外命妇,可食朝廷俸禄,官员的正妻都不一定能封诰命。 她从前嫌弃他是被废的太子,怕跟着他一起送死,如今看他风光,又愿意给他做妾,他缺女人吗? 她凭什么以为自己愿意给他做妾,他就要接收? 赵瑾瑜不想跟她再多接触,就打算去找林大公子谈谈。 林钰不愿意走,更不肯放他走,慌张的拦住赵瑾瑜,“求王爷垂怜,钰儿此生再嫁不得旁人,求您收了钰儿,我保证会安分守己的呆在王府。” 赵瑾瑜清冷的眸子一如往昔,只是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的事,与本王何干。” 如今就这样能作,做了妾还能安分? 林钰咬了咬唇,态度决绝的说道:“钰儿被王爷府中侍卫污了清白,怀了身子。” 这话自然是骗赵瑾瑜的,不过她怀了身孕倒是真的,早在赵瑾瑜通知林府来人接她的时候,她便为今日做好了准备。 只要能引起赵瑾瑜的内疚,让他对她心生怜意,她便能留在府中。 赵瑾瑜眸光渐沉,定定的看着她,直到林钰支撑不住,才开口道:“叫府医来为她看诊。” 赵瑾瑜去了前头待客的小花厅,过了半盏茶功夫,府医才背着药箱赶到。 “给她诊脉。” 赵瑾瑜面沉如水,府医掏出脉枕,在林钰腕上盖了帕子避免肢体接触,半晌后才战战兢兢的说:“回王爷,是喜脉,约莫快一个月了。” 赵瑾瑜阴沉着脸,林钰虽然有些惧怕他,但更多的是得意,一个连抛弃他的女人都能温柔对待,一定会对她心生愧疚! 她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泪,对府医道:“烦请您给我开贴落子汤。” 府医惊异不定的看向赵瑾瑜,赵瑾瑜看也未看她一眼,对府医道:“每日给她熬三碗安胎药,定要保她腹中胎儿健康。” 林钰骇然的睁大了双眼,若是留下这腹中的胎儿,她还怎么嫁给他? 第30章 殿下有没有被她吸食精气 林钰哭着跪在地上求他,“钰儿不要这个孩子,求王爷怜惜,钰儿别无所求,只求能在王爷身边伺候。” 府医一头雾水的立在一侧,他看不懂这女子为何不要王爷的孩子。 赵瑾瑜道:“你出此下策之时,便该想到会有今日之祸。” 他也未避讳还有府医在场,淡淡道:“待你这胎坐稳,本王便与你父亲去信一封,请他为你与那护卫做主,全了你二人的姻缘。” 林钰跌坐在地上浑身冰凉,他竟然全都知道。 府医也惊了一跳,他竟然知道了如此辛密之事,忍不住瞧了一眼跌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女子摇头叹息。 王爷连清白的女子都不要,会要一个失了贞的女子? 赵瑾瑜没再提送她回去之事,对汪海生道:“你派六十个人,分三组轮流伺候林小姐,除了银安殿和阆风苑,随便她去哪里都不用拦,务必要保护好她腹中的胎儿,若让她落了胎,就打五十大板,发卖出府。” 既然不想走,那就别走了。 “是,是,奴才这就去办。”汪海生知晓赵瑾瑜是真的生气了,他家殿下多尊贵个人,哪里会要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况且还诬陷王府的侍卫无德! “求殿下可怜可怜钰儿!”林钰跪着挪到他的脚边,刚想去抱他的腿,就被侍卫用刀挡开,她绝望的哭诉,“我是太傅嫡女,怎么能嫁给侍卫!” 嫁给侍卫,她的一生就毁了! 不但享不了荣华富贵,连家族都会抛弃她的! “将林府派来的人安置在府外的别院,不许与她接触。”赵瑾瑜说罢,起身离了花厅。 他赵瑾瑜看着就那么像捡垃圾的? 他就是再不堪,也是生长在皇室,他的骄傲是与生俱来的,他向来洁身自好,利用自己身体来骗他的女人,恕他同情不起来。 “王爷又想咱们未来的王妃了?”陆机忽然出现,不怀好意的问。 赵瑾瑜瞪了他一眼,“拿来。” 陆机嘿嘿一笑,将陈琬琰的书信递上,“属下一拿到就给殿下送来了。” 赵瑾瑜迫不及待的将信打开,直看的眉头皱起。 陆机不解的问道:“发生了什么?” 殿下每回拿到郡主的信,不都是高高兴兴的吗? “许贵妃死了。” “这么突然?”陆机茫然了一瞬,疑惑的问,“怎么没的?” “毒杀父皇,被抓了个正着。” 许贵妃的死,直接打破了朝廷的局势,二皇兄基本可以肯定是要出局了,三皇兄在京都没了竞争对手。 无论二皇兄是否有过逼宫的心思,许贵妃人赃并获他便争不得了,父皇还没发落许家,只要他再动心思,许家以及他背后的势力都将成为刀下鬼。 “那殿下是否要为回京做准备?” 赵瑾瑜沉默的坐着,他本以为二皇兄能在三皇兄的事情上助陈琬琰一臂之力,留二皇兄在京都,现下出了变故,二皇兄暂时应该不会再对上三皇兄了。 “不能回去,剑南道的问题还没彻底解决,蒙国和蕃国与前朝皇室的人策划了这么久,不会轻易罢休的。”赵瑾瑜掏出舆图,在山南东道敲了敲。 彭都督接下镇南军,襄州都督就已经换上了他的人。 荆州大都督是三皇兄的人,夔州都督是二皇兄的人,他们给彼此的人放水,一起去山南西道刺杀他,照目前的情况看来,夔州都督很可能正在考虑脱离二皇兄。 但他有一件事情一直想不通,二皇兄为什么会在江南西道堵他,他的人都在通往江州的路上埋伏,似乎很确定他的封地在江州。 二皇兄的人有一大部分是从江南西道去的梁州,京都派去的人并不多,二皇兄也没有另从河北道抽调人手去京都,应当是不敢明目张胆的从西京过。 而三皇兄的大部队早就从河南道,走西京河南府进了东都,真是小看他了。 他这么大胆只能说明,他已经绝对掌控了西京。 “二皇兄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赵瑾瑜问道。 陆机沉思了一会儿,“除了突然纳张四姑娘有些奇怪,其他的好像没有了,不过张四姑娘和郡主的侄女,在兖王府骂郡主是已死之人,还说她是不会老的妖怪。” 赵瑾瑜神色忽然变的凝重,她不是陈琬琰的事是如何被发现的? “现在京都在说郡主是妖怪,许贵妃毒杀陛下就是中了她的邪,只因那日二皇子请高僧和道士冒犯了她……” 赵瑾瑜:“……” 陆机偷偷瞄了赵瑾瑜一眼,“还说殿下对她一片痴心,也是中了她的妖术……剑南道的龙也是她变出来的。” 赵瑾瑜语带笑意,“哦,她这么厉害。” 陆机小心翼翼的问:“那郡主到底是不是妖怪,殿下有没有被她吸食精气?” 赵瑾瑜听到吸食精气,就想起了她吃‘糖’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随即瞪了陆机一眼,“女子不吸食男子精气怎么受孕?” 陆机被他噎的直翻白眼,竟无言以对。 二人正说着话,暗卫送上京都的加急书信。 陆机连忙接过书信递给赵瑾瑜,赵瑾瑜展开一看,神色登时古怪了起来。 陆机凑近瞧了一眼,不可思议的道:“蜀国皇帝和南诏新君是双生子?????” 赵瑾瑜知道蜀国皇帝是陈青岩的儿子,如果是双生子,那么陈璄就是陈琬琰的亲兄长! 父皇知不知道这件事? 父皇肯定知道陈璃的样貌,只怕他看到陈璄的第一眼就猜出来了! “这事竟是因为陈明玄爆出来的……”陆机有些无语,“他为什么要置萧王爷和郡主于死地?” 蜀国已经明确表示不会打赵国,并且还给了赵国一定的帮助,陈明玄这么做说是大义灭亲,可萧王爷根本没有谋反的心思。 “父皇诏萧王回京,不知意欲何为。”赵瑾瑜对这个陈明玄真是无语至极,如果萧王和蜀国勾结,谋取赵国江山,早就发动兵变了,他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河东道!”赵瑾瑜猛然惊醒,从副都西京到东京都,要经过河东道的蒲州! 河东节度使竟然是他岳父! 连枢密院都不知道的河东节度的旌节在何人手中,这是他父皇留的后手! 如果是这样,那许贵妃的事情他就能想通了。 当日下午,陈青岩便收到了回京都的诏令,他给赵瑾瑜修书一封,让他务必守住凉州与剑南,不准私自回京都,就快马加鞭的往京都赶。 陈琬琰在京都也没闲着,陆久带回来了三皇子从淮南道的安州,和山南动道的隋州,调兵去梁州劫杀赵瑾瑜的证据! 在确保了李家能安全脱身之后,她先先冲到舒王府将舒王爆打了一顿。 “你很不老实啊,先是装配合!背地里却帮着相王,把淮南道的私兵都转移到了安州都督的管辖范围!” 她就说三皇子怎么敢轻易让出舒州,原来沈二老爷他们还没彻底融入当地官场时,舒王已经帮着三皇子将人转移了。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本王也是没有办法,能帮郡主的本王都帮了!”舒王被陈琬琰追的在前院上窜下跳,他本就是三皇子的人,哪里能说背叛就能背叛的! 他没有给怀王的人下绊子,已经很够意思了! 陈琬琰跑的气喘吁吁,“你站住!” 月山县主在后面边追边喊,“郡主息怒,郡主别打了……我祖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打就打我!” 陈琬琰转头就打了她一顿! 月山县主:“……” 陈琬琰打累了才放过她,“你和严家那小子少打佳桐的主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她这回要告三皇子,搞死他! 陈琬琰把舒王府闹的鸡飞狗跳,转身就走。 月山县主却一把拉住她,“郡主别走别走,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不听,你们舒王府一点诚意都没有。” “是正事!正事!”山月县主之前听说她去了李家,跑到李家寻了她两次都没见到人,都快急死了。 陈琬琰睨了她一眼,“说。” “翠屏看上罗丰了!”山月县主幸灾乐祸的说。 翠屏县主竟然看上了青苹果乐园的男优者,整日里追着人家不放。 “这也算要事?”陈琬琰无语的瞪了她一眼,她有那么多事要做,这算个屁的要事! “郡主别急,你听我说完!”月山县主说着就架着她往花厅去,舒王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等人上了茶,月山县主将人都挥退才神神秘秘的说道:“你知道罗丰是谁的儿子吗?” 陈琬琰白了她一眼,“不知道。” “罗丰是舒州富商罗镇海丢失的嫡子!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陈琬琰眸光流转,“你怎么知道?” 月山县主道:“我和翠屏不对付,好不容易抓到她的把柄,我能放过她吗,我听说郡主一直在帮罗丰找家人,这事我也是无意中查出来的。” “你别说废话,捡主要的说。”陈琬琰不耐烦的说道。 “我打听了罗丰的身世,就第一时间想到了罗镇海,他的嫡子就叫罗丰,多年前和家中奴仆出去玩走丢了,我就把这事儿和我祖父说了,我祖父已经通知了罗镇海,他过两日就到京都了。” 如果罗丰确实如他所说,是被奴仆带出去卖掉的,那就很可能是他继母做的。 陈琬琰沉着眸子没说话,罗镇海是三皇子的人,他家族涉及的领域很广,各行各业皆有涉猎,他和万岁山这种富一代不一样,他家从祖父那一辈就开始行商了。 “郡主知道罗丰父亲的继室是谁吗?”月山县主眼睛亮晶晶的问她。 “钱氏。” “钱氏是我父亲钱侧妃的妹妹。” 陈琬琰哦了一声,“你想除掉翠屏县主的生母钱氏?” 月山县主冷不丁被她拆穿,愣了一下,如果她所料不错,这事儿是钱侧妃的妹妹仗着王府的势做的,足够让钱侧妃和翠屏彻底失宠。 如果有陈琬琰帮忙,兴许还能把翠屏的封号褫夺了。 如果没有罗家,翠屏哪里能被封县主! “郡主不是想帮罗丰吗,我们联手将大小钱氏除掉怎么样?” 陈琬琰摇了摇头,拒绝道:“我没空。” 这种小事她自己就能做成,拉她下水,难道不是想让她背锅? 她看起来很傻? “那郡主不想让罗镇海欠您一个人情吗?”月山县主继续说,“罗丰的外祖姓葛,是寿州的富商,相王的人不止从舒州去了安州,还从寿州进了河南道。” 陈琬琰抿了口茶,舒州南面是江南西道,北面是寿州,寿州北边境挨着河南道边境。 月山县主见她不为所动,无奈的说道:“这些年葛老爷也一直在找外孙,我们舒王府是站在郡主这边的,但您也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也有为难之处。” 陈琬琰嗤笑,“三皇子如今一枝独秀,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郡主心知肚明,怀王殿下气吞山河,实力并不弱,我说的这些您或许已经知道了。” “把你祖父叫过来。”陈琬琰懒得跟她废话。 罗丰的事她已经第一时间知道了,即便是她什么都不做,罗丰只要感激她,罗镇海和葛大山也得欠她的人情。 舒州的事也瞒不住舒王,如果不是得知她查到了罗镇海和葛大山头上,月山会说这么多? 月山想要什么,她心里清楚。 “郡主,我有一事想请您帮忙。”月山县主别扭的说。 “想褫夺了翠屏县主的封号?”陈琬琰玩味的问道。 月山县主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钱侧妃是舒王府典军的女儿,自从她妹妹嫁给了罗镇海,就强压我母妃一头,还差点害死我母妃和兄长。” 陈琬琰抬手止住她的话,这是舒王府内部的斗争,她不想听太多,“那是你的事,钱侧妃妹妹的事牵连不到她,更何况是翠屏。” 况且她说出的东西,没有一点诚意。 瞒不住,才想吐出来讨人情,她可不接受。 有所求就要拿出点诚意。 “严家,我帮您查三皇子在河南道的事。” 陈琬琰挑了下眉,“你不怕惹恼严四郎?” 月山县主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怕。” “你是在帮严家投石问路吗?”陈琬琰轻飘飘的问。 第31章 怀王不理我 月山县主心里一紧,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门口就传来了一道男子沉肃威严的声音,“不错。” 陈琬琰眯眼看着来人,“严大公子?” 她没见过严大公子不过按照年纪推算,应当就是他了。 “在下严肃见过郡主。”严肃对陈琬琰拱手行礼。 陈琬琰抬了抬手,“严大公子不必多礼。” 舒王在主位落座,一脸歉意的对陈琬琰道:“调走精兵的事确实是本王隐瞒了,但我也有自己的苦衷,还请郡主谅解则个。” 像他们这种继承王位的藩王看似尊贵,其实已经脱离了政治中心,包括娶妻纳妾都不能是身份太贵的女子,家中女儿嫁给寻常百姓的比比皆是,哪里能跟皇室大宗的皇子较劲儿。 “那你现在就没苦衷了?”陈琬琰哼笑一声,“三皇子如今可是赢家,指不定哪日就一步登天了。” 严肃冷静的分析,“梁州太守在怀王被刺杀后,就将此事上报了朝廷,郡主既然已经查到了河南道,难道会放过相王?” “所以呢?”陈琬琰摸了摸手腕上的琉璃手串,在心里琢磨严家的目的。 “严家可以帮郡主。” “哦?严家要背叛相王?” 严肃:“……” 舒王见气氛凝住,赶紧出来打圆场,“严大公子的意思是,可以提供郡主想知道的消息。” 陈琬琰轻笑,“河南道的事其实我也没有多在意,查不查得到他都跑不了,你们应该知道原因。” 严肃沉着脸,半晌后才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严家愿意效忠怀王!” 彭都督能去岭南接管镇南军,只有一个原因,他已经投靠了怀王。 怀王打下了岭南,肯定在镇南军安插了不少自己人,如今实际掌握镇南军的人说不定就是怀王。 而怀王的人接下襄州都督的职位,襄州都督下辖的商州隶属于京畿道,十有八九相王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襄州都督将安州都督的兵挡在了京畿外,扬州都督与镇东军在淮南道的兵力互相监督,除了河南道的兵力,相王的人都被怀王挡在了京都外。 相王看似胜券在握实,则已经被怀王束缚住了手脚。 尤其是陛下这个时候召回陈青岩,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陈琬琰哦了一声,“那这事儿严大公子应当跟怀王讲,跟我却是说不着。” 严大公子直白的说:“怀王没有理会我们。”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你们便该想想,是不是做的还不够。” 诚意给的足了,才有资格和人谈条件。 现在这种两边都想讨好,吃相有点难看。 严大公子也知道陈琬琰不是好忽悠的人,只道:“严家的诚意郡主很快便知了,若是日后怀王有所成就,还望郡主能替严家美言一二。” “那是怀王的事,他是赏罚分明的人,端看你们严家自己往不往死路上走。”陈琬琰起身,“我也该回宫了,你们自己商量。” 舒王就知道这人没那么好说话,主要是十分记仇! 陈琬琰回宫就跑到贤妃宫里,又将她打了一顿,打完就哭着跑到景睿帝跟前摸眼泪,“父皇,郭贤妃要杀儿臣,您可得替儿臣做主啊,父皇!” 田中书被她哭的一愣一愣的,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能接一大碗。 景睿帝让常福给她拿帕子擦眼泪,板着脸问:“朕的爱妃又怎么惹你到你了。” 陈琬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儿臣去找郭贤妃宫外守职的侍卫玩,听说他自我们去行宫就没上过值,儿臣去他家里找他,他家里人说他出远门了。” 景睿帝:“……”重点呢? 常福清了清嗓子,“郡主,您别哭了,赶紧将话说清楚,贤妃娘娘最是贤惠,您这话说一半,容易让人误会。” “哦,是这样的,儿臣从那侍卫家出来,就想去刑部审王嫣然,看到捕快在搬冰,就想起杀儿臣的刺客也在刑部,儿臣好奇去看了一眼。”陈琬琰抹了抹眼泪,“没想到刺客竟然就是那个侍卫。” 田中书摸了摸胡须,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这边刚和陛下谈立相王为储君,她这边就告了贤妃一状,果然是高僧都降不住的妖孽。 真是恶人先告状! “还有这等事?”景睿帝肃容问。 “父皇,儿臣不敢说谎,您把叶大人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去把叶诩绍叫过来。”景睿帝道。 常福忙喊人将在外巡逻的叶诩绍请进御书房,还顺便给他讲了事情经过。 “刺客的事还没有查出眉目吗?”景睿帝问叶诩绍。 叶诩绍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还在哭哭啼啼的陈琬琰,“回禀陛下,微臣还在查。” “郡主说刺客是贤妃宫外的侍卫,为何当日在行宫,你没查出侍卫少了一个?” 叶诩绍道:“回禀陛下,行宫的侍卫微臣都一一对照过,并没有少人,可是郡主看错了?” 陈琬琰哭道:“那我一个人看错还说得过去,他爹娘兄弟也能将他认错吗?” 叶诩绍眉头一皱,“这……跟去行宫所有侍卫,确实一个不少的回来了,郡主可知那人的名讳,下官让人去查查。” “白小川。”陈琬琰道。 叶诩绍离开约有一刻钟,便带着一份名单回来了,神色轻松的说道:“启禀陛下,微臣方才核对了去行宫侍卫的名单,并没有一个叫白小川的侍卫。” “那他是怎么进行宫的,是谁把人带进去的,出行宫的人少了一个,怎么会不知道呢。”陈琬琰不依不饶。 叶诩绍被她拷问的头大,“除了陛下和娘娘们,随行的人员都没有带人进行宫。” 陛下身边伺候的侍卫也没少啊! 娘娘跟前伺候的不是宫人就是内侍,根本没有侍卫啊! “那你就说贤妃娘娘带进去了几人,带出来了几人!”陈琬琰气恼的问道。 “下官这里的记录是两位嬷嬷,四位宫人,六个内侍,一共十二位。” “出来的也是十二位?”陈琬琰怀疑的问。 叶诩绍忽然背脊一凉,硬着头皮说:“是下官疏忽,并没有特别去查娘娘们带出行宫的人数。” 景睿帝沉着脸道:“那还不快去查!” 田中书跟个雕像似的站在一边,他就不该受郭家蛊惑,来提立太子的事。 “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要上奏!” 田中书听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这人只要一开口,肯定就又有人要倒霉。 “说,一次说完。”景睿帝将手边的奏本都推开,显然是不打算再处理公务。 “怀王在梁州遇刺的事,儿臣查到眉目了。” 田中书终于忍不住开口说:“梁州太守将参与刺杀的犯官押解回京后,刑部已经审过,他们招认被绵州都督收买。” 陈琬琰在心里冷笑一声,把事情都推到了死人头上,难怪这么久还没查到二皇子和三皇子头上。 “梁州叛军不足一万,围杀怀王的精兵良将约有二万人,其余一万人是凭空冒出来的吗?” 景睿帝道:“将你查到的事说说。” 陈琬琰将三皇子从安州和隋州派出的兵从哪些地方路过,怎么到的梁州,得了哪些官员的掩护,仔仔细细的说了,又将京都出动的人数报了。 最后幽幽的补了一句,“相王为了太子之位,连亲手足都不放过,何况是儿臣呢。” 田中书眼皮子抖了抖,这是要置相王于死地啊! 难道陛下后宫的妃子要全灭? 景睿帝语气平静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儿臣不敢欺骗父皇,说的都是真的。”陈琬琰担心的说道,“父皇您可得好好查查,相王这本事可是通了天了。” 赵锦锡在府上听说陈琬琰又将他母妃打了一顿,气的将小几掀翻在地,在一旁伺候的郭侧妃,赶忙让人收拾地上的东西。 “殿下莫要着急,她得意不了几日了。” 赵锦锡冷笑,“她本事大着呢。” 一个没看住,她就把王嫣然送进刑部,还将王嫣然的后手都给剁了,她那本事都要通天了! 他都挖不出替王嫣然保管救命之物的人是谁,竟然让她给找到了,不仅如此,她还将刑部尚书策反了,他前两日想去看看王嫣然,竟是被拒绝了! “她能有多大本事,还不是靠男人。怀王本事再大又如何,到底是王爷技高一筹。” 赵锦锡听了郭侧妃的话心情舒畅了许多,但王嫣然不死他仍旧是不放心,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另做打算。 “王妃还没从刑部回来?”他问道。 侍卫道:“没有。” 赵锦锡也不对王嫣蕊抱什么希望了,毕竟他都进不去刑部,她进不去也是正常。 “王爷要不要去看看严侧妃?”郭侧妃问道。 赵锦锡笑着在她右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这些日子倒是懂事了。” 郭侧妃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毕竟是需要严家出手的时候,将她气坏,再激怒严家,可是要坏王爷的大事,日后有的是机会气她。 “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妾身不会这点分寸都没有。” 赵锦锡温柔的将她抱起,放在里间的床榻上,“还是表妹贴心。” 严侧妃已快临盆,扛着个大肚子在院中躺着,听说赵锦锡因为郭贤妃发火,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自从她在王府看到项思纯与她的儿子,就一股怨气无处发泄,每每见到赵锦锡就要同他吵架。 “侧妃,您还是和王爷服个软,总怄气也不是办法。”严侧妃的奶娘忧心重重的劝道。 严侧妃心如死灰的说:“他肯耐心的陪着项思纯与她的儿子玩耍,也不肯说句软话哄哄我,我还有何指望?” 那是谋反的犯官之女,他究竟有多爱她,愿意冒险将她从牢狱中救出,她不是大度的王嫣蕊,她做不到对项思纯没有一丝芥蒂。 “我想要个儿子,还要父亲逼着他才能怀上。” 项思纯却是想要就能有。 “您何苦要这般为难自己,王府里只有王爷一个男主子,谁不是尊着他哄着他,您和他怄气,伤的还是自个儿。”奶娘苦口婆心的劝道。 王府里女人多得是,女人让他不舒畅,自然要冷着,最后还是女人受不住了先屈服。 这又是何苦呢。 “他上元节特意将人接回来藏在家里,他们是团圆了,我呢,他答应了要来陪我。”严侧妃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最后不过是一盏金樽空对月,白欢喜一场。 若不是第二日见到王嫣蕊,带着人去给项思纯母子送东西,她压根就不知道她等一夜的夫君,陪了别的女人一夜。 便是想给他找一个被公事绊住的借口都不能。 “侧妃还是莫要再伤怀了,您还怀着身子,总要替孩子想一想。”奶娘道。 严侧妃摸了摸肚子,“奶娘明日遣人将三个姐儿送去严家住上一月,腹中这个若是落了地,怕是不能好好照顾她们。” 她已经将项思纯的事告知父亲,日后之事她却是再管不着了,无论王爷成功与否,她得先将孩子妥善安置。 奶娘知她听不进去,也不再劝,说的多了也只能惹她伤心,低头应了声,便叫人去给三个姐收拾随身物品。 王嫣蕊一直磨蹭到刑部下值才启程回王府,先去看过严侧妃,又去见了项思纯,最后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陈琬琰让她做的她都做了,希望她真能信守承诺,放她一条生路。 她这两日已经将自己值钱的物件都带出去了,若是能离开这地狱似的王府,那她也能轻松的生活了。 第二日上朝,赵锦锡就状告陈琬琰殴打宫妃,以下犯上。 宗正寺左少卿宋育为道:“此事另有内情,已由宗正寺受理,相王殿下若有疑问,自可来宗正寺看受理卷宗。” 郭贤妃的事昨日只说了一半,田中书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陈琬琰诬告,听说宗正寺受理了案件,心里估摸着应当是真的了。 还好他昨日没与相王通气儿。 赵锦锡以为是陈琬琰被送去大理寺,便也没再追着不放。 “臣有本奏。”戴照霖举着笏板走到殿中央。 “奏!” “十七年十月至十八年五月间,岭南与黔中道的乞丐、妇女和儿童频频失踪,昨日长清县县令卢东山上报,抓捕到一方姓女子在深山中炼制血封咽,经她招供,在药物炼制成功前约有数千人试过药。” 赵锦锡面色微变,袖下的手狠狠的掐进掌心,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知炼制血封咽的究竟是何人,但这个时间确实是他们开始制药,得到成品的日子。 景睿帝几乎要暴怒,“三四年前的案子,为何今日才查出?” 戴照霖道:“前任县尉与方氏等人勾结,给查案带来了很多阻力,另外因为丢失人员都没有过买卖交易,且都被埋尸在深山,是以留下的线索很少,经方氏交代她负责炼药,其父母与姨母负责捉活人试药与埋尸。” “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敢做此等草菅人命的事!”景睿帝怒道。 刘峘不慌不忙的问:“那他们制作出的血封咽流到了何处?” “经方氏交代,一共有三瓶流到京都,微臣猜测,有一瓶下到五乐郡主的饭菜中,有一瓶在太医署,还有一瓶听说被五乐郡主烧没了。” 景睿帝冷笑,“王林真是好大的本事!” 郭御史低着头,后背的衣裳都被汗打湿了,药方是他给暗卫的,还特意嘱咐他找个远点偏僻的地方炼药,没想到他都找不到的方氏,竟然会被一个上任才一年多的县尉挖出来。 只是那暗卫找谁不行,偏偏找到姓方的! “经方氏交代,她祖上在二十多年前就曾制作过血封咽,这就是微臣目前了解到有关血封咽的全部事宜,至于是否与皇长子一案有关,还需要些时间调查。” 景睿帝沉声道:“即日起,宗正寺、大理寺、刑部共同审理与血封咽相关的所有案件,还受害人一个公道,将法外狂徒捉拿归案!” 郭御史两眼一黑,险些栽倒。 与血封咽相关的案子只有两桩,陈琬琰和皇长子的案子重审,就代表着郭家已经处在危险的边缘。 必须尽早除掉王嫣然!将皇长子的事推到王林身上! 一散朝,赵锦锡和郭御史就匆匆出了宫,根本没顾上再去问贤妃挨打的事。 陈琬琰笑盈盈的站在宫墙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慌,后面还有更精彩的呢。 赵锦锋在府中听闻朝堂上发生的事,微微有些诧异,“你们说这件事是谁弄出来的?” 第32章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五乐郡主。”甄义然叹了口气,“她将王林的女儿送进了刑部,相王去探望被拒了,依我猜测刑部尚书应当是她的人了。” 许承颐道:“还有可能是陛下和怀王的人,最想重审皇长子案子的人,应该是陛下和怀王。” 赵锦锋垂眸,“不错,当年陈琬琰出事查案就一直受阻,我便猜测有人一直在调查皇长兄的案子。” “王爷兴许还有机会。”许承颐忽然灵光一闪,分析道,“让我们的人尽量配合五乐郡主,她可能掌握了扳倒相王与郭家的证据。” 甄义然颔首,“那日在李家,她很笃定的说血封咽是王嫣然下给她的,今日我去找了宋育为,他说郡主昨日在陛下面前状告郭贤妃刺杀她,叶大将军已经查出些眉目,案件移交到宗正寺了。” 赵锦锋心情有些复杂,陈琬琰这人就是胆大包天,一个人对上人家一群,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底气。 五月三十一日,陈青岩回到京都,面完圣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陈明玄一顿,并且另外购置了府邸,将他们夫妻二人和陈芙柔赶出了将军府。 不到一个时辰,被陈琬琰打的鼻青脸肿的张县公,便带着一大群人来找陈青岩理论。 “亲家公这事办的不地道,我女儿辛苦操持家业,相夫教子,你把人赶出去,不是让人说她不贤惠,打我张家的脸吗?” 陈青岩气的吹胡子瞪眼,破口大骂,“你张家要脸吗?撺掇陈明玄诬陷他老子,教养的都是什么东西,自己就是个邪祟,还敢说老子的娇娇女是精怪。” “那萧王爷倒是解释解释,南诏国的皇帝为何认你做父亲?”张县公道。 “老子英武不凡,除了这个逆子,谁不愿意给老子做儿子,你个老贼难道不想给老子做儿子?”陈青岩见他带了一群人来看热闹,招呼自己府里的侍卫都出来,“给我打!” 桑庆提着木棍第一个冲了上去,对着张县公就是一顿暴揍,还顺手打了陈明玄两棍子,巡视的金吾卫远远躲着,偷看两家人火拼。 陈琬琰乘着马车,逛逛悠悠的来了将军府,看到陈青岩终于发飙打人,笑着拍手欢呼,“打狗贼喽,打狗贼!” 躲在一边看热闹的金吾卫:“……” 陈青岩看到她就心疼的不行,“你的金丝宝甲呢?怎么会被箭打穿?” 陈琬琰心虚的说:“我那日忘穿了。” 陈青岩冷哼一声,“爹瞧着你不是忘穿了,你是给别人穿了。” 他儿子果然眼睛透亮,一眼就看穿她是个作死的货! “爹,你都不知道在梁州时多凶险,两万人去围杀他,那我不是心疼嘛……” 陈青岩哼哼了一声,“你也心疼心疼你爹这个老头子,要是没了你,爹可怎么活呦!” “哎,爹,我中箭的时候,还想着我不能死!我死了,我爹会伤心,然后我就没事了。”陈琬琰拉着他就往府里走,“走走,咱们父女俩去聊聊天。” 陈明玄怒气冲冲的对陈青岩大喊,“父王,她是妖女!父王你要相信我,妹妹早就死了,她是假的!你被她用妖术控制了!” 陈青岩回头看了他一眼,迈着大长腿跨进了将军府。 刚进府,陈青岩就把宋立兴父女叫到了前院,问道:“你信中说,张若华带着陈芙柔给一个叫芙蓉的婢女超度,可真?” 宋立兴道:“回禀王爷,此事千真万确,是阿宁亲耳听到,芙柔小姐央求少夫人重新厚葬芙蓉,请大师给她超度。” 陈琬琰疑惑的问:“芙蓉?那不是张若华的陪嫁婢女,两年前死的那个?” “就是她,前年四月十四,她为了保护世子夫人,被马踢死了。”宋立兴道。 陈琬琰心思微动,难道陈芙柔是芙蓉重生的? 张若华就是前年四月份怀的孕,去年二月初四生的陈芙柔,张若华说过陈芙柔刚出生,咿咿呀呀的哼唧很像在说芙柔,所以就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她感觉自己有些混乱,如果陈芙柔真的是芙蓉重生的,那她知道陈琬琰的死亡时间不奇怪,怪就怪在赵瑾瑜封王是在她死了两年后,她是如何得知赵瑾瑜封怀王的? 这个时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乱子?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改变了这个时空的历史轨迹? 阿宁道:“芙柔小姐说她知道的事都是芙蓉托梦给她的,还让少夫人四月十四那日,在兰若寺给芙蓉点了一盏长明灯。” 张若华自然十分信任她,因为陈芙柔出生前芙蓉就已经死了,陈芙柔不可能知道芙蓉这个人。 陈青岩冷哼,他已经能确认陈芙柔就是带着上世记忆的芙蓉,否则她不会知道陈琬琰会死在新婚之夜,还知道张若晴能当贵妃,张家拿了他陈家的兵权。 甚至还把陈璄当成了陈璃。 陈青岩认真的回想了一下前世,发现对这个叫芙蓉的婢女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应当不是个能翻起风浪的人物。 陈琬琰道:“张若华还给那婢女换了口楠木棺材,重新选了风水宝地入葬,办的老风光了,还给她家人脱奴籍,弟兄都安排进衙门做小吏。” 彤霞先前跟她说这事儿的时候,她就觉的十分奇怪,人都死二年了,才开始对人家重视,简直跟心脑血管全被血栓堵了一样。 要是陈芙柔提出来的,那她倒是能理解了。 陈青岩若有所思的捋了捋胡须,上一世发生的事情,这一世有些根本没发生,就算发生了,时间也对不上。 陈芙柔应当是察觉变故都出在陈琬琰没死的这件事上,想杀了她扭转乾坤。 宋立兴害怕的说道:“王爷,芙柔小姐说您会因为通敌叛国死在京都,您说她是不是中了邪?” 陈青岩离开前,特意嘱咐他们父女多留意陈芙柔,他观察这么久,感觉她跟中邪了一样,根本不像一岁的孩童。 虽然她在人前表现的就像是正常婴孩,但私下里和张若华说的话当真是十分的骇人。 陈青岩哼笑,“让人去将兰若寺的长明灯给她灭了,将她兄弟赶出衙门,我倒要看看我陈青岩要赶走的人,哪个衙门敢接纳。” 不是说他这回回来会被斩首示众吗,那就让她看看自己会不会死!张家又能不能代替他陈家! 陈璄说她是个短命鬼,那就说明她上一世就算比自己活得久,也没久到哪里去,他估摸着芙蓉上世和这一世是同日死的,而且又是个丫鬟,她知道的事情应当就是个大概。 陈青岩结合芙蓉死的日子,回忆上一世,那个时间陈璃已经打到赵国来了,难道她是被自己儿子的马踢死的? “爹,你想啥呢?”陈琬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青岩拍开她的手,“别打岔。” 这种小人物他实在是回忆不起来,也写信问过陈璃,陈璃说死在他马蹄子下的张家人太多,一个丫鬟哪里能注意到,根本想不起来。 “爹,陈璄哥和陈璃哥是双生子,你知道不?” “知道。”陈青岩让宋立兴父女先退了出去,对陈琬琰说道,“他们都是你兄长,亲的。” “……”陈琬琰被他这惊雷炸的差点吓升天,“一个爹妈生的?” 陈青岩:“……”这孩子咋就是个不着调的呢? “陈璄是你大哥,陈璃是你二哥,他们不会夺赵家的江山,你爹也不会反,你不用怕。” 陈琬琰倒是不怕他们夺赵家的江山,也不怕她爹反,她又干涉不了,怕有用吗? “陈崇真是我亲侄子啊?”她最在意的是这个,那可是小皇子啊! 陈青岩没想到她关心的竟然是这个,果然是个缺心眼,“是你大哥的儿子。” “原来是这样,那不得给他封个王爷当当嘛。”人家好好一皇子变成了白身,还没有了即位的资格,心里多难受呀! 陈青岩一言难尽的瞪她,“别总是操歪心,干点正事去。” “严家有意要投靠怀王,爹觉得他们有几分诚意?” 陈青岩嗤笑,“六七分。” 严家现在就是困兽,如果意识不到危险,只能说他们家气数将近。 兖王这回肯定不会与相王同流合污,怀王已经围住相王的所有势力,相王有多大本事能翻盘? “咱们陛下的胜算大不大?” 陈青岩自负的笑问,“爹都回来了,你说呢?” 陈琬琰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那我可就甩开了膀子闹了哈。” 翌日一早,陈琬琰就跑到了郭贤妃宫里跟她大吵一架。 郭贤妃被她气得不轻,指着她斥道:“你真是反了天了!” 陈琬琰叉腰问:“你要不是为了刺杀我,为何让白小川扮作太监混进行宫?” 郭贤妃被她噎的半死,她做什么需要向她汇报? “你是想刺杀陛下,还是要与人通奸?”陈琬琰甩着软鞭质问。 后宫守值的侍卫不能在后宫乱转,更不能脱离同僚的视线范围,也不能踏进嫔妃宫殿的大门,要说通奸却是没那个条件。 白小川的母亲是七皇子的奶娘,他才能在郭贤妃的宫外守值,行宫人多眼杂,郭贤妃也不会做那么蠢的事。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刺杀景睿帝。 “陛下去行宫狩猎,兖王伴驾,相王在宫中暂代朝政,如果陛下回不来,相王就能控制住皇宫,兖王也拿他无可奈何。”陈琬琰轻轻甩了甩鞭子,将石榴树的花叶打落了一大片。 “你少血口喷人!”她确实是做了这个打算,是以自己一系的人根本没跟去行宫太多,没想到白小川失手了,幸好烂脸死了。 若不是陈琬琰那日莫名其妙挨了一箭,事情根本不会闹这么大! “是你做局陷害本宫!”根本不是她派人刺杀陈琬琰,谁会那么没脑子,放着皇帝不杀,去刺杀她! “你敢发誓你没让人杀我?你敢发誓你没让白小川刺杀陛下?”陈琬琰对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微笑,“你敢在我面前发誓吗?” 郭贤妃被她吓的打了个寒战,“本宫要去找陛下替本宫做主!” 嬷嬷搀扶着郭贤妃上了肩舆,陈琬琰也利索的爬上自己来时坐的步辇,紧追着她去景睿帝的书房。 “陛下,陛下,你要给臣妾做主呀!”郭贤妃在御书房外哭喊,常福刚想说陛下正在同大人们议事,就见陈琬琰也走了进来。 御书房里的大臣噤若寒蝉的立在一边,景睿帝黑着一张脸将常福叫进御书房。 “外头又在闹什么?” 常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郭贤妃和五乐郡主好像又闹了矛盾。” 陈琬琰大声质问:“贤妃娘娘到底敢不敢发誓,说不是你让人刺杀我,白小川也不是受了你指使要刺杀陛下?” 田中书心里苦,怎么每次都让他听到这种不能听的话呢! 郭贤妃不回应她,只哭着喊要见景睿帝。 陈琬琰不依不饶的问:“贤妃娘娘是不是做了亏心事,怕发誓会被天打雷劈?” “我没做过,我发什么誓!”郭贤妃哭的梨花带雨,“陛下,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让白小川扮作内侍混进行宫?” 郭贤妃哭声一顿,“你凭什么质问本宫,本宫怎么知道他扮成内侍混进了行宫。” 景睿帝不耐烦的起身出了御书房,“吵什么吵!” 郭贤妃小跑到景睿帝的跟前,委屈的告状,“陛下,您快管管她,她三天两头就去打骂臣妾,今日还跑到臣妾宫里侮辱臣妾。” 陈琬琰仰着脸脆生生的说:“儿臣就是想让贤妃娘娘发个誓,没打她,也没骂她。” 景睿帝哦了一声,“你既然没做过,发个誓就是了。” 郭贤妃噎了一下,擦了擦泪,“臣妾好歹是陛下的嫔妃,她命令臣妾就是对您不敬。” “我怎么就命令娘娘了,我就是想让娘娘说一句没有让人杀我,也没有带人进行宫刺杀陛下,您若是心里没鬼,发个誓又怎么了?” 景睿帝道:“就这点小事闹什么闹,她想听爱妃就发个誓给她听听。” 郭贤妃幽怨的看着景睿帝,委委屈屈的说:“臣妾发誓臣妾什么都没做。” “娘娘这么发誓一点诚意都没啊,你要按照我说的那样说!” 郭贤妃咬唇,赌气的不吭声。 景睿帝催促,“你就照她说的做,赶紧的,朕还忙着呢。” 陈琬琰得意的看着她,景睿帝后头站着的几位大人跟雕像似的一声不吭,郭贤妃被景睿帝明显的偏帮,气的哭了出来。 “臣妾发誓,不是臣妾让人刺杀的郡主,更没有带人进行宫刺杀陛下!”郭贤妃四十好几的人了,被气的脸色通红,原本还算柔和的狐狸眼,搭配着细长的柳叶眉,瞪人时分外刻薄,“可以了吗?” “若违此誓,天打雷劈!”陈琬琰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本正经的补了八个字。 郭贤妃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腿脚软的险些站不住。 景睿帝皱着眉道:“都回自己宫里去,一点小事闹的鸡飞狗跳。” 郭贤妃还想再哭诉,景睿帝已经进了御书房。 常福脸上堆着笑对郭贤妃道:“陛下政事缠身,娘娘请回。” 陈琬琰跟个小老虎似的甩了甩脑袋,将头上的珠花甩的叮叮当当,蹦蹦跳跳出了福宁宫。 郭贤妃咬牙切齿的看着那道火红的背影消失,由嬷嬷扶着上了肩舆,回到寝宫就发了好大一通火,与她住在一宫的宫妃,都吓的躲在自己的宫殿不敢出门。 陈琬琰消停了二日,实在憋不住,就提了盒点心跑到翰林院找李珩,见他又瘦削了不少,蹙眉问道:“你是胃口不好,还是病了,怎么又瘦了?” 王嫣然被关在刑部,虽然相王暂时没来李家寻麻烦,李珩却因为养私兵的事心里不踏实,这些日子一直睡不好。 “你怎么来了?” 第33章 黄道吉日,复仇 “我来看你啊,你想给我爹当儿子不?” 李珩失笑,今日来翰林院就听说陈家前几日发生的事,尤其是陈青岩那句谁都想给他做儿子,传播范围极广。 “你想不想?”陈琬琰追问。 “想想想,你小点声。” “那行,你回去准备准备,我去司天台卜个黄道吉日,你来给我爹当儿子。” 李珩:“……”自己好歹是她的前任夫君,她跑来认兄长是个什么意思???? 今日翰林院还在说陈家杀戮太重才子孙凋零,陈世子连个儿子都生不出,他沾染陈家后,也没一儿半女,日后和陈家分割开,肯定会子孙满堂的,实在叫人无语。 幸好王嫣然和周淑清产子的事李家瞒的很紧,李家的亲戚都不知,要不然还不知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呢。 “你放心,我爹也是认你的,我和我爹都商量好了。”陈琬琰拿了个芝麻糕,就往李珩嘴里塞,“你和我爹总是有一场父子缘分,叫不了岳父还能叫爹。” 李珩被她塞了一嘴,想说话又怕嘴里芝麻糕喷出来。 陈琬琰自顾自的说:“陈明玄是废了,我家日后要靠陈崇,咱俩虽然和离了,到底在一张床上……” “咳咳……咳……”李珩差点被呛她吓的呛死,连忙捂住她的嘴,辛苦将口里的芝麻糕咽了,说道,“别乱说话,你往后还要嫁人,瞎说什么!” 陈琬琰推开他的手,“哎呀,你等我说完。” 他们本就在一起睡过,这事儿不说别人就不知道吗? 赵瑾瑜心心念念的要给李珩作媒,人李珩刚和离,哪里能那么快定亲,她就想着俩人要做了兄妹,赵瑾瑜就没这么介意,她也能继续和李家名正言顺的往来。 “你认我爹肯定不亏,以后我爹罩着你,李家的事我保证相王没空给你爆出来,你就别多想了。”陈琬琰本想拍胸保证,但那胸口的箭伤还在,她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李家的事陆久已经办妥,江风也将王杨的妻子江王氏带回京都,昨日已经到刑部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完,今儿应当是去了大理寺,三皇子接下来是不会有安生日子过了。 李珩自然是知道认了陈青岩好处很多,但是从翁婿变成父子感觉怪怪的。 “我给了你一箭,你真不生气?”李珩问。 李瑸因为这事也很自责,性格也变的阴郁,都不敢见陈琬琰。 “那你还吓的白小川自杀了呢,你这也算是救驾了,咱们就把这事儿忘了,你就跟李瑸说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让他也忘了。” 李珩早就发现白小川刻意接近陈琬琰,他当然知道白小川是郭贤妃的人,哪里会不防着,调查之后才发现,白小川经常去三皇子的马场练习射箭,而且箭术非常不错。 在去行宫的队伍里看到白小川,他就知道郭贤妃打的什么主意,便盘算着捏她的把柄。 他被郭贤妃恐吓后,就找到白小川,说要去陛下面前揭发他,如果他不想连累家人,就按他说的做。 李瑸在确认白小川在他要求的地方毁容自杀后,才给了陈琬琰一箭。 如果他没死,李瑸不会出手。 李珩摇了摇头,拒绝了陈琬琰的好意,“这是我欠你的,二郎也是听我的才会那么做,我会想办法弥补他。” 陈琬琰也没勉强他,她现在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解决,“叶大人到现在都没察觉白小川的意图是刺杀陛下,我都已经指着郭贤妃的脸骂了,他就是不上套!” 李珩蹙了下眉,他都引导的这么明显了,按照叶诩绍的敏感,不应当察觉不出问题来才对。 他到行宫的那日,在林子里观察过,白小川死的位置就是刺杀景睿帝的绝佳地点,而且他亲眼看到白小川聚精会神的拉弓,对着背对林子坐着的景睿帝。 是陈琬琰将景睿帝带到关梅花鹿的笼子边上,让景睿帝被一群人围在圈里,御林军遮住了白小川的视线,之后景睿帝进了山下临时搭建的营帐,白小川也因此错失了刺杀的时机。 他当时藏在林子里,捡了个树枝射在白小川背上,他受惊做下标记就跑了。 他那晚拿着树枝去恐吓白小川的时候,白小川就把郭贤妃的计划都说了。 “叶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刻意维护贤妃?”李珩问。 “我也不知道。”但她认为叶大人应当不会背叛景睿帝。 叶荣是因为什么死的,叶诩绍心里最清楚不过,十六卫禁军本就是相互制衡,谁有异动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李珩神色古怪的问道:“那有没有可能,叶大人以为郭贤妃和白小川……所以才不敢说?” “人都揪出来了,当然是定了他刺杀陛下的罪,才能保住陛下的颜面呀!” 李珩沉吟良久,“叶大人会不会是认为你自导自演,诬陷郭贤妃?” 陈琬琰愣了愣,她中了一箭,且查不出凶手确实很诡异,难道叶诩绍怀疑她和李珩做局,陷害郭贤妃? “说不过去,郭贤妃要是不把人带进去,能被诬陷?” 李珩故作高深的问:“如果郭贤妃说,是你让她带的白小川呢?” 毕竟白小川对陈琬琰的勾引确实有些用,她时常找白小川一起玩。 陈琬琰嗤笑,“所以我被郭贤妃倒打了一耙?” 李珩眯了下眼睛,“你没去宗正寺看贤妃的供词吗?” 贤妃一直没被禁足和关押,肯定是有原因的。 “宗正寺不给我看。”陈琬琰气恼的说。 宗正寺说她也是当事人,事情没有调查清楚前不会给她看卷宗。 要不然她也不能冲到贤妃宫里让她发誓。 李珩一听便明白了,这是把她当作怀疑对象了,“我去宗正寺承认那一箭是我打的。” “你疯了,不准去。” “叶大人查不到射杀你的凶手,就会认为是你做局,让白小川先给你一箭,然后才去自杀陷害郭贤妃。”李珩冷静的分析,“况且白小川的身份还是你揭露出来的。” 陈琬琰了然的点了点头,对李珩说:“中箭的事你不准再提,我有办法先走了,糕点你记得吃。” 李珩扯住她的袖子问:“你干什么去?” “我去司天台卜个黄道吉日,陈明玄我是指望不住,你这新哥哥倒是还能指望一二。” 李珩松开她的袖子,“你别乱来,有想不通的事就来找我。” 送走了陈琬琰,李珩瞬间就被同僚给围住,有人八卦的问道:“我瞧着李兄和郡主挺恩爱的呀,怎么会和离?” “与妖怪睡在一处到底是什么感觉?” 李珩皱眉道:“郡主不是妖怪,她一直在为皇后娘娘守孝,她敬我如兄长,我和她清清白白洪兄不可妄言。” “兄长?你们成亲三载就没产生男女之情?”洪波不信的问。 李珩说:“郡主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不是外面传言那般轻浮,你们没接触过她,不要被人误导了。” 李泽道:“你们不了解郡主就别听人胡说,她人很好,对人很真诚,从不在背后说人。” “那是,她有气当场就撒了。”有人笑道。 李泽:“……” 洪波问:“李兄若是对郡主无情,为何不肯纳妾?” 他曾有意将妹妹许给李珩做妾,被李珩拒绝了。 李珩无奈的说:“郡主天真烂漫又好脾气,是我不想让妾室欺她,别在这里杵着了,都去做自己的事。” 洪波等人都散了,才小声问道:“我妹妹可还没许人家呢,李兄真没想法?” 李珩拱手求饶,“洪兄饶了我,我那后院刚清净几日,是真没纳妾的想法。” 他是真受够了那群女人,为了自己的私心,下毒杀人一点都不手软,他真怕自己哪天在梦中就被毒死了,他现在就想清清静静的过几天安生日子。 洪波的心思他能理解,他上头没人,在翰林院苦熬多年,还是个从七品的检讨,见他和冯四郎升的快,就想着走走他们的路子。 冯知远走过来,拍了拍洪波的肩膀,“洪兄,岭南如今可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想不想去?” 洪波愣了一下,他就是想去也没那本事,谁不知道现在岭南好做功绩,那些个大世家的人都不一定送的过去,哪里能轮到他去吃肉,就他这点本事,出了翰林院,他都找不到个能升迁的好职位。 冯知远道:“郡主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洪兄何不走走她的路子。” 洪波‘啊’了一声,“郡主连李兄这般才貌双全的贵公子都能抵挡的住,哪里能看得上我?” 李珩:“……”坐着也能受伤? 李珩清了清嗓子,“旁人都说郡主是妖怪,你若出言维护她,她肯定能注意到你,你若真心替她辩驳,她还注意不到你,我和冯兄替你引荐。” 冯知远道:“郡主是我半个小师妹,我肯定能帮洪兄一二。” 洪波对他们二人拱拱手就走了,他跟着别人说陈琬琰,不过是因为巴结不上李珩和冯知远,想讨好别的贵公子,他跟她不熟,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妖怪,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冯知远等洪波走远,才问李珩,“今儿个有没有空,去府里坐坐,士诚也来。” 李珩颔首,“冯兄相邀肯定是有空的。” 冯知远得了他的准话,意味深长的回了他的办公位,没办法怀王要给李珩做媒,他可不得给他父亲最喜欢的弟子当助攻。 陈琬琰先跑到司天台,找到司天监请观了观天气,问他最近几日有没有雨,司天监看了看那明晃晃的太阳,又看了看桌子上爬的小乌龟。 笃定的说道:“没有雨。” 陈琬琰伸手摸了摸小乌龟干燥的壳,问道:“近期有黄道吉日吗?” 司天监掐指算了算,“六月初九就是最近的吉日。” 陈琬琰摸了那乌龟一会儿,问道:“它冒汗了,是不是要下雨了呀?” 司天监:“……”这小祖宗是不是被箭射傻了? 陈琬琰出了司天台,又哒哒的跑到宗正寺,趴在宋育为办公厅堂的窗户外,轻轻扣扣窗子,宋育为回头就看到陈琬琰露了半颗脑袋,一双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吓的笔都掉了。 陈琬琰乐呵呵的站直身子跟她打招呼,“宋大人好呀。” 宋育为无语的起身,弹了弹被墨水染湿的袍子,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问道:“郡主来有何事?” “我问你,我现在是不是成了你们宗正寺的嫌疑犯?” 宋育为挑了挑眉,二皇子说了要尽量配合她,虽然不能给她看卷宗,但她自己猜出来了,告诉她也无妨。 见宋育为点了点头,陈琬琰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就没见过贼喊捉贼的,我就不信老天爷会不站在正义的一方!” 她说完就气呼呼的回了东宫,看到桌子上放的海棠果灵光一闪,对彤霞道:“你去果园给我摘几个橙子。” “主子,橙子这时候还没成熟呢。”彤霞道。 橙子五月才开始结果,第一批成熟的果子最早也的到九月里才能采摘。 “那你去给我端盘橘子。” “您早上已经吃好几个了,那都是在冰窖里冰的,储藏了好几个月,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去拿,我不吃!”陈琬琰转了转眼珠子,“再给我找几个铜片和铝片,再给我打点铜丝还有一根铁棍,找不来铜片,给我拿几个铜钱也行。” 彤霞见她要的东西奇奇怪怪,疑惑的给她找东西去了。 陈琬琰坐在软榻上想着接下来的计划,前几日没想郭贤妃会倒打她一耙,原想着给她那屋顶的龙嘴里放几根铁棍引雷试试,所以才非要逼着她发誓。 但铁棍能不能成功,她也没把握。 刚才她看到桌上放的海棠果,突然想到可以做个水果电池,将发电的正负极绑在铁棍上,虽然电力不大但是好歹也是电,成功率应当比单个铁棍要高一点。 彤霞过了一个时辰才将找到的东西拿回来,陈琬琰将铜钱和铝片分别绑在铜线的两端,做了五条之后,将其分别按照正负极插入五个橘子里,最后将拿了一根铜丝拴上铁棍,与其中一节铜丝连接上。 陈琬琰对彤霞道:“你摸摸铁棍。” 彤霞一脸莫名其妙伸手就摸,刚触到就听咔擦一声,手也麻了一下。 陈琬琰哈哈哈大笑,果然有微弱的电,微弱的和静电差不多。 彤霞:“……” 陈琬琰捉弄了彤霞,抹了抹笑出的眼泪,就见彤霞掏了个本子刷刷的在写着什么。 “你写什么呢?” 彤霞面不改色的说:“奴婢想把这东西记下来,回去自个儿研究研究。” 陈琬琰不疑有他,对彤霞道:“把这玩意放在郭贤妃的房顶上去,再去找几根铁分别放在龙嘴里,记得稍微露个头。” 彤霞道:“奴婢这就去办。” 彤霞出去就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飞鸽传书去了益州,包括陈琬琰大清早就吃了六个橘子,还把她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给赵瑾瑜画了一份。 等赵瑾瑜收到信,想阻止已经是来不及! 东西放好的第二日午后,原本晴朗的京都突然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 次日一早就出了太阳,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如碧玉般纯净。 刚到正午有又飘起了小雨,司天监站在司天台的最高处,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蹙眉摸着小乌龟,自陈琬琰离开后这只乌龟身上就一直有水珠,是要下大雨的征兆。 六月天气说变就变,原本还晴朗无云这会儿就暗的需要点灯了,常福让人将门窗都关好,替景睿帝点了灯。 景睿帝忽然说道:“兰儿走的那一夜,也是下了很大的雨。” 常福怔愣一瞬,大殿就被劈下来的闪电照的明亮,随即便听到一声炸雷响彻天际,就跟炸在脚边一样,声势大的和前些日子的雷声有的一拼。 “那夜的雷电也如今日这般。”景睿帝低声道。 常福知道景睿帝又想起皇后娘娘伤心了,赶忙安慰道:“娘娘最是爱重陛下,要是知道您为她伤心,肯定也要跟着难过。” 景睿帝道:“一定是兰儿知道琪儿的案子重见天日,才打的雷!她这是在告诉朕,她都看着呢,不让朕再放过杀人凶手!” 常福掀了掀眼皮,总觉的这雷震的房屋都在晃,前阵子那雷还劈了个道观,这回也不知又要劈哪个作恶多端的人了。 “不好了!贤妃娘娘的宫殿着火了!” 常福眼皮跳了跳赶紧走出去,怒斥道:“喊什么喊!” “大人!刚才雨停了后,有好几道闪电劈在了云光宫,那边现在走水了。” 常福往云光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果然见那边黑烟滚滚,道:“快去喊人救火,先将里头的贵人们救出来安置!” 他说完就进了福宁殿,刚要汇报就见景睿帝冲她摆了摆手,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她自己发的誓,老天给她应验了。” 他的兰儿在给他提示呢,就是郭贤妃害死了他们的长子。 她不是能诡辩吗? 带人进行宫刺杀他? 老天让她求仁得仁。 郭贤妃狼狈的被人从云光殿救了出来,不止她的宫殿被劈了,连她院子里的一颗参天大树也被劈秃。 内侍来来回回的抬水灭火,连淳安公主的母妃,范修仪住的侧殿都被烧着了。 “贤妃娘娘您没事?”范修仪问道。 第34章 就是天谴 郭贤妃的宫殿因为遭了雷劈,整个二层都塌了,幸好她当时在一楼寝殿,人倒是没大碍。 “无事。”郭贤妃黑着脸说。 范修仪心有余悸的看着被火烧残的云光殿,她知道陈琬琰让郭贤妃发的誓,这难道就是天谴? “贤妃娘娘,陛下召您去福宁殿问话。”常田道。 郭贤妃自知是躲不过这一遭了,冷笑了一声便跟着常田走了。 范修仪眼珠一转,便叫内侍拿着她的牌子,出去找淳安公主和相王报信。 郭贤妃刚到福宁宫,就和陈琬琰撞在了一起。 陈琬琰笑着问:“贤妃娘娘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 “你还说自己不是妖女?” “我是妖女,天雷怎么不劈我呢?”陈琬琰笑嘻嘻的看着她,“你跟我厉害没用,你有本事就去和陛下解释。” 她说完就迈进福宁殿,郭贤妃愤恨的瞪着陈琬琰,也跟着走了进去。 景睿帝黑沉着一张脸,问道:“贤妃,今日之事你怎么解释?” 郭贤妃冷静的回答:“都是这个妖女使妖术害我。” “你说我是妖女,我还说我是天仙下凡呢,你有证据吗,就诬陷我!” 郭贤妃哼了一声,道:“你和白小川打的火热,利用他刺杀陛下,还诬陷本宫,就是居心不良!” “我要刺杀陛下,会让你带人进行宫?我那么蠢给你送把柄?”陈琬琰不屑的辩驳。 郭贤妃被她噎了一下,道:“你带不了人进行宫。” “静荷我没带进去?你当谁是傻子呢!”她就知道出行没好事,幸亏没带上彤霞,要不然她这一回真是有嘴说不清。 郭贤妃被她气的差点昏厥,还在想措辞,刘峘就带着一个容貌十分普通的妇女走了进来,她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好久不见了贤妃娘娘。”王江氏道。 王江氏穿着一身布衣,头发用一根银簪束在脑后,对景睿帝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民妇王江氏见过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就是王杨的妻子江氏?”景睿帝问道。 江氏肃容道:“回禀陛下,民妇就是王杨之妻江氏,民妇的夫君当年因为发现皇长子的案子有异常,将自己发现的告诉了民妇的公爹王老大人,却没想到会被人诬陷毁坏卷宗关进刑狱。” “有何异常?”广袖遮住紧握的拳头,景睿帝故作平静的问。 江氏看了眼郭贤妃,说:“卷宗记录我的大嫂郭氏,与端桃花饼的宫人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同一地点经过,那处地方是前朝膳房通往御书房的游廊,我大嫂去的是后宫,根本就不会经过那处。” 郭贤妃面色微白,陈琬琰漫不经心的睨了她一眼,便问江氏,“然后呢?” 江氏道:“那个点我大嫂应当在后宫,但上面却记录她在游廊经过,还曾坐在廊凳上歇脚,卷宗是这么记录的,郭氏言贤妃与三皇子未回,妾在此处歇脚等归。” 陈琬琰道:“郭贤妃当时不在自己宫里,是去接三皇子下学,郭氏在三皇子下学经过的廊下等她们,是这个意思吗?” 江氏道:“郡主说的没错。” 景睿帝冷哼,“胡扯,无诏后宫嫔妃不许踏足前朝!” 后宫通往前朝的宫门虽然开着,但根本不许后宫的人出。 而后宫招妇人入宫觐见,走的都是从前朝西侧的永安门,从内侍省进掖庭局,走嘉猷门过千步廊直接进后宫,与皇子们走的东边根本就是两个方向。 皇子们学习的地方在前朝东侧的学馆,他们都是从学馆走武德门回后宫,从武德东门进去就是尚食内苑。 郭贤妃道:“那日臣妾根本没有去接三皇子,臣妾出云光宫都有内官记录,这事儿做不了假。” 陈琬琰点头,“就是。” 江氏道:“可我大嫂为何说在那处等贤妃娘娘呢?” 郭贤妃没好气的说:“我如何得知?” “卷宗上说我大嫂歇了会儿脚,就回了云光殿,过不久端着糕点的宫人走了过来,期间端着桃花饼的宫人踩了前头端酥糖的宫人的裙子,致其手中的盘子落地。” “那名宫人不得不重新回去端了一盘,其余人在原地等她,端着桃花饼的宫人便在那处廊凳坐着歇脚。” 郭贤妃面色泛白,大气都不敢喘。 江氏继续说:“后来三皇子和淳安公主路过,淳安公主还要了一块桃花饼吃,那宫人给了她,就回去重新装了一盘,听闻那日贤妃娘娘也做了桃花饼。” “朕也记得那日贤妃做了桃花饼,还因此责罚了你。”景睿帝幽幽的说。 “那宫人装盘时,将我大嫂藏在廊凳背面的桃花饼放在最上面,淳安公主问宫人要桃花饼,也是贤妃娘娘指使的。” “你胡说!”郭贤妃气的面无人色,因悲愤额头青筋暴起看着十分骇人。 “那你如何解释我大嫂见过您的奶嬷嬷后,从西边走到东边,淳安公主那日为何去接三皇子下学,还问宫人要桃花饼吃?” “别人是事情我如何得知?你编故事也编的像一点,桃花饼如何放在廊椅背面?” 王氏轻嗤,从袖中掏出两枚和图钉差不多的东西,看起来有点黑,“用这个将布固定在廊椅下面,桃花饼放在布上面不会掉,如果那处廊椅没有拆过,应当还能找到两个小孔。” 这时代不用金属钉子,景睿帝让人将黑钉子取来,他用手用力一按就按进了软榻的小几上。 “这是民妇在夫君按照卷宗上的图样打的,卷宗有写是在那处廊下捡到的。” 郭贤妃讥诮的说:“你说的就好像看到了一样,那宫人回去装糕点,难道就没人看着她?她总归是和之前那名装糕点的宫人一起出来的,哪里能调换糕点?” 陈琬琰端起几案上的杏仁酥倒在地上,“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 她将空盘子竖着遮住袖口,郭贤妃也没看到地上怎么就多了一块绿豆糕。 “没看到绿豆糕怎么来的是不是?”陈琬琰将盘子放在地上,抖了抖窄袖,里面又掉出一块绿豆糕,她将绿豆糕捡起装入盘中,“把桃花饼塞进袖中,用盘子挡住将桃花饼滑入大盘中,再拿起放入小盘里。” 她拾取桃花饼六个,尚食局也确实记录她拿了六下,从拿到离开都有人给她数着,所以那卷宗上才没看出异常。 “人都死了,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有人证吗?”郭贤妃压根不怕,当年所有人都被景睿帝砍了,压根没有人证,就算推断出来了又怎么样? “死鸭子嘴硬!”景睿帝高声道,“带上来!” 戴照霖押着带着镣铐的方羽霄和王嫣然走进来,郭贤妃看到方羽霄一脸的莫名其妙,方家人不是都死了吗? “你先说。”景睿帝指着王嫣然。 王嫣然心如死灰的说道:“是三皇子给我的血封咽,让我毒死陈琬琰。” 郭贤妃一听就炸了,冲上去就要打她,“你胡说!你胡说八道!休想害我儿子!” “被看的那瓶血封咽是啸一给的。”王嫣然道。 郭贤妃听到啸一瞬间安静下来,啸一是郭家的暗卫,也是他找人制作的血封咽。 陈琬琰问方羽霄,“啸一,是你找到方氏,请她制作血封咽的对吗?” 方羽霄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是。” “你是受何人指使制作血封咽?”陈琬琰问。 方羽霄道:“郭御史。” 郭贤妃彻底不淡定了,“他是方羽霄,怎么可能是郭家的暗卫啸一?” 方羽霄不屑的说:“我就是郭家的那个大胡子暗卫啸一,郭家做的事我已经交代完了,贤妃娘娘还是招了。” 他临死能再给赵国皇室添个乱,也无憾了! 郭贤妃双目失神的坐在地上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方羽霄道:“二十一年前,一位方姓木材商受郭家所托,请人研制毒药,药材均是他做药材生意的妻弟所供,皇长子的案子一出,妻弟一家就全死了,方姓富商也自此消失,郭家让人吞并了他们的生意。”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郭贤妃难以置信的问。 二十一年前还没有暗卫啸一! 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我姓方,替郭家研制血封咽的富商也姓方,我们是同宗,这事儿自然也是方家替你们炼制血封咽的长辈亲口告诉我的。”方羽霄讥讽道,“除了方家,你以为还有人敢帮你们制作血封咽?” 就这还是他吓死方芽的祖父,又亮出方家的身份,答应保护他们,他们才乖乖的听话制作。 最主要还是因为,万一事情出岔子,还可以趁机搅乱赵国江山,就像现在,三皇子肯定要反了。 郭贤妃深呼吸了两下,竟然没了一开始的慌乱,“你说这些有证据吗?血口喷人谁不会?” “我有当年叔父抄录的卷宗。”王嫣然道。 “民妇有当年夫君抄录的卷宗。”江氏道。 二人说完具是一愣,互相看了一眼。 陈琬琰忍住笑说:“制作血封咽的方氏已经招供,贤妃娘娘孤陋寡闻了。” 三皇子和郭家乱了方寸,根本就没顾得上被宗正寺盯上的郭贤妃,又见宗正寺没将她如何,就去忙着去堵江氏和王嫣然的嘴。 江氏道:“当年二哥将我送回老家抚州的路上一路遇险,最后实在无法,才将我们母子送到遂昌县。” 陈琬琰惊愕不已,没想到江风竟然这么大胆,将人送到遂昌去了,难怪寻遍各地都找不到她。 送她去时,郭家已经不能在江东蹦哒,那里确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冯家的事?”陈琬琰疑惑的问。 “是我夫君临死前告诉我的。”江氏低头垂泪,“我救不了他,我要敲登闻鼓面圣,险些害江家满门被灭,那夜我夫君就死了。” 陈琬琰递了个帕子给她,冯家的事是陆久办的,他人还没回来,也没有细说,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江氏,看来是赵瑾瑜提前联系了江风。 “我二哥为了我仕途毁了,民妇一直……一直在等当年的旧案重审。”江氏说到这里,哽咽不能言语。 若不是还要为夫报仇,还要为江家讨个公道,她只怕早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三年前,听说血封咽重现,她就要回京都,但她二哥不同意,最后果然查到王林不了了之,这一次终于让她等到了。 郭贤妃双目含恨,质问道:“那血封咽会自燃,我如何能将它放入桃花饼中?再说,宫门口检查严苛,药物这种东西根本就带不进来!你们编故事也编的像一点!漏洞太多了!” 方羽霄道:“血封咽自燃是因为药材的配比有问题,二十一年前的那瓶血封咽,是不会自燃的,味道也几乎没有。”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合着她吃的还是配比有问题的血封咽,味大肯定是红磷放多了,她就说桃花饼是糕点,要是一股蒜臭味儿,皇长子也不会吃。 郭贤妃简直要被他气死,“那你说东西是如何带进宫的?那么厉害我为什么不直接对陛下用?” 第35章 水月庵大火重提 陈琬琰嗤笑,“对陛下用,那你早去见阎王了,别整那没用的,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查清楚了。” “被看当年就是把东西藏在了身体里,我母亲难道会想不到吗?”王嫣然讥讽的说。 郭贤妃横眉竖目的骂道:“你这逆女!都是你在陷害我!” “姨母,你但凡对我好一点,选我做相王侧妃,咱们都走不到今日。”王嫣然木然的看着她,“我自小就没了母亲,除了父亲没人爱我,相王明明说会娶我,却转头娶了我继母的女儿。” 后来还说爱恋她,让她下毒毒死陈琬琰,说让李珩娶她做正妻,背地里却要将李家和她推到死路上。 可怜她一步错,步步错。 “父亲最疼我,可我害死了他。”王嫣然无声的掉着眼泪,父亲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替她着想,也没怪过她。 方羽霄侧头看了她一眼,淡声道:“别哭。” 陈琬琰叹了一口气,“李珩是真心待你的,是你自己三心二意,总想一飞冲天,从你被相王辜负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他不值得,不会辜负你的人一次都不会辜负,辜负了你一次的人,就会有无数次的辜负,如果你进李家后肯认命,你也走不到今日。” 王嫣然曾是以才情闻名的贵女,无论是她刻意营造出来的,还是真有那么厉害,三皇子选侧妃时没选她,就是权衡利弊后的放弃。 她只是一个衡量得失的工具。 她寄托成凤的希望在李家身上,可李家人想的只是自保,李珩把她的欲望压制的死死的。 不得不说人的命运真的是天注定。 王嫣然冷淡的看着她,“你也辜负了怀王。” 陈琬琰无语的说:“我那是被陷害的,现在不是在弥补了吗?” “你弥补的了吗?” “我尽量呗。” 王嫣然垂着眼睛没吭声,她只是想做人上人,最起码要比王嫣蕊嫁的体面,她和李珩青梅竹马,要说没一点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但她选择了三皇子。 身份高贵的三皇子是她表哥,人又温柔和善,对她总是比旁的姐妹温柔,她对他心存幻想,却忘了李珩也很优秀,喜欢他的贵女也很多。 在陈琬琰出现之前,他从没有看过除了她之外的女孩。 是她辜负了李珩。 在她生命的最后,她也想尽量弥补他一回。 “贤妃,你还有什么话说?”景睿帝冷冷的问道。 贤妃头脑冷静的回答:“臣妾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串通好陷害臣妾和相王。” 方羽霄冷嗤,“知道我是啸一的,还有周淑清的婢女粉画,她应当还拘押在大理寺,被看的血封咽也是我给她的,贤妃娘娘可以不认,不过我想宗正寺、大理寺和刑部,应当已经将所有证据和证人都整合到了一起。” 状似透明人的戴照霖,谨小慎微的说:“刑部已将审查所有嫌犯的卷宗,交到大理寺和宗正寺。” “好你个忘恩负义的戴照霖,我们郭家待你不薄,你却帮着别人来陷害我们!” 面对郭贤妃的指责,戴照霖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差点被害死好不好,那个项思纯,竟然被郭家一个在刑部司门司当值的旁支替换了出去,出了这样的事,他也要被纠察一个监管失责,治理不严的罪名。 司门司就是掌门关出入的,那人又是司门司的次官员外郎,换人倒是方便的很。 要不是怀王早有提醒,他这会儿就要头身分离了! “贤妃娘娘别光想着骂人了,赶紧想想怎么诡辩。”陈琬琰灿烂的笑脸微扬,忽而就沉了下来,“水月庵的大火,您又出了几分力。” 郭贤妃索性坐在地上,强撑着说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嫣然凉凉的说:“您得知许贵妃要玷污皇后,达成自己上位的目的,便与肖淑妃合力害死皇后,你收买做饭的姑子在饭菜中放迷药,肖家负责放火。” 那时她对李珩尚有情义在,才不让他再回安国寺。 “你胡说!”郭贤妃怒斥。 王嫣然这一刻,竟然又仿似当年那个淡雅出尘的贵女,清清浅浅的瞥了眼郭贤妃,“胡没胡说。寻那煮饭的姑子一问便知。” 原来那日庵里的姑子吃了饭都觉得疲累,纯净师太那夜便没上晚课,只叫众人都回自己的禅房打坐念经。 昏沉中,纯净师太觉得事情不对,强撑着一口气叫来了煮饭的姑子。 质问她是否在饭菜中动了手脚,那姑子便将有人收买她在饭中下迷药的事说了,纯净师太一想便知是冲着皇后来的,让她将已经落发为尼的皇后禅心带到自己禅房。 煮饭的姑子也怕禅心出事牵连到她,便快步往禅心的禅院去了,远远就闻到她的禅院飘来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只感觉不好,随即又看到两名黑衣人跳进院子,不过是瞬间,禅院就起了大火! 因水月庵的女尼都昏迷过去,又从里拴了门,她找不到人救火,也救不出人,眼见火势收不住,就一个人跑了。 “那女尼躲躲藏藏了三年,因有人传皇后娘娘冤魂不散,偷偷去兰若寺给皇后娘娘烧了一次纸钱就被怀王盯上,后来更是一道天雷劈了她藏身的道观。”王嫣然掩唇轻笑,“天道轮回,都是报应。” “血口喷人,本宫在宫里,如何让她给饭菜里下迷药!” “自然是我那好继母小郭氏替你做的了,我继母虽死了,但当时替她传话的嬷嬷还活着。” 王家要出事,小郭氏为了王嫣蕊,提前放了一批心腹出府,那些人也因为被放奴籍,逃过了王家这一劫。 百密一疏,郭贤妃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败在这些小人物身上! 景睿帝听完心中一阵悲愤,早知她们如此歹毒,他就是拼了老命也不会废后,更不会坏了九郎君的姻缘! “她说的可查明了?”景睿帝问戴照霖。 戴照霖吞咽了一下口水,道:“微臣已经审过那女尼和小郭氏的嬷嬷,情况属实。” “你还有何话可说?在行宫刺杀朕未遂,你可以狡辩,毒害皇长子,杀害皇后之事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吗?”景睿帝抓起几案上的茶盏,愤怒的朝郭贤妃砸过去。 郭贤妃显然心理素质很好,强撑着狡辩道:“我怎么知道肖淑妃要火烧水月庵,她既然都做了,我为何还要参与,简直漏洞百出!” 方羽霄讥笑,“自然是我,啸一告诉郭家,肖淑妃要烧死皇后娘娘。” 是他告诉肖家人,郭贤妃打算让人迷晕水月庵的女尼玷污沈兰,肖家哪里会放过这个可以抓住郭贤妃把柄的机会,当即便准备放一把火,将郭家派去的人和沈兰烧死在禅房。 然后又告诉郭家人,许贵妃要玷污沈兰,肖家准备把许贵妃的人和沈兰烧死在一起,然后郭家就打算将计就计,烧毁整个水月庵,以此打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翻不了身,所以才下迷药迷晕了所有人。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陈琬琰瞪了他一眼,这人是典型的自信显示型犯罪心理,强烈的想展示自己翻云覆雨的能力,他们将玩弄别人当作一种亢奋精神的手段,并且乐此不疲的制造无头案,使得自己身心愉悦。 放出线索给查案者,却又形成案件闭环,将办案人耍的团团转,最后他决定毁灭了,就将大量的线索一一抛出,让人焦头烂额。 “你和你背后的人很厉害,但你们策划的事情永远成功不了,只要还有人不入你们的局,不论你们的计划多完美,都是失败的。” 方羽霄冷凝着眉眼,忽然叹道:“是,怀王殿下自始至终不肯入局,完美的计划里少了他的加入,就有了缺口。” 从袁琬瑛入二皇子府,到拆了赵瑾瑜的姻缘,毒杀陈琬琰,火烧沈皇后,派贵女勾引,让所有皇子抱团针对他,将他拉下太子之位,皆是因为怀王不肯入局。 只要他还有即位的可能,只要他不肯收纳他们安排好的女子,他就永远游离在他们的掌控之外。 或许真是赵国不该亡,庸庸碌碌的太子离开京都,竟然长成猛虎雄狮。 景睿帝冷嗤,“朕的九郎君心清神明,岂是尔等阴险小人可以拿捏的!” 语气中的炫耀,气的郭贤妃目眦欲裂,“你说过给锡是赐给的意思,说锡儿是上天赐予的孩子!这么多年,你对怀王的漠然都是装的?” 景睿帝目光幽幽的望着窗子,太阳不知在何时又挂在蔚蓝的天空,照的整个大殿明亮如许。 陈琬琰赶紧过去将窗户打开,外面出着太阳下着细雨,一弯巨大的彩虹悬挂在天际,看着十分违和。 “郭贤妃与郭家毒杀皇长子,谋害皇后证据确凿,于行宫刺杀朕未遂,废除其妃位贬为庶人,赐白绫一条,郭家罪大恶极抄家灭三族,相王囚禁于相王府。”景睿帝望着远处的彩虹,面上竟然有一丝解脱的笑意。 一切都结束了。 叶诩绍领旨出宫捉拿郭家人,常福派常田去相王府宣旨。 郭贤妃却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能拖这么久,已经尽力了。 “哈哈哈哈哈,好!”方羽霄疯狂的笑了起来,“相王要逼宫,怀王远在千里能赶来救陛下吗?” 他的计划没有失败,他等到今日。终于要看到赵国的皇帝与儿子兵戎相见。 三皇子当了皇帝,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了! “相王可不是兖王那个怂蛋!他的兵马已经在西京集结完毕,只要一声令下,马上就会打过来!哈哈哈哈!” 陈琬琰闻言忽然变了脸色,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她很确定方羽霄一直关押在大理寺,不可能有人给他传递消息! 方羽霄哈哈大笑,“是你告诉我的。” “我何时……”陈琬琰忽然住了口。 第36章 解决郭贤妃 “你用宝哥换我说出知道的所有事,你要置郭家于死地,他们岂会不反抗?”方羽霄笑出了眼泪,“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他能混到郭家人身边,他们的人难道就混不到郭家的幕僚里吗? “我们的组织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你们的朝廷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区区小事我哪里会不知晓,兖王那怂包不肯染指西京,相王可不怂!” 陈琬琰气的浑身发抖,她没想到方羽霄竟然是前朝余孽,幽禁在大理寺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方羽霄讥讽的望着众人,“知道是谁在替相王管理西京吗?是季东弦!” 王嫣然只是淡淡一笑,“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答应放过我儿子的,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景睿帝冷静的坐着,一丝慌乱也无,仿佛这些都与他无关,只问陈琬琰,“你还答应了什么人,什么事,一并都说了。” 陈琬琰看了王嫣然一眼,道:“答应三皇子妃,放她出三皇子府。” 这是王嫣蕊替她做事,提出的唯一要求。 她倒是没想到王嫣然供出小郭氏的嬷嬷,竟然是想替王嫣蕊搏条生路。 景睿帝颔首,“传朕旨意,相王妃王氏生母参与杀害皇后,现将其贬为庶人逐出相王府。” 宫门口突然响起震天的鼓声,陈琬琰迷茫的看着外面。 方羽霄的笑声忽然一窒,表情扭曲的看着景睿帝。 叶诩绍匆匆赶来,单膝跪在景睿帝面前,“相王与郭御史离京了。” 景睿帝睨了眼郭贤妃,“郭家人呢?” “郭家嫡支的宗亲早几日便陆续去了西京,微臣方才赶到郭家时,其家中只剩几个旁支了。” 景睿帝怜悯的看着郭贤妃,“这就是你的儿子,你的家族。” 老二至少还知道来给许贵妃求情,他倒是狠的下心! 郭贤妃高傲的仰着头,“难道他们做的不对吗?不走,等着被你抓进大牢吗?” 景睿帝让戴照霖将方羽霄等人带出宫,问常福,“是谁出去报的信?” 常福神色一凛,如实道:“启禀陛下,是范修仪让人报的信儿。” 景睿帝对宗正寺卿赵宗远道:“将范修仪拘押至宗正寺。” 赵宗远对景睿帝行了个礼,便同他指派的内侍和侍卫去后宫捉拿范修仪。 陈琬琰不安的站着,如果刚才她没听错,那应当是闭门鼓,相王肯定不会就这么走了,一定留的有后手。 景睿帝朝她招招手,“别怕,来父皇这里。” 陈琬琰迈着小碎步挪过去,惴惴不安的问道:“父皇,相王真的反了吗?” 她的本意是干掉赵锦锡和郭贤妃,可是没打算逼他造反啊! 这不是给赵国添乱吗? “淳安公主跑了吗?”景睿帝问叶诩绍。 叶诩绍道:“启禀陛下,微臣已经将淳安公主送至宗正寺。” “原来如此。”郭贤妃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故意不让叶大将军说出真相,让宗正寺拖延时间,就为了今日放我儿离开。” 景睿帝沉着脸道:“我给了他机会,是他自己要走的。” 老二怂有怂的好处,至少他能好好活着。 “虎毒还不食子!你算什么父亲!”郭贤妃对他怒目而视,“我早就知道你心眼比筛子还多,你当我没为我儿留一手?” 下毒啊,她最得心应手了! 那日景睿帝在她宫里昏迷,就是因为她给景睿帝喝了参鸡汤。 景睿帝时常头痛脑闷,身上便随身携带着藜芦麝香散,头痛时就将其吸入鼻中镇痛,那日他头痛症犯,掏出藜芦麝香散镇痛,用完随手将瓶子放在小几上,自己躺在床榻上休息。 她将藜芦麝香散倒出一些,混在茶水里端给景睿帝,还亲自替他试毒,景睿帝不疑有他就喝了。 待景睿帝休息好,她让人端了参鸡汤,宫人内侍试完毒他才喝了。 可他喝完没多久就昏迷了! 那是因为藜芦配人参会激发藜芦的毒性! 水盏因为已经清洗过,参汤也无毒,尚药局的医官也查不出所以然来。 景睿帝见她面露得意,冷声嗤道:“你真以为朕不知道那茶水有问题,朕常年用药,若是连药材十八反十九畏都不知道,早就死了!” 郭贤妃瞠目结舌的坐在地上,“你……你知道?” “那瓶药里只有麝香没有藜芦。”景睿帝轻笑,他怎么会随手放东西,常福也不允许呢。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你身体已经被许氏毁了!能不能活过这一月都难说!我没输!你也没赢!”郭贤妃倔犟的梗着脖子。 景睿帝黑着脸对叶诩绍挥了挥手,立马便有禁军将郭贤妃拖了下去。 围观了全程的陈琬琰,瞬间感觉自己格局小了。 景睿帝这是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搞大事儿啊! 景睿帝爱怜的摸摸陈琬琰的脑袋,“去给九郎君写封信。” 陈琬琰呆呆的应了,常福将她送回东宫就走了。陈琬琰站在丽正殿外,望着如锦缎般瑰丽的晚霞有些回不过神。 这跟她计划的不一样啊? 她原本打算先爆出刺杀赵瑾瑜的事,惹急眼相王,将再爆出项思纯的事给他添把火,这怎么她还没开始施展拳脚呢,景睿帝就把人逼走了???? “啥啊这是?” 跟她同样懵逼的还有被迫守孝的赵锦锋。 “相王逃跑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甄义然唏嘘感叹,“是,郭贤妃涉嫌毒杀皇长子,杀害皇后娘娘,刺杀陛下未遂,宗正寺,刑部和大理寺已经将相关人员都审完了,人证物证皆有。” “啥啊这是?????”赵锦锋简直要气笑了。 早知如此,她母妃何需走极端? 如果提前几日他母妃就不会死了! “五乐郡主可能早就查清了血封咽的事,人证物证齐全,宋育为说当年丢失的卷宗也交回了宗正寺。”甄义然道。 许承颐叹道:“相王一走,京都就剩殿下一人,您应当是……还有机会!” 赵锦锋抬手捂着眼睛,挡住眼底的湿润,这都是什么事儿啊,他母妃这不是白死了吗? 陈琬琰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完,还没来得及交给彤霞,她就拿着赵瑾瑜写的书信走过来。 她感觉自己和赵瑾瑜都快成笔友了,都是没有手机闹的。 信里也没写什么,就是让她不要再干出格的事,一切有他处理,让她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吃喝玩乐。 陈琬琰收了信,回想今日景睿帝的大手笔,不知道有多少是赵瑾瑜搞出来的,顿时十分庆幸自己不是赵瑾瑜的敌对玩家,不然估计早就连渣都不剩了。 “宫门没有关?”陈琬琰问彤霞。 难道刚才敲的不是闭门鼓? “不到闭宫门口时候呢,方才那鼓声是给相王等人送行的。” 陈琬琰:“……”这什么操作? 难道不是将士出征才会敲鼓鼓舞士气? 给他敲什么鼓? 赵锦锡等人在刺杀景睿帝失败后就已经计划离京,只会是没想到会走的那么顺利,他骑在马上最后回头望了眼京都方向,便绝尘而去。 赵锦锡走的时候正赶上严侧妃生产,等她生完孩子才得知王府被封了,只有王嫣蕊在一旁照顾她。 “生了个儿子,恭喜你。”王嫣蕊道。 严侧妃虚弱无力的问:“你竟然没跟殿下走?” 王嫣蕊轻笑,“殿下原本是想带你走,但时间紧迫也是没有办法,殿下不放心,留我在这里照顾你。” 严侧妃愣了一下,“是我连累了你。” 王嫣蕊摇了摇头,“我无依无靠,走不走都一样。” 她跟着走,只有死路一条。 “府里就剩我们二人了吗?”严侧妃问。 “你是想问项思纯吗?”王嫣蕊知道她最近因为项思纯心情不好,便道,“之前是她威胁了殿下,殿下也没有办法,她如今已经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严侧妃看向她的奶娘,奶娘道:“项姑娘纠缠着殿下带她走,被殿下的侍卫一刀砍了。” 赵锦锡都要跑了,还会在意项思纯的威胁吗? 自然是砍了大吉。 严侧妃看着孩子出神,就听王嫣蕊道:“我如今已经不是相王府的人,你也别再伤怀,福祸相倚好好养身子才是。” 若是严家帮相王成了事,严侧妃自然可以继续和赵锦锡的女人斗。若是相王没成事,严家及时止损,皇家也还认这个小皇孙,她的命好着呢。 王嫣蕊有些羡慕的起身走了。 不像她孑然一身。 严侧妃苦笑,“我是没想过,这偌大的府邸还有只剩我的那天。” 奶娘安慰道:“王姑娘说的对祸福相依,留在京都未必就是坏事。” 到底是刚生产完,严侧妃很快就体力不支睡了过去。 王嫣蕊去刑部探视王嫣然,姐妹二人相顾无言,她们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尤其是她做了皇子妃,王嫣然更是将她踩在了脚底,但她最后还是对她施展了一次善念。 “宝哥,我会帮你养大。”王嫣蕊轻声道。 王嫣然抿了下唇,“不用了,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她还年轻,带着孩子想再嫁也难,况且她也看出方羽霄那人十分冷漠偏执,孩子无论像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都是冷漠无情的性子,王嫣蕊性子太弱根本治不住他。 “嬷嬷的事谢谢你。” 那嬷嬷是王嫣蕊母亲留给她的保命符,但因为已经脱了奴籍对她并不忠心。 甚至还用这件事来威胁她谋财,只要给的财物不能让她满意,她就扬言要去官府揭发,说是她主谋给水月庵的尼姑下迷药,才致皇后娘娘命丧火海。 她之所以能那么包容王嫣然,也是因为她处置了那个嬷嬷,替她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这次也没让嬷嬷成功诬告她。 “我只是说出了我该说的,你不用谢我。” 王嫣蕊被她噎的有些难受,垂着头不知该说什么,这应当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她还是尽量想和王嫣然好好说说话。 王嫣然看她畏畏缩缩的,就道:“你若是非要感谢我,就替我收个尸,每年替我在父亲那里烧点纸尽孝。” 王嫣蕊点了点头,“好。” “陈琬琰是个心软的,你要是遇上难处就去求她,只要顺着她,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已经帮了我很多,我提前就将嫁妆和这些年的积蓄都带出相王府,长姐不用担心我。” 王嫣然被她那句长姐叫的有些无所适从,想说一句自己不是关心她,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却是说不出来。 “我放了些银钱在你陪嫁的别院,还有我的嫁妆都给你了,你孤身一人不要钱财外露,日后再嫁,给咱们王家也留支香火。” 王嫣蕊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好好生活。”王嫣然背过身不再看她,实际早已泪流满面。 “我当时不知长姐爱慕三殿下,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李小侯爷。”王嫣蕊流着泪说,“我若知道肯定不会嫁,父亲最是疼爱长姐,他为你挑了李小侯爷是为了你好。” 嫁给三皇子纵然富贵无双,但父亲知晓郭家那么多事,怎会猜不到有这么一天? 看他最后还是把长姐塞进侯府,就知他的用心,李家有陈家做支撑能怕三皇子吗? “为什么不好好过!”王嫣蕊痛苦的捶打着牢柱,“我也喜欢他,可父亲却只想着长姐,他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你为什么不珍惜!” 王嫣然闻言不禁感慨命运的捉弄,苦笑着说:“我不知道你喜欢李珩。” 王嫣蕊蹲在地上痛哭失声,“他眼里只有你。” 他甚至都很少同她说话,偶尔见到也是礼貌的问声好,再无其他,因为他和王嫣然青梅竹马,她便收了心思,顺从的嫁给三皇子,可偏偏王嫣然不珍惜,她能如何? 父亲明知三皇子府是火坑,还将她推了进来,她能如何? 王嫣然转过身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对不起。” 是她辜负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先是受三皇子的蛊惑做了错事,又受方羽霄的诱惑做着当龙当凤的春秋大梦,若是她脚踏实地的生活,也不至于落得这般下场。 王家也不会给郭家当了替罪羊。 次日早朝,宗正寺便将皇长子案与陈琬琰中毒案的细节公布,贤妃已于昨日夜吊死在宗正寺。 最高兴的莫过于二皇子一派,幸福来的太突然,还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 谁也想不到一夜之间,竟然会发生天翻地覆的转变。 三皇子的逃离,让其党羽受了不小的打击,郭家的头号党羽皆被革职下狱,但凡与郭家往来密切的官员皆革职查办,一时间朝廷人心惶惶。 下了朝,宣平侯便去寻李珩,二人一起去了东宫。 李珩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想拿个郭贤妃的把柄,让她别再威胁李家,万万没想到陈琬琰所谓的让相王没空把李家的事爆出来,竟然是逼反相王。 陈琬琰面对宣平侯父子俩有些局促,“怎……怎么了……” 李珩顿了下问道:“这都是你干的??” “不……不全是。”她哪有那么大本事啊,按照她的计划,且得折腾一二个月呢…… 谁知道赵瑾瑜那么厉害,忽然让长清县县令卢东山甩出方芽一家,直接重启血封咽的两桩案子。 宣平侯最关心的还是李家的事,“私兵……?” “相王和郭贤妃都没提呢,永嘉王府对治下的管理非常用心,当年之事主要是以收集情报和敛财为主,当年郭家没有动李家,如今只怕也没空管李家了。” 宣平侯:“……”就这? 陈琬琰望了望天,“郭贤妃伏法,相王离京,王嫣然也不会再提那件事,侯爷和小侯爷可以放心了。” 她没打算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人心里还是要装些敬畏的东西才能恪守本分,帝王不说她也不会多嘴。 宣平侯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李珩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他最关心的是那道劈在云光宫的雷电,虽然知道这种事非人力可控,但确实是她让郭贤妃发誓之后,不出三天就被雷劈了。 “小侯爷,我跟你说的事,你回去和祖母侯爷夫人商量好了吗?”陈琬琰给李珩父子添了盏茶水。 宣平侯道:“我们没有意见,就是不知萧王是否愿意?” 他听李珩说了,外地人想在凉州打听陈家的,事得到的几乎都是陈家忠心守疆域的说法,许是因为陈家被诬陷通敌的事让当地人非常的警惕,由此看得出陈家当地声望很高。 “我爹听我的,我爹也很喜欢小侯爷。”陈琬琰弹了弹茶盏,“后日初九,司天台说是极好的日子,就那日办。” 那日是她来,正主走的日子,李家和陈家的亲事从那一日开始,过了三年又回到原点,姻亲变干亲,换了个缘分还是亲戚。 入了夜,景睿帝让常富给她送来一身内侍服。 常富道:“陛下从明日起要带郡主上朝,郡主每日务必在早朝前去陛下跟前伺候。” 第37章 他又行了 陈琬琰大概知道景睿帝是个什么意思,让她旁听完给赵瑾瑜传递消息,估计就让自己找个小角落站着听罢了。 “往后还得请常大人多提点一二。” 常富接了彤霞递来的打赏,笑道:“那是一定的。” 翌日一早,天不亮,陈琬琰就被彤霞从被窝里薅出来,迷迷瞪瞪的去了福宁宫,去时景睿帝刚用过早膳,看着心情很是不错。 因为皇长子、皇六子与沈皇后的事大白于天下,景睿帝决定办一场大祭祀以慰亡灵,追封大皇子为宸王,六皇子为端王,并决定从皇室宗亲里挑选合适的儿郎过继,替他们延续香火。 第二件事,便是陈琬琰状告相王结党营私,荆州大都督、安州都督与当地官员合谋,送七千精兵往梁州刺杀怀王一事证据确凿。 经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调查无误,遂决定革除荆州大都督,安州都督与相关人员的职务,押送其回京都受审,抄没家产家眷没入奴籍。 凉州太守韩大人与卢阳伯三子查明,梁州都督对怀王遇刺视而不见,还给予相王等人相应的帮助,证据确凿将其革职查办,卢阳伯三子护卫怀王有功,擢升其为梁州都督。 明威将军岳正武护卫怀王有功,因其已在岭南就职,便令其父安海侯任荆州大都督。 因高世显于岭南和长平公主一事有功,封其为安州都督,即日赴任。 长清县县令卢东山因查血封咽一案有功,擢升为安州通判。 陈琬琰站在小角落里,将朝会上发生的事仔细记下,回到东宫就给赵瑾瑜写了封书信,又简单提了一句她父王和李珩的认亲礼。 赵瑾瑜在益州听说雷劈了云光殿简直要疯,也不知她有没有将小尾巴藏好,这人真是一刻看不住就搞事情。 烦躁的出了银安殿,遇上林钰在二十多个丫鬟仆妇的包围下,在银安殿边上转悠,当即就冷着脸道:“不许其靠近银安殿三十丈内!” 他允许她在府中逛,只是不想让外头林家的人察觉他囚禁林钰,跑来府里闹。 烦躁的去了阆风苑,看着那个橘子做的东西,伸手摸摸已经不麻手了,便让陆机将东西处理了。 六月初十,赵锦锡一到东都就入住了正阳宫,十二日于正阳宫登基为帝。 陈琬琰垂着头,站在紫宸殿的丹陛下面,这很明显就是蓄谋已久,无论他京都争储是否成功,他都给自己留了东都做退路。 紫宸殿内气氛一度低迷,众人大气不敢喘,景睿帝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命河北道的镇北军调动兵马,擒王的军令石沉大海。 景睿帝黑沉着脸坐在龙椅上,咸阳王道:“微臣已数次派人往河北道,催促夏侯修出兵副都,派出去的官员至今无消息传回,河北道情况恐有变数,不如先从河东调兵去东都擒王。” 镇北将军夏侯修和五皇子装聋作哑不肯出兵,明显就是想让朝廷和相王拼个你死我活后,一举将所有人歼灭。 枢密副使荀易道:“微臣认为不妥,河东军还要御守蒙军,如果调动就会给蒙军可乘之机。” “先前已经从镇北军抽调两万将士去河东与朔方军镇,若是将这部分将士抽调出来,应当不会造成影响。”咸阳王道。 陈琬琰唯一庆幸的是,户部自上个月起便拖着镇东军的粮饷,相王在淮南道和山南东道的人已经被清理干净,不可能给他们输送军粮了。 只要河北道与河东道不在粮草的事上支援相王,他们撑不了多久便会弹尽粮绝。 相王也不傻,登基的第二日便决定出兵攻打西京都,他手下的商人早在出事前囤积了粮草药物,即便是朝廷停了镇东军的军粮,他还是能从各地商人手中拿到物资。 下了朝,景睿帝便召集心腹在御书房议事,陈琬琰回将军府却没见到陈青岩,转道去了乐园找罗丰。 罗镇海和葛大山已经同他认了亲,她去时罗丰正在收拾东西。 “草民参见郡主!”罗丰撩袍跪地磕头。 陈琬琰抬了抬手,让人将他扶起来,道:“不必多礼,祝贺你找到亲人。” 罗丰恭敬的站着,道:“还要多谢郡主,若不您带我来乐园,又让人将草民的身世编成台戏,草民也不能这么快寻到亲人。” “举手之劳,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吗?” 罗丰道:“草民想先查清母亲的死因,在做旁的打算。” 他这些日子已经得知,他母亲死后约有半年,钱氏就进了门,两个月后他就被奴仆带出去卖掉,他怀疑他母亲的死与钱氏有关。 陈琬琰让彤霞把陆久查到的东西交给他,“希望能帮到你。” 罗丰的母亲确实不是自然死亡,而是被钱氏姐妹联手害死的,因为罗家是三皇子的人,她们就想搭上三皇子壮大自己的靠山,从而盯上了罗丰的父亲。 她们姐妹收买罗丰母亲的车夫,在罗丰母亲跟罗镇海回娘家时,马受惊带着马车里的人直接冲出山路,滚下山坡。 罗丰母亲因为怀着孕,小产失血过多不治而亡。 钱侧妃也因为罗镇海的关系,在舒王府过的风生水起,如果月山县主的母妃和兄长死了,她就算当不上正妃他的儿子也能袭爵。 月山县主的母妃也一直在查钱氏姐妹,女人或许可以忍受自己的夫君宠妾灭妻,但绝对不能忍受有人害自己与孩子的性命。 “当时你和罗镇海都在马车里,车夫也只是受了轻伤,只有你母亲出了事。”陈琬琰轻声道,“我前些日子找到了那个车夫。” 罗丰往后翻了翻,便看到了车夫的供词。 “车夫已经被当地官府捉拿,你若还有疑问可以去官府问。” “郡主的恩情草民无以为报!”罗丰用力攥着手里的纸张,短短几页纸,记录着他母亲的被害的全过程。 长针刺入马臀致其受惊,因为伤口不大,事后连马受惊的原因都找不到,真是可笑! “你日后回了罗家,也须自己多长几个心眼,莫要再让人害了。”陈琬琰嘱咐道。 钱氏到底在罗家经营十年有余,还为罗镇海生儿育女,就算她被处置,她的儿子女儿依旧是罗家的少爷小姐,罗丰回去不见得就能过的好。 “郡主,葛大山求见。”彤云在外面敲了敲门。 “让他进来。”陈琬琰道。 “都是因为有郡主帮忙,草民才能寻回罗丰,多谢郡主对他的照顾,日后如有用得上草民的地方,草民定不会推辞。”葛大山拱手道。 陈琬琰淡然道:“既然外孙已经找到,你就好好照看,别自己往死路上走就是了。” 葛大山眉心跳了跳,相王还指着他和罗镇海给他提供粮草药材呢,这还没如何就被敲打了。 “是,草民谨记郡主教诲!” 陈琬琰也没在乐园多呆,商人逐利,更可况是一直依附着三皇子的商人,她话已说到,听不听劝她却是管不着。 马车刚行至半路,就被赵锦锋的人拦住了去路。 陈琬琰如今对他好感度下降,压根不想搭理他,但又想到夏侯修与他胞弟作死的行为,便打算去提点他一二。 赵锦锋见她还愿意露面,心情松了几分,“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陈琬琰难得出宫一次,他要守孝无诏不能进宫,短短的距离竟似千万里远。 “见我做什么,你不怕被妖精吸食了龙气?” “你还在为那日的事情生气?” 陈琬琰哼笑,“我哪里敢生真龙天子的气呢,殿下见我所谓何事?” 赵锦锋面对她的阴阳怪气,也不觉得生气,只轻轻叹了口气,他原以为陈芙柔那句真龙天子应验不了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又行了。 陈芙柔说的三皇弟会起兵造反,也应验了。 “你觉得镇北军该不该出手?” 陈琬琰见他到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个,就气不打一出来,“你爹都被人欺负了,你这当儿子的不上来帮忙,站着看大戏呢?” 赵锦锋噎了一下,可陈芙柔说要防着蜀国突袭,一旦镇北军人手不足,何人来抵御蜀国入侵呢? “你认为我该劝夏侯修和五皇弟支援父皇?” 陈琬琰随意的点了下头,虽然她并不认为赵锦锋有本事劝说他们,如果他们真的考虑到了赵锦锋的处境,就不会不回应京都的调遣令。 但赵锦锋能不能说服他们,和他做没做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如果他冷眼旁观,那他肯定是讨不到处,但他主动做了却没做成,那景睿帝也领他这份维护朝廷的心。 “那我回府就给他们去信一封。” 陈琬琰提醒道:“你上书朝廷,让兵部将你的劝诫书信带去,不要让你的人私自与河北道的人联系。” 别到时候被倒打一耙,成了背锅侠,人家要说是他私下指挥不让出兵,他还能说清? 赵锦锋愣了一下,“他们一个是我岳家,一个是我胞弟,要这般防着?” “你是不是傻?”陈琬琰没好气的说,“你知道他们不理会朝廷,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弃子!人质! 夏侯修难道不能同五皇子结姻亲? 或许在许贵妃毒杀景睿帝,送赵锦锋上位失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弃子。 赵锦锋若有所思的垂着头,其实许家在许贵妃死之前,已经有多半的族亲去了河北道,还有一些追随他的人也跟着去了。 现在他身边能信任的就许承颐几个兄弟,还有甄家人。 景睿帝对赵锦锋肯主动写书信劝镇北军出兵很满意,但他的书信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相王的商人大军停了京都的生意,给京都的商户和百姓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尤其是药材等日常刚需十分短缺。 不过薛时就在梁州,距离京都不远,很快就能来吞京都的药材市场。 景睿帝面色发紫的坐在龙椅上,不住的捶打自己的胸口,还时不时的轻扯领口,陈琬琰正觉得有些不对,他忽然昏倒在了金阶上。 她刚想上前就被禁卫用刀拦住,“无令不得靠近陛下,否则格杀勿论!” 景睿帝晕倒,紫宸殿的大臣顿时乱做一团,常福让人去后殿请御医,和常富上金阶搀扶景睿帝。 陈琬琰忽然着急的大声喊,“别,别乱动,让陛下躺平,将他的衣领解开一些。” 常福看了她一眼,抖着手去帮景睿帝散衣襟,手靠近他的脖颈,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和脉搏,吓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田中书一看他这样就觉不好,“陛下怎么样?” “陛、陛下,驾……” 陈琬琰心中一紧,连忙大喊,“御医来了!” 常福如梦初醒般连忙改口道:“陛下衣领夹住了!” 金阶下的众人:“……” 张御医给景睿帝含了参片,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已经感受不到脉搏了,陈琬琰心脏砰砰直跳,唯恐他说出景睿帝驾崩的话。 见张御医面色不好,她大声喊道:“让开让开,让我上去,我有药!” 张御医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救了,上来搭上自己一条命不值得。 陈琬琰掏出御赐的金牌,“我是五乐郡主,尔等退开!” 禁卫见状也不知该不该阻拦,只是犹豫了一瞬便让她冲了上去,禁卫要去抓她,宣平侯和卢阳伯忽然冲上前挡在金阶下,将禁卫拦在了一旁。 常富立在金阶高声道:“尔等住手!” 陈琬琰挤开常福,倒出五六个速效救心丸喂进景睿帝口中,抖着手将景睿帝的衣裳散开。 田中书大惊,“你给陛下吃的什么?你要谋杀陛下不成?张御医快拦住她!拦住她!” “替我拦两分钟!”陈琬琰跪在地上,双手交叠用力按压着景睿帝的胸口,艰难的对张御医说。 张御医不知道两分钟是多久,但见她急的满头是汗,十六卫大将军已经持刀站在金阶的丹墀上,质疑他们合谋刺杀帝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最后还是常福咬了咬牙道:“陛下命郡主保驾,尔等速速退下金阶!” 她动作浮动大,张御医没动,景睿帝也没反应,众人心中都有猜测是景睿帝不行了。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们难道要谋杀陛下,把持朝堂?” 大殿乱成一团,十六卫禁军与常福等人僵持不下,宣平侯都快吓尿裤子了。 田中书怒斥宣平侯和卢阳伯,“你们二人这是谋逆!还不让开!” 卢阳伯道:“我只看到郡主在救治陛下,若是她有异心,我卢阳伯头一个砍了她!” 田中书道:“她又不懂医术,伤了陛下龙体可如何是好!张御医你快拦住她啊!” 张御医的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陈琬琰对着景睿帝的又是亲又是按的,完全看不懂她在做什么,但见她着急不想是假的,下意识替她遮挡。 想起远在剑南道的怀王,便知她是真的想救人。 可陛下已经是没了生机,她这样少不了搭上自己的一条命,他确实该想想如何才能保下她。 陛下在他来之前就驾崩了,他和常福如实说,不知能否保她一条命。 二皇子的人都快急死了,只要景睿帝驾崩,二皇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登基了! 不知陈琬琰到底在折腾什么! 户部侍郎甄越气急败坏的喊道:“你们就这么看着她冒犯陛下龙体吗?” 二皇子一系的人附和。“叶将军你们在干什么,快将他们押下来!” 紫宸殿剑拔弩张,宣平侯这辈子都没这么大胆过,他都快后悔死,刚才不经大脑思考就出来了。 刚反应过来的太府寺卿耿淳,怕禁卫冲上去抓走陈琬琰,跑到金阶下拦住想上前的众人,“耽误了陛下的救治,你们担当的起吗?” 陈琬琰累的满头大汗,眼泪也急的不断掉落,口中还不停念叨,“父皇,父皇,瑾瑜还没回来,您不能有事啊父皇,他没见到母后最后一面,难道您也不要他了吗?” 处于混沌中的景睿帝,只觉得口中又湿又咸,眼皮子也湿湿凉凉的,忍不住动了动眼珠。 张御医见他有了反应,赶紧将手搭在景睿帝的手腕上,惊的一屁股蹲在了地上,怎么可能!刚才明明是没了呼吸脉搏,心跳也停止了,怎么会又有了反应? 宣平侯见张御医如同失了魂,顿感惊惧万分,难道陛下驾崩了? 第38章 头都能给她打歪 “九郎……”景睿帝刚张了张嘴,一滴眼泪就落入了他的口中,下意识的吞咽,将他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常福惊喜的道:“陛下,陛下没事了!” 宣平侯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还是卢阳伯扶了他一把,“出息!” 其实他也吓的要死,怀王不在京都,陛下没有留遗诏驾崩,京都只有一个兖王,定然要继位,不过听陛下刚苏醒就喊怀王,心中便有了数。 “你,你不害怕别抖啊!”宣平侯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景睿帝想抬手却没什么力气,只对常福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的对十六卫禁军道:“陛下已无大碍,你们退下!” “父皇,你还有哪里不舒服?”陈琬琰哭的眼泪横流,她刚才真的快吓死了! “九郎媳妇,”景睿帝胸口又闷又疼,想安抚她也是有心无力,猜测自己是活不成了,“传位给怀……” “父皇这是救心丹,吃了胸口就不闷疼了。”陈琬琰又急又怕,慌乱无措间根本没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擦擦眼泪又倒了两粒速效救心丸给景睿帝吃了,才把装药的瓶子交给张御医封存,带回尚药局检验。 景睿帝被她堵住了口,觉得那药冰冰的凉凉的,吃下确实舒缓了不少,他自从登基后就没狼狈过,发冠掉了,衣裳开了,还躺在地上被这么多人围观。 不过他好像知道自己的贵人是谁了,没想到临时起意让她来上朝,还替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若不是她中那一箭,他也不会接她进宫,更想不到带她上朝,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父皇,父皇你好点没有啊,父皇?”那救心丸她也没吃过,根本不知道效果如何,见景睿帝不吭声,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琰儿不哭,父皇没事了。”陈琬琰的眼泪将景睿帝胸口都滴湿了,凉凉的竟然缓解了胸口闷热窒息的感觉。 常富见景睿帝有些无所适从,赶忙让人将他抬去后殿,高喊一声退朝,便跟着跑了。 陈琬琰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内侍服坐在金阶上哭,宣平侯看她这会才知道怕,叹了口气,“郡主,赶紧下来了!” 景睿帝一走,陈琬琰就想下去了,奈何心理素质不过关,腿软的站不起来,当着百官爬下去,那么丢人的事她又做不出来。 景睿帝差点驾崩这事儿传的很快,都说是景睿帝已经驾鹤西去了,又被陈琬琰使了法术救回,什么渡气发功,配合着雷劈郭贤妃传的神乎其神。 赵锦锋的心情简直跟九曲十八弯的山路一样,起起伏伏。 张若华坐在兖王府内院的正厅,看张若晴逗陈芙柔,她虽然也对陈琬琰救活景睿帝颇有微词,却是始终没多说一句。 陈芙柔奶声奶气的说:“如果没有她捣乱,王爷就能登基了。” 昨日常福明明是要喊驾崩的,她突然出声打断,百官都听到了。 张若晴道:“芙柔早就说了,是她改变了殿下的气运,不然的话,您在两三年前就该登基了,相王也不能在您之前称帝。” “王爷可千万不能动镇北军,否则蜀国打进来,赵国就完了。”陈芙柔娇声娇气的说。 赵锦锋沉沉的看了她一眼,现在不是他愿不愿意动镇北军的问题,而是镇北军根本不理会他。 “蜀国会吞并赵国?”赵锦锋严声问。 陈芙柔被他严肃的样子吓的打了个哆嗦,她怎么一不小心将实话说出来了! 眼珠子一转,自信的说道:“既然天神派我来助力王爷,那种事肯定是不会发生的。” 她相信老天让她重生到勋贵之家,肯定是对她委以重任,她知道这些人的命运,就是来帮助他们的! 只可惜没有生在蜀国! 要是直接跟了陈璃,那她这辈子才是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要不是陈青岩不肯给她请封县主,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陈琬琰若是肯乖乖的在宫宴上替她求封县主之位,让她获得独一无二的风光,她还能考虑饶她一命。 现在后悔晚了! 陈琬琰要是知道陈芙柔的想法,头都能给她打歪了! 因景睿帝突发疾病,需要休养便暂停了早朝,各部门长官每日将要事汇总后报给景睿帝,陈琬琰在景睿帝跟前侍疾,还传授了张御医心脏呼吸骤停后,黄金四分钟的救援方法。 她的那瓶速效救心丸也通过了尚药局与太医署的检验,并且还替景睿帝制作成品,让他随身携带,只要感到不适便能服用。 景睿帝歇了一日,瞧着精神好多了,陈琬琰却是不敢让他下床,自个儿坐在龙床边的脚踏上打瞌睡。 “她身上的箭伤是不是又发作了?”景睿帝问张御医,“朕方才瞧着她连个碗都端不稳。” “是扯到了伤处,不过并无大碍,微臣已经让人给郡主上了药,手抖应当是因为昨日用力过猛,今儿还没休息过来。” 张御医亲眼见她将景睿帝从阎王的手中抢回来,对她那个什么人的呼吸和心脏停了,四分钟内做紧急施救,有三成几率能救活人的说法十分感兴趣。 就是不太能接受那个嘴对嘴吹气。 张御医这么一说,景睿帝也感觉胸口的骨头有点疼,昨日的凶险他已经听常福说了,他也不知自己的劫是不是过去了。 昨日他以为自己要不行了,两度要说传位的事,都被这丫头堵回去,也不知是不是天意。 赵瑾瑜不在京都,根本不是传位的好时机,他既然已经捡回一条命,也就没再提传位的事。 陈琬琰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常富来报,说枢密副使荀易和兵部尚书咸阳王求见,猛然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 “我去看看父皇的药煎好了没!” “坐着。”景睿帝也没打算瞒她,陈青岩初九的那日,一入夜便离京了。 “微臣见过陛下。”荀易和咸阳王异口同声的说。 “可是河东道有消息了?” 荀易道:“萧王带着河东军镇的一万人马,与相王的人在芮城交手,将其击退回陕州,集结虢州和蒲州的兵马追至陕州,又沿着硖石和渑池追至新安,目前已经到了东都河南府。” 虽是好消息,景睿帝却没多高兴,毕竟是他的儿子,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他和老四不一样,老四还可以说是被逼的放他一条生路,可老三是实打实的反了。 “兵部做好善后的事宜,不要让萧王有后顾之忧。”景睿帝道。 如果一路打过去,却被都畿道反叛的兵围剿,那对要打闪电战的萧王来说便是致命的打击。 “给萧王的粮草药物要跟上,还有战后收复的事宜都要做好。”景睿帝不放心的交代。 毕竟镇西军的兵权也是一块大肉,就怕这时候会有人在陈青岩背后捅刀子。 咸阳王赶忙说:“陛下放心,萧王打下的县已经安排可靠的人去收复,不会拖累萧王。” 陈琬琰听到陈青岩带兵去打东都,整个人都不好了,朝廷里觊觎她父亲兵权的人不在少数,但凡有人使了坏心眼,她爹很可能就跟死在小凉州外的那十万蒙军的下场一样。 “收复的失地可一定要控制好啊,我爹可是信任兵部,才把后背交给你们的!”陈琬琰不放心的说。 真不是她不信任梁家,一旦涉及到了巨大的利益冲突,合作伙伴分道扬镳是很正常的现象,她得给她爹做好后勤保障。 咸阳王看了她一眼,道:“郡主放心,派去各地的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朝廷经不起折腾,只能打快仗,陈青岩打的猛,却没空收复拿下的县,不过他也不是完全信任朝廷的人,回到京都之后就调集了绛州和泽州的兵马,一路也留了自己的心腹。 等他打到新安,两州集合的一万九千兵马也已到位,还有九千从打下的州县带出来的兵马,想从背后偷袭他,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 陈青岩在新安修整一日,翌日一早便到了东都河南府。 赵锦锡听说陈青岩打到城门口,简直要气疯,“都是废物!这么多人打不过一个陈青岩?” 他一直以为河东道的放他通行的官员都是被他收买的,打进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他的几千精兵走河东道没人报到朝廷,他也顺利的从河东道跑到了西京,没想到竟然是景睿帝刻意放他走的! 郭御史也是焦头烂额,让他在朝中喷人他在行,骑马打仗他没那个本事。 “才一万人就打的你们节节退败????” 报信的斥候道:“萧王带的人马至少也有两到三万,应当是从别处又调了兵。” 赵锦锡现在是又气又怕,严家人倒是打仗的高手,可他们还在河南道的最边缘地带,迟迟不肯来帮他,七皇子听说他反了,一个劲儿的劝他投降,早日回京都跟父王认错,压根就没打算支援他! 淮南道已然指望不上,安州都督治下几个州的官员被景睿帝处置了个遍,没有当地官府的帮助,葛大山和罗镇海已经失联了。 打不进京都,他就只能靠河南道艰难度日,旁边还有一个立场不稳的河北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给他一刀。 “谁敢去和萧王一战?”郭御史问。 众人面面相觑,萧王那可是杀神!他们中有带兵打仗经历的不多,也不敢贸然应战。 最后还是季东弦站出来说道:“攻城不易,我们只要守住城门便可!” 毕竟是副都城,城墙高城门重,还有两道门,也不是那么好打进来的。 众人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最后由季东弦率领五千士兵上了城墙,准备用石头和火箭射击企图攀爬上来的士兵。 打扮成士兵的陆久和几名暗卫,正准备杀了城门卫将城门打开,却没料到守城门的城门卫比他们还先动了手! 陆久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瞬,合力将第一道门打开,沉重的城门发出很大的吱呀声,城墙上的季东弦很快便发现了异常,连忙命人下城墙察看。 陆久等人毕竟是暗卫出身,那些察看的士兵还没来得及汇报情况,便一命呜呼。 季东弦反应很快,立马便又派了三百人下城墙,“守住城门!” 三百训练有素的士兵从城墙上下来,陆久等人守在打开的第一道门前与之拼杀,誓死不给他们合上的机会! 有了陆久等人的掩护,城门卫很快便跑过长长的通道,将最外面的那道门打开了! 陈青岩一马当先便冲进了城,替陆久等人解决了与他们厮杀的士兵,便往皇宫而去! “你们是谁的人?”守门卫跑回来好奇的问。 刚才要不是他警觉,就被这人搞死了! 陆久骄傲的说道:“怀王!” 守门卫爽朗大笑,“原来是一家人,走兄弟,将城墙上的叛军都宰了!” 陆久也猜出来他们是陈青岩的人,陈青岩留给他们的人不多,但城墙上的士兵因为要严防攀爬上来的士兵分散的比较开,杀起来并不费力。 陆久跟在陈琬琰身边正日无所事事,早就手痒了,因此打的格外卖力。 陈青岩和景睿帝早就知道赵锦锡打东都的注意,因此早有布防,城中除了赵锦锡的私兵,当地的驻军压根没和他们交战,甚至还加入了他们。 陈青岩刚杀到宫城,宫门就开了。 宫门里外都被鲜血染红,开宫门的侍卫也受了伤,衣裳被鲜血染红,仍是站的笔直,朗声道:“属下幸不辱命!” 他从前是镇西军,后来经益州一战,成为了精兵中的精兵,神策军! 他骄傲! “做的很好!待本将军捉拿了叛王,就去陛下面前为众将士请功!”陈青岩挥鞭,单骑进正阳宫。 赵锦锡听到外面马蹄声声便知无力回天,他的亲卫护送他与一众大臣至一处偏僻的宫殿,便出去探查是否还有逃出去的可能。 赵锦锡身着明黄色的龙袍静静的站着,声音有些发抖,“陈青岩来替他女儿报仇了。” 如果来的是别人,他或许还能活着回京都,可是来的是陈青岩,他便活不过今日了。 他能进来定是将所有宫门都堵死了,除非现在有能出宫的密道或是能藏身的密室。 他能听到代表死亡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这是口枯井!”郭御史被吓得坐不住,没想到只是出宫殿随便转转,竟然发现了生机。 “藏枯井里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郭克检连忙对赵锦锡道。 但他同样也有些为难,井就这么大能藏的人有限,如果有人说出赵锦锡的藏身地点,他同样活不了。 赵锦锡神色平静,“别的宫殿应当也有枯井,再去找找!” “来不及了!”郭御史道。 外面的呼喊与打斗声越来越近,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擒王!”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殿内的众人便开始大打出手。 赵锦锡冷眼看着突生的变故,走到这个地步大家都想夺得一线生机,捉拿他是最好的赎罪办法。 但他的亲卫也不是吃素的,况且还有暗卫保护他! 很快那些有叛心的大人便被杀了个片甲不留,郭御史或许是因为这场内斗,感到了无尽的绝望,提刀抹了脖子。 赵锦锡孤零零的站在井边,郭克检也有些无措,人都死在这里,这井显然已经不是藏身的好地方了。 陈青岩很快便找到赵锦锡藏身的宫殿,看到一地的死人眉心皱了皱,这人显然不是他的人杀的。 陈青岩的亲卫将大殿翻了个遍,道:“回禀王爷,没找到相王!” 陈青岩看了眼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郭御史,眸光沉沉的盯着殿外的那口水井,郭御史死在这里赵锦锡也跑不远。 他缓步走到井边。 第39章 我来接你回家 亲卫连忙跟上往井中看了一眼,“郭克检?” 一脸尴尬的郭克检:“……” 陈青岩道:“把他拉上来!” 等郭克检被人拉上来,亲卫又亲自下井检查,确认井下没有可能藏人。 “相王呢?”陈青岩不悦的问。 郭克检到底是御史出身,心态就是比别人好,赵锦锡被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亲卫带走,他追不上就只能跳井。 可能是郭御史的死冲击力太强,他面对陈青岩倒是没太多的害怕。 “跑了。” 陈青岩背着手,自信的说道:“他出不去皇宫。” 能藏也没用,最多三四天就能把缺水断粮的赵锦锡饿死,他不急。 赵锦锡很富,赵锦锡的女人也不差,连带着跟着赵锦锡出来的叛臣也都富的流油,之前打下的县他们没有搜刮战利品,到了皇宫陈青岩肯定是要好好犒赏将士们的。 除了不许奸淫那些女眷,她们金银首饰随便拿,但不许动宫里原有的物件。 就连那些早断气的叛臣,佩戴的首饰也被人撸了个干净,还去他们的府中搜刮了一圈。 陈青岩让人绑了赵锦锡的家眷,他的亲卫也将叛臣的家眷一一收押。 河南尹佟荣率领着东都一众官员匆匆忙忙赶来,跪在陈青岩面前,道:“下官见过王爷!” 陈青岩威严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免礼。” 凉州若是守不住,东都就是景睿帝的退路,没有他的允许,赵锦锡怎么可能轻易入住皇宫? 不过是顺便借着赵锦锡,考验东都一众官员的忠心。 “下官已经将叛军都缉拿归案,还有相王的心腹大臣,不知王爷是否要亲审?” 陈青岩道:“不必了。” 他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手刃赵锦锡和郭家人替她女儿报仇! 不过一刻钟,便有亲卫来报,赵锦锡在上阳殿自尽,还留了一封书信嘲讽,他便是死,也不会死在他陈青岩的手中!让他这辈子都无法亲手为她女儿报仇。 陈青岩冷凝着眉眼,一身肃杀之气吓得周围的人打死不敢出,冷冷的说道:“将郭家人挂在一起。” 他女儿的身体被血封咽毁了,一生都将生活在病痛之中,原先养大的那个早已一命呜呼,若不是有陈璄和南诏国的大国师,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她的亲生女儿! 他的亲卫知道这是要在郭家家眷面前鞭尸泄愤,肃容道:“将郭家人都清出皇宫。” 东都的皇宫也是由中央禁军十六共同管理,其中三卫投靠赵锦锡的大将军已经伏诛,其余十三卫大将军带着禁卫军清理皇宫。 佟荣将赵锦锡的尸身收殓送还京都,又命手下帮陈青岩的亲卫抬尸体,“善后的事宜交给下官,请王爷先去府上休息。” 陈青岩颔首,“你这次做的不错,本王回京会如实上奏陛下。” 陈青岩给京都送了书信,亲自带人将郭家在东都的府邸抄了个干净,又将与郭家一体的富商全部抄了个遍,将抄出的财物拿出三成犒赏将士,七成带回京都上缴景睿帝,在东都休整一日便启程回了京都。 景睿帝接到赵锦锡自尽的消息后有些消沉,不过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相王选择了登基为帝,他们父子二人便是只能有一个人活着。 若不是赵瑾瑜一点点断了他的路,谁输谁赢还真的不一定。 河南道、淮南道、山南东西二道都有人他的人,将京畿团团包围,若是与他一起打过来,那可比远在岭南的叛军厉害多了。 还有严家的镇东军和江南西道的蛀虫,粮商、药材商,样样具备,真的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陈琬琰知道陈青岩荣归,悬着心才落了下来,见景睿帝还在看奏本,替他拨了拨灯芯,劝道:“父皇,您好好休息养身子,别总是熬夜了。” 景睿帝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累了就先回去睡,不用陪父皇。” “父皇,事情是处理不完的,您每日要早起上朝,晚上又要熬到那么晚,一天天的休息不好,对心脏和脑子都不好。”陈琬琰替景睿帝捏了捏肩膀,是真的有些心疼他。 才从鬼门关回来,连好好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整日要处理那么多事,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您就等病养好了再看,赶紧休息。” 景睿帝倒是听话,将奏本一合就去睡了。 陈琬琰也没想到他这么听话,常福送她去侧殿时悄声道:“早先皇后娘娘还在时,也时常这般劝诫陛下,陛下最听娘娘的话了。” 陈琬琰愣了愣,她不知景睿帝对沈皇后是什么样的感情,但就她而言,如果她睡了好多个男人,可能并不会钟情谁一生。 如果她的男人睡了好多个女人,她也不会再对那个男人有一丝幻想。 赵锦锡失败,对赵锦锋的打击是最大的,从登基到自尽不足十日,他早知他父皇难对付,却不知他竟厉害至此。 景睿帝第二日招赵锦锋进宫,将那对烧黑的铭佩交给他,道:“怀王放过了你母妃,也饶过了你,你若是对他有一丝兄弟情,就不要再想着取他性命。” 自从陈琬琰将相王刺杀赵瑾瑜的事爆出,赵锦锋就知道自己做的事也瞒不住,没有一日不担心,跪在景睿帝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儿臣……” “有人说你是真龙天子,你也觉得自己是,那你便留在京都暂代朝政。”景睿帝觉得陈琬琰说的对,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天气热了,他刚好出去避避暑,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也正好出巡看看他的江山。 赵锦锋被他直言不讳的戳中心事,赶忙说道:“父皇,儿臣不敢有不臣之心!” 景睿帝嗤道:“你不必惊慌,这江山你若能治理好你便拿去,若是没那个能耐,就收了不该有的心思,安安生生的当个亲王。” 他再经不起儿子的反叛,这两三年不是人祸就是天灾,整个赵国就没有一处不乱,这是他作为父亲最后的仁慈。 他要对天下的百姓负责,要对自己的子孙后代负责,要对自己的父皇负责,他必须要把江山交到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手中。 陈青岩带各州县的将领回京领赏,景睿帝犒赏了将士,处理完赵锦锡遗留下的问题,便带着陈青岩父女以及心腹,以养病为由先去了东都视察,而后一路往南游山玩水去了。 七皇子和严家因为没有帮相王造反,暂时逃过一劫。 赵锦锋暂代朝政,让整个朝堂都炸了锅,谁也没想到来势汹汹的怀王,就这样输给了没希望的兖王。 其中最得意的就属张县公,赵锦锋一得势,立马就给他封了个御史大夫,还将其家族与姻亲一并安排妥当,宗正寺同意他给张若晴请封侧妃之位,也同意了五皇子给张若苓的侧妃请封。 张家在京都风光无两,门庭若市。 反倒是许家闭门谢客,十分低调。 陈琬琰也没料到他们就这样败给赵锦锋,但又不敢去问个明白,只能自己琢磨是不是赵瑾瑜锋芒太盛,相王一死没人与他争锋,破坏了景睿帝建立的平衡,他才抬举赵锦锋。 刚到东都,陈琬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久拐带跑,一路疾行到梓州地界,被陆久那个人口贩子从小破马车里提溜出来,塞进一辆豪华宽敞的车架里。 赵瑾瑜端坐在马车里,笑吟吟的望着她,“我来接你回家。” 陈琬琰一路都快被颠吐了,扑上去就对赵瑾瑜一通啃咬,亲的他满脸的口水。 “你急什么呀,我陪父皇南巡,会来此处见你的!”景睿帝已经规划好路线,从东都南下,最后从剑南道北上回京都。 没想到她刚到东都,失踪已久的陆久就将她抓走了! “想你了不行吗?”赵瑾瑜笑道。 陈琬琰红着脸跟着他回梓州的王府,在王府呆了二日,发现梓州没多少他生活过的气息,就催着他赶紧回益州。 七月初的天气热的人恨不能整日躲在屋里不出去,林钰在王府里乱转,想买通下人给林家人稍信儿,却没人肯帮她,小绿也被看管的很紧,根本没办法出门。 赵瑾瑜自从那日训斥过她,就没再回过王府。 她将偌大的王府逛了个遍,唯独没有进过银安殿和阆风苑,远远的望着月季花开了满墙的银安殿,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怎么也不肯平息。 “快快,王爷回来了!”王府的管事和幕僚路过她们,急匆匆的赶往王府正门。 “听说王爷接回来了一个姑娘,是不是真的?”有幕僚边走边问。 长史见林钰又在府里乱逛,好心提醒道:“林姑娘,今日府中有贵客登门,您还是快回自己住处,别惹怒了王爷。” 长史说完便急匆匆的走了,林钰蹙眉也跟着往王府正门走去,王府的正门非贵客不开,能让怀王府开正门的贵客,除了景睿帝还有谁? 王府大小官员都守在正门口,临近晌午王府正门大开,林钰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带着面纱的陈琬琰与赵瑾瑜并肩同行进了王府。 他眉眼的坚冰都化成了绕指柔,沉静无波的黑眸,带着点点柔情也有了丝丝暖意。 “这姑娘是谁?”她身边的婆子问。 小绿远远的见过陈琬琰几回,不屑的说道:“他就是殿下之前未过门的太子妃,五乐郡主。” 侍女和婆子们顿时便不再多言,萧王家的女儿,不是她们这些下人们能在背后议论,更何况她还砍了剑南道那么多官员。 小绿疑惑的说:“她就是王府的贵客?她一个有夫之妇算什么贵客?” 林钰微微一笑,将她的话打断,“休要胡言,她已经和离,不再是有夫之妇了。” 一个嫁过人的女子,和她的夫君亦有过鱼水之欢,与她有何不同,怀王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父亲的兵权,她的心竟因陈琬琰的到来升起了希望。 眼见他失了平日的沉稳,不再是闲庭信步的优雅,脚底像是生了风从她面前一刮而过。 赵瑾瑜将陈琬琰带到了王府正殿,将她给众人介绍完毕,便让长史带着众人退下,亲自带着她到了阆风苑。 一进门就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俯身吻了下去,陈琬琰被他亲的晕晕乎乎,也不知道怎么就跟着他到了床上,腰间忽然一松,她瞬间便恢复了理智。 “别……”陈琬琰按住他的手。 赵瑾瑜覆在她身上,眸中是按耐不住的欲望,“不想要?” 从前她不是最想睡他? 在梓州念她舟车劳顿,让她歇了两日,到益州她不住动扑过来就算了,还拒绝他? “我……我小日子来了。”陈琬琰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赵瑾瑜的眼睛。 赵瑾瑜按住她乱摸的手翻身下了床,她来没来小日子他清楚的很,既然她不想他也不勉强。 “累不累?” 陈琬琰下了床从背后抱着他,“不累。” “带你在王府逛逛?” 陈琬琰笑着按在某处,“这样怎么逛?” 赵瑾瑜哑着嗓子道:“别乱动。” 自从梁州那次定魂后,他再没碰过女人,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忍不住了。 陈琬琰手嘴并用的伺候了他几日,赵瑾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小日子还没过去?” 陈琬琰心虚的低着头,“我刚和离……” 赵瑾瑜一口闷气憋在了嗓子眼,好半晌才沉声问道:“你在替他守身?” “我没有……”陈琬琰垂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不愿意的原因,“不脱衣裳做不行吗?就跟……张若苓和五皇子那样……” 赵瑾瑜被她气了个半死,他又不是非要做那种事,他就是想看看她身上的伤!她见天的捂着,他都色诱她了,也解不开她的衣裳! 林钰远远看到赵瑾瑜阴沉着脸从阆风苑出来,心里忍不住有些得意,也不是进府的排场再大,和王爷住在再近,还不是遭他嫌弃。 “王爷这几日没再去找她了?” 小绿道:“也不知道五乐郡主做了什么竟然惹恼了王爷,自那日以后,王爷便再未主动去过阆风苑。” 林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两个多月了,赵瑾瑜派来的那群奴婢将她护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弄掉它。 忽然灵机一动,只要进了他的银安殿便还有机会。 除了在银安殿当差的仆人他不允旁人进入,只要她进去,这群贱奴便只能留在殿外。 “王爷在银安殿吗?” 小绿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颔首道:“王爷今日还没出府。” 林钰带着侍女和婆子就要往银安殿去,却被拦在了丝香阁,“王爷前几日有交代,林小姐无事不得出丝香阁。” 林钰气恼,“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王爷,与郡主有关的,烦请您去通报一声。” 那婆子去找了管事嬷嬷,管事嬷嬷不敢做主,就去找了长史。 赵瑾瑜听长史说与陈琬琰有关,眸光微闪,“将她带到前院偏厅去。” 长史为难的说道:“林姑娘说一定要来银安殿才肯说。” 赵瑾瑜明显十分不悦,沉着脸似是想发火,半晌才冷笑一声,对陆机道:“你去带她过来。” 他到要看看林钰能说出什么东西出来,跟他玩心机呢? 林钰见陆机亲自来接她,眸光流转,没想到随便寻了个与五乐郡主有关的由头去找他,能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陆机带着她进了银安殿,那群缠着她的贱奴全被关在了殿外。 这是她第一次进了银安殿的大门,也只只是进了大门,就被拦在抄手游廊。 赵瑾瑜让人闭了银安殿的大门,负手站在游廊下,淡漠的问道:“何事?” 第40章 和她比,你配吗 林钰摸了摸小腹,语带不屑道:“我曾听闻郡主与李小侯爷感情甚好,二人行为孟浪,曾在去往水月庵途中在马车中欢好,郡主还替李小侯爷净了手。” 赵瑾瑜眸中墨色翻涌,阴沉着脸道:“未曾亲眼所见休要胡言,退下。” “这事儿是侯府传出的,是否是我胡言,王爷一查便知。” 赵瑾瑜目光陡然凌厉,眼光似一把开了刃的利剑,剑尖指着她的小腹,突然问道:“你这身子快有三个月了。” 林钰气恼的握拳头用力捶向自己的肚子,待准备捶第二下,手臂却赵瑾瑜抓住,他手劲很大,抓的她手腕生疼,仿佛想将她的臂骨捏碎一般。 “王爷可以接受她,为何不能接受我?” 赵瑾瑜薄唇轻启,讥诮道:“和她比,你配吗?” 林钰强忍着痛,忽然恶从胆边生,顺着他的力道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将唇往他的薄唇上凑去。 如果他不推开她,她就让他尝尝女人的滋味,看他还如何清心寡欲。若是他推她出去,最好将她肚子里的这团肉摔掉,那他杀了一个无辜婴孩也该有愧疚。 她的唇刚擦过他半边嘴角,人就被赵瑾瑜一把按在游廊的柱子上,硌的她脊背生疼,他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 赵瑾瑜手掐着她的脖子,言辞狠厉,“你是不是以为你是太傅之女,本王就不会杀了你?” 濒死的惧意充斥了她全身,求饶的话语都被他有力道的手堵在嗓子眼,她听见自己喉咙发出沙哑难听的咯咯声。 赵瑾瑜最近很忙,陈琬琰来到怀王府也未见他几面,她今日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左等右等不见他的踪影,便打算亲自去寻他。 赵瑾瑜院子的门竟然是关着的,她伸手想去推门,还未挨到门就从里开了一条缝,她就看到陆机露了小半张脸,身体将门缝挡的严严实实的。 看到是她,陆机一把将门掩起。 陈琬琰:“……” 有病啊? “大白天的关院子门做什么,你主子呢?” “主子没在。” 陈琬琰:“……”骗鬼呢? 他就是赵瑾瑜的小尾巴,哪里有赵瑾瑜哪里就有他,俩人跟分不开的连体婴似的。 推了下门没推动,应该是被人从里面上了拴。 陈琬琰气呼呼的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她记得拐角处有一棵树,她倒要爬上去看看赵瑾瑜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随手揪了一朵月季花,低声骂道:“没事墙根种这么多月季花做什么,也不怕被蜜蜂蜇了!” 她想爬墙都怕被扎成筛子! 走到拐角处将手里的花扔了,攀着树干爬了几下也没上去。 还好树与墙的距离不到三尺,脚撑着树干双手勉强扒住撑住篱笆架,以一个极度扭曲的姿势稳住身子,将身体拧成麻花趴在墙头向院内看去,刚好看到抄手游廊下拥吻的两个人。 俩人衣衫交叠,蓝衣少女的手搭在赵瑾瑜的小臂,赵瑾瑜的小拇指贴着少女的手肘,半圈着她的上臂。 二人的手臂,如麻花一样交缠在一起。 和她此时的姿势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能看清赵瑾瑜垂着的睫毛,亦能看清他的半张温柔的脸,唯独看不到他的眼睛。 浑身的寒气都聚在头顶,怔愣的看着赵瑾瑜和那个女子,惊的忘了呼吸,以至于憋红了脸。 差点窒息的陈琬琰猛吸一口凉气,吸气声大的让她赶紧闭了气,生怕惊扰了园中人,伸手去捂口鼻,人从墙头摔下来,刚好砸在月季花圃中。 “啊!”她惊呼一声,左边半个身子仿佛被针扎,从头到脚细细密密的疼。 身体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墙上瓦片掉落砸在陈琬琰的身上,她顾不上疼,爬起来就跑。 绕着他院子跑了大半圈,才回到阆风苑,弯腰用手撑着大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差点陆机就看到她了,她都听到开门声了,还好她跑得快。 跑的心都快飞出来了。 给自己顺了顺气,看了眼身上的沾了泥土的衣裳,忍着痛去打水梳洗更衣。 她怎么就那么犯贱,好端端的爬树干什么,她在侯府那么想出去都不曾爬过,跑到赵瑾瑜的亲王府爬个什么劲,他有异常就让他异常去呗,关她什么事! 看了看磕破的手掌,还有手臂上的血迹,忍不住暗骂,“晦气!” 身上还被蜜蜂蛰了好几下,简直丧到家了。 阆风苑在银安殿西边,中间隔了一个小花园,也不知道赵瑾瑜是怎么想的,前后拉了两道墙,把阆风苑的院墙连上他的院墙堵死了去花园的路,将一个好好的花园封在墙内。 从外面看两个院子合二为一了一样,不过是各走各的门。 刚才绕圈跑的她差点背过气,在学校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累。 阆风苑的侧墙有个拱门可以通往花园,不过她从没进去过,既然他封起来可能也是不想让人看,她就没动过那扇门。 陆机听到一声巨响,探出头看了看没见任何异常,见赵瑾瑜是真发了怒赶紧走到廊下道:“王爷,郡主方才来了。” 脖子上的力道尽失,林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头一次觉得这个总跟在赵瑾瑜身后的男人高大英俊。 “把她送回去,不准她再踏出丝香阁半步。”赵瑾瑜冷冰冰的说完,再未看她一眼,边走边道,“备水。” 陆机一脸迷茫,这个点沐浴? “刚才你可有听见重物掉落的声音?” 陆机颔首,道:“属下听到便差人去看了,并未见不妥。” “仔细查查,莫要叫细作混进来。”赵瑾瑜说完,犹豫了一瞬,问道,“她可看到林小姐了?” 陆机小心翼翼的瞥了眼他的后背,自信的说道:“殿下放心,属下方才就开了个小缝,保证郡主没看到。” 郡主那么矮,自己把那条小缝遮挡的严严实实,她肯定看不到! 陈琬琰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躺了好大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盘腿坐在几案前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下她刚想的点子。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想着赵瑾瑜的封地虽然广袤,但因是战火的洗礼人口流失严重,她想模仿现在城市进行人才引进,就是所谓的招才引智。 想要吸引人来必须有能吸引人的点,吸引人才就必须透彻的了解人才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时代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功名,十年寒窗只为一朝金榜提名,读书费钱,所以寒门子弟落榜几次就放弃另谋出路了。 如果有一个地方,可以以很便宜的价钱提供优质大量的书籍,甚至可以有大儒一月固定几日传道解惑,再让他们学以致用为贫民孩子启蒙赚生活费,会不会吸引读书人来呢? 把人吸引来,要他们做什么她都想好了。 她想开个图书馆,会员可以租书看,图书馆的会员须得每人每周进行一次义务教学,如果自愿多讲,可以领课时费或者抵书费,义务教学主要针对的人群是那些送不起孩子上学的穷苦百姓。 知识改变命运,当一个地方的小孩都能接受的教育,那这个地方一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早晚有一天变成知识的海洋。 教育从娃娃抓起,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她特意将这句至理名言单独写在一张纸上。 这样应该会吸引一批人来,一种是读书人,一种是想让孩子读书但苦于生计的穷人,食尚不能裹腹,谈何读书呢。 读书人日后万一有成就,有很大可能是赵瑾瑜在朝堂的助力。 穷人可以来开荒地,种菜种粮维持生计的同时,亦能培养自己的下一代,亦可让他的封地变的更为富庶,储存更多的粮食,想吸引人来开荒种地,亦要为人口开放惠民政策。 单单启蒙这一项可能还不够吸引人,她还想了一个相辅相承的点子,教育和医疗相结合,建立一所为民治病的公立医院,两个点子互相搭配效果翻倍。 这个时代的权贵家中大多都养有府医,而贫民百姓看病难题仍未解决。太医署在各州县有医官教授医理。 她想成立一座公立医院,形成规章制度,若日后有灾祸亦能有序管理,还能更好的凝聚民间医者的力量。 贪生怕死每个人都有,但是凝聚力会让人责任感加重,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就像她穿越前的某一年,无数的医生护士不畏生死,毅然奔赴那座受伤的孤城负重前行。 是每个人都怕生病,如果一个地方看病就诊,可以报销一部分银钱,那么吸不吸引人。 借鉴医保制度,想要享受报销必须先预交一笔钱,这笔钱的数目视当地的财政收入情况定夺。 可以号召城内有名望的大夫每五日来医馆义诊一天,亦可仿制图书楼的模式,由坐诊大夫教授一些简单的医理,就是不知人家大夫愿不愿意。 毕竟这年代人都不会轻易传授自己的本事,不像她那个社会想学什么花钱就行,不过有朝廷的医官配合应当问题不大。 这样前期也可以收拢一笔资金用于投资理财,而后可以回报在封地的百姓身上,例如在重大节日作为补贴,由赵瑾瑜的班底进行具体策划。 此举乃,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人都有占便宜心里,就像她那个世界的超市排队送鸡蛋,那超市门口就会排一大群老头老太太。 赵瑾瑜做为封地的领袖,让百姓口传歌颂,也会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主动投奔。 其余一些政策,有关政治她不懂,就不是她该思考的了,她只将这两样写清楚就行了。 陈琬琰觉得自己是真聪明,她也就是毛笔用不好那字写的又大又丑,将几案上的纸张在固定位置标上数字,就算乱了也不用担心他看不懂,按顺序排列放好,揉揉酸疼的脖子,站起身准备出去活动一下。 推开门吓她一跳,赵瑾瑜背对着门站在她房门口的游廊下。 陈琬琰拍着胸脯,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赵瑾瑜转身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陈琬琰被他看的有点不知所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的问:“我脸上不干净?” 她说着转身回室内,绞了巾子对着铜镜仔仔细细把脸擦了擦。又左右照着看了看,确定没有一点污脏才去找赵瑾瑜。 赵瑾瑜端坐在她刚才坐的地方,手里拿着她刚才写的东西,见她过来,问道:“听陆机说你找我。” 陈琬琰愣了下,点点头,说:“我想回趟凉州。” “为何?” “想崇儿了呗,他一个人在凉州不知道过的好不好。”陈琬琰认真的说。 赵瑾瑜‘嗯’了声,抖着手里的纸问她,“你刚写的?” 陈琬琰一脸窘迫,她本来是想直接跟他讲的,她那字确实拿不出手,而且喜欢写好再圈上重点再打个批注,看着就像鬼画符。 “嗯,你看看,觉得是否可行。” 赵瑾瑜看的很慢,陈琬琰局促的坐在一侧,时不时偷瞄他的侧脸。 他的侧颜很好看,脸部线条流畅完美,高鼻薄唇,肌肤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比她这个女人还要好上几分。 领如蝤蜞,陈琬琰目光滑至他的喉结,忍不住想抬手去摸一把,右手抚在左手的伤口上才收住旖旎心思,别开眼眸看向自己规矩交叠的双手,和他呆在一处,头一次生出了煎熬感。 也许是两个人太久未见,但其实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本事也很有限。 以前见不到的时候心里总惦记着他,想见他,现在他就坐在她身边,距离近到他身上伽南香的味道清晰可闻,她又感觉浑身不自在,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一想起他藏了女人就感觉有点缺氧,倏地的站起身,她不能和他呆在一个屋子里了。 “要去哪儿?”赵瑾瑜声音平淡毫无起伏。 陈琬琰脚步一顿,镇定的说:“你慢慢看,我去拿茶水。” “你拿茶水,不带水壶去吗?” 陈琬琰:“……” 弯下身去拿几案上的水壶,赵瑾瑜一把按住她的手,陈琬琰心头一跳,猛的缩回了手。 赵瑾瑜轻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壶是满的。” 陈琬琰尴尬的看着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小口,想提醒他那个杯子是她用过的,又没好意思说,“我给你换个杯子,这个没洗。” 说着就要去接他手中的茶盏,赵瑾瑜端着茶盏的手往旁边一躲,让她接了个空。 “怎么,你用过的我便用不得了?”赵瑾瑜语气淡然,陈琬琰怔忡一瞬没讲话。 赵瑾瑜放下她的手稿,目光炯炯的凝视她,忽然对她展开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他睫毛很长眼尾上翘,笑起来有种吸睛的迷人。 陈琬琰呆了呆,这人突然对她施展美人计,是因为自己的点子取悦了他? 她垂下眼清清嗓子,想倒杯水喝缓解尴尬,唯一的杯子又在他手中,只好忍着口干咽燥。 “我去给王爷打水净手。”她说着快步向外走。 背后一声清脆的响声,仿佛是水壶摔碎的声音,陈琬琰的脚简直想模仿她的心跑起来,身上被月季藤和篱笆扎过的地方,又细细密密的疼起来。 越想逃离,越是慌乱无措。 赵瑾瑜扯住她的手腕将她转了个向,接着人就被他抵在门框上,唇上落下个柔软,陈琬琰呆愣的站着不反抗也不回应,赵瑾瑜亲了半响,撬不开她的唇,生了一丝恼意,伸手钳住她的下巴。 陈琬琰吃痛下意识的张开嘴,他的舌像条灵活的小蛇缠着她的,茉莉花的味道溢满了她的口腔。 赵瑾瑜的右手环着她的腰,手在她左侧腰上轻轻摩挲,她左侧腰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松开钳着她下巴的左手,将她的右手背在她身后十指紧扣。 他的吻和风细雨般轻柔,像他的性子一样。 陈琬琰觉得不够,开始反被动为主动,肆意的汲取着他的味道。 她以前在网上看到过一段话,那时候不理解觉得好笑,现在似乎终于有了体会。 习惯,感动,舒服,都还不错,但那都不是爱情。 真正的爱情是,脸红,心跳,想亲吻,想拥抱,想和你有没完没了的肢体接触,也想一句话不说的看着你,腻死在你的眼睛里。 赵瑾瑜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喘着粗气,声音暗哑的在她耳边低声祈求,“别走。” 第41章 你不信我 他滚烫的呼吸洒在她的颈上,陈琬琰浑身无力的贴着门框,身上细密的疼感让她在沉溺的边缘清醒过来。 眼泪无声的划入他胸前的衣料中,她不可能与人共侍一夫,任何事都可以妥协,唯独这个不行。 她可以不要名分和他在一起,但前提是在他没有别人的情况下。 她不能每日守在这个地方,等他偶尔的临幸,看他与别的女人拥吻,相亲相爱,共同孕育子嗣。 她的人生设定里,没有对爱人大度的选项。 她知道她有点双标,毕竟她和李珩有好几次只差最后一步就圆房,但她就是不能接受他在两个,甚至多个女人身边斡旋。 他的生活注定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长痛不如短痛,本来就是错。 得不到她的回应,赵瑾瑜将头从她颈窝抬起,向来清冷的眸子沾染了情欲不复往日的沉静,他轻啄她的唇又重复了一遍,“别走。” “爱我。”陈琬琰与他对视,凝望着他眸中倒影,那里的人啊,分明是动情了啊。 赵瑾瑜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内室床榻,将她放平欺身而上,还不忘随手落下帐子。 陈琬琰一觉醒来已月上中天,赵瑾瑜知道她睡觉不喜欢暗灯,临睡前还在屋里点了灯,烛火摇曳并不太亮。 赵瑾瑜还在睡,呼吸很轻,陈琬琰想从他身上翻过去,刚跨过一条腿便被他抱住了腰。 陈琬琰:“……” 她像只青蛙一样趴在他的身上,手肘和小腿贴在床上,大腿贴着他的腰,他的一只手紧搂她的腰,让二人肌肤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另一只胳膊压着她的肩,手掌贴在她的后脑勺上。 “去哪里?”赵瑾瑜声音低沉,显然是刚睡醒。 陈琬琰尴尬的动了动,这动作就像那日在宣平侯府的婚房里,她极力勾引他时一样,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推拒她的热情主动,今日却将想将她揉碎的他胸口。 “我尿急。” “我陪你去。”赵瑾瑜仍旧紧箍着她,放在她后脑的手在她的头与颈来回摩挲。 陈琬琰:“……” “你怕黑,院里今日未掌灯。”他来时就将院门从里头拴了,伺候她的侍女都进不来,“也不是没陪你去过,你从前不是挺坦然的吗?” 她不喜欢陌生的丫鬟近她的身,赵瑾瑜也不喜欢丫鬟离银安殿太近,她这院子平日里只有她一个人住,侍女只白天过来伺候。 “你还说!”陈琬琰臊红了脸,在东宫被这人折腾的没脾气,他竟然还敢提那事! 赵瑾瑜憋笑道:“最亲密的事都做了,那点小事算什么?” 她不是还在他面前释放过太古滔滔之气吗? “算了,憋回去了。”陈琬琰尴尬的快喷血,想从他身上下去,赵瑾瑜却不愿放手。 赵瑾瑜:“……” “你松松手……”这姿势虽然不累,就是仰着脸,脖子有点酸。 “疼吗?”他忽然问。 陈琬琰一怔,“又不是第一回,不疼。” 甚至还有点爽。 赵瑾瑜闷笑出声,语带心疼,道:“我说你右胸前的箭伤还疼吗?” 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陈琬琰脸烧的厉害,埋头一口咬在他的嶙峋的锁骨上,听到他闷哼才松开嘴。 满意的欣赏着他锁骨上的红印子,回道:“除了阴雨天不舒服,其他的时候不太疼了。” 那个伤疤狰狞丑陋又刚好在胸上,她怕赵瑾瑜看到了嫌弃,便想等疤痕淡一些再扑到他。 她真是太不争气了,一个亲吻就能让她溺死在他的温柔里,低头暗骂一句美色误人,拢了衣襟便将伤疤盖住。 “你之前是因为这伤疤才抗拒我亲近你?”赵瑾瑜眼神飘忽不定,最终落在她的右胸的伤疤处。 “啊。”陈琬琰眼珠乱转,这伤疤委实丑陋,她自己都不喜欢看到,“这伤疤有点吓人。” 赵瑾瑜突然收了放在她后脑上的手,以手心遮住眼睛半晌没说话,再开口带了点鼻音,“谁给你的胆子,那箭若是偏离一寸……” 他如鲠在喉,手掌湿润一片。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想到这事儿就来气,那箭若是偏一寸,刚好打在她的玄铁护心上,也不用受这么大的罪。 要不是玄铁太重,她都想打个马甲护住整个上半身。 赵瑾瑜紧抿薄唇喉结上下滚动,她忍不住啄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咕哝,“一个伤疤换个自由,不亏。” 发现他情绪不对,陈琬琰去扒拉他的手,“怎么了?” “瑾瑜?”陈琬琰弱弱的叫他。 忽然天旋地转,赵瑾瑜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堵住她的唇。 如暴雨山洪。 陈琬琰眼睑忽然一热,她欢愉的哭了吗? 转了转干涩的眼珠,好像并没有。 赵瑾瑜半阖着眼,晶莹的泪珠儿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他就像一朵接受了温暖的雪花,她的心也随着雪花化成了水。 她紧紧抱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细语,“我心悦你。” 她实在是没力气了,他还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兽。 “又要到了?”赵瑾瑜在她耳边重重的喘着粗气,他刻意冷落了她这么多日,他以为她心里有李珩,后悔和离才不愿让他碰她。 他又恼又怒,看到她心里就酸胀的厉害。 他从小性子就隐忍,清心寡欲很少有耐不住脾气的时候,也从不曾因为好的不好的事情情绪失控,他无错被废心里也只有小小一圈涟漪,哪曾想遇见她涟漪都荡漾成了波澜壮阔。 只有她能挑起他心底压抑着的火热。 他虽然已经除了孝,但他仍以要为母守够整三年的借口不肯婚配,如今三十六个月还未到,不能请旨娶她为妻,又不愿让旁人污她清誉将她看低,便未将她安置在自己院中。 他将两个院子之间的花园堵了,在两个院子对着的院墙上各开了一道拱门,自己院子那扇门从未上锁,只是她从来没有打开过那扇门,便也从未见过躲着她的那些日子,站在那扇门前徘徊的自己。 “你好坏啊……”陈琬琰不满的嘟囔,“我都那样求你了……” 纵使她经常跳舞体力还算不错,也被他折腾的够呛。 “今日放过你,你日后再敢以身犯险,求饶也没用。”听她在他身下,时而高时而低的娇喘,他比中了药还把持不住自己,从前她只能将声音压抑在嗓子眼里,今天放纵的呻吟仿佛在他的身上点了一把火。 “不会了,不会了,我还是很惜命的,受伤好疼。”陈琬琰在他怀里半睡半醒的嘟囔,被褥都湿的没法睡了。 “你今日在府里摔着了?”刚才他好像看到她身上有几处划伤,赵瑾瑜挑开被子坐起身就要去看。 陈琬琰倏地睁开眼,一把拉过被子遮住身子,难为情的看着他,“没穿衣服你看啥!” 赵瑾瑜笑的像只狐狸,食指勾着她的下巴暧昧的看着她,“穿了还看什么?” 陈琬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脱口而出,“你是赵瑾瑜吗?” 那个高岭之花般的清冷少年,跌落凡尘啦? 都会调戏人了? 果然妞多了,人也会变得油嘴滑舌。 陈琬琰撇撇嘴,“你在这里妞泡多了?” 难怪刚才他那么厉害,也不知道在多少妞身上练习过的,又想到她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使劲拍开他的手,自己裹了被子滚里面睡去了。 “什么妞泡多了?”赵瑾瑜目露不解。 “就是女人睡多了。”陈琬琰冷漠的回答。 赵瑾瑜眼眸一沉,将她身子扳正,哭笑不得的望着她肃冷的脸,“我就只和你有过,你瞎想些什么?” 他院里不说侍妾,连个女婢都没有,他刚来封地的时也有婢女想爬他的床,手段花里胡哨的被他发卖,缺心眼儿少根筋的被他赶去庄子,现在王府里的婢女,没有他的允许都不敢近他的身。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这是什么歪理?”赵瑾瑜不解。 “意思就是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陈琬琰斜了他一眼,他白日里还在他的院里和人拥吻,差点就被他的眼泪哄住了。 “你不信我?”赵瑾瑜声音也冷了下来。 陈琬琰懒得回应他这没意义的问题,她不信别人的风言风语,不会受人挑拨,她只信自己的眼睛。 有句话叫,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在闹什么?”赵瑾瑜语气柔了点,他没哄过生气的女人,有点头疼。 陈琬琰一怔,对啊她闹什么,她打定主意要跑路的,跟他没什么可闹的,立时便软了态度,道:“我乏了,你回。” 身后传来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陈琬琰眼角湿了湿,没理他便自顾自的睡了。 赵瑾瑜穿好衣裳,目光投向床上背对着他的人,揉了揉额头,弯腰连人带被子打横抱起,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陈琬琰被他这一抱人也有点懵,不满的瞪着他,只见他眼中星星点点闪着狡黠的光。 “夫人既然赶我走,我舍不得夫人只好带着一起走。”赵瑾瑜眸中带笑,“冷床冷枕睡不着,有劳夫人去给为夫暖暖。” 陈琬琰被他一句夫人喊的脑筋都不会转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气恼道:“我还没穿衣服!” 赵瑾瑜淡淡的说道:“被子裹的好着呢。” 陈琬琰:“……” 这人不当太子之后,偶像包袱都一起卸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别是跟她一样换芯子了? 她神情严肃的问道:“我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问完她又感觉自己脑壳有包,万一这个人继承了赵瑾瑜的记忆呢。 “你先别回答,我换一个问题。”她沉吟片刻,说道:“锄禾日当午!” 他要是穿越过来的,肯定顺口就能对一句汗滴禾下土。 赵瑾瑜:“汗滴禾下土。” 陈琬琰:“……”这诗她好像在二皇子府念过。 俩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老半天,陈琬琰尴尬的移开目光,看着天上的星星,被他这样抱着还挺不错的。 赵瑾瑜没往正门走,陈琬琰看了眼他走的方向,皱了皱眉,“走错路了,那个方向是被你封死的花园。” “你就不好奇,那扇门的后面?”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思想太复杂,还是她思想太简单。 陈琬琰莫名其妙的瞅了他一眼,道:“你封起来肯定是不想给人看,我好奇那个做什么。” 她原本就很注重隐私,不经人允许从不主动窥探。 赵瑾瑜:“……” 他无奈的轻笑一声,暗恼自己蠢透了,“你就没想过,这是特意把两个院子连一起的?” 这个她还真的没想过,谁会往这方面想啊? 专门弄通两个院子,平日各走各的门? 他图啥啊? “你嫌你院子不够大?”她试探的问。 赵瑾瑜要不是抱着她都想扶额了,她就不能往自己身上想想吗?将她抗在肩上单手将门打开,陈琬琰倒吊在他肩上呼吸都要不畅了。 这大半夜的花园蝉鸣蛙叫声音此起彼伏,跟进了交响乐团的大本营一样。 陈琬琰灵光乍闪,“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在花园这样那样,怕人看到才封的?” 赵瑾瑜:“……”你可闭嘴! 赵瑾瑜脚步一顿,伸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下。陈琬琰不满的踢腿,果然被她猜中了。 一路无话的带她回了院子,轻缓的将她放在床上,神情复杂的看着她。 陈琬琰紧了紧被子,吞了口唾沫,“不来了啊,我饿着肚子没力气。” 赵瑾瑜简直要被她气笑了,他难道是饿狼吗? 径自去偏殿拿了身衣裳给她,“穿上,带你去吃东西。” 陈琬琰沉着脸,“我不穿别人的衣服。” “新的没人穿过。”见她半天不动,解释道,“给你做的。” 陈琬琰冷哼一声,信他个鬼,他在自己屋子拿身女人穿的衣裳,说是给她做的,当她是猪吗? 她又没和他住在一起,白天还见他和一个女人在这院中卿卿我我,这会儿也不知道被他安排去了哪里。 拿衣裳比划了一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难为情的说:“你转过身去。” 赵瑾瑜乖巧的转过身,等她穿戴好领着她去灶厨。 陈琬琰倚着门看他矮着身子笨拙的生火,谁能想到曾经的太子殿下,会在大半夜亲自烧火做饭呢。 陈琬琰走过去,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从背后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如果可以和他做一对平凡的夫妻就好了,并肩携手踏遍山河。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一个花园,而是皇权富贵。 她是和离之身,即使她知道她是清白的,可她的人生也被打上了李珩的标签,那标签不会因为和离就能撕掉。 就算他只做一个亲王,她也做不了他的正妻。 “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 陈琬琰望着红红的火苗,眼神放空,“有个地方,那里的人们相爱的男女会谈恋爱,谈恋爱就和我们现在差不多,牵手拥抱或者一起生活,有些可能时间很短就会成亲,有些可能会恋爱很多很年无疾而终。”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结了亲也一样。” 赵瑾瑜身子僵了僵,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为什么要说这些。” 第42章 我只要你一人 陈琬琰没答,自顾自的说着,“那里的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很多人成亲了,也可能过不完一生。” “无论是恋爱中还是婚姻期间,双方都会忠诚对方,除了妻子,多出来的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叫小三。” 这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无论是侧妃还是侍妾,对她来说都是别人婚姻里的第三者。 她蹭了蹭赵瑾瑜,认真的说:“我这一生没打算再与人结亲,我无法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我们这样就很好,等无法彼此忠诚的那天,也可以省些麻烦,你也不要有负担。” 名誉与她如浮云,他们终究身份有别,年少的激情早晚会被时光掩埋。 赵瑾瑜煮了面,她一碗吃完,他还未动,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瑾瑜,如果日后,我是说如果,你走向高处。”虽然李珩让人给了她一箭,她还是不愿他仕途坎坷,无论如何终归是她婚内给他戴了绿帽子,欠了他,“可以放过李珩吗?” “你放不下他?”赵瑾瑜语气莫名。 陈琬琰摇摇头,“从未放在心上何谈放不下,总归是我欠了他。” “好。”他本也没打算为难李珩,他向来公私分明。 二人沉默了会儿,赵瑾瑜起身,“走。” 陈琬琰跟着他出灶厨,伸手挽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臂膀,“那个地方谈恋爱,还会这样,哈哈。” “你很喜欢那个地方?”赵瑾瑜语调平淡,故作不经意的问。 “女人应该都喜欢,男人可能不会喜欢,毕竟不能有很多老婆。”她确实很喜欢,人多是非就是多,更何况后院十几二十个女人互斗。 “如果这里有人只娶你一个,你是否喜欢,又可愿意嫁?” “那是当然!”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这里的生活很慢,少了浮华喧嚣,多了质朴自然,况且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办过婚礼呢,哪个女孩子不希望举办一场属于自己的婚礼。 她来这里的时候,原主都把流程走完,就剩了个洞房给她。 她嫁衣都没穿过,说不遗憾是假的。 “你嫁我。”他语气很轻,仿似是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却狠狠砸在她的心上,“我只要你一人。” 陈琬琰眉眼弯弯,眼眸晶亮,侧着头专注的望着他,“若到那时初心不负,你娶,我嫁。” 或许等他走向高处,这心思也淡了。 有人曾说过如果有好感那就是喜欢,如果这种喜欢经得住考验那就是爱。 “这里就一点不好,总是跪来跪去的。”她是真不喜欢下跪。 赵瑾瑜趁机道:“你不离开剑南,便没人能受你的跪。” 陈琬琰一怔,笑嘻嘻的夸他,“我的瑾瑜真好。” 赵瑾瑜笑着摇头,记忆中她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他,也总不记得行礼,还总将自己的名讳挂在嘴边,他也就随着她。 从第一次在宫里见到她便是如此,人都在他面前跪着只有她一个人呆站着,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脸看,李珩要拉她行礼,他竟还出言替她解围。 曾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她动了情。 “我的瑾瑜怎么会这么好!”好到舍不得离开,只想没羞没臊的和他腻歪在一起。 那夜过后,她就真的和赵瑾瑜没羞没臊的腻歪在一起,从阆风苑搬到赵瑾瑜的银安殿,过起了寻常夫妻的生活。 他很勤敏,每日她还在睡他便开始忙碌,她起了他亦会回来陪她用早膳,她没在他的院中见过那个女子,也没再问过那女子的事情。 她偶尔会耍点小心机,比如和他穿同样颜色款式的衣服,赵瑾瑜也乐得配合她,亦或者洗手作羹汤,亲手做餐饭食。 他这个人很自律连吃饭都很节制,每盘菜最多食三筷,小半碗饭,从不多食一口。 府里的厨厩是他还在东宫做太子时伺候他膳食的属官,景睿帝让他带来了封地。 她会做的不多,味道自然也比不上曾在皇宫里混过的厨厩,他却肯赏脸多食几口,她生怕他营养不良,尽量每日里为他做上一顿饭菜。 只是她实在不太喜欢厨房,在现代她也很少自己下厨,不是回爸妈家蹭饭,就是吃外卖泡面。 即便是做饭也是用电锅,天然气电磁炉,按下按钮就不用管,方便又省事,这里的灶炉她实在用不来,又没有抽烟机,每每从厨房出来,她都要沐浴一回。 这日二人刚用过早膳,陆机一脸便秘的来找赵瑾瑜,低声道:“殿下,属下有事要汇报。” 赵瑾瑜见他支支吾吾,取了一串钥匙给陈琬琰,道:“这是库房的钥匙,喜欢什么自己去拿。” 陈琬琰接过钥匙,便带着好奇去参观库房。 陆机抱着剑,单膝跪在赵瑾瑜面前懊恼的不行,鼻子都气冒烟了,“殿下,那日的闷响属下已查清……”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赵瑾瑜疑惑,真叫细作混进来了不成? 陆机不敢隐瞒,挺了挺背脊视死如归般梗着脖子,道:“那日是……郡主从树上掉下,落在月季……”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赵瑾瑜沉了脸,心里暗道一声倒霉,他家殿下一提到郡主就稳不住禁欲的气质,喜怒在颜一看便知。 “拔了。” 陆机迷茫的抬头,殿下竟然没罚他? “把府中所有月季花都拔了。”赵瑾瑜恢复了平静,淡淡道。 难怪那日她身上有好多处划伤,一想到她被那刺扎伤,那刺还在她身上划出血道子,他心中就怒气难消。 他早就看那满墙的月季不顺眼,只是以为她喜欢又不想为难府中下人,便想等花期过后再叫人拔。 “王爷,郑公子来了。”汪海生见赵瑾瑜面色不好,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道。 赵瑾瑜整理好情绪,才去了书房。 郑英起身行礼,“云横参见王爷!” 赵瑾瑜抬了抬手,“免礼。” “王爷那日所言之事,在下认为于江山社稷,于百姓都有百利而无一害,在下愿意协助王爷办成此事。”郑英出身寒门,最是知晓寒门难出贵子,他前岁春闱失利回益州,只待来年再考。 昨日怀王突然将他请到王府,与他谈起在剑南开书楼之事,他越听越欢喜,回家细细琢磨了一夜,今日便急急的来了,若书楼之事办成,将是天下学子的福事。 “此事我会派人协助你,你也莫要压力过重,耽误来年的春闱。” 郑英连忙表示自己会用用功读书,“云横定不会辜负王爷。” 丝香阁里,林钰气的打了来报信的小绿一巴掌,她一身戾气,问道:“他真叫人将那满墙的花都拔了?” 小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边脸通红,怯懦的应道:“王爷,叫人都拔了……” 林钰使尽全身的力气踹了她一脚,厉声喝道:“你就不会叫人拦着,拔完了才来知会我,没用的东西!” 小绿被她踹倒,忍着疼艰难的撑起身子跪好,小声抽泣,“王爷是这王府的主子,我一个奴婢怎么敢拦着王爷。” 林钰不耐烦的又踢了她一脚,“滚去外头跪着。” 说罢疾步往外冲去,却被一群奴仆围在中间。 一个年纪大点的婆子轻蔑的看着她,道:“王爷吩咐了,不许林姑娘出这院子,姑娘还是莫要出去的好。” 她原本以为赵瑾瑜留着那满墙月季,心里对她还是有几分看重,只是还在孝期才不肯收了她,若不是那日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她还心怀幻想与他的未来。 她的那点小算计根本就逃不过他的眼,肚子里的孩子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越坐越稳了! 陈琬琰差点被赵瑾瑜的库房闪瞎眼,她以为她已经很富有了,但还是被他的库房惊的合不拢嘴,半晌说了两个字,“绝了。” 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从她的脑海冒出,出库房就急不可耐的往银安殿赶。 路过银安殿的院墙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好哪里奇怪,她停住步子回首问跟着她的侍女,“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怪怪的?” 那侍女一呆,仔细观察了一下,道:“回夫人的话,这院墙外的月季都没了。” 经她这一提醒,陈琬琰才了然,刚才出去这上墙还爬满了盛开的鲜花,回来就剩一堵光秃秃的朱红色墙壁,墙根的土显然是刚翻动过不久。 这人莫不是被蜜蜂蜇了? 好好的花说拔就拔。 陈琬琰早就想拔了这满墙的月季花,自从上次被月季藤上的刺扎了一回,她就看这顺墙爬的花十分不顺眼。 “拔了好,那花满身刺不说,还与王爷的气质不合,也不知是哪个没长眼的围了满墙,没得让蜜蜂蜇了王爷。” 那侍女垂着头心思微转,并不多言。 陈琬琰跑回银安殿行至书房,就见陆机守在大门口,书房的门紧闭,她心生疑惑,走过去却被陆机拦在门外。 “郡主,王爷正在见客。” 陈琬琰点点头,在书房门关这么严,可不就是在见客吗? 她眨了眨眼睛,揶揄道:“他难道在书房里藏了女人,我见不得?” 陆机一噎,抖着腮帮子居高临下的看她,“自然不是,王爷与郑公子有要事相商,不许旁人打搅。” 陈琬琰叉腰,大声质问:“我是他枕边人,怎么就旁人了!” 陆机耳朵也跟着腮帮子抖了抖,古铜色的脸上染了三分红晕,七分黑,他正待说什么,书房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赵瑾瑜一脸无奈的站在门口,宠溺朝陈琬琰勾勾手,“进来,引个人叫你见见。” 陈琬琰跳过去,还不忘冲陆机哼了一声。 陆机动动耳朵,一脸茫然的仰望天空,明明就是殿下交代的,不许人打扰,郡主究竟是不是人? 陈琬琰挽着赵瑾瑜的手臂,只差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了。 郑英见她如此放浪形骸俊脸红了红,赶忙避开。 “这位是郑公子,”赵瑾瑜将她带到几案前坐下,又亲手替她斟了杯茶,介绍道:“云横,书楼的主意便是这位赵夫人出的。” 陈琬琰被他这句赵夫人闹了个大红脸,自从她光明正大搬进他的寝殿之后,他就叫府中的下人都称她一句夫人,万万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竟然也毫不避讳的这样介绍。 赵夫人? 郑英打量陈琬琰,只见她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全部束在头顶,用金丝绕东珠制成的头冠甚是别致,一身藏蓝色裙装,颜色绣纹与怀王的衣衫倒是极为相似。 他在心里默默斟酌许久才回过味儿,怀王尚未娶妻,这位怕是他的妾室,只是这称呼甚是奇怪,皇家的妾室也都有位份,只有非皇室的正妻才称之为夫人。 想来怀王对这女子甚是宠爱,愿与她以夫妻名义相待。 他躬身见礼,却见那女子摆摆手,声音清脆悦耳,道:“使不得,使不得。” 赵瑾瑜轻笑道:“云横若有疑问可问问她。” 陈琬琰笑嘻嘻的说:“你可别为难我,我只管出点子,别的我可管不了。” 她不是谦虚,她是真没那个执行能力,她自己有多大的本事自己清楚。 让她唱唱跳跳还可以,让她做这些她是真不行,她就是模仿他们那个时代的图书馆学校和医院,真要叫她细细的去做,她还真不行。 娇嗔的剜了眼赵瑾瑜,别人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吗? 赵瑾瑜在几案下握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郑英见她年纪不大竟然有如此胸怀,心中甚为好奇,问道:“夫人为何会想到做书楼?” 陈琬琰道:“少年强则国强,少年智则国智,教育还得从娃娃抓起,先给小娃娃们扫个盲。” 她只是想到,她那个世界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机会,要说她有多大爱她倒是真没有。 她一开始的初衷就是帮赵瑾瑜培养人才,后来想到,既然要培养人才,不如从现在开始,为十几年后的朝堂铺路。 一个国家只依靠勋贵世家执政,这个国家迟早要亡,历史就是最好的见证。 可是兴教育谈何容易,兴府学重寒门,就是变相的打压关系错综复杂的世族,很可能导致勋贵世族联合起来抗议甚至强力反扑。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世家联姻互相扶持便是对皇权制衡的化解,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帝王也莫可奈何。 毕竟肉就这么大点,多了人来分就得有人让出自己的那一份,谁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家族基业凋零。 所以她选择开书楼,以婉转迂回的方式给寒门学子制造教育机会。 徐徐图之,慢慢渗透,等世家反应过来之时,在书楼受过益的第一批寒门学子已经进入官场了。 也许他们官职不高,但往后的人数会越来越多。 她能做的就是给每个人都有读书的机会,是璞玉还是朽木全看个人资质。 寒门子弟想在朝中熬出头少说也要十多年,这期间自有朝臣揣摩圣意,如若陛下有重用抬举之意,他们就以联姻为主加以笼络,若陛下无重用之意,他们无人提拔一二十年也不一定能出人头地。 这就是帝王与世家的博弈,无根基的寒门子弟为黑白棋子,帝王和世家都是执棋子的手。 郑英将她所言在心里细细琢磨,当下佩服道:“夫人大义,在下佩服。” 陈琬琰老脸一红,那话也是她抄的。 她仔细打量郑英,他二十六七的年纪,五官端正,通身的书卷气,应该是喝了不少墨水,从她进门他虽数次偷偷打量自己,却并没有露过鄙夷之态,可见此人心思活络并不迂腐。 能进的了赵瑾瑜的书房,应该是胸有丘壑的才子。 她谦虚的笑道:“我读书不多,三字经都背不全,公子谬赞愧不敢当。” 赵瑾瑜没忍住笑出了声,“云横莫要赞她,没得让她露了底。” 郑英一怔也跟着笑了,对着赵瑾瑜礼貌的拱了拱手。 他见怀王不过数面,却从未见他将情绪露于颜表,心里微讶,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番那女子。 那女子也未见有多貌美,巴掌大的鹅蛋脸,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配着两颊的浅浅的梨涡,娇俏甜美, 陈琬琰撅撅嘴,也不恼他打趣自己,只甜甜的问:“你今日说库房随我支配,可当真?” 第43章 你想当皇帝吗 赵瑾瑜轻咳了一声,柔声道:“自然。”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道:“要是有人欠了我的银子不还,我朝可有律法惩治那人?” 赵瑾瑜神色一凛,问道:“何人欠你银子?” 陈琬琰见他紧张自己,憨憨一笑,“现在还没人欠我银子,以后可能有人欠我银子。” 赵瑾瑜失笑,无奈的对郑英道:“云横,你来给她讲讲。” “我朝律法有规定,欠钱没有偿还能力者需入奴籍做工还债,直到银钱清了方可恢复良籍,须由被拖欠者上告官府,由官府查证核实审判。” 陈琬琰眼睛一亮,这办法简单粗暴,比老赖黑名单强多,就问你一句还钱吗?不还就来给我做奴才。 她没忍住哈哈一笑,道:“有钱不还得能抄了他们家吗?变卖他们的产业吗? 郑英眼皮子抖了抖,有钱的不都是有靠山的人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 赵瑾瑜无奈问她:“你且说说你又想了什么鬼点子。” 她在心里给赵瑾瑜点了个赞,这人就是聪明,她随意问两句他就能抓到重点,这学习能力,要在天朝不是上清华就是上北大。 陈琬琰忸怩道:“我想开个铺子……” 赵瑾瑜还以为什么事儿呢,小事一桩,“你想把府库里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陈琬琰一怔,她还真没这么想,被他这一提醒,好像可以……? 赵瑾瑜见她一愣,也跟着一怔,难道他猜错了? 郑英见他俩都是一愣,莫名其妙的也跟着一怔。 三个人愣了半晌,还是陆机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王爷,属下有事禀告。”陆机立在书房门外高声道。 郑英回过神,赶忙起身告辞。 赵瑾瑜也未留他,差人送他出府。 将郑英送出银安殿,陆机低声对赵瑾瑜说了什么,陈琬琰走开几步,不该听的还是不听,赵瑾瑜交代了几句,陆机就走了。 赵瑾瑜走到陈琬琰身后拥着她,低声问:“夫人刚才想做什么?” “我想开个钱庄。”陈琬琰乖顺的靠在他胸前,“让老百姓把钱都存在我的钱庄里,存定期可以给他们一定的比例的利息,集资到的钱拿去钱生钱。” 赵瑾瑜一怔,又听她道:“还可以放贷,不是民间的高利贷,收取一定比例的利息,不过需要他们做资产抵押,若是逾期不还,就将他们抵押的东西变卖抵账。” “怎么样?”陈琬琰问。 她所言的钱庄和他认知的钱庄颇为不同,赵国的钱庄只是供百姓换银钱,银票换成银锭还要收取一定的费用,散银换成银锭,银锭换散银都一样。 银票和银子都由户部统一制造。 赵瑾瑜心思飞速转动,半晌才道:“好。” 她这个点子能让他在短时间内筹集到大笔资金,只要资金充裕,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陈琬琰在他怀中动了动,有些为难的说:“不过,我就只能想到这里,其他的我真的不行……” 赵瑾瑜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低声呢喃,“这样也很了不得了。” 她三言两语就替自己解决了大麻烦,他虽富有,可是远远不够。 如她所言,他很快便可掌握赵国的经济,如果将钱庄开往其他国家,便可将敌国经济搅乱,一个国家经济乱了,那也就离动荡不远了。 赵瑾瑜眸色变了变,此事不能允许民间随意效仿,若是被有心人钻了空子,非但百姓的血汗钱难以追回,引起国家经济动荡朝廷若难以弹压,倾覆朝廷也未可知。 兹事体大,他要好好斟酌。 陈琬琰一拍脑袋,忙道:“有个最重要的前提条件,我忘了说。” 赵瑾瑜握住她的手,“别乱拍,拍傻了。” 陈琬琰斜眼,“嫌我笨了就直说。” 赵瑾瑜闷笑道:“夫人聪慧,为夫可不敢。” “这还差不多,”她咕哝了一句,继续刚才的话题,“刚才说那事不急,我没考虑周到,还没有具体的计划,这钱庄得掌握在皇家手中,民间不得效仿,否则只有害无益,也必须要颁布相应的律法。不过……” 是她太想当然了,这毕竟是皇权社会,若是引起动荡,非但帮不了赵瑾瑜,还可能给他引火烧身。 陈琬琰突然在他怀里转了个身,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凑近他耳朵声音压的极低,问道:“你想当皇帝吗?” 赵瑾瑜浑身僵硬,他没想过她会直接问这个问题,分明是盛夏他竟然惊出了一身冷汗,望向她的眼眸,坦然道:“我可有得选?” 这是承认了。 陈琬琰点点头,认真道:“我会帮你的,这个钱庄等待时机成熟,占一次先机便可。待日后事成直接管控在皇家,颁布相应的律法,这样既不会引起民间效仿,百姓的银钱也有安全保障。”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百姓生活的富足,才会真心热爱自己的国家,若国家有难,民心团结其利断金。 她刚才就是看到他库房塞得满满当当,一时脑热,还没想清楚就跑来了,权谋她不懂帮不了他,只想尽可能的给他提供点子,赵瑾瑜脑子好使自然比她想的要周详。 “可想出去逛逛?”赵瑾瑜眼底是化不开柔情。 陈琬琰一怔,忽然笑了起来,道:“我从前在侯府的时候,最喜欢变戏法儿的出去逛。” 自从来了王府,每日里和他在一起,竟然从来没生出过出去玩的心思,只觉得和他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很好。 听到她突然提起宣平侯府忍不住将她拥紧,想到那日林钰说的话,他心里忽然涌上一股陌生的情绪。 “瑾瑜?”他手上的力道太大勒的她太紧,脸都憋红了。 “你和李珩……”赵瑾瑜欲言又止。 “和他怎么了?”陈琬琰不解,好端端的突然说她和李珩干嘛? “关系很好?”他语气艰涩,赵瑾瑜感觉自己很不对劲。 陈琬琰眯了眯眼睛,在他下巴啃了一口,痞里痞气的说:“我都和你负距离了,你吃的是哪门子飞醋!” 赵瑾瑜没听懂,迷茫的的问道:“什么负距离?” 陈琬琰:“……”这人平时不是反应贼拉拉得快?今天怎么回事? 她左手圈成一个圈,将右手食指戳进去,正色道:“别问,晚上你就知道了。” 赵瑾瑜尴尬的清清嗓子,脸上浮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好半响才斜捂着眼,吐了几个字,“你……你知不知羞!” 陈琬琰巴拉下他的手,捧着他的脸就是一顿乱啃,边啃边嘀咕,“怎么我说错了?你没和我负距离?” 赵瑾瑜红着脸,站着让她啃了会儿,二人回去换了身寻常的衣衫,坐着马车出了王府。 这是她来到益州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王府。 陆机驾车技术比陆久强多了,这车稳当的她都快睡着了,时不时的掀起帘子好奇的往外看,这里没有京都的繁华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们要去哪里玩儿?”陈琬琰兴奋的问。 “去栊翠庵。”赵瑾瑜淡淡的答。 赵瑾瑜修长的双腿笔直的并在一起,陈琬琰从未见过他这么随意的坐马车,这里的人喜好风雅,跪坐是他们从小修习的礼仪。 “我就调戏你一句,你就要把我送去出家????” 赵瑾瑜:“……”他什么时候说要送她出家了? “为夫带你去净化心灵。”他面无表情的说。 陈琬琰:“……” “不用了,我心灵美着呢。”她拒绝。 赵瑾瑜轻笑,冲她招手,“夫人过来,且让为夫瞧瞧你的心有多美。” 陈琬琰胸脯一挺,凑过去道:“夫君可要瞧瞧清楚,不要冤枉好人!” 赵瑾瑜嗯了一声,伸手去扯她的衣襟。 陈琬琰一愣,双臂交叠护在胸前,“你来真的?” “嗯。”他拨开她的手,学着她疲里痞气,“护这么紧做甚,又不是没有见过。” 陈琬琰:“……”她那高冷的太子殿下呢? 衣襟被他拨开,赵瑾瑜抚摸着她右心口的伤疤,陈琬琰忍不住抖了抖,不自在的说道:“别,别看了。” 赵瑾瑜将她拉近一点,语气莫名,“想看。” 她跪坐在他身前,任由他的手指来回抚摸那块丑陋狰狞的疤痕,他倏地将手收回托住她,陈琬琰被迫跪在他身侧抬高了身子,温热的唇便落在了那块伤疤上。 陈琬琰身子僵住,双手撑在他肩膀低声唤了句,“瑾瑜……” 赵瑾瑜吮吸着那块伤疤。 陈琬琰忍不住轻哼一声,反应过来赶忙捂住嘴巴,全身火烧火燎的,她低喘一口气,“别,别,在马车上不行。” 赵瑾瑜不理她,扯开她的腰带,手在她腰间摩挲慢慢往下滑。 陈琬琰浑身酥软,艰难的抓住他的手,“不,不行。” “他可以,我怎么不行?” 犹如一盆冷水泼下,陈琬琰忘记了挣扎,怔愣的问:“什么?” 赵瑾瑜不答。 陈琬琰软扑在他怀里,“你,什么意思?” 赵瑾瑜一手搂着她,一手不停的来回试探,陈琬琰紧紧咬住下唇,生怕声音从口中溢出。 “你说的他是谁?”陈琬琰半阖着双眸,生气的在他耳朵咬了一口。 “李珩。”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你,你停下来,说清楚。”她呼吸渐重,想不通赵瑾瑜究竟在气恼什么。 见他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恼羞成怒的扯了他的腰带,妈的,凭什么把她弄的意乱情迷,他还是清醒的,她必须要报复他。 听到赵瑾瑜闷哼,做恶的手也顿住,陈琬琰将他的手拿开。 “你在气什么?” 赵瑾瑜别开眼不答。 “我什么时候和李珩在马车里这样了?我怎么不知道?”流氓似的捧住赵瑾瑜的脸,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我和他在马车里快乐了,你就不要我了?” 赵瑾瑜轻吸一口气,良久才说了一个字,“要。” 陈琬琰笑了笑吻住他的唇,这个时代的男人和女人都对贞洁看的很重,对女子的要求很高。 她本来是真的要生气了,听到他这么说,只觉得将心捧给他都甘之如饴。 “我和他这样你不介意?” “介意。”他睁开眼,眼底闪过一抹受伤。 陈琬琰叹了口气,从他身上起来将衣裳整理好,拿了沾水的帕子红着脸给他擦手,她现在终于反应过来,那日李珩为什么一直搓中指,只怪她当时太年轻,以为他是在鄙视她。 “我不否认是有那么几次,差点和他……”她顿了顿,有点烦躁,“但真的没有。” 与其让别人在背后乱说,不如她自己说,她就是这种性子做了就是做了,不会为了想留住他就遮遮掩掩。 “你要接受不了,我……”时光不能倒流,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连赵瑾瑜和别人拥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这种事。 “你这人……”赵瑾瑜胸口上下起伏,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长这么胖,卡在我这里。”他心跳加快,声音低哑动人心弦。 “我哪里胖了……”陈琬琰感受着他的心跳,讪讪一笑。 “胆子胖。”他眯着眼,揶揄她。 见他彻底消了气,陈琬琰暗自出了一口气,身子一软靠在车厢,却见马车的帘子一飘一飘的,瞥见陆机藏青色的衣摆,她涨红着脸瞪了赵瑾瑜一眼。 赵瑾瑜也有点儿脸红,刚才他只顾着拈酸吃醋,本来只想逗弄她一番,哪成想她一个不字便让他失了理智。 “他什么都听不见……”他没底气的安慰。 陈琬琰:“……” 陆机:“……”无语望天,他真的是个健全的人,耳朵不聋。 “我们这是去哪?”她换了个话题,缓解尴尬。 “回府。” 陈琬琰:“……”不是说出来逛逛?就在马车里这样那样也叫出来逛逛? 赵瑾瑜淡淡道:“方才为夫可未尽兴,改日再带你出来。” 陈琬琰:“……”她捂了脸,自作孽不可活。 回了府,二人到夜幕降临也未出寝殿大门,门外的陆机摸着唧哇乱叫的肚皮,叫人去灶厨给他拿了个饼子,他嚼着饼子,等到月亮升起才听赵瑾瑜喊他备水。 正面反面被煎炒个遍的陈琬琰,不满的瞪着优雅吃饭的男人,这人吃这么少,怎么有使不完的力气? 赵瑾瑜终于懂了,母后当初为何要让他不可沉迷女色,他满心满眼都是她,若她要害他,他怕是尸骨无存。 他很小的时候,父皇抱着他坐在龙椅上,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瑾瑜,一个合格的帝王要懂得隐藏自己的内心,不能让旁人知晓你的喜好。” “再好吃的饭食也只能吃三箸,一个帝王如果被人知晓了软肋便有了威胁,你得让他们费心去猜,猜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要耐心的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弄清楚他们想要的是什么,利用他们的野心帮助你成就帝业,将他们的弱点抓在手中,这样才能高枕无忧。” 那时候他才三岁,什么也不懂,还不能理解父皇话里的意思。 他只是很崇拜自己的父皇,觉得父皇十分高大可靠,便将他的话都铭记在心间。 没遇见她的那些年,他一直都做的很好。 皇兄皇姐孤立他,他也不主动去接触他们,只默默的观察他身边的每一个人,窥探他们的内心的想法,猜中了就欢喜,一开始也有猜不准的时候,可到了十猜九中的时候他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话很少,一开始那些人猜错了他的心思,他还会在心里偷偷高兴一场,日子久了,他的心麻木了,再也没感觉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母后被废才变的心思深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他想做一个同父亲一样厉害的帝王,他也做好了孤家寡人的准备。 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只有她,乱了他心扉。 他看得出她是真的不在乎王权富贵,一个人有没有欲望其实很好辨认,人一但有了欲望就会变得贪婪。 他也不例外,他曾经离皇位那么近,他也贪婪。 他贪的不是皇位而是他的命,父皇在他尚可偷生,若有一日父皇去了,他怕是也要入土为安了。 她都看得出他的欲望。 看到林钰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古怪的行为假惺惺的千里追随,寻死觅活的威胁,心思太明显只差拿笔写在脸上了。 “喂喂喂,你是不是太卖力折腾我,累傻啦?”陈琬琰舀了汤,放在他面前,吃个饭还发呆。 “你上次说的那个地方,还有特别的东西吗?”赵瑾瑜忽然问。 “啊?啥呀?”陈琬琰被他问的一懵。 “男人不能纳妾的地方。” “啊?”陈琬琰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就这一点特别,其他的都不特别。” 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道:“那都是我信口胡诌的,寻常百姓不也不能纳妾吗。” 赵瑾瑜将碗里的汤喝完,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你很不老实。” 陈琬琰:“……”这人太过聪明,心思缜密又喜怒不形于色,仿佛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也幸好她对他没有歪心思还早早把他上了。 用过饭,二人如往常一般在花园逛着消食,赵瑾瑜带着她到一处亮堂的六角亭,亭子六个角都点了灯笼。 她心下奇怪,这亭子他们二人也时常路过,好像并没有亮过这么多灯笼。 她对赵瑾瑜起了兴趣,数完六个灯笼,一双眼亮晶晶的问道:“你就没想过多娶几个貌美如花的美娇娘?” 第44章 赠婚书 “女人太多,并非好事。”尤其是帝王的后宫,他父亲后宫诸多美人,可有几个真心待他? 后宫就是小朝堂,各方势力齐聚,他没兴趣徘徊在女人之间,去平衡前朝的势力,他见识过父亲的无可奈何,怎么还会走他的老路。 父皇还是皇子之时式微,娶了母亲为正妃,不过数年后又因笼络势力娶了许氏、郭氏为侧妃,虽是侧妃在王府却等同于正妃,后又纳入肖氏等人。 再后来,父皇登基不顾反对强行立了母亲为后,本以为当了皇帝就能护她一世安稳,怎奈朝堂处处被各方势力牵制。 他的兄长赵锦琪,亦因此丧命。 父皇与母后鹣鲽情深,只因她母族受多方势力联手弹压日渐式微,父皇母后不能日日相伴时时相见,亦不敢全心维护,无奈避而不见,漠视了她半生。 有谁会想到,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会受朝臣和后宫嫔妃的牵制,护不住自己的妻儿,他绝对不会让前朝和后宫相互勾结,受他们胁迫。 “我的亲亲小夫君,年纪不大,觉悟不小呀~”陈琬琰笑的欢畅。 赵瑾瑜听到她那句亲亲小夫君,脸微微泛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竟会因她沉迷男女之事。 陈琬琰蹙着眉头,烦恼道:“色衰爱弛,老阿姨总是要败给小娇娘。” “你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赵瑾瑜摸了摸她的脑袋,故作认真的盯着她的头观察起来,“快给为夫瞧瞧。” 陈琬琰憋着笑剜了他一眼,娇嗔,“想我的亲亲小夫君。” 赵瑾瑜郑重的朝她拱拱手,从袖袋掏出一个姜黄色细长锦袋。 封口两端的绑带各用一颗红玛瑙将两根绳子束在一起,绳子下端分别垂了一颗浑圆的饱满的东珠,东珠下方分别挂着一个黄金铸造的同心锁和同心佩,同心锁佩下分别垂了一束姜黄色璎珞。 陈琬琰歪着头,好奇的看了眼,“新买的折扇?” 赵瑾瑜的手一顿,无奈的深吸一口气,双手托起袋子低俯腰身,神情清肃郑重,道:“万物如尘,惟尔如珠,三千弱水唯汝一人矣。吾致爱汝奢今世来生,惟愿手共携,同心比翼。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陈琬琰呆滞的看着他头顶的金镶玉冠,心脏鼓跳如雷,故作镇定的吞了下口水。 “不……不是扇子吗?”能让赵瑾瑜这么尊贵的人对她行礼,陈琬琰没出息的哆嗦个不停,颤抖着双手接过他手中的袋子,好奇里头装的啥! 袋子很轻,难道是空的? 颤颤巍巍的拉开封口的绳结,掏出里面的东西,一卷红色的洒金宣纸,中间使红绳打了个结,这啥啊? 她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号,解开红绳展开朱红色洒金宣纸,洋洋洒洒写了一篇火辣肉麻的情书。 窈窕陈家女,明似艳骄阳,皎如天上月,灿若河汉星。 今有赵氏郎,愿许尔来日,将汝藏心上。予与尔言之,珍宝手中捧,纵尔一世愿。 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万物如尘,惟尔如珠,三千弱水唯汝一人矣。吾致爱汝,奢今世来生。惟愿,手共携同心比翼。 赤绳吾系定,良缘缔结,诗咏宜家,珠联璧合,同心同德。祈白首永偕,修永世静好。 陈琬琰看的面红耳赤,仔细收好,为了不暴露她是个文盲,斟酌再三总算憋出八个字,“缔结誓约,心有归处。” 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琬琬,”赵瑾瑜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婚书予你,来日定会风光娶你入我赵家门。” 婚?婚书?不是情书? “你……”她哆嗦着唇词穷的抓抓头发。 她心乱如麻,比去高考的路上还紧张。 “那你以后不许再碰别的女人!”陈琬琰嘴快讲心里话说出来,又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我……我就喜欢你一个,我也不碰别人。” 赵瑾瑜眼睛明亮有神,揶揄的问道:“从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了吗?” 陈琬琰大方的回答:“是。” “那还敢说不想嫁人?” 陈琬琰噎了一下,她哪里是不想嫁人,她是不想和人共用一个夫君,他说就要她一个,她心都软了。 “不会有别人,就我们二人。”赵瑾瑜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样的保证他说了不止一次,但她仍是没有安全感,他今日就想问个明白,如果是他的问题,他也好去改正自己的不足。 “你在怕什么?” 陈琬琰别扭了一下,心一横说道:“我怕咱俩感情破裂不能和离。” 赵瑾瑜:“……”还没成亲呢,她连和离都想到了???? 反正话已经说到这里来,她索性就直接说了,省的总是藏心里憋闷的难受。 “我怕你日后有了新人,不能和离我会变成失宠的深闺怨妇,一辈子没有自由。” 就算有了新人后,他依旧对她有感情,仍旧愿意分少许的时间给她,或是像景睿帝那般至今都还念着沈皇后,但她做不到沈皇后那样大度。 她不知道年少时的承诺有效期有多久,她赌不起,因为赌输的结局是她一辈子都要困在他的后院。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信我。”赵瑾瑜轻叹一声,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对她忠贞不渝,但他也确实不知该如何让她安心。 陈琬琰伸手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你真没碰过别的女人?” 赵瑾瑜眼眸闪了闪,林钰那一下不算? “你那天是不是看到林钰了?” “?????”陈琬琰从他胸口抬起头,“跟你拥吻的女人是林钰???” 赵瑾瑜:“……”他就说自己洁身自好,陈琬琰却对她没一点信心,原来是这样,这女人真是一点儿心事儿都藏不住。 “我没亲她。” “那你和她做了?” 赵瑾瑜无语的望了眼星空,“我有那么快?” “那你为什么沐浴?”陈琬琰穷追不舍的质问,那天他明明就是沐浴后去找她的,没那个为什么要沐浴? 要不是气这个,她能被他亲的把持不住吗? “她碰了我一下,我嫌弃。” “啧啧,”陈琬琰推开他,后退两步,“你明明就是和她在廊下拥吻,你不是会在床上控制节奏吗?只要你想,小半刻钟做完那也不是不行。” 赵瑾瑜听的只想揍人,胡说的什么玩意! “蜜蜂是不是蜇住你的眼珠子了?” 陈琬琰:“……” “你家夫君被人欺负,你都能看成是拥吻?” “你眼珠才被蜜蜂蜇了!”陈琬琰气的揪住他衣襟,“你那么大本事,要是不愿意她能碰到你?” 赵瑾瑜无辜的看着她,“她是孕妇,我不想让她腹中的孩子出事。” 毕竟为了给她保胎,他可是废了老大的劲儿! “你们连孩子都有了???”陈琬琰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胡说八道什么,不是我的,是别人的!”赵瑾瑜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我可为你守身如玉了,你别冤枉我。” 陈琬琰冷哼道:“我看你才是被蜜蜂蜇了眼珠子。” 赵瑾瑜抿唇轻笑,“行,蜜蜂蜇了我的眼珠子,你可得保护你的夫君,别再让人欺负我了。” 陈琬琰被他逗的哈哈大笑,这人愿意哄着谁的时候是真的很可爱,只要他愿意哄你开心,就永远跟他吵不起架来。 赵瑾瑜最是了解她,小孩子心性喜欢让人哄着,趁她高兴赶紧表明心迹,“你保护我,我日后都宠着你,让着你,绝不会欺负你。” 陈琬琰眼珠子一转,故作不满的说:“我又孝顺又能干,你不宠我还想宠谁?” 赵瑾瑜赞同的点点头,意味不明道:“确实能干,得宠着。” 毕竟见他第一眼就喊了他夫君,夫君夫君,夫在前君在后,宠着自己媳妇儿是应该的。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是变成鬼,也会挂在天上瞪着你!” 赵瑾瑜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变成鬼我也不怕。” 陈琬琰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垫脚就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她感觉赵瑾瑜这话意有所指,难道自己被他看穿了? 翌日一早彤霞就从河南道传回消息,景睿帝去见了七皇子和严大将军,暂时没提收严家兵权的事,但又送了几个心腹进严家和镇东军。 最后还写了七皇子伴驾去了淮南道。 “七皇子是怎么回事?”陈琬琰拧眉问道。 赵瑾瑜道:“三皇兄早就有谋反之心,郭家利用血封咽嫁祸宣平侯府失败,王林顶了罪后他就在谋划,而七皇兄在三皇兄刺杀我失败后,选择了父皇。” 所以河南道的事,包括河南府和整个都畿道的事,父皇都一清二楚。 “他们可是亲兄弟。”陈琬琰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劝过三皇兄放弃争夺皇位,只要他放手,按照父皇的性子会放过他的。”赵瑾瑜叹道,“他是不可能成功的,二皇兄的人就在河北道,他守在前面,拖的时间久了,河北道很可能会跟着反,所以父皇调你父王去打闪电战。” 他父皇这两年开放的政策非常好,虽然有些天灾人祸,但是朝廷反应很迅速,百姓生活还算安稳,百姓也没那么容易被煽动情绪,没有大量的起义兵去投奔他们,想发展起来很难。 而且他在剑南道和岭南打那两仗的威慑力还在,有反心的将领也会有诸多考量,所以赵锦锡在这个档口造反根本成不了大事。 七皇兄看的明白,但三皇兄争这么多年眼看就要成功,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从他让了舒州,败局就已经定了。” 陈琬琰叹息,如果赵锦锡舍了舒州捣毁她船的那些人,说不定他还走不到今日呢,他把人移到安州又如何,还是被一网打尽。 舒州就是淮南道的一个缺口,赵瑾瑜的人进入后,在景睿帝的加持下迅速壮大,逼的他丢盔弃甲。 “相王出事前,严家说要效忠你。”严家所谓的诚意也就是不出兵支持相王造反而已,其实在她看来压根没有多大的诚意。 因为赵瑾瑜说了相王赢不了,严家怎会把全族的性命压在一个注定要输的人身上,不出兵不过是为了明哲保身。 赵瑾瑜道:“我在岭南砍了严大将军得力的干将,他知道我看出他们恶意拖延战局,怕我上告朝廷,当时便给我递了投名状。” 陈琬琰:“……” 这些人可真是个顶个的有意思! “相王要是不跑,父皇会砍了他吗?” 赵瑾瑜摇头,“不会。” 贤妃害了皇子肯定会死,赵锦锡虽然让人给陈琬琰下毒,还派精兵刺杀他,但因为他们都活着,父皇就会饶他一命。 “哦,那他就是自己找死。”陈琬琰对赵锦锡好感度不高,对他的死也没有惋惜。 倒是赵锦锋一直在京都作死,他现在把张家捧的很高,将张家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都封了官,尤其是十分信任陈芙柔,还把她父兄安排进了兖王府做属官。 张家所谓的族亲在京都到处惹事儿,宣平侯父子也没少受他们的气。 许颜若和夏侧妃在兖王府都要避张若晴的锋芒,张若华七月十四又生了个女儿,张家放出话要连摆七日宴席,京都大小的官员还有豪门商贾都给他家送了贺礼,俨然成了皇亲国戚中最流弊的那颗明星。 现在京都就没有张县公干不成的事,安排不了的官。 陈琬琰看着彤云从京都递来的消息,简直要气炸了,“这不是明着收人钱财,买官卖官吗?” 只要是张县公推的人赵锦锋都给安排,不管是流内还是流外官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张家现在都快成金窟了! 弄死一个相王,除掉了郭家和其背后一大串的官员,空出那么多职位,他就这样让张家把人塞满了???? “带你出去玩?”赵瑾瑜见她气鼓了一张小脸,忍不住亲了亲。 陈琬琰眼前一亮,“去哪儿?” “去看书楼建造的怎么样?” 这么凉爽的天气,陈琬琰恨不能挂在他身上,“不去,外头下暴雨了!” “那你下小雨了没有?”赵瑾瑜亲昵的碰了碰她的鼻子。 “我才没有!” 赵瑾瑜忍不住勾了勾唇,“昨日是谁把床榻弄湿了?” “赵瑾瑜!”陈琬琰窝在他怀里,没好气的说,“那还不是你干的好事,非要在床上喂我喝水!” 第45章 解释不清楚 赵瑾瑜将她抱在怀里,软声道:“你气个什么劲儿,张县公现在当了御史,自然是想弹劾谁就弹劾谁,他也不只弹劾宣平侯父子,梁家,沈家,包括田中书,只要不是兖王和他的人。哪个没被他弹劾过?” 终于扬眉,还不许人吐口郁气。 “我不是因为张县公针对宣平侯父子生气。”她不知道怎么和赵瑾瑜说陈芙柔有前世的记忆,她解释不清楚。 上辈子赵锦锋应当是真的做了皇帝,也许她和赵瑾瑜折腾到最后,还是斗不过天选之子赵锦锋,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二皇兄要护着他谁也没办法,五皇兄是二皇兄的胞弟,七皇兄从前被三皇兄压制的没什么势力,八皇兄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没人和他争了,他就是有那个本事护着。”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如今他们已经开始对你的人下手了,一个弹劾一个处置,对你很不利,我估摸着父皇还得三四个月才能回京都。” 景睿帝出来一趟不容易,肯定是要看看八皇子和赵瑾瑜再回去的,再等三四个月朝堂都要成张县公的一言堂。 赵瑾瑜一边解她的衣带,一边说:“父皇都不急,你急什么。” “我才不急,我看是你急!” 赵瑾瑜在她腰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洪波跟你什么关系?” “洪波是谁?” “翰林院的检讨,对你可是维护的很,谁说你他驳谁,嘴皮子厉害着呢。”赵瑾瑜醋的很,搞定了一个李珩,没想到又冒出来一个洪波。 “我不知道啊。”陈琬琰目光迷离的伏在赵瑾瑜身上,“要不我写信问问珩哥哥?” 赵瑾瑜被她那句珩哥哥气到,手重重的在豆子上按了两下,惹来她一阵娇呼,“珩哥哥?” “瑾哥哥,瑾哥哥~”陈琬琰手撑在他的肩膀上,止不住的颤抖。 “下小雨了没?”赵瑾瑜轻笑着问。 陈琬琰现在根本经不住他的挑逗,这人对她十分了解不说,自身技能也越来越熟练还花样繁多。 赵瑾瑜折腾了她一回,中场休息还惦记着问洪波,主要这人他实在是没有印象。 陈琬琰累的气喘吁吁,“我真不知,我就不能有个崇拜者了?” “他为了你都跟张家杠上了,你就对人家一点印象也没?”赵瑾瑜蹙眉,能进翰林院口才肯定是一个赛一个好,他都快为陈琬琰舌战群雄了。 “我是真没印象,骗你干什么。” “那他就是在吸引你的注意力。” 陈琬琰乐不可支的问:“吸引我的注意力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吏部的,还能帮他升官发财不成?” “那没准是真能呢。”他注意到他了,提拔一下不就是顺手的事儿么,赵瑾瑜将她按在身上,“你来。” 感受到体内的能量慢慢起变化,陈琬琰顺从的很,反正早就没羞没臊了。 第二日仍旧是个雨天,许是连下了三天大雨,天气凉嗖嗖的。 赵瑾瑜约了益州的官员议事,陈琬琰无事可做突然想起了林钰,自从进府好像就没怎么见过她。 也可能是因为她不常出银安殿的原因,主要是一天天的就没好好休息过,赵瑾瑜可能是憋久了,几乎夜夜都要折腾她几回。 今儿个突然想起她,就招来个侍女问问情况,“林姑娘是什么时候来王府的?” 侍女不敢说谎,便如实说了,陈琬琰又问了些林钰来之后的细节,那侍女也一一告知。 陈琬琰问:“那她现在怎么不出来到处逛了?” 侍女老实回答:“王爷不许林姑娘出丝香阁。” 陈琬琰想着林钰可能是惹恼了赵瑾瑜,否则他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正想着就见汪海生打着伞匆匆的跑了过来。 “小汪大人,急匆匆的干嘛呢?” 因雨下的大,汪海生的袖子和衣摆都湿透了,凉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转头才看到陈琬琰穿了一身淡蓝白色相间衣裳,悄无声息站在廊下,头上没戴珠钗发簪,只用一根浅蓝色的丝带系着,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神幽幽有些渗人。 汪海生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她不出声自己竟然没看到她,想到京都有关她的传闻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回夫人的话,奴才有事找王爷汇报。” 陈琬琰不咸不淡的看着他,问道:“林姑娘四月来的益州?” 林钰怀孕是在来王府之后,赵瑾瑜又格外重视她腹中的孩子,还让那么多人随身伺候她,可以在王府随处走,处处都透着古怪。 林钰四月就来了,赵瑾瑜却一直瞒着她,她不能完全相信赵瑾瑜的说辞。 她很了解赵瑾瑜,他不会轻易让对他有企图的女人住在王府,况且还让她进银安殿,纵然她在银安殿外种不符合规矩的花墙。 汪海生没料到她已经知道林钰,尴尬的回道:“是。” 陈琬琰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王海生被她弄的一头雾水,来不及多想,紧赶着去找赵瑾瑜。 陆机守在正厅外,远远的看到汪海生一脸焦急的跑过来,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汪海生凑近他低声道:“林府又派人来了,这回来的是林家的二小姐,林铮。” 陆机往里面看了一眼,对汪海生道:“你稍等,我进去通报。” 陆机在门框上轻叩两下,赵瑾瑜抬头朝他看过来,“何事?” 陆机进门走到他身侧,轻声说了几句。 赵瑾瑜拢了下眉心,“把人带别院去,别让她惊扰到郡主。” 汪海生收到陆机的传话,便匆匆的离开。 陈琬琰打着伞跟在他后面,去到王府侧门,林大公子和林铮在侧门的偏厅里坐着,急的不行。 林大公子道:“自五月底钰儿便再没出过王府,上个月我来王府寻过她几回,但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她被一众仆妇簇拥着,听说府里的下人说是怀了身子。” 王府不让他和林钰正面接触,连个消息也通不了,他知道林钰在王府的行为并不受约束,她却一直没给自己传过消息,实在奇怪。 “姐姐是如何怀了怀王的孩子?”林铮好奇的问道。 她是想不出清冷孤傲的怀王已经明确拒绝林钰,又是如何被拿下的? 林大公子摇头,“不知。” 他现在就怕林钰是耍手段才有了身孕。 写信回京都,林太傅说怀王并没有上报宗正寺,也就是说怀王连名分都不想给她,非婚生子,日后可继承不了王位,请封受爵都不能。 “我觉得兄长想太多了,说不定殿下是防着那五乐郡主呢。”林铮道。 “这话怎么说?” 林铮冷静分析道:“怀王派了那么多仆妇照顾姐姐,显然是很重视她腹中的胎儿,如若不然,一碗药下去孩子不就没了吗?” 林大公子忧心道:“可若这般为何不给她个名分呢?” 难道林钰就这么无名无份的跟着怀王? “兄长也说了,五乐郡主来之后怀王就禁了姐姐的足,这明显是为了避免二人见面啊!可能怀王殿下认为郡主会害他的子嗣,所以不敢报到京都。” 林铮喝了口茶水,继续道:“殿下今年也十九了,难道他不想当爹?” 林大公子不太认同她的说法,“若是为钰儿好,为何不准我这个兄长见他?” 林铮也想不通这个问题,不确定的说道:“可能这府里有郡主的眼线,殿下怕姐姐见了兄长,让你和父亲逼着殿下给她名份,坏了王爷的计划?” 林大公子无语凝噎,“你说的根本不站不住脚,若是府里有郡主的眼线,殿下还能让她在府中自由穿梭?” 早把人藏起来了。 他都知道林钰日日三碗保胎药,这府里的奴才还有不知她怀孕的? “可能殿下想等孩子坐稳,就给姐姐请封呢?” 林大公子蹙眉,“那他也可以提前跟我和父亲透个准信儿,我们等着就是了。” “就怕兄长和父亲喜形于色,让她看出端倪!怀王的封地离凉州不远,殿下还有用得上萧王的时候,畏惧那个泼妇也是正常。”林铮提到陈琬琰很是嫉妒,“京都和她抢怀王的贵女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她是什么人品怀王殿下最清楚。” 林大公子越听她的分析心里越不安,陈琬琰跟着景睿帝出巡,忽然转头就跑到益州,肯定是知道林钰的事,找上门来了。 “姐姐既然怀了王爷的孩子,就是王爷的女人,兄长是外男,不让你和姐姐见面也是正常,父亲既然让我来了,肯定能见到姐姐。”林铮自信的说。 她是女子,见王爷的女眷肯定没有问题,父亲派她来,就是想让她问清楚林钰究竟是怎么怀的孩子,有没有讨得怀王欢心。 陈琬琰揪着汪海生,站在廊下的窗子外静静的听着,脚边的油纸伞淌了一地的水。 汪海生双手合十,小声的辩解,“真不是王爷的孩子。” 陈琬琰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因为她是泼妇,所以赵瑾瑜有了别的女人也不敢请婚,有了孩子还要说是别人的? 也是,谁敢在赵瑾瑜的王府,睡大太子太傅女儿的肚子! 汪海生见她一言不发的走了,赶紧疾步追上去,“郡主,林姑娘肚子里真不是王爷的孩子。” 陈琬琰就觉得哪里怪怪的,林大公子来之前,林钰住在王府里可以说是照顾老师的女儿,但林大公子来之后,林钰为什么还单独住在王府? 他为什么在林钰来不久,就去梓州暂住? 难道是因为林钰一来就睡了他,他因为生气去梓州,回来时林钰已有了一月身孕。 陈琬琰心里怒气上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丝香阁外。 林钰也因为见不到林大公子和林铮在发脾气,“我要去见我妹妹,这也不行?” “王爷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不许林小姐出丝香阁。”侍女冷硬的说。 “你们这些刁奴,我腹中有王爷的孩子,若是出了闪失,你们负的了责吗?”林钰怒道。 她无论怎么发脾气,这孩子就是稳稳的长在她肚子里,她在银安殿捶打它,也没能动它半分! 平日里别说捶打肚子,就是伸手摸一下,立马就有婆子将她的手从肚子上移开。 “您肚子里揣的是谁的种,您自个儿会不清楚?咱们王爷可当不了这个爹。”有个年长的婆子讥诮道。 这府里想一步登天的奴婢多了,哪一个没被王爷处置,银安殿里除了王爷带回来的夫人,连个侍女都没有。 林钰没进去过银安殿,王爷也没进过丝香阁,二人都没独处过,哪里来的种? “您好好的官家小姐不做,非要作贱自己。” 陈琬琰原本还在气头上,听了这话也觉得自己有些钻牛角尖,或许是拥吻那一幕让她太耿耿于怀。 “就是王爷的孩子!”林钰强硬的吼道。 她早就想好了,陈琬琰不是嫉妒心强吗,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赵瑾瑜的孩子,她就不信陈琬琰不出手。 陈琬琰出丝香阁,就撞上匆匆来寻她的汪海生。 汪海生浑身都湿透了,怀里揣了个油布包,见到陈琬琰赶紧递过去,“郡主,这是咱们殿下的日常起居录,您瞧瞧真没临幸过林小姐。” “不是只有陛下才有起居注吗?” “各个王府都有,圣上的是起居注,王府的是起居录,政务与日常是分开记录的,这本禁中起居录是记后院的,您瞧瞧,咱们殿下可是冰清玉洁。” “冰清玉洁是你这么用吗?”陈琬琰无语。 好奇的伸手接过赵瑾瑜的日常起居,随便翻了翻,都是些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睡在哪里,由谁伺候的记录十分详细。 “您看嘛,咱们殿下可没去过后院,日日都是独居在银安殿。”汪海生说着又把那本禁中起居录递给她。 “林姑娘也没住在后院啊,这不在前院住着呢。”那本禁中起居录就是本空白书,只记录了十几个日期和十几个留字。 两本书上根本没有基因交流的记录,“这上头还没宠幸我呢,糊弄人的东西。” 汪海生:“……”他竟无言以对。 “我的好主子哟,您还没和殿下成亲,咱们殿下是为着您的名声着想呢。” “那林小姐不也一样?” 汪海生都快急哭了,指着那本禁中起居录,“她要是有了王爷的孩子,这上头肯定是要记的清楚殿下哪日临幸了她,得保证皇家血统啊!” 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日日能和王爷睡一起啊! 她要有了王爷的孩子,那肯定也得给她写的明明白白的啊! 陈琬琰听到皇家血统,忽然就想到了袁琬瑛,晟儿就是赵锦锋不够谨慎,仅凭记忆的日子认的儿子,搞不好上辈子袁琬瑛等人还真的成功了。 也不知道那个晟儿哪里去了,好久没听过他的消息,都快把他忘了。 “这日期下没记名字,就写了个留字,虽然写的含含糊糊,可不就是记录的您和殿下嘛!”汪海生见她若有所思的不吭声快急死了,这可是他家殿下的娇宝贝,殿下连她身上戴着赏人的丑荷包都要抢,可不能让她误会。 陈琬琰狐疑的又看了一眼禁中起居录,果然是她和赵瑾瑜没羞没臊的日子,看的她脸都快黑了。 “郡主,夫人,我的主子哟,您可一定要相信殿下,那真不是咱们殿下的孩子。”汪海生急死了,“这都是咱们殿下为了您着想,您可千万别着了旁人的道。” 陈琬琰涨红着脸,简直是尴尬死了,这玩意儿幸亏没记名字,要不然她真是没脸见人了,俩人日日不停歇,也不知有没有人劝诫赵瑾瑜节制! “我知道了!”陈琬琰板着脸将书还给汪海生,“你衣裳都湿了,赶紧回去换了,别着凉。” 汪海生谄媚讨好的说道:“奴才多谢主子关心,奴才送您回银安殿。” 陈琬琰摆摆手,“我自个儿回去,你赶紧回去换衣裳。” 汪海生对她行了个礼,将书包好便走了。 陈琬琰沿着游廊溜达,琢磨着林钰究竟是什么意思,文会宴上她和樊嘉恩的对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依照她的想法怎么会来找赵瑾瑜? 晃悠到正门处,就见郑清之和几个眼熟却叫不上名的公子来了,长史带着他们去承运殿的偏殿。 第46章 有朝一日能做贵妃 陈琬琰跟过去瞧了一眼,正殿里的官员还在,赵瑾瑜估计是不太有时间招呼郑清之他们,就让人单独叫了郑清之来小厅说话。 郑清之见着她神态自若的行了个礼,“郡主安好。” 陈琬琰笑道:“郑公子好久不见,刚从京都回来?” 郑清之颔首,“张家之事郡主可曾听说?” “听说了,我还听说张若晴有朝一日能做贵妃。” 郑清之浅笑,“这话可说不得。” 陈琬琰笑了笑,“郑公子喜得贵子,我当你舍不得离开京都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善瑶六月十六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她还去给送了贺礼,就是没赶上去吃满月酒。 张家如今如日中天,郑国公与张县公是姻亲,京都巴结郑清之的人不在少数,他留在京都有大好的前程,却又巴巴的回到了剑南。 “剑南这地方挺好的,地大物博,郑某还没待够呢。”郑清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就是我离京都时善瑶还没出月子,不然也让她见识一下剑南的风光。” 郑清之提起刘善瑶一脸的柔情,可见夫妻二人关系十分好。 陈琬琰忽然就想起了死在东都的季东弦,听说他和郭家小姐过的不太和睦,跟季从之到了益州后,他纳了好几个妾室,最后却连个子嗣都没留下。 回想当年在张家他与刘善瑶缘断,不但全了郑清之这贵公子的念想,也放了刘善瑶一条生路。 缘分这东西真的很奇妙。 “善瑶怕是舍不下孩子跟你来剑南。”陈琬琰让人给郑清之续了杯茶。 郑清之忽然说道:“季婉儿被季从之送去了蕃国。” “什么?”陈琬琰有些懵,她都快把季婉儿和季满儿忘了。 “怀王的封地定下后,季从之就把家里的女眷和几位公子分别送到了蕃国和蒙国,还有季东弦的几个妾室也被送走了。” “妾室也被送走了?”如果连妾室都送走,那很大的可能是怀孕了。 她刚才还想着季东弦没留下子嗣,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是的。”郑清之有些无奈,刘善瑶知道季东弦不在了,还小小的伤感了一下。 “殿下攻破益州后,第一时间派人去抓捕季氏族人,点人时才发现季从之这一支的公子小姐基本都没在益州。” 劝降了各州后,迅速排查了整个剑南道,除了知道季东弦带着郭氏去了东都,其余失踪人员都下落不明,也是不久前才有了他们在敌国的消息。 “季从之这是留了后手?”陈琬琰吞咽了一下口水,难道还要打仗不成? “季从之敢送他们去敌国,肯定是把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们,京都的事郡主暂且放一放,殿下无暇顾及那边了。” “他们带走了剑南道的布防图?” 除了这个能让赵瑾瑜暂时不管京都,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比布防图丢了还重要,难怪郑清之突然提起了季婉儿,原来是想劝她别给赵瑾瑜惹事儿。 “应当只拿走了一部分,但为了安全起见,整个剑南道边境的布防都要调整。”郑清之道。 这是个涉及到国家安危的大工程,京都那边暂且放一放也出不了大乱子,只要稳住户部和兵部,朝廷只要不给剑南道和西南二军添乱子,随他们在京都闹,郑清之认为他们成不了大事。 陈琬琰抿了下唇,“我知道了。” 凡事以大局为重,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帮不了赵瑾瑜,至少不给他添乱。 郑清之见她头脑清醒,不再怀疑,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简单。 一直到很晚赵瑾瑜才回到银安殿,陈琬琰见他满身疲惫十分心疼,“汤池放好水了,殿下去泡会儿放松放松?” “今儿个去见林钰了?”赵瑾瑜问道。 陈琬琰一边替他宽衣一边说:“就在丝香阁外转了转,没见她。” “不信我?” 陈琬琰拉着他进了浴房,先让他躺在竹床上,替他净发按摩头皮,“我就有一点点怀疑。” 赵瑾瑜舒服的闭着眼道:“那你说说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她给你下了药,你中计跟她一夜欢好,气的跑去梓州,再回来就得知她有了身孕。” “那我不干净了,你就不要我了?” 陈琬琰轻轻的按压他的太阳穴,语气坚定的说道:“要。” 只要从今以后不再碰别的女人,她能原谅这一次。 赵瑾瑜睁开眼与她四目相对,“对你自己,对我,对我们的将来,有点信心。” 过去的种种已经不可改变,难道要因为不能改变的事情去畏惧将来吗? 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她不能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中,时刻担心会被他清算。 陈琬琰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好。” 赵瑾瑜微微勾了下唇,她就该是自信大胆,肆意又张扬,患得患失只能说明是他做的不够好,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这一晚二人只是躺着聊聊天便睡了,接下来的日子赵瑾瑜忙的脚不沾地,从各地来的官员络绎不绝,时常忙到后半夜,王府里歌舞升平,林家兄妹来求见了几次也没能见上他一面。 七月底,陈琬琰估摸着丹云快生了,就跟赵瑾瑜商议让孙涪回京都陪陪她,赵瑾瑜也没什么意见,让孙涪给孩子办完满月酒再回来,顺便回京都办几件小事。 八月初,陈琬琰收到彤霞的消息,说景睿帝暂时住在永嘉王府调养身体,张御医说景睿帝身子恢复的很不错,许是出门心情舒畅,还没有政务缠身,人比在京都时健康多了,旧疾也没复发过。 赵瑾瑜难得今日没有宴饮,见她在看信也好奇的瞥了一眼,“父皇住在永嘉王府了?” “说是喜欢那里的慢生活,想住上一些日子。” “这是父皇第二次离京。”赵瑾瑜替她将发簪摘了,问道,“一起沐浴?” 第一次离京是以为他要娶妻,意气风发的带着他去江南游玩,没想到回到京都他的婚事便生了变故。 陈琬琰起身跟他去汤池泡澡,好奇的问道:“父皇还是皇子时没出过京都?” 景睿帝登基的时候都三十多了,难道没出京都办过差? 封了王应该去过封地才是,怎么会没出过京都? “父皇不受宠,出京办差轮不到他,皇祖父出行也不带他,封王也是因为先太子想把父皇赶出京都,主动向皇祖父提的。”赵瑾瑜说起来还有些心疼。 若不是先太子提起,他皇祖父好像都把他父皇遗忘了。 “先太子没多久就没了,父皇存在感不高,也就没人再提让父皇就藩之事,登基后朝堂局势紧张,也没机会出京都。” 陈琬琰拿粗布巾子替他擦背,“孩子还是一个媳妇生的好,至少没那么多算计。” 就是因为谁都想当皇太后,都想让自己的孩子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才掏空了心思算计自己的夫君。 她能体会景睿帝的不易,钦定的储君被毒死在自己面前,悲伤是一方面,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或许他漠视赵瑾瑜,便是借鉴了自己的经历。 “嗯。”赵瑾瑜眸光暗了暗,将她按在汤池边缘,“趴好,我给你擦。” 陈琬琰双臂交叠放在汤池沿边,下巴抵在手臂上,乖乖的趴好,“我觉得……啊~你干嘛?不是擦背吗?” 赵瑾瑜咬住她的耳珠,哑声道:“我说擦,没说是擦背。” 俩人摩擦了好一会儿,才出汤池。 陈琬琰快被他气死了,恶狠狠的瞪着他,“下次你话说清楚!” 赵瑾瑜笑盈盈的舀了净水替她冲洗,“难道你没舒服?”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反驳不了他,拿袍子将自己裹了,恶声恶气的说:“你给我等着!” 等她学会新花样,一定要让他欲仙欲死! 二人沐浴完坐在软榻上喝茶补水,陈琬琰继续看信件,京都没什么新鲜事,就是张若晴怀孕,张家又借此事办了好几场宴会。 唯一有点儿意思的就是,许承明和舞阳公主最近来往有些多。 “这许承明被舞阳公主那一抱,抱出感情?”陈琬琰笑的不行,舞阳公主比他大好几岁不说,早就成亲有孩子了,许承明好好一个贵公子,去她跟前凑什么热闹。 赵瑾瑜随意瞄了一眼,“你管他做甚。” “文会宴上,这位许公子可给了我好大的面子,不想他走歪路罢了。” 他跟舞阳公主根本没可能,正经找个姑娘娶进门才是正经。 赵瑾瑜笑道:“心在别人身上长着,你可管不着,不过,舞阳公主确实有搭上许家的意思。” 如果不出意外,赵锦锋就是继承人了,舞阳公主想跟他搭上关系,达成自己的目标也没错。 “我前几日想到晟儿,他现在人在哪里?”陈琬琰问道。 最后一次听到晟儿的消息,是许贵妃跟晟儿背后的人搭上了关系,五皇子将他接进皇子府,后来就再没听到和他有关的事了。 如今想来他应当也是前朝皇室的后人了。 赵瑾瑜屈指扣了下桌案,“跟五皇兄去了封地。” 许贵妃有没有把晟儿的事告诉赵锦锋他不知道,但晟儿一直跟五皇兄在一起,赵锦锋肯定不知道。 陈琬琰惊道:“那五皇子还和晟儿背后的人有联系?” “有。” 赵瑾瑜声音很轻,却犹如一道惊天巨雷劈在她的耳边。 “那不是存心……”谋反吗? 若是他准备身先士卒,深挖晟儿背后的力量,他根本不会瞒着兖王,这分明就是不同心的意思,难怪朝廷要捉拿相王,河北道那边无动于衷。 景睿帝做了最正确的决定,迅速瓦解相王才是稳住河北道的根本,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反,反了之后会不会和相王联手。 “之前让你把项思纯的事透给严家,就是想让他们举棋不定拖些时间,等岳父打过去,严家想再支援也没机会了。” 严家到底和相王是一体的,真要破釜沉舟的去支持他,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最怕的就是他们和河北道联手攻打京畿,当时二皇兄已然失势,夏家肯定会心有不甘,就算二皇兄不同意,还有个狼子野心的五皇兄呢。 “我爹真厉害!”陈琬琰支着脑袋,崇拜的看着赵瑾瑜。 “岳父最喜打快战,严家稍有犹豫便来不及了。”他也得了陈青岩的真传。 “兵贵神速,拖拖拉拉的拉低士气不说还耗粮草,若是朝廷卡住军粮,那士兵不就没法战斗了,打仗这种事能快肯定不能慢啊!” 赵瑾瑜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要人人都同你这般想,国家也就不难治理了。” 陈琬琰也笑自己傻,确实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功名利禄,弱肉强食,哪有那么多的人心怀家国大义。 “那父皇诏我爹回京都,不是因为陈明玄告了我和我爹的状?” “父皇诏岳父回京都不过是顺势而为。” 张家以为自己能算计,但他父皇能登上皇位并且坐稳,靠的不止是联姻,还有他自己的心机谋算。 严家看到陈青岩回到京都,并且没有被斥责,便能猜到是为打相王而来的,结合种种,他们最终决定放弃相王明哲保身。 “严家不过犹豫了二三天,岳父就开始攻打都畿道,他们想支援三皇兄也晚了。” “这不是攻心战吗?”陈琬琰捧着脸若有所思的盯着赵瑾瑜,“那相王为何不弃城,往河南道跑?” 他若是跑了,说不定还能再多牛逼会儿,稳住严家,去和河北道的人谈合作。 赵瑾瑜莞尔一笑,“你都说是攻心战了,怎的还想不通?” 严家的犹豫,七皇子的劝说,相王心里难道没有考量? 退去河南道,说不定就被上交给朝廷了,还不如殊死一搏。 “既然严家有异心,父皇为何不趁机卸掉严家的兵权?” “严家在镇东军很有威望,这个时候换新大将必将造成混乱,父皇非但不能不能收掉严家的兵权,还要安抚他们,防范河北道。” “哎,当皇帝好烧脑,难怪父皇总是头疼。”换做是她,她也头疼。 赵瑾瑜弹了弹自个儿空了的茶盏,“渴。” 陈琬琰狗腿的给他添了杯茶,她想不通的事情赵瑾瑜确实看的十分通透,这人智商情商都很高,最主要是大度。 她这人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心胸也不够宽广,达不到他那个高度。 “想喝你的。”赵瑾瑜一把将人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 他为她解惑说的口干舌燥,她总得补偿一二。 陈琬琰昨日累的不行,一觉睡到自然醒,赵瑾瑜已经去忙了,他倒是龙虎精神,不知怎么就有使不完的精力。 想起昨晚新解锁的颠鸾倒凤式,她就羞愤欲死。 赵瑾瑜一回来就被她一个软枕砸了过来,但见她云娇雨怯的咬唇瞪着他,就忍不住笑。 “害羞了?” 陈琬琰用手捂着脸,“我是没脸了。” 第47章 林钰的事能不能翻篇 昨日被他那张嘴欺负的无力还击,求饶也不顶用,她那该死的胜负欲瞬间就起来了。 将人往床上一按就背对着坐在了他身上,原是她握雨吞云的折磨他,却没抵抗住他那双温柔的手,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颠鸾倒凤的姿势! 而且还来了两回! 头一回是她在上!第二回她就去下面了!她根本就不是这男人的对手!她是赵瑾瑜的手下败将! “哎,这你可怪不到我。”赵瑾瑜笑着将她的手拉下,“你我互相都那般过,这次不过是一同爽快,有什么介意的。” “你还说!”她是害羞这个吗! 她是气自己玩不过他! “今儿个天气好,带你出去玩,赶紧换衣裳去。” 陈琬琰气恼,“那你在马车里规矩些,别和上回似的走到半路折腾我!” 赵瑾瑜笑弯了眼,“不折腾,我保证。” 陈琬琰利索的爬下软榻,换了身出门的衣裳,明日就是沈皇后的忌日,他们先去栊翠庵给沈皇后祈福。 赵瑾瑜来这里应该是有事要办,将她留在长生殿就出去了。 陈琬琰跪在蒲团上为沈皇后念了几遍往生咒,将大皇子的事说了,又给自己和原主念了段经祈福。 从前她不信鬼神之说,她现在是很信人在做天在看的,对神佛也有了敬畏。 六月初九那日是她和原主的三年祭,她特意去安国寺做了个三年总结,告诉她大仇已报,烧了纸摆了贡品还给原主念了几遍经。 赵瑾瑜去禅室见了安武,安武是他留在凉州与蒙国探子接头的暗卫,三年前因为陈琬琰的事派了他的贴身暗卫安奕去蒙国,季满儿刚在蒙国亮相就被他认出来了。 安武从胸前掏出一个有些厚的信封递给赵瑾瑜,“殿下,这是安奕从季满儿那里找到的布防图,还有一些与五皇子有关的消息。” 赵瑾瑜伸手接过拆开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剑南道西北边境的布防图,季从之倒是聪明,蕃国想拿松州,他就把松州的布防送到蒙国吊着蕃国,借此提高季家人在蒙国的地位。 季婉儿在蕃国,手里拿应当有剑南道西南边境州的布防图。 “五皇子暂时还没和蒙国那边的前朝余孽联系上,赵国境内的前朝余孽对五皇子没有与相王合作十分不满,打算晾他一段时间。”安武道。 赵瑾瑜冷嗤,他五皇兄还在犹豫相王就败了,若是相王能再多撑些日子,他指不定就真被人煽动了。 “凉州那边的蒙军可还安分?” 安武道:“凉州边境暂时很安稳,小摩擦也不多,那边的将领分析蒙国或许是打算把重兵力往河北道挪。” 这种小规模的摩擦,应当是为了掩盖他们往北调兵。 赵瑾瑜沉思了片刻,觉得有些怪怪的,前朝余孽在二皇兄后院安插的人被除了,他们转而押宝五皇兄也是正常,调兵很可能是为了进一步诱惑五皇兄。 陈青岩临走前特意嘱咐他守住凉州和剑南,蒙国与河北道接壤的同时也挨着蜀国的边境,陈琬琰在蜀国的封地就在那里,蒙国在那边有异动肯定瞒不过蜀国。 战线拉那么远蕃国帮不上忙,他们底气那么足? 说不好蒙国有了什么更大的计划,这么做是为了掩人耳目。 赵瑾瑜道:“他们的重兵力应当还是在凉州这边。” 安武一愣,“安奕送回来的消息也说蒙国有意往河北道的边境调兵,具体数目那边还没定下。” 他这么一说,赵瑾瑜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只道:“你先回凉州,那边如果有问题,立马派人送信来。” 他还需要再探探河北道的情况。 陈琬琰正在给自己和原主祈福,林铮就找上了门,王府的侍卫不允她接近长生殿,她不肯走,一直在同侍卫讲道理,吵得陈琬琰也不能静心诵经。 等香炉里的香燃尽,赵瑾瑜才悄悄的从侧门回来,见她还跪着,就撩袍子跪在了她身侧的蒲团,双手合十也不知许了什么愿,表情是说不出的严肃郑重。 陈琬琰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他,这男人是真好看,能把他睡了真是赚大了。 “看什么?”赵瑾瑜睁开眸子淡声问。 “看我夫君怎么这么好看。”陈琬琰直言不讳的说道,“我要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赵瑾瑜认真的回答,“好。” 二人起身走正门出了长生殿,汪海生正在劝说林铮先回住处,余光扫到赵瑾瑜出来赶紧迎了上去,为难的说道:“殿下,林姑娘非要见您,奴才怎么劝说她也不肯走。” 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淡淡扫了一眼林铮,“带过来。” 汪海生走到林铮跟前,道:“林小姐请。” 林铮拘谨的跟着汪海生走到赵瑾瑜面前,俯身行了一礼,“林铮见过怀王殿下。” “你有何事要见本王?” 林铮低垂着眸子状似无意的盯着二人交握的手,面前的这二人穿着同色的衣衫,不仅布料一样,连袖子上的纹饰都一样,隐约还能看到他们手腕上戴了同样的琥珀色琉璃珠。 “臣女从京都千里来到益州,想见长姐一面,请殿下成全。” 赵瑾瑜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对汪海生道:“去安排。” 陈琬琰见林铮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直视赵瑾瑜,轻轻笑了一声,这会儿看着倒是个规规矩矩的官小姐了,若不是亲耳听到她对自己的评价,她也不知这人也是个嘴贱的。 哪有什么贤良淑德,不过是人前人后各有一套罢了。 林铮听到她的笑声忍不住半抬眸子看向她,很快又规矩的垂下了,“臣女多谢殿下。” 赵瑾瑜指了几个侍卫给汪海生,道:“别让林小姐磕着碰着,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汪海生眼皮子乱跳,他家殿下说什么不好非说句让人误会的话,忍不住去看陈琬琰,见她只是安静的站着没有要发火的意思,赶忙应了。 林铮对赵瑾瑜行礼道:“多谢王爷对姐姐的关心与厚爱。” 陈琬琰抬手揉了揉眼睛,赵瑾瑜立马关心的问:“怎么了?” “小飞虫撞眼睛里了。” 赵瑾瑜按住她的手,掀开她的眼皮,就见陈琬琰翻着眼珠子,眼睛里什么都没有,知道她是生了醋意,不禁好气又好笑,低头替她吹了吹,柔声问道:“好了没?” 陈琬琰笑嘻嘻的收了白眼,娇嗔的问道:“是进了虫子,还是沙子呀?” 林铮诧异的抬头,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赵瑾瑜她一点也不陌生,但满眼柔情蜜意的赵瑾瑜她还是头一次见,从前只觉得他清清冷冷高贵难求,这会儿看着他柔情似水,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心里不禁也生出了一丝期许。 汪海生见她不走,还突然直视了赵瑾瑜,出声打断她的幻想,“林姑娘请。” 林铮赶紧垂眸掩饰自己的失礼,对汪海生道:“烦请您领路。” 她自小学的规矩就是不得直视皇家人的容颜,刚才只是听了怀王温柔宠溺的语气太过惊讶,便失了礼数。 等林铮走了,赵瑾瑜才在她鼻子上点了一下,“眼里就这么容不下沙子?” “酸一下怎么啦,谁让你那么关心人家,她说你关心厚爱别人,我就是酸!” 赵瑾瑜失笑,他哪里是关心了,就是不想林钰的孩子掉了,“我已经给林太傅修书一封,将事情写明,过些日子就送她回京都成亲。” “那孩子真是她那侍卫的?”陈琬琰对这说法感到十分的不能理解。 她根本想不出林钰这么做的理由,如果是图嫁给赵瑾瑜,最起码要和他在一张床上躺躺,这没接触就弄了个孩子,想嫁祸都嫁祸不出去。 赵瑾瑜淡淡的‘嗯’了声,他没把林钰的打算告诉她,怕戳到她肺管子。 “可她的侍卫住的在前殿的客楼,她住在后殿前院的客房,中间隔着两道宫门,他们怎么基因交流啊。” 王府就是一座小皇宫,规划和皇宫一样分为外朝内廷,前面三大殿是处理政务和举行仪式的地方,与日常生活的内廷隔着两道宫门。 两道门中间隔着一条很宽的长街,内廷是赵瑾瑜的寝宫和内书房,就连他未来的孩子都得住在外朝,没有他的允许侍卫肯定是进不去后殿的,林钰是女子,去外朝前殿的可能性也不大。 如果她真那么来去自由,那只能说明赵瑾瑜非常非常的宠她。 所以她压根就想不通! 赵瑾瑜真是被她又蠢又笨闹的没脾气,“不能去野外和客栈吗?” 陈琬琰:“……” “住在王府内廷的前院也并非不能接触到男人,又不是内廷后寝。”赵瑾瑜伸手敲在她的额头,“还不信我?” 他在内廷的前殿的书房接待过郑英,她都忘了? 陈琬琰嘟嘟嘴,“我就是觉得没人敢在内廷搞王府里的女人。” 要真能乱搞,皇室的血缘根本无法保证。 赵瑾瑜牵起她的手,语气有些惆怅,“你能想的清楚,可她却是看不清。” 林钰那脑子简直是吃多了门夹过的核桃,真当他的王府一点规矩也没有,侍卫连内廷的侍女都不敢碰,更何况是他的客人。 在他的后宅对他的客人行不轨之事,就是在打他的脸。 林钰不止作贱了自己,还恶心了他。 “瑾哥哥~”陈琬琰肉麻兮兮的叫了声。 赵瑾瑜额角跳了跳,突然有个不祥的预感。 “咱们也去客栈……唔唔唔!” 赵瑾瑜捂住她的嘴,低声说道:“客栈隔音不好,你声音那么大被人听到羞不羞!” 陈琬琰笑的不行,往后躲了一下,悄声问道:“声音大了你不喜欢?” 赵瑾瑜收回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假咳一声,“喜欢。” 是个男人都喜欢。 尤其喜欢她骚话连篇,意乱情迷的说他厉害,还说只爱他只要他。 “你的声音我也喜欢。”陈琬琰冲他挤眉弄眼,“性感又撩人。” 赵瑾瑜俊脸微微泛红,他也喜欢问她喜不喜欢,爱不爱他,一定会得到让他兴奋的回应,“没正形,林钰的事能不能翻篇了?” 陈琬琰点点头,“能。” 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带着她去还没完工的书楼巡视了一圈,建书楼的地方以前聚集了好几个书院,因为战火变的残破不堪,都在重建。 “这个选址你觉得怎么样?”赵瑾瑜问道。 “很好呀。”周围是书院,学习气氛浓,也能更好的吸引人才。 书院建造的位置离城中比较远,而书楼就在闹市与书院的中间,闹中取静挺好的。 “我向基金会申请了一笔购书款,打算同剑南道的印刷坊或者书坊采购一批书,以基金会的名义捐献给各地的书楼。”陈琬琰道。 益州的官府已经在建造书楼方面给了很大的支持,但购书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益州的官员来跟赵瑾瑜哭穷,其他州的官员只怕也有一肚子苦水要跟他倒。 赵瑾瑜沉思片刻问道:“你自己有印刷坊和书楼,为何要从别人手中购入?” 有钱不自己赚? 陈琬琰道:“要激活经济,首先要让富人手中的银钱流动起来,比如我要从印刷坊购书,那他们就要开工买纸墨,就带动了纸墨的市场,制作纸墨、印刷都需要人,就会提供一定的工作岗位,百姓赚了钱就有了消费能力,只要消费能力提高,市场经济慢慢就变好了。” 现在的益州经历了战火,百姓手中无余钱消费起不来,商人没钱赚自然会消减开支,最优先的选择就是裁员,这就造成了经济下行。 她要做书楼可是考虑了方方面面,剑南道的造纸业占的市场份额很大,她打算在这里建立一个印刷坊,再提供一些工作岗位。 赵瑾瑜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能让一家独吞了这份生意?” “对。”陈琬琰的望着还在施工中的书楼,眼底闪着光芒,“而且我们这次只和剑南道的商人合作。” 她要在剑南道的每一个州都建立一座书楼。 赵瑾瑜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京都的人只说她贪钱爱财,只有他知道这人是个有爱心和大智慧的。 林铮在汪海生的安排下在王府见到了林钰,却没想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帮帮我,我不能要这个孩子。” 林铮茫然的问道:“姐姐既然坐稳了胎,为何不要王爷的孩子?” 林铮一噎,低声呢喃,“王爷的孩子?” 难道赵瑾瑜没告诉林家人她腹中孩子的来历? 怀王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的计划成真了,怀王准备给她一处安身之所? 伺候林钰的婆子道:“林姑娘若是要落胎可不能再住王府了,小产也是月子,您不是王府的女眷,可不能在府里坐月子。” 林钰冷静了下来,问道:“铮儿,你来时父亲没有说什么吗?” 林铮在这么多人面前实在问不出口,便问道:“可否请诸位先出去,我们姐妹二人有些体己话要说。” 婆子冷着脸道:“没有王爷的命令我们不能离开林姑娘,以防她腹中胎儿发生意外。” 林钰道:“她们不会离开的,你且说。” 林铮默了下,斟酌着开口,“父亲问你是如何有了殿下的孩子。” 林钰心中一喜,怀王竟然没说出真相吗? 难道他对自己其实是有一点点感情的? 她防备的看着伺候的侍女和婆子,生怕她们多嘴说一句这不是他们家王爷的孩子,压下内心的激动,说道:“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方便了再同妹妹说。” 林铮颔首,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确实没办法说,随即又问到:“那姐姐可有惹恼殿下?” 她这一问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脸上,林钰蓦然想起那日赵瑾瑜狠戾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我也不知道。” 林铮叹了口气,好不容易进王府见到人,竟是什么也没问出。 赵瑾瑜又带着陈琬琰去感受了当地风情,二人踏着夜色回到王府,汪海生等在王府的东侧门,在马车旁将林铮见林钰的细节说了。 赵瑾瑜没什么表示,只说了句,“知道了。” 陈琬琰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问道:“明日母后忌日,家庙在内廷前殿,林小姐是否需要回避?” 第48章 他张家是要上天吗 赵瑾瑜搂着她腰的胳膊倏地收紧,压着嗓子道:“不是怀王府的人自然是要回避。” 陈琬琰被他戳破机锋嘻嘻一笑,“我可没别的意思呀!” 翌日,赵瑾瑜领着陈琬琰在王府的家庙祭拜沈皇后,自昨日起二人便开始食素斋,陈琬琰在家庙看到沈皇后的画像,蓦然想起与她的初相见。 赵瑾瑜见她呆呆的站在画像前一动不动,问道:“母后给你琉璃手串时都说了什么?” “说让我唤她一句母后,把你托付给我。” 赵瑾瑜想不通他母后是怎么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是谁的,就像他想不通慧能大师一眼就看出他们二人有缘一样。 “我感觉母妃一直在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陈琬琰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刚才看到沈皇后画像的那一瞬,她感觉自己好像和活着的沈皇后对视了一眼。 仿佛看到她嘴角带笑,很满意他们这三年的所作所为,也很欣慰她没有再辜负赵瑾瑜,甚至还很赞赏她能与赵瑾瑜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 “我们以后要好好过,把每一天都过好。” 赵瑾瑜侧头看她,眸底是化不开的暖意,“好。” 母后虽然从没有给他托过梦,但他一直觉得母后就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守护着他。 次日一早,赵瑾瑜就带着陈琬琰前往雅州的东嘉良州。 那边因为是震源中心房屋损毁非常严重,陈青岩在灾难发生后立马分兵去当地处理灾情,龙州等地的医官也赶赴当地支援,万幸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瘟疫。 马车行走的并不快,赵瑾瑜端坐在一旁在看嘉良州的州县志,陈琬琰凑过去也看个热闹,“东西嘉良州以前是嘉良国?” 赵瑾瑜放下州县志,替她解惑,“东西嘉良州原本是依附前朝的一个小国,前朝倾覆境内大乱蕃国想扩大领土,便吞了嘉良国的大半领土。” 嘉良国国主领着百官撤退到嘉良国东部,寻求卢山郡的保护,战乱平息后嘉良国君主自请归附朝廷,朝廷封其为世袭罔替的嘉良郡开国公,嘉良国剩下的领土被划入了卢山郡。 半年后赵国的开国皇帝替他们将失去的领土夺回,卢山郡更名为雅州,嘉良郡改为嘉良州,又与夺回的领土分为东西二州。 “东西嘉良州也一直由他们自主管理,相当于他们还有自己的一套小政权,雅州沦陷时他们被逼退到了茂州北部,一直在和蕃国对抗。” 陈琬琰噢了一声,瞬间明白嘉良州就是个自治区,“小国夹在两个强国中间确实生存艰难,两国开战肯定会向他们借道,他们躲不开还得挨打,他们君主选择并入赵国是正确的。” “蕃国和蒙国也是从小国一点点壮大起来的,被他们吞并的国家不下十个,就是因为国内的局势稳了,才又打起扩充领土的主意。”赵瑾瑜道。 “他们两国吞并了那么多小国,就没有小国想复国吗?”陈琬琰眨巴着眼睛望着赵瑾瑜,“我们能不能与那些想复国的小国合作,或者和前朝皇室合作,把他们两国弄分裂?” 赵瑾瑜震惊的回望着她,这是什么逻辑鬼才? 陈琬琰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前朝皇室的人不是想复国吗?让他们在蕃蒙两国的土地上建国,行不行的通?” 在外面赶车的陆机简直要惊的跌下马车,还能这么玩? 反间计? 赵瑾瑜压下心里的震惊,认真的琢磨了一下她的想法,蕃蒙两国可以利用前朝人想复国的心理对付他们,他们当然也可以反过来对付他们。 想完全除掉搞事的前朝人是不可能的,她这祸水东移的法子既能给蕃蒙两国添乱,还能给赵国减轻负担。 “他们不是国家稳定才想搞事情吗,就让蕃蒙两国内乱,分疆裂土多搞几个政权出来呀。”陈琬琰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家乱了,不就没空在别人家搞事情了吗? 赵瑾瑜简直被她那灵活的脑子惊呆,也不知道她是吃什么长大的,脑子这么好使。 陈琬琰见他不语,又接着说道:“不是有句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吗?” 赵瑾瑜认同的说道:“你说的没错。” 就是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难。 只要蕃蒙内乱,就可以为赵国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陈琬琰说道:“咱们有钱就把蕃蒙两国打服,没钱就把他们境内想复国的那些人说服,总之得让咱们国家的百姓有喘息的机会啊。” 老是被动挨打算个什么事儿啊! 越挨打越穷啊! 皇位之争已经基本落幕,也该让百姓休养生息了,本来粮食产量就不高,百姓生活又苦又难,不得让人家屯屯粮攒攒钱啊! 因着不赶时间,马车走的不快,八月十日才到东嘉良州,国公乔纬率领当地官员在城外列队迎接,对赵瑾瑜的到来显然十分重视。 乔国公乔纬在将赵瑾瑜一行人安排进乔国公府,大摆接风洗尘宴。 陈琬琰对歌舞美人是没什么兴趣,她已经初步了解嘉良州,这里说是赵国的江山,其实还是嘉良国,所有官员都是嘉良国人,乔国公就是东西嘉良州的太守。 一个受赵国保护的土皇帝。 酒过三巡,乔纬对赵瑾瑜道:“下官多谢殿下对嘉良州的关照,也感恩朝廷对嘉良州的援助!” 赵瑾瑜淡声道:“嘉良州既是在本王治下,帮助你们渡过难关是分内之事。” 乔纬举杯畅饮,“怀王殿下大义。” 嘉良州的重建工作还在有序的进行中,朝廷和剑南道一直在尽力帮扶嘉良州,这里所有物资都不缺,物价也没翻天,还有狭义之士一直在关心帮助他们,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宴席散了后,赵瑾瑜与乔纬单独进了书房,他来此地,一是想看看房屋建设的进度,七八九月雨水多,十月后天气就要转凉,百姓是否能得到妥善安置。 还想问问当时雅州失守的原因,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乔纬听闻他要问失守的原因,明显有些局促,“是我们这里没守住,让蕃军打了进来。” 他们这里被攻破之后,雅州边境的其他州县很快也沦陷,然后就是与他们这里接壤的茂州,蕃军势如破竹,火力太强了。 赵瑾瑜安慰道:“你不用紧张,本王不是来问责的,你们死守茂州的事本王都知晓,就是想来了解失守的过程。” 乔纬松了口气,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说道:“蕃国重兵力全部都盯着我们这里打,而且一直攻击我们防守薄弱的区域,应援不及就让蕃军打进来了。” 赵瑾瑜垂眸,基本已经确认是因为蕃国知道了他们的布防,才打了进来,“本王前些日子要求重新布防,你们按要求做了吗?” 乔纬道:“已经重新调整了,殿下随时都可以去看。” 说着便将新的布防图拿了出来。 赵瑾瑜接过看了看,又与乔纬商议,在其中几处稍显薄弱的地方增加防守兵力,一直到入夜才出书房。 陈琬琰看到他回来,赶忙迎了上来,挽着他的胳膊问道:“累不累?” “不累。”赵瑾瑜随着她进了屋子,问道,“过午都做了什么?” “想你呀~”陈琬琰替他倒了杯茶水,又替他捏肩放松。 赵瑾瑜轻笑,“没去见基金会的人?” “见了。”陈琬琰道。 基金会的人说京都那边已经半个月没给他们送物资了,京都的木材商运了大量的木材来受灾的地区高价卖,将当地的木材价钱提高了不少。 赵瑾瑜覆上她的手,“木材供不应求,价钱上升是正常的。” “你知道啊?”陈琬琰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趴在赵瑾瑜的背上,“原先的木材商都是基金会的,现在不知基金会出了什么事,竟然都不来了。” 不知是不想来,还是不能来。 “你不是说恢复经济的办法就是,让当地富豪的银钱流动起来么,我们剑南难道就没木材商了?” 陈琬琰无力的说道:“商人逐利,拿不到补贴没有足够的利润,吸引不到人啊。” “万岁山,罗镇海,葛大山。”赵瑾瑜说了三个人名。 陈琬琰眼睛一亮,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的富,罗镇海和葛大山失去了相王这个靠山,转投她和赵瑾瑜是早晚的事。 “还有你夫君。” 陈琬琰乐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那还是我夫君最厉害。” 赵瑾瑜勾唇,“我夫人也厉害。” 第二日赵瑾瑜便在乔国公的带领下在当地视察,看得出乔国公对当地的建设很用心,规划的很不错。 “城中的基础建设基本完成了,乡下穷苦,房子都是采用夯土建造,造价相对较低,州县和基金会也尽可能的为他们缩减开支。”乔纬说起朝廷也是赞不绝口。 他不止是朝廷的官员,还是这方土地的半个主人,对这片土地的热爱自然是不同的,他切身感受到了朝廷给他们带来的温暖和希望,对朝廷和景睿帝是真的感激。 有些特别困难的,例如孤寡残疾人士,当地官府统计后报到益州,由益州核实后上报朝廷,朝廷和益州方面给予了一部分补贴,当地官府替他们建造容身之所。 基金会也提供了相应的物资援助,粮食,床,被褥等物。 给嘉良州的官府减轻了不少的压力。 “微臣一定会忠心朝廷与殿下,好好治理嘉良州!保卫国家!”乔纬郑重的承诺。 赵瑾瑜是头一次见土造的房子,清冷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听他说的慷慨激昂,随口鼓励了他几句,乔纬更激动了,连连说自己一定会忠于朝廷。 他们第二日便启程南下,往黎州和巂州去,陈琬琰大抵能猜出来他是为了检验边境布防才走的这一趟。 八月十五,他们是在黎州过的,边城没有京都热闹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益州还传信来说景睿帝从永嘉王府给他们送了团圆饼。 在益州的南面的边境转了一圈,九月初二才回到益州,刚一回来汪海生就说了一个好消息。 “殿下,八月十一林太傅亲来王府接林小姐,中秋节过了您还没回来,就先将人接走了。” 陈琬琰忍不住看向赵瑾瑜,用眼神询问他是不是故意带她出门,躲林太傅。 赵瑾瑜若无其事的伸开胳膊,让汪海生替他宽衣,“林太傅说什么?” 汪海生替他脱了外袍,道:“说回去就替林小姐筹办亲事。” 赵瑾瑜道:“传膳备水。” 等汪海生退出去,赵瑾瑜才揽过陈琬琰问道:“开不开心?” 陈琬琰环住他的脖子,“这消息你早就知道了,故意让汪海生汇报给我听的是不是?” 景睿帝送团圆饼的事都报到他跟前了,这事儿他能不知? 再说没他放话,汪海生敢放人? 赵瑾瑜浅笑,“是。” 许是布防的问题解决,赵瑾瑜空闲了许多,陈琬琰却是有些愁眉不展,她在基金会申请赞助书楼的事没收到回音,却得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姚娘被抓了。 消息是刘扉传来的,陈琬琰攥着信气的差点升天。 姚娘是她成衣铺子的老板,她那铺子开了好些分铺子,专门在高门后宅收集情报的,将她抓走,其余铺子就群龙无首了。 “就因为收了张若晴的衣裳钱,她就以坑骗为由,把人送进了万年县衙大牢?”赵瑾瑜蹙眉,张家人已经嚣张到这种地步了?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张若晴在店里一次挑了十几套衣裳,不给结账,姚娘上门讨要了几次,就被她扭送到了万年县衙。” 赵瑾瑜沉默了片刻,道:“这事我来处理。” 陈琬琰气的睡不着,最后还是在赵瑾瑜的努力下把人累睡了。 岂料第二日,赵瑾瑜就收到消息,他和陈琬琰在乐园的人受到了张家族亲的挤兑,两方人马僵持半月,最后他们的人全部被赶出了乐园。 俩人当夜一起翻来覆去睡不着,共同奋斗到筋疲力尽才睡去。 谁知天一亮,源源不断的坏消息从京都传过来,赵锦锋拒绝了赵瑾瑜的请婚奏疏。 “荒唐!”赵瑾瑜在承运殿气的拍案,那奏疏传到宗正寺,是要宗正寺给他父皇审批的,管他赵锦锋什么事? 轮的到他拒绝? “离谱!”陈琬琰在银安殿拍案大怒,“他张家是要上天吗?” 敢随意动她的爱心基金会的银子? 她就说为什么木材商换人了,原来是基金会不给会内的木材商补贴,反而去补贴张家刚开始做木材生意的亲戚。 难怪嘉良州基金会的人等不到低价的物资,基金会现在全是张家人,补贴的都是与张家有关的商户。 “拿补贴就算了,还敢来受灾地区高价出售!赚黑心钱!简直无法无天!”陈琬琰气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朝廷与基金会对接的官员,全部被换成了张家的亲眷,基金会也被赵锦锋塞进去了不少张家人,刘扉已经被他们排挤的没有话语权了,有不服的商户跟他们闹,动不动就要被官府要求整改,生意都要做不成。 最最可恶的是,受到张家庇护的人,打着她爱心商户的名义在做生意。 陈琬琰气的想暴走,赵瑾瑜气的想掀桌。 等陈琬琰冷静下来跑到承运殿,赵瑾瑜正心平气和的写请婚奏疏,二人相视一笑。 “吃午膳去。” “吃午膳去。” 只要他们在一起,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第49章 捐书 陈琬琰亲自下厨做了两道菜,二人吃过饭就出去游湖了,一直玩到入夜才回王府。 翌日一早,赵瑾瑜将请婚的奏疏直接往景睿帝跟前送,又给中书省和尚书省长官通信,让其部门的左右谏议大夫一起弹劾张县公及其党羽。 陈琬琰给刘扉写信,要求冻结基金会的所有资金,并且组建审查委会进行清查整治。 要求基金会所有商户进行自查,将各在灾区售卖物品的价格,以及拿到的补贴交给审查部门,肃清混入基金会的不法商户,以及从中谋利的小人。 赵瑾瑜看着书案对面的小姑娘一脸得意,笑盈盈的问道:“写的什么?” 陈琬琰将写好的书信捏起来,在空中甩了甩,“我让刘扉另立财务部门,孤立掉张家塞进来的人,基金会的银子在我手中,让张家人随便批补贴,不给他们支补贴银子就是了。” 另外让刘扉将非她产业,不经允许私自悬挂爱心标识的铺子举报到太府寺,告其行骗! 赵瑾瑜抬手摸摸她的脸,“我夫人真厉害。” 陈琬琰咧着嘴笑个不停,她能想象那些贪污基金会补贴银子的人肯定会气的跳脚,尤其是张家。 “姚娘的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赵瑾瑜将写给戴照霖的书信递给她,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要求刑部将姚娘从万年县衙带出来,并且受理姚娘的报案,如果张若晴不按时将欠款归还,立时判她一个抢劫罪,将案件移交宗正寺。” 陈琬琰赞许的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绝!” 赵瑾瑜笑道:“你昨日说的经济复苏计划,我与益州的官员商议过后决定试一试,明日便召集剑南道的木材商商议此事。” 受灾严重的地区建造房屋所需的木材依旧短缺,赵瑾瑜和陈琬琰商议决定,与木材行业最为发达的黔中道合作共赢,并一起拉扶经济低迷的岭南道。 陈琬琰认真的说:“官府的财政支出有限,先将税率下调保证物价的稳定,促进三地和谐发展,商人利益有了保障积极性也会高涨,官府在税收上虽然暂时吃些亏,但只要把经济拉起来,未来的收益肯定是稳的。” 只要百姓们有活干有钱赚,银钱物品流通起来,当地官府的税收肯定会逐步增加。 赵瑾瑜致信八皇子讲明情况,八皇子积极响应赵瑾瑜,立即召集当地木材商与两地商户合作,三地官府将对其放宽政策,首当其冲就是税率下调。 九月十六,在永嘉王府住够了的景睿帝决定,启程前往岭南道视察,并带了赵敬淮一起。 刘扉接到陈琬琰的来信,犹如找到了主心骨,基金会的商户利益被损害早就攒了一肚子怨气,如今有了解决办法十分的配合。 快被赵锦锋整死的宣平侯听说了基金会的动静,紧绷的神经也松了几分。 万岁山、罗镇海和葛大山等人接到陈琬琰拉赞助的书信,亲自前往益州询问具体事宜。 陈琬琰在怀王府为几人接风洗尘,安排好住处让其先休息一日,第二日便带着几人去参观即将完工的书楼。 “这是赵国第一座为文人学子建造的书楼,我想给书楼捐一批书,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 万岁山对她的号召响应的十分积极,立马表态道:“这是做好事,万某十分愿意!” 罗镇海和葛大山不知她是个什么路子,但他们已经没了靠山,又欠她了人情,如今淮南道都是怀王的人,他们也想寻个靠山,当即便表示愿意捐赠。 陈琬琰道:“也不让你们白捐赠,会给你们扬名的。” 万岁山十分熟悉她的路子,当即就笑着问道:“是在书籍扉页写捐赠人的姓名吗?” “不是。” 万岁山:“……”换套路了? 陈琬琰笑道:“书楼会将你们捐赠的书籍分别摆在不同的屋舍供人翻阅,你们每人有一间书屋的命名权,也会在这间书屋标明捐赠人的一些简单的介绍。” 扉页的事已经用过了,尤其是景睿帝父子用过了,他们不能效仿帝王。 罗镇海和葛大山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有这好事? 万岁山眼睛一亮,“郡主说的可当真?” 他们商人最爱资助秀才举子,为的就是给自己找靠山,这批书捐了就是提前投资,肯定是不会亏的,而且还比资助学子的回报要高,毕竟资助的学子有限,考上功名的也少之又少。 而书楼就不一样了,万万千千的学子汇集在这里,中功名的概率也会提高很多,来书楼的学子知晓了他们的捐赠,就算是大家互不相识也能结个善缘,指不定日后人家因为看过他捐赠的书,惠及他的子孙后代呢。 做人就要考虑长远一点。 “当真,做好事就要留名嘛。”陈琬琰道。 万岁山乐呵的不行,“捐捐捐,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罗镇海和葛大山也没意见,他们生意能做这么大,自然也不是目光短浅之人。 此事一敲定,万岁山等人便按照陈琬琰的指示,在益州的各个书坊开始订书,陈琬琰收购了一家印刷坊,招了工人开始印书,益州的印刷坊也都陆陆续续接到了书坊的印刷订单。 剑南道的造纸业和蜀锦丝织品也非常出名,还有制糖和陶瓷等工业发展的也都很好,他们三人有销售的渠道,便决定暂时留在这里拓展生意。 京都爱心基金会的部分商人也积极响应陈琬琰的号召,来剑南道与当地的商人合作将本地的产品外销。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时,益州太守孟鹤云突然接到朝廷调令,要将其调任河南道的兖州任太守。 孟鹤云不敢耽搁,立即去往怀王府,见到赵瑾瑜就道:“殿下,今日下官收到了朝廷的调令,要把下官调到兖州任职。” 益州是府城,自然比分为上中下三等普通州的太守官职要高,赵锦锋将他调到兖州,表面上是平调实际上是降了他的官职! 不止如此,还要把他看管在封地! 赵瑾瑜神色平静,“兖州?” “是,就是兖王的封地。”孟鹤云急的满头大汗,“殿下,不止下官接到了调令,就连知府和通判也都接到了调令,这可如何是好?” 赵瑾瑜他正愁没人替他在河南道开疆拓土,这就上赶着给他送枕头来了。 赵瑾瑜淡淡道:“你去,我会给七皇兄和严大将军修书一封,你若有难处他们自会帮你。” 孟鹤云微怔,七皇子和严家何时被他收服了? “可若是下官走了,朝廷另外派人来益州,殿下如何应对?” 益州的官员都是赵瑾瑜从京都带来的,赵锦锋一下将人换的如此彻底,摆明了是要监视赵瑾瑜。 “本王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你们跟着我还有甚前途?放心去,早日将兖州拿下。”赵瑾瑜姿态从容淡定,如果他斗不赢赵锦锋,皇位他也一定坐不稳。 接下来的几日,不断有调令将剑南道的官员调走,就连梓州也新换了一批官员。 陈琬琰气的跳脚,却又无可奈何,这是朝廷的调令,即便是赵瑾瑜也不能阻止。 “岂有此理!”陈琬琰听说益州新来的太守是张家三老爷,知州和通判都是张家姻亲,当即便要冲出去砍死他们。 赵瑾瑜抱住暴怒的陈琬琰,“别气,别气,气坏了夫君心疼。” “他这是什么意思?还差一脚就开始为非作歹,当真以为自己是皇帝了!”陈琬琰快气吐血了,连和张若晴订过亲的齐浔,都被派到了益州的治所蜀县任县令。 这是要把赵瑾瑜彻底架空? 赵瑾瑜将人按在怀里,安抚道:“别急,让他折腾,父皇还在呢。” 陈琬琰愤愤不平的将头埋在他胸前,闷声道:“还好书楼是以怀王府的名义建造的,不然这回肯定要让他们白白拿走当政绩了。” 益州的经济刚活一点,这些人就过来抢功劳,实在是无耻! 景睿帝对岭南目前的发展十分满意,这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死气沉沉,相反还有蓬勃的生机,尤其是受灾严重的岭南道和剑南道联手黔中,拉动三道的经济这个想法非常的好。 他率领众人转道去黔南道的彭州看望八皇子,刚入黔南道,就收到了朝廷将彭州官员调动走,换人来摘果子的消息! 常福瞧着景睿帝板着脸便知他生了气,劝道:“陛下您身子要紧,郡主说您可不能生闷气,您不是说要健健康康的去见怀王殿下和郡主嘛?” 景睿帝瞥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去将萧王请过来。” 常福见他消了气,笑呵呵的道:“奴才这就去!” 陈青岩刚到景睿帝跟前,景睿帝就开始滔滔不绝的大倒苦水,“青岩你看看,就因为三道的木材商触犯了张家的利益,张县公请奏兖王将三道府城的官员全部换上自己人。” 不仅如此,还将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调动了一遍,打算将赵瑾瑜等人作出的政绩全部霸占,这是何等的霸道! 陈青岩见他委委屈屈,冲他拱了拱手,“张家人向来如此。” 前世张若晴进了二皇子府,张家得了势就疯狂的买卖官职敛财,为了兵权,将他害死后张家更是风光无两,把整个朝堂搞的乌烟瘴气。 前世因为陈明玄和袁琬瑛的刻意隐瞒,张家买卖官职这事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死后才知道张家竟然把持了半个朝堂。 景睿帝幽幽的说道:“兖王还驳了九郎的请婚奏疏。” 陈青岩:“……”驳就驳了呗,刚和离就急着成亲,面子不要了? 景睿帝抿了下唇,“要不我也跟你一样当太上皇。” 陈青岩:“……”大可不必! 景睿帝逗完陈青岩,感觉舒心多了,又恢复了正常,叹气道:“朕实在是想不通,老二怎么会被张家哄成这样。” 陈青岩幽幽的说道:“臣也想不通,臣的儿子怎么会被张家哄成那样。” 景睿帝瞬间感觉与陈青岩同病相怜了。 景睿帝没在黔中道乱晃悠,赶到彭城见到八皇子,见他走路有点坡脚,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他好一番安慰,还让随行的御医替他治腿。 八皇子受宠若惊的落了几滴发自真心的眼泪,父慈子孝了一日,景睿帝就决定带上八皇子一起去剑南道探望赵瑾瑜,听说万岁山在剑南道特许万氏随行。 陈琬琰听说景睿帝又拐带了八皇子,整个人都懵逼了,“父皇是出门拐人玩呢?” 赵瑾瑜却理所当然的说:“我们这些兄弟都没离开过父皇,一起离开京都,父皇肯定会想我们啊!” 皇子成年后就要去就藩,他们这些兄弟一直他跟前,突然一下子都走了难免会舍不得。 “那倒也是,要是我,我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远行。”陈琬琰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说我这肚子怎么没动静呢?” 他们频率挺高的,也没有采取过避孕措施,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瑾瑜舔了下嘴唇,说道:“我吃了避子药。” 陈琬琰诧异的看着他,“还有男人吃的避子药?” “有的,你身子虚,避子药吃多了对你的身子不好,我吃就好了。” 陈琬琰知道避子汤是寒凉之物,吃多了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知道他是关心自己,感动的不得了,“夫君真好。” 赵瑾瑜见她暂时没有起疑心,连忙截住她乱飘的思绪,说道:“我们成亲后再要孩子,否则那些人肯定会借怀孕之事阻止你做正妃,反正你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 陈琬琰认同的点了点头,她还不满十八,生孩子是有点早,“那你以后别吃避子药了,我算着日子,那几日弄外面或者清洗干净就是了。” 赵瑾瑜听话的应了。 十月初十,天气凉爽宜人,景睿帝携众人到了剑南道,赵瑾瑜率领益州一众新上任的官员,在城门外迎接景睿帝。 陈琬琰站在赵瑾瑜身侧翘首以盼,时不时的问上一句,“怎么还没来?” 赵瑾瑜见她急的抓耳挠腮,安抚道:“快了。” 二人正说着话,外出探情况的侍卫骑着马回来了,景睿帝等人的车架已经在三里地外,果然一刻钟后就看到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缓慢的向他们这边行来。 玄色旗帜飘扬,明黄的玉辂车不是景睿帝还能有谁! 等景睿帝的御驾停下,赵瑾瑜迎上前对着车里的景睿帝道:“儿臣,恭迎父皇。” 他身后众大臣跪在地上,齐声道:“臣等恭迎陛下。” 常福接过车夫手里的马凳摆放在车边,掀起帘子要扶景睿帝下车。 赵瑾瑜道:“本王来。” 赵瑾瑜亲自搀扶着景睿帝下了车,陈琬琰原本还在担忧景睿帝的身体状况,毕竟他身体刚好一些就匆忙的离了京都,路上颠簸难免会对身体有影响,此时见他面色确实不错才稍稍放了心。 “儿臣参见父皇!”陈琬琰对景睿帝行了个礼。 景睿帝笑容满面的道:“平身。” “父皇,您有没有好好休息,永嘉热不热,好不好玩?”陈琬琰围着景睿帝叽叽喳喳的询问。 景睿帝好脾气的回她,“父皇按你说的每日都早睡晚起,一日睡足四个时辰,江东雨水多有些湿热,挺好玩的。” “那您身体养好了吗?还有没有难受过呀?那边潮湿对您的腿疾有没有影响?” 陈青岩跟七皇子和八皇子等人站在一边,听着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实在忍不住了,出声打断她的絮叨,“陛下舟车劳顿,还不赶紧让陛下回王府休息。” 这没眼色的家伙,问起来没完没了的! 皇帝的事情是她能打听的? “哦哦哦,爹说的对,父皇咱们先回家,儿臣跟您说,殿下将这里治理的可好了……”陈琬琰挽着景睿帝就走。 张三老爷等人跪在地上,腿都快断了也没听到一句平身,眼见陈琬琰就要把景睿帝带走,连忙接口道:“剑南上个月大丰收,秋种也快结束了,明年定然还是个丰年。” 景睿帝睨了他一眼,道:“都平身。” 陈琬琰打的那点小主意他哪里能不知道,张仲廉等人是来干什么的他心里有数,乐得配合陈琬琰小惩他。 “臣谢陛下隆恩!”张仲廉从地上爬了起来。 陈琬琰抿唇笑了笑,这张仲廉是携家带口来的,她夫人没少拿张若菁的死来恶心她,让人在益州散布流言说她蛇蝎心肠,见死不救害死了张若菁。 她自己倒是装成无事人一样,腆着脸来怀王府找她,让她闺女给赵瑾瑜献媚。 陈琬琰暗暗瞪了赵瑾瑜一眼,赵瑾瑜无辜的回望着她。 一行人回了王府安顿,景睿帝对怀王府还算满意,季从之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将益州王府扩大了不少,看着倒是气势恢宏。 赵瑾瑜安排众人先歇息,等景睿帝歇下才去找了张御医。 张御医再见到赵瑾瑜,心中也有颇多感慨,“微臣参见殿下。” 陛下昏厥那日心心念念的都是传位给这位,要不是被陈琬琰搅合了,这位也不知是登基了还是被灭口了。 “老师不必多礼。”赵瑾瑜虚扶了张御医一把,问道,“父皇身体可还好?” 第50章 他会不会烧死我 他听陈琬琰说过那日的凶险,呼吸都没了,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张御医颔首道:“陛下这些日子作息规律,心情开朗,只要好生养着就没有大碍。” 赵瑾瑜这才放了心,“无事就好。” 陈琬琰也说父皇那病不能生气,出去玩玩散散心对病情是有帮助的,离了京都没有政务缠身,不用受气可不得心情开朗吗? 张御医笑了笑,问道:“殿下过的如何?” “过的还好。”赵瑾瑜道。 赵瑾瑜没在张御医这里多呆,便去找了陈青岩。 陈琬琰正在陈青岩跟前耍宝,“爹,你看看我这个招商引资干的漂不漂亮?” 她不仅将基金会的商贾弄将物品销往各地,还把金山叔父也叫来,将剑南道的物品销往陇右道和蕃蒙蜀三国,打仗归打仗不能影响经济发展。 “我家闺女就是脑子灵光。” “那是,咱们剑南的绫罗绸缎丝织品不比扬州和江东那边的差,可受欢迎了。”剑南道地广量粮食产量也高,从前她对这里的认知有限,来了之后才发现这里的纺织业十分发达,并不比苏杭扬差。 因为地广种植纺织用的各种麻类植物很多,纺织品的成本也低,养蚕的也不少,这里的百姓吃苦耐劳,劳动的积极性很高,这几个月发展下来经济增长速度很快,市场已经激活了。 “剑南道也就是山多路不好走,实际上发展是很好的。”陈青岩道,“我听说你从南诏国购买了很多小米椒和种子,你要做什么?” 陈琬琰笑道:“做调料卖呗。” 赵瑾瑜在这里有庄子,她让人种植了小米椒,九月就能收获,让人晒干卖或者磨成粉做调料。 她也是想多提供些工作岗位,瞎折腾呗。 陈青岩吃过她之前用多种中药做的调料,味道是挺好,也没再多问,他这次回来有个要事要问她。 赵瑾瑜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岳父,您一路辛苦可要歇息会儿?” 陈青岩正在行李中找东西,见他来了笑着问:“这丫头没少折腾你?” “爹,你说什么呢!都是他折腾我好不好!” 赵瑾瑜清咳一声,耳朵有些热,这人瞎说什么呢! 陈青岩瞪了她一眼,“你这小娇娇是什么性子,爹还能不清楚,折腾起人来没完没了。” 他说着将手中的东西递给陈琬琰,问道:“你看看这东西,是不是你说的红薯。” 陈琬琰看着那红扑扑的玩意,就跟小老鼠崽子一样大,疑惑的接过,“有点像,就是有点小,爹你从哪弄来的?” 天朝的地瓜个头比这大多了,她也不敢断定这玩意究竟是不是。 陈青岩见她反应平平,心里也没了底,“这是我们路过岭南,一个叫灵水乡的地方发现的,我问了当地人,他们说这东西叫野地瓜,深山有很多。” 当时他和赵敬淮去山上方便,赵敬淮见到这东西的藤子,问他借了剑来挖,挖出来的东西他瞧着有些像陈琬琰描述的红薯,就也跟着把这玩意都挖了。 陈琬琰听到野地瓜,眼睛跟着就是一亮,“爹,你这回可是立大功了。” 陈青岩若有所思想着赵敬淮当时的反应,他当时明显就很兴奋,虽然积极压制着情绪,但那种兴奋根本压不住,肯定是认识这东西。 因为他也挖了不少。 “这东西要真是你说的红薯,那确实很高产。”陈青岩道。 他挖的藤子很长,上面密密麻麻长得都是这玩意,能有上百个,就是太小了。 赵瑾瑜见陈琬琰一脸兴奋,掰开就要往嘴里送,伸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别乱吃。” 陈琬琰咬了个空,也没敢再下嘴,将东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问陈青岩:“爹还有吗?” 陈青岩道:“都在马车上放着呢。” “爹,你再给我拿点,我蒸点尝尝。”陈琬琰是个急性子,生红薯她可能辨不出味道,熟的她可没少吃。 赵瑾瑜问:“这东西真能吃?” 陈青岩说:“当地人说这东西吃了腹胀嗝气,反酸烧心,还有小孩子吃了恶心呕吐,起疹子,总之是没人吃。” 陈琬琰才不管当地人吃不吃,她跟阵风似的就跑了,快到陈青岩都来不及喊她。 赵瑾瑜失笑,“随她去,小婿有事要找岳父。” 陈青岩无奈,“就是个不省心的,说风就是雨,殿下日后多担待着些。” “琬琬很好。” 陈青岩挑了下眉,问道:“边防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赵瑾瑜颔首,正色道:“岳父怎知敌国有剑南道边境州县的布防图?” “若是没有边疆的布防图,蕃国不可能有想打哪里就打哪里的底气,而且他们打到雅州和茂州南部就再打不动,说明他们的实力根本不够。” 更重要的一点是,上辈子他死后,蕃国打进来的速度太快。 剑南道的地势益守难攻,地大粮多,就是朝廷压着不给粮草也能支撑很久,若不是有布防图,根本打不了这么快,当地的驻军将领没那么不堪。 赵瑾瑜道:“布防图是季从之送出去的。” 陈青岩摇头,“我一直派人盯着季从之,边境的守将也没有归顺他,不可能将布防图交给他,否则就不是失去雅州和茂州这么简单,雅州的布防图在他之前就已经有人送出去了。” 当初放季从之来剑南道,就是想钓出这个大鱼。 他年前就开始对战季从之,之所以一直防御不动手,一是防范绵州都督反叛围攻,蕃国利用布防图打进来,三方夹击镇西军,他让手下拖着战局,请求景睿帝下密旨暗中调整松州等地的布防,试探是否有人泄密。 再一个就是,他想等赵瑾瑜亲自诛杀季从之立威,赵瑾瑜来后,即便是蕃国突然发动猛烈的攻击,他也能分兵去挡。 “是韦尚书?”赵瑾瑜问。 陈青岩颔首,“兵部存有边境的布防图,应当就是他了。” 上辈子韦尚书和季从之明面上并没有太多的交往,他也一直没有暴露,往生前他也不知韦尚书是细作。 这一世钓出的鱼是韦尚书,他也很惊讶,但结合他拖压凉州军饷,给将士们发放不能御寒的棉衣,使得景睿帝不得不下旨赐婚,哪里只是贪念能解释的了的。 赵瑾瑜端起茶盏呷了口茶,“我的人在蒙国见到了季满儿,她手中有松州等地的新布防图。” 韦尚书入狱后,边境的布防已经换过,现在兵部是梁家在管理,如果出了事,梁家肯定要担责任。 “季从之有松州的布防图不奇怪,他和韦尚书有交集,与他安排在兵部的人,也会有交集。”陈青岩说。 韦尚书虽然倒了,但他拉拔的人还在,将兵部的人和各地将领都换掉,显然不切实际,剑南道只要不内乱,想攻打没那么简单,先将大细作钓出来再说。 他随着景睿帝一路游逛,装作对剑南道和凉州不重视,就是在给赵瑾瑜争取悄悄更改边境布防的时间,换过防后再给兵部另外一套布防图,如果布防图再丢,就能确认是哪里出了细作。 赵瑾瑜揉了揉眉心,“这些人藏的可真够深的,若不是父皇相信岳父,这江山只怕要……” 他话没说完,但陈青岩也听懂了,上辈子不就是亡国了吗? 他在景睿帝跟前提醒的太多,私下查了不少人,但凡景睿帝对他的忠心有一丝的怀疑,他也没好果子吃。 在皇帝跟前凡事都要讲个度,说多错多。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河北道,蒙国那边多出了一支二万人的驻军,是分兵过去的,后续不知还要再调多少人。”陈青岩忧心忡忡的说。 陛下调了河北道的镇北军扩充朔方、河东,还有河西的兵力,蒙国突然增兵了河北道的边防,大有想拿河北道动手的趋势,可是上一世蒙国攻击的一直都是凉州。 难道因为他的重生,让事情发生了改变? 赵瑾瑜沉声道:“五皇兄带走了晟儿,夏家只怕也没那么忠心二皇兄。” 陈青岩十分赞同他说的话,陛下这次没有去河北道,就是因为对那边有了防备,唯恐进得去出不来。 七皇子的封地紧邻河北道,他也只是在七皇子的封地遥遥望了一眼。 将七皇子封在那里,有制衡相王和严家的意思,也有防范河北道的意思。 “陛下将两位王爷和永嘉王世子带来见殿下,其用心你应当是清楚的,剑南道你治理的很好,殿下也应当为回京做准备了。” 景睿帝的身子不知能撑到何时,不是每一次的凶险都能惊险度过。 废太子走的是一步险棋,除掉下毒的许贵妃和棋差一招的三皇子,留二皇子在京都稳夏家的心,剑南道边防已经改进加固,当地发展安定平稳,赵瑾瑜应当尽早回京都。 陈琬琰刚出客殿,就遇上了赵敬淮,“爷……世子爷!” 陈琬琰冲赵敬淮挥挥手,小跑过去问:“您怎么没去休息?” 赵敬淮神情严肃的说:“我有话要问你。” 陈琬琰四处看了看,带着他去了小书房,“爷爷有什么事?” 赵敬淮指了指她手里的东西,“是你告诉的萧王爷?” 他很确定这里的人根本不认识这东西,但萧王爷看到挖出的野地瓜后,硬是也挖了一大堆。 陈琬琰点了点头,“我想着红薯产量高,就让爹帮忙去蜀国寻找,这是不是红薯?” “是红薯,我尝过了。”野地瓜没有经过培育长的小,生吃味道不好,还会腹胀难受引起病症,所以才没人吃。 “那可以种植吗?”陈琬琰比了一下,“长大点。” 赵敬淮颔首,“红薯很好成活,不翻秧就长不大,好的种子也很重要,我们挖的这些太小了,口感不好做种子也不合格,要经过多次培育才行。” 红薯需要将植株生长过长的枝条剪短,避免流失多余的养分,藤蔓长得太旺,就会影响发育,这些野的也没有人为处理过,藤蔓长得十分旺盛,若非如此他也注意不到这东西。 也是赶的巧,九月正好在红薯的收获期,谁能想到他去放个水,还能有这意想不到的收获呢,他还以为有生之年也见不到这东西了。 “你是只告诉了萧王地瓜的样子,你告诉他地瓜叶长什么样了吗?”赵敬淮忍不住问。 那萧王明显不认识地瓜藤,只认识地瓜。 “没呀,找到地瓜不就行了吗?” 赵敬淮无语,“这东西长在地下,你不告诉萧王爷藤蔓长什么样,让他怎么去找,就是在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找到。”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记得叶子长什么样。” 赵敬淮深吸一口气,决定绕过这个话题,郑重的问,“萧王和怀王能信得过吗?” 陈琬琰想说能,但又没有十足的自信,只能沉默以对。 “你的来历他们知道了吗?”赵敬淮觉得萧王很可能已经察觉她的不寻常,他自己养的女儿比他懂得还多,他不疑心才奇怪。 “我没告诉过他们。”但他们有没有猜到什么,她也不知道。 “怀王我不熟,但我与萧王接触的这段日子,对他有几分了解,客观来讲他很睿智,你露出来的太多了。” 因为他在生意上帮过陈琬琰,萧王就盯上了他,在永嘉时萧王经常去寻他闲谈。 对他的帮助表示感谢,还询问过他与陈琬琰是否有渊源。 “要不,爷爷您和殿下多接触接触,他人挺豁达的,我爹如果真的发现我的异常,他选择不说也是源于父爱,他很爱护我。”陈琬琰道。 赵敬淮不否认陈青岩对她的宠溺,她连东西都跟人说不清楚,萧王就记在了心上寻找,足以证明对她的看重。 若是旁人,只会当她是小孩子的胡闹,谁会那么在意。 “陛下带我来这里,就是让我追随怀王,我与他有过一次交集,他很优秀。”心机也很深。 他早就知道就藩的路上不太平,在路上就大开杀戒,又在岭南除掉严大将军的得力副将,杀鸡儆猴威慑严家,使得三皇子孤立无援。 他却偏偏放过了兖王,使得兖王疑心猜忌对他紧逼不放,七皇子和八皇子心里就没兔死狐悲之感? 三皇子残存的势力只怕对兖王兄弟忌惮的很,眼下只有投靠怀王,才能求得生机,他步步为营走到今日,凭的不是帝王的偏心,是心机谋略胆子大。 他若是处在他那位子上,不见得能逆风翻盘。 “啥?”陈琬琰迷茫,“陛下带你来追随殿下,是啥意思?” “意思就是,能和陛下一起来这里的,都是怀王的人了。”他们王府是忠于帝王的孤臣,景睿帝带着他来这里的意图很明显,如果不出意外,怀王就是下一任皇帝。 “……”陈琬琰心思百转,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帮他折腾吗? 她瞎折腾,是不是还耽误他登基了? 这狗男人,是不是早就有成算了? “爷爷,你这次来是不是就不走了?”陈琬琰问。 “陛下走,我们就得走。”陛下带他们来只是表明一个态度,而不是让他们扎堆在这里,密谋他的皇位! 皇帝还在位呢,想啥呢这是? “哦哦哦,”陈琬琰有些失望,“爷爷,你说要是殿下发现我是个幽魂,他会不会烧死我?” 赵敬淮轻嗤一声,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现在知道怕了?” “那倒不是,是这个世界出了问题,我大哥的女儿很可能是我大嫂的婢女转世,在她的记忆里,我这个时候可能已经死了,最后当上皇帝的好像也不是殿下。”陈琬琰想起陈芙柔,心情就有些抑郁。 赵敬淮闻言神情有些凝重,不过想想也就释怀了,先不说他们爷孙在这里重逢,就连红薯都以野生地瓜的身份出现了,都不是寻常事。 “若如你所言,这里不知还有多少像她,或者我们这样的人,你日后应当更谨慎才是,尽量不要再出风头了。” 陈琬琰乖巧的说:“我知道的。” 汪海生在外头敲了敲门,“郡主,殿下请您和世子去前厅。” 第51章 他看到的都是她的优点 陈琬琰和赵敬淮对视了一眼,便一起走了出去,汪海生在前头带路,赵敬淮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勾了勾唇。 赵瑾瑜端坐在前厅,面前放着一盘还在冒烟的蒸红薯,见他们一起过来,语气幽幽的说:“坐。” 陈琬琰有些不自在的看着那盘红薯,明明是她说要去蒸红薯,最后却是赵瑾瑜让人蒸好。 “殿下~”陈琬琰跑到他身边坐下,凑到他耳边低声喊了句,“夫君。” 赵瑾瑜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就没有一点的自觉,不知道自己有夫君,赵敬淮还未成亲嘛,竟然还跟人独处一室! 赵敬淮对赵瑾瑜行了一礼,在他左下手的位置落座。 “殿下你吃了吗?”陈琬琰说着,就拿了个一寸粗两三寸长的红薯,“啊,好烫!” 她扔掉红薯,就捏住了赵瑾瑜的耳垂,给被烫到的拇指和食指降温。 赵敬淮:“……”自己的不能捏? 赵瑾瑜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捏起被她丢掉的红薯,淡淡问:“烫吗?” 陈琬琰嘻嘻一笑,主要是他那眼神太冷,她想活跃下气氛,“殿下您瞧瞧,我手指都烫红了。” 赵瑾瑜抿了下唇,“你的手掌和指腹本来就很红。” 赵敬淮嘴角微微上扬,怀王这样子分明是吃味,可见对她有几分的真心,“在下与郡主有些私交,方才见她拿野地瓜,便同她说了会儿话。” 赵瑾瑜淡声问:“世子也知这东西?” 他还记得陈琬琰说过,对赵敬淮的感情是失而复得的亲情,本是不想酸的,但她急哄哄的说去蒸红薯,结果却去见了赵敬淮,那就说明赵敬淮在她的心里分量很重! 忍不住就酸酸的。 “是我托世子找的!”陈琬琰赶在赵敬淮开口前说,“我托他在江东和岭南找的。” 既然她已经有暴露的可能,没必要再把赵敬淮也暴露。 赵瑾瑜也没拆穿她,这人心虚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东西已经有人试吃过,暂时还没发现不妥。” 赵瑾瑜一个没看住,陈琬琰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边吃边评价,“丝多不太好吃,得改良。” 赵瑾瑜:“……” 赵敬淮轻笑,她吃的红薯都经过培育挑的好种,紫的红的白的品种齐全,又甜又糯,这种野生的初级品种能好吃才怪。 他好心提醒道:“别吃了,小心消化不良。” 赵瑾瑜瞧着赵敬淮对陈琬琰跟长辈看晚辈似的,问道:“这东西只能蒸着吃?” 入口之物他向来谨慎,还没尝过什么味道,但是尝过的人都说有一丝丝甜味,还有些粉面,吃着有点干,饱腹感很强,就是有很多硬丝。 “不是呀,炸烤蒸煮,还能做粉蒸馒头、熬粥和做粉条,叶子还能炒菜。”陈琬琰说着忍不住唧了一下嘴,她好久没吃过脆脆的炸红薯片,还有炸红薯饼了。 赵敬淮慈爱的看着她,“再过不久就能吃到了,别急。” 培育这个可比提高稻谷和麦子的产量简单多了。 赵瑾瑜问:“听萧王爷说这东西结的果子很多,如果种植产量如何?” “亩产一两千……斤?”陈琬琰一时转变不了称重单位,不确定的说。 (古代斤这个单位,通常用在上次勋贵或者外国使节的文书上,民间不常用。筋通斤,是斤的异体字。) 天朝的红薯亩产好几千斤,这事关季节品种土地和种植技术,她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往少了说,她也不敢胡乱逞能。 “……”赵瑾瑜看傻子一样的看着她,他怀疑陈琬琰根本不知道一亩地有多大,“是亩,不是倾……就跟王府之前封起来的那个小花园差不多大。” “那五百斤?”这里的一斤比天朝一斤的重大约一百克,陈琬琰懒得换算,干脆直接砍了个零。 赵瑾瑜的喉结明显滑动了一下,“这么高?” 五百斤就是四石还要多一斗六升半,堪比两亩小麦的产量。 赵敬淮笑道:“这东西既然在野外无人管都能结那么多果,说明它的生长能力很强,照料的好,五百斤应当是可以的。” 现在这种子还不太好,他也不能打几千上万斤的包票。 就是因为这东西产量高,导致他太激动,他现在怀疑萧王对他生了怀疑。 “可当真?”赵瑾瑜素来不喜形于色,闻言也难掩激动。 如果能亩产几百斤,那百姓的生活就能提高,不用怕饥荒,灾年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饿死! “当真当真!”陈琬琰指着盘里的红薯,“这玩意要是养好,能长的比我手还大,粗的我都握不住。” 赵瑾瑜掩下激动的情绪,轻轻在她腰上捏了一下,说什么荤话呢? 陈琬琰冲他嘿嘿笑了一下,附在他耳边低声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们说什么呢?”景睿帝在常福和常富的搀扶下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陈青岩和七八两位皇子。 陈琬琰三人赶紧起身对他行礼。 景睿帝道:“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 赵瑾瑜道:“回禀父皇,我们在说这个红薯。” “这不是青岩挖的那些野地瓜吗?”景睿帝亲眼看到陈青岩提溜着这玩意,笑的跟捡到宝贝了一样,还一路带到了益州。 陈青岩乐呵呵的说:“陛下,这东西就是臣一直在寻找的红薯,产量颇高。” 有了这玩意,以后他的兵还能饿着? 兵部还敢说养兵消耗太大,要消减戍边兵力? 赵瑾瑜让人摆午宴,景睿帝心情畅快,胃口也好了不少,虽然那东西看着不起眼,若真能解决粮产不足的问题,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用过午膳,众人换便装出王府,在益州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先去了书楼。 书楼是郑英在管理,见赵瑾瑜跟在一个气势威严的男人身侧,心里便对他的身份有了猜测,赶忙放下手中的书迎过来。 赵瑾瑜阻止了他行大礼,低声道:“微服出巡,不必多礼。” 书楼进出的学子很多,一楼不够清幽,借书选书的人比较多,大部分学子都是选了书在二楼,或者三楼的大厅和小书室看。 景睿帝进门就看到正中的墙上挂了一幅字,一看就是赵瑾瑜的笔墨,“禁止喧哗?” 难道不该是书山学海? 学海无涯? 志在千里? 业精于勤? 赵瑾瑜低声解释,“看书的人多,声音太大影响别人,所以才有了这个规矩。” 景睿帝颔首,“你们考虑的倒是周到。” 七皇子附和,“这书楼儿子瞧着挺不错,进门前还看到外面立着刻千字文和百家姓的大木牌。” 赵瑾瑜道:“那是为了教百姓识字,认自己名字,另外一侧还有个刻三字经,让人明理的木牌。” “囊中羞涩办不起书卡的学子,在这里义务教小孩子十节启蒙课,就能在书楼看书,不识字的百姓来问名字,书楼里的学子会带他们去木牌找对应的字,教他们书写。” “想法很好。”景睿帝赞道。 八皇子眼尖,看到地上摆放的板子,不解的问:“那刷了黑漆的木板是做什么用的?” 只有棺材才刷黑漆? 这黑板被人说过不吉利,陈琬琰局促的解释,“不是纯黑的,我加了墨绿色的……” 赵瑾瑜道:“那是郡主给买不起笔墨纸的小孩子做的书写板,粉笔可以在上面写字。” 赵瑾瑜走到黑板前的,在瓷罐里拿了一根石灰石和石膏制作的粉笔,在一块黑板上写了勤字。 有小孩子开蒙后,买不起书也租不起书,可以在木牌巩固知识,但背和看终究不如书写记的牢,书楼也无力承担那么多笔墨纸的消耗,陈琬琰便想出了这个主意。 “不愧是爹的娇宝儿,脑子就是好使。”陈青岩骄傲的说。 景睿帝走到一面书架前,就见那书架一侧刻了几个大字,“知识就是力量?” 他咀嚼了一下,觉得说的十分有道理。 又走到另一侧,“知识改变命运?” 写的很好,可是不押韵呀! “这肯定是微臣的娇宝儿想出来的。”陈青岩自豪的说。 陈琬琰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就听景睿帝道:“不愧是我儿媳妇。” 陈琬琰:“……”她脸皮很薄的好不好! 七皇子淡笑着走到景睿帝跟前,“儿子听说这里头好些书都是商人捐赠,有位万姓商人同八弟还有些渊源。” 八皇子道:“万老爷是儿子妾室的父亲。” 景睿帝道:“朕知道他,这些年没少跟着琰儿做好事,你可得好好待人家闺女。” 跟在人群最后的万氏,在景睿帝跟前露了脸,心里无比的欢喜,八皇子待她是很好,但这话由景睿帝说出来,可是真在抬举她了。 陈琬琰回头,笑吟吟的看着万氏,“你父兄前些日子跟商队去了雅州,这两日应当就能赶回来,到时再安排你们一家团圆。” 万氏知道陈琬琰是在给她长脸,对她福了福身子,乖顺的说:“妾谢郡主厚爱。” 景睿帝带着众人上了二楼,一楼的学子被他们一群人的气势吓的大气不敢出,等他们一上楼,立马就将郑英围住,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 景睿帝楼上楼下转了一圈,觉得这地方学习氛围很好,满意的出了书楼。 众人又一起去了郊外,田中都是在种冬小麦的农户,看着他们辛勤耕耘,景睿帝也生出了许多感慨。 陈琬琰偷偷勾着赵瑾瑜的手,望着一望无际的田地,说道:“粒粒皆辛苦。” 赵瑾瑜微微侧着头看她,陈琬琰其实是个很朴素的人,除了帕子、亵裤、袜子更换的勤,衣裳鞋子从不会穿一二次就扔。 他送她的那件白狐裘穿了两个冬,前几日还见她又拿出来打理,比京都只知道攀比的贵女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说的对,耕耘不易,粮食珍贵。”赵瑾瑜轻轻握住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他看到的都是她的优点,每日都在多爱她一点。 景睿帝住在赵瑾瑜的银安殿,赵瑾瑜入住了后寝的正殿,原本陈琬琰要跟他分开睡,谁知道他抽了哪门子风,跑到后寝的东侧殿跟她往一处挤,硬是耕了好几遍耘才睡。 陈琬琰第二日睡醒,赵瑾瑜已经溜了。 气呼呼的掀开被子,这厮昨日与她十指紧扣,一边耕耘一边说:“耕耘不易,娘子可不能浪费粮食!” “混蛋!”陈琬琰气呼呼的下了床。 彤霞抿唇笑问:“主子醒了?” 陈琬琰腿脚酸软,连再次见到彤霞的喜悦都淡了,恶狠狠的问:“他什么时候跑的?” 赵瑾瑜要是没跑路,她非揍他一顿不可! 彤霞强忍着笑意说:“刚走半个时辰。” 陈琬琰奶凶奶凶的瞪着她,“不准笑!” “是,奴婢不笑。”话虽这般说,可上扬的嘴角却是出卖了她。 陈琬琰又羞又恼,彤霞耳聪目明,昨日她和赵瑾瑜那浑话肯定都入了她的耳,丢死人了! 彤霞感动陈琬琰没有另外找贴身伺候的侍女,对伺候她越发的上心。 陈琬琰洗漱完就要去找赵瑾瑜算账,刚走到前殿,就看到这厮身着一袭绛红色常服,少了几分清冷出尘,多了几许禁欲的瑰丽,正与赵敬淮在观景楼上谈笑风生,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好帅呀!”这就是为她沾染了情欲的男人,只有她见过他的欲望,想到这里火气登时就散了。 彤霞见她仰头望着高处的二人,忍不住掩唇轻笑,还没到跟前就看痴了,还如何去算账呢? 赵瑾瑜老早就看到她了,见她傻乎乎的看着自己,别提心里多得意,面不改色的对汪海生道:“去请郡主上来。” 赵敬淮故作不经意的问:“殿下同郡主感情很好?” 赵瑾瑜轻笑,“本王许诺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赵敬淮对他这话不置可否,位高权重的人身边不乏各色美人,色衰爱迟,一世只一人没那么容易做到。 年轻时的誓言有几人能记一辈子呢。 “世子缘何还不成亲?”赵瑾瑜问。 “没遇见合心意之人。”这里的女人表面贤惠,实则为了富贵荣华算计诸多。 就拿他们永嘉王府来说,永嘉郡王妃被算计的不能生育,永嘉郡王妾室生下的男丁,没有一个能活到三岁。 自从永嘉郡王妃挑了他过继,王府便再没妾室怀过身孕,他见多了后宅的阴私,对那些看似贤良的女人有些发怵。 他只想找一位善良的女子,和和美美过一生。 “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赵瑾瑜轻叹,他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却遇见了心爱之人。 “你们二位说什么呢?”陈琬琰气喘吁吁的问。 赵瑾瑜挑眉,“才爬了五层阶梯就累成这样,看来还得多多锻炼!” 陈琬琰使劲吸了口气,“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身强体壮,一口气儿上五楼都不带歇的啊!” 赵敬淮好笑的说:“你快坐着歇歇。” 赵瑾瑜得意的扬眉,他可不就是身强体壮吗,要不能一气儿把她弄的大声求饶?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瘫坐在蒲团上休息,打量谁不知道他那锻炼是什么意思呢? “我瞧着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在说什么?”她好奇的问。 第52章 要被他俩羞死了 赵敬淮认真的说:“建造书楼是好事,但不应将商贾这么高调的拉扯进来,商人资助举子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官商勾结,你想想,如果未来朝庭寒门出身的官员都和大商贾有关,对朝庭会有什么影响。” 陈琬琰被他问的怔住,她的初衷是让官府承办书楼的,官府整日哭穷,赵锦锋又干预户部的决策,基金会的申请也批不下来,最后没办法,才找到商人资助一部分书籍,更长远的问题她还没想过。 赵敬淮取了桌案上的毛笔,写了个潦草的税字。 “官员帮助商贾避税掏空国库,商贾资助他们越走越高,最后朝廷就是他们说的算,士农工商,商为什么排在最后?” 陈琬琰面色有些发白,国家的经济如果握在这群人手中,那么对皇权便是极大的威胁。 而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怕的事,“土地挂靠……” 赵敬淮见她还算有脑子,便继续说:“考中功名后,可以拥有免税的土地,以江东为例,若商贾都将土地挂靠在资助的秀才举子名下,你认为江东的田税还能收到多少?” “所剩无几……”陈琬琰咽了下口水,土地大半都在有钱人的手中,如果直接失去了田税,国库的损失无法预估。 度田基本是不可能的,皇亲国戚、世家大族才是最大的地主。 家族培养出的秀才举子先不提,只要是有了官身,名下就能拥有与品级相对应的免税田,动了他们的蛋糕,将会引起巨大的动荡,赵国目前的状况经不起折腾。 赵敬淮接着问:“如果那些举子都做了肱骨之臣,你觉得江东的商税又能收到多少?” “皮毛。”陈琬琰咬唇。 “你这书楼要么就朝廷来办,要么就由你那基金会捐书,商人直接承捐的事别做了。”赵敬淮道。 官商勾结无法杜绝,但也不能这么主动给他们牵线。 他不是恐吓她,而是江东已经隐隐有向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他们永嘉王府一直在尽力保证国库的税收,对挂靠的事查的很严,但别的地区呢? 如果有富商模仿她建书楼,养着大量的学子,不出十年,她就会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 将他们的美名传播太广,对朝廷来说并非好事。 赵瑾瑜默默的听完,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确实有隐患,世子说的不错。” 秀才可享一百亩的免赋税田,举人二百亩,一个地主养上十个秀才,千亩田地的税收就没了,更别提还和勋贵勾搭到一起。 “该死的!本郡主还恪守本分的纳粮税呢!”陈琬琰气的拍案。 “你那粮税不都是佃户承担的吗?”赵瑾瑜笑着调侃。 陈琬琰:“……”她收的租子低啊! 赵敬淮也抿唇微笑,他们都是宗室子弟,名下有不少免税的田地,还吃着朝廷的奉养,自然要为朝廷考虑,可其他人并不是啊! “那怎么办呀,别人如果跟着办书楼,可能会为将来埋下隐患。”陈琬琰有些急了。 赵瑾瑜柔声安慰她,“不慌,既然想到了弊端,就能想到应对之策。” 赵敬淮轻松的说:“用一个人前,提前查证其在中秀才和举人后,名下是否突然多了大量田地呗。” 他在江东就是这么解决的,但凡是有这种问题的秀才举人,基本是没有再往上走的机会。 如果一个人为了蝇头小利,就放弃自己的气节,那入了官场,就会迷失在更大的诱惑里,资质优秀,眼界宽的,不会为这点小利迷失自己。 “哦,你们有对策了呀?”陈琬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赵瑾瑜和赵敬淮相视一笑,赵瑾瑜考虑过风险,不许万岁山他们在捐赠书籍的扉页印捐赠人名讳,就是不想让学子翻开就看到他们的名字。 露脸机会太高,主动去向他们求助的学子也会增多。 而让他们给某间书屋命名,刻其名讳与经历,看到的学子有限不说,去书屋看书的学子,也不会过多关注他们的生平事迹。 而赵敬淮懂赵瑾瑜。 陈琬琰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被你俩骗了?” 赵敬淮抿了口茶水,他一开始问赵瑾瑜的就是对田地挂靠的想法,他的思路很清晰,与他想法高度一致,还有自己的一套处理方案。 他因为熟知天朝的历史,对土地赋税造成起义,覆灭朝庭的事做过整理。 最典型的就是明朝中后期,内忧外患,又遇灾年,国库缺钱少粮发不出军饷,裁减官僚缩减开支,重赋税都转嫁给了中小农民,农民承担不了高赋税,揭竿而起,造成明朝倾覆的严重后果。 明末高官很多出自江南,他们人在京城一手遮天,家中族亲聚敛土地。 士绅就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世族门阀、富商、地主以及还乡的官员和其亲属,因为有功名可以拥有额定的免税田,他们就大肆培养学子,利用土地兼并避田税。 培养出的官员与富商勾结避商税,导致钱粮都在这些官员和士绅地主手里,江南赋税的重担都落在中小农身上,农民不得不依靠他们来避粮税,最后爆发士绅抗税,拖欠朝廷税款致使国库空虚。 “哎,你们两个眉目传情也顾及着我好不好,你们刚才到底聊了什么?” 赵瑾瑜清了下嗓子,问她:“将土地挂靠在皇亲国戚名下避粮税的问题,你怎么看?” “我不懂这个啊……”陈琬琰郁闷的说。 这有关朝政的问题她哪里懂! “你随便说说自己的想法。”赵瑾瑜道。 “我们的免税田不是都有大小限制的吗,怎么给人挂靠避粮税啊?”陈琬琰想不明白。 赵敬淮抿唇,“皇室小宗的姻亲做了官,荫及家人,一日做了国戚就是官身,其家中子弟也都有受益,你还觉得免税田有限制吗?” 皇亲国戚也同样有这样的问题,相比之下,商贾的情况还在可控的范围内,明末的问题也不会在这里发生。 “哦,难怪那些世家大族这么团结,原来都是利益共同体。”这么一说陈琬琰就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罚他们不行吗,偷税漏税处以双倍罚款,收爵罢官,再犯抄家?” 赵瑾瑜挑了挑眉,“你都知道的事情,为何父皇不做?” “啊?”陈琬琰被他问傻眼。 “不是不做,是做不了。”赵敬淮看着她那傻呆呆的样子,心就柔软成了一片,“团结就是力量。” “噗!”陈琬琰听到这六个字,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不过说的确实有道理,皇亲国戚、王公贵胄抱团取暖,互相保护便是皇帝也无可奈何,要不然陛下想惩治后宫高位嫔妃,何须以身犯险。 “一人做了官,鸡犬都升天,不是人人都像你们陈家一样,孤的彻彻底底。”赵敬淮喟叹,陈家不贪拿朝廷一分一毫的气节确实高尚。 提到自己家,陈琬琰就想起张家,“那张家卖官,是否也在官吏名下挂靠了田产?” 赵瑾瑜反问:“你认为呢?” “哦!搞他!”陈琬琰兴奋的搓搓手。 赵瑾瑜握住她的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张家的想法和那些商贾也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敛财和扶持自己人,以此强大自身,等他家成了金窟,就拿他们填充国库。 “走走,吃早膳去~”陈琬琰心情大好。 赵瑾瑜和赵敬淮从浅谈书楼,到深议朝政,相谈甚欢,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经过刚才,我得出了一个结论,皇亲国戚、王公勋贵,妻妾成群可是大患。”陈琬琰边下阶梯,边见缝插针的给赵瑾瑜洗脑。 赵瑾瑜失笑,故意说:“嗯,所以他们纳媵的数量都是按照品级高低,有明确规定的。” 陈琬琰:“……”大意了! 赵敬淮闷笑,“若得知心人,一生一人足矣。” 陈琬琰赞同的猛点头,“对对对!” 赵瑾瑜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总是不信任他! 陈琬琰冲他无害一笑,“媵之下不是还有普通的妾室通房嘛。” 规矩是死,人是活。 皇亲勋爵规定内的媵妾都是官身命妇,从五品县男可纳三名媵妾,那些媵妾还是从八品的官身呢。 这还只是编制内的媵妾,谁家还没几个编外妾呢。 非勋爵人家没有媵妾,但纳妾室通房数量无拘束。 “就你想的多。”赵瑾瑜无奈,她说的的确是事实,无法反驳。 用过早膳,众人又陪景睿帝去善医堂,太医署在当地的医官正在传教医理,当地的郎中也响应号召,每月三到四次来此处义诊教学。 张仲廉陪笑介绍,“善医堂归当地医署,善医堂的学员先学辩药,而后采药制药,习得医理后,可以去当地的县为百姓提供医疗救助。” 朝廷在各州县均设有药田,当地医署更多的是种药和制药,炮制精品药材上贡给朝廷,其余药物用于当地医疗或军营,医署的医官还须在天灾发生时控制灾情,为军营培养随军医官。 陈琬琰看不上他这副抢功的嘴脸,轻哼了一声,“是殿下想着既然京都太医署医疗教育不分家,医署的医学生为民诊病可以累积医学经验,边学习边实践,不但可以提升医术,还可以减轻百姓看病压力,固定开展公开教学,也能为朝廷招揽更多人才。” “这个想法很好。”景睿帝微笑,他早就有这个想法,就是这些年朝廷事情太多,腾不开手,没想到让他的九郎君先在益州实施了,不但没有增加朝廷的开支,还有了收入。 张仲谦被她这一通抢白气的冷了脸,恼恨自己没她说的好! 赵瑾瑜抿唇,“郡主说要传授一些简单的医理给百姓,让他们遇到急症时不至于手足无措,延误病情。” 七皇子忍不住笑着打趣,“九皇弟和郡主感情真好。” 陈青岩都要被他俩羞死了,一个殿下说,一个郡主说,有没有点正经样子了? 陈琬琰难得觉得羞臊,躲在赵瑾瑜背后,红着脸不再多言。 剑南道的百姓生活已经回到正常的状态,战争带的影响已经不复存在,因为丰收到处都洋溢着幸福的喜气。 景睿帝又去了公廨田(官田)检视收成,稻谷还在空地晾晒未脱壳,常福弯腰拾了一株递给景睿帝,景睿帝用手搓开,看到饱满晶莹的米粒心情瞬时大好。 “这稻谷饱满,没有空壳真是不错,今岁江东和岭南的收成都不好,幸而剑南丰收了。” 两地经历了水灾瘟疫和战乱,想要恢复昔日的丰收盛况,还需要缓个一两年。 这几年战乱频发,去岁江东和岭南几乎绝收,今岁粮食空瘪产量减少,国库和各地的粮仓的储量都很紧张,景睿帝难免会焦虑。 八皇子赶忙道:“今年黔中的收成也很好,父皇尽可放心。” 七皇子也跟着说:“河南道的收成也好,父皇不必为此事太过操劳,您的身体要紧。” 陈琬琰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景睿帝这到处跑,难道各地这波丰收的奏本赵锦锋没送给他知晓,小麦收割后各地都送了丰收的奏报,稻谷丰收肯定也报到了朝廷。 陈青岩侧过头就看到她眼睛滴溜溜的转,伸手拍了她一下,“你还有麦种吗?” 陈琬琰小声炫耀,“有啊爹,我也丰收了,比去岁多收半斗,嘿嘿。” 她那块实验用的地,六月底收割完称重,一亩又多收半斗麦,可给她高兴坏了。 “给爹,都给爹!”陈青岩快眼馋死了,陈璃和陈璄都说她给的种子产量高一些,上次他没混上,这回总该轮到他了? 陈琬琰眨巴了一下眼睛,问:“爹你会种地吗?” 陈青岩:“……”他会个鬼! 陈琬琰见他噎住嘿嘿笑了一下,“我留几亩地的种子,其他都给爹。” 陈青岩这才满意的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赵敬淮默不作声的观察陈青岩,野地瓜的事情他没再多问,也不知是不是信了陈琬琰的解释。 “爹啊,等我把那野地瓜研究研究,给你送去哈。”陈琬琰故意吊陈青岩的胃口。 陈青岩实在不知道她一个花都养不活的人,哪里来的底气,没好气的问:“用不用爹找有经验的农户帮你?” 试吃蒸熟野地瓜的人,并没有出现村民说的不良反应,医官这两日也在观察那些人,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说明这东西作为食物完全没有问题。 景睿帝听着他们父女俩嘀嘀咕咕,忍不住说:“司农寺懂农耕的官员多,你遇了难就去找他们。” 红薯高产让景睿帝也看到了希望,他是不敢完全指望陈琬琰,毕竟他没听说过陈琬琰亲手种过什么,倒是听说她钻宣平侯家的花园,摘了人家观赏用的小米椒,吃进了肚子。 陈琬琰乖巧的说:“儿臣知晓了。” 赵瑾瑜将右手背到身后,陈琬琰被他露出的半截手指吸引,左右观察见无人关注她,偷偷用小指勾他的小指,没想到却被他牢牢的勾住不放了。 陈琬琰:“……” 赵敬淮看到这一幕,弯了弯嘴角,通过这两日对怀王的了解,发现他这人非常擅长下饵钓鱼,杀伐果决,并不似传言中的优柔寡断,从小细节能看得出来,他对陈琬琰也是真的娇宠。 单一条议政事不避着她,就足以证明他的真心。 景睿帝在益州呆了五日,便启程回京都,七皇子和赵敬淮陪同景睿帝返京后各回各家,八皇子在送走景睿帝后,告辞返回封地,陈青岩则回了凉州。 景睿帝一走,王府冷清了不少,赵瑾瑜心血来潮亲手给她做了只烤鸭。 “还记不记得这个?”赵瑾瑜问。 陈琬琰没忍住笑出了猪叫,“自然记得。” 赵瑾瑜目光温柔的望着她,“这三年多,我从未多看过旁的女人一眼,这三年之前亦然,往后也会如此。” 陈琬琰内心触动,凑过去亲了亲他,“我亦然。” 今日是她的生日,过了这个生日,她的灵魂就三十岁,肉体还十八。 她不知道赵瑾瑜是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特意选在今日替她做了这只烤鸭。 第53章 龙床她也敢藏东西 赵瑾瑜只着中衣,神色凝重的坐在软榻上,陆机与一名黑衣暗卫站在一边,三个人神色看起来都不太好。 “你们先回去休息。”赵瑾瑜将人赶出去,替她拢了拢衣裳,“穿这么少,仔细着凉。” “你也要注意身体。”陈琬琰将手上了外袍给他披上,“出大事了?” 若非要紧事,陆机不会这时候来打扰他。 “父皇可能被二皇兄控制了。” “什么?”陈琬琰大惊,“怎么可能,七皇子和世子送父皇回的京都,还有禁军十六卫,怎么会出这种事?”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父皇因为张家的事与二皇兄起了争执,二皇兄自那日之后就没再出宫。”他将陈青岩的密信递给陈琬琰,“岳父说他已经两日没收到父皇传来的消息了。” 陈琬琰将信展开,上面明确写了帝危二字,言明他和景睿帝有约定,如果五日收不到他的消息,就拥护赵瑾瑜在剑南登基。 他必须早赵锦锋一步登基,然后以诛奸的名义打回京都。 “父皇怎么会被控制?我兄长在宫里当值,怎么会允许他这么做?”陈琬琰气急。 “……”提到陈明玄,赵瑾瑜就有些一言难尽,“张若晴丢了面子,又赔了姚娘一大笔银子,记恨在心……让人将他打伤了。” 短时间内,怕是下不了床了。 陈琬琰:“……”有点想笑是怎么回事? “最近蒙国蠢蠢欲动,可能又要起战事。”赵瑾瑜有些烦躁,刚存了些粮,立马就要消耗掉,搁谁都烦躁。 “他们又来抢粮过年?” 凉州的水稻比益州晚成熟一两个月,现下正是收割水稻的农忙期,十月上旬刚播种完冬小麦,将士们农活还没干完呢,就又要上阵御敌了? “年年岁岁收完粮都要打,凉州八月下旬收完小麦还打了几场。” 陈琬琰也是头疼,打了个哈欠,道:“抢的还不够打仗消耗的多,真是没完没了。” 赵瑾瑜见她困倦,便道:“先去休息,这事明日再说。” 陈琬琰知道他肯定不会再睡,顺从的在床上躺下。 景睿帝被困不是小事,赵瑾瑜手里有兵,从剑南打过去不难,只是景睿帝的安危对他而言也很重要,边疆战事频发也不是个好兆头,他能睡得着才怪。 赵瑾瑜陪她躺了会儿,等她呼吸平稳,才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替她掖掖被子就走了。 陆机和安武焦急的现在殿外,见赵瑾瑜出来,皆是松了一口气,陆机刚要说话就被他制止。 “去书房。”那人还在装睡呢,没得让她听一半,再跟着焦心。 到了书房,陆机便迫不及待的说:“根据京都传来的消息,皇宫确实戒严了,我们的人也接收不到皇宫里面的消息,彭通因为陈世子的事,也被停职在家。” 这明显就是要铲除异己,彭通的父亲彭义敏因为站了怀王,他守皇城门,明显不能让兖王放心。 赵瑾瑜沉着眸子冷笑,“原以为张若晴是个没脑子的,竟是被她迷惑了。” 因为是张若晴让人打的陈明玄,他也没多在意这个事情,原来还打了这个主意,看来京都的事都与张家有关了。 安武道:“凉州起了好几次大型的摩擦,萧王爷安排农户抢收军田的稻谷,亲自率领镇西军去了百里外的军营,那边已经进入高度备战状态了。” 赵瑾瑜呼吸一滞,陈青岩亲去凉州边境的驻军营地,说明蒙军来势汹汹。 他稳了下心神,问道:“安奕传消息回来了吗?” 安武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递给赵瑾瑜,“松州的布防图又泄漏了,是松州的那套丢了。” 赵瑾瑜冷嗤,对陆机道:“收网。” 松州布防图知道的人不多,该找谁清算,他心里有数的很,只要不是兵部的问题就好。 接手松州的人他已经安排好,只要龚家二爷一上任,立马就更换新的布防图。 他这边安排的好,任谁也没想到,当天夜里蒙军就与镇西军在两国边境发生了激烈的交火,而松州也遭了蕃国的强袭。 翌日清晨,陈琬琰迷糊着翻了个身,就撞醒了刚睡着的赵瑾瑜,“刚回来?” 赵瑾瑜轻轻嗯了一声,“再陪我睡会。” 陈琬琰也是一夜没睡好,窝在他怀里很快又睡了过去,二人睡到三竿才起。 正午刚过,彤霞匆匆来报,“主子,吉姑姑从宫里传出了求救的消息,陛下病重卧床,兖王似乎也被控制起来了!” “什么?????”陈琬琰和赵瑾瑜具是一惊,“什么叫兖王也被控制了?” 都没人和他在京都争,他还能被控制起来??? “兖王代理朝政时,张家、夏家还有洺王等人,安排很多亲眷进宫当差,如今宫里已经不受兖王控制了。” 赵瑾瑜惊怒,“十六卫禁军呢?” “禁军都被困在宫里出不来,大臣们三日没上朝,进不了宫只能在皇城办差,皇城的守卫也有他们的人,皇城的禁军应当还不知宫里的情况。”彤霞道。 陈琬琰稍微定了下神,问道:“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是吉姑姑让洒扫的宫人将消息带给了李世子,宣平侯带出来给彤云的。” 赵瑾瑜曲指轻叩几案,翰林院在内侍省,里面的人只怕也出不了宫,也不知宣平侯父子是怎么将消息带出来的。 “还有其他消息吗?” 彤霞道:“困在宫里的禁军还在与那些人对抗,他们断了陛下的药。” “好大的胆子!”赵瑾瑜拍案。 “别别急,我……我在父皇床上藏了药!”陈琬琰吞咽了下口水,她没想到藏的药竟然还能派上用场。 赵瑾瑜:“……”龙床她也敢藏东西? “父皇不是有心疾嘛,我怕他发病时找不到药,就让父皇在床头放急救药,手一摸就能摸到。”陈琬琰咬了下唇道,“我看到父皇打开的暗格挺大的,我就……多给他放了点……” 彤霞:“……” 赵瑾瑜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都放了什么???” “父皇常用的药和解毒的药丸,救心丹还有糖……” 陆机:“……”糖? “糖……糖也能救命,低血糖人会晕倒,吃糖可以缓解……” 赵瑾瑜松了一口气,这人真是……福星转世。 她这把一屋子的人都整无语了,谁能想到她会在龙床上藏药,真是闻所未闻。 赵瑾瑜让彤霞把陈琬琰做的那个,丑到人神共愤的小马甲拿过来,“你的金丝宝甲。” 这东西要不是彤霞前两日说起,他还以为是陈琬琰制作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陈璄给她防身用的。 “你穿,我又没危险。” 赵瑾瑜凌厉的目光刮在她的脸上,若不是把这东西给他,弓箭能在她身上打个洞? “我现在没危险……”陈琬琰底气不足的说。 “你穿好,别再受伤,我就更喜欢你。” 陈琬琰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金丝宝甲,问:“那你怎么办?” “我有护甲。”虽然不如她那个轻便,但防身足以。 “我怎么不知道?”她天天在他身上摸,也没摸到啊? “你摸摸。”赵瑾瑜拉过她的手,从他衣襟探了进去,“摸到了没?” 陈琬琰摸到他胸口有个硬物,又往下摸了摸还挺大的,就点了点头,“摸到了。” “那你把自己的宝甲穿好,现在京都局势紧张,剑南也有许多张家安排来的人,凉州不安稳,你不会武功,得格外小心知道了吗?” 陈琬琰听话的点点头,关键时刻不给赵瑾瑜添乱才是正经。 松州被蕃国攻打的事,刚入夜便传到益州,赵瑾瑜饭吃到一半,就传了天策军的将领到王府议事,一直到三更天都没从书房出来。 刚入四更,凉州与蒙军开打的消息也传到怀王府,这一夜王府的人来来去去,一直到天明才消停。 天一亮,赵瑾瑜便将张仲廉和益州新上任的知府、通判,以贪赃枉法的罪名一起打入大牢,又将益州换回了自己人。 一边是他的父皇等着他去救命,一边是敌国来犯,原地登基这种事他做不到,进退两难间,决定火速安置好剑南,立马回京都救驾。 赵瑾瑜雷厉风行,陈琬琰在怀王府看到樊千航、樊奇叔侄俩吓了一跳,“你们怎么来了?” 如果她没看错,樊千航穿的是太守的官服? “下官见过郡主,下官五侄女对您多有得罪,请您海涵。”樊千航不卑不亢的对她行了个礼。 提到樊佳恩,陈琬琰冷哼了一声,“你们只要对殿下忠心,我同她的前尘往事就算了。” 樊奇拱手道:“下官替舍妹谢过郡主。” 文会宴上,樊嘉恩对赵瑾瑜和陈琬琰不敬的事传出,樊家就火速给她定了门亲事。 陈琬琰也不知这俩人是什么时候被赵瑾瑜招揽,不过樊千航这人确实做事很稳当,樊奇也是青年才俊,她不会因为一个樊嘉恩就否定他们。 她在承运殿外来回晃,忽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问彤霞,“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齐浔?” 彤霞肯定的说:“是齐县令。” 陈琬琰疑惑的问:“张家派来的人不是都被抓起来了?” 她可听说赵瑾瑜要将整个剑南官场大换血,只要是张家派来的人都被他抓了,这齐浔没被抓,怎么还来了王府? “张仲廉等人贪污的证据就是齐大人收集的,他效忠了咱们殿下。”彤霞解释。 陈琬琰默默的给张家点了个蜡,张家人以为齐家没有背景就能欺辱人家,但人家也不是窝囊废! 郑家对赵瑾瑜的忠心不用怀疑,齐浔能高中,还能将妹妹嫁到郑家,搭上郑家转而投靠赵瑾瑜,这心计和眼光又岂会是池中物。 “是个脑子清楚的。”陈琬琰道。 齐浔也看到了她,远远的对她拱手行了个礼,便跟着王府的侍卫进了承运殿的右偏殿。 赵瑾瑜连着忙了两日,才将剑南道的事安排好,京都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田中书等人一直求见圣颜,却始终进不了宫,宫里也再没传消息出来。 用过晚膳,赵瑾瑜才对陈琬琰道:“我打算明日秘密进京,你留在剑南王府,哪里也不许去。” 他会留一支精锐在王府保护她,布防图的事已经查清,是松州都督府的长史所为,人已经控制住。 龚二老爷虽无打仗的经验,但当地的驻边大将和松州都督都可用,军中还有他的人在,他并不担心那边的战事。 “不行,我和你一起去。”陈琬琰说。 “京都危险,你留在剑南,如果京都出事,会有人送你回凉州。” “不行不行!你无诏回京都能做什么?召集京都的人马攻打皇宫?人家正在那里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藩王无诏回京是大罪,一个谋反的罪名扣下,人家就能号令各地将领群起而诛之。 赵瑾瑜沉默了一瞬,说道:“京都我已经安排好,孙涪已经将义县的义军召集起来,怀王府还有一万护卫军,太子十率依然能为我所用,我不怕他们。” “我知道你厉害,肯定能打下京都,但你想没想过,他们就是设了陷阱在等你,你一露面,父皇很可能就被……再栽赃给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赵瑾瑜在剑南道,他们拿他没办法,可他一旦回京都,就成了困兽,到时候景睿帝才真是性命不保。 “父皇还在等着我救命,我不能不回去。”赵瑾瑜闷着气说。 “我们一起回去,我进宫,咱们里应外合,我先去救父皇,你再来救我和父皇。” 赵瑾瑜一口否决,“不行!太危险了!” 进宫后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控制不了,若是她出意外,他打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不放田中书等人进宫,但肯定会放我进去,以此来威胁你和我父王,只要我进去不出来,你就可以去说服京畿和都畿的护城军,打着清君侧或是勤王救驾的名义攻打皇城,鼓动皇城十六卫禁军除奸佞。” 皇城的禁军十六卫接收不到皇宫里的消息,大臣们对皇宫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就算他们有猜测,也不敢打着救驾的名义强行闯宫,现在只要有异动,肯定会被安一个谋反的帽子,就地处决。 赵瑾瑜如果被扣个谋反的罪名,就算是忠于景睿帝的将领,在弄不清楚情况下也会跟他作对。 必须先下手取得先机! “凉州和松州起了大战,时间这么巧,肯定有人通敌,这明显就是个针对你的圈套,我去给他们捣乱,你去拉外援。”陈琬琰试图说服他。 赵瑾瑜紧抿着唇,“不行,你不能回去。” 他宁愿过程艰难一点,也不能放任她去冒险。 “我还不想你去冒险呢!我不也没阻止你回去嘛!”陈琬琰气鼓着脸不理他。 赵瑾瑜沉着脸不去哄她,答应她任何条件都可以,但这个不行。 陈琬琰等半天,这男人也不吭声,气恼的站起来,“不回去就不回去!” “别想等我走了,偷偷的跑。”赵瑾瑜幽幽的说,“我既然要走,肯定会把王府围的水泄不通,就算你跑出去,也出了不剑南。” 陈琬琰:“……” 赵瑾瑜见她吃瘪后怒瞪着他,软言相劝,“你想想,你要是被吊在宫墙上,你这小胳膊小腿受的住吗?” 陈琬琰脑补了一下身体悬空的场景,明显被吓的一抖,但还是不肯罢休,埂着脖子说:“我不怕!” “他们要是把你吊在宫门口威胁我,我就只能缴械投降。”赵瑾瑜拉住她的双手,柔声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说好了要共度余生,难道你不想信守承诺?” 陈琬琰扁扁嘴,眼泪唰的就掉了下来,“如果是五皇子搞的鬼,镇北军肯定蓄势待发了,咱们不先发制人,人家就要用这一招对付你,我怎么舍得让你去冒险!不光你爱我,你也是我的挚爱,我的心头宝啊!” 她能为他做力所能及的事,却因为害怕没去做,如果他遭遇不测,她会因为悔恨痛不欲生。 二人僵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赵瑾瑜紧握着她的小手,如鲠在喉,“得遇良人,夫复何求。” 她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刀山火海并肩同行。 他也愿意倾其所有,换她余生安稳喜乐。 “兵,我有兵!”陈琬琰忽然灵光一闪,“我能调动蜀国的十万精兵!” “什么意思?”赵瑾瑜疑惑不解,陈青岩说了那块玉佩不能调兵。 “山水守望能调兵了,贺兰大人说能调兵。”陈琬琰甩开赵瑾瑜的手,在身上一通乱摸,将玉佩摸出来,“你让人拿着我们的玉佩去调兵,恐吓镇北军,断了五皇子的依仗!” 赵瑾瑜被她甩开,一脸的迷茫,“你说清楚……” “就是我坐父皇的御辇,去见贺兰大人那一次,他问我选择还会不会变,我说不会,你来接我时,我不是又把玉佩给你了吗?” 赵瑾瑜凝眸,“那又怎么了?” “年前贺兰大人和大哥走之前,跟我说玉佩可以调兵了。” “那十万精兵在你的封地?”赵瑾瑜问。 当年昭和长公主就是从那里调了十万精兵,那地方紧邻赵蒙两国,如果是借蜀国的军力压制河北道,从那里调兵最快。 可那是蜀国的驻边的军队,能给她随意乱调? 当年蜀国提了条件,才肯出兵。 “除了京畿和都畿,调哪里的都可以,我们一起去擒贼!”陈琬琰把玉佩放在他手里,恳切的说,“我们一起。” 赵瑾瑜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吭声,这人说来说去就是要回京都。 “真能调兵,不信你去问我爹!”陈琬琰见他犹疑,赶紧补了一句。 赵瑾瑜将玉佩还给她,从容的说:“我已经安排镇东军辖制镇北军,岳父也安排河东的兵力在西京拦截五皇兄的人,我只用去说服都畿道的禁军一起抵挡他们即可。” 他父皇没那么傻,若是真能这么容易被控制,如何坐稳江山? 这两日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父皇在钓鱼,钓大鱼。 他和他父皇都是诱饵。 陈琬琰一脸问号,“啥玩意?” “父皇带七皇兄和永嘉世子兜这么大一圈,肯定不只带他们出游这么简单,七皇兄回河南道的齐州,要路过东都。”赵瑾瑜将她按在软榻上坐下,“东都父皇应当已经安排好了。” 他父皇从不做多余的事,从他离开京都就在谋划今日,陈青岩没等够五日,就提前给他报了信,根本就是在催促他处理好剑南道速回京都。 “你不会是想骗我留在这里?”陈琬琰怀疑的问。 景睿帝要真这么厉害,她爹能传来帝危这种消息? 赵瑾瑜:“……”夫人脑子转太快怎么办? “自从喝了你肚子里的水,我感觉自己这脑子是越来越好用了。”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她才不上当! “我说真的!”赵瑾瑜严肃认真的与她对视,“而且我需要你帮我。” “真的?你说都要我做什么!” 赵瑾瑜最是了解她,一听说能帮他。果然就上了钩。 他肃着脸郑重的说:“剑南道的异己还未完全除去,需要你帮我瞒住我去京都的事,最好让那些人相信我去了松州。” 陈琬琰缓缓眨了几下酸涩的眼睛,认真的思考。 剑南道确实有很多赵锦锋和张家派来的人,两天时间要将人清除完根本不可能,赵瑾瑜的行踪是重中之重,万一被那些人知道。肯定会误了大事。 “对,你说的对!”陈琬琰认同他的说法,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第54章 京都危急 赵瑾瑜道:“若是他们打着替张仲廉等人求情的名义,非要来见我,你就把他们赶出去。” “那你这不是还要把我留在这里吗???”陈琬琰有些失望,“汪海生不能做吗?” “汪海生没你厉害!他虽然有内官阶,但到底与外朝官员有别,肯定镇压不住那些人。”依赵瑾瑜对她百分百的了解,她肯定会充分发挥想象力,最后发现是这个理。 “对对,你说的没错,那王府不是还有王傅和典军吗?” 亲王傅可是从三品的官职,负责王府政务,典军也有从五品下的官职,还有长史幕僚,这还搞不定闹事的? 抓就完事了! 赵瑾瑜见她有所松动,补充道:“我走后,会安排人坐着我的车架到各地巡视,巡视完毕,就会安排人乘坐我的车去松州。” “哦!你怕有人拦你的车架,逼着你现身!”陈琬琰恍然大悟。 “对!”赵瑾瑜强忍住笑意,紧绷着脸说道,“你要替我拦下那些人,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没在马车里。” 陈琬琰郑重的点点头,“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你不在剑南!” 赵瑾瑜是不想让人怀疑他离开剑南,才做了这样的安排,那她乘坐在他的马车里,有人拦车,她出面顶着就行了! 结果陈琬琰就被留在了剑南道。 赵瑾瑜第二日一早就出了益州,陈琬琰坐着他的车舆在益州各县转悠,一两日转一个县,亲王傅说出去太频繁会引起猜忌,每去到一个地方就歇一二日,再去下一处。 在王府的日子,就接见一下樊家叔侄、齐浔和郑英,还有各州来的官吏,陈琬琰除了睡觉,完全没有闲暇时间。 一直到郑清之带着刘善瑶从梓州来见她,她都没觉得哪里对劲儿。 “善瑶你什么时候来的剑南,住的习不习惯?”陈琬琰好久没见过刘善瑶,也很想她。 恍然就想起定国公府的赏梅宴,在一众抨击她的贵女中,刘善瑶是唯一对她散发善意的女孩,一晃三年过去,她都为人母了。 “我来快十天了,夫君说要来益州办事,会在这里呆个几日,我就跟着他出来见见你。”刘善瑶还是从前那爽朗的样子。 陈琬琰笑道:“郑大人忙起来怕是不得空,我带你在益州玩玩。” 郑清之对她拱拱手,“如此,就麻烦郡主了。” 陈琬琰摆摆手,“说的哪里话,我与善瑶情同姐妹,哪里就用得上麻烦二字。” 郑清之淡笑道:“那就托郡主照料善瑶几日,下官还有公事,要去蜀州走一趟,后日才能回来。” “你放心的去,善瑶住在王府,我替你照顾!”陈琬琰道。 郑清之又同刘善瑶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的走了。 “这优雅矜贵的郑大公子,遇上你成了绕指柔,京都不知有多少贵女艳羡你。”陈琬琰打趣刘善瑶。 初见郑清之,他还是一副冷漠清高的样子,这两年更是成了禁欲冷面贵公子,遇上刘善瑶温柔的跟滩水似的。 刘善瑶被她打趣,也不害羞,“那还得多亏琰儿将我从冰水里捞出来,说到底还是沾了你的福气。” 她婆母还说,陈琬琰不知道积了几辈子的功德,投胎到昭和长公主肚子里,出生在陈家,怀王那般身份,心心念念要娶她,连皇帝的命都能救回。 若是没陈琬琰给她渡气,她怕是被救出水,也是活不了,哪里还有现在的福气。 陈琬琰哈哈大笑,“是你自己有福气。” 二人又说了会儿体几话,陈琬琰才问道:“京都情况如何了?” 算算日子赵瑾瑜也走十来天了,不知道他在京都过的可好。 刘善瑶放下手中的茶盏,回道:“京都一切都好,只是听说是圣上龙体有恙上不了朝,兖王在跟前侍疾,大人们好些日子没上朝了。” 陈琬琰闻言有些忧愁,“诸位大人也没进宫探望吗?” “宫里为了陛下的安危闭了宫门,里面的人谁也不见,我公爹与诸位大人数次求见,都被挡了回来。” “李家人可还好?”陈琬琰有些担心李珩,他将消息传出来,不知冒了多大的风险,若是叫人查出端倪怕是要遭殃。 刘善瑶听她问起李珩,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回道:“公爹没有提起李家的事,我也不知。” 陈琬琰有些失望,不过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也没再多纠结,“你午膳想吃什么,我让典膳坊给你做。” 刘善瑶见她没再问京都的事,这才放松了下来,幸好来之前郑清之已经将陈琬琰有可能问到的,都与她对了一遍,要不然她可能真扛不住她的问话。 赵瑾瑜一回到京都,就去宣平侯府了解情况,宣平侯被停职,李珩也被抓去宗正寺,情况没调查清楚前,他也怕有诈不敢冒进。 宣平侯见到赵瑾瑜,明显还有些回不过神,“微臣参见殿下。” 赵瑾瑜一身青色布衣,仍旧难掩通身的矜贵气质,“宫里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微臣也不得知,微臣已经近二十日没有看到陛下,百官长跪宫门前求见,里面一直没有回应。” 事情闹的太大,兖王将他停了职,又以李珩涉嫌射杀陈琬琰为由被宗正寺带走,还以泄漏边境布防图革了咸阳王的职,并将其关入宗正寺狱,让人围了咸阳王府。 又接连处置了不少赵瑾瑜的人,现在只剩各部门的长官还在宫门口求见圣颜。 赵瑾瑜冷着脸问:“李世子又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李珩,宣平侯的心就悬到了嗓子眼,这事确确实实是李珩做的,虽然那些人也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心是虚的。 赵瑾瑜见他犹豫着不吭声,冷冰冰的说:“她既然不同李家计较,本王也不会违背她的意愿。” 宣平侯默然一瞬,对他磕了个头,“微臣多谢殿下与郡主,往后定然忠心不二,不会再做此等伤主的糊涂事。” 赵瑾瑜淡淡的应了一声,陈琬琰挨一箭让李家对她死心塌地,对她而言也是件好事,陈明玄靠不住,她总不能孤的一个支持者都没有。 宣平侯斟酌着说:“宗正寺说郡主受伤时只有他们二人,微臣儿子有刺伤郡主的嫌疑。” 赵瑾瑜冷嗤一声,他们上来就开整户部和兵部,目的是什么他心里清楚,剑南他已经清理干净,没有户部和兵部他照样能往边境调粮,谁让他丰收了呢! 他来之前已经致信给八皇兄,若是战争拖延过久,剑南粮储不足会问他借粮。 “你起来,依你看兖王是否被控制了?” 宣平侯起身对他行了个拱手礼,道:“许尚书也同微臣一样,许久未能进宫,但许家的后生还有许多留在宫里,罢黜官员的文书上,落的也是监国的留守印。” 兖王监国陛下给了他留守印,按照宫里的说辞是陛下突然病重,未收回留守印,玉玺不出。 他也不能确认这决定是不是兖王做的,毕竟这样做是在铲除异己,对他是有利的,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真假难辩,也有可能是为了引怀王回京,而放出的假消息。 赵瑾瑜沉眸,“张县公呢?” 宣平侯道:“在宫里。” 赵瑾瑜一脸冰霜的出了李家,回到青雀街的宅子,出了百官闹着要觐见的事后,不只是宫城戒严,连皇城都戒严了,根本打听不到里面的消息。 “兖王府是什么情况?”赵瑾瑜问。 “许尚书去见了几次兖王妃,提到了接不到宫里消息的事,又见了夏侧妃,夏侧妃还去夏家走动了几回,询问宫里的事,张侧妃倒是对宫里的事不太上心。”暗卫道。 赵瑾瑜揉了揉眉心,“陈芙柔又跟她说什么了?” “还是说兖王是真龙天子,张家富贵吉祥,洺王会辅佐兖王坐稳江山。” 赵瑾瑜冷嗤,“许尚书都急了,她还在做贵妃的美梦呢?” 暗卫敛眸,问道:“要不要杀了她?” 赵瑾瑜淡声道:“让戴照霖把受张家保护,欺压百姓的纨绔都抓了。” 不给张家点儿颜色瞧瞧,他们真当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是圣旨了不成? 在宫里宫外为非作歹? “办了张若晴,就把芙蓉父兄的胳膊腿打断,扔到陈家去。”赵瑾瑜冷声吩咐。 芙蓉的父兄有兖王府做靠山,靠着一股子老子谁也不怕的莽劲儿,报复了把他们赶出官衙的吏员。 又因张若晴的保驾护航,做到了亲王帐内府旅率和队正,手底下管着兖王府的一百亲兵。 张若晴派遣他们带着兖王府的亲兵,将陈明玄爆揍了一顿,他们记恨陈青岩下狠手泄私欲,险些将人打死,若不是焦俊带着金吾卫巡防经过,陈明玄就快过三七了。 暗卫将芙蓉的父兄扔到张若华的院子,守夜的婆子听到动静出来查看,险些吓掉魂! “啊!!!!有死人!!” 婆子的尖叫吵醒了院子里的奴仆,亮灯的屋子越来越多,呼呼啦啦的出来了不少婢女。 有人举着灯,打着哈欠问道:“王婆子,你大半夜的喊什么?” 王婆子哆嗦着手指着地上躺着不动的三个男人,“有,有死人!” 那人举着火烛往前照了照,瞬间就被血肉模糊的人吓清醒了,“来,来人!” 张若华一脸不悦的睁开眼,问道:“外头怎么回事?” 睡在脚踏上的婢女月桂点了蜡烛,道:“奴婢去瞧瞧。” 月桂出去没一会儿,就苍白着脸回来了,“是芙蓉姐姐的父兄!被人打的奄奄一息,躺在院子里!” 睡在床里侧的陈芙柔,一脸怒意的说道:“你说什么胡话,芙蓉姑娘的父兄在兖王府当差,怎么会在我们府上的院子里!” 月桂被她的戾气吓到,咽了下口水说:“奴婢不敢胡言,他们被人打断了手脚,就剩一口气儿了。” 陈芙柔也就一岁九个月大,短胳膊短腿的力气不大,张若华睡在外面挡着她,这会儿张若华正一脸盛怒,她也不敢从她身上爬过去,急切的说道:“母亲,我们去外头看看,赶紧救他们。” 张若华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和张若晴指使他们父子将你父亲打成重伤,也没见你心疼,他们大半夜的摸进我的院子,是来找你?” 陈明玄被打成重伤,昏迷好几日才醒,现在一个人住在前院不肯见她,后院都是女人,芙蓉的父兄偷偷摸进她的院子,是要毁了她的清白? 芙蓉小脸一僵,“不是的,是四姨母自作主张打了父亲,他们今夜为什么来,女儿也不知道。” 张若华根本不信她的鬼话,她对芙蓉的父兄关照的太过,若不是因为她,张若晴不会这么卖力的提拔他们。 “你最好不要做的太出格,离了你父亲,你什么都不是!毁了我的名誉,你这辈子也别想嫁入高门。”张若华寒着脸下床,月桂取衣裳给她穿戴。 “我知道了,母亲。”芙蓉说完,就披着衣裳小跑着出去了。 她话虽是说的好听,可那一脸的不服气,任谁都看得出。 张若华的心情十分复杂,问月桂,“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相信芙蓉的话,害怕被陈家拖累,一心想依靠更有前途的张家,可看到陈明玄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样子,她很害怕,没了他,还会有待她更好的男人吗? 月桂垂着头不敢多言,只道:“夫人怎么会做错呢。” 夫人身边得力的奴仆,但凡是从前与芙蓉有过口舌,或是劝夫人不要和陈家父女对着干的,都被陈芙柔用各种理由赶走,留下的人根本不敢说逆耳的话。 张若华听到她的回答有些失落,院子外头吵的人心烦,“你说外头的人羡慕我吗?” 公爹远在边疆,家中没有婆母需要侍奉,夫君宠爱她不纳妾,陈琬琰在外虽然泼皮却是护短,陈明玄袭了爵她就是王妃,这是张家再有前途,也给不了她的。 她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月桂小声说:“二小姐满月的时候,奴婢听到好多夫人贵女说夫人有福气呢。” 张若华这么多年没生出儿子延续香火,若是放在别的高门,她能过的这么自在? 有个没人抢的爵位,还没有难相处的妯娌和小姑子,也没人争夺家产,这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人家。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你觉得我那小姑子命好不好?” 月桂沉默了一下,道:“奴婢不知。” 陈琬琰的命好不好,还用问? 蜀国和南诏给她做靠山,萧王和怀王宠着她,皇帝都带着她上朝,这样的命要是再不好,便没得好命人了。 她都想去伺候陈琬琰沾沾福气了,那刘家小姐在张家沾了她的福运,躲过了季家,嫁给郑公子琴瑟和鸣,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不过这话她是不可能说的,会惹陈芙柔生气的话,她都不敢说。 陈芙柔在外面呆了半天,也不见张若华出来,心里有些生气,跑回来质问道:“巡逻的府卫都来问情况了,母亲为何还不出去,请府医来为他们医治?” 院子里的人没有张若华的允许,不敢出去请人,她也没办法,看到父兄的惨样,她心都在滴血。 “府医都在前院照顾你父亲,你是要我请你父亲来看我半夜私会外男?”张若华语气严厉的问道。 她不出去,自然是因为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几个人,私会外男这罪名她可担不起,毁了她和陈明玄的感情,她就完了。 陈芙柔一噎,委屈的说道:“院子里这么多人给母亲作证,父亲不会想歪的,母亲你赶紧去救人,再不救就来不及了。” 张若华也怕他们死在自己院子里,没再理陈芙柔缓步出了屋子,院子灯火通明,三个男子正蜷缩在地上呻吟。 陈明玄本就疼的睡不着,府卫来回报后院的动静,知晓张若华院子里进了三个男人,闷声道:“将人带过来审问。” 他得问问清楚,半夜三更的摸到他家后院,是来干什么的。 第55章 给张家添乱 张若华正震惊的不知如何处理此事时,陈明玄派来的侍卫已经在敲院门了,“开门,世子要见夫人。” 陈芙柔明显有些慌乱,她父兄带人打了陈明玄,他现在是下不了床没去闹,这会儿要是见了她父兄,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母亲?”她求助的看向张若华。 张若华冷静的对守门的婆子说:“开门。” 侍卫进来看到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三人,意味不明的看了眼穿戴整齐的张若华,为首的桑庆道:“世子要见夫人,劳烦您去前院一趟。” 张若华将院中率先发现三人的王婆子叫上,这三人成了这样,她一介女流处理不了,还是得陈明玄来处理。 地上三人的胳膊腿不正常弯曲,桑庆一眼就看出是被人弄断了手脚,冷峻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讽刺,“带走。” 陈明玄见到张若华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交代,然后以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撇清了自己。 陈明玄看到桑庆带回来的三人,厌恶之情溢于言表,“送官府去。” 他这一身伤都是拜他们所赐,他还没去找他们算账,他们就自己送上门了。 “父亲,不可呀。”陈芙柔奶声奶气的说,“人伤成这样送官府,我们怎么跟官府解释?” 陈明玄肿成猪头的脸上有好几块青紫淤斑,嘴角也还结着血痂,身体的疼痛也比不上他此时的心寒,“他们没打死我,就跑到府上来刺杀我,夜私闯官家府邸,我需要解释?” 陈芙柔求助的看向张若华,“母亲你救救他们,芙蓉在梦中交代我要好生照顾她的家人,若是没照顾好他们,芙蓉以后都不会给我托梦了。” 张若华平静的说:“随她。” 陈青岩灭了芙蓉的长明灯后,陈芙柔就又撺掇她去点了一盏,既然她不再托梦,那灯也可以灭了。 陈芙柔急的不行,只恨自己年纪太小做不了他们的主,她忽然急中生智,道:“他们可是兖王府的人,难道我们要得罪兖王吗?” 陈明玄冷面无情的说:“难道我堂堂萧王世子,比不过几个奴才?你是怎么回事,一点教养都没有?” 他陈明玄出去,谁不礼让他三分,张若晴头次打他,他没计较,他对她好,不是让她肆无忌惮打他的,想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也得瞧瞧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张若华对月桂道:“将小姐带下去。” 陈明玄忽然说:“你若是教不好她,就请个宫里退下来的嬷嬷来教养,亲情观念淡薄,不辩是非对错,一心攀附兖王出风头,实在令人心寒。” “父亲,我没有……”陈芙柔低声辩解。 “兖王给不了你县主封号,不信你就继续作。”陈明玄懒得再理她,陈芙柔对他冷漠的就像陌生人。 根本不像他的女儿。 陈琬琰看到他受伤,都会掉几滴眼泪,给他出气,可他的女儿一心只想着讨好兖王,对他连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过。 他比不过富贵前程就罢了,连这三个人都比不过! 他这个父亲做的有失败! 张若华第一次被他教训,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见陈芙柔那模样,也知他是真伤了心,顺从的说:“我知道了。” 桑庆抬着人出了府,因为已经宵禁,出门就遇上巡逻的金吾卫,说明情况后,便由金吾卫陪同去了官府。 翌日,陈芙柔起了个大早,催促着张若华解宵禁后带她去兖王府,张若华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果断拒绝了她。 哪曾想宵禁刚过二刻钟,兖王府来报丧的人就上门了。 张若华如遭雷击,“若晴死了!” 陈芙柔喃喃的说:“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死呢,上辈子明明是做了贵妃的!” 她死之前,张若晴都还活着呢! 兖王府的人道:“夫人、小姐节哀。” “她还没当上贵妃,怎么会上吊自尽呢?”陈芙柔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慌了心神,上辈子发生的事,确实和这辈子有些出入,可大方向是没变的啊! 太子被废,二皇子先三皇子一步登基,三皇子在东都称帝,这都是发生过的!只不过顺序出现了问题。 没有张若晴,张家还怎么当国戚? 兖王府的人感觉陈芙柔神神叨叨,消息已经传到,他便拱手告辞了。 陈明玄虽然觉得事情有蹊跷,但也没多说什么,他躺在床上像个木桩一样,吃喝拉撒都得靠人照顾,没能力管别人的事。 “桑庆,你去问问那三个人如何处理了。”他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 张大夫人不信张若晴会自杀,在兖王府闹着要许颜若给个说法。 “我好好的女儿,盛宠还怀着身孕她为什么要自杀?我要请仵作验尸,若是人为害死了我女儿,我一定要让兖王替她做主!” 许颜若被张若晴欺压许久,张若晴的侍女大清早去她院子报丧,她都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夏侧妃脾气没许颜若那么好,当场就发作了,“张大夫人影射什么呢,您要验尸没人拦着,冲我们发脾气做什么?” 她们听闻张若晴的死讯,赶到时尸体都僵硬了。 张若晴时常在府里耀武扬威,兖王宠信张家,她们莫可奈何,平日里要忍着她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被人怀疑是杀人凶手,她堂堂正正做人,可受不了这个屈辱。 张大夫人气的脸歪,“好好的人在你们府里出事,府里的人都有嫌疑!” 张家好不容易跟兖王攀上关系,这一下就又回到了原点,不仅如此还赔了张若晴的性命,她怎么能不气。 后宅争宠的阴私手段她再清楚不过,哪家的夫人手里还没沾几条人命呢! 她根本不信张若晴会自杀! 许颜若面无表情的说:“我们府上从未出过因为争宠害人性命的事,倒是张侧妃进门后,府里的女眷接二连三的落胎,您有空在这里给我们泼脏水,不如去请您信的过的仵作来验尸。” 夏侧妃讶异的看着她,这许颜若平日里跟个面团似的,没想到也有发作的一天。 她也不傻,自然明白许颜若的意思,立马附和道:“王妃说的对,咱们也都是高门贵女,可做不出这种害人性命的事,便是为了各自家族姐妹的声誉,也得把这件事查清楚。” 许颜若维护了她们,还有她们家族的声誉,大不了日后少给她添些堵。 “就是,咱们府里的姐妹感情可好着呢,虽然偶有口舌之争,但也从没出过人命案。” “谁说不是呢,我们姐妹常聚在一处投壶扑荧,关系好着呢。” 张大夫人被她们说的哑口无言,立刻便让人去府衙去请了仵作。 许颜若淡定自若的坐在主位上喝茶,并没有因为张若晴的事受到影响,相反还有些幸灾乐祸,袁琬瑛从前是让她们怀不上孩子,张若晴是让她们留不住孩子,都是一样的可恶。 死了还要让她们与自家姐妹不好过,她也不是糊涂人,涉及到王府和家族的利益,她不会退让。 桑庆在刑部没见到人,过了晌午才急匆匆的回陈府。 陈明玄百无聊赖的等了一个早上,见他回来急忙问道:“如何了?” 桑庆如实回答:“今日刑部突然抓了很多从张家买官的纨绔,属下没有见到刑部的主事,不过那些纨绔的家人使钱救不出人,全部都找去了张家。” 陈明玄哑然,“怎么会这样?”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针对张家,张县公人在宫里,张二老爷远在岭南,张三老爷在益州,张四老爷去了江州,其他人都在官衙当值。 张大夫人要去兖王府料理张若晴的身后事,家中只有做不了主的女眷。 事情都聚在一起,是有人在逼张县公和兖王现身? “听说张大夫人请了好几个仵作去验尸,张侧妃确实是自杀。”桑庆道。 陈明玄轻嗤,“她不是要做贵妃,她舍得死?” 这话桑庆没法接,不过他挨这顿打,脑子要是清醒了,张若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夫人呢?” 桑庆道:“带着大小姐去张府了。” 之前因为与那些人互惠互利,来往颇频繁,交代坊口的守门卫不用拦他们,一出事,人全围到他们府门口了。 张大夫人带着张若华母女从角门进了府,阴沉着脸问:“芙柔,你不是说若晴会做贵妃吗?” 陈芙柔躲在张若华身后,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芙蓉姑娘托梦告诉我,四姨母肯定会做贵妃。” 张大夫人只觉得满心疲惫,自从张家得了兖王的宠信,她每次回娘家母亲就劝她低调做人,不要让那些纨绔拖累了张家,她管不了外头的事,郑家便与他们府上疏远了。 门外那些人都是张家的座上宾,没少给张家送金银,如今被拦在门外哪里肯罢休,不停的在外面逼着张家人出来。 “去把凝雪叫过来。”张大夫人对丫鬟说。 他们府上没有能顶事的男人在,还是得去郑国公府求帮助,她今日去了一趟,连郑国公的面都没见到,还是得请郑凝雪回去请人。 丫鬟到了郑凝雪的院子,道:“三少夫人,大夫人请您去一趟。” 郑凝雪煮茶的手一顿,神色如常的说:“知道了。” 她与张策成亲也有大半年,对张家人的做派也有些犯恶心,尤其是张家的族亲见乐园的生意好,不敢对兖王的人造次,就把陈琬琰的人都赶走,抢了人家的财路。 如今那些人被抓走,她就想说句活该。 齐大姑娘抿了下唇,“既然凝雪有事要忙,那我便先走了。” 现在二人都嫁进了张家,郑凝雪对她也没了从前的敌意。 齐大姑娘好音律,从前对张策那般只是对乐园好奇,想问又怕被人说她浪荡不端庄,犹犹豫豫才引起了误会,如今说清楚了,俩人又有共同的爱好,也成了手帕交。 “好,等我忙完来寻你。”郑凝雪让人将她送出了院子。 齐大姑娘回到自己的住处,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张若晴那性子会自杀,她因为张若晴和她兄长的事,对张若晴颇有微词,但兄长说不让家中的人对此生怨气,她也只敢在心中想想。 张若晴没了,她心里的暗爽倒是有些难压。 “兄长的退让,换来了我和二妹的好亲事,没娶四姑娘也不知是不是兄长和齐家的福气。”齐大姑娘感叹。 如今的亲嫂嫂虽然是庶出,心眼也多,却比张若晴那搅家性子强了不少。 她虽然嫁的是二房庶子,但于她而言也是高嫁,她从前都不敢想自己能过上仆从环绕的生活。 陪嫁丫鬟道:“咱们姑爷虽比姑娘年长一些,却是个温柔好性子的,如今张四姑娘去了,姑娘就莫要在心里计较过往,咱家少爷是极有眼光的,您就听他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齐大姑娘颔首道:“夫君虽然学问一般,对我却是极好的。” 兄长提的要求他都照办了,通房丫头在她进门前都打发出府,屋里伺候的丫头也都重新换过,没有挑事的丫鬟和通房,他们夫妻过的也算和美。 陪嫁丫鬟笑道:“一般有一般的好,那才华出众的公子哪个不自负清高,让奴婢说,跟那些人过日子才是累的慌。” 齐大姑娘对她这话也是认同的,她没家世背景,就算嫁给才华横溢的公子,也降不住人家,少不得要忍气吞声过日子。 想来兄长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给她和二妹挑的郎君都是老实普通的。 “听说四姑娘还和五乐郡主抢过前太子,也不知是她心大,还是张家心大。”齐大姑娘道。 郑凝雪知道她喜好音律,囊中羞涩没去过乐园,带她去过几回,俩人玩熟之后,郑凝雪才说起了这段往事。 “姑娘就听公子的,远着点张家人,同郑姑娘交好便是,郑世子的夫人与郡主交好,姑娘也结个善缘,奴婢瞧着陈家可不是好惹的。” 张家想要人家父女的命,人家父女迟早要和张家算账,这事儿要出在她身上,她肯定咽不下这口气,除了陈世子被张家人耍的五迷三道识不清,谁也不糊涂。 这才是刚开始,张家这回指不定要倒大霉了。 “古往今来,异姓王有几个是好惹的,大姑娘嫁进了福窝,偏还不知足。”齐大姑娘对张若华帮着娘家坑害夫家,完全理解不了。 听郑凝雪说,陈琬琰虽然脾气大,但却是个护短的,原先同张若华也处的很好,不知怎么会闹成这样。 陪嫁丫鬟道:“好命还得会经营,咱们姑娘有公子做靠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姑娘好,她也有盼头,日后嫁个管事的儿子,她也算翻身了。 齐大姑娘温柔的笑了笑,“兄长交代的事做好了吗?” “金银和首饰奴婢都收好了,等会儿就带出去。” 第56章 皇位给你,你守得住吗 齐大姑娘轻轻‘嗯’了一声,兄长前几日来信,让她将贵重物品都收拾好藏起来,虽然未多说别的话,但张若晴一出事,她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戴照霖将案子办的很严,只要是进了刑部,托谁的关系都不肯放人,张家的人几番周旋无果,只能往宫里递消息,宫里要求戴照霖放人,却始终不见兖王和张县公露面。 戴照霖不见兖王不肯放人,去张家闹事的人情绪越发的暴躁,张家实在没了办法,求到了许颜若跟前,至于张若晴的死却是无人问津。 许颜若被张大夫人烦的不行,让人叫来甄义然询问情况。 甄义然道:“这事儿是戴大人办的,他要进宫面圣才肯罢休。” 陛下已经回来,诸位大人根本不认留守印,要求放人的命令上盖的留守印,戴照霖根本不认。 “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王爷为何不让诸位大人进宫面圣?”许颜若总觉得事情不对。 要说是为了守在陛下跟前等传位,不至于这么久还不让人进宫探望,怕景睿帝留遗嘱,让人远远的看一眼就是了,这般算是几个意思? 甄义然道:“王爷打算借此机会清除异己。” 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已经解决,现在的户部由户部侍郎甄越代管,兵部是甄泯说了算,处置了戴照霖,就会将他从刑部员外郎升到刑部侍郎,从侍郎里挑个听话的接管刑部。 “张家的事就这样闹着?”许颜若蹙眉。 “暂时解决不了,刑部尚书是五乐郡主的人,张家的事弄不好就是她弄出来的。”甄义然道,“等着宫里换掉刑部尚书就是了。” “刑部尚书的任命得由中书省和尚书省决议,陛下任命,要真能说换就换,户部和兵部尚书就能直接换人,还用甄家代管?”许颜若虽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不是一点都不通。 田中书等人还在皇城等着求见陛下,户部和兵部尚书并未被革职,难不成他们要连中书省和尚书省的官员一起换掉? 那朝堂不得乱了? 甄义然微怔,“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祖父还进不了宫?”许颜若问。 甄义然颔首,“宫门不开,只能传递消息。” “我总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儿,祖父是自己人,为什么不让他进宫,若是他能进宫,也好安诸位大人的心。” 自从张家的出了事,张县公与他长子在宫里不出来,她就觉得很奇怪。 现在只要有人拿着证据去报官,屁大点的小事刑部就去抓人,抓走的人越来越多,张家根本控制不住的局面,张县公就不担心张家被人生吞活剥? 张家出事,还要牵连兖王府的名声,王爷怎么也不管呢? 甄义然却觉得她想太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败就此一举,您不用过多的忧虑。” 趁景睿帝还活着,将朝堂都换成自己人,日后继位也能少些旧臣的掣肘。 赵瑾瑜这几日也没闲着,派人去见了卢阳伯,彭通,郑国公和刘峘等人,将京都的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基本已经确定了兖王被控制的事实。 边疆连连派斥候送战报,却不能面圣,已经引起百官强烈的不满,卢阳伯老大年纪了,一直跪在承天门口求见圣颜。 戴照霖将宫里发出的停职令当作一纸空文,彭通也有样学样,继续回宫门口当值。 赵瑾瑜将卢阳伯等人召集到一起,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本王收到消息,陛下和兖王被叛军困住,这几日京都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有耳闻,可愿随本王救驾?” 卢阳伯道:“微臣早就觉得事情不对,愿意同殿下一起救驾!” 卢阳伯的大儿子掌管京畿部分兵力,有他的支持那是再好不过。 彭通道:“殿下需要我做什么,我定当竭尽全力!” 秦断章拱手道:“下官愿意追随殿下!” 秦断章在江州任期满三年,张四老爷去江州接任他的太守之位,赵锦锋便将秦断章调到京都,接管宋育为宗正寺左少卿的位置。 宋育为调任卫尉寺卿,掌武库守宫,赵锦锋已经为继位做足安排。 赵瑾瑜肃容道:“本王已经安排妥当,尔等与我一起勤王救驾,诛张夏。” 陆久去东都见过河南尹佟荣,果然如他所料,他父皇已经做足了安排,对河北道已经有防范,他的求援一口就应了。 众人得了他的吩咐,继续回宫门口大闹,体力不济的田中书都被他们的劲头鼓舞,继续坚守在宫门前。 夜幕降临前,戴照霖忽然大喊,“微臣要求见陛下,兖王难道要挟天子令诸侯?微臣要清君侧!” 田中书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戴大人,你可是收到了消息?” 戴照霖气怒,“我按律抓捕不法之徒,兖王却要停我的职,敢问我哪里做错了?陛下已经回宫,兖王为何还要用留守印发号停职令?” 咸阳王也被秦断章从宗正寺放出来,卡着关皇城门的点进了皇城,沉声道:“本王要面圣!松州布防的事情已经查明,乃是松州都督府长史所为,兖王不分清红皂白,只为铲除异己陷害本王,本王怀疑兖王有不臣之心!” 李珩在秦断章的安排下进内侍省,跑到翰林院见到了冯知远,将他拉到偏僻的角落,压低声音道:“怀王回来了,勤王救驾,诛张夏。” 冯知远吊着的心瞬时就放进了肚子,一阵风似的刮到翰林学士的面前。 “大人,我们已经这么多日子没见过圣上,翰林院的起居郎也毫无消息,便是见不到圣上,也要见常内监大人!我们必须要确认陛下的安全!” 翰林学士被困在这里好些日子,也是急的火烧火燎,“中书省与福宁宫就隔着三道宫门,他们都见不到圣上,我们中间还隔着个中书省呢,如何面圣!” “田中书带着人在承天门外喊清君侧!”冯知远眸光微闪,“我们也去!人多势众,就不信兖王还不让我们进宫面圣。” 翰林学士:“????” 洪波看到李珩回来,眼睛一亮,“李兄,你回来了?” 李珩对他微微颔首,对翰林学士道:“大人,咸阳王的事已经查明,外面都在请求面圣。” 他就是来说服翰林学士一起喊清君侧,翰林院学士站出去,就侧面证明兖王没有传位诏书,挟持陛下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跟着一起反对兖王,就能凝聚更多的力量! 翰林院的人到的时候,田中书已经莫名其妙开始跟着戴照霖喊清君侧。 洪波刚一到,就跟着大喊:“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确认陛下的安危!” 翰林院的人一加入,众人就喊的更起劲儿了,翰林学士莫名其妙成了清君侧的一员。 宫里传出命令,让大理寺抓捕闹事的官员。 刘峘压根不听,他自己还在戴照霖旁边喊的十分卖力,宫里指使不动皇城的十六卫禁军,索性不理他们了。 一直闹到皇城门闭,戴照霖振臂高呼,“肯定是乱臣贼子挟持了陛下,我们今日一定要确认陛下的安危,你们这些禁军,食君俸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可愿随我等闯宫救驾?” 彭通带领着一百禁卫跑到众大人面前,“我等愿意随大人进宫救驾!” 他就是个旅帅手里只有一百人。 与此同时,赵瑾瑜集合了城中的金吾卫、曾经的太子十率和怀王府的一万兵力,直奔皇城东墙的延喜门。 震天的马蹄声传来,彭通大声喊道:“怀王来救驾了!尔等随我去开延喜门!” 田中书:“????” 众人面面相觑,郑国公高声喊道:“怀王回宫救驾,乱臣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宫墙上夏家大公子探出了个头,举着弓箭对准了郑国公,李珩一把将郑国公按倒,堪堪躲过了这一箭。 李泽高呼,“夏家叛变了!” 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夏大公子还举着箭对着他们,皇城中原本还在犹豫的禁卫血性也上来了。 福满和福多领着东宫内侍冲向延喜门,企图冲破守门的左监门侍卫开门。 左监门卫中郎将瞄见东宫的侍卫,在东宫正门口蠢蠢欲动,为保怀王的名声,声嘶力竭的大喊,“开皇城门,迎怀王进宫救驾!” 夏大公子在城墙上对众人道:“尔等敢闯宫就是乱臣贼子,你们可要想好了,一旦闯宫,陛下不会放过你们!” 延喜门一开,东宫的侍卫有序的跑到长街,看到赵瑾瑜身着铠甲骑在马上,差点泪盈于框! 他们当初要跟着赵瑾瑜走,赵瑾瑜却说要留他们守在东宫,他们也一直在等他们的太子殿下回来! “我们跟随殿下勤王救驾!” 要不是为了不让那些人扣个逼宫谋反的坏名声给怀王,他们早就跟福满和福多一起冲过去开门了! “众将士听令,跟随本王进宫救驾!”赵瑾瑜一马当先冲到承天门,抬手就对着夏大公子射了一箭。 夏大公子在城墙上矮身躲过一箭,怒吼,“怀王无诏回京,企图逼宫谋反,给我将他拿下!” 怀王竟然悄无声息的到了京都,幸好他们有所准备,宫门一开就涌出大批侍卫,两方人马瞬间便打在了一起。 他们压根不怕! “陛下早知怀王有谋反之心,已命镇北军回京救驾,尔等还不速速将他捉拿归案!”夏大公子激动的高声呐喊。 赵瑾瑜既然回来的悄无声息,肯定也召集不到多少人,否则早就暴露,今日他就要把赵瑾瑜困住,等镇北军一来,谁也救不了他! 赵瑾瑜阴沉着脸道:“夏家通敌叛国,引起边疆战乱,私自调兵回京意图谋反,本王奉旨救驾,谁能捉拿夏家余孽封侯拜相!” 田中书心有戚戚的问:“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陛下可还安全?” 赵瑾瑜道:“具体情况本王也不知。” 李珩正在奋力杀敌,闻言道:“田大人,陛下被反贼困在了福宁宫!请您将众大人安排到安全的地方安抚!” 众人这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究竟谁是来保护陛下的。 洪波眼珠子一转,喊道:“我相信怀王!夏家若是保护陛下,为何不让大人们进宫见陛下,为何不用玉玺下令,还想射杀郑国公,分明就是乱臣贼子!” 他这一喊引起了赵瑾瑜的注意,赵瑾瑜看了他一眼,问道:“洪波?” 洪波受宠若惊,朗声道:“微臣洪波见过怀王殿下!” 赵瑾瑜轻轻颔首,“好样的。” 洪波受到鼓舞,喊的更卖力了。 众人也觉得他说的有理有据,再者说这里确实非常危险,便听他的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景睿帝躺在龙床上听着外头的动静,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问赵锦锋:“这皇位给你,你守得住吗?” 赵锦锋神情萎靡,“是儿臣连累了父皇。” 景睿帝哼笑,“还争吗?” 赵锦锋抿着唇道:“儿臣争不过九皇弟。” “他压根就没和你争,你不是争不过他,你是争不过老五和夏家的野心!”景睿帝在床上摸了瓶保心丸吃了,“你一个王爷被张家耍的团团转,他们说老五和夏家忠心,你还坚信不疑吗?” 赵锦锋赧然,若不是他深信不疑夏家和张家,也不会让自己落到这等田地,是他安排夏家推荐的人驻守宫门,才让他们悄无声息的安排进来这么多人。 “你们兄弟相争,却浑然不觉身边隐藏的危险,你就没想过九郎为何不同你们争?”景睿帝下床负手而立,“你们兄弟阋墙斗的国力衰退,就是敌国的计谋。” 赵锦锋垂着头,想起赵瑾瑜文会宴那日跟他说过的话,他那时还嘲笑他自以为是,现在才知道蠢的原来是自己。 “是儿臣错了。” 景睿帝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九郎有容人的雅量,你安生的去做个王爷,治理一方土地,比在宫里逍遥。” 他从前若是能去封地逍遥快活,他才不争这个皇位。 可他没有父皇母妃护着,太子又是个不容人的,他不想死就只能争。 赵锦锋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谢父皇饶恕儿臣的罪过。” 景睿帝低叹,“皇帝是孤家寡人。” 王爷在封地也是一方霸主,可比皇帝自在多了。 父慈子孝,夫妻和美,皇帝享受不到的,王爷样样都不缺。 他们这边父慈子孝,赵瑾瑜还在外面吹着冷风奋力御敌,刚打到福宁宫的中殿外,内廷的宫门就开了道缝,叶诩绍看到赵瑾瑜骑在马上,差点泪流满面。 “殿下!陛下在内廷等着您,请您下马入内。” 赵瑾瑜潇洒的跳下马,跟着叶诩绍进了内廷,问道:“父皇怎么样了?” “陛下没事,幸好郡主给陛下备了药,才没酿成大祸。” 赵瑾瑜表情淡淡的,“宫里是怎么回事?” 叶诩绍说:“微臣那日进福宁宫,就发现守宫门的人都换了,当即便联系下属询问情况,下属说是兖王安排的,他们违逆不了。” 他当即便将此事告知景睿帝,景睿帝招来兖王要将守门卫换掉,兖王不敢忤逆,便要换掉那些人,然后他们就被关在了内廷! “换人是大事,你们十六卫禁军没接到消息吗?”赵瑾瑜问。 宫门十六卫一起值守,怎么会让人换的这么彻底? “那些人第一次守值,应当是有预谋的。”幸好内廷的侍卫还没有被换掉,他们死守着内廷,才没被夏家的人闯进来。 赵瑾瑜也是无语,“你们在外朝和中殿的下属,就没察觉不妥?” 叶诩绍委屈又羞愤的说:“中殿与内廷的宫门都关了,因为兖王在内廷,夏家人拿着留守印,将福宁宫中殿和外朝都换上了自己人,所以才没有及时发现这边的异常。” 赵瑾瑜听了他的叙述,感觉身上的铠甲更重了,他二皇兄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事,他的疑心病难道就只针对他和陈琬琰? “既然如此,吉姑姑是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的?” 第57章 输在自己人手里 叶诩绍眼皮跳了跳,自然是陛下让人传的呀! 赵瑾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嗤一声,他父皇运筹帷幄,指不定这会儿在殿内和人谈笑风生呢。 常福守在福宁殿外,见赵瑾瑜身披铠甲越发觉得他威猛霸气,“殿下快进去,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赵瑾瑜摘了头盔递给随行的福多,阔步踏进福宁殿,一见到景睿帝就跪在了他面前,“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责罚!” 景睿帝沉声道:“我儿辛苦,夏家余孽何在?” “回禀父皇,抓住的叛军都在外朝,外面现在还没收拾干净,您现在要去审他们吗?” 外面经历了一场厮杀,场面十分血腥,夏家再有本事,也不过是藏了万人在宫里,根本不及他带来的人多。 那些大人们喊了那么久的清君侧,被迫调走的禁军也跟着打过来,万一赵瑾瑜才是反贼,他们刚好过来保护景睿帝。 景睿帝忽然问:“你怎么没先登基再回来?” 赵瑾瑜无语,他老人家活得好好的,他登什么基,登了基他们父子该如何相见? “儿臣急着来救驾,想不了别的。” 赵锦锋闻言羞惭的垂着头,他一心想趁着监国的机会将宫里都换上自己人,这才酿成画地为牢的惨剧。 景睿帝因为皇位没有甩出去,闷闷的哦了一声,郁闷的问:“镇北军动了吗?” 赵瑾瑜见他情绪低落,有点莫名其妙,老实的说:“动了。” 不止镇北军动了,蕃国和蒙国都动了! “被拦在西京了?”景睿帝稳坐皇位这么久,自然是心眼多多,赵锦锋在京都那么捧着张家和夏家,他要没点准备哪里敢回京都。 进京都前就让七皇子(齐王)和赵敬淮去东都报信,东都是不可能放镇北军过的,只要他们攻打东都,齐王和镇东军就会和他们打起来。 就是陈青岩,也不知道怎么办事的,怎么没拥护赵瑾瑜登基呢? 赵瑾瑜颔首道:“是的父皇。” 景睿帝不死心的问:“萧王没有把那个给你吗?” 赵瑾瑜:“……”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他父皇出去玩了一圈,心玩野了吗? “他没告诉你吗?”景睿帝追问,在心里腹诽陈青岩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说:“萧王告诉儿臣了。” 他就知道有诈! 陈青岩根本不是那种憋不住事儿的人,不到确定景睿帝出事,他才不可能说出让他准备登基的话! 景睿帝怨念的看了他一眼,闷着气坐在了龙床上,问道:“夏家及其在京都的党羽,抓了吗?” 赵瑾瑜老实的回答:“儿臣安排金吾卫将那些人的府邸围了,就等着您下令处置了。” 景睿帝情绪低落的往床上一躺,“天色已晚,父皇该休息了,你去办。” 赵瑾瑜:“……”这是他勤劳的父皇? 常福对此见怪不怪,笑呵呵的对赵瑾瑜说:“陛下现在作息规律,熬不得夜。” 赵瑾瑜看向赵锦锋,问道:“皇兄要一起吗?” 赵锦锋自觉无颜面对他,沉默了一瞬还是觉得应当去面对,“事情是我闯出来的,我要去处理。” 赵瑾瑜挑了下眉,“走。” 二人出了福宁殿,守在外面的陆机立马迎上来,“殿下,尸体都清理干净了。” 内侍和宫人提了水在擦地上的血迹,见到他们出来,跪在湿答答的地上等他们路过,自从太子被废,宫里就没消停过,这回倒好,叛军都藏宫里来了,他们这些奴才也吓的半死。 赵锦锋有意无意的落后赵瑾瑜半个身子,陆机察觉他的臣服也没多言。 赵瑾瑜问:“夏公子和张县公等人呢?” “关在外朝的偏殿。” 陆机领他们去关押张县公等人的偏殿,里面乌泱泱的捆着一大群人,都是他们安排进来宫里当值的亲眷。 张县公一看到赵锦锋,就关切的问:“殿下,您没事?” 赵锦锋眸光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托你的福,本王好着呢。” 赵瑾瑜走到夏大公子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囚禁圣上和兖王,你可知该当何罪?” 夏大公子冷若冰霜的瞪他,“镇北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你无诏回京就是乱臣贼子!” “刘大人可听到了?”赵瑾瑜问刘峘。 刘峘从奋笔疾书中抬起头,“回殿下,微臣听到了,夏家意图率领镇北军攻打京都,谋害陛下。” 夏大公子:“……” 赵瑾瑜冷笑,“你以为这一万多镇北军路过东都无人知道,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 河南尹又不是个瞪眼瞎,放他们过来就是钓大鱼,他们真当皇帝和东都的官员是蠢货? 夏大公子紧咬着唇不吭声。 “殿下,您要如何处置他们?”刘峘问。 赵瑾瑜道:“假传帝令起兵谋反,证据确凿,按律处置。” 张县公声嘶力竭的大喊:“殿下,微臣没有参与,微臣冤枉!” 赵瑾瑜冷冽的眸光转到他身上,“张仲礼卖官鬻爵,霍乱朝纲,企图发动政变,削官夺爵,暂由大理寺收押。” 至于其他夏家同党,由大理寺和刑部按照官职分别审问,张家同党也一并关押刑部大牢待审。 张县公恐惧的冲赵锦锋喊,“微臣没有,王爷,微臣都是为了您着想啊!王爷!” 赵锦锋闻言只觉得讽刺,他利用陈芙柔获得他的信任,在京都卖官敛财,张家亲眷在京都胡作非为,因为信任他,差点害了他和父皇的性命,他还敢说自己冤枉? 赵瑾瑜懒得跟张县公废话,等收集够证据,还有更狠的惩罚。 “走皇兄,回去休息了。” 赵锦锋以为还要将这些人挨个审问一遍,没想到他说这么两句话就打算走,也太敷衍了。 赵瑾瑜看出他的想法,淡然道:“皇兄想必也好些日子没休息好,先回去休息,明日再审也不迟。” 主要是他得赶紧回去给陈琬琰报喜讯,省的她日夜担心。 赵瑾瑜回到东宫,叫来福满、福多,好生夸奖了一番。 “你们二人做的很好,替本王守住了东宫。” 福满福多二人热泪盈眶的跪在他面前,哽咽着说:“奴才不敢辜负殿下的信任,日夜都在盼着您荣归。” 赵瑾瑜听后也十分动容,厚赏了他们二人,又吩咐陆机论功犒赏东宫的仆从与侍卫。 景睿帝躺在床上郁闷的睡不着,他感觉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可他没有证据,爬起来给陈青岩写了封信,让鹰隼连夜飞去找他。 有些事情迟则生变,必须速战速决。 第二日景睿帝开了朝,众人见到他好端端的也放了心。 景睿帝老神在在的坐着,听众人表达对他的关心,半晌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朕自昏迷过后,时常感觉力不从心,遂打算复立怀王为储君,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赵瑾瑜没想到他父皇上来就给他这么一下子,刚准备开口,戴照霖就抢先说:“怀王乃元贞皇后嫡出,宜承大统,微臣遵从陛下的决定,无异议!” 他这一开口,田中书等人也都纷纷附议。 赵瑾瑜已然长成,又救驾有功,兖王和五皇子(洺王)明显不是他的对手,否则昨日那般凶险,他如何赢得? 现在谁还敢当着他的面说个不字? 景睿帝道:“既然无人反对,便由司天台卜吉日,告祭天地宗庙社稷,以宗正寺卿赵宗远,翰林学士温恪为正使,刑部尚书戴照霖、礼部尚书为副使持节使,授皇太子册宝,复立皇九子为皇太子。” 赵瑾瑜跪地谢恩,“儿臣谢父皇隆恩。” 谁都没想到赵瑾瑜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回东宫,景睿帝以身作饵,设了一个让赵瑾瑜和兖王决斗的战局。 怀王攻,兖王守,机会是平等的,输赢各凭本事。 下朝,许尚书就去了兖王府,见到颓丧的赵锦锋,担心的问:“殿下可还好吗?” 他也没想到宫中竟然会发生那样的变故,本是大好的局面,陛下都已经说出皇位给他的话,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父皇并未责罚我,祖父无须为我担忧。”若是没有父皇保他这一命,他可能已经身首异处。 赵锦锋也没觉得有多难过,相反更多的是解脱,从张县公一点点的不受他控制,到被关在福宁宫内廷,那种无力感,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 “夏侧妃你打算如何处置?”许尚书问。 “夏家假借我的手,禁止户部和兵部给凉州运送军粮,如果没有怀王稳住剑南道,运送粮草给凉州,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我保不了她。” 给她一口饭吃可以,皇家玉牒肯定不能留她了。 许尚书叹了口气,“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夏家这里,时也命也。” 赵锦锋自嘲,“我听张家给剑南官场大换血,差点酿成大祸。” 张县公一心想害死陈青岩,若赵瑾瑜没有当机立断肃清剑南,他害死的就不只是陈青岩和镇西军,而是毁了赵国的江山。 “洺王真的通敌了吗?”许尚书委实想不通洺王为何会如此做。 赵锦锋道:“五皇弟悄悄带走了晟儿,晟儿是前朝余孽后人的事,我想他是知情的,并且借助了他背后的力量,凉州和松州的战事,很可能就是他挑起来的。” 许尚书瞠目结舌,“他竟然如此……这是引狼入室!” 争夺皇位是争夺皇位,可这种关乎国家存亡的事,身为皇子怎能如此糊涂! 赵锦锋怅然道:“是母妃将晟儿的事告诉了五皇弟,自从袁琬瑛的事浮出水面,怀王就一直在查,怀王和五乐郡主数次提醒我,是我没放在心上,这回输的不冤。” 许尚书萎靡的靠在软榻上,低声呢喃,“竟是如此……” 定是因为有了晟儿背后的势力,才让洺王生出争夺皇位的心思。 “五皇弟和夏家借着我的手在宫里安插自己人,西部边疆战乱陈青岩无暇顾及京都,怀王一定会回来救驾,蒙国往河北道边境调了三万兵力,支援他们攻打京都,打算将我们父子三人一起除了。” 赵锦锋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这些都是父皇跟我说的。” 只是蕃蒙两国等他一动手,便开始猛烈攻打赵国,现在的局势很可能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了。 “陛下……陛下都知道?”许尚书大惊。 赵锦锋颔首,“前朝细作之所以放弃我,选择五皇弟,是因为袁琬瑛母子的暴露,使他们扶持有前朝皇室血脉幼帝的计划落空,我们一系在出事前就转投五皇弟的人,几乎可以断定都是细作了。” 许尚书胡子乱抖,“陛下这是做了个局,想将藏在朝廷的细作一网打尽!” “大抵就是这个意思。”赵锦锋道,“五皇弟的女人里很可能也有前朝余孽,他就算能登上那个位置,也坐不稳。” “唉……”许尚书连连叹气。 皇帝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众皇子在明争暗斗的时候,人家太子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悄悄干大事去了。 “难怪怀王一直不娶,倒贴他的女人下场也都不好……”没想到前朝余孽和敌国细作竟然打了这么阴险的主意,“张县公安排剑南道官场大换血,是出于一己私利,还是和敌国有了盟约?” 赵锦锋摇头,“我也不知,但他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许尚书叹道:“陛下已经让宣平侯和咸阳王复职,祖父也准备向陛下上书请辞,陛下既然没究你的责,说明对你还有父子亲情在,殿下也早日自请就藩。” 只是没想到,张仲礼提议将益州太守孟鹤云调去兖州任职,是给兖王做了个茧。 赵锦锋深吸一口气,“我也准备向父皇上奏就蕃,祖父这般也好,保住许家才是要紧,五皇弟若是再不收手,只怕是保不住。” 他答应过母妃要保护好五皇弟,可没想到他竟然作死成这样。 许尚书眼眶湿润,“我们竟是输在自己人手里。” 与诸位皇子斗那么久,竟然斗了这么个结局。 幸好皇帝没打算将他们一网打尽,先退一步蛰伏起来,日后还有起复的机会。 赵锦锋口中泛苦,“现在生他的气也没用,若真劝不住他,祖父就让许家人远着他,父皇和怀王不会放过他。” 四皇弟能被原谅,是因为他是被迫造反,可洺王是自寻死路。 “好,殿下也不要失去雄心,前路还长呢。”总有否极泰来的时候,一次失败并不算什么,怀王不也被废过么! 太子能被废一次,就能被废第二次。 “我知晓。”他现在知道的这些事都是他父皇说的,他还没去确认,谁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殿下莫要忧心,百足之虫没那么容易折。” 就算有人现在想转投怀王,势头正猛的怀王也不见得能接纳他们。 陈青岩收到景睿帝的飞鹰传信,觉得自己快冤枉死了! 他都明说让赵瑾瑜登基了,他忙着打仗没空去益州,他那闺女也是个蠢蛋,连劝赵瑾瑜登基的本事都没有! 思及此,当即写封信,飞鸽传书教训了陈琬琰一顿。 在松州的陈琬琰,收到信感觉自己也快冤枉死了,她压根就没想着劝赵瑾瑜登基! 赵瑾瑜在京都忙成狗,接到陈琬琰跑到松州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让她跑松州去了?” 那里在打仗啊! 她瞎跑什么???? 第58章 去凉州接人 陆机摸了摸鼻子,“汪海生拦不住郡主。” 赵瑾瑜只感觉五雷轰顶,“不是让人带着她在益州各县转悠?” “是,但郡主说要给殿下打掩护……” 赵瑾瑜快气炸了,“谁让她掩护了!赶紧把她给我接回京都来!” 陆机挠了挠头,“郡主被萧王教育了一顿,往凉州去了。” 赵瑾瑜:“……”哦豁!出息了啊!哪里危险哪里去啊! 陈琬琰颠颠的跑到凉州军营,见到陈青岩就开始诉苦。 “爹,你是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坏,他把我甩在剑南就算了,还整日让人带着我瞎转悠,让一群官员缠着我!” 陈青岩好不容易歇会儿,就听她一直嗡嗡乱叫,没完没了的,“那还不是你自己蠢,你要劝他原地登基,就啥事儿没有!” 陈琬琰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那小子有多聪明您又不是不知道,您怎么不去押着他登基啊!还不是因为知道他心眼多,才把这苦差事交给我!” “那还不是你自己没本事!” “我根本没领会到您的意思好吗!您就不会给我飞鸽传书?” 陈青岩幽幽的说:“爹传了。” 那鸽子到现在都没回来,估计被吃了。 “传啥了???”陈琬琰一脸懵逼,“我根本没收到。” “劝怀王登基!”陈青岩咬牙。 景睿帝自从起了当太上皇的心思,就一发不可收拾,数次提到他两次要传位给怀王,都被陈琬琰捂回去的事,最后要他女债父还,劝赵瑾瑜登基。 他知道那小子心眼跟他爹一样多,就想把摊子撂给陈琬琰,结果这都啥啊???? “哦,好气人呀!”陈琬琰语气平静。 “呵,真的好气人!”他被那臭小子摆了一道! 接下来的几日,陈青岩化悲愤为力量,接连打好几场胜仗。 赵瑾瑜给陈琬琰送的几封信都石沉大海,又出不了京都,只能逮着张县公等人出气。 十二月十六,晴,赵瑾瑜在礼官的陪同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恢复了皇太子身份。 十二月十八,景睿帝以身体抱恙为由,让皇太子代理朝政。 赵瑾瑜准了许尚书的请辞,封其为兖王府从三品亲王傅,掌亲王赞导,纠其过失。 授命沈国公为吏部尚书,又将洪波提为从六品修撰,加封李珩为正四品下太子右春坊右谕德,加封冯知远为太子左春坊左谕德,加封李泽为正六品太子文学。 又将追随他的大批人加封太子佐官,开始建立自己的小政权。 十二月二十一,吉,宗正寺卿赵宗远,翰林学士温恪为正使,刑部尚书戴照霖、礼部尚书为副使持节使,授予赵瑾瑜皇太子册宝。 十二月二十三,赵瑾瑜和景睿帝商议决定开春闱,招募人才。 十二月二十六,边疆战事告急,赵瑾瑜率领天策军前往松州,景睿帝对准备跑路的臭小子十分不爽,幸而马上要过年,也不用他太操劳。 陈琬琰躲在凉州大营,搞了一堆瓶瓶罐罐,元月初八的晚上,她的营帐中突然发出一声闷响,随即就是瓶瓶罐罐打碎的声音,吓陈青岩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陈青岩带着亲信,慌忙的跑出去查看。 陈琬琰站在营帐外,心有余悸的拍胸脯。 差点没给她吓死!她还以为研究出火药了呢!结果是个哑的,往外跑的时候,撞到桌案,打碎了一堆瓶瓶罐罐。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陈青岩试探着问:“弄成了?” 陈琬琰憨憨的挠了挠头,“没有……” “弄不成就算了……”陈青岩有些失望。 他的探子不久前传回消息,蒙国皇室突然拿出一件很厉害的武器,能打很远,会发出巨响,可以把地轰个着火的大坑。 刚查到这东西是他们偷偷在山里研究,已经大规模制造好,马上就会用到凉州战场。 他试探的问了陈琬琰,没想到她脸立刻就白了。 “不不不,我再试试,能成功的!”陈琬琰其实是有些害怕把自己炸死炸残,她没制作过炸药,不知道比例,克服不了心里的恐惧。 她已经给赵敬淮去信求助了。 陈青岩忧心忡忡,他没见过那武器,但看探子的描述,他们刀剑很可能都没碰到人家,在百米外就被打的血肉模糊,而且打的范围很广,比弩箭还厉害。 “你需要什么跟爹说。”陈青岩也只能寄希望在她身上,不过他也清楚这东西并不容易制作,蒙国也耗费大量的时间才制作成功,根本不是说做出来就能做出来的。 “爹,我想要点磷粉。”黑火药做不出来,可以做磷燃烧瓶,这天气也不知道瓶子摔破,磷粉会不会自燃。 “行,爹让人给你去找。” 父女俩又说了会儿话,陈琬琰便钻进军帐,继续配比她的黑火药。 她的脑子告诉她一硝二磺三木炭,碾成粉末晒干就是黑火药,还可以放点白糖增加威力,但她脑子会了,手压根不听使唤! 凉州战况越来越激烈,赵瑾瑜解决完松州事宜,匆忙赶到凉州已是二月,陈琬琰正拿着磷粉做的燃烧瓶丢着做实验。 他额角抽抽,小声叫她,“夫人?” 陈琬琰冷哼一声,不理他继续扔瓶子。 赵瑾瑜走过去一把抱住她,“还生气呢?” “松手松手,你这混蛋,我再也不信你了!”陈琬琰气的不行,他分明就把剑南道安排好了,还把刘善瑶送到益州拖住她,不让她往松州去! 刘善瑶走的时候,他都拿下京都了! “好夫人,别气了,我这不是怕你受伤嘛!”赵瑾瑜抱着她,“我没有万全的把握,不敢带着你去冒险。” 京都的情况他父皇都没有万全的把握,否则不会提前给陈青岩传位诏书,这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庆幸的是他们父子赢了。 “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你只给我安排后路,你就不想想自己是不是有去无回?”陈琬琰用脑袋使劲撞他的胸口,“你就是个大混蛋!” 赵瑾瑜拖住她的腰将她抱起,“你还在这里呢,我怎么可能不回来,我小心些着呢。” 他在京都筹谋试探,没有万全的把握哪里敢冲动行事。 陈琬琰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抽鼻子,“还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赢了这一场较量,重登太子之位,众王臣服,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和生命。 “等这里战事结束,我们就回京都成亲。” 陈琬琰捧住他的脸亲了几下,“好。” “你这是在做什么?”赵瑾瑜好奇的问。 “燃烧瓶。”陈琬琰示意他放自己下来,在架子上取了一个三寸长的瓷瓶,“在蒙军的必经之路上,往下丢烧死他们。” 陈琬琰实在做不出手榴弹和地雷,制作出来的黑火药威力跟烟花似的,最关键的是不点火,她引不爆! 她点了一次火,差点没把她烧死! 赵瑾瑜拿了一个往外丢去,瓶子烧制的很薄落地就碎,然而并没有着火。 陈琬琰尴尬的勾脚趾,使劲摇摇手里的瓶子,递给他,“扔这个。” 赵瑾瑜接过随手丢在一丈外的地上,瞬间燃起的火焰吓他一跳,揽住陈琬琰往后退了好几丈。 陈琬琰:“……” “什么情况?”赵瑾瑜心有余悸的问。 “天气冷,这东西达不到自燃的温度,摩擦生热。”陈琬琰有些无奈,她压根没想到赵瑾瑜会往二人的脚下扔。 赵瑾瑜又拿起一个,学着她晃晃丢出去,结果无事发生。 陈琬琰尴尬的说:“只有白瓶子的可以。” 赵瑾瑜:“……” 他这才发现架子上的瓶子分别涂着红黄白三种颜色,而他恰好拿的是红黄二色。 陈琬琰也很无奈,白磷的燃点是四十度,红磷性质稳定,加热到二百六十度才会着火,所以只能用白磷,而现在有个大难题,就是红磷多白磷少,陈青岩也没办法弄来太多的白磷。 她把两个颜色的磷粉掺在一起,效果也不好。 所以她研究老半天,就研究出一堆鸡肋。 不过,她得出了一个不重要的结论,皇长子吃的血封咽,里面加的可能是红磷,红磷在制作糕点时受热,又转变成白磷,因为有湿度,所以才没自燃。 “加一根引线可不可行?”赵瑾瑜问。 陈琬琰‘啊’了一声,“我没试过!” 她不知道怎么固定引线,也不知道引线能不能烧到磷粉,要是可行那她还可以继续制作黑火药。 赵瑾瑜脑子转的快,找工匠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工匠说可以在盖子上留个气孔,然后将棉线穿进去。 陈琬琰摇头道:“没有氧气烧不着。” 他们实验几回都没什么成效,赵瑾瑜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倒是想到了一个人,随即写信给景睿帝,请求他将赵敬淮送到凉州。 他觉得赵敬淮比陈琬琰靠谱多了。 凉州战况越来越激烈,蒙军疯了一般不停进攻,河北道的情况也不太好,五皇子兴许是因为计划失败,有些怕了,暂时没了动静。 尽管陈琬琰用八百里加急给赵敬淮送了信,可实际最快速度日行也只有五六百里,两地相隔四千七百多里地,信使来回也要二十来天。 二月初二,一大早信使拿回赵敬淮的回信,写明黑火药的配比,还特意嘱咐她这里的土硝粉杂质多,可以多放点。 陈琬琰顿时心安,过了一会儿,又忽然气急的骂道:“卧槽,蠢材竟然是我?” 她听到蒙军有先进武器太心急,竟然忘了问引爆装置怎么做,不过还好蒙军的高级武器还没运到! 她立马又写了封信给交给信使,“麻烦你再让人跑一趟永嘉县!” 快累死的信使:“……” 凉州日日不停歇的战斗,对双方的消耗都很大,尤其是兵器损耗严重,弓箭等物十分短缺。 陈青岩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续三四个月不停歇的战斗,将士们都疲惫不堪,若是蒙军厉害的武器运到,他们的状态很可能无力迎战。 于是决定半夜奇袭蒙军营地,重创他们一回,给将士们争取休息时间。 陈琬琰坐在一旁,听他们讨论完方案,将自己那不成熟的燃烧瓶贡献出来,“爹,用这个烧死他们!” 白磷燃烧起来难以扑灭,吓吓蒙军也行。 陈青岩嫌弃,“就那么几十瓶,不够用!” “火烧连营呀,你们冲进去打多危险啊,藏黑影里扔下去,烧他们的营帐啊!” 陈青岩若有所思的摸了下胡须,这玩意不用点火,也不用怕被发现,倒是可以试试。 陈琬琰道:“爹,我回城里买糖和硝石粉,之前捣腾的东西我有些眉目了,不过我还需要点时间。” 陈青岩眼中闪过惊喜,“好,爹的乖宝儿真厉害!” 入了夜,陈青岩点了三千精兵,又点了百名臂力大的将士,跟随他一起奇袭敌军营帐,三千精兵负责掩护大力士投掷燃烧瓶,投完就撤绝不恋战。 陈青岩等人一直到回大营还能看到蒙军军营的火光,果然第二日蒙军偃旗息鼓,没再来犯。 “乖宝儿,你那瓶子还有吗?”陈青岩高兴的问。 “没有白磷粉了,殿下已经让人去找了。”陈琬琰老实的说。 她不敢加热红磷,这东西燃烧的气体有毒,而且她本事不大,祸害自己事小,烧了自家大营,她就成大罪人了。 陈青岩也不失望,只要能找到白磷粉就还能做出东西,等着就是。 令陈青岩意外的是,蒙军在第二日竟然拔营帐后退了。 “拔了营后退?”一群作战经验丰富的将领也懵逼了。 “会不会有诈?”何副将蹙眉,按理说蒙军歇上一两日就该跟他们继续打,突然撤退是怎么个意思? 斥候道:“我们看到他们掩埋完尸体,就匆匆拔营走了,退了将近二十里才重新扎营。” “将军,这事儿您怎么看?”何副将问。 “一场火不会让他们退缩,除非他们伤亡惨重。”陈青岩冷静分析,“昨晚那场火确实烧的有些久。” 斥候道:“属下查看昨夜烧毁的地方,烧毁的地方很大,营帐烧的很干净,空气中一股难闻的臭味,还有麦子烧熟的味道。” 何副将不确定的问:“难道烧了他们的粮草?”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昨夜他也跟着去了,扔燃烧瓶的地方,离储放粮草的地方远着呢,就算是烧了也烧不完。 陈青岩转头看了眼缩成一团,蹲在角落偷听的陈琬琰,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燃烧瓶烧的火有毒?”陈青岩走到陈琬琰背后问。 陈琬琰回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仅有毒,还扑不灭,因为火焰温度很高,所以燃烧范围很广,起火的地方应该都烧干烧净了。” 陈青岩胡子抖了抖,“果然是火烧连营。” 赵瑾瑜找到的白磷也不多,陈琬琰已经摸索出白磷掺红磷的比例,倒是能多做些燃烧瓶出来。 蒙军老实大半个月后,又开始蠢蠢欲动,而且根据斥候报回来的消息,蒙军的第一批新武器已经运到大营,镇西军立时便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 深夜,陈琬琰被一声巨响惊醒,摸摸身旁冰凉的被褥,赵瑾瑜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营帐外是沉重杂乱的脚步声,和战甲碰撞的叮当声。 她随手将头发挽起,披上衣裳就往外跑,在帐门口撞上一个坚硬的身躯,力道太大撞的她往后仰倒,幸好陆久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住才避免与大地接触。 “郡主敌军袭营,殿下要属下先护送您离开。”陆久说罢就要带她走。 陈琬琰一怔,忙道:“赵瑾瑜呢????” 陆久心里着急,也忘了提醒她不能乱叫殿下名讳,只道:“殿下在将军营帐。” “我去找他!” 陆久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永嘉郡王世子也在。” 陈琬琰眼中惊喜满满,甩开陆久就往将军的营帐跑。 陆久一把拉住她,殿下让他带郡主走,他便不会留她在军营。 他看向火光冲天的方向,这里怕是很快就要守不住,敌军的兵器太厉害,打过来不仅火光漫天,地上都是大坑,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怕尸骨无存。 “放开!”陈琬琰甩了甩胳膊,气恼道,“你抓着我做甚,护着殿下走啊!” 她大概知道蒙国军队用了炸弹大炮一类的武器,那震耳欲聋的声响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恐怕蒙国也有和她一样的人。 她知道其中厉害,心情无比沉重,一旦让他们打过来,这军营只怕很快就会血流成河。 “放手放手,我不走!”陈琬琰掰着陆久的手指,只是她力气与陆久相比实在太小,根本掰不开他的手,气的聚了两泡泪。 “我们大军必须后退,只要拖延一晚,我就有办法让蒙国退兵!” 第59章 我们不是煮尿吗 陆久见她眼泪汪汪,心里一软,叹了口气,“您别想骗我,那东西我从未见过,大军若是后退,凉州城的百姓必死无疑。” 陈琬琰心中一动,问道:“你见那武器的样子吗?” 陆久颔首,“今日见了。” 陈琬琰顾不得手腕的疼痛,急忙问:“长什么样?” 陆久将自己见到的描述了下,陈琬琰松了口气,“那是大炮,用的火药!” 不是炸弹! 太好了! 那东西笨重,移动很不方便,只要他们后退,躲开这一波攻击,敌军就拿他们没办法。 “是大炮!陆久,你信我一次,我必须说服父亲与殿下让大军后退,我们不能让将士做无谓的牺牲,只要拖过这一晚,我保证有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她哄陆久。 陆久无语的看着她,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吹大牛,不过他方才出来的时候,听到永嘉王世子也说要大军后退。 他摇摇头,“还没交过手,大军一但后退,便会士气低落,军心也会不稳。” 陈琬琰知道他不信自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吹大牛,除非现在出现奇迹或是想到应对之策,否则他们绝无赢的可能。 陆久还固执的钳制着她的手腕,陈琬琰无可奈何,恼恨他关键时候犯轴,一脚踩在他的脚背,狠狠在他手上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松开嘴。 “你就算不信我,你不考虑殿下的生死吗?” 陆久手上的力道一松,陈琬琰趁机甩开他,嗖一下的窜了出去。 一路跑进陈青岩的军帐,帐内的人纷纷回头看向她,跑动中随意挽着发髻散开,黑长的头发散在两侧,衣衫不整,脚上的鞋也跑丢了一只,赤着一只脚局促的站着。 赵瑾瑜见到她这副模样,赶紧脱下外袍将她裹住,“我不是让陆久带你走,你跑这里做什么?” “哪位是司天台的大人?”古时征战会随军带气象官,她问,“明日可有雨水?” 一位留着山羊须的中年男子道:“在下乃司天台五官灵台郎,已观天象,星河天悬,盈月挂职,天晴无雨。” 陈琬琰摸摸右胸口,怎么会无雨,她自从中了那一箭,落雨前几日伤口处便胀痛难忍,她胸口已然疼痛数日,今日更是疼的厉害,这几日一定会降雨。 她拢了脸颊边上的头发卡在耳后,急忙说:“父亲,我们必须立刻马上退兵。” 赵瑾瑜沉默的看着她,温柔的将她的黑发挽起,带着她走到沙盘边上。 陈青岩脸色铁青,语气严厉的问:“我们若退了,你可知凉州的百姓会如何?” “我们若是不退,凉州必破,不出一年赵国必将生灵涂炭!” “大军不战而退,会影响士气,士气散了就难再聚。”说话的人陈琬琰不认识,那人身材壮硕,应当是陈青岩麾下的勇猛战将。 她顾不得失礼,激动的脸颊涨红,“我们只需要拖到下雨,火炮畏水,天一落雨,我们就能反击,若是我们的将士都折在这里,不要说凉州,剑南和京都都保不住。” 赵瑾瑜将剑南能调动的士兵都调集到凉州战场支援,如果将士们都折损在此处,不止凉州不保,剑南的百姓也将成为这场战役的牺牲品。 再厉害的兵将遇到大炮也只能以身殉炮,冷兵器是玩不过炮火的。 赵瑾瑜无言的揽着她,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力,他纵是心有千万书墨,那也是他从不曾见过的东西,亦无他法。 “听话,跟陆久先走。”他在她耳边呢喃。 陈琬琰一怔,握住他的手坚定的摇摇头,“瑾瑜,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琬琬。”一直沉默的赵敬淮突然出声,“别急。” 她眸光一亮,他爷爷是抗战老兵曾上过战场,他是最有发言权的! “爷……咳,您快告诉他们大炮的威力!让他们暂时后退到安全距离!”陈琬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赵敬淮无奈的摇头,他已经说好多遍了,这群老顽固分子都不听。 “你别慌,火炮笨重行缓,他们今夜应当只是吓我们,根本过不来。” “啊,对对对,火光远着呢!”陈琬琰赶忙说。 陈青岩与赵瑾瑜对视一眼,陈青岩问:“世子可有应对之策?” “他们的火炮不多,我们可以打游击骚扰他们,那炮一点即炸。”赵敬淮说,“打不过就撤,以干扰他们的行军速度为主。” “对对,我们去他们必经之地骚扰他们,让那炮炸在他们军营!”陈琬琰拍拍胸脯,“争取一两日的时间,我们肯定能制造出厉害的武器!” 陈青岩沉默一会儿,问众人,“你们怎么看?” 何副将蹙眉,“拖延时间倒是不难,但我们的武器存在差距,若是蒙军运送来更多的火炮,对我们来说很不利。” 正如赵敬淮所言,他们目前的火炮数量并不算多,不至于没有一点应对之法。 陈青岩道:“那火炮虽然厉害,但也有缺点,转向困难,准头也欠缺,若是我们绕开他们的火炮,也并非没有胜算。” 赵瑾瑜道:“骑兵或许能克火炮,骑兵速度快,绕过敌军的火炮,攻其左右两翼。” 陈琬琰见他们讨论的火热,没自己什么事儿,拉赵敬淮去角落,“爷爷,您收到我给您的第二封信了吗? “没有,你的黑火药制作好了吗?” “我正要问您这个呢,我东西准备好了,可我不知道怎么引爆!” 赵敬淮无语,“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俩人头顶着头,嘀嘀咕咕了半天,一个说话一个点头,说到兴奋处,俩人还旁若无人的相视一笑,军帐里的人脸色都不太好,唯有赵瑾瑜神色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 “我这不学渣吗……” 赵敬淮勾勾唇角,“你做的燃烧瓶不错。” 陈琬琰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嘿笑声与这紧张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尴尬的清清嗓子,“没有白磷都是白搭,白磷太难找了!” “煮尿自己做。”赵敬淮云淡风轻的说。 “啥玩意?”她挖了挖耳朵,“煮尿?” “煮尿提磷你都不知道?”赵敬淮简直无语透了,不会装引爆装置还能理解,这应该是学过的知识。 陈琬琰不好意思的绞了绞头发,“我没煮过。” “你的黑火药放在哪里,我去制作手雷和地雷。” “我们不是煮尿吗?” “先做手雷和地雷应急,提磷需要收集尿液。”赵敬淮肃着脸说,“让你不好好学习,遇到事儿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凡你有一点知识,也不会束手无策。” 陈琬琰面红耳赤的低着头,头一次后悔自己没有认真学习,明明有那么好的学习条件,却选择荒废光阴,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会勤奋苦学。 “我做了一把狙击枪。” “啥????”她知道她爷爷厉害,不知道她爷爷竟然造了一把狙击枪。 她小时候最喜欢去公园打气球,玩游戏也最喜欢藏起来用狙一枪爆头。 “简易的打不远,比公园里射气球的枪打的远一点。”其实就是玩具枪,和真的狙击枪比差远了,利用机关弩箭结构,加了倍镜和准星,用起来相对简单。 赵敬淮听说她不会射箭,就想给她做一把玩具小手枪防身,小手枪还没做好,就被赵瑾瑜叫到这里来了。 “好好好,看我一枪打爆敌军首领的头!” 和赵敬淮回到沙盘处,看到围着沙盘的将领脸色都不太好,也知道刚才自己笑出声不合时宜。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拍着胸脯说:“我们的大军就往后移三十里,我保证打的他们后退不止三百里!” 不知道谁嗤笑了一声,有个粗犷的声音说:“你个没上过战场的女娃娃,哪里来的自信,你能让蒙国军队倒退三十里,我王光就叫你一声姑奶奶。” 陈琬琰一噎,知道这会不是闹情绪的时候,也不同他计较,对陈青岩道:“父亲,如果真的打不了,我们只后退三十里,拖上几日,我要与他们的将领谈判。” 她负责在阵前胡说八道拖延时间,赵敬淮争取在这段时间制作出手雷和地雷,如果真的打不了,就在地上埋雷,后退等蒙军来踩。 “谈什么判,镇西军就是战死沙场也不投降!”陈青岩语气威严的说。 “不不不,不投降,我们有比他们厉害的武器,我能做出很多燃烧瓶,我需要时间!” 她爷爷生前是做科研的,这些东西破坏力太强,毁害生态环境,对人类来说也并不友好,这个世界一片净土,若不是被逼无奈,此生都不会让这些东西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时间紧迫,她不想说太多,对陈青岩和赵瑾瑜说道:“我需要一支百人小队,即刻就要回凉州城,还需要能进城的令牌一用。” 陈青岩见她神色认真,此时除了同意也别无他法,摘了身上的令牌给她,让王光去点一百名精兵给她。 “王副将,等一下!”她突然喊住王光。 王光蹙眉,不满的问:“还有什么事?” 陈琬琰道:“此事凶险,家中独子或者有奶娃娃的兵不要点。” 如果可能,她希望爷爷也不要去,可是除了爷爷没有人懂这些,她就是个学渣什么都不懂,连个手雷地雷都造不出来。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王光一怔,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朝她行了个军礼,“是。” 赵瑾瑜行至军帐门口,对守在外面的陆久道:“你带二十名暗卫护送世子,务必要护他周全,一切听他调遣。” 陆久一怔,“现在除去外出办事和留在剑南的,在这里暗位不过二十七人,一下就派出二十人,殿下的安全何人来管。” 赵瑾瑜揉揉发涨的额角,“覆巢之下无完卵,去。” 陈琬琰将令牌递给赵敬淮,忍不住红了眼眶,抹了下眼泪哽噎道:“填充火药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安全回来。” 晚上要点烛火,制作手雷,非常不安全。 赵敬淮摸摸她的头,笑着安慰,“小事一桩。” 陈琬琰狠狠的抹了把脸,吸吸鼻子,伸出小指头,“拉钩。” 赵敬淮用小指勾住她的指头,跟她一起念叨,“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念完俩人又将大拇指轻轻按在一起,赵敬淮语气中有无尽的宠溺,“盖个章。” 王光点了兵给赵敬淮,回来复完命,竟然追随赵敬淮去了。 赵敬淮一走,陈琬琰也不管他们退不退了,指不定他们还更厉害呢,想起赵敬淮临走时的交代。 陈琬琰道:“爹,能收集将士们的尿吗?” 陈青岩:“?????”脑子烧糊涂了???? 赵瑾瑜也面色古怪的看着她,犹豫了一下问:“你……要干什么?” 陈琬琰垫脚,凑近他耳朵压低声音说:“制作燃烧瓶。” 赵瑾瑜眸子闪了闪,他知道燃烧瓶好用,指不定那瓶子,还能让敌军的火炮在他们自己的阵营开花呢。 他和陈青岩低语几句,陈青岩一言难尽的瞄了眼陈琬琰,“知道了。” 陈琬琰出了营帐,准备去试试狙击枪,要实在打不过,她就一枪打爆对方首领的头,群龙无首看他们怎么打。 赵瑾瑜跟着她走出陈青岩的军帐,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他俩的军帐走。 “诶,放我下来,这可是军营,影响不好。”她在赵瑾瑜怀里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抱的更紧了。 赵瑾瑜将她抱回营帐放在床上,拿了个长盒子递给她,问道:“是不是找这个?” 陈琬琰接过,打开一看确实是把枪,拿出来驾着试试,走到帐外从倍镜往敌军的方向看,“夜色太黑看不太清,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到。” 赵瑾瑜一言不发的将她带回塌边,蹲在她腿边将她破了的袜子脱掉,把脚放进水盆里轻柔的搓洗干净,拿巾子擦干,给她穿上袜子。 气氛沉闷的让她不自在,陈琬琰纠结的打破沉默,“你想问什么就问。” 赵瑾瑜拿了干净的衣裳鞋子给她换上,忽然封住她的唇,陈琬琰看着他猛然放大的脸,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带倒在榻上。 他的吻不似平日里的温柔,带着点点狂怒。 一吻作罢,陈琬琰喘着粗气又亲了他一口,笑着问:“生气了?” “为什么不走?”赵瑾瑜闷声问。 “我说了,我要和你在一起。”陈琬琰眨眨眼,覆上他的唇亲了个够。 “我和你分开只会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有了别人,一个是我不在了。”陈琬琰捧着赵瑾瑜的脸,狂亲他的脸蛋。 “我这一生不会负你。”赵瑾瑜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陈琬琰不置可否,“一生那么长,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赵瑾瑜脸色发黑,“你还不信我?” “日后你坐上那个位置,会有更多的选择。” 他成就了帝王霸业,她二嫁之身如何相配。 “不论日后如何,今生有你一人足矣,你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他好不容易将她找回来,再不容许她离开。 陈琬琰怔了怔,突然问:“你就没怀疑过我?” “怀疑什么?” “怀疑我不是陈琬琰。”她神色坦然,仿佛在说今天吃什么一样。 “我知道,你是陈琬琬。” 陈琬琰呆呆的望着他,直到眼睛干涩疼痛,才眨巴几下,吞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问:“你、你什么时候……” “第一次在安国寺见你的时候。”赵瑾瑜亲亲她的唇,“你说自己是异世幽魂,问我怕不怕,你的行为都不太合常理,你眼中没有对皇权的畏惧。” 陈琬琰扶额,她不是对皇权不畏惧,她是根本没有那个意识。 赵瑾瑜揉揉她的脑袋,“你眼中对皇权没有敬畏,也没有向往。” 陈琬琰打断他,说道:“我倒是想坐坐龙椅感受下呢,我不是没那个机会嘛!” 赵瑾瑜宠溺的笑笑,“日后总有机会让你坐上去感受感受。” 陈琬琰赫然,“我就那么一说,也没想过真坐上去试试。” “为夫带你坐坐也无妨。” 陈琬琰抿了下唇,“你就不害怕我?” 第60章 独宠太遭人嫉妒 “你有什么可怕的?”赵瑾瑜凑近她耳边低声问,“你还能吃人不成?” 陈琬琰推了他一把,脆生生的反调戏他,“我会吃棒棒糖!” 赵瑾瑜耳尖泛红,不安的问:“你会回去吗?”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安,她拍拍他的背,“应该回不去了。” “你不是说我对皇权没有敬畏吗?那是因为我们的世界没有皇帝,也不用下跪,在我们那里,一生几乎连父母都不跪,单膝跪地是求婚,双膝跪地是上坟。” 赵瑾瑜脸僵了僵,问:“所以你每次下跪的时候?” 陈琬琰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说:“我都在心里默念,前面是个……死人。” 赵瑾瑜叹了口气,他以后绝对不让这家伙跪他,闹心。 “我们那里的生活很安逸,男女平等,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不能纳妾,如果男人想娶别人,就要协议离婚。” 她声音不大,赵瑾瑜也没有太吃惊,他曾听她说过。 “一个女人的一生也可以有很多男人,不过婚姻续存期间要忠诚对方。” 赵瑾瑜抱着她的手蓦地收紧,“我只有你一个,你也不能再找旁人。” 陈琬琰一愣,“婚姻续存期间我不会有旁人。” 其实她骨子里还是有点传统的,不然也不会直到穿越还是的雏。 “那你在那个世界,有……” 陈琬琰扑哧一声,没忍住笑了起来,外头都战火纷飞了,他还吃飞醋,“我的瑾瑜真是可爱。” 赵瑾瑜窘迫的别开眼,陈琬琰在他耳边轻声道:“只你一人。” 赵瑾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满意的亲了亲她,其实就算有又如何,他连她和李珩亲密过都不在意了,在意一个并不在这里的人做甚。 当天夜里蒙军果然没有袭营,只是在很远的地方放了半个时辰的大炮,有点类似于演兵威震敌军的意思,他们或许也在等待更多的火炮运来,第二日也没有前进的迹象。 赵敬淮和王光快正午才带着人回来,运回满满五大车的地雷和手雷,王光整个人都是兴奋的,一口一个大兄弟称呼赵敬淮。 “将军,这东西真厉害啊!”王光忙碌了一整夜,整个人还都是亢奋的。 东西做好之后他们就试用了,厉害是厉害,就是甩的膀子疼。 陈青岩拿了个手雷看了看,王光连忙说道:“将军,您可扔远点,会炸的。” 因为没有铁器,用的是陶瓷,一路上运着都很小心。 陈青岩按照王光说的丢出了一个,顿时炸出了一个火球,还冒着浓浓的黑烟。 “这武器不错啊!”何副将眼睛一亮。 王光得意的说:“那是,小姑奶奶配出来的东西,哪有不好的!” 陈琬琰嘿嘿笑,“王副将过奖过奖!叫我名字就行!” “最主要,还是我大兄弟心灵手巧。”王光自豪的说,“简直太厉害了。” 陈琬琰闻言忍不住哀叹,她认为很鸡肋的红磷,竟然是引爆器的重要组成部分,红磷制作火柴和鳞片纸,摩擦起火引爆手雷和地雷。 制作地雷的方法也不难,将罐内火药杵实,留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从里面牵出引信,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即可。 踩到就炸,踩不到碰到引信也能炸,要是幸运的都躲开了,点燃也能炸! 第一千零一遍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学习! “我大兄弟呢?”王光问。 “煮尿呢。”何副将道。 “哎,他忙一夜还没休息呢,可别把人累坏了。”王光现在是真喜欢赵敬淮,看他跟看到救世主一样。 赵敬淮带人去二里地外做酒精的军帐煮尿提磷,那味道别提有多酸爽,陆久整个人都不好了。 赵敬淮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昨夜一夜未眠,早就困的眼皮打架,等尿液煮沸成浓稠的糖浆,蒸馏出红色的油,把油收集起来,冷却尿液,把底部的盐去掉后,又将油重新倒回去。 陆久见他困的昏昏欲睡,说道:“世子需要做什么,我来帮您。” 赵敬淮道:“后面不用做什么了,等八个时辰,或者等出油就差不多好了。” 出了油之后,就会产生白磷。 “那您去歇着,我叫人看着。”陆久道。 赵敬淮颔首,跟赵瑾瑜派来的人去军帐休息。 陈青岩这边有了新武器,也是信心大增,摩拳擦掌准备去跟蒙军干一架,已经在讨论作战方案了。 夜晚来临之后,蒙军又开始砰砰砰的放炮吓人, 陈青岩和赵瑾瑜带兵从蒙军的左右两侧突袭,果然他们的大炮转向迟钝,因为两方人马混在一起,蒙军也不敢开炮,那东西竟然成了鸡肋! 镇西军玩命的往蒙军人群里扔手雷,他们就是来探虚实,也不恋战,手雷扔完骑着马就跑。 蒙军气不气他们不知道,陈青岩和赵瑾瑜倒是挺开心。 陈琬琰制作黑火药忙了一天,心惊胆战的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战争真可怕。” “现在知道战争可怕了?你生活在那么好的时代却不好好读书,对得起给你创造盛世的先辈们吗?” 赵敬淮将制作好的白磷倒出来,又开始重新蒸馏新收集的尿液。 陈琬琰戴着手套和口罩,露出两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无辜的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这脑子就跟不是咱家人的一样,学什么都记不住。” 赵敬淮被她气笑了,“那是你心思都用在别处了,没少看小说电视?” 陈琬琰哀怨的转着眼珠子,“这不也是优点吗?” “多学点对国家有贡献的知识,知道不?”赵敬淮苦口婆心的说,“当然,也不是说你的爱好不好,但多学点知识对你肯定有益处,你看的时候要善于总结,往深处看,不能只看个乐呵。” 她如果嫁给赵瑾瑜,必然要做皇后,他希望她能够学一身本事,做赵瑾瑜的助力,与他并驾齐驱,那样她在后宫也能过得舒坦一点,否则那些刁奴都能将她算计死。 独宠太遭人嫉妒了。 “我记住了爷爷!”她以后一定会勤奋上进,再也不插科打诨,一定要做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蒙军打出了怒火,一直原地打炮的蒙军竟然动了,镇西军严阵以待,陈青岩派了数个小队在蒙军必经之路伏击。 蒙军因为大炮,行军速度犹如龟爬,还因为踩到地雷炸坏了一架火炮,引爆了火炮后面跟着的一车火雷,炸死他们不少士兵,可给镇西军高兴坏了。 但陈琬琰却发愁的很,收集尿液提磷需要时间,且供应满足不了需求。 而且,制作黑火药需要的硫磺和硝石几乎找不到了。 这里的硝石和硫磺都是天然的,稀少又珍贵,他们仓促应对,肯定不如蒙军早有预谋贮存的多,耗下去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利。 陈青岩知道他们的短板,听完陈琬琰汇报,沉吟片刻道:“确实不能再耗下去了。” 赵敬淮这些日子累的不行,而且他认为不能再继续提取白磷。 白磷有剧毒,污染了空气,这里没有安全的防护措施,吸入过多,对将士们的健康有很大的伤害,不能没搞死敌人,先毒坏自己人。 “我们能不能退到一个可以伏击他们的地点,给他们一次暴击?”赵敬淮问。 “退兵?”何副将猛然被他浇了一盆冷水,有些接受不了。 赵敬淮指着沙盘上的一处山脉,“我们退到这处,边打边退边埋地雷,分出人手藏在山上投掷手雷和燃烧瓶。” “那怎么行!一退就是三十里,于士气影响太大,我们不怕死!绝不能退!”何副将道。 陈青岩道:“那处确实易守难攻,但若是一击未中,放他们过了我们现在处的这道防线,对我们来说绝非好事。” 让他们打到那里,离凉州城就只剩七十里地,而且一旦那里守不住,后面没有天然的峡谷做屏障,防守薄弱的几乎形同虚设。 王光也说:“是啊,大兄弟,你看这后面的地势,如果我们退缩,凉州城的百姓怎么办,我们是将士,守卫百姓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怕死!再说,这几日我们打的不是挺好的吗?” 他们打游击,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敌军却是伤亡惨重,这形势明显对他们有利。 赵瑾瑜垂眸,陈琬琰说火炮畏水,二三月份原本是雨水多的季节,凉州却只下了一场毛毛细雨。 “近日有雨吗?”赵瑾瑜忽然问。 陈青岩叹了口气,“凉州干旱雨水少,我已问过五官灵台郎,近日无雨。” 陈琬琰坐在角落默默听着,下了一场小雨后,她胸口的箭伤已经不疼了,可见真是没有雨了。 赵敬淮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跟我出来。” 陈琬琰起身跟他出了营帐,二人找个无人的地方,赵敬淮压着声音说:“太子是不是知道你的身份了?” 陈琬琰点点头,“我刚来没几日他就知道了……” 赵敬淮无语的捂住胸口,难怪她做不出地雷,赵瑾瑜就将他弄来了此处,“那看来他也知道我和你是一个地方来的了……” “……”陈琬琰呆愣愣的看着他,“不会?” “你当他为何将我叫来???”赵敬淮闷声道,“你爹估计也知道,要不然不会这么信任我们。” 他就知道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脑子好使,就她那点脑子根本就瞒不住人。 陈琬琰慌乱了一瞬,“那怎么办呀,他们不会烧死我们?” “你去找太子,将我们的关系透露给他,让他和萧王商议往后退兵,再给我点一支精锐,我去端了他们的后方军需补给。” “这……太冒险了!”陈琬琰惊骇莫名,“他们后面还有后备军,绕过去太危险了。” “蒙军因为有火炮,很自大,只要我们打几场败仗,再后退,他们就会放松警惕,并派兵追击我们,我们将他们的先驱部队困死,再点他们的火炮炸死他们。 他认为镇西军的整体实力比蒙军强悍,至少到目前为止,蒙军除了大炮就没别的能拿出手的武器,而他们可以继续制作燃烧瓶。 赵敬淮继续说:“我怀疑他们那里有和我们一样的人,必须重创他们之后,两方谈判探虚实。” 陈琬琰虽然听不太懂他的自信,但还是觉得很厉害,连连点头,“嗯嗯!” “我怀疑他们不会提炼硫磺,或者说制造火炮的那个人,根本造不出手雷和燃烧瓶。” 如果能找到可以提炼硫磺的矿石或石油,他可以提炼硫磺,但这些都需要时间。 “爷爷的意思是,他们如果将硫磺用尽,可能就无法再制造火炮?” 赵敬淮颔首,“他们那个火炮我观察过,测不了距离也没有准星,密封性不好容易炸膛,填装火药也很费劲,并不是多先进的东西,所以我猜测制造火炮那个人没多厉害。” 那东西对于没见过先进武器的人来说很厉害,但他见过世面,蒙军的大炮攻击城楼或许还可以,但在空旷的野外,打速度快的骑兵根本没多大用处。 赵敬淮看到她的犹豫,说道:“去,为了我们和百姓,信他们一回。” 他已经用枪试探过赵瑾瑜,他并没有防范和疑心他,可见是心中早有结论,所以他选择大胆一回。 陈琬琰跟赵敬淮回军帐,拉了拉赵瑾瑜,低声道:“殿下,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赵瑾瑜早就注意到他俩了,牵着她的手回了他的营帐,“要说什么?” 陈琬琰抿了下唇,试着问他,“你现在还好奇我和永嘉王世子的关系吗?” 赵瑾瑜含笑点头,“好奇,想不通。” “他是我爷爷。” 赵瑾瑜一脸迷茫,爷,他能理解,爷爷是什么? “爷爷就是祖父。”陈琬琰忐忑的握住他的手,“我们是一个地方来的,我祖父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你信我,今日蒙国让我们退兵三十里,我们肯定能加倍还回去。” 赵瑾瑜抿唇,“我派去各地寻找硝和硫磺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东西正在往这里运,我们只需要在这里拖住蒙军就行了。” 陈琬琰肃容道:“我要去与他们谈判探虚实,如果他们不会提炼硫磺,我想他们的火炮数量也是有限的,很快也会遇到与我们一样的困境。” “提炼硫磺?”赵瑾瑜目光幽深,忽然问。“你的意思是蒙国也有你们那个地方的人?” 她一直都知道赵瑾瑜聪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对,他们用的火炮浇水就哑了,都是我们那里淘汰很久的东西,不过也许是我们那里发展太快,很多东西这里并没有制作的条件,所以他才选择做大炮,具体情况要问过才知道。” 天朝的武器比蒙军的厉害,她都没有拿出来,蒙国不该为了一己私欲,使用不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破坏生态环境与平衡。 赵瑾瑜实在想不出她那里是什么样,只将她紧紧的抱住。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希望你能说服他们往后退一点,不要做无谓的牺牲。”陈琬琰回抱住他,“你也看出火炮对战骑兵并没有多大优势,在空旷的野外我们根本不惧他们。” 赵瑾瑜道:“没错,那个火炮看着很厉害,那也只是针对机动性不强的步兵,骑兵敏捷,他们的炮还没打出来,骑兵就已经离开他们的攻击范围,攻城或是用在城墙防守倒是不错。” 陈琬琰震惊的从他怀中抬头,“你这么聪明????” 赵瑾瑜轻笑,“多谢夫人夸奖。” “那些东西对人类并不友好,破坏力极强,留存于世管控不好就是灾难,或许上天将我和爷爷送来,就是为了扭转今天的局面,我们会想办法让蒙国的大炮彻底消失,我们也尽可能的不做手雷和地雷。” 赵瑾瑜捏捏她的脸,“你怕这东西威胁到我们的安危?” 陈琬琰认真的点点头,“如果细作将这东西用在我们和百姓身上,根本防不胜防。” 第61章 我不嫌你脏,我男人真汉子 引爆器都是他爷爷一个人制作完成,火药是她混好的,其他人只是负责装填火药,就是防着被人学走乱用,制造混乱。 不过这东西既然出现过,想要杜绝或许不太容易。 “别怕,我会护你们二人周全。”虽然她没明说,赵瑾瑜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这东西不仅能左右战局,还威胁到了帝王的安危。 “我和祖父信你。”她和赵敬淮都知道,制作出炸药必将引起上位者的猜忌与忌惮,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是为了镇西军和凉州的百姓,还是将这些东西做出来了。 “我也信你们,你们放心,岳父那里我来说。” 不知赵瑾瑜如何说服的陈青岩,镇西军往后几日都没有使用燃烧瓶和手雷,打了几场败仗之后,就开始往拔营后撤,蒙军以为镇西军火弹用尽,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 陈青岩给赵敬淮和王光各点一万士兵,走山路绕到敌军后方,山谷里藏了不少携带燃烧瓶和手雷的将士,众人都在耐心等着蒙军过来踩地雷。 陈琬琰心急如焚的等在镇西军的新大营,赵瑾瑜和陈青岩各自率领三万将士,准备从左右两侧包围蒙军。 山谷里传来巨响,远在十里外的陈琬琰都感觉到了地动山摇,激动的站起身,“一定是蒙军的火药炮炸了!” 他们埋的地雷根本制造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震耳欲聋的轰隆声,让趴在山上等着扔手雷的何副将差点惊跳起来,山下蒙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战马嘶鸣不受控制的乱跑,火焰吞噬了蒙国无数士兵。 从山上往下看十分的惨烈,蒙军将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 “撤,后撤!”前方被炸的地方火势迅速蔓延,蒙军的将领挥旗指挥后面的士兵后退。 “退个屁!兄弟扔!”何副将兴奋的往山下投掷手雷。 没被炸到的蒙军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就被从天而降的手雷和燃烧瓶炸的东逃西窜,完美演绎了一出兵荒马乱。 赵敬淮和王光率领精兵堵住他们后方,何副将等人的手雷和燃烧瓶用尽,立马给陈青岩发出信号,陈青岩和赵瑾瑜从左右两侧将蒙军团团围住。 “追追追!让你们追!”一个壮汉边杀边激动大骂,“老子今日就要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蒙军遭受重创,根本没有御敌的状态,战斗很快便结束了。 王光抢了蒙军的粮草,对赵敬淮道:“行啊,大兄弟!兄弟我是真服你了!” 他们镇西军猛,就是因为有一股不怕死不怕输的劲头,宁愿战死也不后退,没想到退后一步收获满满。 赵敬淮道:“兵不厌诈。” “蒙军就是一群莽夫,看来在小凉州的教训还没受够,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啊!” 王光以为这次行动成功率不大,蒙军怎么也的探探虚实,探到有诈肯定不会过来,他们最多能争取到制造手雷好燃烧瓶的时间,没想到他们自持有厉害的武器,硬是追过来了! 赵敬淮笑道:“骄兵必败。” 蒙军以为自己的武器厉害想乘胜追击,根本不把落水狗一样的镇西军放在眼里。 王光对他的话深以为然,响彻山谷的爆炸声惊了蒙军的战马,将蒙军后勤士兵搞的大乱,也让他们成功缴获了大量物资。 一直等到天快黑,浩浩荡荡的镇西军才从山谷回营。 “爹!殿下!爷……世子爷!”陈琬琰一边朝他们狂奔,一边甩泪。 陈青岩阔声叮嘱,“乖宝儿,小心脚下!” “好,啊……哎呦!”陈琬琰左脚绊右脚,摔了个狗吃屎。 赵瑾瑜急忙策马飞奔到她跟前,跳下马将她扶起,“摔疼了没有?” 陈琬琰眼泪汪汪的看着脏兮兮的赵瑾瑜,欢呼雀跃,“夫君,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赵瑾瑜替她拍拍身上的土,“大获全胜,还缴蒙军一大批物资。” 王光的大胡子上沾了血,大笑道:“退这三十里赚大了!” 陈琬琰激动的在赵瑾瑜身上乱摸,检查他有没有受伤,检查完他,又去检查陈青岩和赵敬淮。 何副将道:“山谷里的爆炸声太大,震得我头都是蒙的!幸好郡主提前准备了堵耳朵的塞子。” 陈青岩他们离得远,也被震的不行,朗声道:“吩咐下去,让军医来给伏击的将士们看诊。” 他们的士兵受外伤的不多,倒是伏击的将士听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 “是!”何副将声音洪亮的领命而去。 陈琬琰激动的挽着赵瑾瑜往大帐走,“都缴获了什么呀?” 赵瑾瑜侧头避开她灼热的目光,“粮草战马和武器。” 陈琬琰不满的掰正他的头,“你头扭一边干什么?” 赵瑾瑜知道她最喜欢美男生,生怕毁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脸上脏。” 陈琬琰哈哈大笑,打趣他:“你就算掉进粪坑,我也喜欢你。” 赵瑾瑜不满的斜了她一眼,桃花美目含娇带嗔,“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陈琬琰嘻嘻笑个不停,从前只是在局外等着战场上的亲人归来,真正参与进来,才知其中的惊险与残酷,赵瑾瑜在她心中的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大。 就算是一身血腥与泥土,他和战场上的勇士都是最帅的! “我给你准备了热水,你去沐浴,我去给你做好吃的。”陈琬琰跳起来亲了赵瑾瑜一口,骄傲的说,“我不嫌你脏,我男人真汉子!” 地上埋的雷已经确认全部炸完,镇西军清扫战场后,掩埋了蒙军的尸体,第二日又派后勤兵撒石灰粉防疫,第三日拔营重回之前的营地。 蒙军遭受重创之后,接受了镇西军发出的战前谈判。 三月初九,天边刚泛白,陈琬琰穿上戎装,站在了谈判的战车上。 赵瑾瑜身穿铠甲站在她左边保护她,陆机骑马护在赵瑾瑜左侧,陆久和一名传话使骑马在陈琬琰右侧跟随。 按规矩,镇西军的骑兵在两里地外待命。 “就是你要见我?”说话的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红色戎装看着十分精神,她背后二十丈外摆着一排新运到的大炮。 赵瑾瑜仔细打量了她的装扮,低声说:“是蒙国的太子妃。” “姐姐,香州回归了吗?”陈琬琰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香州回归了吗?”那女人蹙眉不解。 陈琬琰心思微动,又接着问:“八国联军,滚出北京都了吗?” 那女人神色一凝并未回答,反而问道:“你知道北京都,你也是那里来的?” 陈琬琰清了清嗓子,“敢问姐姐是哪年生人?” 她沉吟了片刻,“万圣十六年,戊子。” 陈琬琰:“……”二五八八年?这不在她业务范围内啊,他俩中间隔了四五百年!她大脑飞速运转,疯狂思考那年有什么大事发生。 “妹妹是哪年生人?” 思绪被打断,陈琬琰淡定的回道:“二六二二,天命七年,壬戌!” 那女人一怔,突然暴躁的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朱洛当上皇帝了吗?” 朱洛? 那不是大光朝的皇帝吗? 陈琬琰脑子转转,灵光一闪,“当了。” 大光朝确实引进了火炮,朱洛二六二零年继位,二六二二年她已经不在了,知识储备量肯定不够,至少比不过三十一世纪的赵敬淮。 “妹妹可知朱检?”女人语气突然变得急切。 陈琬琰在心里打鼓,她突然问朱检做什么,迟疑的点点头,隔得太远,怕她看不到只得扯着嗓子喊:“知道。” “他过的可好?” 陈琬琰在心里念了句,好个屁。 “挺好的,敢问姐姐是他何人?” “我、我是他母亲!”女子似乎有些犹豫。 陈琬琰:“……”大光朝最后一任皇帝他妈啊? 见她似乎有点不对劲,赵瑾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陈琬琰回头对他展开了一个欠揍的笑,小声说:“我知道她是谁了,我们的猜测可能是正确的。” 大光朝光献帝的母亲刘氏只是朱洛的一个婢妾,不得宠爱也就罢了,还被朱洛仗杀了,她死时朱洛还是个不受他爹待见,差点被废的太子。 陈琬琰对那女人说:“他的事我都知道,我上辈子活了一百零八岁。” 陆久看傻逼一样看了她一眼,这女人可能真能瞎逼逼。 “他过的可好?”那女人目露急切,气息也变得不稳。 陈琬琰挺了挺胸,换上严肃的表情说:“他十七岁的时候当了皇帝,做了十七年的皇帝。” 女人坐下的马有点躁动,将信将疑的问:“真的?” “他是大光朝最后一任皇帝。” 虽然朱检勤俭自律,励精图治,只是局势无力回天,非亡国之君却走了亡国运。 女人:“……” “二六四四年李成攻破北京都,他留下一道圣旨,就携众妃嫔在眉山的歪脖子槐树上自缢了。”陈琬琰冷漠无情的打击她,“圣旨上写了这么一句话,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光献帝在历史上的评价很中肯,她上学时的老师也很爱讲他的事情,因此多说了几句。 女人暴怒的大吼:“你胡说!他就是个爹不疼,还没娘的庶子,能当皇帝??” “哦,皇位是他哥朱校传给他的。”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 朱校这个名字一出,女人瞬间不说话了。 陈琬琰继续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继位后,天气进入了干燥寒冷的小冰河时期,持续干旱致使北方粮食绝收,灾民遍地又引发了瘟疫,朝廷内忧外患无力赈灾,提高赋税激发了南方抗税北方民乱,催毁北方的统治后,朝廷也无力回天了。” 那女人呆呆的听完,好半天没说话,也不知道听懂了没。 陈琬琰道:“你的儿子是多想让他的子民免受战乱之苦,而你却亲手挑起这一切,爱民如爱子,可你视人命如草芥,子民亦会将你的政权倾覆。” “他宁愿当亡国君,都不愿敌军破城伤他的百姓,你既然有重来的机会,为何又要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亲手毁了这里的美好。” “你想过你的儿子吗?听说在槐树下上吊不能投胎,你为一己私欲,一点也不为你的子孙后代考虑吗?” “他们本来可以生活在一个美好的环境,你却要亲手破坏这里,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那个女人赤红双目大吼,“你咄咄逼人就是在骗我!我儿子有火炮龙,不可能做亡国君! “有火炮龙又如何,人家的铁骑打过去,你们能打的准还是咋地!” 赵瑾瑜没忍住笑了一声,火炮龙是厉害,可还没到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步,尤其是见识过后,分析完优缺点,他们也有了应对措施。 陈琬琰怜悯的看着她,“刘氏,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重活一世,造出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就能主宰这个世界,没人告诉过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刘氏狂躁的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大姑奶奶!”陈琬琰挑眉,抬头望了下阴沉的天,“就你那点小伎俩,只能唬唬你身边的那个傻子,你那火炮泡了水就哑了。” 刘氏抿唇没吭声,陈琬琰骄傲的仰着小脸,“你说,我让这天下雨,帮你浇浇水,试试如何?” 刘氏嗤笑,“你让下就下的了吗?” “那你便看看,这天是不是我能操控的!”说罢她手指着天,声音嘹亮高亢,“天命所归,立于俗世,幸得天陲,降我雨水!” 她胸口的箭伤还未完全恢复,遇上阴雨天气就会胀痛,昨夜虽然星河天悬,但她右胸口胀疼如蚁嗜,便料到会有一场阵雨。 随着天空一阵轰隆声响起,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飞沙走石迷了她的眼,陈琬琰吓了一跳,她就装个逼,这天咋这么快就变了? “我去!什么鬼!”陆机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琬琰。 陈琬琰也震惊的揉揉眼框,直到感觉有雨水落在她的脸上,才呢喃了一句,“咋突然下雨了,都没带把遮雨伞。” 赵瑾瑜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忍不住侧头看她,难道她真的能呼风唤雨? 郭贤妃那次可以说是意外,这次又该如何解释。 “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些无聊的东西,为你的孩子积点德,莫要再沾染杀戮,你已经是太子妃,也该满足了。”刘氏上辈子虽然命不好,但被追封了皇后,这辈子肯定是富贵命。 刘氏气笑了,太子妃算个屁,蒙皇被贵妃哄住,对她夫君越来越不满,否则她也不会献计做火炮龙! 万万没想到,赵国还藏了个比她差一点的同类! “你算个什么东西!连个火炮龙都制造不出来的蠢货,也敢跟我叫板?”刘氏气道。 陈琬琰一噎,抖擞的伸长脖子。 “你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就可以为所欲为,殊不知天地万物皆有定数,逆天而为终将成空!上天有好生之德,派我位面之子前来弹压你,若你就此停手,还可留你性命!” 刘氏大笑,仿佛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呵斥道:“我看你是怕了,才在这里拖延时间。” “我一个上过月球的人,会怕你个小喽啰?”陈琬琰一本正经的吹大牛,随即冷笑一声,“该怕的是你才对,我若要你的命,你便活不过下一秒。” 陆机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感觉她好像一个神经病,这人是不是以为自己是仙女????? 还上月亮? 戏演的过了? 刘氏怒骂:“你以为自己是谁?我现在一声令下,就能将你打得尸骨无存。” “那便看看谁更快。”陈琬琰架起狙击枪,“上天既然给你重活一世的机会,你便不该打破这个世界的规则,改变他们的历史轨迹!” 语闭,对准她的发髻扣下扳机,刘氏从马上跌落,显然是懵了。 陈琬琰幸灾乐祸的问道:“还得意吗?” 刘氏狼狈的被护卫搀扶着回到火炮后面,气冲冲的下令,“给我打!” 陈琬琰害怕的瑟缩,随即便高声道:“你若胆敢用火炮伤我赵国百姓一分,我必要你整个蒙国夷为平地,不信你就试试!” 蒙军却不卖她面子,当即便点了火炮。 陆机连忙护着赵瑾瑜他们后退,陈琬琰吓得脸都白了,背后的镇西军却发出一阵哄笑。 第62章 她急了,继续刺激她 赵瑾瑜也明显松了一口气,“蒙军的火炮炸膛了。” 火炮炸膛伤了蒙军,陈琬琰摸摸额头上的雨水,心有余悸的说:“吓,吓死我了!” 那炮要是没炸膛,估计她就要躺尸了! 刘氏狂躁不安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对面那女人知道她是谁,但她却摸不透对面那女人的身份,对面那女人说的年号,她根本就没听过! 她说的壬戌年,自己应当已经死了,那她手里很可能有比她还厉害的东西! “再点!打死她!”刘氏道,“不能让她活着!” 炮兵听令点火,但泡了水的火炮根本就点不着,“太子妃,引子点不着!” 刘氏气急,举旗招弓箭手上前,“用弓弩将她射死!” 弓箭手在一里地外,看到令旗骑马朝她奔来。 “她急了,继续刺激她。”赵瑾瑜语气淡淡,对陆机打了个手势,陆机也对镇西军的弓箭手举了令旗。 陈琬琰高仰着头,背脊挺得笔直傲然矗立,斟酌了一番才说道:“你即便有火炮,攻打我赵国也非一日之功,我若要平你蒙国一月即可,你若识相,便将这些火炮尽数毁去,签订永不主动启用的条约,我便放你一马。” “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谁能将她打死,本妃为他请功封爵!” 刘氏话音刚落,蒙军的弓箭手便纷纷朝她射出羽箭。 陆久带人手持盾牌,护在陈琬琰和赵瑾瑜身前,“殿下您和郡主往回退!” 雨下的越来越大,蒙军的火炮根本派不上用场,双方的怒火已经挑起,大战一触即发! 赵瑾瑜沉声道:“回!” 赵瑾瑜替她擦擦脸上的雨水,幸好他早有准备,跟来的都是亲信,镇西军离得远,也听不到她刚才说的骇人之言。 蒙军在最前的火炮兵不多,那太子妃既然敢和陈琬琰对话,就有让他们传不出对话的法子。 这番相互试探,看样子是他们赢了。 陈琬琰吐吐舌头,“还是我们厉害。” 他们退回镇西军的阵营,陈青岩先命弓箭手与蒙军互射一个来回,等对面射来的箭矢不再密集,战旗一挥,两方备战中的将士便持盾执矛冲向战场! “咱们能抢走他们的火炮龙吗?”陈琬琰问。 赵瑾瑜拿巾子替她擦脸上的雨水,淡淡道:“赢了就能。” 装载火炮龙的战车笨重,还需要人力推根本跑不快,如果能打赢,劫下火炮龙不难。 大雨下了好几日,蒙军没有火炮龙,只能依靠冷兵器与镇西军对战,因为前几日损兵折将数万,支援部队未到,人数悬殊过大,以至于没打一场胜仗。 镇西军有心靠着这场大雨将蒙军打的再无还手之力,对着蒙军穷追不舍,一鼓作气攻破了他们的边城。 景睿帝收到捷报,喜的歇了二日朝会,“朕的九郎君天纵之才!” 没想到他一直采取军事防守策略,他儿子主外攻,还真打了蒙国一块地盘下来。 常福乐眯了眼,“都是陛下厉害!太子殿下是随了您。” “就你会说话!”景睿帝乐呵呵的点了冯知远等人陪他玩乐,“真是好啊!” 陈青岩攻下边城的一个县就不再追击,寇山县的面积堪比一个小州,人口却不多,典型的地大人稀。 陈青岩留何副将等人接管寇山县,就与赵瑾瑜回到凉州大营,蒙国的火炮龙赵敬淮拆卸之后,确认是最基础的火炮,与陈琬琰当初想象的差十万八千里! 陈琬琰感慨的说:“还好有爷爷在,不然我可真是没一点办法。” 再次感觉自己是个没用的废柴。 赵敬淮揶揄道:“也不全然没用,呼风唤雨的本事挺厉害。” 陈琬琰莞尔,“都是意外!” 她突然想起三零三零年,那座被病毒包围的城市,无数的医护人员为救他人性命,战胜内心对死亡的恐惧,奔赴那座孤城,战斗在救人的前线,守护万千百姓。 全世界七十六亿人口,数月间死亡人数百万,感染人数过千万,就是因为团结一心,他们对病毒的防控是最好的! 因为他们热爱自己的家园,愿意让祖国建设的更好,他们是多么热爱自己的国家,而这里分明是一片净土,却因为战乱民不聊生。 “爷爷,没打爆那个太子妃的狗头,她会不会把黑火药的配方说出去?”陈琬琰想到这个,还是放心不下。 “她不能死。”赵敬淮低低的叹了口气,“她活着,赵国的皇帝就会对蒙国有所忌惮,相互牵制才是保命之策。” 震慑住赵国皇帝,他才不敢轻易对他们起杀心,若他们二人死了,蒙国必将卷土重来,没人会制作黑火药赵国危矣。 寇山县的收复工作很顺利,蒙国戍边军队被他们自己的火炮炸的毫无抵抗力,只靠守城的卫兵根本难以抵御外侮。 就在陈青岩下令,要将蒙军与赵国接壤的几个州都拿下的节骨眼,蒙国突然发出了废太子诏书! “蒙国怎么突然废太子了??”陈琬琰难以置信的问。 赵瑾瑜神色有些古怪,“蒙军追我们被我们重创后,朝臣便不断弹劾太子夫妻,支持贵妃之子的声音忽然高涨,连其他皇子也都站了贵妃之子。” 就很奇怪! 像是有人在驱动这一切。 陈青岩老神在的摸了摸胡须,自然是他和他两个好大儿干的,他们还要将贵妃的儿子推上皇位,然后分裂蒙国,再将其一点点的吞掉,让那些害他妻女的前朝余孽自食恶果! 为了这一刻,他们已经布了三年局。 “那不是天都在助我们吗?”陈琬琰脑子转的飞快,“蒙国太子在这里,他进退不得,肯定要来跟我们求和!” 赵瑾瑜看向陈青岩,“蒙国太子回不去,蒙国也要开始内斗了。” 陈青岩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蕃国也是一样。” 陈琬琰骄傲的挺起胸脯,“他们让我们退后三十里,自己却退了三百里,他要来求和,咱们可不能轻易放过他,问蒙国太子要三座城池?” 陈青岩自信的说:“他给不给,这城我们都能打下来。” 蒙国太子回去就是死路一条,他不敢回去,只能在这里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而他不安抚好赵国,随时都有被两面夹击的危险。 三月二十六日,蒙皇改立贵妃之子为太子,废太子在边城称帝,国号大新。 赵瑾瑜很快就收到这位大新国主向赵国发出的求和国书,四月初三,携陈琬琰在谈判桌上,见到了这位刚登基的大新国皇帝,蒙多。 大新国新君是个身形健硕的中年男子,约有三十四五岁的年纪,脸色黑黄,头上梳着小辫子,不苟言笑面相很凶。 “本君以最诚挚的心意来与贵国求和,如果贵国愿意帮本君度过难关,我承诺三十年内,两国边境不会再发生大战乱。”蒙多的声音浑厚有力,这话听着不像谈和,倒像是来施舍。 陈琬琰在心中腹诽,三十年不战乱听起来很诱人,可他刚建国,未来许多年都要和蒙国争地盘,根本无暇与赵国斗狠,况且还要寻求赵国的庇护。 蒙多道:“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承诺,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一起协商。” 赵瑾瑜清肃着脸问:“蒙国的火炮弹药还有多少?” 蒙多黑着脸回他,“火炮弹药需要的材料贵重难寻,我们还剩十车。” 他们三分之一的弹药都炸在自己的阵营,一部分泡水不能再用,就剩这最后十车,既然是带着诚意来,他也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 赵瑾瑜了然,火炮筒是用昂贵的精铁打造,所以数量不多,装填的火炮弹药体积庞大,料想到他们手中的弹药不会剩余太多,蒙多的话也侧面证实了他们不会提炼硫磺。 蒙多和赵瑾瑜又互相博弈几个来回,都在为自己国家争取福利,当谈到割让城池的问题时。 陈琬琰突然插话,“我要你割让边疆的六座城池!” 赵瑾瑜:“……” 陈青岩:“……” 陆机:“……” 他们不是讨论好的三座? 这人可真敢说。 陈琬琰见蒙多没讲话,道:“蒙国土地辽阔,我想你也不会居于一隅,我们答应给你适当的帮助,我们要你大新六座边城,也会给予你们一些好处。” 蒙多嗤笑一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能给我们什么?” “只要你将城池的管理权和所有权移交给赵国,我们便开放互市建立友好邦交,你的子民凭通牒可自由进出这几座城池,只要不越我国原有的边界即可。” 陈琬琰觉得什么三十年不开战都是虚谈,只有将两国边境中间的城池,打造成一道保护屏障,才能杜绝他的野心。 她看的出蒙多不好惹,今日让他割舍城池,谁知来日他会不会报今日之仇。 养虎为患这种事,她可不会做。 蒙多与他的谋士对视一眼,一时都没弄懂陈琬琰在玩什么花招。 “你用我国百姓自由进出,多换三座城池?” 陈琬琰轻轻颔首,“大新刚开国,最是缺少物资的时候,两国贸易互通你并不吃亏,我们也会尽可能使这六座城池的百姓生活富足,免受疾苦,大新国的子民亦可受益。” 而这里所有税收,都是赵国的。 “你就只管这六座城池?”蒙多不满的问。 陈琬琰噎了噎,娘的,这人有病啊,咋不按常理出牌。 “我也可以管你全国,不过你大新要做我赵国的附属国。” 赵瑾瑜:“……” 陈青岩:“……” 陆机:“……” 这人可真敢说,但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人忍心打击她。 “六座城池太多,最多三座。”蒙多板着脸说,他的心理数量就是三,她当城池是好打的? 要不是因为需要赵国替他稳住后方,三座他也舍不得给,边疆的城池有多大,她心里没点数吗? 陈琬琰:“……” 她看了眼老僧入定的赵瑾瑜,小声问,“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赵瑾瑜使坏的捏了捏她的手,淡淡的说:“你不也一样。” 陈琬琰羞涩一笑,她就是满嘴跑火车,谁知道那人竟然真的愿意割舍城池给她。 “三座太少了!七座!” 陈青岩瞪大了眼珠子,看沙雕一样看着她,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里来的野路子。 蒙多气的想掀桌,“你这女子欺人太甚!” 赵瑾瑜开口道:“你们只是没有城池的所有权,却有使用权,她说出来的条件惠及大新百姓,你们不妨再考虑考虑。” 蒙多憋着气与他带来的谋士出了谈判的屋子。 陈青岩一掌拍在陈琬琰背上,“有点子不会提前说?” 陈琬琰委屈的不行,“我刚想到的。” “他们的心里城池就是三座,六座恐怕不好拿下。”陈青岩蹙眉。 他们双方坐到这里之前,两国使臣已经有过几次交涉,敲定细节定下了和平条约,她临时变卦,很可能会激发矛盾。 赵瑾瑜道:“岳父,我觉得他们会答应。” 他们之前同意的三座城池一旦交给赵国,就不能再自由进出,而陈琬琰突然提出允许大新的百姓出入,那对他们来说是有吸引力的。 这样就意味着城池给了赵国,又不完全属于赵国,他们不算太屈辱,还得到了好处。 陈青岩挑眉,问陈琬琰,“你说说心里的想法。” 陈琬琰压着嗓子说:“我想在这里做贸易区,先让这六座城池,与大新边境的百姓尝到甜头,然后再对他们实行文化入侵的策略,给他们洗脑赵国的好。” 陈青岩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让大新百姓自发的保护这里?” 这里发展起来,大新的百姓受到好处,自然不愿意被破坏。 “是啊爹,土地、财政税收都是我们的,我们不是有高产的红薯了吗,咱们让他们吃饱喝足生活安逸,用我们的文化教化他们,赚他们的钱丰我们的国库。” 赵瑾瑜抿唇轻笑,“放长线钓大鱼。” 她这是要把人家教化成赵国的附属国。 蒙多和他的谋臣不多时就回来了,爽快同意她提出来的要求。 “六座就六座,你们也要保证,不将你们的那些武器用在我大新。” 陈琬琰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她不愿意破坏这个世界的规则,冷兵器时代没什么不好的,“我们签订停用条约,双方都受此条约约束。” “你们也不能反悔,挡我大新百姓进入这六座城池。”蒙多之所以能同意,也是因为这六座城池还没打下,他需要赵国的帮助,赵国接手新城池没空来打他们,他们也能安心攻打其他的城池。 赵瑾瑜道:“君子言而有信,只要是正经的百姓,我们不会阻拦。” 但若是来搞事的细作,他们可不会放过。 蒙多爽快的应道:“我答应了你们,但亦如那位亡国君所言,不可伤我大新国子民一分。” 陈琬琰傲娇的说:“若我有心伤人,就会将你的皇后打个对穿,而不是只打散她的发髻。” 陈青岩表情严肃,语气激昂,“你放心,天地人和万物皆定数,凡是这天地间的子民,于我们来说并未有不同,亦会同样爱护,免战乱,富衣食,足人心。” 江山万里,河清海晏。 陈青岩就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神圣不可侵犯,说出的话也让人信服。 赵瑾瑜亦肃容道:“赵国愿同新国百姓共赏盛世。” 陈琬琰也一本正经的说:“君上气度非凡,我亦会代这六城万民向天祈福,护佑两国山河百年无恙,与众生共赏盛世。” 陈琬琰心潮澎湃的装了个累世大逼。 蒙多面无表情的问:“你能让这雨先停下来吗?” 这地方干旱雨水少,自从他们谈判失败打起来,这雨就日日下个没完,要不是因为这雨,他的火炮龙也不会毫无用处! 再下都要淹了! 陈琬琰:“……”她就装个逼!他还真当自己是天女了不成? 赵瑾瑜将她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去试试。” 陈琬琰尴尬的看着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用口型说:“我不会啊!” 陈青岩轻咳一声,“你就去试试。” 陈琬琰表情逐渐僵硬,她有几分本事,自己还能不清楚吗? 她就是个普通的废柴,呼风唤雨术她不会啊! 赵瑾瑜将她扶起来,低声道:“拿出你唬人的架势,雨停了,他们日后再不敢招惹你。” 第63章 我先沾沾夫君的运气 陈琬琰仰着头与他相视而笑,突然踮脚亲了他一口,“行,我听你的,我先沾沾夫君的运气!” 赵瑾瑜脸颊微红,回亲了她一下。 如果这雨真能因为她停下,对她和赵敬淮来说也是一份人身保障,毕竟他们拿出来的东西太过惊人,等边疆稳定朝堂又要开始针对他们了。 谁不怕死呢。 陈琬琰眼珠子转了转,既然要唬他们,肯定要来点他们听不懂的语言,走到屋外唱了一首英文版雪绒花,曲调舒缓优美,神圣如同仙乐荡人心魄。 天上的雨忽然凝结成冰粒,逐渐变成莹白的雪花,洋洋洒洒的落在她面前。 陈琬琰:“……” 灰蒙蒙的天空飘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莹白,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嗓子,“天降异象!” 陈琬琰生怕被当成妖怪,赶紧又唱了一遍中文,不知是不是她的求生欲太强,当最后一句永远祝福我家乡唱完,天空恢复了该有的宁静,蔚蓝而祥和。 蒙多与谋士俱是右手放在左心口,心悦诚服的对她和赵瑾瑜行半礼,“大新愿与赵国永世友好。” 他们蒙人信天意,蕃蒙与前朝的皇室的人谋划那么多年,都没能摧毁赵国,一切都只能归结于天意难违! 陈琬琰也被自己装的这个累世大逼吓到了,要不是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她都要瘫在地上了。 从寇山县回到凉州,陈琬琰就开始尝试着呼风唤雨,却一次也没能成功过。 “咋不灵了呢?” 陆机:“……” 赵瑾瑜好笑的看着她,柔声道:“我们该回京都了。” 父皇已经允了他的请婚,他已经等不及要与她成亲了。 蒙多已将河北道的三万兵马调回,带着自己的部下准备拓展大新国领地,陈青岩驻守凉州,派王光等人协助蒙多攻打蒙国的边境城池。 这个世界依然是那个冷兵器时代,等拿下大新大割让六座城池做互贸,两国就会开启贸易往来,一切又是不一样的开始。 赵敬淮三月中旬就开始育红薯秧,凉州的红薯试验田已经开始种红薯,相信再过不久赵国就会脱离缺少粮食的困境。 陈琬琰临行前夜去见了陈青岩,一看到他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将自己的来历统统都说了。 陈青岩慈爱的看着她,笃定的说:“你是我的女儿。” 她因为贪恋赵瑾瑜的美色,以命换了他的命,是南诏国的大国师逆天改命把她送去了异世,又招了一个孤魂野鬼,替她在昭和肚子里活了下来。 原本她两岁半时就该回来,却因为出现意外,多等了十二年。 陈琬琰知道她说的话陈青岩一时之间很难接受,只道:“只要爹认我,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会一辈子孝敬您。” 陈青岩安抚道:“乖宝儿你不用害怕,你就是我陈青岩的女儿。” 因为赵敬淮挖野地瓜的事,他去信问了陈璄,陈璄说这都是第一次找她时出意外导致的,这些漏放进来的魂魄有好有坏,陈芙柔就是她种下的好因,结出的坏果。 她那一身功德都是因为救赵瑾瑜换来的,他上世救镇西军将士有功,放弃争夺江山,施善百姓功德无量,给她供了长生牌位,用福报换来这一世的圆满。 “爹,我一定会好好孝敬您!” “好,”陈青岩对她露出了一个和蔼慈祥的微笑,“你母亲的死不是因为你,你不要因为明玄乱说而愧疚,等爹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就去京都观你和太子殿下的大婚礼。” 逆天这种事有借有还,昭和早就知道自己会出事,是那孤魂煞气太重,造成了她的灾难,她用自己的命换了那野魂的出世。 那野魂借了陈琬琰的命存活,因受不住赵瑾瑜的洪福,在大婚前与李珩有了交集,也因此将肉身还给了陈琬琰。 这就是有借有还。 新婚那日,他请赵瑾瑜去保护陈琬琰,促成他们的姻缘,也是顺应因果轮回。 五月初六,赵瑾瑜和陈琬琰回到京都,二号府的牌匾已经换回来,赵锦锋也准备前往兖州就蕃,临行前来见了陈琬琰一面。 赵锦锋一年未见她,感觉有些局促,“之前的事多谢你和太子殿下。” 是他们将他摘干净,才保住了他。 “皇兄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 陈婉琰点头,“不要把自己困在围城里,放下执念去看看锦绣山河,领略各地风土人情,尝遍美食岂不快哉。” 赵锦锋颔首,有些羞赧的说:“我已经放下那些了,父皇说的对当个王爷,逍遥自在挺好的。” 陈琬琰见他是真想开了,莞尔一笑,“殿下能这样想我很高兴,我们是一家人,同心协力才能使国家兴盛,国家好了,咱们的子孙后代才能衣食无忧。” 赵锦锋目光柔软,“你说的都对,以前是我狭隘了。” 兄弟阋墙闹的家国不宁,如今他是想开了,正如他父皇说的,赵瑾瑜要和他们争,根本就不会被废。 他们几个兄弟根本争不过他,退位确实是他让的。 “你能想开,我就放心了。”陈琬琰见他目光坦然,心里也松快几分。 俩人又交谈了一会儿,赵锦锋就告辞离开。 赵瑾瑜忙完政务,出宫去二号府,见陈琬琰亲自在库房给赵锦锋挑礼物,心里酸的不行。 “干嘛呀,这么哀怨??”不就给赵锦锋装了两车东西??? “你都不来宫里找我。”赵瑾瑜低声埋怨。 “你有正事要忙,我去给你捣什么乱。” “那我不来找你,你就不去见我吗?” 陈琬琰白了他一眼,“我去了啊,去好几次你都在忙,我就回来了呀,宫里嬷嬷说婚前一个月不能见面,我遵守规矩不行吗?” 赵瑾瑜怨念的抿了下唇,他离开京都四五个月,他父皇竟然堆积了一大堆政务等着他处理,连夏家那群叛党都还在刑部大牢蹲着,这四五个月他统共就做了殿试,遴选进士一件正事。 他刚回来两天,他就哼哼唧唧的说自己病了,日日早睡晚起连早朝也不上。 “你就不会来救我?”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又没身陷囹圄,我怎么去救你?” 赵瑾瑜傲娇的在库房转悠,“这可都是你的嫁妆,为夫可得好好查点查点。” 陈琬琰追过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看你那小气样!” 这库房的好东西,都是景睿帝给他封王时赏下的,他大手一挥要给她当嫁妆,她挑几样东西给赵锦锋,酸死个人了。 赵瑾瑜勾了勾唇角,“谁让你单独跟他呆那么久。” “怎么就单独了,陆久不是人?彤云彤霞是摆设?”不就他一个人没在吗? 赵瑾瑜闷不吭声的在库房逛,看到什么就指一下,汪海生跟在他后面,不停的指挥人搬东西。 见他越指越多,陈琬琰急了,“你要干啥!” 赵瑾瑜腹诽了一句干你,口中却淡淡道:“不是要给二皇兄送礼吗,为夫也给他挑几件。” 陈琬琰错愕的看着空了一排的架子,赶紧拦住他,“你给我出去,我送那叫赠与,你给那叫赏赐!” 这不是气人家嘛! 再说了挑几样贵重的就行了,他这架势要把这里搬空? 赵瑾瑜见她满脸的心疼,得意的出了库房。 汪海生小跑跟着跟上,“殿下……”东西怎么办? “不送了不送了,放回去!”陈琬琰没好气的说。 汪海生:“……” 赵瑾瑜慢悠悠的去了寝殿,陈琬琰气呼呼的跟进门,就被他按在了门框上堵住了唇。 “好几日没见,你就不想我?”赵瑾瑜亲够了才放开她,哑着嗓子问。 “想!” 这不是刚回来事多么,况且她也想二人过的好,才遵守一月不见的规矩呀! “张家人来烦你了?”赵瑾瑜将人抱到软榻上,自己坐到另一边。 提到张家,陈琬琰脸上的笑就冷了下来,她真不知道张家还有什么脸来,求她帮忙救出张仲礼父子。 他们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陈琬琰冷哼,“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不会替他们求情。” 赵瑾瑜刚开始理朝政,正是立威震慑人的时候,她才不会没脑子的给他添乱,他们夫妻才是一体的。 赵瑾瑜最喜欢她这爱恨分明的性子,知道谁对她好。 “明日休沐你想去哪里,我陪你。” 陈琬琰嘿嘿一笑,“我陪不了你了,我约了几个姐妹游湖。” 赵瑾瑜黑着脸耕了一夜田,第二日称病的景睿帝邀了几位大臣乘着画舫游太池,被郁闷回宫的赵瑾瑜逮了个正着。 太池边的黑着脸的赵瑾瑜:“……” 画舫上玩的兴起的景睿帝,敏锐的感受到一束幽怨的目光盯着自己,一回头就看到太池边脸黑如锅底的赵瑾瑜。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身子一歪就倒在了画舫上!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 赵瑾瑜:“……” 侍卫连忙将船划到了岸边,景睿帝捂着胸口,有气无力的说道:“传……位,太子!” 冯太师眼皮跳了跳,大声喊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景睿帝:“……”他说传位!听不懂咋地? 翰林学士温恪会意,高声喊道:“陛下您说什么?要传位太子?” 赵瑾瑜:“……”太假了! 这演技比陈琬琰还不如! “父皇,张御医马上就到,儿臣带的有救心丹!”赵瑾瑜想上画舫去替他诊脉,却被宗正寺卿赵宗远拦住。 赵宗远道:“画舫狭窄,殿下留在岸上!” 赵瑾瑜从来没这么无语过,他不就逮到了父皇出来游玩,怎么就中了他的计! 景睿帝偷偷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得意的笑了起来,臭小子和老子斗! 他好几次要说出传位的事,他只当没听见拔腿就跑,他就不信这回他还跑的了! 跑了就是不孝! 赵瑾瑜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抬着景睿帝下画舫,从他面前刮过,朝着福宁殿的方向跑,快步跟了上去。 景睿帝昏厥不醒的躺在龙床上,张御医神情严肃的替景睿帝诊完脉,对赵瑾瑜道:“陛下的情况很不好,实在不能再为国事操劳。” 赵瑾瑜当然知道他父皇的身体状况不好,要不然他也不会布那么惊险的局,只为替他扫清障碍。 “父皇,儿臣会好好处理政务,您怎么开心怎么来。”赵瑾瑜道。 半天没得到回应,赵瑾瑜微微蹙眉,这才发现景睿帝竟然睡了过去。 “这……”赵瑾瑜错愕的看着睡熟的景睿帝。 常福躬身道:“陛下自从在朝堂上昏厥,醒来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从三月开始时觉也多了。” “不是春困?” 常福摇了摇头,“殿下有所不知,陛下之所以将兖王留在京都这么久,就是想让他帮着分担一些政务。” 赵瑾瑜心思复杂的伸手摸向景睿帝的胳膊,确实是油尽灯枯之相。 赵瑾瑜守在景睿帝的床前,一直到黄昏景睿帝才睡醒,看到赵瑾瑜坐在他床前的脚踏上愣了愣。 “九郎。” “父皇……” 景睿帝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父皇老了,不知还能活到几时,老五他不安分,父皇怕自己突然走了,留给你一堆烂摊子,此时禅位于你,父皇还能助你坐稳江山。” 赵瑾瑜哽咽落泪,“父皇,您不会有事的。” 景睿帝慈爱的替他擦擦脸上的泪水,“父皇刚继位时的艰难,不愿再让我儿尝一遍。” 朝中那些人各怀心思,新君想要坐稳皇位谈何容易,他不想他儿子走他的老路,被一群女人和他们的家族牵制一生。 更何况,洺王暗中不知联系了多少不安分的皇室宗亲,他们原本就同赵瑾瑜不亲厚,还支持过其他几位皇子,他若是突然驾崩,那些人怕被清算肯定会闹幺蛾子。 朝堂上老二和老三的人哪个不怕被清算,就这些日子,老二的人往兖王府跑的还少吗? “你的根基还不够深,陈青岩虽然忠心又能打,可他不涉足朝堂,朝堂上的事也不是靠武力就能解决的。”景睿帝很想给他充足的时间扎扎羽毛,可他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儿臣都听父皇的。”赵瑾瑜泪目。 “父皇的九郎君长大了,你的孝心父皇都知道,去翱翔孩子。”景睿帝目视远方,他这一辈子最渴望的就是有人真心待他。 若是别的皇子,他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不会提前退位,可他的九郎君是真心实意敬爱他这个父皇,他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太上皇,都不会影响他们父子的感情。 更始二年五月十六,‘病重’的景睿帝于福宁殿禅位于太子赵瑾瑜,追封元贞皇后沈兰为太上皇后。 五月二十日,举行了隆重的新皇登基大典,尊号天启,意为上天的启示,改年号开元,次年元月正式启用新年号。 新皇登基,德披天下恩加四海,封官赐爵给追随的臣子,颁布一系列新的政令,大赦天下免除赋税赦免罪犯,普天同庆。 陈琬琰摇身一变,从准太子妃变成了准皇后。 京都都在说那二号府神奇的很,但凡住过的皇子都当了皇帝,连住过的女人也要当皇后。 陈琬琰却不置可否,其实不是二号府神奇,而是能住进二号府的皇子,本身就是老皇帝属意的新君人选,能住进去的女人也是恩宠加身。 五二十三日,陈琬琰去宣平侯府道喜,赵瑾瑜敕封李珩为荣国公,宣平侯升爵为宣平县公,李泽为忠勇伯,李家一门两公一伯,可谓是荣耀至极。 “祖母,恭喜恭喜!”陈琬琰人还未进门,就开始道喜。 老夫人最近人逢喜事精神爽,身体也一日比一日的健朗,“琰儿,快快快进府。” 陈琬琰喜滋滋的看着李珩,拱手作揖,“恭喜荣国公~” 李珩伸手想拍拍她的脑袋,刚抬起来就收了回去,赵瑾瑜这人办事真是闻所未闻,哪有儿子比父亲爵位还高的! 周新月可是高兴坏了,嫡长子当了荣国公,只要他放弃宣平县公的世子位,宣平县公的爵位就能落在嫡次子李瑸身上,她可不管合不合礼制,好处落在谁身上谁高兴! “恭喜忠勇伯和忠勇伯夫人~”陈琬琰笑着对李泽和王大姑娘道喜。 王大姑娘对陈琬琰俯身行礼,“多谢陛下与郡主恩赏。” 赵瑾瑜给李泽赐了处府邸,他和王大姑娘日后就可以分府别居,王大姑娘便不用再和李三夫人斗智斗勇了。 不过老夫人尚在,父母也都健在,他们夫妻商量好了,还是住在李家。 “多谢陛下和郡主恩赏”李泽喜气洋洋的对陈琬琰拱手行礼。 “得,你们夫妻恩爱都秀到我这里了~”陈琬琰笑着打趣。 王大姑娘是个好的,李泽也是有能耐,赵瑾瑜攻打皇宫的凶险她都听说了,李泽那一声夏家叛变,可起了不小的作用。 李家宴请宾朋,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陈琬琰抽空约李珩单独见了一面,李珩这一年变化挺大的,五官硬朗了不说,人也越来越严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不经世事的贵公子了。 “还不打算娶妻?”这都和离一年了,就是为妻守节也该解放了。 第64章 收她们进宫守活寡 李珩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凑这么近,不怕圣上吃醋?” 陈琬琰哈哈一笑,“他气量大着呢,还给我前夫君加官进爵呢。” 李珩无奈笑了笑,这爵位烫手! “你要看上哪家的女子,我请他给你们赐婚。”陈琬琰道。 她是真心希望李珩好,这一年他没纳妾,也没有通房,一直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 生儿育女是人生大事,她已经开始新的人生,她希望李珩也能有美好的生活。 “好。”李珩轻轻应承。 二人也没在一处待太久,李珩便去招待客人了,陈琬琰和李佳柳等人在一起赏花闲聊。 “郡主,你在战场怕不怕?”李佳柳问。 “镇西军的将士都很勇猛,他们就算战死沙场,也不会让敌军伤害百姓一分,没什么怕的。” 就是因为他们有不怕死的决心,和与敌人战斗到底的勇气,她和赵敬淮才敢孤注一掷。 战士保家卫国宁死不退,他们能帮忙,就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战死。 “听说凉州干旱缺水,军营里的人是不是都不洗澡?”问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天真懵懂的看着陈琬琰。 陈琬琰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回想起她刚到这里时,在张家的赏梅宴上,也有人这么问过她。 还有无知的贵女说将士都是莽夫,可正是这群她们肆意嘲笑的‘莽夫’,在守护这个国家的安稳,如果他们是‘莽夫’,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勇士。 “郡主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陛下在军营是不是也不洗澡。”少女一脸羞涩的解释。 陈琬琰:“……”她夫君洗不洗澡,关她什么事? “龚盈盈!陛下的私事岂是你能过问的!”李佳柳不悦的说。 陈琬琰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半晌,问道:“你是龚家人?” 沈括夫人的娘家妹妹? “正是。”龚盈盈娇笑着说,“郡主还没回答我,圣上在军营究竟洗不洗澡呢!” “我未婚夫君洗不洗澡,关你什么事?”陈琬琰不悦的说。 龚盈盈憨直的说道:“陛下要从世家挑选贵女入宫,我喜欢爱干净的男人,所以提前打听打听。” “你胡说什么!陛下什么时候说要选贵女入宫了!”李佳柳气冲冲的拉着陈琬琰就走,“不听她胡咧咧我们走!” “臣女见过郡主。” 陈琬琰正刚走了两步,听见背后有人叫她,便回头看了一眼,“你是?” “臣女姓穆,行八,闺名娉婷。”穆娉婷文雅秀丽,但在一众斗艳的贵女中并没有多起眼。 陈琬琰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准备跟李佳柳走。 不熟,没交集,也用不着跟她客套。 龚家和穆家虽然与沈家有姻亲关系,赵瑾瑜却只是给他们擢升了官职,并未敕封爵位和勋阶,可见没有多重视这两家人。 毕竟有从龙之功的都敕封了,陆机封了伯,孙涪也封了个从五品县男。 “郡主请留步,有个熟人想见您一面。”穆娉婷拦住陈琬琰的去路。 陈琬琰一想就知道她说的熟人是沈六小姐,这人干不出好事,她没必要给自己添堵,“让开。” 穆娉婷对她明显有些忌惮,瑟缩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她说你若不肯见她,就将这封信交给你。” 陈琬琰冷漠的说道:“我不要。” 穆娉婷早就知道这人不好说话,却没想到脾气这么硬,想到完成任务四嫂许诺给她的好处,就心一横,把信从陈琬琰衣裳的斜襟塞了进去。 陈琬琰将信抽出,扔在她脸上,“我陈琬琰不是你能算计的,回去告诉你四嫂,滚回舒州去。” 龚盈盈一看自己的表姐被欺负,忙道:“我表姐也是被逼的,郡主就饶过她。” 陈琬琰对看似天真的龚盈盈没什么好感,赵瑾瑜一飞冲天,那些站对阵营的鸡犬也都跟着升天,花花肠子就又亮出来了。 真的天真,会问帝王洗不洗澡这种私密事吗? 她回答洗,人家就会想,这么私密的事情你都知道,肯定是早就和皇帝在床上厮混过了,不检点不能立为皇后。 她说不洗,人家就会说皇帝不爱干净,她背后编排陛下,口舌妇人不宜立为皇后,无论怎么回答她都讨不到一丁点的好处。 最最重要的是,她还故意说出她可能会进宫为妃的消息,来膈应她。 龚盈盈见她沉着脸不吭声,欢喜的说:“我就知道郡主最好了,一定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惩罚表姐。”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嗯了一声,对李佳柳道:“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李佳柳成亲后,还是那副率直藏不住话的样子,可见耿家公子对她极好。 二人刚走了几步,龚盈盈就惊呼一声,不敢置信的说:“这信上是胡说的,郡主不能怀孕?” 陈琬琰脚步顿了一下,脸色倏地变了。 龚盈盈似是被吓蒙,忙捂住嘴,一脸惊悚的说:“天啊!难道郡主是因为不会生孩子,才与荣国公和离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陈琬琰的耳朵里。 陈琬琰走回去就给了她一巴掌,“别在我这里装天真,否则我抽死你都没人管!” 穆娉婷拦住陈琬琰,“郡主莫怪,盈盈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天真不谙世事,她是无心的。” “什么天真懵懂,你们两姐妹一唱一和,当谁看不出来呢?”李佳柳气急败坏的说,“如果你们是来挑事儿的,请你们离开我们李家!” “你俩想进宫,就等下辈子投个好胎。”陈琬琰阴鸷的瞪着她们,“别以为有沈家这门姻亲,你们就能在我这里耍心眼。” 陈琬琰对跟着的小丫鬟道:“去把龚夫人和穆夫人请过来。” 李佳柳与陈琬琰去了水榭,陈琬琰不断的回想她和赵瑾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究竟是不是不能怀孕。 “郡主,龚夫人和穆夫人来了。”小丫鬟打断了她飞远的思绪。 陈琬琰语气冷硬的说:“方才的事想必你们也都听说了,私议陛下是大不敬,你们自己的女儿若是管教不好,我可以从宫里请嬷嬷替你们管教。” 龚夫人谄媚的说道:“她们做错,自有我们做母亲的管教,她们进宫前会有宫里的嬷嬷提前教规矩,就不劳郡主费心了。” 陈琬琰冷笑,“进宫?” 龚夫人笑道:“郡主您还不知道吗?陛下已经在准备选妃了,您父王不在京都,您又没有母亲,所以可能还不知道这件事。” 陈琬琰阴沉着脸,这是骂她有娘生没娘养? 穆夫人接着说道:“郡主您身份高贵,可是陛下的子嗣也很重要,你不能生养,陛下迟早要另选嫔妃,与其让陛下宠幸和您不一心的妃子,不如让她们进宫伺候您和陛下。”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李佳柳气红了脸,“你们再敢私议陛下,诋毁郡主,就立刻从李家出去!” “耿夫人别急,我们是求未来的皇后娘娘收她们进宫,不是来搬弄是非的。”龚夫人嬉皮笑脸的说。 陈琬琰敢欺负她女儿,她这个当娘的就不会让她过的舒坦。 陈琬琰皮笑肉不笑的问:“收她们进宫守活寡吗?” 龚夫人表情逐渐凝固,穆夫人清了清嗓子说道:“郡主这是何苦呢,您生不了孩子,陛下总不能也膝下无儿无女。”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我和陛下的事你们管不着!想进宫就先去我坟头磕三个响头。” 只要她活着,龚穆两家的姑娘就别想进宫,宫宴都不允许她们参加!传召进宫更是想都别想,鸡就是鸡,被带上天也变不成凤凰! “您这话也别说的太满,往后的事谁知道呢。”龚夫人尖酸刻薄的说,“你连个为你筹谋的母亲都没有,你父亲再疼你也是臣子,又远在边疆,你能指望谁?” 指望想她死的陈明玄夫妻吗? “我就是郡主的娘家人,你们再敢口出狂言,我一定让我爹参你们一本!”李佳柳气的怒目圆瞪,他爹和兄长不会放任她们欺负陈琬琰! 耿家也一样! “陛下正忙着选贵女入宫,怕是没空管这些小事。”龚夫人笑道。 陈琬琰紧攥着拳头,竭力遏制住心中的怒火,“确实是小事,用不着惊动陛下,龚夫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母亲,没人替我周旋谋划,才有人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龚夫人面露得意,“你宽宽手,放咱们自己人进宫,日后姐妹同心伺候陛下,等你年纪大了也有个依仗,你别嫌婶子说话不好听,我也是为你着想。” 穆夫人也跟着附和,“忠言逆耳,你没有母亲在一旁劝解教导,肯定是想不通这里头的利害关系,后宫里的女人没有孩子,日后可如何过呢?” 龚夫人接嘴道:“是啊,她们日后若是有了孩子,你也能有所依仗,这话你现在听着心里不美,但我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为你着想呢。” 老夫人被王大姑娘搀扶着走过来,板着脸怒斥,“胡说八道,我们琰儿好好的被你们无端咒骂,这是何道理?你们的男人在朝堂上逼迫陛下不成,就使计来伤害琰儿,就不怕报应?” 陈琬琰阴森的目光在龚夫人和穆夫人身上来回转,“你们是故意用计让我请你们过来的?” 龚夫人被她看的头皮发麻,“没有!” “我们李家不欢迎来挑拨是非的人,送客!”老夫人厉声道。 陈琬琰忽然低笑了一声,“算计我是,龚大人和穆大人给你们请封诰命了?” 陈琬琰拍了拍手。 陆久凭空冒了出来,“郡主有何吩咐?” “把你的小本子送到外命妇院,人贵以淑娴温良,当谨言慎行。” 她名分已经定下来,这些人还敢来挑衅,不只是看不起她,更是恃宠而骄小瞧赵瑾瑜,妄想拿捏他! 赵瑾瑜复立后,沈家一系以他膝下空虚,储君之位不稳为由规劝他纳妾,他皆以长子以嫡为贵严拒。 还有心怀鬼胎的官员,以太子无后不利江山社稷,应立有子的皇子为皇储,以保江山稳固,这些人等赵瑾瑜从边关回来代理朝政,又开始规劝其扩充东宫内眷,稳固储君之位。 景睿帝决定禅让,也是不想他们的父子亲情受人挑拨,表明他不会再废太子的决心。 龚夫人的脸拉的老长,“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我们从龙之家替陛下稳固朝纲,你胆敢这般对我们,就不怕陛下问责?” 王大姑娘斥道:“女子不议朝堂,龚夫人还请慎言。” 龚夫人不屑的说:“你们李家有何功绩敕封公爵?连庶子都封了忠勇伯,不就是因为她曾是你们李家的媳妇,陛下才给的恩赏。” “陛下做的决定不是我们能妄议,龚夫人请回。”王大姑娘对几个壮硕的婆子招招手,“请龚夫人和穆夫人出府。” 穆夫人沉着脸问老夫人,“这就是你们李家的待客之道,一个庶子妇都能赶客人出门?” 王大姑娘捋了下头发,气定神闲的说:“陛下敕封何人自然有考功校量,既已封爵赐府,庶不庶子的也不是旁人能编排的,我们府上宴请的是和气的宾朋,而不是妄议陛下的朝臣妇。” 龚夫人和穆夫人被她堵的哑口无言,黑着脸走了。 王大姑娘温声道:“哪家对敕封爵位有异议,自然有当家人出面,轮不到内宅妇人出来说道,无需同她们多言语。”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们二人远走的背影,“她们故意出来挑刺,是想提醒陛下给他们封爵受勋?” 老夫人轻叹口气,“她们若是闹不成,也只会叫人说是口无遮拦,挨个训斥受戒便罢了,妨碍不了在朝堂的男人。” 王大姑娘道:“她们不敢当着众人的面闹,才使了脑筋私下激怒郡主,是想借您的口闹到陛下那里去。” 陈琬琰微微一愣,事关赵瑾瑜,她确实不会在人前跟她们起冲突,“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来,她们就想引着我去人少的地方。” 她怕有诈就拒绝了,没想到还是中计了。 “听珩哥儿说,沈家想给其一众姻亲封爵受勋,陛下划掉了一大批人,其中就包括龚穆两家。”老夫人道。 其他人是功绩不够,他们两家还因想干涉陛下的后宫惹恼了他。 陈琬琰淡淡道:“心未免太急了些。” 她父亲为边疆做了多少贡献,他的女儿即将与皇帝完婚,就算赵瑾瑜对她没感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充盈后宫,打陈青岩的脸。 老夫人道:“人人皆为利,富贵荣华就在眼前,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这京都勋贵谁能想到太子还有翻身的时候呢,景睿帝直接禅位给无嗣的太子,也是史无前例,他们未付出太多就有了从龙之功,简直是天降的富贵。 “我陈琬琰也不是好欺负的!” “咱们陛下敕封的第一批勋爵都是凉州的将领,可见陛下心里也为你做了打算。”老夫人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拍,“其实她们说的也没错,陛下敕封珩哥儿和泽哥儿,也是在给你寻庇护。” 陈琬琰摇了摇头,“凉州一战打的凶险,那些将领与陛下有并肩作战的情谊,算不得是为了我,给李家敕封抬爵也是因为有功。” 不管那消息是不是景睿帝故意让人给宣平侯父子递的,他们都通过考验了。 李泽的爵位确实与她和王家有关系,不过他的爵位代代降一等,只能袭三代,并不是袭三代才降最多可以传五代的爵位。 李珩不是外戚,他的公爵也是代代降,赵瑾瑜不是胡来之人,他借着给李珩等人封爵的事,进一步完善了爵位分封继承制度,削减财政支出缓解国库压力。 沈家那些人逼他逼的紧,爵位是早晚要给的,龚夫人有句话说得没错,赵瑾瑜现在需要自己人,分食异己的权柄,帮他稳固朝堂。 “大……郡主,我有个事儿要问问您。”李佳柳扯了扯陈琬琰的袖子。 “你问。” “就是佳桐的亲事。”李佳柳不好意思的说,“您觉得严家如何?” 第65章 沈璎堵路 老夫人也惦记着问这事儿,笑道:“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的缘分,你离开京都后,佳桐与人起了争执,差点被掳走,幸亏严六郎发现的及时,这才没酿成大祸。” 陈琬琰眉头一皱,“何人这么大胆,敢在京都掳劫官家小姐?” “是张家!”李佳柳义愤填膺的说,“那日我和佳柳,还有月山县主去乐园,张家的族亲抢占乐园,我们就同他们吵了几句嘴,后来佳桐去更衣,差点被他们迷晕带走!” 李佳柳提到这个就生气,要不是严六郎见佳桐离开的太久不放心,她和丫鬟就被装车运走了! “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陈琬琰脸黑了黑,肯定是赵瑾瑜干的好事! “这事儿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说多了对李家的姑娘也不好。”王大姑娘温声道。 “是这个理儿,佳桐没事,那些人也被抓去刑部,这事儿就别再说了。”老夫人笑眯了眼睛问道,“陛下让严侧妃的儿子承了相王的爵位,祖母就想问问,这严六郎嫁不嫁得?” 陈琬琰笑问:“祖母看来对那严六公子很是满意。” 王大姑娘掩唇轻笑,“那是极满意的,就是公爹在户部,严家掌兵权,都是重臣,咱们不敢做主这门亲事。” 李家满门荣耀,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们,严家曾是相王一派的核心,两家结亲恐会落人话柄。 “这事儿我也做不得主,且得回去问问。”陈琬琰不敢托大,事关重大得由赵瑾瑜做主。 陈琬琰在李家吃过宴席才回郡主府,一直记挂着龚盈盈说她不能怀孕的事。 “把府医叫来给我诊诊脉。” 彤云关切的问:“郡主您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诊个平安脉。” 侍女没多大会儿就把医女带来,给她把了脉后道:“郡主身体健康,只是有些肝火旺盛。” 陈琬琰问:“我能不能受孕?” 医女道:“能受孕,不过您身子有些虚,最好再养养,否则受孕后会比旁人辛苦。” 陈琬琰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她癸水虽然不太准,但却没有腹痛的毛病,她也没想过自己不能生。 彤云道:“外头那些人都是嫉妒主子,您这些日子就在府里安心待嫁,别出去让人冲撞了您。” 陈琬琰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她原是要以太子妃的礼仪进东宫,现在突然成了帝后大婚,不知道有多少人嫉妒她的风光。 想通关窍,她就没再继续纠结,吃过晚饭撸了会儿胖团儿就睡了。 第二日,宫里派礼官和嬷嬷跟她说大婚的流程,事无巨细说的她眼冒金星,主要是压根没记住。 礼官临走时说道:“郡主不用紧张,到时我们会跟在您身后,您按照我们的提示就可。” 陈琬琰头晕眼花的点点头,“好,全靠你们了,赏!” 她是没想到成个亲这么复杂,大婚前要先举行封后大典,授册宝凤印,成婚当日告天祭祖,接受百官庆贺,她还要单独接受内外命妇的朝拜。 等进了洞房,她还不能对赵瑾瑜这样那样,俩人还要一路祭拜一路吃! 听着都累。 “郡主,大婚那日各国都会有来使,您自己也得记个大概。”礼官提醒道。 陈琬琰光听听都腿脚发软,一想到自己跟个猴子似的被老多人围观,她就瑟瑟发抖。 “好的,我知道了!”陈琬琰假装镇定的说。 “您在封后大典前需要回到将军府,册封仪式后,会为您临时修建皇后府,陛下的意思皇后府就建在这里,让您从这里出嫁。”礼官道。 “好。”陈琬琰对赵瑾瑜的安排没有异议,这府被人传的神乎其神,跟有龙脉似的,能从这里出嫁也是荣耀。 礼官又交代了一些琐事,便告辞回宫复命。 陈琬琰激动的一宿没睡着,第二日恹恹的没精神,吃过晚膳早早的就睡了。 翌日一早,就招呼着彤云收拾东西回将军府,彤霞已经提前去将军府布置,恭迎朝廷来人送聘礼。 “主子您是不是紧张?”看陈琬琰时不时的掀开帘子看窗外,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想笑。 “哎,紧张!”陈琬琰紧张的心脏一颤一颤。 “怎么回事?”彤云扶住被颠撞在车壁上的陈琬琰,掀开了车前的帘子。 “沈家的马车突然朝我们撞过来,没能躲开。”陆久道。 陈琬琰往外看了一眼,看车子应当是内宅女眷的车子,“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回府。” “车里坐的是郡主吗?”有个熟悉的女声问。 “让开。”陆久冷漠的甩了甩鞭子。 陈琬琰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就看到沈璎正被人扶着从马车里头往外钻。 “我们的马惊了,撞到了郡主的车架,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沈璎鼓着个大肚子,站在陈琬琰的马车前,似是打算拦着她不让走。 陈琬琰闷不吭声的坐在马车上,她总不能让人当街打孕妇! “穆四夫人请您让让路,我们赶时间。”彤云道。 “郡主这是不肯原谅我的过失吗?我们也不是故意的撞您的,您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不会这么小气。” 陈琬琰道:“我没怪你,只是有要事在身,烦请穆四夫人移移脚。” 沈璎不依不饶的说:“您肯定是生我的气了,要不怎么连露个面都不愿呢。” 陈琬琰深吸一口气,掀开帘子道:“我没怪你也没生气,可以把路让开了吗?” 沈璎对她福身行了个半礼,“我想请郡主喝杯茶水谢罪,不知郡主可否给个面子。” “我们赶时间,改日再约。”陈琬琰强压着心里的不耐烦,放下车帘,看到沈六姑娘就觉得觉得晦气。 “看来郡主是不愿意原谅我了,也是,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自然是瞧不起我这个小官的夫人。”沈璎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彤云青黑着脸道:“穆四夫人慎言,我们家郡主何时瞧不起人了,您要是真心想吃茶赔罪,就送拜帖到我们府上,拦在路上像什么话?” “我不过是想着郡主出嫁没个娘家人,想跟她说说出嫁的规矩,毕竟她没有母亲,也没人教她该如何侍奉夫君。”沈璎说完轻轻一笑,“郡主总得找个人代替母亲为你送嫁。” 彤云呵斥,“放肆!” 这是将自己当成陈琬琰的娘了? 占便宜也没这么占的! 陈琬琰恨不能去撕烂她的嘴,一想到赵瑾瑜,便生生的将这口气吞了下去,“算了。” “我也是一片好心,毕竟姑娘出嫁都是有母亲送嫁的,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否则可是不吉利呢。”沈璎眸中闪过一抹怨毒,如果不是陈琬琰兴风作浪,她才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彤云还待再说话,陈琬琰对她摇了摇头,何必自降身份同她计较。 “既然郡主不愿赏光,那我也不勉强了,不过我得代替你母亲嘱咐你一句,白鸿能避子不假,吃多了不能受孕,郡主可要少吃些。” 彤云瞥见陈琬琰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心里咯噔一跳,“主子别听她瞎说,” 沈璎呵呵笑了几声,轻轻抚摸圆滚滚的肚子,“你可得为以后想想,别日后自己的姐妹都有了龙嗣,你还是孤苦一人,那可有的是人等着看你的笑话。” 陆久冷着脸怒视着她,“还不让开?” 沈璎心情愉悦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陛下已经在定入宫的贵女名单了,郡主若是需要姐妹固宠,我倒是可以给你推荐几个。” 陈琬琰死死的抓着裙摆,双目猩红,正要让陆久驾车撞过去,就听到巡逻的金吾卫问这边发生了何事。 彤云掩下眸中的复杂,掀开帘子看到是焦俊,对他说道:“焦旅帅,穆夫人的马受惊,撞了我们的马车,拦着我们不让走。” 焦俊一听便知是故意撞上来的,问彤云,“你们可有受伤?” 彤云道:“没有受伤,请您帮忙疏通一下道路,我们还有急事要办。” 焦俊颔首,对沈璎道:“穆夫人,如果您没要紧事,就将马车先挪开,后面堵的马车越来越多,影响不好。” 沈璎好脾气的说:“既然郡主今日不肯接受我的道歉,那我便改日再登门拜访。” 焦俊见她没再纠缠,便指挥着人将道路让开,他自从遇到陈琬琰,他就越混越好,混了个旅帅,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从前他想都不敢想,巴不得多遇见她几回。 “请郡主的马车先行。”焦俊的手下挡着沈家马车的路,让陈琬琰先走一步。 陆久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有这眼力劲儿还能在往上走走,扬起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车缓缓起步,陈琬琰闭眼靠在车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彤云见她手一直放在小腹上,便知她将沈六小姐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郡主,你别听她胡说,陛下没有打算选贵女入后宫,便是太上皇也没说要给陛下选妃。” 陈琬琰眼眶酸涩,将脸背过去,一睁眼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了下来,“京都是不是一直在传我克死了母亲,是个不祥之人?” 她就知道陈青岩突然提起母亲的死与她无关,是有原因的。 彤云递帕子给她,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京都还有说的更难听的,说赵瑾瑜娶了她就会绝嗣,从第一次请婚开始,京都就一直有流言传她是灾星转世,克死亲娘,克的陈家绝后,现在又要来克赵瑾瑜。 朝中大臣一直反对他们二人的亲事,一开始是二皇子一系为自身利益不同意,后来是沈家一派,直到凉州大捷,太上皇才力排众议允下婚事,并且选了个最近的吉日,让他们二人尽快完婚。 “是不是陈明玄夫妻传的?” 彤云犹豫了一下,说道:“是张家人干的,主子放心,陛下不会放过他们。” 张若晴已经为自己愚蠢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张家做了那么多恶心人的事,一个也跑不了。 陈琬琰擦了擦脸没再多问。 回到将军府,陈琬琰也没什么心情吃饭,直接去了卧房休息,彤霞忧心忡忡的守在她床边,眼看天都黑透了,她还没醒不由得有些着急。 “主子,该用晚膳了。”彤霞轻生唤她。 陈琬琰睁开眼睛没吭声,她气都气饱了根本吃不下。 “主子,您犯不着跟那些人置气,只要咱们陛下喜欢您,不就够了吗?帝后大婚可是百年难有的盛事,就连礼官都激动着呢。” 多数皇帝继位时已经娶妻,就只办封后大典,不会再办大婚礼,便是纳继后也只有一个册封仪式,除了幼主继位才有机会行大婚礼。 “您就开开心心的做新娘子,陛下与您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无论别人说什么您都别往心里去。” 陈琬琰轻轻吸了吸鼻子,“我要出恭。” “诶,好好,奴婢伺候您起来。” 陈琬琰起来在府里溜达了一会儿,时不时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发呆,血封咽里确实有大量的白鸿,所以她很可能真的怀不上孩子,或许能有孩子应当也不好怀。 那她若是真怀不上,不是害了赵瑾瑜吗? 赵瑾瑜在宫里听说这几日发生的事,也发了一大通脾气,“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逼迫朕也就罢了,还敢去欺负朕的女人!” 汪海生吓得大气不敢出,给他添了杯茶水,劝道:“陛下息怒,您气坏了身子,咱们娘娘可是要心疼的。” 赵瑾瑜喝了口茶水压火,他这也算是明白父皇提前退位的良苦用心。 除了陈青岩,他谁的忠心都不信,活了五六十年他最是清楚那些人贪婪的本性,他要自己当那个辅佐新君的‘托孤大臣’。 凭他再有本事,自己派系的人都要逼迫他,他还不是处处受制于人!果然是应了陈琬琰那句,高手往往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中。 不仅他要对沈家忍让,连陈琬琰都收起了炮仗性子,让他怎么不上火! 他提笔写了封情意绵绵的书信递给陆机,“给郡主送去,告诉她岳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让她这几日少出门,多派些人看着将军府,不准再让沈家那些人去见她。” 翌日下了朝,赵瑾瑜便召严大将军进了御书房。 二人也不知道密谈了什么,严大将军交出了镇西军的兵权,赵瑾瑜封其为不可承袭的嘉国公,加封从二品十一转武勋阶柱国大将军。 封其外孙相王为魏州都督,统管卫相洺德贝博豫七州,嘉国公为魏州都督府长史,相王年幼遥领而不赴任,由长史代理其职。 严大公子严肃为相州太守,命其即刻赴任。 李佳柳收到消息,就带着李佳桐火速跑到将军府,“郡主,陛下给严六公子和佳桐赐婚了!” 陈琬琰知道李佳桐和严六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很为她感到高兴,“恭喜你佳桐,心想事成,日后可要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 李佳桐羞红了脸,“托您的福,才有陛下赐婚的体面,日后我一定会监督六郎君好好办差,不会辜负陛下和您的信任。” 赶去李家道喜扑了个空的月山县主也来了将军府,一进门就先恭恭敬敬的对陈琬琰行了个礼,“月山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坐。”陈琬琰道。 “谢郡主赐坐!”月山县主现在是一点也不敢怠慢她,今日这圣旨一下,只怕朝臣也都看得出这新皇不是个好脾气的。 先是给严家的外孙封个王施恩,又用一个不能下传子孙的公爵,换了严家的兵权,还留了相王在京都当人质,让严家人去河北道给他卖命,恩威并施震慑朝堂。 她日后过的好不好,全看能不能将这位主子哄好了。 陈琬琰看到月山县主,就想起了罗丰,问道:“钱侧妃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月山县主笑盈盈的回道:“回郡主,我父王同她和离了,她已经不是钱侧妃了,罗丰的事也已查证清楚,确实是小钱氏所为,罗家把她送去了官府。” 陈琬琰点了点头,“善恶终有报,这事儿也算是有了了结。” “我想请郡主帮个忙。”月山县主道。 “你说。” 第66章 我们都是为你着想 “小钱氏的儿女对罗丰敌意很重,他们联合家中庶出的兄妹孤立他,他的处境很不好。” 陈琬琰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事儿她早有预料,毕竟涉及家产之争,就可不是小事儿,“这是他的家事儿,我也帮不了。” 她就是本事再大,也只能管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别人的家事还轮不到她插手。 “我是想求郡主给罗丰赐婚。”月山不好意思的说。 陈琬琰听完乐了,“我现在可还没权给人赐婚,他相中谁家的女子,自去叫罗镇海替他提亲,难道罗镇海还能拒绝不成。” 月山县主也觉得自己这话说的唐突,赶忙解释,“是这样的,罗丰当过清倌的事被那些人传的沸沸扬扬,他现在娶亲有些艰难……” 李佳柳义愤填膺的说:“那些人真是恶毒,将别人害成那样,还不思悔改,竟然还作妖!” 李佳桐喟叹,“罗镇海有意培养罗丰接管家业,触动了那些人的利益,罗镇海的那些妾室对罗丰被卖的事心知肚明,是怕他掌了家业与她们清算。” 陈琬琰若有所思,这罗丰的遭遇不就是她和赵瑾瑜的结合吗? 她感同身受,也想尽可能的帮他一把。 “他想求娶哪家的女子,人家可愿意嫁他?”陈琬琰问。 若是人家不愿意嫁,她也不能强迫人家。 月山县主见她松了口,心中稍定,“是我表妹,她爱慕罗丰,但罗丰因着自己的名声不肯娶她,所以我想请您做个媒,日后我们舒王府也能给他做个靠山。” 陈琬琰目不转睛的盯着月山县主,“你给自己添助力,还说是为了他着想?” 罗家家财无数,木材生意赚的钱他一部分捐到基金会,一部分捐到益州官府,自己一分没留,还有罗丰的外祖家那都是顶级的商人,他们要给罗丰定一门亲事很难吗? 没人嫁给罗丰,他们不能内部消化? 月山县主被她戳穿心思,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是想着帮他一把,他日后在罗家过的也能轻松些。” 陈琬琰讥笑,舒王府想续上和罗家的关系,打得是什么主意她心里清楚的很,官商结合互惠互利,月山想把与罗家的缘分系在她这里,为自己添助益,给严家谋经济上的外援。 “这事儿我管不了,他的亲事自有长辈定夺。”陈琬琰一口拒绝。 罗家和葛家搭上了赵瑾瑜,成皇商是早晚的事,罗丰又与陈琬琰有一段缘分,罗镇海早晚是要把罗家交给罗丰的,罗丰这样的条件,会愁娶不到如意美娇娘? 万岁山头一个不答应! 赵瑾瑜好不容易搞灭了严家的气焰,她不和赵瑾瑜一心,还要帮着严家重振雄风? 月山县主在她这里没讨到好处,讪讪的坐着没再多说。 李佳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对了郡主,外头都在传,您昨日让穆四夫人一个孕妇在马车外站了许久,还堵了孟章街路口,祖母让我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陈琬琰提起这事儿,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彤云不满的说:“她昨日故意撞我们的马车,拦住我们的去路,还自称要替郡主的母亲为郡主送嫁,我们郡主念在她有孕在身没同她计较,她倒是先诋毁起我们来了!” 月山县主听了都无语,沈家现在可是了不得了,一个出嫁女,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出口了? 李佳柳瞠目结舌,好半天才消化这个事实,“她哪里来这么大的脸,还想给陛下当岳母不成?” “佳柳!慎言!”李佳桐喝止住她,“这话也是能乱说的,你忘了祖母的教诲了?” 陈琬琰挥了挥手,“不提她了,晦气!” 李佳柳愁容满面道:“现在外头都说您跋扈不容人,日后会残害陛下的嫔妃子嗣,这可如何是好。” 陈琬琰轻笑,“我就是不容人,陛下若是宠幸宫里的女人,我就回蜀国过快活日子。” 没道理他自己爽了,让她过的不痛快。 李佳柳却摇头道:“进了宫可半点不由您了,这话您也别说了,没得害了自己。” 陈琬琰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便住了口,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彤云来报说陈明玄夫妻来了,李佳桐等人便告辞离了将军府。 陈明玄和张若华带着两个孩子来送贺礼,见了陈琬琰倒是客客气气,陈芙柔给她行了个礼后,就乖巧的坐在张若华身边。 陈琬琰冷冷淡淡的看着他们一家四口,“你们的贺礼我收到了,我等会儿要出去,就不留你们用晌午饭了。” 陈明玄皱了皱眉,道:“过几日宫里会派使臣来送聘礼,家里有主子,让下人接待恐怠慢了陛下,我和你大嫂来替你迎接使臣。” 张若华道:“长嫂如母,母亲不在,长嫂来给你送嫁也合规矩。” “不用了,我什么情况陛下清楚,不会计较那么多。”陈琬琰直言拒绝,“我也不需要有人为我送亲。” 张若华不赞同的说:“你上次嫁人,就是因为没有人送亲才夫妻不睦,这次嫁人可不能再如此了。” “要不是你害死母亲,也不会落个没人送亲的下场,你不能生养孩子,日后还不是要靠娘家,我们既然主动来跟你和解,你就该接受!”陈明玄臭着脸,很不满她盛气凌人,仿佛他们是来占她便宜一样。 “谁说我不能生养孩子了?”陈琬琰气笑了,“你这么能耐,怎么还能看走眼?” “血封咽的方子早就传出来了,里面白鸿的用量足够让你绝嗣,现在谁不知道你不能生养,就你自己还沉浸在当皇后的美梦中!” 任谁也没想到方羽霄留了一手,相王和郭家兵败,景睿帝离京兖王代理朝政,张家安排进大理寺的人为了邀功,背着刘峘偷偷去审了他一回,就让他将方子给透了出来。 那人将方子交给了兖王和张家,张若晴知道了方子,然后整个勋贵圈都知道陈琬琰吃了过量的白鸿,不能怀孕。 “陈世子!请你慎言!”彤霞从门外进来,“如果你们是来挑事儿的,就请你们赶紧离开!” 陈琬琰犹如五雷轰顶,面上的血色尽失,“你胡说!” 张若华柔声道:“妹妹也别难过,我们张家和你是一心的,我都替你打算好了,如果有人跟你争宠,张家的女儿可以替你生个儿子,这不算什么大事。” “世子夫人还请您闭嘴,我们郡主自己会诞育皇嗣,用不上你张家的女儿代劳!”彤霞板着脸说。 “我们就张家一门亲戚,你趁着陛下对你还有宠爱,劝他将人放了恢复爵位,日后你失宠,也好有个依仗!”陈明玄耐着性子补充了一句,“我们都是为你着想。” 陈琬琰只是呆呆的坐着不说话,完全沉浸在自己不能怀孕的噩耗中。 “陈世子,请你带着自己的夫人离开,张家霍乱朝纲是已定的事实,任谁都救不了张家!”彤霞招呼着门外的侍卫,“送客!” 陈明玄起身沉声道:“你出去多看几个郎中,自然什么都清楚了,沈家一系说的再好听,到底不是自己人,现在他们打定主意要往陛下跟前送人,事关你今后的路,你好好想想。” 要不是听说穆四夫人拦住她的去路,又跟她交流了许久,他今日也不会跟她说这么多。 “再同你多说一句,进宫的名单已经定下,封后大典过后那些人就会进宫,你不信就问问你那两个神通广大的侍女,我说的是真是假。”陈明玄见她神不守舍,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 张若华好心劝道:“我知道你性子强,我们从前结了怨,你心里恨我们,但事已至此,逞一时之快害的是你自己,咱们到底是荣辱与共的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结。” 说完又让陈芙柔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道歉,也没再继续刺激她,拉着陈明玄,带上孩子走了。 彤云和彤霞忐忑不安的站着,陈琬琰呆坐着,也没问血封咽的事情,良久才说了句,“摆饭。” 彤云和彤霞互相对视了一眼,彤霞道:“主子,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就是想捞张家父子出来,您要是听进心里去,就是上了他们的套。” 陈琬琰情绪低落,随意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她来这里都快四年了,她前两年确实癸水失调,可是自从与赵瑾瑜这样那样之后,已经逐渐正常了。 况且白鸿的稳定性很高,基本不会与其他物质发生化学反应,肠道也不会吸收,是可以排出体外的,只有与体内的巯基酶和蛋白质结合,妨碍了细胞的正常代谢,才会导致重金属中毒。 她喝了那么多牛奶,难道就没有一点缓解? 没缓解,她怎么还能活着呢? “主子,王爷再过几日就能到京都,送嫁的娘子陛下都安排好了,咱们就别想太多了。”彤云最怕陈琬琰装作若无其事,她若是闹一闹,发发脾气这事儿也就过去,不声不响的肯定是在憋大招。 “知道了,你们各自去忙,我一个人呆会儿。”陈琬琰平静的说。 “是。”彤云和彤霞齐声应道。 彤云去给宫里传消息,彤霞去准备饭食,就这一会儿没看住,就让陈琬琰溜出了府。 陈琬琰出府就直奔医馆,医馆的郎中见她穿着贵气,又一脸愁容,脉也诊的比平日用心,“姑娘的脉象飘忽,血脉两虚有心疾。” 陈琬琰垂眸问道:“还有呢?” “姑娘的身子受过大难,日后许会子嗣艰难。” “可有法子调理?” “子女缘分这种事不好说,老夫也不敢保证,况且姑娘旧伤未愈,也得瞧瞧您用的方子,才好给您配药,否则药材相冲会适得其反。”老郎中倒是十分谨慎。 陈琬琰将自己常用的药方递给他,老郎中看了会儿,将其中一张挑出来说道:“给您开这方子的郎中医术高明,老夫拿不出比这更好的药方给您。” “就没别的法子了?”陈琬琰还有些不死心。 郎中遗憾的说道:“老夫医术不精,如果这张方子都不行,我也无能为力了。” 陈琬琰放下二两银子就出了医馆,又换了几家看诊,说法几乎与其一致。 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死了,如果早知道自己不能怀孕,她才不去勾搭赵瑾瑜。 现在怎么办,她生不出来就得看他和别人生孩子,那她困在宫里一生,不就是给别人做嫁衣吗? 后宫无子的女人是个什么下场,她清清楚楚,新皇不是自己嫡亲的儿子,又是个什么下场,她更是明明白白。 只怕大婚就是她人生最后的高光时刻。 抱着高手在民间的想法,她流连于各个医馆看诊,这个午后她充分的理解,什么叫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惆怅的望着天边灿烂的晚霞,忽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公子,人抓来了!” 被称做公子的男人,将手中把着玩的几个银元宝扔在地上,“干的不错。” 男子走到陈琬琰跟前,讥笑道:“这寡淡的样貌竟然能把新皇迷的神魂颠倒,真不知是她床上本事好,还是小皇帝眼睛瞎。” “公子,她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咱们绑了她会不会出事?” “怕什么!她若是被我们玩了,还敢出去乱说?” “公子说的是,奴才若是能睡了皇帝的女人,就是做鬼也值了!嘿嘿嘿。” 男子猥琐的笑声传到陈琬琰耳朵里,差点让她吐出来,她在大街上站着伤春悲秋,刚感怀到一半,就被人一棍子敲晕了。 “做鬼?小爷还指着她,在这世上继续潇洒快活呢,我可不想做风流鬼。”男子说着就伸手摸向她的脸,将她眼上的蒙眼布解开,“醒了就别装了。” 陈琬琰闭着眼装晕,那男人嗤笑一声,伸手就往她衣领里探,陈琬琰蓦地睁开眼,男人笑道:“不装了?” “你是谁?”陈琬琰警惕的问。 “我是谁你早晚都会知道,你应该问问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陈琬琰听话的问。 “我想要你陪我睡。”男人猥琐的说完,就去扯她的裙子。 陈琬琰手脚都被捆着,根本躲不开他的爪子,怒斥道:“放肆!你敢碰我一下,我让你全族给我陪葬!” 男子闻言收起脸上的笑容,继续撕扯她的裙子,狞笑道:“等你成了我的女人,你敢不听我的,我就将你被轮奸的事宣扬出去,看你还怎么当皇后!” “你敢碰我一下,我就算不当皇后,也不会放过你!”陈琬琰疯狂的在地上乱扭,“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你以为我怕你?” 男人疑惑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这女人的反应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陈琬琰见他被自己吓住,厉声道:“你在大街上将我掳走,你当我们府上的侍卫是吃素的?你最好现在将我放了,否则我挖了你张家的祖坟!” 小厮吓了一跳,“公子她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不能放了她!” 屋里一直没吭声的白面公子说道:“没错,赶紧将她办了,日后她敢不听话,就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陈琬琰这才看到,西南角还坐着几个样貌有二三分相似的公子,刚才只顾着恶心,竟然没看到屋里还有人! “你们敢碰我,我一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心里越慌脑子就转的越快,刚才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张家祖坟,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这会儿她要是再想不明白自己是中了张若华的计,那她就白和人斗这么久了!张若华故意激她出府,只怕这些人早就跟着她了! “那也得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把她腿上的绳子解开,按住她,我先来!”猥琐公子话音一落,其他人就朝她围了过来。 猥琐男撩起袍子,退掉亵裤搓了几下。 第67章 生一串糖葫芦 看到脏东西,把陈琬琰恶心坏了,气急喊道:“陆久陆久!还不快来救我!” “堵住她的嘴!”白面公子脱下亵裤,就要往她嘴里塞,陈琬琰差点气抽过去。 “狗日的,老子要是不把你们碎尸万段,我就跟你们姓张!”她刚骂完,陆久就从窗户跳了进来,一剑刺穿了猥琐男的咽喉。 陈琬琰看到陆久,总算是出了一口气,“留活口!” 她出门身边怎么可能没人跟着,这些人真是太小看她的惜命程度了! 明知不太平,怎么可能甩开暗卫独自出门! 再说,暗卫也不是她能甩的开的! 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对陆机来说十分轻松,更何况是一群裤子都脱了的男人! “你怎么才来救我!”陈琬琰不满的吐槽,她眼珠子都要辣黄了! 陆久绑好最后一个人,道:“陛下不让我出来。” 陈琬琰:“……”卧槽? 还有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赵瑾瑜身着姜黄色常服,优雅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还作不作了?” 陈琬琰抿了下唇,问道:“陛下怎么出宫了?” 赵瑾瑜冷哼,“我不出来,你是不是就打算跑了?” 陈琬琰闷不吭声,她没那么大方,可以和人共事一夫,再替别人养孩子,她看不了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调笑谈情,她守着冷冷的宫殿,猜想着他们做亲密的事情。 她得出来积极治疗不孕不育症! “你就不能信我一回?”赵瑾瑜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我没不信你。” 赵瑾瑜沉着脸问,“那你跑什么?” 陈琬琰心里凄苦悲凉,手抚上平坦的小腹,“我……郎中都说我今生没有子女缘。” 哪有女子不想与爱的人孕育子女,可她却没有这个资格。 “那你就不要我了吗?”赵瑾瑜委屈又可怜的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了屋子。 陈琬琰垂着头,怔怔的望着地面,她怎么会舍得不要他,他们一起披荆斩棘,越过重重障碍,她终于可以成为他的妻,可怎么就能生不了孩子呢。 “你知我不会与人共侍一夫,我也知道你如果有了别人,定不会辜负。”她喉咙紧的很,眼睛也酸胀的厉害。 他在战场杀伐决断,在朝堂刚毅果决,只有她知道赵瑾瑜其实是个很温柔责任心很强的人。 “我不会娶别的女子,你也休想离开我。”赵瑾瑜角色铁青,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广袖下握成拳头。 封后大典在即,准皇后却想跑路,他不同意! 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你有多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能……不能害了你。” 他的辛苦她都知道,怎么舍得亲手毁了他。 赵瑾瑜清冷的站着,他已不是那个单薄的少年,虽然还很年轻,但已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势,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威严掩也掩不住。 “跟我回去。”他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紧绷的脸表情柔和,“没有子嗣算什么大事,从宗族……” 陈琬琰不可置信的抬头,因为噙着眼泪看不清他的脸,“陛下不可妄言。” 她擦掉眼泪慌乱的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并没有人,才舒了一口气。 古人多看重子嗣,一夫多妻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是男人不能生育,就娶多多的女子延续血脉。 他既已成就帝业,何须为自己至此。 “这话陛下不要在说了,被有心人听去又要生出诸多算计。” “你知有人诚心算计,还要我纳入后宫吗?”赵瑾瑜转身背对着她,语气平缓,带着些微不可查的委屈,“你不是说过,不会让我成为孤家寡人吗?” 陈琬琰被他说的心虚,万般情绪涌上心头,“我没让你纳别人。” 他顶着朝堂压力一心为自己谋划,自己却打着爱的名义处处与他为难,什么都做不好。 “是你撩拨了我,又信誓旦旦许了不离不弃的承诺,现在遇到事情就想后退,逃避,抛弃我,你真是让我伤心。”他做了那么多努力,终于没人能阻拦他娶她,可她却时时刻刻想要跑。 封后大典她若不出席,难道要让别人替代她承封? 让他与别的女人行大婚礼? “我就是个自私怯懦小心眼的人,我大度不了,但我从没想过伤害你。”陈琬琰咬着下唇,她明明是最舍不得伤害他的,“但我怕自己会伤害你的女人和孩子。” 她或许会因为压力和失宠,向这个世界的规则妥协,如果到了那一日,她可能真的会让他绝嗣。 “我不会纳别的女子,我是你的夫君,只是你一个人的。”或许是因为她的坦诚,赵瑾瑜语气也不似往日的平静,“为夫就喜欢你的小心眼,不会有异腹子。” “那我生不出来怎么办呀,”陈琬琰想到这个就想哭,她陪着他一路披荆斩棘打小怪,终于到了巅峰胜利,她怎么就在这个时候掉链子了! 赵瑾瑜淡淡道:“生不出就不生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小孩子。” 陈琬琰撅着嘴嘟囔,“我看你对小虫子挺喜欢的。” “你知道朝中大人背后都怎么议论我吗?”赵瑾瑜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们还敢背后议论你?” “他们说,咱们这位不苟言笑的少年君王,鲜少情绪外露,知人善用,手腕雷霆深不可测,唯有在儿女情长一事上,让人觉得他也不是一个无欲无求的谪仙。”赵瑾瑜一本正经的说。 陈琬琰听他自考,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真这么说?” 赵瑾瑜扬了扬唇角,“所有人都看的出我对你用情至深,你怎么就不信我?” 陈琬琰步履坚定的走到他背后环住他的腰,脸在他后背蹭蹭,手被他的大掌握住,忍不住上扬起嘴角,“我没有呀,我就是出来看看能不能治好,我想给你生宝宝啊……” 她哪有那么洒脱,一想到会跟他分开就痛彻心扉,天高海阔没他,又有什么意义? 她爱这个男人,历尽千帆终于苦尽甘来,她怎么可能受人几句挑拨就放弃他,她没被爱蒙蔽心智,怎么会打着爱的名义伤害他。 赵瑾瑜:“……”出来治病????? 陈琬琰感受着他胸腔震动,轻声问道:“笑什么?” 她想给他生宝宝,有那么好笑? “开心。”赵瑾瑜低笑着松开她的手,从袖袋掏出一个红色锦帛,塞在她的手里。 “婚书?”那是他去岁写给她的婚书,是她两辈子收到最好的礼物,她离开益州时没带走,没想到他还特意让人取了回来。 赵瑾瑜转过身目光灼热的望着她,“我身陷囹圄时你愿意与我共进退,我们一步步艰难的走到最顶峰,这大好河山我只愿与你共赏。” 面对他的深情告白,陈琬琰还是有些焦虑,“那孩子怎么办啊?” 看她因吃醋鼓起的腮帮子,赵瑾瑜忍着笑捏了捏她的手,“母后临终前,嘱托我不可沉迷女色,我本就不是重欲的人,伺候你一个就够累了,孩子随缘。” “你胡说!”陈琬琰甩开他的手,在益州天天折腾她的男人是谁啊? 他不沉迷床事? 陆机站在黑影里憋着笑,他家陛下一听说郡主受刺激溜出府,脸都青了,生怕她逃婚,结果她就是出来看病。 真真是一物降一物。 赵瑾瑜凶巴巴的瞪陆机,敢看他的笑话? 陆机摸了摸鼻子,走到他身侧,“陛下,里面都处理完了。” “人都死了???”陈琬琰往屋子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几个内侍打扮的人端着托盘从里面走了出来。 陆久牵着一只正在舔舌头的大黑狗,跟在他们后面。 “没死。”赵瑾瑜牵着她的手,“回宫。” 还是把人带宫里看管起来放心。 陈琬琰呆呆的跟着他,“你不会是把他们身上的零件割了?” “主要的留着呢,次要的割了。”有却不能用,比被割了还难受。 “啊……好,夫君厉害……”陈琬琰呆头呆脑的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几个人我怎么没见过?” “张家的族亲。”赵瑾瑜想起那些人的行为就窝火,“离张若华远点。” 这事儿做的滴水不漏,她和张大夫人分别在两边装作无意说些挑唆的话,根本抓不住她们的狐狸尾巴。 青天白日把人掳走污她身子,比沈家背后的那些人还可恶,那些人也不过是想逼走她,给他换个他们推举出来的皇后。 “我都懒得搭理她,要不是想看看她又玩什么把戏,我也不至于溜出府。”她和赵瑾瑜的婚事已经定下,她逃婚了,赵瑾瑜的面子往哪搁? 她跑了,不是害了她爹吗? 再说了,她夫君刀山火海给她挣来的风光,她能便宜别人? 赵瑾瑜迟疑的问道:“你真不是想跑?” “我跑个屁,静荷也是吃多白鸿和凉药伤的身子,她都能调理好,没道理我天选英才生不出来!”陈琬琰拍了拍自己的小平胸,“我大哥说了,我是多子多孙的命,我信我大哥!” 赵瑾瑜酸酸的说:“你多不多子,得靠你夫君辛苦干活,信你大哥还不如求求你夫君。” 陈琬琰恶狠狠的踢他的小腿肚,“我信你个鬼,你明知是我的问题,还说是自己吃了避子药骗我!” 现在成婚在即,她根本没办法退缩! 赵瑾瑜也不恼她的无礼,心里反而有些小得意,要不是他瞒的紧,到手的鸭子早飞了,这女人路子有多野他清楚的很。 “咱俩得写个婚前协议,你要是宠幸了别的女人,与其有了孩子,你得放我出宫。”陈琬琰觉得得给自己留一道保障。 赵瑾瑜:“……”这还没成亲呢,这人就想着和离了? “等咱俩成了亲,我非给陈明玄赐十个八个妾,让他好好干活,狗日的想强暴我保张家,我就让一群女人去轮奸她夫君,生一串糖葫芦,恶心死她!” 赵瑾瑜:“……”她这么一说,他怎么感觉妾室多的男人都是被……轮……的呢? “你给不给我和离书?”陈琬琰跟在赵瑾瑜身后絮絮叨叨。 赵瑾瑜一直到宫里都臭着脸,说人说到底就是不信任他,带着她到了延福宫,狂躁的将人按在龙床上,上下侧面都煎了一遍,这才让人取了张洒金红纸写了几个字,加上日期加盖了自己的私印。 “和离书不吉利,给你这个!” 陈琬琰伸手接过,看了看就写了几个字,允朕结发之妻琬琰意。 “啥啊这是???”允妻书???? 赵瑾瑜臭着脸,“真到了那一日,后面的内容你自己填!” 随她是要填和离,休弃,还是离宫! 陈琬琰笑嘻嘻的收好,“这东西好,要是谁敢勾引我夫君,我就写上处死她,哈哈哈!这么大一张纸,能写好多名字,到时候你可别不认账啊!” 赵瑾瑜:“……” 汪海生震惊了! 这位主子净干为难他家陛下的事。 “等我攒一串名字填这上面,屠干净你的后宫!”陈琬琰将东西从枕头底下掏出来,使劲儿亲了亲! 赵瑾瑜嘴角抽了抽,“那你不跑了?” “跑啥啊,我要当你后宫里最大的赢家!”陈琬琰叉腰大笑三声。 俩人既然已经锁死,那她要当人人羡慕的女人! 赵瑾瑜眸子里隐隐带了笑意,这女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人家都是什么都不说,背地里下黑手,她倒是好,什么都说也不见得去做。 他对自己有信心,才会给她允妻书,她所担忧之事都不会发生。 陈琬琰被禁欲许久的男人折腾了一整夜,赵瑾瑜下了朝,她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起不起来?”赵瑾瑜撩开床帐,坐在床边扯开被子。 “我腰疼。”她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起来,用了午膳再睡。” 陈琬琰被他拖下了床,意姑姑带人来伺候她梳洗更衣,她好奇的打量着赵瑾瑜的寝宫。 景睿帝想搬去沈皇后生前所居的关雎宫,赵瑾瑜却因着孝道不肯让他搬离福宁宫,赵瑾瑜现在住的是福宁宫东侧的延福宫,除了早朝开在紫宸殿,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宫办公。 外头都说现在是二圣临朝,父子俩一起搓磨朝臣,不过景睿帝虽然还听政,却已经不太插手政务。 “陛下前几日心情难舒,还是主子有法子让陛下开颜。”意姑姑替她将头发挽好,和善的脸上泛着浓浓的笑意。 她们这些人在宫里呆的久了,连开怀都不敢大笑。 尤其是,做皇帝太和善容易被人欺,太凶狠了又要被人说暴戾,赵瑾瑜日常都面瘫着一张脸,谁也猜不出他到底是开心还是恼怒。 “陛下朝中事务繁忙,你们可要将他的日常起居照顾好。”先是登基大典,后面还走封后和大婚,她什么都不用做,都觉得累到怀疑人生,更何况他还有缠身的政务。 “是,奴婢会将这宫里的侍女都管教好,不教她们来惹陛下心烦。”意姑姑爽快的应答。 他家陛下清心寡欲,鲜少让宫人在跟前伺候,皇后即将入住后宫,谁也不敢在这个紧要关头触帝后逆鳞。 陈琬琰羞红了脸,矢口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是,是奴婢多话了。”意姑姑余光瞥见了汪海生,便知那边已经准备传膳,忙道,“主子快去膳厅,不好叫陛下久等。” 皇帝吃饭的规矩多,吃饭时伺候的人围了一屋子,她只能吃赵瑾瑜动过的菜,且还不能比他吃得多,就跟太子发言不能比皇帝长是一个道理,这叫尊上。 一顿饭吃了大半个时辰,赵瑾瑜难得多吃了几道菜,陈琬琰心疼他吃的少,午休过后又去东宫的典膳厨给他做了几道家常菜。 刚靠近崇教殿,就听到沈括等人在谈给龚家和穆家封爵之事。 第68章 沈家异心初现 “先不谈其他几家,龚穆两家是天子近臣,您若也不敕封叫别人如何看待,您为了皇后破例对李家敕封已经让人不满,难道您还要落个寡待功臣的名声?” 赵瑾瑜清冷着脸道:“功臣?他们两家难道不是靠着朕才有的今日?” 没有他,龚穆两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浮沉呢,如今摇身一变,成为了京都数一数二的显赫世家,还不满足? 他被废后,他们又有多少忠心当他不知? 私下和张家有没有往来,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他偷回京都为何不敢让他们知晓,还要伪造去松州的假象,都是为何? 不过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话虽如此不假,但说到底他们也是替陛下做事,您若不封赏难免叫人心寒。” 赵瑾瑜颔首,“你说的也对,传朕旨意封龚先为临邑侯,穆威为临济侯,食邑千户,爵系终身,子不承矣,累降父子功绩,卓者荫子以侯伯。” 李珩和冯知远在一旁提笔记录,沈括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 “陛下这是何意?就算不可世袭三代,代传而降也使得,他们代表着陛下的颜面,怎可敕封个不可承袭的爵位!” 陈琬琰在外头差点笑出声,他们折腾了半天,赵瑾瑜给个一次性的爵位,堵他们的嘴。 “嘉国公交还兵权,都没提爵位不可袭的事,难道他们比严家的贡献还大?他们要爵得爵,朕公允处之,你还有甚不满足?” 沈括被他噎得要死,却不敢再多说激怒他。 沈家已经受封世袭罔替的爵位,沈家二房三房也都授了三世才降的侯爵,其他有功的族亲论功勋也封了侯伯,赵瑾瑜属实待他们不薄。 梁欢也受封了郡公爵位,他清楚这是赵瑾瑜最后的退让,若非他们两家的夫人闹到陈琬琰跟前,这爵位也不可能考功荫子。 “陛下深谋远虑,微臣以为这般敕封甚好,灭外头风言陛下专宠外戚之语,也堵了一众邀功权臣之口。” 向赵瑾瑜邀功的人不知凡几,他若人人都敕封,国库也没那么多钱替他们养子子孙孙,他不愿委屈了梁沈二家,大手笔的封爵加勋,可不代表所有人都得他养着。 朝中权臣已经对赵瑾瑜盛宠外戚不满,他这般安排是正确的! “还是你懂朕。” 李珩和冯知远将写好的敕封诏书呈给赵瑾瑜过目,他大致看了眼,道:“传旨去。” 满则招损,外戚太盛于他有害无益,震摄朝堂还是要从盛宠的外戚下手,他就是要告诉众人,他不是昏庸无能之辈,想过得好就别老想着拉帮结派,讨好他才是正经。 陈琬琰不想与他们撞见,便提着食盒去了偏殿。 沈括和梁欢出了崇教殿,梁欢道:“你别再逼迫陛下,他们两家闹到那位跟前已是惹他不快,若不是为了让他们消停,考功承爵也没得。” 赵瑾瑜赐这爵位就是在提醒他们两家,除了忠心他,讨好谁都没用。 沈括轻喃一句,“翅膀硬了。” “你说什么胡话!”梁欢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传旨内侍,“不弹压他们,难道你要陛下拿我们立规矩?再说了也不是完全不能继承,他们若是合了陛下的心意,自然能承爵。” “他这难道不是在拿我们立规矩?他是怕我们结党防着我们呢!”沈括阴沉着脸,“从给李家授爵开始,他就在布今日的局,爵位不得不给,怎样给都得他说了算,心思比太上皇还重。” 严家用兵权换了个需要累功绩才有可能承袭的爵位,让多少人幸灾乐祸? 殊不知他是在为给今日的敕封铺路呢! 他就是要告诉众人,除了他,讨好谁都没用。 梁欢谨慎的说道:“他若是没一点心机,我们两家早就完了。” “兖王在江州周围伏击他未果,他连那些人从走哪条路转去梁州都一清二楚,若不是这次冒险回来救驾,你知道江州前太守是他的人?你当他没有咱们,就坐不上那位置?” 策反秦断章那会他才十六岁不到,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在外面发展了多少人,根本没人知道,没他们,他照样有人可用,他们就连严家什么时候被他策反,都没察觉。 居功至伟没用,路都是他自己去铺的。 兖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提到秦断章,沈括就郁闷,赵瑾瑜去江州治蝗还不足十六岁,那会儿他就开始布局了,竟然还瞒着他们,“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让姓陈的一家吃独食?” “你可别再去招惹他的心尖尖了,你想想,太上皇明知她无子女缘,为什么还要允婚,她的地位没人动得,依照萧王这次立的功勋,至少两三年后宫不会添人了。” 梁欢侧头看了眼始终离他们远远的内侍,“你现在就算安排人进了后宫,也难达成目的。” 一是,她给沈皇后服了三年丧休不得。 二是,利用中宫无子抑制外戚,他们的人进宫就算有宠也难有子。 沈括想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也不再就此事多言,来日方长,赵瑾瑜也不可能一直无嗣。 “你说血封咽的方子,是不是太上皇故意让人露出来的?”沈括问。 按理说被严加看管的重犯,不是谁都能接触到,刘峘这人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梁欢见他终于找到重点,神神秘秘的说:“你想想这事究竟是谁受益最大,刘峘又是谁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招一出,就将沈家等人的野心彻底暴露在赵瑾瑜面前,他再不可能对沈家心无芥蒂,还助陈琬琰把皇后之位坐稳,套牢了陈青岩,她究竟能不能生谁知道呢。 太上皇禅位放权,防的是谁还不明显吗? 龚家和穆家连皇帝不能动他们的话都说出来了,赵瑾瑜敢给他们皇子? “这父子俩一个赛一个的心眼多!”沈括低声吐嘈。 “你日后对陛下恭敬点,今日那样冲撞他的事也莫要再做,他是君,我们是臣,君无戏言四个字你得牢牢记住。” 沈家要是聪明,就按照太上皇的警示老实安分几年,让赵瑾瑜把分散的权利收拢,坐稳朝堂再谋自己的利益,他们和赵瑾瑜紧密相连,赵瑾瑜好他们才跟着受益。 换个人当皇帝,他们谁也落不着好。 沈括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太上皇这么做是在警告我们?” “那不是显而易见吗?”兖王不就是内部出了问题,才失败收场的吗? “哎,原以为得道升天了,没想到还得继续蛰伏修炼。”沈括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内侍,“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跟我们保持距离?” 梁欢轻笑,可不就是为给他制造开导沈括的机会吗? “宣完旨你好生将他们两家安抚住,别让他们的内眷再到那位跟前闹事,句句话都戳在人家心窝子上,你当萧王父女是好惹的?” 赵瑾瑜脾气硬,陈琬琰为他付出的真心和努力,他心里明明白白,况且陈家又是帝王最喜欢的孤臣,如果可能,他的孩子只会出在中宫,去人家面前逞口舌之快,不是自讨苦吃? 梁欢说完,又想起那个不省心的沈六,“你最好管管穆四夫人,她张口闭口就是要代替那位的母亲,实在是不像话。” 这事儿还是他听沈玥说的,沈六四处炫耀自己如何让陈琬琰吃瘪,真是得了失心疯。 她是陈琬琰的母亲,就是赵瑾瑜的岳母,真是嫌命太长。 陈琬琰和赵瑾瑜在崇教殿吃吃喝喝,边吃边吐槽,“你要不就直接搞了张家算了,不用给我面子。” 赵瑾瑜不愿意别人说他动张家是给她下马威,一直拖着不处理,要她说,直接搞了完事儿,只要她夫君好,她不要面子。 “听你的。”赵瑾瑜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再吃了,倒是陈琬琰嗷呜嗷呜的吃了一整碗。 翌日早朝,大理寺卿出示了张仲礼等人与夏家勾结,霍乱朝纲构陷忠良,收受巨额财物卖官的证据,经查证贪污爱心基金会善款八百万两,族亲抢夺百姓田产、强抢民女,罪无可恕。 经三司共同审理决定抄没全部家产,归还百姓财物,主要案犯按律问斩,次要从犯受黥刑并鞭笞六十,全族没入奴籍,流放至岭南临海的雷州。 除齐大姑娘私藏的财物,张家其余人员转移的财物全数追回,买官之人亦受到了严惩。 张若华闻讯直接哭晕了过去,娘家轰然倒塌,她成了没有娘家依靠的浮萍,陈明玄却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成王败寇,若是张家赢了,陈家也就剩他一个。 郑夫人心疼郑凝雪,派了人在路上跟着照顾她,“儿啊,你可好好保重身子,你父亲会替你和策哥儿周旋,等事情过去,就会把你们接回来。” 郑凝雪乖巧的点点头,“娘,我没事的,郡主从前跟夫君说过,承他一个情,若是张家出事,会放过他。” 郑夫人愣了下,难怪她觉得自己闺女气定神闲,要是往常早就哭成个泪人了,哪里还能淡定的站着。 “哦哦,娘让人带银子路上跟着你,你就当出去玩……” 郑夫人准备一肚子话竟然无处释放,又转头交代张策,“策哥儿你心里别有怨恨,这事儿谁也怪不得,你们日后若是能回来,还有郑家能依靠,知道了吗?” 张策面容憔悴,一看就是好些日子没休息好了,“岳母,我知晓,就是让凝雪跟着我受苦了。” 他们家的事谁也怪不了,他父亲叔父收人财物卖官鬻爵,不止再朝堂安插官员,还将手伸到了宫中,若不是他们帮夏家安排人,夏家也没可能轻轻松松就拘禁陛下和兖王。 他三叔父还跑到益州,妄想架空监视怀王,他们想要人家的命,人家斗赢了,凭什么不跟他们秋后算账。 没诛他全族,已经是因为帝后要大婚,新皇不愿意沾染杀戮,对他们法外开恩了。 “好孩子,你能这样想就好,你放心我都给你们打点好了,路上吃不了太多苦。”郑国公夫人心里难受,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齐二姑娘偷偷的给齐大姑娘塞小面额的银票和碎金银,“大姐,这东西你藏好了,路上打点官差用,可别叫你婆母搜刮了去。” 到底是陛下的旨意,郑家派去的人虽然跟着也不敢离的太近,银钱随身带点总有用到的地方。 齐二姑娘眼睛红红的,“原以为嫁到张家是高攀了,没想到个火坑。” 齐大姑娘倒是淡定的很,她兄长说了,她夫君什么都没做,还给提供了有用的消息,只要不对朝廷生出怨言,在岭南做些对朝廷有益的事,早晚会被赦免。 她藏的财物没被没收,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别哭了,岭南还没完全恢复,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 “是是,兄长也是如此说的,我会尽力帮姐姐姐夫疏通关系,你千万要保重。”齐二小姐拭了下眼角的泪水,“上头没了压着姐夫的嫡母和嫡兄,于姐夫而言说不定还是好事一桩。” 她嫁的也是庶子,虽然嫡母人前和善,但也是不遗余力的打压庶子。 她夫君的生母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整日里撺掇她夫君和嫡兄争,嫡母就更不耐烦他们一房,高门大户的媳妇不过是人前风光。 “我不在京都,家里都劳你多看顾着些,三妹妹的亲事你也上点心,咱们将来有团聚的时候。”齐大姑娘信心满满的说。 她一人倒霉,换来兄长的仕途顺遂,和齐家的未来也是值了,兄长在怀王那里露了脸,姐妹们都嫁的好,她也不怕将来没有好日子,她心里是装着希望的。 官差清点完了人数,便催促着众人启程,张大夫人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张若华夫妇,带着遗憾上了路。 扳倒了张家,最开心的就属基金会的商户。 他们被张家族人强占的生意和铺子物归原主,众人一合计,又以祝贺帝后大婚的名义,给基金会捐了大笔的银钱,银子捐了又不亏。 搭上了帝后,日后好处还会少吗? 经过敲打,沈家一系果然消停了不少,陈琬琰人逢喜事精神爽,出宫后就找到了刘扉。 “给京都所有百姓按户籍派发喜糖,各个铺子都要摆上喜糖招呼客人。”陈琬琰拿出自己画的两颗相印的红色爱心,“把这个图样装点在瓷瓶外。” 刘扉笑眯了眼,“小的这就去办。” “刘启呢?”陈琬琰问。 刘扉闻言,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回郡主,他去参加县里举办的庆宴了。” 刘启中了进士,虽然名次一般,但他家到底是出了个官老爷!庄子的事已经移交给他长子,他家小子在底层磨练过,做起来得心应手。 陈琬琰笑着恭喜了几句,又让彤霞给他送上贺礼,“刘启在外头历练过,稳扎稳打不负初心,日后定会前途无量。” 刘启这批进士还没派官,不过依她对刘启的了解,无论将他放在哪里,他都是一个可以造福一方百姓的好官。 “小人借您吉言!小人保证,刘启一定会忠心为朝廷做事!” 给全京都的百姓派发喜糖,可忙坏了糖果坊和陶瓷窑,连管户籍的小吏都忙的团团转,挨家挨户的去给人送喜糖! 五月三十日,赵瑾瑜下令召回松州都督府长史龚二老爷,给其安排了一个闲职,龚家至此彻底消停。 赵瑾瑜下令给剑南道的百姓送大婚喜糖,剑南是他站稳脚跟的地方,他自然希望那里发展的更好,派发喜糖与民同乐的同时,正好可以刺激当地经济。 同时将益州作为南都,益州王府改作顺天宫。 五月三十一日,陈青岩回到京都。 六月初一,太上皇亲自为新皇下聘,单六万斤黄金为聘金就轰动全京都,还有各种精美物件,流水般送进了将军府。 “皇家是真看中陈家,太上皇亲自送聘提亲,可是史无前例的事儿。”周新月现在是真后悔欺辱陈琬琰了。 李二夫人笑道:“那可不,古往今来帝后大婚的盛典也不多,更何况,那些皇帝哪个不是老皇帝驾崩后才登基的,老皇帝总不能从皇陵出来给他们提亲。” 老夫人佯怒,“祸从口出,慎言慎言!” 谁能想到陈琬琰能有这造化呢。 六月三日,蜀国和南诏国帝后随使团到了赵国,并以娘家人的身份入住将军府,在赵国官场引起轩然大波。 第69章 我们来给小妹送嫁 陈芙柔看到陈璄和陈璃的那一刻,如坠冰窟,“竟然是双生子……” 陈璃亲自将敕封公主的诏书交到陈琬琰手中,“这是兄长送给妹妹的大婚贺礼。” 陈琬琰已知他是自己的亲兄长,双手接过诏书对他行了个大礼,“元善谢兄长。” 陈琬琰以蜀国、南诏国元善公主的身份待嫁,赵国帝后大婚竟成了三国联姻,正在内乱的蕃蒙两国,立时便察觉到了潜在的威胁。 陈璃气质偏冷咧,两辈子才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也满心满眼的柔和,“日后兄长就是你的靠山,有兄长在定会护你无忧!” 陈璄抿唇,“长兄亦是。” 陈琬琰感动的差点飙泪,万万没想到苦尽甘来,她竟然成了好哥哥们的甜宠小妹!陈明玄带给她的阴影,在这一刻化作了云烟消散殆尽。 “你们怎么来了?”陈青岩无语的问,这不是暴露实力吗? “妹夫邀请我们来的。”陈璃傲娇,“爹你连小妹新婚都不邀请我们,太过分了?” 陈青岩干笑,来都来了他能怎么办,总不能大棒子打出去,来给他的娇宝儿撑腰也好,省的天天有人说她命硬,克死了亲娘,还克父克兄克嫂克侄克夫君。 “父亲,我们来给小妹送嫁。”蜀国皇后说。 南诏皇后道:“父亲,这是我们当嫂嫂的一份心意。” 陈青岩第一次听她们叫父亲,心里妥帖,眉开眼笑的说:“甚好。” 省的有些不开眼的,戳她闺女的肺管子! 想以她母亲自居,侮辱他的失而复得的乖宝,简直是做梦! 张若华尴尬的立在陈明玄身侧,陈芙柔躲不开陈璃凌厉的目光,竟然身子一软坐在了地上。 陈璃冷嘲:“朕的宝马能踢死你一次,就能踢死你第二次!” 陈芙柔受惊过度,登时便晕了过去。 陈琬琰难以置信的看着陈璃,“二哥……你也有?” 陈璃微微颔首,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陈琬琰震惊,不止她爹和陈芙柔有上一世的记忆,连她兄长都有!肯定是这个世界发生了漏洞,难怪他父亲说杀不了陈芙柔,只能等她阳寿耗尽。 与其让她再附身到别的人身上,不如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送陈琬琰琉璃灯的道士不知对陈芙柔做了什么,等她再醒来,虽然前世的记忆犹在,也能正常说话,但与陈家有关的事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想将陈璃的秘密告诉张若华,急的满头冒汗,“给我纸和笔!” 张若华如今对她也不如以往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如果没有她,张家不会走上绝路。 陈芙柔提笔的手却不受自己的控制,怎么也写不出陈璃的秘密,她又试了试写别的字都很顺畅,她想把字分别写在纸上拼出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只要她脑子想着和陈璃有关的事,她的手口就都不受控制! “有鬼!有鬼!”陈芙柔状若疯癫的大声尖叫,“母亲,他是鬼!他们都是鬼!” “够了!”张若华厉声喝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张家已经被你害的家破人亡!你还要让我被赶出陈家不成?” 陈芙柔受惊过度,哪里能听进去,失神哭嚎,“他们一家都是鬼!母亲,他们都是鬼!” 张若华狠狠的抽了她一巴掌,“住口!” 陈芙柔被她打醒,捂着脸止不住的颤抖,张家已经没了,她绝不能离开陈家。 在陈家她还是官家小姐,离了陈家她就是个普通百姓,这一肚子话就算是能说出口,她也得憋回肚子里。 六月初五,宗正寺和礼部来检验府中布置,宫中派使者侯在陈家大门外东西两侧,尚舍、尚宫局的女官侯在陈琬琰居住阁外东西两侧。 六月六日封后大典,凡在京都九品以上官员皆等在皇城横街,文东武西面朝北而立。 吉时一到,内侍中奏唱,“请中严!” 赵瑾瑜着衮冕,乘御舆从西侧殿出来坐在御座,接受群臣朝拜。 百官礼毕,汪海生朗声宣读圣旨。 “萧亲王陈青岩忠勇兼备,配享庙祀,有女陈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德惠秉心,柔嘉表度,温婉淑良,六行悉备,宜登金屋之荣,用表玉衣之瑞,允合母仪于天下,立为后以奉宗庙,特命太尉为正,宗正卿为副,吏部承戒,持节册命。” 太尉等人行拜礼,“臣遵制,请圣旨出。” 汪海生将圣旨放入铺着明黄缎子的御匣中,恭谨的将御盖子合上,两条端肃威严的金龙盘横于表面,正中间镶了一颗浑圆的东珠,汪海生捧着礼盒授给中书侍郎。 中书侍郎双手接过,将圣旨请入御用金辂车载之,帝王仪仗开路,使者携礼官乐师由十六卫禁军护送前往陈家。 最先到的内侍立于陈府门外东西两侧,十六卫令下属布置皇后仪仗,陈琬琰坐在闺房,听着外头的动静紧张的直哆嗦。 彤霞见她紧张的根本坐不住,忍不住笑着说:“娘娘别紧张,这和采纳礼差不多。” “这哪能一样啊,之前都是我爹和兄长他们办的,不用我出面!”陈琬琰喝了口水压压惊,“这回轮到我出场了!” 因为蜀国和南诏的国主也在,为表重视景睿帝也去了陈家,仪仗规格自然高出不少。 太尉站在陈家大门外西侧,宗正寺卿和汪海生等一众内侍,举金桉及宝绶站在他南边,吏部持节的使者站在太尉北面,所有人面向东,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 陈青岩与诸子穿朝服站在大门内,太尉虽然有准备,仍是被陈璃兄弟吓的不轻,倒是景睿帝乐呵呵,明显对这门亲事超级满意。 傧相出门问皇帝使臣,“敢问来使何事?” 太尉道:“臣奉皇命,授皇后备物典册。” 傧相进门将事告知,陈青岩等人出大门迎来使,因他们位高,便由陈明玄面朝东答拜君王,然后才将门外的一群人请进门。 众人入了陈琬琰住的无忧阁,奉册宝的内侍将册宝授予使副宗正寺卿,内侍宫人跪于院中。 尚宫以下女官奉后首饰和袆衣入阁,为陈琬琰梳妆换衣,陈琬琰感觉自己像个木偶娃娃,任人摆布了半晌,尚仪等人跪在地上将她请到跪满人的院中,尚宫引导她面朝北站好。 陈琬琰:“……”这和她以为的封后大典完全不一样!本以为就是接受朝拜,没想到竟然这么繁琐而隆重。 汪海生唱道:“赐以中宫皇后金册宝绶。” 尚宫和尚服跪在地上,从使臣手中接过金册和宝绶,立于陈琬琰右侧,司言司宝立于她左侧,四人相对而立。 尚宫道:“有制。” 尚仪曰:“拜。” 陈琬琰跟个木偶似的朝东边拜了拜,太尉便将圣旨宣读了一遍。 尚仪道:“宣册授宝。” 陈琬琰又朝东边拜了拜,尚宫授皇后金册,司言代她接过,尚服授以宝绶,司宝接过。 司赞唱喝,“皇后升坐。” 尚宫和尚仪伺候她面朝东坐下,司赞道:“拜中宫!” 院中使臣和尚宫等人跪在庭中东面,面朝西对她行三拜九叩大礼。 “恭祝皇后娘娘千岁。” 司赞道:“再拜。” 众人又行拜礼,十六卫禁军起身站在她身后,威风凛凛震慑众人! 司赞又喊了一遍拜,尚仪前跪领后宫内侍女官行三拜九叩礼,“仆,恭祝皇后千岁玉体金安,福寿绵长。” 尚宫奏曰:“礼毕。” 陈琬琰偷偷松了口气,她紧张的脖子都硬了! 太尉对她拱手道贺,“恭喜皇后娘娘,臣等这就回宫复命。” 陈琬琰道:“辛苦诸位大人。” 彤霞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众人,恭敬的将他们送出无忧阁。 尚仪道:“仪仗金车已备好,请皇后娘娘入备皇后府。” 陈琬琰:“……” 尚宫扶着华丽变身的陈琬琰出了无忧阁,坐上皇后的金辂车往皇后府驶去。 赵瑾瑜收到太尉等人的复命,接受完百官朝贺,立马又下了一道情意缠绵的圣旨,大概意思就是,娶了心仪的姑娘做皇后朕很高兴,打算与民同庆,请全国的百姓吃喜宴。 每户赏猪肉十六两,鸭一只,黍、稷、豆子、麦、稻五谷各二两,为十全,糖、盐、红枣、茶、酒水各二两,为十美,十样口福赐万民,也以此祝愿天下臣民的生活十全十美。 甜甜腻腻的赵瑾瑜还觉得不够,又另外下了一道给陈崇封忠献郡王的圣旨,表达自己对陈家和皇后的喜爱,以及对陈崇贡献的认可。 陈琬琰笑的脸都快僵硬了,传旨的内侍一趟接一趟的往皇后府跑,陈琬琰被一群内宫的女官簇拥着不停的接旨朝东拜。 景睿帝吐槽:“差不多得了,一道一道的下个没完,当谁没娶过媳妇儿似的!” 陈璃摊手,“咱家人少而精,妹夫除了崇儿也没什么人能封,只能跟万民分享喜悦了。” 陈青岩笑的胡子一颤一颤的,“日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你们可要好生照顾他们小两口,可别学明玄欺负他们。” 陈璄也笑弯了眼,“父亲说的是,我们就这一个妹妹和妹夫,做兄长的自当对他们好。” 陈崇仰着稚嫩的小脸,信誓旦旦的承诺,“我小姑姑最喜欢我小姑父,我也会对他们好。” 赵瑾瑜封完陈崇发现封无可封,憋屈了一会儿,又对着赵敬淮一通乱封,直接给永嘉郡王抬了亲王爵。 永嘉郡王被召回京参加帝后大婚,没想到还捞了个亲王爵,眉开眼笑的对赵敬淮道:“没想到我儿子给我挣来个亲王爵。” 赵敬淮拱手道贺,“恭喜父王!” 永嘉郡王是上一任永王的嫡次子,这回赵瑾瑜将其改封为嘉王,没有封回永王爵,也是因着还有永王嫡长子一脉在。 赵敬淮无论是在凉州战场,还是培育红薯种都贡献巨大,他是皇室宗亲封无可封,抬爵作为奖赏也有赵瑾瑜自己的考量,他想收拢皇室小宗的人心。 他借着赵敬淮的事告诉他们,只要对他忠诚,立功便可受封抬爵。 赵瑾瑜干完了大事,就跑到皇后府,一进正殿就看到他父皇和岳父,还有陈琬琰的两个兄长,几人正在喝酒畅谈。 景睿帝吐槽,“九郎君平日里瞧着稳重的很,成个亲跟毛头小子似的,一点也不稳重。” 陈青岩放下手中的酒杯,“十九岁的儿郎可不就是毛头小子,你跟他那么大的时候,不也追着你夫人到处跑。” 赵瑾瑜:“……” “妹夫来了~”陈璃看到赵瑾瑜呆呆的站着,冲他说道,“来来,跟兄长喝一杯。” 赵瑾瑜正是因为这些人一个比一个位高权重,只能对着陈崇一个人可劲儿的封感到憋屈,没想到他们还在背后议论他! 景睿帝感慨,“当太上皇的日子真是轻松。” 赵瑾瑜接过汪海生递过来的酒盏,与陈璃碰杯仰头喝下,可不就是轻松吗,他都快累死了。 陈璃对景睿帝的话深以为然,上辈子他差点累死,好在生的儿子多又孝顺,他们长大去了各自的封地,替他治理国家,他才有喘息的机会。 陈璄也与赵瑾瑜碰了一杯,问道:“琉璃灯有没有好生供养?” 赵瑾瑜颔首,“听兄长的话一直供着。” 陈璄说琉璃灯的灯芯代表着香火,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那他和陈琬琰的子女缘也就到了,至于什么时候会起变化,又是什么样的变化他却没说。 陈璃对他举了举酒盏,“听你长兄的,好好供着,保你心想事成。” 陈璃对赵瑾瑜印象很好,上辈子他一统天下,给他划了老大一块封地,他却说自己要惠及苍生,为他小妹和陈青岩积福,了却红尘出了家。 他上辈子是童子身,无儿无女,这辈子也不知他和小妹的儿女造化如何。 赵瑾瑜与他碰了杯,“自当如此。” 景睿帝感慨道:“还是青岩有福气,孩子们都好。” 不像他,就一个九郎君和他一心。 陈青岩捋着胡须得瑟,“我儿子好,闺女也不差,虎是虎了点,对九郎君倒是一心一意,日后他们和九郎君互帮互助,说起来还是你有福气。” 这话说到了景睿帝心坎里,三国皇室成了亲戚,结永世之好,他就是最大赢家。 他们几人聚在一起犹如一家人,陈明玄与张若华在将军府接封赏,赵瑾瑜也给他封了个从三品的武散官归德将军,比起陈崇差远了。 “这回你们不用担心父王爵位的归属了。”陈明玄心里有些酸胀,蜀国和南诏国的皇帝竟然是双生子,这事儿父王竟然一直瞒着他。 要算起来这两个都是他母族的表兄,为了给陈琬琰撑腰,竟然都认了他父王做爹,他现在把父王和陈琬琰得罪透,两个表兄也不待见他。 难怪景睿帝不信他的告密,还斥责他认贼作父,并质问他,“萧王若是通敌蜀国,你就是叛臣之子,不但要夺了他的爵,你也得跟着人头落地,你以为张家靠花言巧语能保得住你?他们这么厉害,怎么不自己来揭发检举?” 张若华神情恍惚,朝廷有规定,勋爵五品和三品及以上官员可以置媵妾,有品级的媵妾虽然不食朝廷俸禄,但在内宅却可以享受一定的权利,就是主母也不能随意搓磨。 若是陈琬琰给陈明玄塞普通的贵妾倒也罢了,若是塞媵妾,她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张若华稳了稳心神,说:“我和母亲从前也是为了你好,京都元妻嫡子与继室嫡子抢爵的事情海了去了,谁能想到陈崇有被封王的一天。” 一门双帝两王,简直闻所未闻! 陈明玄苦笑,“若我害死父王,这爵位不但落不到我头上,你张家也得陪葬!” 张若华心中发苦,她现在想起来也是后悔和后怕。 陈芙柔耷拉着脑袋,说:“事情都已经过去,祖父也活的好好的,父亲就别怪母亲了。” 她已经想起,上辈子也是陈青岩死后,陈璃才起的兵,原本以为陈璃是国盛好战,没想到竟然是为父报仇,难怪他看到自己与张若华在一起,就策马过来踢死了她。 她感觉他们可能是亲父子,但她说不出来! 张若华和陈明玄齐齐瞪了她一眼,同声道:“闭嘴!” 陈芙柔吓得抖了抖,陈明玄和张若华最近待她都很冷淡,尤其是陈明玄压根不愿意看见她。 “祖父和姑母与我们是血脉至亲,我们跟他们好好认错求得原谅,还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陈明玄根本就不想搭理她,自从芙蓉的父兄被他送去官府,她数次带着张若华去探监,还给他们请郎中诊治,求他将他们放出来,已是将他的心寒透了。 陈芙柔道:“陛下授予父亲从三品的官职,姑母一定不会为难我们,我们也该为以后做打算。” 第70章 女官给的下马威 陈明玄冷笑,“都将人得罪死了,你现在怕了?你说的做打算,是将大牢里的那三个捞出来,替我卖命吗?” 陈芙柔颓败的坐在张若华身侧,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她父兄都不在赦免之列,兖王离京,张家流放,除了求陈明玄,她没有救人的能力。 “父亲既然需要人帮,为何他们不可?” 陈明玄没理会她,问张若华,“你觉的呢?” 张若华还在想赵瑾瑜给他封从三品官的用意,压根没听到他的问话。 陈芙柔扯扯她的袖子,小声说:“父亲问母亲话呢。” “问什么?” 陈明玄没得到回应,也没再继续问,起身走了。 放人是不可能放的,他再不招陈琬琰待见也是国舅爷,不是谁都能打他的。 “父亲问您,放了芙蓉的父兄帮他做事好不好!这么好的救人机会母亲就这样错过了!”陈芙柔气的小脸通红。 张若华扳起脸训斥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跟你说了别再提救他们的事,你是不是想被赶出去?” 赵瑾瑜给陈明玄授从三品的官职,让她有很强烈的危机感,这个时候还在陈明玄跟前提那三个夜闯她院子的外男,简直是火上浇油。 陈青岩父女随时都有可能让陈明玄休了她,她哄陈明玄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忤逆他的事来恶心他。 “可芙蓉不再给我托梦,我以后就不能先知了。”陈芙柔想给自己不能预知做个铺垫,毕竟未来的发展已经脱离她的记忆范围。 将军府到处都悬挂着代表着皇室的明黄色凤幄,府上的仆从都得了赏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张若华的心里一片冰凉。 她愤恨的说:“那个害人精,不托才好!” 她说太子被废会封为怀王,封地在江州! 结果呢? 人家去了剑南道! 她说陈璄是蜀国的皇帝,他们撺掇陈明玄把陈青岩父女告到御前,结果呢? 人家两个是双生子! 那个芙蓉说兖王会继位,他们张家把全部身家都压在兖王身上,却落了个全族流放的下场! 可恶的鬼东西说话半真半假,害了她全家! 心有余悸的害人精陈芙柔:“……”还好当初找的借口是托梦,否则张若华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张若华回到自己府上,就派人将芙蓉的坟迁去了荒山野岭。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和陈家父女修复关系,保住地位,才有可能把张家人接回京都。 陈琬琰在皇后府和尚宫、尚仪等人面面相觑,“诸位……若是累了,可以去吃酒席歇歇。” 司言掏出个小本子,刷刷刷的将她刚才的话记录下来。 尚宫一板一眼的说:“娘娘尚未进食,奴婢未敢先用,奴婢们的职责就是侍奉中宫。” 陈琬琰:“……”这群人刚才说不到吃饭的时辰,只给她喝了一口茶,又说她一口喝的太多,需要轻轻小口的抿。 就这喝口水的事,教导了她大半个时辰! 她喝水都快喝尿了! 这样的侍奉她承受不起! 主要是顶着沉重的凤冠,身着繁重的礼服,整个人都快僵硬了。 “你们日后也要这样伺候我???”那她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回娘娘的话,等您入住中宫,奴婢会与宫里的另外一位尚宫,每日轮流伺候您。” 陈琬琰:“……”动不动就教训她,这不合礼仪,那不合规矩,然后折腾到她们满意,才放过她,这是伺候??? 还每日都伺候? 陈琬琰想翻个白眼,又怕她们继续教育她不合身份礼仪,默默忍了回去。 门外突然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陈琬琰好奇的伸了下脖子,尚仪立马道:“娘娘此举有失端庄,还请您注意仪态。” 陈琬琰:“……”到底她是皇后,还是她们是皇后??? 赵瑾瑜从外面走进来,陈琬琰刚要窜起身去抱他,就被尚宫一个眼神制止。 陈琬琰姿态优雅的起身,半垂着头对赵瑾瑜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赵瑾瑜:“……”是他吃多了酒吗? 陈琬琰转性了???? “你是我的小娇娇吗??”赵瑾瑜迷蒙着眸子问。 陈琬琰嘴角抽了抽,想抬头去看赵瑾瑜的表情,又要遵着不能直视天颜的规矩,急的抓心挠肺。 难道她日后要和赵瑾瑜这般相处? “回陛下的话……” 赵瑾瑜伸手勾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是我的小娇娇?” 赵瑾瑜呼出的酒气洒在她脸上,陈琬琰哎呀一声,“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尚宫低咳一声,提醒她:“娘娘不可用你直呼陛下。” 赵瑾瑜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跪着一大群人,“退下。” “诺。”尚宫等人整齐划一的跪拜完,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屋子。 陈琬琰:“……”她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些人是来折磨她,试探她底线的! “小娇娇,累不累?” “我腿都快坐断了,你喝了多少酒啊?”陈琬琰扶他坐在软榻上,给他倒了杯水,对彤霞道,“去给陛下冲杯蜂蜜水解酒。” 赵瑾瑜眸中闪着亮亮的光,仿佛凝聚了千万颗繁星,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我说过会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没有食言。” 陈琬琰点点头,“没食言,风光死我了!宴请天下百姓,亏你想的出来。” 天下那么多人,他这手笔可真不小,不过这也算是政治经济,不仅获取了民心,还让物品流通,促进商业发展。 从百姓手中收购鸭子,宰杀拔了毛后发放给百姓,花出去的银钱等鸭毛做了被子就能资金归拢,还能惠及百姓。 这人脑子是真的好使,她就说了那么一次,他就能灵活运用了。 “那你信不信我?” 陈琬琰愣了下,赵瑾瑜明显是吃的醉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在意这个,难道是问他要和离书,伤了他的心? “说了只有你,就不会有别人,你信不信我?”赵瑾瑜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信不信我?” 陈琬琰俯身亲亲他的唇角,“信你,信你。” “那你还防不防着我?”赵瑾瑜将她按坐在自己腿上,委屈的嘟囔,“你就会欺负我!” 陈琬琰:“……”撒娇? “我都舍不得欺负你,你还防着我!”赵瑾瑜委屈的控诉。 “好宝贝,我以后再也不怀疑你了,乖~不委屈了哈。”陈琬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皮肤比女人还好! “拉勾,盖章!”赵瑾瑜伸出小拇指去勾她的手,他看到她和赵敬淮也是这么做的。 陈琬琰伸出手和他勾了勾,赵瑾瑜这才满意了,拥着她就是一通乱啃,一直到彤霞端着蜂蜜水回来才放过她。 陈琬琰先喝了口尝水温,过了会儿才喂他,“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拿个湿巾子给你擦脸。” 赵瑾瑜乖巧的应了,等她转身,迷蒙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他就知道这家伙最好骗! 还不知道自己被骗的女人,取了巾子,小心翼翼的将他脸上的红印擦干净,问道:“什么时候回宫?” “不回,我要和你睡!”赵瑾瑜回的斩钉截铁。 “不行!”陈琬琰拒绝,“她们开口闭口的规矩,你若留宿,她们又要没玩没了的教育我了。” 等他走了,那群人还把她撕碎生吞活剥了! 赵瑾瑜:“……”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娘子了,凭什么不行? 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好不好! 赵瑾瑜懒洋洋的往榻上一躺,“你是皇后,区区五品女官还管得着你?烦她们打发走就是。” 哪有皇后被女官教训的,她们掌规劝却管不到她头上,她又不是无依无靠失宠的皇后。 “还能这样吗?”陈琬琰也爬到榻上,懒洋洋的往他身边一躺,把坐僵硬的腿伸在他腿上,“她们不用时时刻刻都跟在我身边?” 赵瑾瑜搂着她呢喃,“那都是些自持身份的刁奴,以为自己是宫中的老人,手中有些权利就想凌驾于主子头上,不过是欺你年少,宫中无人可依。” 他就是来给他的小娇娇当依靠的。 “哦,那照你这么说,后宫的嫔妃还得忍着她们?” “她们和后宫嫔妃互相依仗,关系错综复杂,后宫就是小朝堂,她们能接触到臣子妇,替宫妃打听传递消息,以及笼络人脉,还能和御前近侍说上话,自然有些傲骨。” 哪家的女儿想爬龙床,少不得她们在帝后跟前美言,将人带到跟前过眼。 有些家世不好的宫人被宠幸,想要步步高升,都得靠她们牵线搭桥,否则她们在皇帝和后宫使点手段,就能断了那些人的宠。 能从底层爬上来,各个都是心眼多会来事的。 “女官大部分是进了宫,又没被宠幸的官家女,小部分官奴当上女官后福泽家人,也变成了官家女。”赵瑾瑜轻拍她的背,“今日她们搓磨你,是有人授意而为之。” 只是背后授意的人太多,也不能都处置,可以先找个软柿子捏一下。 陈琬琰戴着头冠躺的不舒服,就在他怀里来回的蹭,好奇的问:“那些没被宠幸的官家女,为何不想法子出宫,难道她们不想嫁人?” 赵瑾瑜被她蹭出火,嗓音低沉暗哑,“官家女进了宫就是皇帝的女人,没有皇帝的允许谁人敢娶,与其出宫遭家人嫌弃,孤苦一生,还不如留在宫里享受敬仰,替娘家女在宫里铺路,自己日后也有依靠。” 徐太妃就是有个做女官的姐姐为她铺路,将她带进宫安排到皇帝跟前伺候,这才承了宠,步步高升。 “难怪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会有江湖,人就是江湖。”后宫的女人无论是妃嫔,还是女官,大家都是竞争关系,都是为权为利为地位,和朝堂上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这话说的有意思。”赵瑾瑜在她腰上乱摸,“穿这么多热不热,解了衣裳松快松快?” “别弄别弄,这衣裳太复杂我不会穿!” 赵瑾瑜被她弄的一身火,伸手扯开她的衣带,“那群狗奴才,礼毕了就该伺候你宽衣换常服,却让你穿成这样坐规矩,夫君舍不得你受累,这就伺候你宽衣。” 俩人松快完,陈琬琰一脚踢在他腿上,臭男人说什么舍不得她受累,折腾起人来不带停的。 尚宫等人守在外面半天,不见赵瑾瑜出来,尚仪道:“皇后缠着圣上不放是媚主,有违中宫皇后的端淑品德。” 尚宫等人齐齐称是,便想去警告陈琬琰。 汪海生拉着脸往门前一站,拦住她们说:“陛下面前容不得你们放肆,皇后娘娘统领后宫,你们既已拜服于中宫,便好好想想究竟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他家主子在那位面前连朕字都不用,可想而知有多爱重,想以规矩为借口破坏帝后的感情,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尚宫道:“尚宫局对中宫有导引之责,尚仪局掌礼仪教习,我们是在教导中宫娘娘宫规礼仪,以免冲撞陛下。” 汪海生虎着脸道:“你们的职责是伺候皇后日常衣食起居,协助中宫皇后打理后宫,管束妃嫔与内宫仆,而不是打着教授礼仪的名义以下犯上,不敬中宫!” 她们要有管教中宫的职责,那殿中省岂不是可以管教陛下? 他们是皇家的仆,不是帝后的主子! 陈琬琰跪坐在软榻上,扒着窗户从缝里往外看,赞道:“小汪大人越来越有那个范儿了,一年多前还是个软哒哒的小憋气包呢。” 赵瑾瑜从后头拥着她,含糊不清的嘟囔:“人家在外面磨炼成长了,这么久了,你这处怎么不见动静。” 陈琬琰不悦的拍开他的咸猪手,“嫌小你别摸啊!” 赵瑾瑜凑在她耳边闷笑,“我就喜欢你小。” 陈琬琰淡定回大:“我也喜欢你大。” 赵瑾瑜拥着她笑个不停,“好几天没见了,想不想我?” “能不想吗,做梦都是你。”陈琬琰撞了撞他,示意他挪开,“咱们这算是两姓之好,还是三国通婚?” 赵瑾瑜往旁边让了让,“都是。” 三国两姓,永结同好。 “那你给陈崇封王,会惹群臣弹劾吗?”陈琬琰最担心就是这个,破例给皇后娘家侄子封异姓王,子孙效仿于国不利。 “陈崇若是在南诏,怎么也得是个王爷,不能让他放弃了皇子的身份,在咱们这里什么都不是。”赵瑾瑜原本是要给陈崇封亲王的,考虑到陈青岩已经是异姓亲王,思来想去先给封了郡王。 “按礼制封个国公得了,父王还要镇守边疆,两位兄长与父亲的真实关系不宜公开,咱们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外人就是雾里看花,没得让你为难。” 不给陈崇封个爵,确实委屈他,可若是外戚因此生出逆反情绪来为难他,她也心疼。 况且,陈崇的身世不能曝光于人前,被朝臣抓到陈家的小辫子,又要掀起平息不的风浪。 “亲王的孙儿怎么就封不得郡王了?”赵瑾瑜将她按趴在榻上,“你有这功夫想别的,不如努力伺候好你夫君。” 人家都是可劲儿给娘家讨好处,就她傻。 陈琬琰被他整的咿咿呀呀,外头的尚宫等人审时度势,也老实消停了。 自从给陈崇封王的圣旨下了,陈青岩就日日带着陈崇进宫请辞郡王爵位,君臣互相礼让了七八日,也没让出个结果。 赵瑾瑜温和的问道:“小姑父给崇儿的,为何不要?” 第71章 大婚,我想给你最好的 陈崇小大人似得拱手行礼:“崇未有先登临陷之功,托以外戚承恩圣隆,一家并蒙封赏,恐令天下以不公,诚所不愿,当守忠疆域以酬君恩,德服于天下。” 梁欢心中泛起层层涟漪,陈家将这招以退为进玩的是得心应手,这意思就是赵瑾瑜对他好,他也不愿让朝臣为难赵瑾瑜,议他处事不公,要自己挣功勋报答他的看重。 他们辞的哪里是王爵,分明就是打沈家一系的脸,两相对比,沈家一系争权夺利显得多么的低级! 赵瑾瑜感慨他的懂事,对他招招手,“来小姑父这里。” “小姑父对崇儿好,崇儿也要对小姑父好。”陈崇还不懂朝政,不过他听父王和叔父说过,无功授禄会引起公愤,会让小姑父授人以柄。 赵瑾瑜将陈崇抱到腿上坐好,意有所指的说:“若是所有人都能同崇儿这般懂事,小姑父就满足了。” 沈括等人闻言面色都十分难看,他们争了半天,就得了一个还要功绩才能承袭的侯爵,人家到手的王爵却要辞掉,反衬的他们利益熏心逼迫新君。 “臣等愿意为陛下分忧。”沈括等人齐声道。 赵瑾瑜亲昵的对陈崇说:“小姑父就依崇儿,等你长大立功进爵。” 陈青岩等在崇教殿外,看到赵瑾瑜牵着陈崇的手出来,身后跟着沈家一系以及几个权势大的官员,便知赵瑾瑜对外戚和自持功高的大臣敲打结束了。 陈青岩从赵瑾瑜手里接过陈崇,带他回了皇后府。 陈琬琰摸着陈崇的脑袋瓜,问道:“小虫子不想当小王爷呀?” 陈青岩瞪了她一眼,“净问点没用的!” 陈崇乖巧的说:“外戚之家不知谦退,盛极则衰。” 一个爵位换一份长久的信任与良好的君臣关系,堵住各方势力编排陈家的嘴,未来陈琬琰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陈璄笑道:“咱家不缺爵位,妹夫能信任陈家,对小妹好,做兄长的就满足了。” 给陈崇封王的事,最终以他固辞不受,降封承恩公尘埃落定,至此没人敢再请功邀爵。 封后大典过后,每隔一日就有一百位十三到十五岁的官家女进宫,七日总共进宫了三百人,沈龚穆及其姻亲家的女子皆在第一批进宫的名单中,还有林太傅家的女儿林铮。 陈琬琰看到名单,生了几场闷气,日日吐槽个没完,“每家进宫一个还不够,送两三个姐妹进去,增加中奖几率吗?” 彤霞道:“她们只是进了宫,并未有人承宠受封,陛下兴许有别的安排。” 陈琬琰面色发寒,她还没进门,就把预选的妃嫔送进宫,就是在给她下马威,承宠封妃就是打她的脸,那些人真当她是没脾气的小鸡仔子了。 “他能有什么安排,等我进宫,给我送一堆姐妹热闹热闹呗!”虽然她能理解赵瑾瑜的身不由己,可还是心里不舒服。 彤云灵机一动,说道:“皇室有规定,圣上和太子大婚的三个月内,要与正妻生活在一起,这三个月是不会敕封妃嫔的。” “是是,她们进宫也得先在内侍省学规矩,烦不到娘娘跟前。”彤霞补充。 陈琬琰憋着一口闷气难以疏解,幸而大婚的前两日未再有人进宫,才稍稍缓解了心里的憋屈。 大婚前一日,礼部与尚舍局来皇后府布置府邸,京都城到处都悬挂着红绸,庆贺帝后大婚,尚宫等女官经过汪海生的训斥,也没敢再‘管教’陈琬琰。 陈琬琰却对她们没了好脸子,这些人是奉谁的命来搓磨她的,她现在一清二楚,陈家和沈家往日的情意也是到头了。 六月十六日,帝后大婚,在京都的九品以上官员及命妇,进入张灯结彩的皇城,按品级立于横街,五品以上官员进入紫宸殿,立于东西两侧。 景睿帝坐在金阶御座,常福版奏,“请中严。” 赵瑾瑜身着皇帝冕服,从西侧殿进入紫宸殿,立于御前。 常富高声奏唱,“降升。” 百官伏地叩拜太上皇与赵瑾瑜。 赵瑾瑜对景睿帝行拱手礼,道:“三国两姓联姻乃天地幸事,举国欢庆吉日,请命太上皇帝降恩,允儿御奉亲迎。” 刚起身的百官惊惶对视,这皇帝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沈国公不赞同的说:“陛下以天子之尊立于庙堂,怎可为了迎娶中宫屈尊降贵,古往今来,圣上大婚并无亲迎之例,陛下应按制遣使迎中宫。” 赵瑾瑜清肃着脸,犹如一块千年寒玉,寒声道:“朕有父皇尊上,祥瑞鸿福乃受于天,古往今来唯有朕一人矣。” 他们已经逼迫自己接贵女进宫,他自然要给陈琬琰十分的体面。 赵瑾瑜一句话堵的众人无话可说,确实,少年皇帝能登基都是没了爹的,他有他骄傲呗! 景睿帝肃声道:“允尔,令遣正使持桉执雁,副使持节奉礼引鹿,前往皇后府礼迎中宫。” 太上皇发了话,朝臣就是再不愿,也不敢耽误迎亲的吉时。 常福和常富一起高声版奏,“外办!” 景睿帝携百官出紫宸殿,外面站立官员拜服于地,齐声恭贺。 “恭喜太上皇。” “恭喜圣上。” 祝贺声响彻福宁宫,赵瑾瑜携使者拜别景睿帝,乘玉辂车走承天门出了皇宫,徒留一众大臣和命妇难以置信看着御驾从自己面前路过。 皇后府内外站满守宫使,陈琬琰身穿玄色袆衣,内衬色朱,绣五色十二等翚翟,领袖裾腰带色纁织金云龙纹,广袖衣摆饰金丝火凤,腰间悬挂白玉双佩,玄组双大绶,跪坐在铜镜前。 (袆衣是皇后最高形制的礼服,既是祭服也是朝服,也是册封和婚礼时所穿的吉服。) 她的两位皇后嫂子皆穿玄色袆衣,戴九龙四凤十二花束三博鬓龙凤冠,可见十分重视她。 南诏国皇后拿玉梳她梳头发,“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鸳鸯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配,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七梳福临家地,八梳吉逢祸避,九梳九子皆聪孝,十梳夫妻到白头。” 蜀国皇后取了三博鬓龙凤冠替她戴好,九龙四凤口衔东珠悬红宝石,陈琬琰稍微晃一下,就能听到珠翠碰撞的清脆悦耳的声音。 “好重。”陈琬琰轻声吐槽,这顶发冠比她受册封时戴的那个还要华丽,上面珍珠宝石过千,压的她脖子都短了一截。 蜀国皇后笑道:“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多戴几回就习惯了。” 陈琬琰羞赧,她们二人礼仪都极好,即便是有动作,凤冠上悬挂的珠子也只是微微晃动,不会碰撞在一起。 尚宫跪在门口提醒:“迎亲的使臣快到了,请娘娘点妆。” 蜀国皇后替陈琬琰点了妆,从袖中掏出一块雕刻成石榴的红玉递给她,“这是嫂嫂出嫁时母亲所赠之物,意为多子多福,嫂嫂祝福你们二人夫妻和美,恩爱两不毅。” 南诏国皇后抿唇一笑,摊开自己的手掌,“巧了,我这里也有一块母亲送的红玉要给妹妹。” 陈琬琰看着那两块红玉,心里又酸又甜,按规矩母亲为女送嫁要给送子符,保佑其早日为夫家延续香火,老有所依。 平民多用画着石榴的纸符或者木符,殷实人家多用玉。 送子符都是从儿女双全的老妇人手中求来,她的两个嫂嫂都是儿女双全之人,这东西既然是她们母亲给的,自然是好东西,陈琬琰自己也有一块,是她母亲的嫁妆。 陈琬琰接过她们给的送子符,真诚的对她们行了晚辈礼,“琰儿谢过二位嫂嫂!” 守宫使匆匆赶来,对尚宫道:“陛下御驾亲临,皇后娘娘可准备妥当?” 尚宫呆滞一瞬才反应过来,忙跪行至殿内,“陛下亲迎,请娘娘出大殿。” 南诏皇后笑道:“妹妹是有福之人。” 陈琬琰绷着笑起身,三人身着一样的袆衣,唯有发冠样式略有区别,如同亲姐妹一般无二,二位皇后作为娘家人先出大殿,立在门口西侧。 尚仪见她们已经准备好,高声奏唱,“请皇后中严!” 尚宫起身躬身前引,如姑姑和意姑姑跟随其后,一起出了正殿。 赵瑾瑜端坐在玉辂车里,心急如焚的等着使臣走流程,他那小心眼的皇后生了好几场闷气,也不知道好不好哄。 跟来奉迎的文武大臣分站东西两侧,陪立在太尉和宗正寺卿身后。 陈青岩和使臣立在内门,傧相受命出门问道:“请问大人为何事来?” 太尉道:“臣奉制,以今吉辰率职奉迎。” 傧相回府将使臣来意告知,陈青岩道:“谨奉典制。” 傧相引陈青岩与皇帝天团出门,工具人陈明玄朝赵瑾瑜的御驾礼拜。 典赞唱奏,“有制!” 陈明玄朝御驾跪拜拜,太尉宣读制书(男方给女方的婚书),陈青岩身后的使者双手接过,再授雁鹿,陈明玄跟着典赞唱奏拜了又拜。 宗正寺卿道:“令月吉日,臣等承制率职奉迎。” 陈青岩让人将被备好的答表(女方回给男方的婚书)授给使臣,表示同意让他们把人接走。 流程半天没走完,众人在那里拜来拜去,赵瑾瑜恨不能自己下车,进去把人接出来,“还有多久?” 汪海生站在御驾外,低声道:“回陛下,制书、大雁和灵鹿都送了,应当要进府接人了。” 陈青岩让身请众人进府,内侍入正院传话给司言,司言传问后请陈青岩父子入内。 尚仪叩拜在门外奏请,“请皇后拜别亲眷。” 陈青岩登上殿前台阶,站在陈琬琰西面,训诫道:“戒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谨遵父戒言,夙夜无愆。”陈琬琰应答,陈青岩退至东阶面向西侧而立。 南诏国皇后走到西侧,代替母亲为她将五彩丝绳和佩巾结在身上,意为施衿结帨虔恭中馈,慈爱的望着她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陈琬琰应答,“恭听宗嫂之勉,夙夜无愆。” 典赞高唱,“皇后升舆,降!” 车夫摆马凳于车前,殿外女官与无诰命的官夫人皆跪伏于左右两侧,内宫侍卫及内侍引导陈琬琰上皇后的金辂车,车驾缓缓往府门口驶去。 赵瑾瑜看到她的车架由远到近,一颗心激动的砰砰乱跳,眼见她在府门口下了车,催促汪海生:“快喊!” 汪海生吓的一哆嗦,忙奏唱,“请中严!” 府外候着的所有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恭请圣驾!” 汪海生请三遍中严,禁军擂三遍戒备鼓,号角鼓声齐鸣。 声音响彻整条街,陈琬琰身边的人突然跪了一地,她莫名其妙的站在大门口,一脚都要迈出门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往外走,彩排的时候没这一出啊! 汪海生高喊一声,“外办!” 盛装打扮的赵瑾瑜被扶着下御驾,缓步走到陈琬琰面前,满目柔情的对她伸出手,“我来迎你进我赵家门。” 陈琬琰呆呆的伸出手放在他的手心,看着他头上冕冠的珠子轻轻晃动,心里只有两个字,值了! 赵瑾瑜牵着她出了皇后府,走到皇后的车架前。 汪海生道:“请娘娘上金车。” 陈琬琰道:“请陛下先行。” 跟着的礼官记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赵瑾瑜肯亲自来接她已经给足她脸面。 赵瑾瑜笑盈盈的握了握她的手,“为夫给吾妻开道。” 陈琬琰暗暗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赵瑾瑜松开她的手,往前走几步上了自己的玉辂车,陈琬琰这才由人搀扶着登上金辂车。 “升驾!”汪海生高声道。 钟鼓齐鸣中车架缓缓起步,路两侧跪满了官吏,由禁军十六卫相护,赵瑾瑜带着她在街上接受百姓的跪拜和祝福,陈琬琰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这是她夫君给她挣来的荣耀。 凤驾从朱雀门的中门进了皇城,走天街从皇城承天门中门驶进皇宫,到达她的战场。 “请降车升舆!”礼官奏唱。 宫中到处悬挂着红色喜绸和彩色宫灯,百官命妇匍匐跪地恭祝帝后大婚。 赵瑾瑜和陈琬琰由内官搀扶着各自下了车,尚仪引导着她行至赵瑾瑜右侧,落后半步站定,赵瑾瑜微微侧头,带着她上了御用的舆车,三十六名侍卫抬着御舆,稳步上了铺满红毯的玉墀。 玉墀两侧边缘跪的都是高官显贵,御辇从雕刻巨龙的丹陛上经过,接受群臣跪拜的陈琬琰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赵瑾瑜到底是见过大世面人,淡定从容的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别紧张。” “你……搞什么突袭!” 如果不是他突然跑出宫,她按照之前的排练,应当是走永巷绕到延福宫,与赵瑾瑜先接受小波宗亲勋爵的朝拜,再一起去拜见景睿帝时接受群臣朝拜,然后在景睿帝的带领下告天祭祖。 请群臣见证,告诉天地祖宗这是他赵家的娶的新妇,祈祷天地祖宗庇佑帝后夫妻和睦,多子多孙,国运昌隆。 现在是啥啊? 过丹陛不是皇帝登基的流程吗???? 赵瑾瑜轻眨桃花眼对她放电,“我想给你最好的。” 第72章 在外是君臣,在内是夫妻 帝后大婚虽然堪称是最隆重的婚礼,但因为是国礼,却没有御驾亲迎,他无奈放了那么多人进宫,自然想在这里补偿她,那些人想给她难堪,他偏要往她脸上贴金。 陈琬琰差点被他电晕,脸红心跳的挪开眼,“那你这也太出格了,不合礼制。” 能有一个人对她久处不厌,闲谈不烦,从不敷衍,绝不怠慢,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还肯为她放下身段,不知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琬琰跟赵瑾瑜一起拜景睿帝,接受群臣命妇朝拜后,在景睿帝的带领下告祭天地祖宗,我家来新人了,然后就被送去了延福宫的喜殿。 陈琬琰还来不及打量殿内陈设,尚仪跪地奏唱,“外办,请降坐礼迎。” 赵瑾瑜坐在榻上,后陈琬琰才被允许落座,尚宫率领朝着他们二人作揖行礼,尚寝在东殿内西面设席。 约摸过了半刻钟,尚宫道:“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入东侧殿。” 工具人陈琬琰跟着赵瑾瑜进东侧殿,西窗下设了餐桌,上面摆了豆、笾、簋、篮、俎等祭祀宴饮的礼器,入洞房喝合卺酒前要先祭拜神灵,向天地祖宗表达敬意。 赵瑾瑜对陈琬琰作揖,领着她到席前相对而坐,侍者端金盆跪在赵瑾瑜他面前,他在两个盆中轮流洗手。 尚食跪在地上,取韭菜放在棨上递给赵瑾瑜,又取腌菜放在棨上递给陈琬琰,二人接过祭于青铜豆中。 尚食左手取黍,又用右手轮流抓稷、稻、粱递给赵瑾瑜,又按顺序分别抓好,递给陈琬琰,二人接过祭于青铜豆中。 尚食再取凤鸟给夫妻二人,赵瑾瑜和陈琬琰一起接过祭于青铜豆中,尚食再将凤鸟放在俎上,司饰给二人递湿巾子擦手。 尚食跪着尝完饭食,先将黍饭从青铜簋中盛入豆中,放在席案上,又摆了凤鸟脊、酱菜等物。 “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同席宴餐。” 同席宴餐,意思就是二人日后都吃一锅饭,两个工具人象征性的吃了三筷子。 尚食净手洗爵,将酒倒入爵中递给赵瑾瑜和陈琬琰,“请陛下与皇后娘娘酳口。” 尚食取肝振祭,二人漱口后稍尝,尚食便将肝放入菹和豆中。 尚食取爵倒酒,“请陛下与皇后娘娘酳口。” 二人漱口后,将爵递给尚仪奠于坫上,尚仪取了卺盛酒,“请陛下与皇后娘娘共饮合卺酒。” 赵瑾瑜眼眸闪过一丝促狭,四年前与她草率的喝了合卺酒,才有了二人缘分的延续。 陈琬琰从尚食手中接过卺,与赵瑾瑜挽着胳膊饮了半杯,又交换卺饮尽对方的那半杯。 尚食出东侧殿洗爵,去殿外倒了酒,回到殿中将爵放在地上,面向北面跪地二拜祭爵,跪取祭酒饮尽将爵放回原处再拜,执爵兴奠于篚中。 尚仪北面跪,奏唱,“礼毕,兴。” 陈琬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都快累麻木了!有这肃穆庄严的仪式护航,他俩要是过不好,真是白瞎这么隆重的仪式。 尚宫引赵瑾瑜去东内殿脱冕服换上常服,引陈琬琰去内殿帷幄后面脱去冠服,坐在铺了百子千孙被的喜床上等赵瑾瑜。 等了约摸有一刻钟,床外的帷帐被掀开,陈琬琰起身相迎,赵瑾瑜将她抱在怀里,问道:“累不累?” “只要能与你恩爱到白头,累也值了。” 赵瑾瑜眉眼带笑,“能遇到你,我此生也无遗憾了。” 陈琬琰含羞的从他怀中抬起头,“他们就在外面守着吗?” 赵瑾瑜喉咙滑动,“嗯。” 尚食撤去祭案上的食物后,会在东殿将陈琬琰用完过的饭食分给他的侍者食用,陈琬琰的侍从也要分食他用过饭食,除了去外面传开宴的内侍,其余的侍从都要留守在这里伺候。 “害羞?”赵瑾瑜将她压倒在床上。 陈琬琰脸都快烧着了,“被、被百十个人听这种事,丢死人了!” 赵瑾瑜将她的右手举过头顶,与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凑在她脖颈间轻喃,“不止百十个人,外头的官员命妇很快就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了。” 陈琬琰:“……”????? 赵瑾瑜在她脖颈上轻咬一口,“专心点。” “不,不是?”陈琬琰推了推他,“他们又不在这里,怎么就知道我们……” 赵瑾瑜撩火的动作不歇,好心解释:“外头开了宴,说明我们这里祭祀完要圆房了。” “卧槽!啊~”太特么的丢人了!卧槽!在皇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俩没羞没臊了! 赵瑾瑜如同猛兽。 “叫出来。” 陈琬琰喘息着不肯出声,她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让那么多人听她嗷嗷乱叫。 “日后他们都会在边上伺候,你早晚要适应。” “……”陈琬琰哼唧哼唧的堵住他的唇,再说她就要羞愤死了! 帐外的宫人听的面红耳赤,床顶挂的同心环佩叮当作响,外面礼乐声仍在继续,喜帐上的交颈鸳鸯默默的注视着打的火热的二人。 赵瑾瑜许是憋的久了,折腾到礼乐声停,宴席结束,还没吃饱。 陈琬琰受不住他的撩拨,咿咿呀呀的控诉他,“你……到底哪里来的精力?” 他应当比她还累才对啊!他要早起接受朝贺派遣使臣,昨夜应当都没怎么睡,怎么折腾起人来这么强的体力? “想你,”赵瑾瑜温柔的亲了亲她的脸,“想要你。” 二人折腾了好几个回合,赵瑾瑜毫无睡意的搂着她,将她的右腿挂在自己腰上,“琉璃灯带了吗?” “带了,兄长交代的事情我都记得呢。”陈琬琰窝在他怀里,累的睁不开眼。 “夫君交代你的事情记不记得?” 陈琬琰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子,“记得呢。” 赵瑾瑜抱着她动了两下,“再来一回,沐浴就寝。” “……” 瞌睡被撞走。 陈琬琰搂着他的劲腰,在他背上画圈圈。 二人面对面,侧卧在床上亲密无间,赵瑾瑜的吻轻轻柔柔的落在她的脸上,龙凤喜烛燃了一宿,直至天大亮才燃尽最后一点光亮。 “陛下,该去和太上皇请安了。”汪海生小声叫道。 他是没少听二人的床脚,可这么近距离的和这么多人一起听,还是头一次。 赵瑾瑜睁开眸子轻声应了,怀里的女人懒懒的在他怀中拱了拱,“我的龙凤烛……” 赵瑾瑜闷笑,这人记得四年前自己灭了她的龙凤烛不吉利,一再的强调让人将喜烛给她保护好。 “保护的好着呢,起来。”他是皇帝,谁敢弄灭他的喜烛呢。 赵瑾瑜将人抱起来下了床,陈琬琰跟个猴子一样挂在他身上,“我伺候夫君梳洗穿衣。” 两位尚寝从东西两侧分别撩起床外的帷帐,垂着头不敢直视二人,没想到他们清心寡欲的陛下竟然这么能折腾,从前说他不行的流言也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 尚仪义正严辞的提醒,“娘娘应当称呼圣上陛下,自称臣妾。” “臣妾我伺候陛下梳洗穿衣。”陈琬琰下巴挂在赵瑾瑜肩膀上,眼都没睁一下,盘在他腰上的腿还故意往他屁股上踢了踢。 尚仪:“……”故意的? 赵瑾瑜但笑不语,在她屁股上轻拍一下,就带着她去了盥洗殿,两位尚寝去收床上的贞洁帕,分别确认后,便将染了血的帕子收好放进了御匣。 盥洗殿内宫人已经备好了一应用具,伺候梳洗的人候在一旁,根本用不上陈琬琰伺候他梳洗。 赵瑾瑜伸展着胳膊,让宫人替他穿衣,还不忘冲她眨眨眼,“皇后可还满意?” 陈琬琰撇撇嘴,伺候他穿衣的尚衣是殿中省的女官,替他系好腰带,戴好大绶环佩,蹲下身替他整理好衣摆,就规规矩矩的跪着退到了一边。 “勉勉强强,马马虎虎。” “评价这么低???”赵瑾瑜拧眉。 “低吗?”陈琬琰俏皮的吐吐舌头,眨了下右眼,“我还没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口水的毒打,指不定过会儿会更低。” 赵瑾瑜失笑,“这可如何是好,舍不得你遭毒打,现在去筑座金屋将你藏起来,是不是晚了?” 陈琬琰咯咯的笑不停,“金屋藏娇娇?” 赵瑾瑜走到她背后轻轻拥住她,“舍不得你受委屈。” 陈琬琰看着铜镜里的二人,抬手抚摸上他的脸颊,“风风雨雨都一起往前走。” 殿中跪着的一众女官压制着心中的诧异,从前只是听说新皇爱宠新后,没想到俩人竟然这般腻歪,原来清冷寡欲的帝王真的有柔情的一面。 “为夫替你戴发冠。”赵瑾瑜取了发冠替她戴好,轻声在她耳边说,“夫君会替你遮风挡雨。” 陈琬琰心口如同抹了蜜,甜的她嘴角止不住上扬,宫殿里挂着的红色帐幔,也不及他眸中的宠溺让人欢喜。 因为没有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后,他们拜过了景睿帝,就要跟他一起去祭天地仪式,是以二人还是昨日的盛装打扮。 景睿帝端坐在福宁宫,估摸着他们也该到了,一抬头就看到二人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满面红光的朝他走来,小夫妻之间洋溢着青春幸福的气息,不禁让他想起与沈兰新婚的日子。 “儿臣拜见父皇!”二人一起向景睿帝行大礼。 景睿帝慈爱的看着他们,“你们成了彼此最亲最近的人,在外是君臣,在内是夫妻,在好好经营夫妻感情的同时,也要谨记小不忍则乱大谋,循序渐进方能行的稳走的远。” 站得高,不一定就过得好,臣民成亲是家礼,帝后成亲是国礼,凡事变成了国事,都不是简单的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常福从外头走进来给二人行了礼,对景睿帝道:“太上皇吉时快到了,百官已经在横街候着,该移驾去天地坛祭拜天地了。” 景睿帝缓慢的起身,不知是不是陈琬琰的错觉,感觉他好像有些没力气似的,还总喜欢出神。 三人乘各自的舆车到天地坛,告天地新皇娶了新妇,国家后继有人,这是一件大喜事,请天地庇佑国运昌隆。 仪式盛大而隆重,肃穆威严的乐声长久回荡在天坛,礼官将祭词宣唱的慷慨激昂,景睿帝手持祭天制书站在最首,赵瑾瑜和陈琬琰手执册表站在他东西两侧。 典赞奏唱,“孝礼天下者,帝王之盛德,孝德通于神明,承天地福佑以天下奉养,忧勤在御,图济中兴,福泽天下臣民,臣民得于观听,甚幸欣庆。” 因为昨日实战操作过,陈琬琰熟悉了流程,这次就从容了许多,跟着景睿帝祭拜献爵,然后乘车去往社稷坛走了同一套流程,祈求江山社稷安泰。 最后去太庙行再行一次庙见礼,昨日祭拜祖宗是介绍家里来了新妇,今日再次行庙见礼是要为陈琬琰上玉牒,告诉祖宗新妇已经成为自家人,将承宗事延香火。 礼毕景睿帝独自回了福宁宫,陈琬琰和赵瑾瑜一同前往承天门的御阶,坐在祥运案前接受群臣朝拜贺,听礼官诵读拍马屁的贺词。 翰林使臣酌御酒盏递给太尉,太尉双手执酒盏跪行上前,将酒盏递给跪着的内谒者监。 太尉贺道:“皇后坤仪配天,德昭厚载,克崇万叶,明嗣徽音,凡厥兆庶,载怀凫藻,臣等不胜庆忭,谨上千万岁寿。” 陈琬琰大概理解就是皇后的美德配皇上,我们很高兴,祝愿皇后千岁! 太尉献词完毕,百官跪伏,“恭祝帝后大庆同德,恭祝吾皇万岁,皇后千岁!” 整齐激昂的祝贺声震天动地,陈琬琰偷偷的去看赵瑾瑜清肃的俊颜,这个男人正在慢慢的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也是要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呼贺声回荡在宫城,等众人连呼三遍后,赵瑾瑜肃着脸道:“赐酒!” 侍中承旨朗声奏唱,“得卿等所献祝酒,与卿等内外同庆。” 宫人内侍为百官送上御酒,百官伏首拜谢三次才执酒盏尽饮。 宗正寺卿重复了太尉的流程后,代表皇室宗亲为陈琬琰献贺词。 “伏惟殿下徽猷昭备,至德应期,凡厥黔黎,不胜庆跃,谨上千万岁寿。” 这马屁拍的陈琬琰差点没绷住严肃的表情,说她有本事修养是美善之道,是顺应期运的盛德,所有平民百姓都为此欢庆跳跃。 这些人背地里将她骂的跟魑魅魍魉一样,表面上还不是要将她夸的大德善美配君王。 赵瑾瑜赐了三次御酒,便与她携手乘玉辂车回了延福宫。 一进门,赵瑾瑜就收起肃颜,笑问:“累不累?” “脸崩的酸疼!”陈琬琰想起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跪在她脚边拍她马屁,就憋不住笑,难怪人人都想往上爬,高高在上确实很爽,成亲前所受的屈辱都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赵瑾瑜替她揉了揉脸,“夫君一会儿要去礼宴群臣,你第一次受命妇朝拜,可不能让她们欺负了,知道不?” “那你亲亲我!”陈琬琰旁若无人的噘嘴问他要亲亲。 赵瑾瑜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印下一吻,“要把所有的情绪都留在心里让她们猜,知道了吗?” “不喜形于色!我知道!”她这两天已经练习的很好了,两位嫂嫂告诉她,进宫后无论在谁面前都得收了和善,否则就会有成堆的麻烦等着她。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汪海生来报群臣已就位,就将他请走了。 尚宫等人已经估摸出她在新皇这里的地位,老实端正的跪坐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一句废话也不敢说。 说她行为不合规矩? 可皇帝就是规矩,皇帝都配合了,她们还能说什么? 约莫有半刻钟,左尚仪从外面进来说道:“请娘娘移步命妇院。” 第73章 命妇发难,小皇后立威(一) 陈琬琰冷淡的起身,出延福宫乘坐凤舆,由一大群执龙凤旗幡扇盖的女官内侍,和带御刀侍卫护送着去往命妇院,以后每月朔望和重大节日,命妇都得来朝贺中宫。 内命妇和外命妇由内谒者监引导,分别站在天顺门东西两侧,焦急等待着与陈琬琰的第一次交锋。 内侍疾步来报,“准备恭迎凤驾!” 命妇朝拜在地,“恭迎皇后千岁。”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扶着左尚宫的手下凤舆,由左尚仪引导她步入正中的红毯,宫人执礼仪扇旗跟随,从进入了昭华殿的东侧殿。 左尚仪恭敬请示,“尊请殿下(皇太后和皇后也能称殿下)示升降。” 陈琬琰淡声道:“免降。” 司宾立于殿外,对众命妇道:“免降。” 命妇齐声高呼,“谢殿下千岁。” 众命妇起身,由内谒者监引导有序的进入昭华殿,在自己的位置站定。 右尚仪立在大殿右前方,高声道:“请皇后中严。” 陈琬琰被人簇拥着从东侧殿缓步走出,坐在了正中的凤座,两位尚宫分别跪坐在左右两侧。 右尚仪道:“降!” 众人闻声跪地叩拜,陈琬琰心潮澎湃的俯视众人。 这和方才受到朝拜的感觉很不一样,整个大殿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双膝并拢,足踩地的坐着,无论这些人对她多不满,仍要臣服在她脚下,这种满足与成就感无以言表。 她压下心中的雀跃,双手交叠在腹部,开始接受内外命妇代表吹来的彩虹屁。 内命妇代表是宗正寺卿赵宗远的王妃,陈琬琰受了她的祝酒,司宾奉上空酒盏递给外命妇代表沈国公夫人,沈国公夫人双手接过,司宾酌酒入盏。 沈国公夫人举着酒盏跪行到尚宫跟前将酒盏奉上,尚宫接过跪行至陈琬琰身边,双手将酒盏举过头顶。 沈国公夫人木着脸献贺词,“伏惟殿下坤象配天,德昭厚载,率土含识,不胜忭舞,谨上千万岁寿。” “恭祝殿下千岁。”一众命妇跟随沈国公夫人伏地三叩拜。 “赐酒。”陈琬琰肃着脸,淡声道。 司宾将装了酒的酒盏递给沈国公夫人,“得尔等贺酒,与尔等同喜。” 沈国公夫人伏首三叩致谢,接过司宾递来的酒盏,与众命妇一同饮尽赐酒,陈琬琰若无其事的端起祥运案上的酒樽,宫人立即将酒水倒入众人面前的空酒盏。 “嘉礼共庆。”陈琬琰语毕,众人执盏同饮,她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一脸木然的沈国公夫人。 三盏酒下肚,仪式正式结束。 陈琬琰还有种不切实际的飘飘然之感,从前参加宫宴,即便是坐在赵瑾瑜的身侧,也只能跪坐,整个大殿不用跪坐的唯有景睿帝一人。 如今她也能堂堂正正的独自端坐在高台,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膨胀。 安阳公主用广袖掩唇轻笑,“殿下真是好福气,古往今来能被圣上的大驾从承天门接进宫的唯您一人,现在谁人不说殿下鸿福齐天。” 御用的大驾卤薄(皇帝仪仗)那是多大的排场,京兆尹作先导仪卫开路,骑兵步甲队清道,手持十二面龙旗的卫兵分做两排,带着四匹马十四驾士的车队跟随。 十二排骑兵的引仪驾,领着一支七百多的人鼓吹乐队,队末跟着幡、幢、旌组成的旗队,以及皇帝的二十四匹御马,青龙旗在左,白虎在右,骑兵步甲紧随其后。 赵瑾瑜乘坐由太仆卿驾驭,四十一名驾士护航的六马玉辂车,十六卫将军近身护卫,孔雀扇、黄麾、绛麾和玄武幢组成的仪仗队跟在御驾之后。 后面还跟着一支三百余人的鼓吹乐队,以及帝王的专属御驾,旌旗招展的十二支旗队和十六卫护卫队,前簇后拥的队伍加起来足有五千多人! “那可不,绵延不绝的长队不知羡煞了多少待嫁的小姐和妇人,我家姑娘还说能嫁给陛下就此生无憾了。”妇人说着心里就有些酸。 谁能想到,圣上竟然就这么把接皇后的金辂车和仪仗队加了进去!七八千人的队伍旌旗招展,肆意张扬的在内城主道转了一圈。 沈国公夫人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随后就恢复了平静。 “咱们陛下是真重视殿下,想来殿下也心疼陛下,否则也不会提前让各家的女儿进宫了。”安阳公主说着咬唇一笑,“黄夫人家的女儿不是也进了宫吗?这也是心想事成了。”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坐着,心中警铃大作!来了!先头部队开始出来打配合了。 安阳公主是景睿帝的异母妹妹,作为长辈,要是诚心给她挖坑只怕不好应对。 两位尚宫偷瞄了一眼镇定自若的陈琬琰,随即又不动声色的朝众人看去。 黄夫人笑道:“能不能心想事成,还得殿下说了算。” 沈国公夫人道:“殿下是心胸宽广之人,定会叫黄夫人心想事成。” 陈琬琰:“……”好大一顶高帽砸到了她头上。 她看了眼沈国公夫人,刚好对上她含笑的眸子,不知怎么的,就忽然想起了头一次见她的情景,那时在张家她受了不少恶意的攻击,她是为数不多的善意。 周新月道:“就算殿下有天大的肚量,黄夫人也是不能心想事成了,大婚前册封皇后,建造皇后府,就是为了与圣上门当户对,与陛下门当户对的元妻才当得一个纳字,给陛下做妾可当不得一个嫁字。” 皇帝睡了后宫的女人,记录在册也只得一个临幸的幸字,某某之女,帝幸之,连个纳字都够不上,何谈嫁给陛下? 这话说的黄夫人有些下不来台,再开口语气也冲了几分,“李夫人是没有适龄的女儿能送进宫,嫉妒?” 陈琬琰看了黄夫人一眼,这人是龚夫人的胞姐,沾亲带故的,也算是坐上了赵瑾瑜的这艘大船,没想到龚夫人没捞到的诰命,让她捞到手了。 周新月耿直道:“陛下并未下令征选官家女子扩充后宫。” 陈琬琰闻言险些没绷住笑,忙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默念了几句淡定才忍了下来。 以前周新月跟她作起对来,能把她气个半死,这会看她为自己冲锋陷阵噎别人还挺爽的。 安阳公主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石雕似的陈琬琰,捉摸不透她一直不吭声是几个意思,袖下的拳头轻握,主动替黄夫人解围。 “选人入宫的事没有大肆宣扬,李夫人因为不知道,错过了机会也是正常,若是外放的官员也送女进宫,就不是三百多而是三千多人了。” 周新月挺直腰板,反驳她:“各家要送女入宫的事,我一个月前就知道了,只是听说陛下没有扩充后宫的想法,便没跟着凑热闹。” 想说她嫉妒啊? 还选人入宫,难道不是她们逼的圣上不得已,才选人入的宫? 她儿子可是天子近臣! 黄夫人悻悻的说:“李夫人寡闻,陛下后来改变了主意,是您没赶上这好事。” 确实是她们这边带头逼圣上将人收入宫,另外一两百名姑娘应当也都是被强塞进宫的,或许没她们的带头,那些姑娘根本进不了宫。 耿夫人意有所指的说:“陛下确实是在殿下被人刁难后,突然改变的注意。” 陈琬琰懵懵的看向她,这是什么意思? 赵瑾瑜是为了自己妥协的? 难道不该是为了她抵抗到底? 舞阳公主蹙眉道:“帝后大婚是举国欢庆的事,可不兴在殿下跟前吵闹,再者,圣上也没说选人进宫是为了扩充后宫,你们倒是先给帝后安排上了。” 陈琬琰倒是有些意外舞阳公主没倒去沈家,陈家连一门像样的亲戚都没有,她就是一棵弱不经风的小树苗,现在谁不想去沈家那棵大树下面乘凉? 她看着殿中的一众牛鬼蛇神,有些意兴阑珊,这里的好些人家都曾是赵瑾瑜的拥护者,却在他走到至高点时分道扬镳,抛弃他各奉新主,站在他的对立面,实现自己下一个目标。 这种环境,皇帝如果不是疑心病重的孤家寡人,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丹云讥诮道:“李夫人和耿夫人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可没跟人拌嘴。” 安阳公主不悦的说:“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一个泥腿子封了爵,连个婢女出身的都能敕封诰命,也不知是在侮辱谁。” 怒气在陈琬琰的面上一闪而过,很快便寻不到踪迹。 沈玥第二次见陈琬琰这么沉得住气,上次见还是沈六拦车侮辱她那次,她那日原本是要下车拦沈六,却被母亲拉住了。 李老夫人说道:“丹云是以良籍出嫁的,她夫君是擒反贼有功,才封的忠义县男,陛下是公允明君,公主很不该这般说话。” 安阳公主嗤笑,“谁知陛下是不是因为宠爱皇后娘娘才给的敕封呢,指不定皇后娘娘一句话,陛下就不愿临幸嫔御,独宠她一人了。” 命妇临朝是正式场合,有规定要唤皇后殿下以示庄敬,她突然唤了句日常的称呼,就显得不够尊敬了。 陈琬琰冷眼瞄向对着她不是礼仪,就是规矩的尚宫和尚仪,淡淡的开口道:“安阳公主莫不是忘了出嫁时母妃对你的叮嘱?” 安阳公主面色微僵,戒之敬之,勉之敬之,就是告诉她敬慎勤勉,陈琬琰一句话打在她的脸上,她还无法反驳。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说:“本宫从进来这里,就觉得缺了些什么,多亏了安阳公主提醒本宫,命妇院少了管纠禁谪罚的敬慎司。” 左尚宫忽然侧目看向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继续说道:“敬慎司初建,需要有能力懂规矩的人来管,两位尚宫和尚仪都是守规矩,办事能力强的女官,敬慎司就暂时交给你们了。” 两位尚宫和尚仪震惊的瞪着眼睛,被夸本是好事,可她们这会儿只觉得悲愤! 陈琬琰继续道:“左尚宫和左尚仪就由祥姑姑和吉姑姑暂代其职,右尚宫和右尚仪就由本局女官通过考核后择优补上。” 沈国公夫人从震惊中回神,蓦地看向她,难道她们收买女官,打算将自己人安排到陛下跟前做事的想法,被她看穿了? 她心眼子这么多???? 建立专门针对外命妇的敬慎司,难道还要给对她不敬之人用刑罚? “你要对我们用刑?”安阳公主难以置信的问。 “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两位尚宫和尚仪都是最重规矩之人,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推罚。” 尚宫和尚仪:“……”她们不过是受人之命,搓磨了她一下。 刚才放任沈家一系多说了几句话,怎么就要被调离内宫了? 安阳公主强烈反对,“我们都有诰命在身,就是犯了刑法都能免罚,你凭什么处置我们?” 陈琬琰淡定的回答:“就凭你代表的是朝廷和命妇的颜面,没有哪一个命妇,在享受着荣耀特权的同时,还能尊卑不分,出去丢人现眼的。” 安阳公主气噎,“内命妇都是皇室宗亲,岂能容人随意折辱,殿下怎可如此蛮横霸道?”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说:“安阳公主放心,内命妇仍归宗正寺管教训诫,敬慎司只管纠正内命妇的朝贺礼仪,与不当行为的劝导。” 安阳公主:“……”意思就是,管不了就去宗正寺告状呗? 右尚宫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急道:“殿下,奴婢还要侍奉您的左右,请您不要赶奴婢走。” 她才不要去什么敬慎司! 完全是得罪人的地方! 她简直不敢想,日后朝见只要有人对皇后或是他人出言不逊,她就要站出来纠错责罚,会得罪多少人! 陈琬琰为难的说:“本宫暂时找不到比你们更懂规矩的人了,你们放心,只要本宫找到合适的人选,就让你们回归本位。” 左尚仪张了张嘴,求饶的话没说出,顺从的说道:“奴婢听从殿下差遣。” 她们是辅佐中宫的女官,有人不敬中宫本就有纠错的职责,却任由别人对她不敬,也不怪新上任的小皇后要踢走她们。 她们自持是宫中的老人搓磨了她,她不反抗,只怕早就在心里打好了主意。 陈琬琰见她还算识相,说道:“那你就平调敬慎司,任从五品司正,敬慎司归属掌宫内戒令、纠罚的宫正监管,宫正及下属女官成立宫正司,原有的官职品级不变。” 左尚宫听完脸都青了,这意思是她们做事还要被监视着? 如果没有及时纠错惩戒,还要被宫正责罚? 以前要被宫正监督就算了,现在还逃不开她? 右尚宫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们以前在后宫多风光,内外命妇、宫人、内侍,哪个不巴结她们,新皇后随便建立个敬慎司,就把她们边缘化了? 第74章 命妇发难,小皇后立威(二) 月山县主以为陈琬琰还要忍上好些时候,拉拢好人脉才敢立威,没想到上来就把内宫女官换了,这架势都有些吓到她了。 她从惊恐中找回丢失的魂魄,稳了稳心神,说道:“殿下说的对,我们出去代表的是朝廷和命妇的颜面,不能给朝廷和大家抹黑,敬慎司掌规劝刑罚,但只要我们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犯错,对我们也没有影响。” 刘善瑶认同的说:“殿下这番苦心也是希望我们能更好,有约束才会更自持,相信大家也不想被无辜连累名声。” 郑国公夫人也跟着附和:“殿下明德通宇,臣妇以为开设敬慎司,于我们而言是好事。” 郑国公夫人大抵能猜出陈琬琰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欺负她没有母亲在宫外替她周旋筹谋,她就弄个敬慎司让命妇互相监督,谁在外头编排她,被告到宫里就按律惩戒,回数多了,那些人自然会谨言慎行。 至少明面上不敢编排她。 李佳枚道:“咱们有诰命在身,谁人不羡慕,就算我们恪守本分不犯错,也有人说我们内外不一,现在有敬慎司督检我们的言行,不就是替我们证验自身么,日后旁人只会更高看我们。” 李佳枚现在儿女双全,府里不安分的小妾发卖后,江兆鸿也逐渐改邪归正。 李家兴旺又有陈琬琰做靠山,江大夫人也不敢再搓磨她,她索性将江兆鸿的外室子养在家里,江兆鸿因此更觉得愧疚,对她是越发的顺从。 江家大房现在是她全权做主,江老夫人现在什么事儿都不管了。 相王太妃认同道:“江夫人此言有理有节,从前就有官妇当街辱没命妇的不敬行为,我建议敬慎司还可督罚官妇,她们的言行可由内外命妇共同监督。” 严侧妃因为儿子承了相王爵,她也被封了相王太妃。 相王的妾室子女大部分都死在了东京都,没死的也都成了罪奴,虽然新皇登基后赦免了她们,但那些人日后都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她只要将孩子养大就算是熬出头了。 她这话一出口,巴结沈家的妇人都闭了嘴,沈六当街侮辱了陈琬琰之后,到处炫耀也没被帝后责罚,都以为皇后窝囊,巴结沈家时哪个没踩她一脚。 陈琬琰十分欣赏她的上道,夸赞说:“还是相王太妃想的周到。” 让她们自己成了监官,看她们还怎么让刀子在前面中伤她!听到有人对她不敬,不制止就是同罪。 有些看热闹的外命妇,一听说还能当普通官妇的监察官,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谁家里没个烦人的妯娌、亲戚,和不对付的贵夫人,有法子整治她们自然是觉得好。 “殿下睿智,我也觉得这个提议甚好。”沈国公夫人冷淡的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陈琬琰之前的隐忍都是装的,今儿个就是要借题发挥,展示自己的实力,并让殿中的这些人分清敌我,这样一来,公众场合谁还敢含沙射影的说她? 这心眼子不比姓赵的窟窿少。 卢阳候夫人一锤定音,“既然大家都觉得好,咱们便将规矩立起来,给臣妇做表率,也莫要让人觉得咱们命妇好欺负。” 卢阳伯救驾有功,晋升了侯爵,卢阳侯夫人和老夫人消除芥蒂后,两家人往来也多了。 卢阳侯性格耿直,经历过家族的没落起伏更是只忠帝王,莫说她拉拢不了,就是沈家也拉拢不动正直的卢阳侯。 沈国公夫人已经开了口,她的跟屁虫便也不再吭声,人家话说的那么清楚,她们要是不同意,不就是在心虚管不住自己的嘴么。 李老夫人笑道:“正是这个理儿,咱们可是有品级的诰命,怎能让不守规矩的人,背后人前的编排咱呢。” 左尚仪目不斜视的盯着殿内众人,沈国公夫人让了步,这场较量胜负已出,管着敬慎司也没什么不好,日后接触大臣妇、内宫嫔御的机会只会比日后更多。 谁家的母亲犯了错,那些人不来打点下呢。 左右尚宫也想到了这一茬,便也不再反抗。 陈琬琰却是还没说完,“前几日,各大臣家言辞不当的女子送进宫中受戒学规矩,内侍省繁忙,如今有了敬慎司,便将她们交给你们,训诫后放归各家。” 这才是她要做的,这堆狗屎她和赵瑾瑜才不踩! “你!”沈国公夫人闻言当即便气红了眼,好不容易才压下即将爆发的脾气,“她们是进宫伺候陛下的,不是进宫受戒的!” 左尚仪开口道:“沈国公夫人此言有虚,先不说宗正寺没有录案,就是入宫人数也远超陛下嫔御规定,便是留在宫中做宫侍,也并不一定能分到陛下跟前伺候。” 她算是看透了,这皇后年纪虽轻,却不是个好惹的,为了自己的将来,她也得表表忠心。 宫正一板一眼的说:“册封大典过后,她们在宫外对殿下不敬,宫中因要准备大婚礼,分不出人手训诫教导,便让她们提前进宫学规矩。” 沈二夫人说道:“既然是进宫学规矩,怎么就成了进宫受诫,这可是两码事。” 对于她的质疑,宫正面不改色的说:“她们进宫后不思己过,多次无视宫正司与内侍省训诫,聚在一起犯口舌是非,贿赂殿中省内官邀宠君王,因陛下召见了其中几位小姐,并赏赐了御膳,犯妒伤人。” 沈国公夫人:“……” 舞阳公主沉着脸道:“岂有此理,在宫中怎能如此没规矩!” 陈琬琰道:“不过是殿中省的内官将几位小姐的诗画呈至御前,陛下赏识她们的才情,召见了一回,并赏赐了御膳,这都忍不了,如何侍奉陛下。” 月山县主差点没笑出声,这人说的多义正词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么大度之人呢。 安阳公主蹙眉,“这种事我为何没听说?” “她们单打独斗就算了,还聚众斗殴,陛下顾着朝中大人的颜面,压下了这事,不信你们自个儿见了人去问。”陈琬琰木然回答。 她冰冷的眸子从众人五彩缤纷的脸上扫过,殿中省是专门伺候赵瑾瑜的,她们倒是动的好脑子。 宫正肃着脸道:“被打的小姐贿赂殿中省内官,闹至御前,陛下不过招人询问几句,诸位小姐就罔顾宫规,在御前哭闹,互相攻奸,出口之言尽是不敬中宫的污言秽语。” 她停了下继续说:“她们在宫中的一言一行皆有录案,宫中仆从无有敢以下犯上者,按规矩,理应将她们押入内狱,殿下宽宏大量肯放她们出宫,沈国公夫人不该曲解殿下好意。” 沈国公夫人脸色黑青,这意思就是她们不守规矩,不受劝解,连做宫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宫正说完,便示意宫人将记录她们言行过错的录本捧上到殿上,“每人一本言行录,诸位夫人若有疑问,尽可寻自家小姐一起翻阅。” 黄夫人憋不住说道:“便是如此,按宫规处罚就是了,接人入宫时并没有说是进宫受戒,殿下如此说岂不是毁人名誉。” 宫正道:“陛下继位,大赦放了三千二十五岁的左右的宫人出宫,宫人短缺,内侍省上奏扩充宫人,选定了十三岁至十五岁的女官奴受训入宫,至于诸位小姐入宫,陛下也并未说要充入后宫。” “确实如此,我们收到的宫贴也是征人入宫侍奉,并未说是选入后宫侍主。”李老夫人说。 “入宫的都是官家贵女!怎么会是女官奴!”黄夫人完全接受不了自家女儿被贴上女奴的标签,官家女没受封就进宫,确实只能当宫人,可她们当宫人也不是奴籍。 宫正板着脸说:“充入宫庭的女官奴还在宫外受训,率先进宫受训的贵女守不住宫里的规矩,且不服管教,陛下开恩暂时未施刑罚,是走是留诸位夫人自己决定。” 留下就去内狱,带走就出去安生过日子。 安阳公主蹙眉打量陈琬琰,这女人确实是个狠角色,让她们主动把自家闺女领出宫,谁也怪不到帝后身上,进宫的贵女哪个不比她年轻貌美,竟无人能比的过她? 可不领出宫,也没了前途,在陛下跟前辱他册封的妻,就是打他的脸,倒是让他捏住了他们这些人的短。 “她们都是未嫁的女子,已经进宫再出宫岂不是名誉受损,再让人知道进过敬慎司,岂不是前途尽毁?”咸阳王妃一脸忧虑,无论是进内狱还是出宫,她们都是毁了前途。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们进宫的目的,出去还怎样嫁人? 周新月但笑不语,她就知道陈琬琰不是个善茬,李珩遇上她,就变成了老实的小鸡仔子,到现在还素着呢,这些人先她一步进宫,让她丢了脸,她能忍? 那些人是一点都不了解她,她就不送闺女进宫受罪。 沈玥不愿自家妹子和小姑子受苦,便开口问道:“殿下盛德,可否念在她们是初犯,允她们归家受诫?” 进敬慎司那是绝对不行的,传出去不止她们的名声没了,家中姐妹的名声也都毁了。 陈琬琰就知道这些人最好面子,当下就大度的说:“若是你们管教的好,她们也不会不受劝诫数违宫规,本宫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大喜之日也不想为难她们,就依你所言,各自归家受诫。” 沈国公夫人呵呵冷笑,“殿下果真宽宏大度。” 陈琬琰轻蔑的瞟了她一眼,“你坐在车中,听穆四夫人要代本宫已故的母亲教导送嫁,本宫未曾为难你们母女,可不就是宽宏大度?” 沈国公夫人被她噎了一下,冷笑着问:“殿下既然如此大度,可否允她们对外宣称,进宫是为了协助准备帝后大婚?” 既然要领人出宫,她要点好处不过分,以宫里缺人为借口各自退一步,她们心里也能平衡一些。 安阳公主深吸一口气,抿唇问:“既然宫里缺人,这般说也无不可,不知今日可否将人领出宫?” 她的女儿也进了宫,既然一定要领出宫,还是早点带出去为妙。 陈琬琰淡淡道:“那得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毕竟有些人并不想出宫,出了宫不受点重罚,也管不住自己那张碎嘴。 赵瑾瑜在集英殿宴群臣和各国使臣,也不知陈琬琰有没有被气到,他对汪海生招招手,低声问道:“那边开宴了吗?” 汪海生道:“回陛下,昭华殿还未开宴。” 赵瑾瑜眼里的光一暗,黑沉的眼珠子微动,对汪海生说:“去将岭南御供的荔枝,南诏送来的凤梨,蜀国送来的杧果,纥国上贡的夏瓜给皇后送去尝鲜。” 汪海生嘴角抽了抽,应道:“是。” 他就知道他家陛下念着那边,一直让人盯着,送东西的小内侍还没回来,盯着那边的人就回来禀报说开宴了,忙不迭的将此事告诉了赵瑾瑜。 赵瑾瑜瞬时觉得愉悦不少,看来那边是解决了,也不枉他出卖色相,惹她生了好几天的气。 陈琬琰解决了她们,就带人去了宴殿,赵瑾瑜这瓜果一送,又惹得众人一顿嫉妒。 那果子都是稀罕东西,除了荔枝,都是别国送来的,杧果除了陛下赏赐之外,寻常根本吃不到,夏瓜和凤梨她们还是头一次见。 “陛下待殿下可真好。”有个妇人酸道,她女儿好不容易送进来,靠着自家姑娘也能吃上这稀罕物,就在刚才希望破灭。 “大家都是过来人,新婚夫妇哪个不是这样。”黄夫人阴阳怪气的说。 陈琬琰懒得搭理她,尝了块凤梨都快感动哭了,她以为自己有生之年都吃不到这玩意了! “去拿盐水泡泡,分给诸位夫人们尝尝鲜。”凤梨都是切好的,没用盐水泡过口感不太好。 “是。”尚食让人端了凤梨去泡盐水,又继续给她剔夏瓜子。 夏瓜其实就是西瓜,不过没有经过改良瓜籽多的很,一口下去全是籽,她也不能当众跟个豌豆射手似的边吃边噗噗吐籽,好在瓜片切的又小又薄,没一会儿就剃干净了。 “请娘娘尝食。”尚食将剔干净夏瓜摆在陈琬琰跟前。 陈琬琰尝了尝,果然没有天朝的好吃,不过吃起来也是清爽解暑,“分给诸位夫人尝尝鲜。” 杧果和荔枝陈琬琰没再分,荔枝有钱就能买到,杧果去岁她就在宫里和怀王府吃过,听说是在找她说的红薯玉米时。在蜀国无意中发现的。 稀罕东西皇帝都会赏给大臣尝鲜,估计这里许多人去岁也都尝过了,就算没尝过赵瑾瑜肯定是要赏的。 “去给忠义县男夫人上一碟杧果。”陈琬琰道。 丹云是她的人,如今已经是县男夫人,这些人还在她面前拿丹云的出身做文章,就是故意给她难堪。 “百闻不如一见,娘娘待忠义县男夫人果真是格外的不同。”安阳公主虽然不稀罕那一碟子杧果,但也被气的不轻,这明摆着是和她对着干,她挤兑谁,她就要抬举谁。 “谢殿下恩赏。”丹云知道这是陈琬琰给她撑颜面,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她本就是丫鬟出身,能得个诰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自从孙涪封了忠义县男,就有不少人往他那里送丫鬟,就连他那被敲断腿的继母也不再掩饰野心,直接将她娘家侄女送到了孙涪床上做妾,得逞后非要孙涪给她请封媵人。 她若是事事都要计较,早就气死了。 “都说殿下和忠义县男夫人情同姐妹,这可是独一份儿的恩宠。”黄夫人阴阳怪气的笑道。 众人闻言纷纷掩唇轻笑,这话可不就是埋汰陈琬琰也是个丫鬟命么,和一个丫鬟情同姐妹,不是丫鬟是什么? “听说忠义县男夫人还是从皇后府出嫁的呢,那宅子风水真是好,野鸡进去溜一圈都能变成锦鸡。” 左尚仪冷冰冰的提醒,“还请白夫人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 白夫人面色微僵,冷哼一声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孙县男夫人不是从二号府出的嫁?京都谁不知道二号府是福地。” 第75章 贵女求面圣 右尚宫一看她已经开始行使职权,也不甘落后的提醒:“殿下是天子妻,岂可容你给殿下安排姐妹?” 左尚宫也跟着说:“殿下抬举谁,赏赐谁皆是恩赏,夫人慎言。” 敬慎司的职位就那么多,敬慎司司正的位置就剩一个,现在不好好表现难道等着被贬? 白夫人不服气的说道:“外头都是这般说的,你们怎么不去将她们的嘴都堵上。” 陈琬琰放下银箸,淡声道:“难怪白小姐能将宫里搅翻天,原来是有个厉害的母亲。” 就是白家的小姐带头收买殿中省的内官,将她做的诗递到了赵瑾瑜的御案上。 赵瑾瑜当众夸她诗如其人,她便觉得自己入了赵瑾瑜的眼,受一点委屈就闹到了御前。 赵瑾瑜为了白小姐斥责其他贵女,她还气的一天没吃饭。 右尚仪眼珠一转,正色道:“那就请白夫人将外头那些人的名讳说来,敬慎司接受你的检举。” 白夫人唬了一跳,她哪里敢当众揭发,“说的人多了,我哪里能记得住那么多人!” 沈国公夫人呵斥,“在殿下面前休得放肆!” 白家是沈国公庶兄的姻亲,打架的起因录本上写的清清楚楚,白小姐和被召见的几个小姐,到处炫耀得了陛下赏识和恩赐,沈家嫡支的姑娘不服气先动的手,这才引得其他贵女也一起殴打她们。 沈国公夫人是这一群人的领头羊,白夫人闻言便不再吭声。 汝阳公主咽下口中的凤梨,那又酸又甜的滋味她爱极了,“二号府是洞天福地你们也住不进去,就别眼气了。” 她的靠山兖王走了,沈家的高门槛太多人挤,她跨不过去,也没有非得站队的必要,她只想学兖王悠闲自在的吃吃喝喝,看沈家和皇后打擂台。 “我是殿下的奴婢我骄傲,谁家的奴婢不想给殿下当奴婢?做奴婢做到我这高度,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作为奴婢界的楷模,我不止这辈子给殿下当奴婢,下辈子我还给殿下做奴婢。” 丹云说完,若无其事的吃着陈琬琰让人送上来的杧果,她也觉得那府邸厉害的很,她沾了一点点的气运,就当上了县男夫人。 众人目瞪口呆,被她一通抢白,她们竟无言以对。 舞阳公主觉得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出身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越避讳别人就越会抓住她的痛点伤害她,还不如直面应对,这丫头看着没心眼,倒是活得通透。 可她这辈子注定只能顶着别人的身份活。 舞阳公主收了思绪,说道:“英雄不问出处,人各有各的气运,谁也羡慕不来,你们有那时间计较,不如尝尝殿下赏的凤梨,酸酸甜甜吃着口齿生津,味道真不错。” 清河公主知道她是想岔开话题,也跟着说:“确实好吃爽口,咬一口汁水就能溢满口腔,诸位夫人也尝尝。” 她和汝阳公主的想法差不多,兖王走了,沈家这棵大树越来越茂盛,陛下不选妃,就瓦解不掉沈家背后越来越庞大的家族群,现在还不到她们站队的时候。 再说新帝年纪轻轻,她们自然是与他搞好关系,才有好日子过,为何要跟他作对,惹他不快呢。 “这味道爽脆还有点糯,酸甜多汁确实好吃。”月山县主吃不得酸,但对凤梨还是能接受的。 陈琬琰饮了口果酒,今日出来打头阵的都是早选好阵营的虾兵,真正的大人物今儿个都没吭声。 宴席结束,陈琬琰留了丹云等人说话,孙涪纳妾的事她听说了,虽说人家夫妻的事她插不上手,但关心却是不能少的。 “孙涪纳了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丹云言简意赅的说:“孙涪封了忠义县男,宴请宾客吃多了酒。” “既然如此,她如何将你的宠也分了去,我可听说孙涪给她请封媵人呢?” 县男是从五品,他的媵就是从八品,孙涪的县男怎么来的,他心里不清楚? 丹云苦涩的扯了扯唇,“她有孕了。” 幸亏陈琬琰及时敲醒她,李老夫人派了可靠的稳婆来给她接生,彤云带人守在产房外拦着不让她们靠近,她虽然受了大罪,也没叫婆母娘家侄女如愿给孙涪当成填房。 孙涪眼看着越来越出息,她们也是急了,才退一步做了妾。 陈琬琰被恶心到了,小手一挥,“给她抬媵是不可能的。” 有了品级,丹云就拿捏不住她了,高门里的媵哪个不是趾高气扬,她们比普通人家的主母都气派。 没有勋阶、爵位的三品以下官员不得纳媵,公爵因要礼尊王爵,媵妾的人数与品级一律按三品官员的标准, 媵妾也是命妇,除了不能参加朔望日的朝贺,是可以出门应酬和参加宫宴的,孙涪这是几个意思? “家里也不止她一个妾室,她做不了正室,就想争个高低。” 陈琬琰老半天都没说出话来,最后憋出了一句,“纳妾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新月轻咳一声,说道:“家里置媵妾都是自寻麻烦,毕竟娶妻都是门当户对,除非媵的身份也不差,或是被迷昏了头,才会报一二两个出来,家里一般都是普通的妾。” 家里有媵的大多都夫妻不睦,谁家的正室能受的了家里有个不能处置的妾室呢,清醒的老爷们,也不会弄出那么多媵妾给自己寻不痛快。 就像皇帝可以有一百多位有品级的嫔妃,但也没见谁真把后宫填满过,被宠幸没名分的多了去了。 李老夫人道:“确实如此,那女子品行不端,不能做媵。” 无媒爬床还想当命妇,让她混进来,不是侮辱她们命妇吗? 丹云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做媵,那比没品级的平妻都恶心,男主子都不能随意处置媵妾,更何况是她呢。 “孙涪受了陛下的提携,现在巴结他的人着实多,命妇院这边只怕都有人给他打点好了。”丹云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纳良妾倒也没什么,只是家里都是些训练有素的小妖精,让人有些头疼。” 孙涪现在成了新贵,被眼前的美好迷了眼她能理解,但不能苟同。 她没有不让他纳妾想法,只是不喜他如今在女人堆里沉醉的样子。 陈琬琰嫌弃的说:“怎么就没什么了,共用夫君可不卫生。” 周新月:“……”她窥破了不得了的秘密怎么办? 老夫人轻叹,“丹云,忠义县男是不是跟沈家那边又走的近了?” 丹云颔首,“沈家给他送的那两个妾和他继母关系挺好的。” 没少跟着她继母姑侄俩一起排挤她,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她有了儿子,还有生意要管,没空因为个男人跟她们置气。 “给他封爵是为了给你敕封诰命,他倒是先喘上了?”陈琬琰心里的怒火蹭蹭上涨,难怪赵瑾瑜不怎么重用他,往沈家偏,可就和她站去了对立面!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封! “他爱如何就如何,我肯定不会背叛娘娘,爵位是我儿子的就成。”丹云道。 “……”陈琬琰被她这思路清晰的脑回路震了一下,“哦……啊!好,你心里有数就成……” 周新月抿唇一笑,“娘娘且放心就是,丹云有我们照顾着。” 陈琬琰点了点头,反正丹云有诰身进宫也方便,一个月怎么也能见个一两回,非特殊情况,朔望日必须得进宫朝贺,有事无事一眼就能看出。 “娘娘,人都领走的差不多了,有几个不愿意走的想见见您。”彤云一脸嫌弃的说。 “不见,不愿出去就论罪处置。”该打死打死,该送去内狱就送入内狱,不想体面的走,逐出宫也使得。 别的都能商量,想留下来跟她抢男人,跪死在她跟前都不好使! 她誓死扞卫她的恒温小黄瓜! 李老夫人道:“想必娘娘还有事要忙,我等就先告辞了!” 陈琬琰颔首,对彤云道:“去给老夫人和丹云装一篮果子。” 李老夫人对她施了一礼,“多谢娘娘恩赏。” 从前只觉得这丫头行事大胆,现在才知道陈家岂止是深藏不露,简直是卧虎藏龙,蜀国和南诏国的皇帝为了给她撑腰,竟然肯叫萧王一声爹,只怕这里头秘密多的很。 太上皇和新皇愿意让她乘御辇过丹陛,可见对她有多重视,难怪说李家留不住她,除了皇家谁家也不敢留她。 彤云让人装了一大篮子鲜果,亲自将人送到了宫门口,才回去复命。 陈琬琰刚从侧殿出来,就被白家母女还有几个贵女缠上,这些姑娘哭哭啼啼的脸上都挂了彩。 宫正在她身侧低声提醒,“这几位就是圣上召见,赏了御膳的贵女。” “娘娘,您打我罚我都可以,请不要赶我出宫!”白小姐哭道。 她已经得了陛下的赏识,陛下为了她,还训斥了那些伤她的贵女,说明陛下是在乎她的,只要等帝后新婚过后,她就能熬出头了,怎么可能甘心出宫。 其他人和她的想法差不多,纷纷哭求道:“请娘娘开恩留下我们。” 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银子才脱颖而出,怎么能被赶出去! 彤霞冷声道:“你们在宫里惹出了多大乱子,自己心里没数?不出去就按宫规进内狱呆着去。” 白小姐吓的抖了一下,顽强的说道:“陛下都没罚我!” “是呀,陛下并没有罚我们。”温晴也跟着说。 陈琬琰淡漠的看了白小姐一眼,“你是在拿陛下压本宫?” “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白小姐一脸的不服气,皇后再厉害,难道还能比的过皇上? 左尚仪严声训斥,“在宫里这么多天,规矩一点也没学进去是吗?在娘娘面前也敢以我自称?” 白小姐:“……”她们在宫里被关在一处,除了每日学学规矩压根没人管,也没人考核检验学习成果,只有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才会有女官出面训诫教导。 “我……臣女要见陛下!”白小姐脑瓜一转,她的靠山是陛下,她脑子糊涂了才找皇后求情。 “陛下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彤霞不客气的问。 陈琬琰轻蔑的看了她一眼,“那你就去求见陛下。” 她说罢就上了舆车,她反正是没空搭理她。 “娘娘!”一直没开口的林铮,忽然开口叫住陈琬琰。 她父亲因为太子当上皇帝,已经从太子太傅升为了太傅,但因为林钰的事,陛下心里对林家有芥蒂,不肯重用林家人,她这次进宫就是替家族谋福祉的,怎么能这样就出宫? “臣女愿为宫婢伺候娘娘,请娘娘给臣女一个机会。” 舆车的外侧挂着黄色的纱帐,陈琬琰端坐着,右手轻轻摇着团扇,六月下旬的天气闷热,蝉鸣喧闹的让人烦躁,团扇打得风也没多少凉意。 “臣女也愿为宫婢伺候娘娘!”唐小姐说道。 伺候皇后娘娘就能时常见到圣上,家里早就给她打点好了,等皇后过了三个月新婚期入住中宫,尚宫局就会安排她到皇后宫里伺候。 “回宫。”陈琬琰淡淡道。 当她是傻叉啊? 东汉的邓太后就是服侍阴皇后上位的,留她们在身边,等她们给赵瑾瑜献媚,害死自己吗? 白小姐看着她的豪华舆车被一众侍卫仆从簇拥着离去,心里嫉妒的要命,恨恨起身便往左延明门跑。 白夫人也懒得管她,照她们几个贵女刚才说的意思,陛下对她们是上了心的,指不定还有的救。 命妇院在中书省的地盘,离前朝堂就隔了一道门,只要过去她就能找到赵瑾瑜。 “没有通行令符,不得走此门出入。”守门的侍卫冷漠的拒绝了她的贿赂。 白小姐等人气的不行,“我们找陛下有急事。” “谁找陛下没有急事,就是中书大人过此门,也要拿能证明身份的令符!” “我父亲是兵部的白大人,你今日给我行个方便,我会请家父在沈国舅跟前替你美言一二。” 侍卫闷声道:“本官姓赵。” 他父亲是赵宗远,他是皇室宗亲,需要别人在沈国舅跟前替他美言? 这宫里的侍卫哪个不是勋爵人家的子弟,他的下属还是左威卫叶诩绍大人家的公子呢,当他堂堂都尉是破落户吗? 温小姐说道:“侍卫大哥通融通融,我们办完事就回来,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赵都尉不为所动的挡在门前,守门的侍卫根本不搭理她们,一直到换值的侍卫来交接也没能说通。 换值来的都尉是个冷面汉子,耐着性子说:“守好这道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们有要事,可以回府请各位大人帮忙,没有令符是不可能放行的,请你们不要挡在门口。” 林铮说道:“家父姓林,在集英殿参宴,可否请您帮忙送个信儿?” 冷面侍卫道:“抱歉林小姐,现在是当值时间,我们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就算不当值,我们也不能在宫中随意行走。”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变通!难怪只能当个守门卫!”白小姐怒气上涌,这里的人简直就像个臭石头,一点脑子都没有! 那冷面侍卫闻言,阴沉着脸指挥人将她们驱赶离宫门三丈外,看门的怎么了? 看不起看门的别来求他啊? 他已经将自己的职责说清楚,她们不听劝,就在太阳底下晒着好了。 “等我见到陛下,一定在御前告你们一状!”温晴实在忍不住心里的火气,小声发飙。 林铮见那守门的都尉彻底无视了她们,也是无可奈何,她林家也算是个大家族,但能进宫当值的哪个没点来头呢。 “母亲,这可如何是好?”林铮问林夫人。 第76章 被赶出宫 林夫人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林钰在王府和自己的侍卫搞大了肚子,惹的陛下到现在都对林家有意见,好不容易送了林铮进宫,怎么会闹成这样? 她将林铮拉到不远处的树荫下,问道:“你仔细说说宫里发生的事。” “进宫后,宫里就把我们安排在了承庆宫。”林铮指了指陈琬琰刚才走的那条路,“过了那道门就是。” 承庆宫旁边就是宫人内侍所在的掖庭。 “十人一间屋子,内侍省和尚仪局教导我们宫里的规矩,进来的第一日,就因为抢正宫殿起了冲突,负责教导我们的女官就请了宫正训诫我们,并明确说了如果不守规矩,就让我们出宫。” 林夫人琢磨了一下,道:“承庆宫确实是后宫女子进宫前受训的地方,那处在后宫和命妇院中间,教导宫妃礼仪也确实是尚仪局的职责。” 林铮看了眼白小姐那群人,压低声音说:“她们进宫,就开始贿赂来教导我们的内侍官和女官,然后那些人就给牵了殿中省的线,殿中省让人给我们绘了画像送到御前,还将她们的诗画等物送到了陛下跟前。” 林夫人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也送了?” 林铮摇了摇头,“我进宫前,父亲说了不让我出头,我是因为画像才被陛下召见的。” 跟她一起进宫的贵女以沈家一派的人居多,而且都是打点好的,她哪里敢冒头! “第二批贵女一进宫就和她们对上了,两边闹的不可开交,普通宫官根本控制不住,内侍省就派了常田大人来调和,内宫的宫正给众人记了一次过就走了。” 林夫人无语,第二批进宫的贵女都是权臣家的女儿,其中有不少支持过相王和兖王,把这群人放在一起可不就得闹起来。 “打起来是怎么回事?” 林铮叹了一口气,“温小姐是第三批进宫的,她进宫后就把自己作的画给了右尚宫,右尚宫送去殿中省第二日,陛下就召见了我们,还在水榭赐了御膳。” “那陛下看上的是温小姐?”林夫人敏锐的抓到了重点。 “陛下第一个评价的就是她的画作。”林铮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说,“不过也只是点评了画作,我也猜不透陛下的心思。” 林夫人轻轻按了下头上的点翠梅花簪,她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个温小姐引起了圣上的兴趣,“然后呢?” “我们用完御膳被送回去,白小姐她们回去和一起住的同伴炫耀与陛下共用了御膳,那些人又把这事儿说给了各自交好的贵女,第二日就传成她们要被陛下宠幸。” 林夫人听完只觉得脑瓜疼,“你们和陛下一起用膳时,陛下有说过欣赏你们,或是要你们伴驾的话吗?” 林铮郁闷的说:“陛下轮流夸了她们的诗画,还没等御膳送来,陛下就被太上皇跟前的常福大人请走了。” 更让她郁闷的是,圣上都没轮到和她说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她被白小姐等人鄙视,将陛下没搭理她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因此逃过了一顿打,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那你们也就是吃了顿圣上赏的饭??”林夫人也是无语了,压根就没和陛下共同进食,这些人可真能瞎编,“那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 “沈家小姐去质问白小姐是不是藏了私,问她如何得到陛下的赏识,白小姐趾高气扬的态度惹恼了她,就打起来了。” 原本只是小闹,和白小姐住一屋的贵女当面说她命好,比沈小姐早承宠,日后肯定富贵比天。 结果沈小姐一开打,她们就帮着沈小姐将白小姐一顿揍。 白小姐不甘心自己挨打,又扯出唐小姐和温小姐对陛下献媚,原本看热闹的贵女就开始打唐小姐和温小姐,打着打着就有误伤,被误伤的人心里有气也参与了进来,最后变成了三方大混战。 尤其是温小姐刚进宫就见到了皇帝,被她们一起进宫的贵女打的最惨。 林夫人整个人都惊呆了,“还没当上嫔妃,就将宫里闹的乌烟瘴气,若是咱们家的下人敢这么放肆,早就发卖了。” 她们也就是官家小姐,若是普通宫人,这般闹一场估计是不能活了。 林铮想起那日大混战就害怕,“后来,白小姐气不过就告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将所有人召集到一处,那些人就开始相互推诿,将彼此私下辱骂皇后的话都吐了出来,在陛下跟前吵了一个多时辰,连太上皇都惊动了。” 林夫人:“……” “太上皇当场就气晕厥了,陛下送太上皇回寝宫,我们就被人带回了承庆宫。” 林夫人嘴角抖个不停,“所以不是陛下没责罚你们,而是陛下没空搭理你们????” 林铮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是的,第二日就是帝后大婚。” “这么说来还真是皇后娘娘仁慈了。”林夫人平复了一下情绪,“你跟娘出宫,你爹那里娘来说。” 林铮扭捏了一下说道:“母亲我并没有犯错,惩罚不到我的。” 她进宫后就很谨慎,因为父亲说宫里贵人的言行举止皆有人记录成册,她害怕被人抓住把柄,听到有人辱骂皇后都躲的远远的,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事实证明,她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录了册子,就算那些贵女没有相互指对,她们的言行也都被伺候的宫人内侍记录下来了。 林夫人摇头,“所有人都出去了,你不走就成了众矢之的。” 如果这事儿传出去,那些人家肯定会将责任推卸干净,一起将锅水往她身上泼,林家也会受影响。 这就是见不得人好的心态,要不然也不会闹到集体被赶出宫的地步。 集英殿的宴席散,汪海生按照赵瑾瑜的吩咐送中书省几个老大人回来,看到白小姐几人守在门口,眼皮子跳了跳。 她们贿赂给殿内省的银子,有一半都落在他手里了,要不然她们的大作也放不到御案上。 “汪大人!”白小姐叫了一声。 汪海生在左延明门站定,他往常送人也不会过这道门,目送中书省的大人们走远,他才问道:“白小姐有何事?” “我想去见陛下,可他们不让我过去。” 汪海生哦了一声,解释道:“陛下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没有令符就是奴才也不能随意过这道门。” 白小姐这才发现他站在门的另一边,祈求道:“您能帮我见陛下一面吗?我日后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 “咱们陛下忙着呢,白小姐没看到吗?这宫里的红绸喜字还没撤,各国使臣都还等着轮番给陛下贺喜,哪里有空见您呢。” 白夫人道:“说两三句话的空闲都没吗?” 汪海生微笑着回道:“就是白大人求见,都不一定能见到陛下呢,若是人人都来和陛下说两句话,陛下也不用休息了。” “那就请汪大人过去传句话,万一陛下想见我呢?”白小姐急道。 她的时间不多,今天如果见不到陛下,她不出宫就只能进内狱了! 汪海生道:“陛下正在与蜀国和南诏国的君主议事,您的私事比国事还重要吗?” 另外几个贵女一听就灰了心,唐夫人对自己女儿说:“跟娘出宫,陛下肯定是见不到了,若陛下真对你另眼相待,往后参加宫宴有你露脸的机会。” 另外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也跟着说:“皇后已经进宫,你们留在宫里就算不进内狱,这三个月也承不了宠,与其在宫里受罚不如先出宫去。” 看新帝娶妻那架势,肯定不会为了她们不顾礼制,在近期宠幸宫人,那皇后也是个冷血冷情的,留在宫里指不定被搓磨成什么样,还不如出去从长计议。 汪海生道:“如果夫人小姐没事奴才就先走一步了,陛下跟前不能没人伺候。” 白小姐急道:“汪大人,还是劳你通传一句。” 汪海生顿时就冷了脸,“白小姐在宫里闯了多大的祸事,已经忘了吗?太上皇和陛下因为宫里要办喜事,才没发落你们,你还敢去干扰陛下处理家国大事,你不要命,奴才还要脑袋呢!” 白小姐被他一通训脸都黑了,见其他夫人小姐已经准备携手离开,她也只能先跟白夫人出宫再想办法。 林太傅回到家中,看到好不容易送进宫的林铮被退回来,脸都绿了。 “你怎么在家中?” “是我将铮儿带回来的。”林夫人将录本交给他,又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么说,进宫的贵女都是被各家主动领出宫的?”林太傅如同吃了一口加了糖的屎,感觉哪里怪怪的。 林夫人无奈的轻叹,“是的,咱们铮儿是被连累的,既然宫里愿意给她们体面,咱们铮儿也不好留在宫里打了人家的脸。” 都是进宫候选嫔妃的,犯错的贵女以帮忙大婚的借口出来了,留下的不就是打了人家出宫人的脸吗? 就连没诰命进不了宫的人家都收到通知,将人领走了,犯不犯错还有甚重要的? 林太傅翻完录本生了一肚子气,上头将林铮在宫里的一举一动记录的清清楚楚,尤其是看到陛下因为画像召见了她,气的掀了桌案,水壶茶盏一落地就摔的粉碎。 这明显就是陛下对她起了点小心思,就这样被毁了! “这事儿也怪不得你,回房休息去!”林太傅疲惫的捏了捏鼻梁。 陈琬琰现在成了蜀国和南诏国的公主,南诏国的皇帝和蜀国的皇帝是双生子,能让两国皇帝亲自来送亲,他都怀疑陈青岩是不是那两国皇帝的亲爹了! 这一夜的京都,瓷器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正在奋战的赵瑾瑜将陈琬琰翻了个面,哑着嗓子问:“你说明日瓷器店的生意好不好?” 陈琬琰哼哼唧唧的回了个让人脸红心跳的,“嗯~” 瓷器店的生意好不好她不管,只要她的小黄瓜没被人玷污就行。 第二日是庆贺筵宴礼,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三日回门,因为嫁的是皇帝国礼重于家礼不能出宫归宁,宫中会在大庆殿设国宴答谢皇后父亲及族亲,聘雁也要于这日放归天际。 在此之前还要先举行隆重的颁诏礼,昭告天下帝后大婚和大赦。 陈琬琰看着太尉领着一众强颜欢笑的官员,跟随着载着诏书的御驾仪仗队去朱雀门外宣旨,差点没憋住笑。 赵瑾瑜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她的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夫君厉不厉害?” 逼他将人收进来,他不止要把人给他们退回去,还要让他们歇了给他塞人的心思。 “我看中的夫君肯定厉害!” 她一早起床,就听进宫当值的陆久说了昨晚上发生的事情,那些大臣回到家中看到好不容易塞进宫的女儿被退回去,还是自家夫人主动领回家的发了一通牢骚,打算今日将人再送回宫。 等看完记录她们在宫里的所作所为的录本,黑着脸聚到各自的带头大哥家里商议了半宿,最后决定自罚三月俸禄,并给陛下送些稀罕玩意儿谢罪。 送人进宫这事儿暂时是不会再提了。 赵瑾瑜低垂着脑袋柔声道:“那你亲亲我。” 外头庄严的礼乐声响起,陈琬琰踮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我夫君怎么这么厉害呀。” 宣读昭告天下的圣旨要举行很隆重的仪式,要由御用的大驾卤簿从紫宸殿护送圣旨到朱雀门内,捧诏官要跪地行一拜三叩大礼,将圣旨请到设置好的龙亭内。 由十六位禁军开道,香亭在前龙亭在后,鼓吹乐队奏曲和御仗一起到朱雀门外,捧诏官行一跪三叩礼将圣旨捧至朱雀门外高台设的黄案上,将龙亭和香亭设在朱雀门前正中。 文武百官面朝北跪着听完,等诏书放置在黄案上,对着圣旨行完三跪九叩大礼,捧诏官将诏书用祥云袋子装好挂在金凤口中,礼部官员行三拜九叩大礼接过圣旨请进龙亭。 御仗吹吹打打的将圣旨送到礼部,礼部尚书设香案供奉诏书,礼部官员行三跪九叩大礼后将诏书颁行天下。 古代人重礼仪规矩,陈琬琰这些日子都快被折磨死了,设国宴邀请她娘家人还要先行献爵仪式,虽然她就是个围观的,但她的亲亲小夫君也累呀! 行完献爵礼赵瑾瑜的仪仗队也回来了,载着他们夫妻二人去大庆殿吃吃喝喝。 “爹!”陈琬琰一进大庆殿,就先开嗓喊了陈青岩一声。 “哎哎哎,规矩都忘了?”陈青岩对赵瑾瑜拱手道,“让陛下见笑了。” “都是自家人岳父不必多礼。”赵瑾瑜拱手还了陈青岩一礼。 虽然是蜀国和南诏都没有公开尊陈青岩为太上皇,可赵瑾瑜作为知情人,哪里敢受他的大礼,众人心照不宣的见面只行家礼不行君臣礼。 景睿帝这些日子为赵瑾瑜操碎了心,一看到陈青岩就跟他大倒苦水,“青岩呀,我前些日子都生病了。” 陈青岩:“……”不是一直在生病吗? “你都不知道那些人把宫里闹的乌烟瘴气,还是咱们琰儿好,稳重识大体。” 陈璃骄傲的说:“琰儿随我!” 陈琬琰哈哈的大笑不止,“我随爹。” 陈青岩剜了她一眼,“笑不露齿。” 陈琬琰立马绷住脸,“知道了爹。” 陈青岩:“……”她进宫学变脸了? 陈璄忍不住掩唇轻笑,“看来小妹在宫中过的很不错,妹夫很纵容你。” 若不是被宠爱着,在一言一行都受拘束的皇宫,作为后宫之主哪里能这样的顽皮。 “她这样就很好。”赵瑾瑜轻轻握住她的手,心里眼里都是他,没有算计也不糊涂,除了对他有绝对的占有欲,并没有更多的图谋。 陈琬琰伸手挠了挠他的手心,“陛下也好。” 蜀国皇后笑道:“夫妻恩不恩爱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过的好,我们也能放心了。” 景睿帝对此最有感触,一个人若是爱你是不带任何算计的,宁愿自己受委屈也想对方过得好,貌合神离的夫妻装的再像,也能感受到彼此间的计较和生疏。 “嫂嫂放心,我垂涎陛下已久,在他十五岁唔唔唔……” 第77章 相互吸引 赵瑾瑜面红耳赤的捂住她的嘴,“别乱说!” 陈璄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他就知道这俩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如果没有那次的结合,二人想修成正果只怕也不容易,阴阳结合了才能激活彼此的气运,相互吸引。 “怎么了嘛,我就是看到陛下第一眼就喜欢了呀。”陈琬琰几杯酒水下肚兴奋的不行,“第一眼看到陛下,他闪着一身的金光,一下就把我吸引住了。” 陈璄诧异的微微启唇,“原来是这样。” 金光就是龙气,看来是二人结合后激活了他身上龙气,她的功德都是因为救了赵瑾瑜才有的,她激活了他的龙气,真正得到了这一身功德,才看到了他身上闪着的金光。 赵瑾瑜怔然,“我在你眼里是闪着金光的?” 陈琬琰点了点头,用食指和中指对着她的眼珠子,“每日看到你的第一眼,你都是金光闪闪的,就只有那一眼,所以我的眼珠子总是粘在你身上。” 她凑近赵瑾瑜低声说:“有好奇,还有忍不住想亲近你,轻薄你。” 赵瑾瑜失笑,他倒是看不到什么金光,不过是抵抗不了她的亲近,也想和她亲近,只想和她亲近。 原来是相互吸引。 “没有金光你就不看我了?”赵瑾瑜不满的问。 “看呀,你那么好看,没金光也看。”眼珠子都粘在他身上了,能不看吗? 赵瑾瑜轻抿了下唇,就听陈琬琰傻兮兮的说:“我猜那金光就是因为陛下太好看了,让我眼前一亮产生的幻觉,因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你喜欢的人,在你的眼里是会发光的。” “呆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什么都说! 景睿帝忍不住感慨:“我当初第一眼见到你母后,就觉得她不同,在一众贵女中格外的耀眼,看到她就再没旁人能入我的眼。” 即使知道自己的处境并不好,不该耽误她还是死皮赖脸的追着她不放,这些日子他时常会想起沈兰,想起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 陈青岩似是也被他勾起了回忆,那时候的沈兰确实非常耀眼,不过在遇上他夫人之后,他便满心满眼的只有他的夫人了。 张若华低声问陈明玄,“我看夫君也是如此,觉得谁都比不上你,夫君看我是也这般吗?” 陈明玄微微一怔,张若华确实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无论她怎样他都觉得好,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是。” 张若华满意的替他布了一筷子他爱吃的菜,温柔的说:“能遇上夫君,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新皇登基大赦减免了一年的赋税,帝后大婚又赦免了半年赋税,可给老百姓们整高兴了。 许多老百姓吃了皇帝赐的喜酒饭食,竟然主动到各地官府给帝后随了份子钱,加入基金会的商户也越来越多,各道府城也相继成立了基金会扶贫。 帝后的内外陪位官赐勋一转,赦免了非十大恶的罪犯。 赦免名单就有张策夫妇和齐大姑娘夫妇,至于张家其他人酌情赦免了一批被牵连的族亲,其余族人涉事过深涉及十大恶,罪无可恕不在赦免之列。 宴席散了之后,景睿帝父子就将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明日就要离京,各自回到自己的地盘,此生不知还有没有再相聚的机会。 陈琬琰从袖中掏出那一对山水守望,递给蜀国皇后,“这东西本该是兄嫂的,夫君让我还给嫂嫂。” 蜀国皇后看向陈璃,陈璃道:“你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等赵国完全稳定了再还给兄长。” 赵国的危机还没有解除,新皇的根基不够稳,且还有的乱。 陈琬琰拿着玉佩看向陈青岩,陈青岩道:“收着。” 既然陈青岩都发话了,她也没在多纠结,将玉佩收好,又问起了玉米的事。 陈璃道:“玉米暂时还没找到,不过你上回给的麦种,产量确实要高一些。” 陈璄轻笑,“父亲将红薯藤子送到我这里,我让人拿着叶子去山里也找到了好些。” 陈琬琰羞赧的捂了下脸,“都是我的错,让你们白费了那么大功夫。” 陈璃也是无奈,“那玉米该不会也长在土里?” 陈琬琰连连摆手,“不不不,在杆上,土豆才长在土里,兄长好好找找!” 陈璃被她想一出是一出整的没脾气,整天给他画大饼,奈何是自己失而复得的妹妹,能怎么办呢,只能宠着了呗。 指不定真如她说的,小鸟从别的土地吃了种子,把她说的这些农作物的种子带到了这片土地上的某处。 如果能找到这些高产的作物,对他们当权者来说是千秋功绩,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他也愿意折腾。 陈明玄沉默的听着他们闲聊,仿佛是个局外人,他的妹妹当上了皇后,他就是国舅爷原本是极荣耀的事,然而他却不受人待见,连给他道贺的人家都没几户。 陈璄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远征在外,你身为儿子是最该信任他的人,你和妹妹在京都理应互相扶持,莫要再糊涂了。” 就算他再不喜欢陈琬琰,最起码别人辱她时,他作为兄长该出言维护,维护的不止是陈琬琰,还有陈家的名声。 陈明玄愧疚的说:“兄长放心,我日后一定不会再糊涂了。” 陈琬琰才不信他的鬼话,他这张嘴说的好听,不过是为了张若华,赵瑾瑜赦免了张策他们,让她看到了希望,张家族人还有被牵连的姻亲,如果能重回官场她就又有了依靠。 不过她就只能靠幻想了,那些人涉嫌推翻政权,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死也要死在岭南。 陈璃寒着脸说:“陈家好你才能好,日后不可再轻信他人的挑拨,要三思后行莫要连累了小妹。” 张若华心中一紧,这明显就是在说她,正胡思乱想,感觉到自己袖子被人扯了一下,低头就看到陈芙柔满脸惧意的看着陈璃。 相对于冷峻陈璃,张若华其实更怕表面温和的陈璄,面对陈璄她总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所有小心思都逃不脱他的眼。 陈璃似笑非笑的盯着陈芙柔,“你再敢作妖就把你逐出家门。” 陈芙柔原本还想借此机会为父兄求道赦免令,直接被他吓闭了嘴。 张若华轻咬了下唇,这话虽然说的是陈芙柔,又何尝不是在敲打她呢。 陈青岩现在对张若华母女完全没有好脸色,沉着脸对陈明玄说:“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有些话就给你一次说明白,你质问琰儿为何蜀国不敕封你,她答不上来,不如让蜀国的国君亲口告诉你原因,也省的你夫妻二人耿耿于怀。” “这有何想不通的?不敕封是因为他生活在这里,要袭爵做官,别国的王公贵胄如何在赵国做官?”陈璃嗤笑,“父亲在蜀国也没有爵位。” 母亲给陈琬琰请封,是因为涉及到两国和亲,这很难懂? “你们同我不亲。”陈明玄别扭的说,“陛下也不重用我。” 陈璃沉着脸道:“你是赵国的臣子,我们和你亲,你是想让人怀疑你通敌叛国?忘了父亲是怎么被人陷害的了?” 别说现在和他不亲,以后也不可能同他亲,直接断联! 陈青岩头疼的说:“你脑子清楚了再进宫当值。” 就这脑子谁敢重用他? 被人一挑拨就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和两国君主称兄道弟,人家不得弹劾他谋权篡位? 赵瑾瑜就是有心提拔他给陈家长脸面,都害怕他连累陈琬琰。 陈青岩冷眼看向张若华,警告她,“我陈家人光明磊落,不会在张家落难后休弃你,但如果你再怂恿陈明玄做糊涂事,为你张家图谋害我陈家,我绝对容不下你。” “是,儿媳记住了。”张若华乖顺应声。 只要能保住当前的利益,再生个儿子,日后陈明玄袭了爵,她儿子当上世子,自有她的好日子。 现在就是努力和陈琬琰修复关系,她才能经常进宫,让外人看到她们姑嫂关系好,她才能尊享皇亲国戚的荣耀,重新进入贵族圈发展人脉。 陈琬琰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父兄推心置腹之言你们记在心里,咱们陈家的根基从前不在京都,往后也不会在京都,结党营私的事你们也不要做,你们要是让我夫君为难,我绝不会袒护你们。” 张若华:“……” 陈琬琰凉凉的看了眼张若华,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在想些什么,能干出绑架玷污她的事,怎么可能是安分的主? 翌日一早,蜀国和南诏国的使臣便启程离京,大赦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郑家,郑国公和郑清之进宫谢恩后,便派人去接张策等人回京。 宫里的喜绸已经撤下,闷热到极致后就开始一场接一场的下雨,赵敬淮进宫跟他们夫妻辞行,景睿帝又提起了去永嘉,不过到最后也没能如愿。 他的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御医建议他在宫中静养,不建议他长途跋涉。 景睿帝惦记着高产的红薯,拉着赵敬淮,一个劲儿的交代,“你回去后,记得给我送红薯叶还有红薯。” 赵敬淮一再保证回去就给他送,才将他安抚住,最后还是派了常富和司农寺少卿跟去了永嘉县。 赵敬淮走了之后,景睿帝喃喃的说道:“如果那红薯真的能让百姓填饱肚子,我也能安心的去见兰儿了。” 他只有亲眼看到红薯的产量才安心,他不能留下一个空空的粮仓给他们的儿子。 常福见他这般心里难受,知道他想去永嘉县,也是想第一时间知晓红薯的产量,红薯八月份左右就能长成,路上慢慢的走一个月,刚好能赶上丰收。 “您就好好的养身子,下个月中应当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 “我这身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一日。”景睿帝喃喃。 他最近能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时常发呆,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多,这都不是好现象。 他怕自己哪日睡过去就醒不来。 他把皇位给了他和沈兰的儿子,也把她中意的儿媳妇给娶进门,还把算计他们儿子的贵女都赶走,她是不是可以原谅他了。 沈兰是他前半生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和真心,也是后半生最对不起的女人。 “肯定能的。”常福低声回答。 看着睡过去的景睿帝,常福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湿润,佝偻着身子静静的守在他的床边,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守护着他的主子。 陈琬琰送走赵敬淮,回来找景睿帝复命,守门的内侍说景睿帝刚歇下,她往里看了一眼,就拿着鱼竿和篓子,让人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岸边钓鱼去了。 一直到太阳西斜也没钓到一条鱼儿。 胖团儿卧在她脚边,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水里的鱼,它的猫媳妇优雅的坐在它身旁,注视着水里游的欢畅的锦鲤。 陈琬琰一甩手中的鱼竿,鱼线却没从空中飞入池塘,她举着鱼竿疑惑的回头,就看到鱼钩勾在赵瑾瑜的龙袍上。 陈琬琰:“……” “夫人钓到了为夫,可得好生养着。”赵瑾瑜笑的一脸促狭。 陈琬琰无语的看着钩穿他衣襟的鱼钩。 分明是他自己将鱼钩勾在他的龙袍上,谁家鱼钩能甩进他衣襟里头往外钩。 “这衣裳可贵着呢,你别弄坏了。”陈琬琰扔下手中的鱼竿,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将鱼钩从他衣服上取下来。 “今儿个夫君可是发财了,要不要一起数钱去?”那些人为了给自家闺女赔罪,各个都是大手笔,名画珍宝送了一大堆。 陈琬琰捂嘴窃喜,“他们这算不算是赔了女儿,又折了兵?” 原以为逼的小皇帝不得不妥协,没想到自家闺女不争气,国丈没当上,反欠了小皇帝一个人情。 “彤霞和彤云呢?”赵瑾瑜问,“怎么让你自己在这里钓鱼?” “去参加尚宫局和尚仪局的考核了。” 赵瑾瑜无语,“她们是贴身伺候你的,还需要考核?” “她们考核别人啊!”陈琬琰笑嘻嘻的抱住他的胳膊,“我派她们去铲除异己。” 尚宫局和尚仪局的女官给那些贵女牵殿中省的线,说明她们早就被那些人家收买,她怎么可能还留着她们呢。 赵瑾瑜失笑,“新官上任三把火?” “那可不,吃里扒外的我可不要。”留那些人在跟前伺候,她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她可不想活在别人的监视下,“哼,让她们帮着别人偷我的夫君。” 赵瑾瑜拉着她的手,低声说:“你眼中会发光的夫君,谁也偷不走。” 陈琬琰差点笑弯腰,弯腰拾起地上的鱼竿,问道:“夫君会不会钓鱼?” “没有鱼饵为夫可钓不上鱼。”赵瑾瑜让人替她收了摊子,“父皇又睡了一下午?” 陈琬琰有些忧心的点了点头,“一直睡到现在还没醒。” 她坐在这里等着他醒来,可到现在都没人来叫她,可见是人还没醒,再过会儿就该用晚膳了。 赵瑾瑜闻言也有些焦虑,嗜睡是个很不好的预兆,但这会儿见不到人,也只能干着急,便打算陪她钓鱼沉静下焦躁的心情。 “你钓鱼不用鱼饵?”拿了鱼竿才发现,不是饵被吃了,而是她就没有备饵。 第78章 宫嫔贪权 陈琬琰挠了挠头,“虫子有点恶心……” 汪海生没忍住笑了出来,没有鱼饵她还将鱼竿甩的有模有样,搞得也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赵瑾瑜无奈甩了一竿,反正是为了静心钓不钓到鱼都一样。 忽然感觉到竿子一沉,赵瑾瑜随手一拉,竟钓上来了一条肥锦鲤。 陈琬琰:“……”空竿钓锦鲤?福星转世吗? 内侍过去将锦鲤从鱼钩上取下来放入筐子。 陈琬琰赶紧说:“鱼离了水就活不了了,放回水里。” 内侍为难的看向赵瑾瑜,赵瑾瑜颔首:“放回去。” 他来了兴致,又甩了一竿,约莫半刻钟又拉上来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 陈琬琰怨念的低头,看着水里聚成堆争着咬钩的鱼儿,怀疑的问:“你们是不是智商有问题??” 赵瑾瑜望着远处,目光沉静柔和,“岳母就是在斜对岸救了我。” 其实他对那件事已经没印象了,不过他记得那条头上一抹红的锦鲤,“那条最大的锦鲤,是我落水后父皇母后放的,母后经常带我来喂它。” 陈琬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条锦鲤的头,它竟然也不怕,“它认识你吗?” 赵瑾瑜轻轻嗯了一声,“看到我就会游过来。” 这些上钩的都是它的孩子。 赵瑾瑜让人将钓上来的锦鲤都放回水中,把鱼竿递给汪海生,“喊它们也会过来。” “这么厉害!”陈琬琰端起盛着鱼食的递给赵瑾瑜,“喂鱼吗?” 赵瑾瑜抓了一把撒进水里,看了眼争相抢食的鱼儿,不动声色的抽出陈琬琰袖中藏着的帕子擦了擦手。 “走,去见父皇。” 陈琬琰把剩下的鱼食都倒进水里,胖团嗷呜嗷呜的围着赵瑾瑜前后的蹭,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为他们镀了一层和谐的金光,波光粼粼的夜池锦鲤奋力的跃出水面,画面和谐而美好。 景睿帝一觉醒来就到了黄昏,赵瑾瑜和陈琬琰陪着他一起用过晚膳,陪着他在宫中散步消食,因为连着下了几日的雨,这两日天气凉爽舒适,微风拂面人也舒爽。 陈琬琰道:“父皇,儿臣让人给您做了一个摇椅,您别老是在屋里头闷着,屋里放了冰,虽然凉爽但湿气重,您早晨可以出来晒晒太阳,晒太阳对您的腿疾好。” 景睿帝背着手走路慢吞吞的,“你这皮丫头一天到晚的缠着父皇,父皇哪里有在屋里闷着的时候呀。” 他的父皇只怕也没他这福气,儿子媳妇儿是真心的孝顺,儿子不贪权大事小事都会和他商量,儿媳妇日日来他跟前伺候。 一家三口还能如寻常百姓一般,日日坐在一起吃顿饭,要是沈兰在就好了。 “嘿嘿,父皇明儿个清早咱俩打完拳还去钓鱼。” 赵瑾瑜:“……”合着就他一个人忙呗? “好好,都听你的。” 散完步,赵瑾瑜侍奉景睿帝用药,陈琬琰指挥着送摇椅的内侍将东西放下,自己躺上去摇了几下,满意的说:“宫里头的匠人就是厉害!” 这摇椅一颗钉子都没有,做工十分巧妙,打磨的也十分光滑,躺上去舒服得很。 景睿帝用完药,让常福搀扶着躺着晃了晃,也十分满意,“赏!” 陈琬琰给景睿帝打着扇子,问道:“父皇凉不凉快?” 景睿帝躺在摇椅上乐呵呵的应道:“凉快,就你会哄父皇开心。” “我就想父皇健健康康的,我们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 景睿帝禅位后就没再进过后宫,也没再给谁升位分,后宫位分最高的是嫔,嫔位之下的世妇御妻捞不到一个太字,陈琬琰夫妇也不用每日和她们问安,过的不知道有多舒坦。 就是景睿帝这阵子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下去很不利于他养病。 景睿帝晃了一会儿,问道:“朝堂是不是又开始议论,给父皇后宫女人升位分的事了?” 那些人没一个安分的,新皇登基后没有给她们抬位分,就想通过给他儿子送女人,邀宠升位。 ,将那些贵女进宫后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收买了内宫的女官就罢了,连殿中省的内官都收买了,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人都被赶出去了,她们自然是不会罢休,早晚要旧事重提。 “是提了这事儿,不过儿臣没有答应。”赵瑾瑜淡声道。 那些人从前是如何对他的暂且不提,若真捧出来个太后,他和媳妇儿因为孝道就得日日去请安。 就算是个太妃,他媳妇儿也得敬她一二分,这宫里的女人有多难缠,他心里最是清楚,绝对不可能松口,给他和陈琬琰添堵。 景睿帝轻嗤,“不答应是对的。” 先皇留下的太后、太妃、太嫔,哪个不是为了家族利益不择手段。 当年,他刚坐上龙椅就强行给他塞女人,在他和兰儿身边安插眼线,因为一句长者赐不可赐,他和沈兰吃过多少苦头,他可不想让他儿子媳妇再尝一遍。 因为一个孝字作出多少退让,给她们和家族多少纵容,他已经数不清了。 那些人从前孤立赵瑾瑜,知道无法和他修复关系,就想用个孝字压他,真让她们得逞,往后绝对能搅的两个孩子离心。 “父皇打算择个吉日迁居北宫。” “啥???”陈琬琰愕然的瞪大了眼,“父皇,咱们每日还得打拳锻炼呢!” 北宫是皇宫东北角一处相对独立的宫苑,紧挨着皇宫最北的内苑,这隔了老远不说,一迁走就远离政治中心了,好端端的怎么要迁宫? 赵瑾瑜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景睿帝的意思,他这是要把他后宫的女人带的远远的,不让她们插手自己的后宫呢。 “父皇不必如此,儿臣能应付的来。” 躺椅轻轻摇晃,景睿帝望着房顶没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琬琰和赵瑾瑜从福宁宫出来,悄声问道:“宫里那些女人和朝堂上的大人勾搭上了?” 之前进宫的那些贵女,其中不乏那些后妃家族及其姻亲的女子,连公主驸马家族的贵女都在其中,她光顾着吃醋和暗爽,更深层次的问题却没考虑到。 “嗯,知道夫君把她们都赶走,有多爱你了。” 陈琬琰斜睨了他一眼,问道:“要是没有我,你就把她们都收了?” “我不喜欢别人强迫我。”没有她,他也不会收。 他父皇就是对她们妥协了,结果那些人勾结在一起,一次比一次的过分,他不是软弱无能的人,他目前的处境比父皇刚登基时好的多,没必要受人胁迫。 “那我强迫你了,你不反抗?” “我怎么不知道你强迫我了?”赵瑾瑜反问。 “我不是强迫你不能纳妾吗?” “那是我自愿的。”赵瑾瑜牵住她的手,就着宫灯橘色的光侧目瞧她,“男人若是有心纳妾,你们女人不允许有用?” 陈琬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臭男人!” 这时代女人的荣耀都系在男人身上,不愿意又如何,哪家的夫人对自家夫君不是低眉顺目的,只要不动摇她们的地位,纳妾她们也不会阻拦。 看丹云的反应就知道了。 赵瑾瑜将脸凑近她,“你仔细闻闻夫君香不香。” 陈琬琰使劲儿嗅了嗅,“我夫君当然香了。” 汪海生与一众内侍远远的跟着,前面的两人在长长的宫道上撒了一地的狗粮。 第二日,就传出太上皇要携嫔御迁居北宫的消息,已经让司天台去算吉日了,这就意味着太上皇要彻底将自己手中的权利移交新皇。 有人欢喜有人忧,景睿帝后宫的女人与其家族都慌了,如果不能和赵瑾瑜建立良好关系,那她们将来就只能任他鱼肉,她们的家族也将彻底被边缘化。 汝阳公主急匆匆进宫见魏昭仪,“母妃,父皇当真要迁宫?” 魏昭仪烦躁的不行,她现在已经从魏昭仪升到了魏太嫔,景睿帝一直不肯再给她升位分,这一迁宫可就彻底成了弃子了。 “是,迁至北宫。” 汝阳公主有些难以接受,这完全就是釜底抽薪的节奏,“看来父皇是恼了后宫嫔御家族,勾结新贵权臣给陛下送妃的事了。” 自从赵瑾瑜登基,宫妃族人私底下就同沈家,还有朝中权贵走的很近,试图找到攻克赵瑾瑜的突破口,朝贺那日她才知道,连她驸马的家族和姻亲都往宫里送了贵女。 所有人暂时联合在一起,逼迫新皇填充后宫,只是谁也没想到会以失败收场。 魏太嫔只觉得头疼不已,“那群烂泥扶不上的东西,都进了宫还能被赶出去,也是蠢的无可救药。” “贵女提前进宫,惹恼了皇后,我方才去求见她也被拒了,想来别人也见不着她。” 汝阳公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和你们说了那人小心眼的很,不要想着往宫里塞人,现在她成了和亲的公主,父皇和陛下可不得给蜀国和南诏一个交代。” 魏太嫔脑袋瓜子都快炸了,后悔的说:“蜀国敕封她的时候,圣上就已经选定好入宫名单,她受封后已经没办法将人划掉了呀!” “母妃,你要想安度余生,就别再想升位分的事了,你已经是太嫔,日后跟陛下求个恩典,让您出宫跟女儿一起过不好吗?何必跟着其他没指望的女人一起折腾?” 赵瑾瑜把那女人护的跟眼珠子似的,他能让父皇的嫔妃用长辈的身份给她不快?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从前的二十年没给过他一丝温情,如今又何必再去惹他。 “我……我还不是为了魏家!” 汝阳公主咽了下口水,压着嗓子肃声说:“母亲糊涂!他已经继位了,难道你们拿捏不住他,还想推翻他不成?” 魏太嫔朝门口看了一眼,反问:“有何不可?难道我们还废不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 汝阳公主没想到她还真有这个打算,吓得脸都白了,低声斥道:“糊涂呀!他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走上来的,是那么容易被废的!他有三方的兵权,母妃就不怕他灭了魏家全族?” 魏太嫔咬了咬牙说道:“我们从前是兖王的人,兖王不争还有洺王,他再厉害不是也不敢处置夏家?” 张家都处理了,夏家还在牢里关着呢,镇北军的兵权也没收回来,这还不是因为心有忌惮? 汝阳公主:“……”她闭门谢客的日子,到底错过了什么? “你父皇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只要你父皇一死,他就会拿你们这些兄弟姐妹开刀,现在谁不为自己做打算,曾经和他不对付的私下都在活动,他能斩尽所有人吗?” 他斩尽所有人,最后落一个暴君的名号,赵氏宗亲能不反抗? 有什么怕的! 景睿帝想迁宫,不就是为了废掉她们这些世家,给他减缓压力。 做这些不就是怕他死后天下大乱。 汝阳公主沉默良久,苦口劝慰她:“母妃,从前是因为不站队就要受排挤,为了过上好日子,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新皇已经继位,我们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她真的很厌倦这种日子,她已经是公主了,谁做皇帝对她来说都一样,已经过上安稳日子了,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难道换一个皇帝,她们就能把持朝纲垂帘听政? 比起汝阳公主的困扰,淳安公主就省心多了,郭贤妃死后,她的母妃范修仪也没能从宗正寺出来,范家也因为参与谋反,被诛了全族,她的驸马一家都没能幸免。 她无儿无女,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索性听齐王的,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自从景睿帝放出要迁宫的话后,朝中暗流涌动,大臣们互相奔走的越发频繁,赵瑾瑜只当视而不见,每日除了处理政务,就是陪伴娇妻和老父亲。 陈琬琰跟景睿帝俩人打了一套拳,赵瑾瑜也忙完了。 “夫君!”陈琬琰小跑着朝他跑过去,“夫君今日累不累呀?” “快别跑了,等下出一身汗。”赵瑾瑜快走两步按住她,看了眼躺在摇椅里悠闲的景睿帝,羡慕的不行。 “大新国的使臣走了吗?”陈琬琰眼角亮亮的问。 赵瑾瑜轻轻颔首,“走了。” 不止大新的使臣走了,扣押在赵国将近两年的蒙国使臣,还有莽古德,也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大新的皇帝需要他们联络蒙国的旧部,借着他继位和大婚送了价值不菲的礼物,还额外用一座城池作为交换,他也刚好可以在新蒙两国多安插一条眼线。 陈琬琰闷笑道:“蒙国使臣和莽古德肯定没想到,自己来时是蒙国人,走时变成了大新人。” 赵瑾瑜嘴角上扬,“文洙公主也回去报仇了。” 未来蒙国还有的乱。 景睿帝闭着眼睛躺在摇椅里,嘴角也噙着一抹笑意。 七月十五,内外命妇朝贺,果然众人提起给太上皇的妃子升位分的事,陈琬琰果断无视这不安好心的提议,受了朝拜就将人遣散了。 独留丹云问了几句孙涪的事,丹云瞧着比上回见时眉目舒展了许多,说话语气也带愉悦。 “陛下要派他去岭南,给那女人请封媵的事儿成不了,只做了个普通的贵妾。” 陈琬琰抿唇,贵妾也有正经文书,轻易赶不走,那女人一家也算是有靠山了,孙涪日后少不得要提拔他们,等人家壮大起来,丹云的日子才是真正的难过。 “他可要带妾室去任上?” 丹云提到这个就气红了脸,“不止要带妾去任上,孙家的亲戚,他继母的儿子和娘家人都要跟去。” 陈琬琰凉凉的笑了笑,单打独斗到底不如拉帮结派力量大,孙涪这般选择她也不能说不对,只是挂心丹云。 “你去不去?” 第79章 负心汉不要也罢 “我就不去了,我在京都陪着娘娘。”人家才是一家子,她占着县男夫人的位置,去了还要碍人家的眼。 陈琬琰有些难受,早知如此她就不会想着给孙涪封爵,给丹云弄个诰身,现在成了好心办坏事。 李家到底不是丹云正经的娘家,想多管孙家的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她在宫里更是鞭长莫及。 祥姑姑看出她的焦虑,说道:“上个月大赦放出去一批宫人,有几位是在太后跟前伺候过的,不如让她们去忠义县男府上谋个差事?” 赵瑾瑜继位前,在兰若寺为沈兰守孝三年的宫人都回了宫,这次大赦,那些人里愿意出宫的都放了出去,还给赐了女官身。 她们不仅伺候过太后,还给太后守过孝,无论去哪家府上都是极体面的,若是有她们去看顾着丹云,想必孙家人也不敢再乱蹦跶。 “甚好,不过想请她们怕是不容易。”想请她们去府里教导女儿的人家估计不在少数,她虽然是皇后,也不能强制干涉别人的选择。 “奴婢同她们有几分交情,想是能说上几句话。”祥姑姑道。 陈琬琰眼前一亮,“那便劳烦姑姑帮忙问问,若是愿意去忠义县男府,本宫必会厚待。” 女人没有强大的娘家做靠山,真是步履维艰,丹云现在的处境还不如刚来京都时的她,她毕竟有个好爹被封了郡主。 若非丹云不能直接受封,这爵位也轮不到孙涪头上,她前几日还听说,上次朝贺丹云被嘲笑出身的事传了出去,孙家也开始嫌弃丹云了。 若是有几个宫里出去的嬷嬷为她谋划,她日子也能过的轻松些。 丹云道:“娘娘不必为我忧心,李老夫人和夫人时常邀请我过府,还有佳柳小姐和佳桐小姐都经常邀请我去府上作客,前日舞阳公主还给我递了帖子。” 她是真没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大户人家的老爷不都是妻妾成群,人家中伤她,还不是嫉妒她有皇后娘娘做靠山。 再说了那些人还指望着她带家里的女儿去高门大户觅夫婿,背地里就算再看不起她,表面上还不是要说好听的哄着她。 “舞阳公主?”陈琬琰蹙了下眉头,赵瑾瑜跟她说过舞阳公主的事,又想起了去河北道找洺王的许承明,总觉得她私底下有什么小动作,她邀请丹云做什么? “是呀,她明日要办赏花宴。” 陈琬琰哦了一声,她可能是宴会绝缘体,从前没得参加,日后除了她在宫里办宴会,宫外的宴会是跟她没一点关系了。 “那你去了自己多加注意,不要落单了知道吗?假山水边最好都不要去,也不要在公主府到处走。”陈琬琰交代。 她和舞阳公主泛泛之交,对她的遭遇虽然很同情,但却真心不敢招惹她,虽然皇家辛密不能说给丹云知晓,但提醒一二总是没错。 丹云笑着应了,“我都省了,娘娘放心就是。” “我没不放心的,你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了不少,心里自然是有成算的。”陈琬琰笑了笑。 赵瑾瑜下了朝来中书省视察,听说她还在命妇院,便寻了过来。 “你们二人说什么有趣的事儿,午膳也不用了?” 丹云起身对赵瑾瑜行跪礼,“臣妇拜见陛下。” 陈琬琰也对他福了福身子,“陛下万福。” 在内可以没大没小,在外得将礼数做全了,这是帝王的颜面。 赵瑾瑜抬抬手,在主位坐下,“平身。” 丹云起身规规矩矩的立在一边,陈琬琰给赵瑾瑜倒了杯凉茶,自己先喝了一口试毒,才道:“陛下请用茶。” 赵瑾瑜自从认识她之后,喝她的口水都成了习惯,她做的是理所当然,丹云看的是目瞪口呆。 她家皇后娘娘还得给陛下试毒????? 赵瑾瑜自然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问道:“听说忠义县男府添了不少新人。” 丹云嗫嚅应道:“都是旁人送的……” 赵瑾瑜清肃着脸,道:“两个月就收房三十来个,再过几个月你府上装得下?忠义县男的俸禄养得起?” “什么?”陈琬琰忽然拔高了音调,“不是说十一二个吗?” “那是上个月……”这个月数字更新了呀! “不是,那你们也不能来者不拒啊!收了做丫鬟都是祸,都抬了姨娘,你日子还过不过了?”陈琬琰差点昏厥过去。 那都是各府送的眼线啊!孙涪是被爵位冲昏头了吗? “那些人都是有手段的,男人哪里抵抗的住……”丹云苦涩的说,况且孙涪给那些大人送的女人人家都笑纳了,他不把这些人收了房,岂不是让人不快。 陈琬琰扭头看赵瑾瑜,“难道比勾引陛下的女人还厉害?” 赵瑾瑜:“……”那是他悟性高!洁身自好!知道什么女人能要什么女人不能要! 陈琬琰扶了扶额头,问道:“你家里还有多少别人送的丫鬟?” 丹云垂着头低声道:“四十来个。” 以后还会有更多。 “……”陈琬琰震惊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你就不会把那些丫鬟送给孙家娶不上媳妇的男人!孙涪他爹!他弟!他继母娘家的男人!” 丹云简直被她惊到了,“娘娘使不得啊,人攥在臣妇手里,臣妇还能约束一二,许配出去,她们若是撺掇男人使坏,给您和陛下抹黑,臣妇便难以约束了。” 陈琬琰:“……”所以你就同意孙涪自己吸收? 赵瑾瑜无奈的轻叹,要这么说起来,她还是一片忠心了。 陈琬琰快气死了,要是她早把人打包扔出去了!不!那些人根本就进不了她家的门!敢睡她男人,她就将人转手卖了换钱! 大不了撕破脸,不过了! “孙涪走后,你趁早把那些女人处理了,孙涪若是不愿意,大不了不跟他过,我再给你找几个英俊帅气的男人入赘!” 赵瑾瑜:“……”他就知道这女人会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丹云:“……”几个? 赵瑾瑜轻咳了一声,“你别冲动,都成亲了,哪有说不过就不过的道理。” 陈琬琰刚想说负心汉不要也罢,转头又想到这里的女子本就与她想法不同,她不能接受是她的事,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别人。 “就……为了自己和孩子的人身安全,也得把不怀好意的女人处理了。” 孙涪还未封爵,他的继母和侄女就想要丹云的命,日后她府里的姨娘生了庶子,她岂不是要被人算计死? 任何小三都有藏不住尾巴的时候。 “臣妇省得。”丹云低眉顺目的应声,她又不是傻子,早就给那些爬上床的女人灌了绝子汤,就是孙母侄女腹中胎儿也绝无生下的可能。 沈皇后和昭和长公主的遭遇足够让她清醒。 赵瑾瑜沉声道:“忠义县男还在外头等着,你且随他回去。” 他瞧着丹云一派淡定,只怕心里早有了主意,陈琬琰就是个嘴狠心软的炮仗,遇上这种事只会自己逃跑,看着是个洒脱的,其实自己什么好也没得到,伤不到人还落个妒妇的名声。 丹云瞧着就比她聪明的多。 “臣妇告退!”丹云给他们夫妻二人行了大礼,便退了出去。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往他腿上一坐,“你故意晾着孙涪,给丹云长脸的?” “我这不得替我夫人出口气吗?”赵瑾瑜环住她的腰,颤着腿哄她。 陈琬琰被他颠的乱颤,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还是我夫君好,谁也比不上!” 官场送妾室这种事很正常,有些很难推辞掉,尤其是像孙涪这样没有根基的新贵,想官途畅通,少不得让有实力的人提携,推了那些人送来的眼线就是跟人交恶。 丹云忍下来都是为了孙涪的前途,可孙涪却是负了她。 孙涪见丹云过了老半天才出来,上前一步问道:“陛下刚才去找皇后娘娘,你可见到了?” 丹云颔首,“见到了。” “陛下忽然调我去岭南的原因,你问皇后娘娘了吗?”孙涪问。 沈国公已经答应将他安排进兵部,陛下忽然将他派遣去岭南雷州做司法参军事,听着挺厉害的,其实就做些抓捕盗贼,追赃查贿管理刑狱的小事。 幸亏去的是上等州,好歹还是个从七品的小官。 要是去中州和下州,就是八品和从八品了。 丹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就是让你出去历练历练,路走的扎实点。” 省的飘上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七月十七日,景睿帝带着他后宫的女人迁去了北宫,偶尔到沈兰生前居住的关雎宫小住,不知是不是了却了一桩心事,身体似乎也好多了。 七月二十日,陈青岩启程回凉州,他急着回去看他即将成熟的红薯,协助朝廷的官吏接管蒙多新打下的城池。 赵瑾瑜带着陈琬琰送陈青岩离开京都,还让她换了便服带她微服出游,其实也就是在京都的外城转转,感受一下烟火气。 “客官里头请!”小二一甩手里的布巾,将其搭在胳膊肘上,点头哈腰的将赵瑾瑜二人请进了茶楼。 茶馆老板一眼就认出赵瑾瑜是那个出手十分大方的公子,自从这公子来过他的茶馆之后,他茶馆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两三年过去了,这公子越发的矜贵优雅,虽然看着还很温和,但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威严却让心生惧意。 陈琬琰四处看了看,“生意挺红火的。” 赵瑾瑜淡笑道:“这里生意一直不错。” “你怎么知道?”陈琬琰奇道,他们这一年多不是在剑南道,就是在凉州,他还有空观察人家的茶馆生意好不好? “二位客官好久不见!” “诶,是你,你现在是茶博士了吗?”陈琬琰差点没认出,他就是当年提供她失踪线索的小二,原来不止她和赵瑾瑜的身份变了,所有的人都在进步。 小二恭敬的笑道:“是的夫人,小的在后头烹茶,听掌柜的说公子和夫人来了,便想来见见您二位,伺候您二人用茶。” 赵瑾瑜抿唇,从袖中掏出一对刻着方胜纹的红翡翠,“送你和夫人的礼物。” 方胜纹是两个菱形互相联结,代表着永结同心。 小二已经对他出手阔绰见怪不怪了,双手接过红翡翠,道:“多谢公子夫人,也祝您二位永结同心。” 赵瑾瑜挑了挑眉说:“你说那法子很好用。” 陈琬琰好奇的问:“什么法子?” 赵瑾瑜柔声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 小二笑弯了眼睛说:“公子和夫人感情好,小的也为您二人高兴。” 他还记得刚见他们二人时的光景,现在看二人这般想必是过的极好,也不会一个生气乱跑,一个半夜还在找。 茶铺掌柜酸溜溜的看着小二,这人真是好命,这俩人一看就不是来喝茶的。 小二又同他们二人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就不再打扰他们,继续回去烹茶了。 陈琬琰被赵瑾瑜刚才打那哑谜吸引了注意力,等人一走就急不可耐的问:“是什么秘密?” 赵瑾瑜但笑不语。 陈琬琰剜了他一眼,又问他:“你专程来给他送红翡翠的?” “嗯。” “为什么呀?” 赵瑾瑜对她温柔的笑了笑,因为当年他带她来这里,他一口一个公子夫人,叫的他开心愉悦,如今他们二人喜结连理,他想以真正夫妻的名义给他送份谢礼。 “九郎君~咱俩都是夫妻了,怎么还有秘密呀!” 赵瑾瑜扬了扬唇,“晚上告诉你,他说了什么法子。” 陈琬琰用力的点了下头,二人没在茶馆多停留,路过柜台时赵瑾瑜从袖中摸出一个绿翡翠雕刻的白菜,放在掌柜的面前,算是对他照顾小二,不贪不妒的嘉奖。 掌柜的感动的两眼泪汪汪,白菜意喻摆财非常合适他。 二人又去孙记粮铺附近转悠了一圈,那里在他的监控之下,所有与他们有接触的细作都将暴露在他面前。 陈琬琰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女人不是顾盼姿吗?” 赵瑾瑜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穿水红色锦绣衣裙,头戴红纹石头面身材丰腴的妇人,正被一群仆妇簇拥着,从孙记粮铺五丈外的布庄出来。 布庄的小二于是做成了一笔大单子,喜气洋洋的将她们一众人送了出来,仆妇手中各提了不少物品。 陈琬琰眉头轻蹙,“她看起来过的不错。” 当年顾家东窗事发,顾夫人火速将顾盼姿嫁出了京都,作为顾家的漏网之鱼,一直是她重点监视对象,但这一年她不在京都,尤其是在军营接收传递消息都比较困难,便将这一号人遗忘了。 赵瑾瑜淡声道:“她夫家的家产都落在她手里了,能不好吗?” 顾盼姿这一年的经历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了,她公爹中风后,家中兄弟便起了争夺家产的苗头。 她嫁的是个懦弱的庶子,原本是分不了多少家产的,可与她夫妻争夺家产的不是伤就是亡,最后他们夫妻笑傲到了最后。 所谓意外伤亡,全都是她一手算计的。 “……”陈琬琰呆了一下,问道,“她夫君不是个……性格十分软弱的人吗?” 顾盼姿嫁的是她母亲娘家的侄子,那时顾家犯了事,顾夫人的娘家不愿意让家中嫡公子娶她,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就将她许给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懦弱庶子。 “夫君性格不软弱,她怎么大展拳脚呢。”赵瑾瑜轻嗤一声,侧身挡住陈琬琰。 顾盼姿带着人进了孙记粮铺,过了约莫有一刻钟才出来,孙记粮铺的掌柜的亲自将人送了出来,想是双方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陈琬琰抓住赵瑾瑜的胳膊,偷眼看着顾盼姿上了马车才收回脑袋,抬头望着赵瑾瑜,“她这是要在京都定居?” 赵瑾瑜低头与她对视,醉人的桃花眼中倒映着一个娇俏的身影,“嗯。” 他和陈琬琰大婚的消息举国皆知,顾盼姿听到这个消息就火速来京都了。 陈琬琰眨巴了一下无辜的大眼睛,“夫君好帅呀。”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她只要负责爱他就好啦。 赵瑾瑜轻笑,拉着她的手路过孙记粮铺。 孙记粮铺的少东家正指挥铺子的伙计将顾盼姿定的粮食装车,不经意间看到他们二人,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却又想不出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少东家都装好了,少东家?”伙计装好车连喊了两声都没将他喊回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了赵瑾瑜夫妻二人的背影。 第80章 原来皇后喜欢这样 “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光看背影就让人觉得矜贵,正面还不知是如何的气度不凡。”伙计嘟囔了一句。 孙少东家闻言回神,脑海中忽然想起那个寻人的公子,随口回了一句,“公侯高门家的公子,这般模样的多了去了。” 说罢看了眼装好的车子,亲自驾车去给顾盼姿送粮食了。 赵瑾瑜又带着陈琬琰去了贾医女的医馆附近,贾医女刚从梁州回来两个月,依然孤身一人没有成亲,入画和钱一串成了亲,就连冬花也梳了妇人的发髻。 他们二人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知道她们互相扶持,过得好就行了,没有必要再去打搅她们。 “夫君,我们也会越过越好的。”陈琬琰爱慕的望着他,虽然还有很多困难需要克服,但她愿意与他携手共进。 二人赶在宫门关闭前回了宫,陈琬琰用过晚膳,就跟条咸鱼似的趴在床榻上,景睿帝去了西宫,这偌大的宫殿越发显的空旷。 “父皇的决策真英明,各妃嫔家族的贵女这回可不能在夫君跟前露脸了。”陈琬懒洋洋的踢着腿。 他们刚回京时,就有好些嫔妃以想念家人为由,邀家族的贵女进宫小住,实则是为了攻略赵瑾瑜。 景睿帝这一迁宫,她们哪怕接百八十个娘家贵女去北宫,也都见不到赵瑾瑜,无旨意恩典,她们这辈子都要老死在北宫了。 赵瑾瑜用大长腿压住她乱蹬的腿,“父皇从来都不糊涂,只是有许多无奈罢了。” 他渴望亲情,只要不危害到江山社稷,他想保全所有人,最终还是夫妻父子反目。 “一个母亲生的孩子还会起争执,更何况是异母兄弟,有翻身的机会,谁会愿意被踩在脚底下。” 赵瑾瑜侧躺着,在她耳边低喃,“想不想知道那茶博士说了什么?” 陈琬琰只觉得全身似是被电流窜过,酥酥麻麻的,接着湿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上颈肩。 翌日天还未亮陈琬琰就清醒了,睁开眸子与准备起身上朝的男人四目相对,眸中闪过一抹羞恼。 昨夜结束了一次基因交流后,这狗男人说什么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的诨话!若是她生气,就一直干到她消气求饶。 赵瑾瑜的乌眸里尽是笑意,“醒这么早?” 平常他起了,这人可都还在呼呼大睡呢! 陈琬琰:“……”一大早的就对她施展美色诱惑? 如姑姑听到他们二人醒了,便问道:“陛下和娘娘要起了吗?” 陈琬琰应了一声,就从赵瑾瑜身上翻过去,坐在了床边,眨巴着大眼睛俏皮的说:“臣妾伺候陛下梳洗。” 赵瑾瑜挑了下眉坐起身,按规矩该她睡在床外侧伺候他的,他不想搅了她的清梦,才自个儿睡在外侧的,大婚十日后,他终于享受到了夫君该有的待遇。 宫人将床帐掀开,陈琬琰先下了床,蹲在脚踏上,接过宫人递来的湿巾子给他擦脚,赵瑾瑜对她挠脚心的恶趣味感到十分的无奈,伸脚就往她寝衣里头钻。 陈琬琰调戏不成反被调,震惊的仰头,“你……你……”流氓! 赵瑾瑜揶揄的说道:“原来皇后喜欢这样。” 陈琬琰:“……” 意姑姑抿唇轻笑,新婚燕尔正是情浓的时候,外人都说是皇后娘娘将陛下哄的团团转,可在她瞧来却是恰恰相反。 陈琬琰拉开他乱蹬的脚,给他穿好了鞋袜,自己趿拉着鞋子伺候他梳洗更衣,陪着他吃了早膳还不够,非要送他去上朝。 赵瑾瑜知道她心里憋着话,对汪海生打了个手势,汪海生有眼色的招呼众人与他们二人拉开距离。 “问。”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问:“孙记粮铺是不是有问题?” 顾盼姿住的坊外就有粮铺,她舍近求远肯定有问题! 这男人昨夜对着她一通折腾,她累的昏昏欲睡,想问的话都因为困意憋回了肚子。 “一个小铺子能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你能忽然将孙涪调去岭南?” 那铺子的掌柜就是孙涪的亲爹,丹云要嫁孙涪,她自然是将他打听的仔仔细细。 赵瑾瑜一直对孙涪不太看重,让他回京也是因为她提出丹云即将临盆,需要男人的保驾护航,允了她的提议,还顺便让他收集张家族亲欺压百姓的证据,处理乐园突发的变故,都是些琐事。 其实孙涪一直处在一个很微妙的位置,看似搭上了赵瑾瑜,实则在他面前根本说不上话。 这次孙涪刚有进兵部的苗头,就被他发配去边疆,一定不是随意而为之。 赵瑾瑜意味深长的问:“孙家有问题你当要如何?” 陈琬琰一噎,她是皇帝的女人,难道还要干政? 赵瑾瑜见她说不出话,捏了捏她的脸,“不相信你夫君?” “我没有,我只是怕给你惹麻烦。” 毕竟赵瑾瑜是因为她才提携了孙涪,若非因为她,赵瑾瑜应当不会将他送进军营,选入天策军,带他去益州还赐他爵位。 她其实有感觉,赵瑾瑜是不太看得上孙涪。 “你怎么会给夫君惹麻烦呢,你是夫君的小福星。”赵瑾瑜柔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若非是她偶然走失,他又怎能发现孙记粮铺的问题呢。 他将孙涪放到岭南自然有他的用意,京都世家大族多,让他勾结上,会让他的势力发展迅猛,方便他窃取朝廷机密不说,还容易掌控朝廷的风向。 岭南的大家族多因洪灾和参与四皇兄外家造反而落魄,孙家从那里壮大,对他的影响不大,他也可以顺藤摸出更多的细作。 “若是他于你不利,你不用顾忌我。”陈琬琰有些不安,当初孙涪是因为丹霞,才恰巧救了落水的丹云,丹霞曾是袁琬瑛的人,袁琬瑛等人是前朝皇室的细作。 她今日早早的就醒了,一直在想孙涪救丹云会不会是一个套,尤其是昨日看到顾盼姿进了孙记粮铺,她的心顿时就乱了。 “陪夫君去上朝?”赵瑾瑜轻声问了句。 陈琬琰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已经耽误了他好些时间,摇了摇头道:“后宫不得干政,我去找父皇锻炼身体。” 赵瑾瑜却一把揽住她的腰,招来御辇带着她坐了上去,“你在文德殿歇息,夫君下了朝跟你一起去见父皇。” 陈琬琰老实的挨着他坐好,俩人低声聊着些日常没什么营养的话,汪海生目不斜视的看着前头,这都平起平坐了,哪里像帝后。 赵瑾瑜上朝前要先在文德殿休息,等所有人都就位,他才会在禁军的保护下闪亮登场。 “你老实呆在这里吃吃喝喝,别乱跑。” 陈琬琰乖巧懂事的点点头,“我会听话的,小哥哥。” 赵瑾瑜:“……” “是夫君,不是小哥哥。”赵瑾瑜义正严辞的纠正她。 前头已经版奏请中严,陈琬琰也不再逗他,乖乖的唤了声夫君就将他送走了。 文德殿里摆了糕点果子,陈琬琰没什么食欲就坐着翻书看,紫宸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偶尔会有清晰的词汇传进她的耳中,可见说话之人情绪十分激动。 有人提到前兵部尚书,韦家早就被抄干净了,但韦家重要犯罪人员还关押在大理寺,似乎是大理寺又从他们口中挖出了重要人物。 陈琬琰越发觉的孙涪选中丹云是带着目的,赵瑾瑜是个干净没有缝的蛋,可她陈琬琰却在他的身上打了个口子。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紫宸殿却已经换了好几个话题。 温侍中沉容冷硬的说道:“陛下因中宫而轻罚张家,不过一月又赦免了张氏族人数众,岂不是落人口实?” 他是门下省的长官,朝廷有规定凡诏敕均须经门下省,他们有权封还皇帝失宜的诏令,驳正臣下违反误的奏章。 他因嫡孙女进了宫,又得了召见,才没封驳新皇大赦的诏书,哪知他等诏书定下,皇后一进门就将他孙女赶出了宫! 简直胆大包天!他温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依温侍中所言,朕应当如何处置张家?”赵瑾瑜面无表情的问。 温侍中的巴掌直接打到了他的脸上,诏书已下,难道还要他收回不成? 那他这个皇帝的脸还要不要了? 殿中的诸大人噤若寒蝉,都觉得温侍中过于冲动,他想给皇帝下绊子,日后有的是机会,他将来难道不下诏书了吗? 找理由封还他的诏书,给他不痛快就是了,何必这般当众打皇帝的脸。 温侍中眸中寒光闪过,“凡制敕有失宜得封奏,刑狱未合于理得驳正,天下冤滞无告得与御史纠理,有司选补不当得与侍中裁退,门下省对施罚不当有封驳之权。” 刘峘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驳斥道:“温侍中大人既然对此处罚有异议,为何不早些提出?” 现在两道诏令都下了,再提出来还有何意义? 况且这案子他也有参与,这不就是在暗指他同皇后和张家有私交,处事不公允? 温侍中道:“微臣三日前才查到张家曾有族人绑架过中宫,还有他们逼宫的确凿证据。” 陈琬琰趴在紫宸殿的侧殿偷听,她就知道她被掳走的事瞒不住,张家那群草包真是被得势后的张仲礼催肥了胆子,竟然当街掳走她。 这会儿不仅她名誉要受损,张家也要彻底完了,还好赵瑾瑜提前赦免了张策。 “臣以为,之前对张家及其亲眷的处罚过轻,据臣掌握的证据来看,张家有窃国之实,而非扰乱朝堂,但大理寺对夏家的指控证据不足。” 赵瑾瑜摸了摸手腕上的琉璃手串,绝口不提陈琬琰曾被掳走之事,语气无波的问道:“温侍中以为何种刑罚能惩治窃国的张氏一族?” “张氏一族犯了十不赦中的谋反、谋叛、谋大逆,策划背叛朝廷企图发动政变,侵犯了帝王威严,微臣以为应当诛九族以儆效尤。”温侍中道。 郑国公心中一紧,出列道:“微臣以为不妥,陛下已经下令赦免了部分张家族人,如何再下令诛其九族,温大人此言岂不是拿皇命当儿戏?” 虽然他知道夏家肯定会咬死张家谋反,洗白自己,但没想到温侍中这么快就从夏家人手中抠出证据,保不齐这是夏家在试探赵瑾瑜对他们的态度。 戴照霖沉着脸说:“陛下金口玉言,岂能随意更改,流刑亦是仅次于死刑的惩罚,况且主要案犯已经伏法,温侍中为何还要逼迫陛下?” 据羁押案犯的刑吏回报,已有百十人丧命于流放的途中,能健康到雷州的又有几人? 陛下对张家施以仁义,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中宫,更多的是不想激化夏家和朝廷的矛盾,想用温和的手段劝降夏家,否则早就给夏家定罪了,而不是让严家去河北道接触五皇子。 国家一直在无休止的打仗内耗严重,国力衰退,圣上忍着盼着丰收屯粮呢!难道要让朝廷的粮仓都是空的吗? 温侍中固执的坚持己见,“微臣只是就事论事,张仲礼确实冒犯了太上皇,陛下不严惩岂非不孝?” 陈琬琰眉心跳了跳,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接得住?历朝历代皆以孝治国,他今日这般言语,日后难保不会恶言赵瑾瑜为了掌权,才将太上皇赶去西宫。 这不是授人以柄,煽动人讨诛他吗? 可赵瑾瑜今日若是向他投降,日后又该如何御下? 幸好景睿帝虽然迁宫离开,赵瑾瑜也没搬去福宁宫的打算,否则真要坐实了不孝的恶名。 郑国公恼火的说道:“温侍中大人这般言辞无状,实乃大不敬!” 郑凝雪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他这个做父亲的绝不能再看着她去送死! 维护圣上就是保护他的女儿,他誓死保卫赵瑾瑜! 田中书在心里叹了口气,出列道:“温侍中虽然言辞激烈,但也是为了陛下的着想,还请陛下莫怪,张家窃国确实罪大恶极。” “但圣旨已下,也断无随意更改的可能,温侍中也莫要逼迫陛下了,不若静下来想个两全之策。” 有了田中书这个和事佬,温侍中明显收敛了脾气,语气也放软了些,“赦免过的人就不再处罚,未赦免的人按律赐死,陛下以为如何?” 郑国公闻言暂时闭了嘴,所有人都看向看似淡定的赵瑾瑜。 温侍中又添了一把火,“张家人辱中宫,便是不尊圣上,若是不罚,岂不是助长他人不尊皇室?” 陈琬琰恨不能冲出去打他一顿,这不是明晃晃的说她被人污了清白,赵瑾瑜头上一片绿吗? 他们就是这样在朝堂上逼迫她夫君的? 宣平县公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道:“温侍中慎言,中宫乃是蜀国和南诏国亲封的公主,温侍中如此不严谨的言论,会对三国的友好关系产生影响。” 温侍中明显对他的话有些忌惮,若是再继续揪着不放,便有挑拨三国关系的嫌疑,转口说道:“微臣以为陈家乃是国戚,陈国舅的正妻张氏乃是逆臣之后,不堪为正妻。”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人可真能扯,扯了这么多,就是要闹的她陈家家宅不宁。 先是要宰尽张家族人,又退一步放过赦免过的人,顺便影射张家人给赵瑾瑜带绿帽子,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关系,最后话锋一转要夺了张若华的正妻之位。 赵瑾瑜现在赐死张家族人就是言而无信,想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做这种自打脸的事情,可不赐死,就默认他是个窝囊废! “狗东西!”陈琬琰低声咒骂了一句,几句话把他们夫妻都骂了。 罢了张若华的正妻之位,就是干预臣子家事,依陈明玄对张若华的维护程度,指不定会抗旨大闹,他又要高举着弹劾的旗帜来搞事情了。 这明显就是针对她的。 若是他一开始提出废了张若华,朝堂上会有大把的人说那是臣子的家事,可他从国事一步步退到这里,便再没人多言了。 否则就有和他故意作对的嫌疑,升职加薪就别想了,升职举荐书送到门下省,他肯定会给裁了! 冯太师见殿中众人皆不言语,神情严肃的说:“那是臣子的家事,陛下如何管得?温侍中是故意为难陛下?” “陈家是国戚,当了国舅,他的事便是国事,陈国舅如果没有谋叛之心,为何要包庇谋叛罪臣的家眷?”温侍中毫不留情的质问,“若他忠于朝廷,难道不该主动将其下堂?” 第81章 想和谁生就和谁生 陈琬琰忍不住呵呵,若是张家事发陈明玄就休了张若华,他又要说陈家不仁不义,反正嘴在他们脸上长着,谁也管不着他们想怎么比比。 就是因为有这种臭嘴的人在朝廷搬弄是非,才有那么多武将不得善终。 卢阳侯道:“虽然罪不祸及出嫁女,但张氏如今的身份确实不堪为国戚宗妇,可陈国舅未在妻子最难熬的日子将她抛弃,乃是君子所为,怎么能上升到谋叛呢,这话可是要人命的,温侍中有证据才好说这些话。”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情况虽然并不罕见,但有情有义之人为另一半放弃光明前途的也不是没有。 “陈国舅若是忠心,便该主动休妻,萧王身为国丈竟也不知提醒,可见是因为与南诏和蜀国皇室关系紧密,才有恃无恐!”左仆射唐大人说。 他的小孙女在宫里挨了打还被退回,他也咽不下这口气,他是尚书省左仆射,好歹也是可以再内阁参议政事的宰相,既然温侍中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必须补上一刀。 (左右仆射及两名中书令、两名侍中并为真宰相,中书令称右相,侍中称左相。左右仆射也称左右丞相。) 赵瑾瑜听的心烦,杀驴还得卸了磨呢,萧王昨日刚走,他们今日就跳出来弹劾人家,是在欺负人家不在朝堂耍枪弄棒? 太府寺卿耿大人道:“左丞相此言差矣,陈国丈戎马边疆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无凭无据议其忠心,岂不是让人心寒?” 紫宸殿还在唇枪舌战,陈琬琰却没了听的兴趣,转身回了文德殿,今日那温侍中这般下赵瑾瑜面子,刻意为难,无非就是欺负他年纪轻,想拿捏他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官。 今日这事肯定说不出个结论,没什么好听的。 她坐在榻上吃着凤梨等赵瑾瑜回来,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赵瑾瑜才清肃着一张脸下了朝。 “夫君~”陈琬琰笑嘻嘻的飞扑进他怀里,“要亲亲。” 赵瑾瑜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冕冠上的珠子落在她脸上凉凉的。 “甜不甜?” “甜,吃了多少凤梨?”亲她一下都尝到酸甜的凤梨味儿了。 “就吃了几块。” 赵瑾瑜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问道:“去偷听了?” 陈琬琰眼珠子咕噜噜的转,那还不是有他的纵容,自己才能去偷听吗,否则早就被禁军拦在殿外了。 “听了。” 赵瑾瑜眼中浮现一抹笑意,“你怎么看?” 陈琬琰将自己的心得体会总结了一下,回道:“朝堂的平衡破了。” 景睿朝时,肖家派系把持翰林院和内阁虽然让人头疼,可因为要支持四皇子,还要顾及肖淑妃,防备二皇子和三皇子,倒是不敢如温侍中这般明晃晃打皇帝的脸,就算有不满也都是私下而为之。 如今肖家及其党羽消亡,郭家以及许家一派黯然退场,成就了妄自尊大的温侍中。 若是他们几家还在,温侍中仍旧是那个低调和稀泥的伪中立派。 平衡破了,沈家一系独大,稍有不满就给赵瑾瑜施压。 涉及过夺嫡之争的官员重在保自身,不敢出头,皇后娘家朝中无人,李家一系不足与沈家分庭伉礼,冯太师等保皇派势弱,从而激起了伪中立派系蓬蓬的野心。 “那你认为该如何解决?”赵瑾瑜温和的问。 “问我做甚,我可不敢乱议朝堂。” 赵瑾瑜心有沟壑,他敢将人都轰出去,肯定备的有后手,她心里有两个方向,一是整合朝堂,让忠于他的两大散派领头的家族联姻,合成一支足够应付沈家,压制假中立的队伍。 但人心养野之后便很难掌控,最简单稳妥的做法就是收人进后宫,不给她们孩子,先一步步的将权力收拢到自己手中。 一个方法是让赵瑾瑜为难,一个是让她为难,她才不替他做选择! “小机灵鬼!”赵瑾瑜宠溺的弹了下她的额头。 “哼,人家聪明着呢!”她既不想让赵瑾瑜为难,也不想让自己为难,更不想让那群人离间他们夫妻的计谋得逞。 目前朝堂上的人野心再大,因为没有皇子他们也只能忠君,对赵瑾瑜来说是很好的局面,朝臣因为没有更多的选择,选择权尚在赵瑾瑜的手中。 看似被为难的是赵瑾瑜,慌的其实是那些人。 这是景睿帝呕心沥血替他创造的大好局面,若他连这都控制不了,怎能委以重任? “你既然这么聪明,且说说父皇为何不给你夫君选妃。” “说的好有赏?”陈琬琰问。 “天底下最好的男人都是你的了,你还在乎那点赏?”赵瑾瑜自恋的说。 殿内伺候的众人都憋着笑,陈琬琰娇嗔的瞪了他一眼,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父皇自然是想等陛下大权在握,想和谁生就和谁生。” 赵瑾瑜身体健康,完全不用担心无嗣暴毙的可能,换个角度来想无嗣不是他的劣势,反而是优势,目前或许会过的艰难,可日后他一定会过的很轻松。 陈琬琰惩罚性咬了咬他的耳珠子,心照不宣的事他非要挑明了说。 赵瑾瑜喉结微动,哑声保证,“只和你生。” “我生不出来。”她生不生的出来景睿帝都不在意,只要赵瑾瑜有生育能力,日后挑个皇嗣记在她名下,也是她的儿子了。 “只要为夫努力,生出来是早晚的事儿,我可是听你的话二十岁才成亲,你也乖乖的听话,好好调养身体。” 陈琬琰对孩子这事儿还是很上心的,早上一碗豆浆,晚上一杯牛奶,这是她多年来都养成的习惯,进了宫这习惯也没变,而且赵瑾瑜也一直陪她喝牛奶。 “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二十岁成亲了,再说你下个月才二十岁呢!”她怎么不记得这茬了? 赵瑾瑜抿了下唇,合着她说完就忘了? 他好心的提醒:“不是你说晚婚晚育好,如果你有孩子,就不让他在二十岁之前成亲?” “哦,是我说的。”那不是为了阻挠他成亲,见缝插针嘛!没想到他竟然记在了心里。 而且她说的也是事实,十几岁的孩子自己都没发育好,生出来的孩子能有多健康? 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汪海生一脸为难的走过来,“陛下,沈国公求见。” 赵瑾瑜收了脸上的笑,沈家刚才在紫宸殿的沉默,何尝不是对他驱逐他们派系贵女的不满,这会儿来求见,说不出他想听的话。 “不见。” 陈琬琰扑哧笑了出来,对哭丧着脸的汪海生道:“陛下要去太上皇跟前尽孝,若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就改日再说。” 人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了,他们夫妻又不傻,还能真伸着脑袋去接? 汪海生得了令,便去打发了沈国公。 赵瑾瑜赞赏的刮刮她的鼻子,“真是夫君的贤内助。” 陈琬琰骄傲的仰着脖子,“那是,陛下是我最亲的夫君,咱们夫妻二人同心,没有过不了的难关。” 那些人有本事就废了他,废不了他就得忠诚于他,对他有异心就是自取灭亡! 七月三十日起,赵瑾瑜和陈琬琰二人便开始吃素,三十一日启程去皇陵祭拜先祖与太上皇后沈兰,因为是以帝后的身份去祭拜,比他们之前去时仪式更为繁琐。 八月初五回到京都,翌日就收到赵敬淮送来的一船红薯,还有一箱子育苗用的红薯藤,和可以直接种植的薯块。 司农寺少卿激动的口水眼泪乱飞,“启禀太上皇,陛下,薯田亩产均量在六石左右,约有七百二十斤!” 景睿帝咽了下口水,努力压下内心的激荡,问道:“亩产六石?” “回禀太上皇,确实是亩产六石!”司农寺少卿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微臣亲眼看着薯田收获称重的,假不了!。” 他看到一块块的红薯从地里刨出来,当时就激动的失态了! “嘉王世子说,他六月份还命人种了夏红薯,预计在十到十一月份成熟,产量可能会再高些。”司农寺少卿也难掩激动之色,说到动情处几度哽咽。 景睿帝父子更是激动的差点失态! “比六石还要多?”赵瑾瑜喜色外露。 当初她说这玩意亩产五百斤,他们都觉得震惊,这回直接多了两石不说,还能更多,当然激动人心! “陛下!陛下!快放我下来呀!”陈琬琰被赵瑾瑜举着转的晕乎乎。 “福星!你不止是我的福星,更是我赵国的福星!” “父皇,父皇救我!”陈琬琰眼冒金星的求救。 景睿帝这会儿正忙着和司农寺少卿讨论红薯的事情,根本顾不上她。 陈琬琰都快被他转吐了,赵瑾瑜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紧紧的抱住她,“小娇娇,你之前说的一两千斤是真的?” “真的真的!”陈琬琰晕乎乎的靠在他胸口乱蹭,“没培育好的种子都有七百多斤,若是培育好了,肯定会更多啊!” 她凑到赵瑾瑜耳边小声嘀咕,“我们那普通产量也有五六千斤,好的土地七八千上万,不过一斤的重量比这里少一些,气候、种植方法和土地不同,产量肯定会有一定的差异。” 赵瑾瑜差点被她吓窒息,现在的产量已经是奇高了,她那饼画的太大了! “琰儿会种红薯吗?”景睿帝笑眯着眼睛,向她发出了致命的拷问。 “……”陈琬琰闷在赵瑾瑜怀里,伸出自己白嫩的小手给他看,“父皇您看儿臣的手!” “父皇瞧着你那小手全是斗!”抓富贵的好手。 司农寺少卿擦拭了一下因激动湿润的眼角,“嘉王世子已经将种植方法教授给微臣,大薯密排小薯稀排,根据土地选择斜排、平排、竖排,栽种与打理都不难!” 他从怀里掏出赵敬淮给太上皇的信件,还有给赵瑾瑜的奏疏,分别递给二人。 景睿帝接过信件打开看了看,上面详细写了红薯的种植方法和产量还有食用方法,注意事项等等。 还写明夏红薯的产量没有春红薯的高,不过因为这茬夏红薯用的种子是培育过一次的,应当会出现产量高的情况,但具体产量如何,得等成熟时才能揭晓。 赵瑾瑜将看完的奏本递给陈琬琰,“你看看。” 陈琬琰接过随便看了几眼,上面写了红薯皮不易食用,有褐色或黑斑点的红薯发苦不易食用,默默的感叹了一句她爷爷心细。 “父皇,我晒点红薯干磨粉,做点面条馒头给您尝尝?”陈琬琰问。 现在天热还热着,切成薄片或是小丁晒个两三天就干了。 “随你安排!”景睿帝这几日感觉自己精神头好了许多,尤其是知道这个红薯真能高产,心里的大石头也能放下了。 景睿帝对司农寺少卿道:“你先不要声张,拿着种子到皇庄种植试试,择个吉日宣布这个好消息。” 现在红薯种不多,想要大规模的推广还需一些日子,不能让细作将东西提前窃取了。 陈琬琰出言提醒,“父皇,现在已经错过夏薯的种植的时间了呀。” 司农寺少卿对她拱手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现在的知识只是纸上谈兵,想亲手种植试试,才向嘉王世子求了这两样种子。” 他祖上是泥腿子出身,别的本事没有,却是种田的一把好手,开国皇帝听说他家的庄稼比别人家长的好,就给他祖上封了个官。 他们家的祖训就是不参政、不干政,靠着皇帝和种田的手艺安享富贵,家中子弟也都在皇庄侍弄庄稼,努力提高种植水平,几代人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皇权更迭也影响不到他们。 陈琬琰了然,“预祝蔡大人首战成功!”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司农寺少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没有世家子弟矜贵优雅的气质,胜在憨厚朴实。 等他走了,景睿帝才说道:“蔡家的老祖宗虽然大字不识,却是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 他留下的祖训,让蔡家的子孙背靠皇帝世代为官,还能在皇权争斗中不受影响,确保子孙有官身且衣食无忧。 官做的大不大不重要,权掌的重不重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子子孙孙都不必受苦受难,也不必为了谋一官半职挑灯苦读。 争争抢抢谁知道到头来是不是一场空呢。 “儿臣瞧着蔡大人不像个大官,倒像个憨厚的庄稼汉,将种地说的头头是道。”陈琬琰捂嘴笑。 赵瑾瑜淡声解释,“蔡家不重学问,族中也没出过拔尖的人才,不过族中公子小姐皆通书墨。” “聪明和平庸各有各的好,平庸的人容易满足,聪明的人不允许自己停滞不前,永远都在前进探索。”两者谁能走的更远,谁说的准呢,“读书明事理,咱们的普法计划也可以提升日程啦!” 景睿帝笑着躺在树荫下的摇椅里,不知者无罪,人懂得多了,忌讳也就多了,想犯罪时也会多考虑考虑。 陈青岩丰收的奏本比赵敬淮晚到了三天,凉州因为土壤和气候皆不如永嘉县,一亩田地只产了四石半左右的红薯,即使这样他也很满足了。 激动的给陈琬琰写了老长一封信将她大夸特夸,还让她没事多画画大饼,继续造福百姓。 陈琬琰:“……”她很认真的好不! “娘娘,陈国舅求见。”祥姑姑道。 第82章 你不是最喜欢小白脸 陈琬琰正在清理石磨,准备磨晒干的红薯,闻言头也没回,“跟他说本宫正忙着呢。” 她随手将红薯块扔进石磨的凹槽里,握住手柄开始磨粉,离她三丈外,还有一头驴正拉着一个更大的石磨在转圈。 祥姑姑看着她这架势嘴角抽了抽,她听说过宫里的娘娘们养蚕织布,还是头一次听说皇后磨面的。 “娘娘,您玉体金尊,还是奴婢们来。”一旁伺候的宫人不安的说。 哪有主子干活,她们看着的! “这是本宫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必须要亲手磨。”陈琬琰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些人说他们不孝,她非要孝给他们看!孝死他们! 赵瑾瑜在御书房听说陈琬琰在磨红薯粉,嘴角微微上扬,“朕也去。” 陈琬琰一开始不得要领,磨出的粉不够细腻,后来听说要多碾几次,才磨出了细细的粉末,小心翼翼的将磨好的粉扫进瓷盆里装着。 “皇后要给父皇尽孝,为何不带为夫?”赵瑾瑜阔步踏进磨房,看她坐在那里像模像样的推磨,心里一片柔软,这样纯粹的女人值得他去呵护。 陈琬琰回头愣愣的看着他,起身行礼,“陛下怎么来了?” 赵瑾瑜换了常服,让汪海生脱将他的外袍脱掉,在陈琬琰方才坐的地方坐下,“夫君想和小娇娇一起给父皇尽孝。” 他握住手柄,学着她方才的样子轻轻转动,一边转还一边问她,“是这样吗?” 陈琬琰在他身边坐下,一边往凹槽里加红薯块,一片夸奖他,“夫君真厉害,磨的又细又快。” 尚食居做粗活的宫人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近距离接触皇帝的机会,一个个激动的不行,要不是因为有禁军和汪海生拦着,都要挤进磨房里去了。 “陛下好俊俏呀!”一个小宫人娇羞的说。 “帝后感情真好。”有宫人羡慕的说道。 “陛下好温柔!” 赵瑾瑜充耳不闻外头的议论声,陈琬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一个背影也能看出温柔? “该扫薯粉了!”赵瑾瑜提醒。 陈琬琰坏心眼的拿着扫子沾了粉,在他脸上扫了一下,忍不住捧腹大笑,“臣妾给陛下上妆。” 被突袭的赵瑾瑜:“……” “哈哈,陛下脸好白呀!”陈琬琰得意的仰着头,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赵瑾瑜也不恼她的没规矩,反而宠溺的问:“你不是最喜欢小白脸?” “我最喜欢陛下。”陈琬琰笑够了,就拿扫子将磨好的面扫进瓷盆,“好了,这些足够用了。” 她将瓷盆盖好放到一旁,从袖中取出帕子打算替赵瑾瑜擦脸,那料刚回头一片白雾直冲她面门而来。 被面粉扑的满头满脸的陈琬琰:“……” 始作俑者低低的笑着,声若翠玉相撞,清泉流淌,叮叮咚咚的飞进她的耳朵,脸上的面粉也没破坏这人的精致玉颜,他神采飞扬的面庞上流露出来的畅快肆意,如同太阳穿过云层直直的照进了她心里。 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 陈琬琰傻愣愣的跟着他笑了起来,现在的他就像太阳炙热又耀眼,不是清冷的月光。 “傻子!”赵瑾瑜忽然扣住她的脑袋吻了下去,他压抑十九年的鲜活都爆发在这一刻。 汪海生轻咳一声,带着一众内侍将徘徊不肯离去的宫人赶走,光天化日可真是羞煞人了! 陈琬琰险些被他的热情融化,气喘吁吁的看着他花猫似的脸,多情的桃花眼中似有万千明珠,冷傲孤清的少年面容柔和与她深情相望。 “我知道那些人为什么都不怕你了。” 赵瑾瑜:“?”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你的美没有攻击性。”他面部线条流畅柔和,虽不阴柔但也不刚毅,清冷寡欲给人很难接近的感觉,但他的眸子传递给人的信息是沉静,没有戾气。 三皇子外貌阴柔,眼神却让人有阴鸷不好惹的感觉。 “你不怕我,怎知他们不怕我?”赵瑾瑜淡淡的反问。 他把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她竟把自己当成了良善之辈,难道不知道猛虎扑食前都是蛰伏不动的吗? 那些人若是不怕他慌什么呢? 急着给自己找后路,卖女求安稳,难道不是因为怕他? 陈琬琰疑惑的问道:“奇怪呀,我什么时候开始不怕你了?” 她明明记得以前她是有些怕他的。 “心都给你了,还怕什么?”赵瑾瑜抬手将她头上的面粉掸去,收起对她的善意,冰冰冷冷的看着她。 陈琬琰蓦地打了个冷颤,分明是热的让人冒汗的季节,对上他不带感情寒潭似的眸子竟觉得透心凉。 “你……你……” “怕了?”赵瑾瑜捏住她的下巴,“知道他们为什么上蹿下跳吗?” 陈琬琰犹豫的点了点头,乌溜溜的大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怕失了圣心,遭到清算。” 赵瑾瑜登基算是个大冷门,他被废后,或许有很多人暗地里投靠了他,可惜出力不够也太晚了,没有捞到什么功勋,自然不会得到重用,真正从龙的臣子少之又少。 而有些没有支持过他,还给他下过绊子的权臣,就算是对他服软,也有很大的几率遭到他的清算,想要保证安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联姻。 而他的拒绝,就像一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赵瑾瑜温柔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逼问她:“沈家呢?” 陈琬琰舔了舔嘴唇,沈家非要和他联姻的原因或许是她想错了,不只是为了富贵荣华,而是因为怕他! 这人性子凉薄,很难捂热,看似无欲无求,实则非常难驾驭,想要驾驭他除非他自愿。 “岳父在你出嫁前就找到了我,父皇也早就把皇位许诺给了我,这些沈家都不知道。”沈家或许在他上位的路上为他出过力,但功绩绝对撑不起家族如今的荣耀。 沈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安排好的,他们早就意识到他没有那么容易掌控了。 陈琬琰一脸问号的眨巴了下眼睛,“什么玩意???” “你以为没有父皇的默许,我能在朝中安插那么多小官小吏?”若不是短时间内在各地都安排了人,他怎么能知道两位皇兄的动向呢? “你被废是逗着所有人玩呢?”陈琬琰对这个结论接受无能。 “你夫君厉不厉害?” “……”陈琬琰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面粉,小心翼翼的问,“那你给我的允妻书不会是一纸空文?” 赵瑾瑜:“……”这个时候夸他厉害就行了!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啊? “帝王可得说话算话,不能耍赖。”陈琬琰琢磨着回去就把东西藏好,省的被这人摸走销毁了。 “你夫君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赵瑾瑜臭着脸说道。 陈琬琰噎了一下,“好像确实没骗过我,但你都是瞒着……你做的所有事情,该不会都是瞒着沈家偷偷去做的????” 赵瑾瑜给人的感觉就像纯白洁净的雪,神圣不可侵犯,看似无害却也有结成冰刃伤人的能力,他染了欲念时哪里还是无害的纯白,分明是腹黑刚毅的猛虎! 他看似好说话,实则掌控欲极强强。 “雪花落在人的手上就化了,想抓住它就得付出代价。”赵瑾瑜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的说道,“夫君在床上……” 陈琬琰脸红发烫,伸手捂住他的嘴,“别别别说了!” 赵瑾瑜眸中荡漾着柔和宠溺的笑,“老夫老妻了还害羞?” 他拿着帕子替她擦脸上的面粉,温声软语的哄道:“什么时候再和夫君颠鸾倒凤一回?” “别说别说!羞死人了!”陈琬琰捂住脸,这人怎么回事,用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禁欲脸,说这么放荡的话!他的矜持规矩呢! 难怪她现在不怕他,清俊出尘的天人,不但被她拉下了凡尘,对她纵容无度,她会怕才奇怪! 赵瑾瑜笑声爽朗,“想明白了?” 他在她面前连个朕字都不说,从不用尊卑压她,不就是想哄着她对他一如往常吗? “明白了!”陈琬琰脆生生的回答。 他本就是景睿帝想立的新君,能继位,与他背后势力的付出关系不大,想来朝中的官员已经看清了,大家都想被重用,进一步扩大手中的权力,如此一来,朝臣间的明争暗斗肯定很激烈。 送贵女进宫,何尝不是在为自家谋取转机的机会! “你夫君除了在床上厉害,在朝堂也不差。”就偷偷的听了一耳朵,竟然在心里偷偷想他不行! 陈琬琰小声嘀咕,“我没说你不行,都给人整尿床了,你不行谁行。” 张家那群掳走她的废柴,被他吓的失禁流涕,他哪里不行了! 他将进宫的三批贵女分的清清楚楚,第一批进宫的贵女是以沈家为主的得势外戚,第二批是以宫妃、公主驸马这些即将失宠的外戚家族,第三批是与他完全没有交集的权臣。 都是心高气傲的主,他随意一挑拨,想不闹起来都难。 他哪里不行了,不行的是那群逼他的人。 赵瑾瑜对她的反应十分满意,低声说:“夫君不嫌弃你尿床。” “胡、胡说什么!我……我没有!”陈琬琰矢口否认,她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可能尿床呢! 赵瑾瑜得意的将她拉起来,替她拍了拍身上的面粉,“为夫也没说什么,只是说夫人如何都不嫌弃。” “……”这人一肚子坏水! 难怪那些人家要联合起来逼他纳妃,固然有固宠争权的意思,可更多人家应当是看到了自家的窘境。 赵瑾瑜挑进宫的后两批人里,有绝大部分在三皇子死后,将全副身家都压在了监国的二皇子身上。 他的突然逆袭,打乱了那些人的阵脚,并且没有给他们效力的机会就去了凉州,这些人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赵瑾瑜上位,二皇子滞留京都,他们肯定会为他献夺嫡良策。 “他们想杀了你,换更容易掌控的兖王继位?”陈琬琰艰难的吞了下口水。 “不错,我们回京都后,有不少人给我递了表忠心的投名状。”还有些人给二皇兄献计除掉他,也确实有人动手了。 陈琬琰眸中精光一闪,“父皇突然禅位,将他们补救的机会堵住了,迁宫更是彻底断绝他们的后路!” 而像冯家、李家、耿家、卢阳侯,这些人家对赵瑾瑜皆有功绩,表明忠心得了重赏,或许他们已经和赵瑾瑜达成一致,由他们的家族分食掉某些人手中的权力! 赵瑾瑜轻轻笑了笑,“父皇不管事,那些宫妃与娘家人接触再多,见不到我们也是废棋一颗。” “果然是父皇,高啊!”陈琬琰想清楚关键,打从心眼里佩服景睿帝,这是撒网的最高境界了! 利用废立太子再筛一次心思不纯之人,将其逼上绝路,为赵瑾瑜肃清朝堂。 赵瑾瑜拉着她出磨房,汪海生亲自捧着面坛子跟随其后,尚食局的宫人、内侍列队候在庭院,禁卫将她们隔在三四丈外。 陈琬琰下意识的落后他半步,赵瑾瑜也没有阻拦,声音压的极轻的说道:“有些人私下的小动作很多,你也要小心。” 她现如今的身份贵重,那些人杀不掉他便会拿她开刀,如果她死了,那他不止无法对陈青岩交代,还要面对蜀国和南诏的发难。 那些人就会顺势联合有野心的宗亲将他除掉,推举出一个对他们有益无害的皇帝,这个人包括但不限于兖王。 他们二人的命是连在一起的,无论是谁先死,剩下的那个也断难独活。 “我知道的,你也要保护好自己。”若是赵瑾瑜出了意外,她不是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被处死,就是对外宣布殉情而亡,肯定是活不了了。 她若活着绝对会爱反扑,只要她父王反叛,蜀国和南诏同时发难,没人能承担住她的怒火。 “从明日起我们同进同出。”赵瑾瑜道漫不经心的说道。 陈琬琰:“?????” “我身边安全。”他铺垫了这么多,她也该上钩了。 “你上朝难道我也要跟着???”那她还睡不睡懒觉了? “对……” “不行不行!”陈琬琰打断他的话,“我起不来啊!” 偶尔一次她还可以,天天起那么早,她的身子会被掏空的。 赵瑾瑜无语凝噎,“你睡醒了来陪我看奏疏。” “不行不行!”陈琬琰甩了甩手里的帕子,抖出了一片白雾,“女子不得干政!” 她才不去,万一他看出自己有才华,让她帮忙批奏疏,岂不是要累死她这个学渣,坚决不能上当! 赵瑾瑜表面冷静心里震惊,这人怎么不受忽悠了? “难道你不想时时和夫君在一起?”赵瑾瑜委屈的问。 陈琬琰侧目看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想呀!” “前殿有好多伺候的宫人。”赵瑾瑜循循善诱的说。 陈琬琰神色一凛,脱口问道:“有人觊觎你的美色?” 第83章 心思各异的君臣 这天仙般的男人绝不许别人玷污,要玷污也是她玷污! 余光窥见她眼珠子咕噜噜乱转,赵瑾瑜抿唇偷笑,委屈的说:“昨儿个午间,我在御书房小憩了片刻,整理床铺的宫人差点将为夫扑倒在床榻上。” 事情是真的,人他已经处理了。 陈琬琰回头看了眼汪海生,汪海生忙抱着面坛子小跑了上来,问道:“娘娘有何事吩咐?” “你们殿中省是怎么伺候陛下的,陛下龙体金贵,怎么什么人都能近身呢?” 汪海生也是暗暗叫苦,当时赵瑾瑜已经躺下,那宫人放帐幔时假装没站稳往他身上摔,要是别的男人只怕就顺势而为了,偏生他家陛下往床里侧滚了一圈,腿脚利索的将人踢开了。 “娘娘教训的是,是奴才管教不严,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陈琬琰拿帕子将赵瑾瑜脸上的面粉擦匀,“从明日起我去给夫君收拾床铺,伺候您午休!” 她的桃子绝不许别人采摘! 二人一起进了膳房,赵瑾瑜和面做面条,剩余的面等发好蒸红薯窝窝头,陈琬琰将新鲜的地瓜切成小丁,裹了粉炸了金黄地瓜饼,另做了一道拔丝地瓜。 全程不假借他人之手,等做完二人去北宫伺候景睿帝进食。 帝后动手磨面给太上皇做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宫外,连百姓们都听说了此事,纷纷赞扬太上皇不止是明君,还是仁父,所以才有帝后这样恭孝顺敬的儿子和儿媳。 温侍中气得差点吐血,“这一家子惯是会作秀!” 他刚说了句陛下不孝,人家就亲手做羹汤伺候太上皇! “过几日宫宴老爷有何安排?”温老夫人一想到还在祠堂里受罚的孙女,就百感交集,都快两个月了,她夫君也没有将人放出来的意思。 温侍中愣了一下,想到孙女得过陛下的召见,许是入了他的眼呢。 “先将人放出来。” 沈国公听了外头传的消息,轻嗤,“就知道他没那么简单。” 帝后不仅给自己立了个孝顺的人设,还将太上皇执政期间做功绩好好传扬了一番。 先给他立了个勤政爱民形象,又将他因常年操劳国事,身体状况欠佳,为了国家稳定,主动禅位给新皇的事宣传了一通,现在百姓谁不说他是仁德君主,开明慈父! 这么好的太上皇,选出的继承人肯定也不会差! 沈璎嫉妒的发狂,但又无法改变现状,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火,问道:“父亲,我婆母的诰命有音信了吗?” “你都大祸临头了,还有空管别人的事,有这时间,就去想想怎么让你表哥原谅你!”沈国公沉声道。 他是老沈国公的嫡三子,前头两位同胞哥哥英年早逝,所以大姐和二姐格外的宠他,大姐沈兰早就跟他说过,如果膝下有两位皇子,一定会让其中一位娶沈家女。 可她的独苗定了陈家女,沈家女便是嫁给赵瑾瑜,也没有出头的日子,与其被人在头上压一辈子,不如寻个好人家做正妻,有赵瑾瑜护着也不会有人敢欺负沈家的姑娘。 那时她话说的隐晦,如今想来只怕是早就料到了有今日。 咸阳王妃揪心的说:“咱们虽然一直支持陛下,可到底没给他出多少力,能有如今的荣光你且知足,那诰命他愿意给就给,不愿意就罢了。” 她们梁家和沈家是和赵瑾瑜绑死了,,不像别人还能随风倒,赵瑾瑜好他们就好。 他是敢断臂求生的主,惹他做什么? “就是对他贡献不够我才发愁。”沈国公焦虑的端起茶盏小饮了一口,“若作出的贡献足够支撑起陛下给的恩宠,反倒是不用慌了。” 就是因为贡献不够,他想要扩大手中的权力,就得看赵瑾瑜的意思,新旧更替正是侵吞某些家族,壮大沈家一系的大好时机。 可赵瑾瑜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他愿意给的就这么多,想再多也是没有了! 如果有足够的功绩就是他说了算!而不是被赵瑾瑜支配! 不送女人笼络住他的心,他们如何拿捏他? 沈玥知道父亲这是被压制的太久,一朝翻身,就陷进了贪权的欲念中,她现在彻底明白赵瑾瑜为何不愿娶沈家女了。 当下便劝道:“父亲,陛下与咱们之间从来都是陛下主导,他请退太子之位,给咱们这些人家换来了挣功勋的机会,皇后更是不动声色的替他拉拢李、耿、郑、刘等人家,咱们现在就该学学她放手。” 陈家弃了姻亲张家,皇后也没有继续笼络李耿郑刘等人家,这才是人家的高明之处。 梁欢与沈玥相视一笑,哪有皇帝愿意被牵制,皇后将这些人家彻底归还皇帝,等皇帝整合完资源,朝廷很快就会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两个聪明人互相信任,劲儿也往一处使,他们心再大也得接受的事实。 “陈家若是有心结党,大可以给陈国舅纳妾拉拢几门姻亲,而不是让陈国舅闲在家中。”梁欢道。 王中迅认同的说:“陛下正是需要支持的时候,咱们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也当学陈国丈一家舍了个人利益,与陛下同心。” 陛下这阵子没有动任何人,应当是在给朝臣分队,琢磨让哪些人瓜分某些人手中的权柄,顺便再提拔些没站过队的中立人士和孤臣。 他不是愿意让人摆布的性子,也绝不可能让沈家一系坐大,这时候安守本份才能讨得圣心。 一味的贪图眼前的利益,只会因小失大。 咸阳王十分同意他的观点,说道:“那人是个有眼界的,只要抓住了圣心,她想要的都能有。” 陛下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就算她将来无子,念着她今时往日的付出,也不会让别人越过她去。 沈璎不忿的说道:“她就能保证男人一生都不变心?” 谁家的男人没几个妾室和庶子? 她一个下不出蛋的母鸡,还能管着皇帝传宗接代不成? 沈国公夫人瞪了她一眼,从前也没发现她是个眼皮子这么浅的!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就算日后陛下宠幸了别的女人,她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不会有任何动摇。 沈玥拿帕子掩了掩唇,“我听夫君说帝后日日黏在一起,便是议政事都带着她,偶尔还会问问她的意见。” 沈璎不信的看向沈括,“二姐说的是真的?” 沈括面色晦暗的点了点头,“真的。” 沈璎咬牙,双手使劲搅着手上的帕子,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宠爱了,多少女人连自己丈夫的书房都不能随意进出,她竟然可以听政! “那我们就不给陛下献妃了?”沈璎不甘心的问。 咸阳王妃不喜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觉得如今的日子过的太舒服,尽管去折腾。” 太上皇都不管陛下纳不纳妃,轮得到她管? 人家摆明了是不愿意前朝后宫互相勾结,受掣肘,任他们送个天仙,人家也不会被迷惑。 沈璎气恼,“那我们日后辅佐谁?” “咳咳。”一直没吭声的穆四公子出声提醒,“休得胡言!” 屋内众人听了她大逆不道的话,面色都不太好,新皇才刚登基,她这般急着辅佐小皇子,岂不是要和陛下离心! 沈璎还想辩驳,沈三姑娘赶忙出来打圆场:“我们今日是来讨论陛下寿辰的,还是说说如何给陛下贺寿仪。” 王中迅儒雅一笑,“这是陛下登基后第一个寿诞,我们做为嫡系,更该积极筹划才能回报陛下的看重。” 沈璎不满沈三抢白她,白了她一眼,“你从前不是也想嫁给陛下吗,你就甘心那个女人在你面前耀武扬威?” 沈国公夫人严声呵斥,“闭嘴!” 沈三小姐面色发白的咬着唇,当众被揭了年少轻狂时的爱恋,让她无地自容,颤抖着唇说不出反驳的话。 王中迅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圣上风姿卓绝,倾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皇后娘娘蕙质兰心德配君王,帝后恩爱,咱们做臣民的艳羡效仿,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他这番话说的大度,沈三小姐感激的望着他,王中迅儒雅豁达对她很好,但凡她有想不开的时候,他三言两语就能替她纾解心结,跟他过日子完全不用仰望讨好,她婚后的生活过的比在娘家还自在。 她是真的满意,没有不甘。 沈璎虽然还有不服,还是在沈国公夫人眼神的警告下悻悻的闭了嘴。 咸阳王沉声道:“陛下寿诞的事,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这些日子,沈家一系在朝堂上不肯出言维护君王颜面,已经和赵瑾瑜闹的有些僵了,得借着寿诞跟他示好,尽快缓解紧张的君臣关系,皇帝的耐心可不多。 众人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又一起用过晚食才散场。 回去的路上沈玥靠在梁欢的肩膀上,低声说:“陛下真是深谋远虑。” 梁欢笑道:“他十五六岁时就能将年长他许多的皇子耍的团团转,如今他都要二十了,可比从前更厉害。” “他那时候就能猜到沈家会与他离心?”沈玥简直难以接受。 “他不要的,沈家还要硬塞,他想不知道都难。”梁欢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不娶沈家女对他和沈家来说都是幸事,只要沈家不过分,他就不会动沈家。” 沈玥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今儿个也看明白了,王公子就是陛下的说客,是来劝父亲示弱服软的。” 赵瑾瑜只怕早就看出来被迫娶了沈家女,不是沈家控制住他,就是他干掉沈家,总之不会有什么君臣和睦。 贪权也该有个度,现如今沈家说自己在京都世家排第二,谁敢认第一? 都这般了还不知足,也不怪赵瑾瑜要对沈家有所保留。 陈琬琰陪着赵瑾瑜批了几天奏疏,实在是憋不住了,怨念的看着他,“这些人好啰嗦啊……” 写的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废话,大部分是请安,什么天气晴好或是下了几天雨,某某物丰收了,想御供给陛下尝尝鲜,一句话就能表达完的,硬是写出一篇千百字的小作文。 赵瑾瑜从一堆奏疏中抬起头,“那你说该如何写?” “饿了就说饿了,渴了就说渴了呗,下次让他们在奏疏中夹个二十字内的全篇总结,缩短我们的工作时间。”陈琬琰眼巴巴的看着他。 赵瑾瑜失笑,“奏疏必须写的严谨以表敬畏,若是我们在这件事上贪懒,慢慢的就会被轻视。” 他起身拉着对陈琬琰伸出手,“夫君带你出去走走。” 陈琬琰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二人漫无目的的闲逛,炎炎夏日连一丝微风都没有,从凉爽的屋子出来她还有些不适应。 “郑国公这些日子心情不太好。” 陈琬琰疑惑的问:“他现在过的风生水起,谁会主动去惹他?” “张策和他夫人不愿回京都。”赵瑾瑜意味深长的说。 陈琬琰愣了愣,“齐大姑娘呢?” “他们决定先一步去岭南,替张家族人打点一二。” 那些人是奴籍,运气好的去各官员府上,运气不好的就是去做苦力,盐场、矿场、农田,多的是用人的地方。 “也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陈琬琰道。 正是炎热的时候,流放的路上不好过,赵瑾瑜赦免的三十个张家族人,也只活下来十多个,她估计真正能活着到岭南的不会超过百人。 都是没做过粗活累活的富人,步行千里谈何容易。 “听说张策有一方很宝贝的绢帕,为了那条帕子还和人打了一架。” “他夫人给他绣的。”陈琬琰不在意的说。 赵瑾瑜蹙了下眉,说道:“帕子上绣了一朵云,会笑的云。”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是嫌我女红不好,羡慕人家娘子帕子绣的好吗?” “……”赵瑾瑜感觉自己是白吃味了,这人根本就是个缺心眼,他淡淡的说,“没有,你绣的挺好的。” “赶明儿我得空,给你绣条小飞龙!”陈琬琰拍着胸脯保证,“让你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别拍了,都拍平了。”他压根不指望她,自己几斤几两没数吗? 让她在大婚穿的礼衣上绣几针意思意思,结果绣的都啥呀! 给胸前的龙绣了个对眼就算了,还是个大小眼! 陈琬琰:“……” 二人漫步到瑶池边的观景亭坐下,内侍在亭中摆了冰盆,宫人拿着蒲扇对着冰盆给他们扇凉风降温。 一个小内侍对着汪海生耳语了几句,汪海生点了下头,他就退了下去。 “启禀陛下,陈国舅求见皇后娘娘。”汪海生道。 陈明玄这几日频繁求见,不知所求为何? 第84章 陈明玄为妻求诰命 陈琬琰刚想说不见,就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赵瑾瑜,“他是不是来给张若华求诰命的?” 赵瑾瑜轻笑着颔首,“她空有一个世子夫人的名头,却没有诰命,岳父不让给她敕封。” 世子是王位的继承人却没有品级,只能按照陈明玄的官职给张若华敕封诰命,他没有突出贡献,朝廷不会随意敕封他的妻子。 他给陈明玄封了个从三品的武散官,给了他纳媵妾的资格,估计是岳父出手让张若华慌了。 “把他带过来。”陈琬琰颇有兴致的说。 汪海生看向赵瑾瑜,赵瑾瑜随意的说道:“听话皇后的。” 汪海生得令去请人,没多久身着紫色官服的陈明玄就被带了上来,他刚才看到汪海生,就猜到皇帝和陈琬琰是在一起的,面色凝重的对他们二人行了跪拜礼。 “微臣叩见圣上,叩见皇后娘娘!” 赵瑾瑜抬了下手,“平身。” 陈琬琰和赵瑾瑜穿着明黄色常服,因为二人都年纪不大,坐在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陈明玄探究的目光在陈琬琰依旧稚嫩的脸上转了一圈。 他瞧着不止陈琬琰容貌没怎么变,就连圣上也仍旧像是十六七岁的青涩少年郎,这俩人是不会变老,还是生长迟缓? “兄长前来所为何事?”陈琬琰问。 陈明玄被她拒了好几次,原本已经心有不满,奈何她身份不同了,便是有天大的不满也得忍着,“父王从凉州给微臣送了一房妾室。” “兄长这么大年纪膝下无子,确实该纳几房妾室开枝散叶。” 陈明玄被她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噎住,他已经快三十了,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陈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确实应当担负起延续子嗣的责任。 “娘娘所言甚是,只是夫人已有两个月身孕,微臣夫妻也想效仿帝后,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眷侣。” 陈琬琰噎了一下,估摸着这话肯定又是张若华想出来哄陈明玄的,她倒是能算计,赵瑾瑜一登基,她就琢磨着往肚子里揣仔仔保地位了。 赵瑾瑜道:“长者赐不可辞,国丈也是为了你着想。” 陈明玄当然能明白陈青岩的苦心,他身后若是没男丁,爵位就传承不下去,陈家也没旁支能给他过继子嗣。 他的贴身小厮倒是提了一嘴可以从张家过继个孩子,不过他猜测帝后很难同意让张家的血脉袭爵。 况且他也不是生不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犯恶心,难道他们陈家祖祖辈辈的打拼,就是来给张家做嫁衣的? “微臣与夫人自是明白父王的苦心。” 陈琬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难道不该为了张若华奋力反抗,拒绝她爹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那他说个屁的效仿她和赵瑾瑜! “微臣纳妾前想给夫人求个诰封。”陈明玄道。 陈琬琰哦了一声,“兄长可知,三品外命妇大祭典要随侍本宫身侧?” 初一十五的朝见只有五品以上的命妇才能参加,大祭典五品以下的命妇都要朝见,张家犯的是灭族祸事,饶他们一命已是大度,给她那么大的体面置皇权于何地? 李珩的母亲一直不得诰命,就是被娘家所累,张若华若是有眼色,就该夹起尾巴好好缩着。 陈明玄叹道:“微臣知道。” “知道还提?”怕朝堂上没人弹劾陈家? 陈明玄无奈的说:“父王要给那女子请封媵妾,微臣也是无奈之举。” 这说出去像什么话,他的正妻没有诰命,妾室先得了个从七品的敕封算什么事儿啊!日后参加大典、陪帝后宴饮游玩他的正妻去不了,妾室却能参加,这不是下正妻的颜面吗? 陈琬琰一听就乐了,这是要雪藏张若华啊! 赵瑾瑜淡声道:“国舅家中宴饮待客皆需要人,叫个普通妾室参与有失礼仪,媵妾是外命妇倒不算怠慢于人。” 张若华是个好面子的,做事方式是文斗,陈琬琰是个烈性子,不吃她那一套,非要和她武斗,将她们姑嫂不和闹的人尽皆知。 张家犯下的罪太大,皇后代表的是皇帝,她不召见张若华,谁也不敢先邀请她参加宴会。 “兄长,父王可是一片好心,你难道想被孤立下去?”陈琬琰敲了敲桌案,问道,“你如今都是国舅了,难道就不想出去风光风光?” 陈明玄一噎,现在除了彭通等人还对他如往常,谁人不避着他,他如何不知道这是被张若华拖累的,连彭通都说他父王一片苦心,可他接受了,张若华怎么办? 妻不像妻,妾不像妾! “从古到今都没有妻子没诰命,先给妾室请封的先例,家中有正妻,先封妾室逾越了妻妾嫡庶之别,此乃宠妾灭妻会惹人口舌。”陈明玄道。 他又不是皇子王爷,正妻娶进门就是命妇,就是先纳几个有品级的妾室也不足为奇,可哪有官宦人家正妻未进门敢纳媵的? 更何况是正妻无封诰,纳个媵妾压其一头? 谁家敢如此做? “哦,兄长是为这事儿为难?” 陈明玄点了点头,他自觉的张策等人能被赦免成庶人,已经很对得起张家了,若要过继张家的儿孙,他是万万不能接受。 “正如陛下所言长者赐不可辞,可微臣也不敢违背律法,奏请皇后娘娘给指个明路。” 陈琬琰有些为难,她一时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娶妻纳妾既然有一套规章律法做约束,谁也不能搞特殊。 五品以上的命妇是诰命,五品以下为敕命,郡王侧妃是从五品命妇,能让人尊称一句夫人,是为了彰显王爵的尊贵和与众不同。 亲王侧妃是正五品,其媵妾是所有媵中等级最高的,也只有正六品,一正二侧妃占全了‘三妻’,便不会再多出个四夫人,可见妻妾制度之森严。 王爷侧妃被抬的够高了,可朝见皇后,有正妃的情况下,仍旧没有她们出席的机会,除非皇后特许其出席,更遑论连朝见资格都没有的媵。 妾就是妾,绝不可能越妻。 赵瑾瑜淡声道:“国舅先退下。” 这事儿既然岳父没有提前告知他们,自然是没想他们插手的,该张若华操心的事儿,为何要让陈琬琰为难? 陈明玄眸光微闪,见赵瑾瑜已面露不悦,便低声应是退下了。 陈琬琰幽怨的看着赵瑾瑜,直把他看的汗毛竖起,不自觉的滑动了一下喉咙。 “怎……怎么了?” “陛下好厉害呀,坐享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 世妇品级都在正五品以上,五品以下八十一人皆是有称谓的御妻,人家最末等的妾表面上都比别人牛逼。 难怪都想当皇帝呢。 “都是空的,我有小娇娇就够了,来夫君亲一个!”赵瑾瑜揽住她挠痒痒,惹得她咯咯的笑个不停。 走远的陈明玄听到她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陛下和娘娘……” 汪海生对此见怪不怪了:“陛下和娘娘伉俪情深。” 陈明玄闻言也不再多问,他原是想单独见陈琬琰一面的,赵瑾瑜这人心思转的太快,他应付不来。 赵瑾瑜和陈琬琰闹了一会儿就回了御书房,外面正热,降温的冰盆没多久就融化成水了,浪费冰块也凉爽不到哪里去,况且还有一大堆政务等着批复。 陈琬琰一进门就想去喝凉茶,赵瑾瑜从背后按住她的手,将人抵在软榻上的矮几上。 “你来了癸水,不能喝凉茶。” “都六天了,快好了!”陈琬琰扭了扭腰,表示自己快好了,“喝一口也不会肚子疼。” 赵瑾瑜按住她的手不放,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这就是你刚才摸我的理由?” 陈琬琰反手摸了一下,这狗男人果然是被她摸出了火,“还不行,没干净呢。” “嗯。”赵瑾瑜贴着她不放,这人哪回来癸水都得让他憋个八九十来天,就因为她的癸水飘忽不定,这回都憋了八天了。 “去内殿歇息一会儿?”陈琬琰问道。 赵瑾瑜轻笑着后退一步,顺手拿起矮桌上的茶水壶,带着她进了内。 汪海生将陈明玄送至宫门口,目送着他离去,又稍稍等了一会与回宫复命的陆机会和,俩人一起回了御书房。 宫人内侍都在殿外站着,汪海生往里看了一眼,纳闷的问道:“陛下没回来?” 小内侍道:“陛下和娘娘在内殿小憩。” 陛下不在御书房批奏本,他们也不能在里面呆着。 汪海生对陆机道:“陆大人稍等,奴才去通报一二。” 汪海生走到内殿外,就听到男人压抑的粗喘和低语,这声音他已经听习惯了,自然知道里头这会儿不方便,立在外头等了快两刻钟里面才消停。 陈琬琰手口皆酸的起身,拿水浇在帕子上给他擦身子,小声抱怨,“你倒是穿的整齐,看你将我衣裳扯的!” 赵瑾瑜刚舒爽完,面色红润有光泽,看起来跟剥了皮的水蜜桃一样诱人,“不过是亲了你几下,来,为夫替你将衣裳整理好。” 陈琬琰才不用他插手,自己整理好了衣裳,拿了他的亵裤和绸裤,问道:“臣妾替陛下穿?” “我自己来!”他可不敢再让她动手了,方才都准备出去了,她非要伺候他穿裤子,蹲着系个裤带,吭哧吭哧不停对他喷热气,裤子没穿完就又给他整出火了。 汪海生听着里头的说话声逐渐变大,在殿外说道:“陛下,陆大人回来了。” 陈琬琰咦了一声,“陆机什么时候出去了?” 今儿个不是他当值吗? 方才还跟他们一起去了亭子。 赵瑾瑜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对汪海生道:“让彤云进来伺候。” 到底是白日还是御书房,他没克制住的事儿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传出去又要说她魅惑君主了。 彤云先给赵瑾瑜重新梳发髻戴发冠,等她弄完,陈琬琰也把自己的发钗都卸了。 “我先出去,你梳完妆再出来。” 陈琬琰面色泛红的应了,屋里还有一股暧昧的味道,彤云憋着笑替她疏了个简单的发髻,有意无意的往床榻上看去,打量着要不要去尚舍局取干净的床罩。 “不用换,把窗子打开散散风!”陈琬琰说完就跑出了内殿。 根本就没弄脏! 彤云:“……” 赵瑾瑜正在听陆机说陈明玄的事,余光看到一个明黄色的小炮仗朝自己冲过来,冷冽的眸中闪过一抹温柔笑意。 “你们在说我兄长?”陈琬琰问道。 赵瑾瑜微微颔首,陈明玄应当是想单独见她。 说来也是巧了,陈明玄头一回求见她被拒后,他们二人就腻在了一处,他又求见了几回皆没能如愿,今儿个俩人刚好一起出御书房,他就撞上来了。 若是他们没出御书房,陈明玄还真不一定能见到他。 “在说那媵妾的事儿?”陈琬琰问。 赵瑾瑜挑了下眉,示意陆机继续说。 陆机道:“陈国舅的小厮跟他提了一嘴过继张家小辈,延续香火的事,没几日张氏就主动接纳了国丈送的媵妾。” 陈琬琰听的火大又迷糊,“她为了张家这么大度?” 陈明玄娶了她十多年连个通房都没有,从前可以说是秦氏的功劳,秦氏死后这几年,他还能抵挡住美色诱惑,那就是张若华的本事。 “秦氏这招借壳上市早就被揭露了,她还敢有样学样?”陈琬琰想不通她这么做的意义,如果张家没有犯过谋逆大罪,陈明玄或许会同意。 张家想借陈家的壳重回勋贵圈,简直是痴心妄想! 万一他们借着陈家的势再次谋反,陈家的百年基业将毁于一旦不说,于皇室也有危害,皇室和陈家都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借壳上市?”赵瑾瑜疑惑的问了一句,随即便想明白了,“你这说法倒是有意思,不过,这回你冤枉张氏了。” 陆机强调,“张氏原本没松口接纳那名女子,是那小厮提出了这个建议后,她才松了口。” “不是她收买了人,人家为啥要替张家说话?” 赵瑾瑜倒了盏桂圆红枣茶给她,“你先喝口茶水,让陆机把话说完。” 陈琬琰捧过茶盏喝了一口,就听陆机说道:“张氏同意了那姑娘进门,又同陈国舅解释了她不同意纳媵的原因。” 陆机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赵瑾瑜,陈琬琰看到那熟悉的本子脸黑了黑,曾经她的一言一行,都被这巴掌大的小本子记录成册送到了益州。 赵瑾瑜没接那本子,示意陆机直接递给陈琬琰,他已经想透事情的原委,不用看了。 陈琬琰接过翻开一页页的往后看,直到看到张若华同意陈明玄纳媵,眉心微微聚拢。 张若华对陈明玄说:“妾先于妻受敕封为命妇有违纲常,中宫乃是命妇之首,这般不寻常的事是否应当先请奏中宫,得了中宫首肯,再上请封的奏疏?” 张若华都说有违纲常了,那她要是同意不就是不顾纲常规矩? 那她肯定不同意啊! 但这是她爹的意思,她直接驳回就是打了她爹的脸,最后肯定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 “这是他们夫妻要考虑的事!凭什么甩给我做决定!”陈琬琰怒火中烧, 赵瑾瑜姿态优雅的替她添了茶水,淡然说道:“不甩给你怎么得诰命呢。” 皇后只是能管命妇,封诰命是皇帝的事,张若华心里清楚求到他跟前肯定没戏,让她吹枕边风,求他主动敕封呗。 陈琬琰哼哼两声,“我可不能越俎代庖他们的家务事,等那位姑娘到京都,我就把人召进宫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明显是给她挖坑! 办不成陈明玄能怨死她,办成她张若华是体面了,那些朝臣能喷死赵瑾瑜,人家在朝堂吵着让陈明玄休了她,她不信张若华不知道。 最关键是,她还得背一个小人得志,给可怜嫂嫂塞媵妾的恶名,对她和赵瑾瑜一点好处都没。 这枕头风她才不吹! 赵瑾瑜对陆机摆摆手,“先退下。” 陈琬琰继续翻着那小册子,张氏的言行记录的事无巨细,小厮因为说过继张家子嗣的事受了责罚,陈明玄还给了张若华好几日的冷脸。 张若华同意了纳妾之后,主动给那姑娘找了一处离前院近又宽敞院落,亲手给院子的花圃移植花草时晕倒,然后查出了身孕。 “她嫁错人了啊,她这手段应当嫁皇帝啊!”陈琬琰忍不住吐槽,这宫斗的水准摆在他们陈家太屈才了! 赵瑾瑜轻咳一声,“听说张家曾经想把她许给二皇兄或四皇兄。” 第85章 张若华的目的 二皇兄和四皇兄对她都挺满意的,不过都是侧妃,后来两位皇兄知道张家一心二用,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为什么不考虑三皇子?”陈琬琰问道。 “三皇兄连侧妃的位置都没许给她,国公府的嫡出的大姑娘,哪有给人做媵的。” “三个皇子都没勾搭上,他们就挑了我们陈家接盘,继续勾搭你?” 赵瑾瑜:“……” “你那会儿有七八岁吗?”陈琬琰伸手比了个一米的高度,好奇的问,“有这么高吗?” 赵瑾瑜:“……” 他仰头望了望屋顶,淡淡的说:“我随父皇,从小就高挑。” “张家选了我家之后,就开始给你送青梅竹马,但都被我们睿智的母后挡下了是。” 赵瑾瑜笑盈盈的说道:“正是,我从小就没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 “呵呵,你小时候也没多看我一眼。”统共就看了一眼,就对她失去了兴趣。 赵瑾瑜:“……”他现在就庆幸没多看一眼,要不她能醋死! “张氏的目的你想明白了吗?”他换了个话题。 “不就让我替她吹枕边风吗?”至于在花圃晕倒,就是给那姑娘下绊子,她为了那姑娘操劳晕倒,足够陈明玄愧疚了。 那姑娘还没来就被上了一记眼药,陈明玄很难不带有色的眼光看待她,她若是个直脾气,只怕讨不到好。 “岳父的意思你懂了吗?”赵瑾瑜问。 “懂了呀,雪藏张若华。” 赵瑾瑜琢磨了一下雪藏的意思,在心里腹诽懂个屁了! 难怪陈明玄要单独见她,反应确实迟钝,只怕张若华已经算出她反应略缓,把风吹给他后,俩人得吵一架,完事他为了哄她只好答应她。 “你就没想过岳父是为了逼她自请下堂?” “????”陈琬琰一脸问号,“为什么这么做?” “星火燎原,国舅承袭了王爵她就是王妃,依她对国舅的掌控,她想做的有做不成的吗?” “过继张家子嗣或是扶持张家?”陈琬琰蹙眉。 “我猜测那小厮不是张氏收买的。”张若华还能生育,远远没到要提过继张家儿孙的地步,应当是有人想挑拨他们夫妻,激陈明玄将人收房。 陈琬琰:“……” “岳父没将媵妾的事告知我们,大抵就是不让我们插手的意思。” 陈琬琰喝了口茶水,仔细思考他们不插手,张若华能摸到最好的牌是什么? 当个被妾室压一头的正妻,等陈家抵挡不住朝臣的口诛的时候被迫和离。 “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早就知道了!”陈琬琰笃定的说道,“她想用肚子稳住地位,陈明玄该不会……有通房了?” 赵瑾瑜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国舅养伤期间,有三个男人夜里进了张氏的院子,半个月后国舅就收了伺候他起居的丫鬟。” 陈琬琰嘴巴微张,“我怎么没听说……” “那丫鬟出府采买,被人掳走,受虐待死了。” 陈琬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想到她曾被人掳走,若是没有陆久,她只怕也要活不成,难怪赵瑾瑜非要等她喊救命才肯出手救她,人只有害怕了才惜命。 “是张若华做的吗?” “没证据,只抓住一个瞎眼乞丐和几个地痞,那丫鬟应当是怀孕了。”是乞丐将她引到无人的巷子,被地痞糟蹋了,线索查到乞丐这里就断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给他银子那人的模样。 除非有人能提供新的线索,否则都是臆测。 “哎,”陈琬琰最怕这种绵里藏针的人,正所谓咬人的狗不叫,这种人暗戳戳的伤了你,受害者还得背黑锅。 陈明玄所求之事她能想出的法子就两个,要么给两个人都请封,要么都不封,无论哪个都如了张若华的意,她都讨不到好。 “还好今日和夫君在一起。”否则就被张若华算计进去了。 她腹中有个孩子,又为陈明玄生有二女,陈家也不是薄情寡义之辈,她爹也说过不会休了她,但她再作妖也不会轻饶她就是了。 送个媵妾暗示张若华主动辞妻做妾,她退一步堵住朝臣的嘴,陈家以有孩子为由,留她在府中安享余生。 张若华不甘心,所以来算计她? 陈琬琰讥讽道:“算计我有什么用,陈明玄已经有纳妾的心思,他不愿意自会同父王掰扯。” 人还没送到京都不说,是哪家的姑娘都没透露,他有的是时间去解决,明显是心里已经接受了。 赵瑾瑜心情愉悦的问:“我说什么你都信?不怕我骗你?” 陈琬琰愣了愣,反问:“你不是说你不会骗我吗?” “当然。” 他们二人是身体心灵双契合的灵魂伴侣,人生难得一知己,更何况这个知己还是自己的枕边人,前世修来的福气,他必会珍惜。 中秋佳节百官要给皇帝献礼,皇帝也要给官员发放团圆饼,还要举办中秋宫宴宴饮游玩,刚好是望日朝见的日子,陈琬琰受了跪拜礼,便让人上了团圆饼和茶水。 温夫人和善的说:“外头都说陛下与殿下孝感动天,殿下福比天齐,独自操持后宫事宜受累了,若是太上皇后在世还能帮您分担一二。” “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陈琬琰文邹邹的背论语,“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孝排在八德首位自有其道理,太上皇后为尊长,本宫作为儿媳当为其分担内务。” 见众人神色各异,温夫人面露尴尬之色,“是臣妇失言,还请殿下责罚。” “纲常失序有违道德,作为当家主母当时刻谨记祸从口出,今日是中秋佳节,罚就免了。”陈琬琰淡然道。 “臣妇谨遵殿下教诲。”众人齐声应是。 陈琬琰满意的扫视全场,目光落在温夫人的脸上,仗着比她年纪大就想给她挖坑,那话说的巧妙绝伦,若真让她带偏,那她对太上皇的孝心就变成了作秀。 温夫人对上陈琬琰的目光,不自在的垂下了眼,她以为皇后会联想她暗指想给太上皇的嫔御升太妃,没想到她不上当,还反教训了她一顿。 温老夫人道:“殿下要管理后宫还要办宴会,难免会有应接不暇的时候,何不请太上皇封位太妃,替殿下分一半责任?” “陛下的后宫就本宫一人,无甚需要费神管理的,父皇的嫔御自当以伺候父皇为主,且都上了年纪应当颐养,就不烦其为陛下与本宫操劳了。” 温老夫人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是暗骂她年纪大管的宽? 沈国公夫人端起水盏抿了一口,“殿下所言极是,太上皇的嫔御且还需打理北宫,殿下不忍其两端操劳实乃心善。” 现在谁不羡慕皇后命好,在座的哪位不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偏她身份尊贵就算了,还没婆母压着做规矩。 陈琬琰微挑了下眉,沈家竟然服软了,“本宫向来不爱折腾人,也不喜旁人折腾本宫。” 温老夫人见她不接抬太妃的茬,又有沈夫人出来和稀泥,沉着脸说道:“陛下和殿下自诩纯孝,陛下登基后按礼制应当为太上皇有子嗣的嫔御加封一级,迟迟不下诏岂不是要遭人误解。” 太上皇驾崩后,太嫔尚且还能生活的宫里,没有子嗣的世妇和御妻都要出家、守皇陵或是殉葬。 太妃太嫔顶个什么用,到时候往偏远的宫殿一迁,皇后都不用向其请安,皇太后还能执掌后宫,太妃连执掌后宫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太嫔了。 这帝后二人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就没人能扯住他们,不弄个皇太后出来,这俩人就要飞上天了。 “父皇只是禅位休养,陛下虽贵为君王,也断无理由越矩安排长辈的后宫,温老夫人所说的礼制于当下并不适用。”陈琬琰慢条斯理的说道,“越父而为乃大不孝。” 温老夫人:“……” 唐老夫人额角跳了跳,这人嘴皮子当真厉害,不是说她是个存不住气的性子,怎的如此厉害? 慈眉善目的冯老夫人赞赏的望着陈琬琰,虽然年纪不大倒是头脑清醒,与那难缠的温老婆子对上也不落下风。 冯老夫人道:“礼制并未要求新皇为先帝所有诞育皇嗣的嫔御晋升,自古以来有子嗣太妃不知几何,而皇太后只有一位,所谓礼制乃是君恩,嫔御在诞下龙嗣有功已得过隆恩,新皇加不加封乃因其功绩而判定。” 对新皇有过无功,人家为何要施恩? 黄夫人窃笑:“殿下和冯老夫人所言极是,哪有父亲健在,儿子安排其妾室的道理,再说了太上皇后是太上皇亲封,也不是陛下的手笔。” 太上皇还活着呢,这些人在这里心急什么劲儿,难不成还想加封两次? 新皇不给一条白绫让其殉葬就是开恩,还想越礼加封? 白夫人轻啜一口茶水,“确实是这个理儿,我们做臣子的理应为帝后分忧,而不是制造麻烦。” 唐老夫人沉声道:“孝治天下,加封乃是彰显新皇德行的大事,此番提出也是为帝后分忧。” 郑国公夫人道:“陛下德行天下,为民生考虑免除百姓赋税,赦免罪犯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难道还不足以彰显其仁德?” 郑国公夫人语毕便不再多说,任温唐两家一系的人如何辩驳,冯郑两家都不再开口,反而是沈家一系与温氏等人对上,辩了个旗鼓相当,李家等人今日一直保持沉默维持平衡。 陈琬琰对此表示满意,等时间差不多便道:“今日乃中秋佳节,宫中设了中秋游宴,时间也不早了,诸位夫人早些回去为赴宴做准备。” 赵瑾瑜那边情况和她这里差不多,散朝后召了李珩、王中迅和冯知远去垂拱殿议事。 中秋宫宴凡五品以上官员不当值者皆可携家眷出席,这一日媵妾也是可以跟着来参宴。 秋日的夜晚凉风习习,御花园里奇珍花卉迎风摆动,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游廊檐下悬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蓬莱池边还摆放着供贵人放的许愿河灯,庭阁内摆有各色糕点。 御花园里成群的互相寒暄,景睿帝的嫔御也可以在今日会见家人,陈琬琰拿着望远镜站在观景楼上往御花园看。 “我看到魏太嫔和魏家人了,夫君在你身上挂耳铛的魏家小姐在不在?” 赵瑾瑜:“……” 陈琬琰得不到回应,疑惑的扭头看他,“在不在呀?” “谁知道呢,为夫眼里只有你,谁也看不见。” 陈琬琰扑哧一笑,“求生欲这么强?” 赵瑾瑜莞尔,这么多年二人只闹过一次别扭,还是她受了重伤之后,单方面宣布不要他了,若不是解除了误会,这人当真敢不要他。 她性子又烈又野,他心悦于她求生欲自然强。 “陛下,娘娘,宴会时辰要到了。”汪海生出声提醒。 蓬莱池中飘了许多花灯,星星点点的煞是好看,御花园里的众人被宫人内侍引着去往蓬莱殿,赵瑾瑜和陈琬琰下了观景楼。 景睿帝最近保养的还不错,看起来精神抖擞的,蓬莱殿的九层金阶上并排摆放了两张龙椅,前后错开半尺距离礼敬太上皇。 等侍中版奏请中严,原本热闹的蓬莱殿瞬间安静,殿中人皆起身面朝北站。 景睿帝走在最前,赵瑾瑜走在他左侧落后其半步,陈琬琰在赵瑾瑜右侧落后小半步,等他们三人落座,殿中众人皆跪伏唱贺。 “恭迎太上皇万岁!” “恭迎陛下万岁!” “恭迎皇后殿下千岁。” 陈琬琰坐在赵瑾瑜身侧享受百官臣服,这感觉与侧坐在金阶第五层的丹墀上不同,与她在命妇院受朝贺的感受也不同,皇帝到底是皇帝,坐的高看得远。 景睿帝和赵瑾瑜分别致完开场词,宴会正式开始。 陈琬琰有些恍惚的往大殿左侧看去,时间过了四年早已物是人非,那里坐着的不再是熟悉的皇子,而是皇室的其他宗亲。 “看什么?”赵瑾瑜凑近她低声问。 陈琬琰有些惘然的说道:“一晃都四年过去了。” 发生过的事情一如昨日,许多熟悉的面孔在不知不觉间悄悄退出了他们的生活。 “无论是十四年,还是四十年,夫君都在你身边。” “夫君真好!” 李家在宫宴的位置也越来越靠前,李珩看着他们二人郎情妾意,心中也有颇多的感慨,殿中歌舞精彩纷呈,他轻啜一口酒水专心观起舞来。 一会儿想到她跳的鼓上春生,一会儿又想起她在殿中唱歌,他在台下作画。 在阆苑,她弹唱,他作画。 第一次带她去春风楼,却爽了她的约,去张家接她回家,又看到她被樊佳恩追着欺辱。 还有刚成亲时与她在街上挨个铺子的逛,她因这事被人编排没见识,他头一次与人起了冲突,他从未跟她说过,以后也再没机会说。 成亲三载的一幕幕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最终化作滚烫的晶莹一闪而逝。 赵瑾瑜用余光看了眼李珩,剥了颗葡萄喂到陈琬琰唇边,温柔的说:“小娇娇尝尝甜不甜。” 陈琬琰自然的张嘴将葡萄吃进嘴里,还伸出舌头在他手指上舔了一口,“甜的。” 赵瑾瑜勾唇笑了笑,“想吃什么为夫喂你。” “差不多得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她倒是可以不要脸,但皇帝哪能当着众人的面伺候她吃东西。 赵瑾瑜夹了一个同心饺喂到她嘴边,“尝尝这个同心饺,里面裹着蟹黄和虾仁。” “……”陈琬琰一脸警惕的张嘴咬了一口,眼前一亮,“沙糯醇厚,鲜香馥郁,好吃。” “赏!”赵瑾瑜道。 汪海生闻言,立马让人查了菜品出自何人,派了人去打赏。 景睿帝没呆多久,便提前离席了,他现在熬不了夜,到点儿就犯困,今日就来走个过场,临走前还看了眼他那陷入情网的九郎君,简直跟他年轻时一样一样的。 他和沈兰刚成亲时,也是这么讨好她的,恨不能时时刻刻缠着她。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陈琬琰怀疑的问。 第86章 差点没把为夫扎穿,皇后替为夫报仇 赵瑾瑜这人在外高冷的很,这会明显有些热情过头,给她夹菜放入菜碟中已经是恩宠,他非喂到自己嘴里是什么意思?? “我们日日在一起,我肯定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儿呀!” 陈琬琰将信将疑的咬住他又喂过来的玉露团,感觉奇奇怪怪的。 底下众人也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俩,有人小声嘀咕,“帝后身份反了?” 李佳柳不自觉的看向李珩,她大哥的心思她能猜出几分,“大哥……” 耿公子夹了个同心饺喂到她唇边,将她即将脱口的话堵住,轻声道:“尝尝好不好吃?” 李佳柳收回自己的思绪,自知有些失态,便专心吃宴不敢再走神。 宫廷的歌舞表演告一段落,就是留给各家公子贵女的表演时间,节目顺序都是一早安排好的,诗曲舞琴画。 赵瑾瑜点了上官公子的头名,苏崔两家的公子分别是第二第三,又对其他人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轮到曲。 陈琬琰不懂诗,但知道他点出的前三名都是文学泰斗家的公子, 第一个上场的是沈家的小姐,打扮的比较普通,弹了个平平无奇的曲儿,想来应当是没打算争头名。 “这几个还不错。”曲子虽然肉麻,调子还挺好听的。 “听完就忘了,没有记忆点。”赵瑾瑜随口说,如果那几个人站在他面前,他都想不起她们分别演奏了什么。 黄家小姐面色僵硬的听着白家小姐弹唱,她精心准备的曲子竟然和她撞了,本想临时更换曲目,但听她弹错了一个音,便作罢了。 只要她不出错,肯定不会比白小姐差,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了场。 “苹叶软,杏花明,画舡清。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陈琬琰愕然了一瞬,问道:“这是坊间新流传的曲子吗?” 两人竟然演奏的是同一曲。 白小姐当即脸就黑了,气急败坏的低骂:“有病啊,跟我弹一样的!” 白夫人也有些不舒坦,中秋宴比较随意,只要报名就有大概率被选中表演,正式的年宴皇家会直接定下表演名额,她女儿好不容易有在陛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还让人冒犯了。 黄小姐边唱边情意绵绵的看赵瑾瑜,仿佛与他是一对相恋的眷侣,在烟雨蒙蒙的江南岸,看春波荡漾的水中水鸟嬉戏,灵动的曲子都不如她那双眼睛眨的欢快。 “也不怕把眼眨抽筋了!”白小姐翻了个白眼,无语的咕哝,“眨那么欢,也没见陛下多看她一眼!” 因为有了黄小姐的大胆撞曲,后面弹这首曲子的贵女便没了心里负担,然而什么神曲也架不住听多了疲劳,陈琬琰耳朵都快出茧子了,殿里的众人也开始玩起了行酒令。 赵瑾瑜见她不停喝酒,伸手按住她的酒盏,“不许贪杯。” “果酒喝不醉。”青梅酒香甜度数不高,跟喝饮料似的,喝多了也只是微醺,也不知是不是她喝醉酒后做过让赵瑾瑜产生阴影的事,这人鲜少让她饮酒。 赵瑾瑜对汪海生道:“去给皇后端碗牛乳。” 汪海生办事效率很高,没多大一会儿就端了碗牛乳过来了。 陈琬琰一口气儿喝了,问道:“我乖不乖?” “乖。” 陈琬琰骄纵的仰了仰脸,那一脸的幸福的样子被众人贵女看在眼里,嫉妒的牙痒痒! “花无百日红,有什么可横的,庸俗!”温小姐不忿的小声嘀咕。 温夫人不动声色的侧过头低声交代,“一会儿好好表现。” 龚盈盈最后一个表演完,赵瑾瑜按照派系点了两位弹琴的公子,唐仆射家的公子头名、左金吾杜大将军家的公子第三,另选了贺家的春晓姑娘做第二。 因为那两位公子表演靠前,陈琬琰还有印象,对贺春晓的表演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陈琬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长得倒是周正,看着也挺规矩。 景睿帝长女乐平大公主的驸马就出自贺家,贺太嫔亦出自贺家嫡支,她与出自上官家的丽太嫔关系情同姐妹,乐平大公主就是丽嫔的女儿。 “贺家与上官家是世交。”赵瑾瑜凑近陈琬琰耳边低语了一句。 陈琬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过分安静的乐平大公主,她是景睿帝最喜欢的公主,背后的势力就连赵锦锋都眼馋。 “大公主与贺都尉的感情真好。”她看着亲昵的二人笑着赞了句。 曲乐结束就是最众人最感兴趣的舞艺比拼,陈琬琰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殿中第一个跳舞的女子,听腻了曲儿的众人都被殿中跳舞的姑娘吸引,行酒令也不玩了。 “犹记得当年中宫一支鼓上春生,引得百官齐叩首的盛况,只可惜再无机会一观中宫当年的风采。” 殿内许多新贵只听闻过此事,却没亲眼见过,只能暗道可惜。 左仆射唐大人道:“蒋大人若想看,可去乐园点会跳春生的舞姬,那里的舞姬技艺也是一流。” 蒋太尉板着脸回道:“舞姬连中宫十分之一都比不得,不看也罢。” 将中宫与舞姬相提并论,这得罪人的事他才不干。 白小姐刚才还因为黄小姐与她弹唱同一支曲子不满,俩人都没得陛下青睐,她心里刚平衡,听人提起陈琬琰当年的辉煌,顿时又生了一肚子气。 “不就是跳个舞,还能把闭合的花苞都跳开了?” 黄小姐没见过陈琬琰跳舞,也觉得这些人说的太过夸张,“听说有人跳舞能引蝶,难道中宫也有这个本事?” 沈玥笑道:“引蝶倒是没有,但却能叫人看到希望。” 那年太上皇后薨逝对太子一系打击颇大,又是极寒的天气,整个官场罩满阴云。 她一支春生,叫诸多人都看到了蓬勃的生机,等众人回过神时已跪伏在地上叩拜君王,共祝国泰民安。 “小娇娇的舞技可是一绝。”赵瑾瑜揶揄的说,“不过日后也就只我一人有眼福了。” 皇后是断无可能在公众场合跳舞行乐,从今往后她就要被他珍藏起来。 “陛下是说臣妾腰肢柔软,可以被陛下随意摆姿势吗?”陈琬琰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中央的姑娘看。 赵瑾瑜差点呛住,她说的是无法反驳的事实,他一脸高洁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的应了声,“嗯。” 在舞台中央跳舞的魏萱萱正享受着众人追捧的目光,冷不防的听到众人都开始夸中宫,对她的优美舞姿视而不见,心里顿时升起了一股征服欲,继而跳的更加卖力。 她因为耳铛的事得罪了太子和皇后,自此宫中大小宴会都没她露脸的机会,魏家这次好不容易给她争取来第一个献舞的机会,她绝对不能被比下去! “陛下觉得魏家小姐如何?”温侍中问道。 “不及皇后亿万分之一。”赵瑾瑜冷淡的说。 这个魏萱萱差点毁了他的清白,这事儿没生张知道的人不多,魏家和温家勾结到了一起,早就在他预料之中,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就暴露出来。 陈琬琰闻言笑道:“本宫瞧着魏小姐也有十八九了,不知许了哪家的公子?” 清河公主说道:“回娘娘的话,魏小姐年二十了,前头因为祖母守孝耽误了亲事,还未许人家。” 她和汝阳公主都是兖王一系的,和魏家来往甚密,对魏萱萱不招皇太后待见的事也有所耳闻,魏家选人进宫都没将她纳入考虑范围,而是选了她的两个妹妹。 淳安公主不屑的嘲讽,“若非痴心妄想,早就成亲了,何故会等到双十年华?” 家中有丧,热孝期内嫁娶是常有的事儿,再说她为魏老夫人守孝也只需一年而已,那亲事可不是因为守孝耽误的。 “淳安,你若是吃醉,就去后殿去醒醒酒,在娘娘跟前胡说什么!”安阳公主板着脸呵斥。 淳安公主端起酒盏对她举了举,“皇姑姑我清醒着呢。” 汝阳公主自顾自的喝着闷酒,自从上回和魏太嫔不欢而散之后,她就一直心情不舒,温侍中等人私下联络兖王旧部,意欲将她母妃升为太妃,她虽觉得不妥却也无可奈何。 她这会儿瞧着死对头淳安公主,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羡慕,她虽成了独木,却再也不用淌混水了。 严太妃拍了拍淳安公主,“别喝了,酒不醉人人自醉。” 淳安公主眼眶微红,相王嫡系全部葬送在东都,如今就剩她和严太妃了,“你严家对得起相王吗?” 严太妃袖下的手紧握,“能给他留下血脉,我尽力了。” 淳安凄凉的笑了笑,严侧妃最起码有倚仗,她除了身外之物,什么都没有了,便是严家及时赶去东都又能如何,不过是将严家也搭进去罢了。 “这样也好,最起码还留了血脉。”淳安公主湿着眼眶呢喃。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们一眼,就继续观舞了,魏萱萱之后是耿家、严家的小姐,表现的中规中矩,一看就是没打算出风头。 陈琬琰目光不断在殿中年轻俊俏的公子脸上滑过,最后落在了李珩脸上。 赵瑾瑜不满的戳了戳她腰上的软肉,咬牙问道:“看什么呢?” 陈琬琰收回目光,理所当然的说道:“陛下看各色美人,臣妾自然是看俊俏公子。” 赵瑾瑜:“……”他什么时候看美人了? 他敢看? “不准看!” 陈琬琰眼珠子转到魏萱萱身上,问道:“是不是她用耳铛扎陛下胸口?” “嗯。”赵瑾瑜臭着脸应了一声,“差点没把为夫扎穿,皇后替为夫报仇!” 陈琬琰:“……” 汪海生:“……” “陛下,臣妾认为……” “可疼了。”赵瑾瑜可怜兮兮的补了一句,“我差点就不清白了。” “宴会散了臣妾给陛下揉揉。” “嗯!” 汪海生一言难尽的站在赵瑾瑜身侧,他家陛下果然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舞台中央的穆聘婷翩翩起舞,这是她第二次参加宫宴,第一次在宫宴上表演,为此还把自己全部私房银子拿出来,在姚娘那里购置了华丽衣裙。 水蓝色的衣裙淡雅脱俗,金银丝线绣的卷草纹舒展流畅,富有勃勃生机,简练朴实中又透着与之相反的华贵。 陈琬琰对她没兴趣,但看在她是自己顾客的份上,多看了她两眼,穆聘婷原本含情脉脉的在给赵瑾瑜抛媚眼,没想到对却上了陈琬琰冰冷的黑眸。 “啊!”脚踝往里一歪,整个人差点歪倒在地上,幸而她反应快在地上摆了个造型补救,又做了几个动作,便草草结束了表演。 赵瑾瑜却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她怕你。” 穆聘婷见赵瑾瑜对她笑,飘飘然的退下了舞台。 穆夫人欣喜的拉住她的手,道:“聘婷,陛下方才可是对你笑了!” 天啊!一整个晚上陛下终于笑了! 穆聘婷也激动的连连点头,“是的母亲!” 沈璎皮笑肉不笑的哼哼,她就知道男人都是一个德行,“表现的再深情,看到合眼缘的女子,还不是要露出尾巴。” 穆四郎不喜的睨了眼沈璎,真不知道她和皇后有多大仇,就见不得人家好,他瞧着陛下那一笑不像欣赏,倒像是被什么逗乐了。 压轴跳舞的是温侍中的孙女温晴,这人陈琬琰见过一回,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仿佛她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不过她确实有几分本事,这么多人里确实属她跳的最好。 前面的表演的女子多少都有些畏手畏脚,她的大方自信确实甩了那些人好几条街。 “温大人家的孙女果然名不虚传。” “温姑娘舞姿曼妙优雅,高下立判,头名实至名归。” 殿中恭维声渐起,刚才跳舞的姑娘心里都有些不舒服,但人家说的都是事实,温小姐身姿轻盈,节奏把控的非常好,她们自己技不如人不能怪别人优秀,只能自己回家勤奋苦练。 “温侍中的孙女确实优秀。”赵瑾瑜淡淡道。 温侍中骄傲的回道:“微臣替温晴谢陛下的夸奖。” 他就知道圣上对他孙女是有好感的,今日出来献技的女子只他家温晴得了一句夸赞,可见是入了他的眼。 陈琬琰面无表情的看表演,余光却瞥见李珩神游天外的坐着,惆怅哀伤中还掺杂了难舍和煎熬,眸中似有迷雾重重。 她招来彤霞低声吩咐,“去给荣国公送碗醒酒汤。” 彤霞抬眼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李珩,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冯知远与李珩坐在一起,见他似有几分醉意,便问道:“信然兄要不要一起出去透透风?” 李珩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一会儿还有正事。” 他所缅怀的过去将永远与他割离,再也不能提起。 第87章 为李珩赐婚 彤霞将醒酒汤放在李珩身前的桌案,低声道:“荣国公,娘娘让奴婢给您送碗醒酒汤。” 李珩闻言看向陈琬琰,对方朝他举了下水盏,他低声道:“微臣谢过皇后娘娘。” 冯知远沉默的看着他喝了醒酒汤,劝道:“为了她,也为了你,迎接新的生活好好过。” 李珩笑着回道:“我省的,犯过的错岂有再犯之理。” 舞技温晴是毋庸置疑的第一,赵瑾瑜又点了第二第三出来,都是品级不高名声不显的官家女,他这边点完名次,蓬莱殿外做画的人也在宫人的引领下,带着自己的画作进了殿内。 参与作画的公子多贵女少,认得出的就林铮、冯静妍、荀漫风、蒋小姐和唐小姐等人。 赵瑾瑜喜画,兴致勃勃的仔细的将每幅画都细细看了,最终定了蒋太尉家的孙子头名,田中书家的公子第二,湖阳大长公主家的公子第三。 因男子与女子画作风格差异较大,又另外分出了女子前三名,依次是冯静妍,荀漫风,林铮。 点名次都藏着赵瑾瑜的小心机,众人领了赏。 冯知远忽然笑道:“两年前的国宴,陛下将众人所绘的四季江山接连至一起,微臣有幸画了其中半幅冬景,每每想起仍是心潮澎湃。” 郑清之自豪的说:“微臣便是最幸运那一个,有幸与陛下共绘春景。” 赵瑾瑜似是被他勾起了回忆,唇角扬起一抹笑意,那幅图的完成,与他一步步扩大领地有异曲同工之妙。 蒋太尉道:“微臣有幸见证那幅秀丽江山图的绘成,被陛下精湛的画技所折服,愚孙不才未及陛下万分之一。” “蒋公子这幅画作构思巧妙,太尉过谦了。”赵瑾瑜道。 提起那年宫宴,陈琬琰不由得想起了张策和郑凝雪,也不知他们过的如何,有没有平安到岭南。 那幅画被完好的保存在集英殿,而当年齐心协力作画的人却开始四分五裂,如同没有被串起的四季山河,各有各的形态。 “冯小姐画的梅花鹿惟妙惟肖,在下甚是喜欢,可否赠予在下?” 陈琬琰从怔愣中回神,看向说话的那人。 这里人最注重名声,男女互赠礼物有私相授受之嫌,便是真的喜欢也不会当众索要,更何况他一直是个墨守陈规的男人。 冯静妍面色微红,细心的将画作卷好,娇羞的递给李珩,“承蒙荣国公喜欢,此画便赠予您。” 李珩冲她拱手致谢,双手接过她手递来的画,“多谢冯小姐成全。” 郑清之莞尔笑道:“只怕荣国公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的不止是一幅画?” 李珩轻轻颔首,大方承认道:“是。” 冯太师和蔼亲切的问他:“荣国公可是看上老夫这大孙女了?” 李珩道:“冯小姐端惠温柔,在下仰慕已久,还望冯太师成全。” 冯太师爽朗大笑,“我这孙女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老夫可当不得她的主。” “祖父~”冯静妍双颊微红,“孙女都听您的。” 她那画作取一路同行之意,既然赠予他,就代表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陈琬琰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口中又酸又涩,一直到口中滋味散尽,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茶水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苹果醋。 赵瑾瑜凑近她小声问道:“酸吗?” “……”她就知道是这人干的,分明就是他自己酸。 陈琬琰将水盏中的苹果醋一口饮尽,一本正经的说:“甜的。” 李珩求画的事八成是他故意安排,他要整合手中的资源,选中了李家和冯家,与李沈两家都有姻亲的王家做中立。 这选择太大胆了,他就不怕这些人勾结到一起对他不利? “陛下,微臣斗胆想请陛下给微臣小孙女与荣国公赐婚。”冯太师笑眯眯的拱手。 李珩是有真才实学的,又被陈琬琰调教过三载,这一年多内宅连个通房都无,足以证明他不是个重欲的人。 给他说亲的人简直要把李府的门槛踏破,他就是不为所动可见也是个重情的。 便是和离过,也是个难得的好人家。 赵瑾瑜挑了挑眉,“荣国公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品学皆优,堪为良婿,老师慧眼如炬,朕亦愿成人之美。” “微臣谢陛下成全!”冯太师喜笑颜开的对赵瑾瑜行礼。 蒋太尉笑着对冯太师道喜,“恭喜冯太师替孙女觅得佳婿,老夫定是要去太师家中讨杯喜酒喝的。” 赵瑾瑜下了赐婚的口谕,李珩与冯静妍一起谢恩,陈琬琰虽然不喜欢政治联姻,但也不能干涉他们的决定,每个人都肩负着沉重的责任,她只能默默的祝他们幸福。 给冯静妍赏赐了一套鎏金锦鲤银茶具,一对糖玉如意手镯,以及几匹色泽鲜艳的织花缎,希望他们夫妻二人能步步锦绣,如意和美一辈子。 几人三言两句就将这桩婚事定了,完全没给温侍中等人应变的机会。 殿中的大臣纷纷对冯太师和李珩道喜,冯太师是皇帝的老师,荣国公更是和皇后关系匪浅,前程都摆在明面上的,这些日子想和他们结亲的人不在少数。 温侍中还在想应对法子,沈国公直接换了个话题。 “微臣表请以每年八月十六日定为千秋节,百官向陛下献金镜以及承露囊,天下诸州咸令宴乐,沐休三日。” 金镜意为正道,承露囊意为沐浴皇恩,他这个提议显然取悦了赵瑾瑜,他最喜欢的就是正道。 咸阳王紧跟着说:“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百官献镜于陛下以为正道。” 皇帝的寿诞属于国级的重大节日,景睿帝的生辰就定为承天节,陈琬琰以为赵瑾瑜的早就安排好,只等明日下诏令,没想到竟然这个时候才定节日名称。 沈系一派七嘴八舌的对着赵瑾瑜拍马屁,冯太师等人亦赞同沈家的提议,这本就是惯例,况且明儿个就是赵瑾瑜生辰,也没人在这个时候触他的眉头,此提议便过了。 只是温侍中等人明显面色不太好,方才赐婚的话题已经过了,他们这会再有异议,也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 赵瑾瑜正色道:“八月十六日乃朕生辰,宜令海内为太上皇、元贞皇太后断屠,以报顾复之恩。” 历朝历代新皇的第一个诞辰都要下禁止杀生的诏令,并吃素一日报答双亲养育之恩,将这一日定为重大节日,百姓须准着喜色衣衫为其庆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跪了一地,恭祝声整齐划一。 陈琬琰刚要跟着百官一起跪地磕头,就被赵瑾瑜揪了起来,“不跪。” 他还想好好活着呢。 沈璎的肚子已有九个月大,艰难的跪在地上,偷眼看到陈琬琰竟然立在那里,心里犹如被人攥住般痛苦,袖下的手使劲抓住地上的华贵的毯子,发泄着心中的郁气。 如果不是陈琬琰捣乱,站在那里接受跪拜的就是她了! 这是陈琬琰头一次在宫里过中秋节,又是她操办的,自然不愿意出一丁点岔子,殿内的宴会已经到了尾声,一会儿游完园子,放了灯就能圆满收官。 众人随赵瑾瑜去蓬莱池边放河灯,陈琬琰错后他半步,汪海生捧着托盘里面放了一只娇艳的牡丹花灯。 到了蓬莱池边,赵瑾瑜将牡丹花灯点燃后递给她,深情款款的说:“此灯只此一只,我的心也只有这一颗,都给你。” 陈琬琰双手接过牡丹花灯,嘴角差点咧到耳根,这灯竟然是真的花瓣制作的,淡淡的香味萦绕鼻腔,层层叠叠的煞是富贵。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酸了一下,尤其是女人哪个不嫉妒,别说让皇帝放下身段表白心迹了,就说在场的男人又有几人能做到这般? 魏萱萱小声嘀咕,“虚伪!” 他抱过她不肯对她负责就罢了,还害的她多年不能进宫!若是兖王登基她是要进宫做嫔妃,都是这人断了她下半生的富贵! 汝阳公主闻言低声呵斥,“闭嘴!” 赵瑾瑜虚不虚伪,要用得着她骂出来? 这里的哪个人不虚伪? 她魏萱萱难道不虚伪? 陈琬琰放了河灯,便有宫人引领贵女选自己喜欢的河灯去放,她和赵瑾瑜就站在蓬莱桥上看他们放河灯。 灯火通明的蓬莱池边围了诸多公子小姐,李珩替冯静妍点了灯,护着她将灯放进池里,就带着她远离了水边。 “你知道他为什么选了冯静妍吗?”赵瑾瑜语气幽幽的问。 陈琬琰轻轻倚着他,“冯太师教出的姑娘好呗。” 李珩经常去冯家,他选的自然是他喜欢的。 “这姑娘和太师性子十分像,倔强刚直。”赵瑾瑜紧紧握住她的手,冯太师的小女儿今年十九,比李珩小三岁,他偏生选了未满十六的冯静妍。 只因听到冯四郎唤了她一声妍儿,便定了那姑娘。 “那不挺好的嘛,和口蜜腹剑的人生活在一起才是累,只要有脑子刚直是优点呀,你不就爱我这样?”陈琬琰娇蛮的说。 赵瑾瑜侧头看她娇憨的样子,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嗯。” 虽然只是轻触了下就离开,也落入了不少人眼中。 “不要脸!”温晴冷着脸骂了一句。 唐小姐也黑沉着脸,直接扔了手里的花灯,“狐媚子!” 穆聘婷愕然的望着蓬莱桥上的帝后,陛下方才还在蓬莱殿对着她笑,这会儿就将她忘了? 沈璎推了她一把,道:“发什么呆,去吸引陛下注意啊!” 穆聘婷冷不防被她推了一下没站稳,直接摔了出去,撞到了沈三小姐身上,沈三小姐又撞到了王大姑娘,周围的人如同多米诺骨牌瞬间倒了一片。 也不知道是谁撞到了在池边放河灯的荀漫风,只听扑通一声她人就栽了进去。 陈琬琰:“……”她就不该让这些人放花灯,直接放天灯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去救人!”赵瑾瑜冷声下令。 彤霞原本是站在陈琬琰身后,闻言直接从桥上跳了下去。 陈琬琰的心都快蹦出来了,荀漫风可是枢密副使荀易的孙女,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如何同荀大人交代? 幸亏放灯的都是女子,公子们离的稍远,离得近的几个年轻公子冲过来时,彤霞已经跳下去了,若是他们跳水救人,荀漫风的清白都要毁了! “去接彤霞,将人带去梳洗换衣裳。”陈琬琰对彤云道。 彤霞带着荀漫风游离人群,彤云带着几个宫人等在岸边,看到她们冒头,赶紧指挥人将她们拉上岸。 荀漫风刚才喝了老大一口水,又被拖着在水里游这么久,想死的心都有了,若非识得她们是皇后跟前的人,早就发脾气骂人了。 “荀姑娘,多有得罪,还请跟奴婢们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彤云道。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荀漫风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高冷的说道:“此事我定会如实禀告皇后娘娘,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彤云和彤霞没接她的话,高门贵女当众落水,这事儿往大了说是有人要害她性命,往小了说可能会丢了清白,如今这两样都没失去,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生气也是正常。 荀易的想法也和荀漫风一般,直接求到赵瑾瑜面前,“微臣斗胆请陛下,严查是何人将微臣孙女推下了水!” 陈琬琰因为荀漫风落水的事心里十分不爽,她站的高,下面发生的事情看了个七七八八,森冷的目光落在沈璎身上,随后便挪开了。 她虽是始作俑者,可真正将荀漫风推下水的是温晴,温、唐、魏三家的公子是最早冲过来的。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说:“此事朕一定会派人查清楚,给荀大人一个交代。” 随后他便吩咐刘峘带人去查问相关人员。 沈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顿时紧张起来。 她进宫前就做好了打算,现在倒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是离她的计划实施时间还有些早,眼见刘峘朝这边走来,她闭着眼往地上一摔,肚子瞬时便传来了一阵抽痛。 她伏在地上慌张喊道:“母……母亲,我好像要生了!” 穆夫人愣了下,随后便变了脸色,忙让穆聘婷扶住她,凑到沈国公夫人跟前低语了几句。 沈国公夫人眉头紧锁,“早说了不让她来,就没个省事的时候!” 沈璎已经九个月身孕,本该在家中待产,她非要跟来凑热闹,还想把孩子生在宫里不成? 虽然有些恼怒她的不知轻重,但到底是自己闺女,慌忙走到蓬莱桥边,对陈琬琰说道:“娘娘,穆四夫人要生了,可否请您安排宫殿与女医接生?” 陈琬琰简直被她气笑了,她就没听说过臣子家的夫人在宫里生孩子的,今日生在宫里,明日就能赖在宫里坐月子,她怎么敢这么算计! 温老夫人看戏不嫌事大,劝道:“女人生产最是危险,娘娘还是快些安排,耽误了时辰,恐要一尸两命。” 唐老夫人也跟着说:“穆四夫人之前虽对娘娘有些不敬,但到底是两条人命,娘娘发发慈悲行行好,救她一救。” “是啊是啊,这孩子也是和陛下有缘,才在宫中发动,说不定要和陛下同一日生辰呢。” “能和陛下同一日生辰,真是贵不可言!” 赵瑾瑜一脸晦气,又不是他的孩子,跟他有什么缘? 贵不可言是要继承他的皇位? 李老夫人板着脸说道:“你们说这种话成何体统!哪有臣子妇在宫中生产的事,娘娘速速准备车马和女医将人送回府去。” 陈琬琰有了台阶,直接问穆夫人,“家中可备有稳婆?” 穆夫人对上她冰冷的眸子呼吸一滞,似乎只要她说一句没有,她就能杀了她,“有……有!” “我我不行了,我肚子好痛!”沈璎哪里肯走,她好不容易进了宫,为的不就是把孩子生在宫里,还是和陛下生在同一天吗? “现在把人送走,不是要人的命吗?”温夫人焦急的说。 冯老夫人道:“女儿家都不能在娘家生产坐月子,更何况是庄严的皇宫,穆四夫人的羊水还未破,想必回到家中也得等些时辰才能生产。” 唐老夫人反驳:“话不是这般说的,回去的路上若是把人颠簸坏了,谁能负责?” 赵瑾瑜不欲听她们说这些有的没得,对身后的陆久道:“你护送穆四夫人回府。” 他就知道沈六不安分,早就准备好了,想跟他同日生,做梦! 沈璎不敢置信的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竟然这么狠的心! “你好……”狠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穆聘婷捂住了嘴,她巴不得赶紧出宫呢! 刚才惹了那么大的祸,她可没胆子再呆下去了,好不容易在陛下面前刷了一丝丝好感,不能因为荀漫风的落水败光了。 “快别说话了!”沈玥一脸严肃的望着沈璎,“闹事儿也分分场合。” 若只有自己家人便也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帝后下不来台,他们沈家和帝后的关系如何缓解? 侍卫很快便抬了步辇,麻利的将沈璎往上一抬,快步将她抬出了蓬莱宫。 沈国公夫人面容晦暗不明的望着赵瑾瑜,沈六这计谋她如何会看不懂。 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能生在宫中,自然是贵不可言,搏得赵瑾瑜疼爱的同时,也能让沈六的身份变的更尊贵,她不拆穿,是想借此给沈家的女儿镶一层金。 “沈夫人若是放心不下,便快些跟过去,不过有太医署的女医在,应当不会有大碍。”陈琬琰冷着脸说。 侍卫将沈璎抬到准备好的马车上,一上车医女便开始给她检查身体,随后就强迫她张开嘴,将准备好的催产药给她灌了下去。 穆聘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你……你们给她喝的什么?” 第88章 不依不饶的荀漫风 医女面无表情的说:“保胎药。” 如姑姑坐在马车里,悲悯的看着满头是汗的沈璎,“都嫁人,为什么不好好过呢?” 穆家日后还需倚仗如日中天的沈家,她有大好的日子可以过,非要出来作死,当街侮辱皇后,帝后已经没计较了,还要他们如何忍让? “那个煞星不能生!我的孩子为何不能生在宫里?”沈璎疼的只想打滚,奈何马车再宽敞,装了四个人也有些拥挤。 “做不了他的妻,我儿子沾沾他的福贵,难道也使不得?” “各人有各命,穆四夫人没那个命,何苦非要执迷不悟呢?”皇太后看中皇后的背后有蜀国,皇后给陛下带来的好处远比沈家要多。 沈璎差点被她气的昏死过去,“闭嘴!” 如姑姑被她喝止,也懒得再搭理她,凉凉的看了一眼穆聘婷,便闭目养神去了,宫里人多眼杂,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秘密。 蓬莱池边的热闹并没有因为突发变故而冷场,反而比刚才更热闹了。 陈琬琰心情郁闷的跟着赵瑾瑜进水榭歇脚,“这都什么事儿啊!” 赵瑾瑜也轻轻叹了口气,“宫里素来如此。” 沈璎那拙劣的表演,远远不如宫里妃嫔,她既想给自己谋利益,又对自己狠不下心,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算是看出来了,宫宴就没有能圆满落幕的。”陈琬琰讪讪的说。 她第一回办宴就出了岔子,都是她低估了人心,自以为安排的很好,尽可能的满足所有人,但没用。 敌人就是敌人,不会因为你心慈就对你手软。 “想说真心换不来真心么。”赵瑾瑜笑着点了点她的撅起的嘴巴。 “你方才故意亲我,是不是做给荣国公看的?”陈琬琰不满的问。 赵瑾瑜这人整天带着她秀恩爱,他根本就不是这种高调的人,她算是想明白了,这人是做给李珩看的,李珩一日不成亲,他就一日心里不舒爽。 “你是我的皇后,我想亲就亲,还用故意做给谁看?” 陈琬琰撇了撇嘴,“亲,随便亲。” 死不承认也没用,李珩一直不成亲,京都肯定也传有诸多对他们二人不利的流言,无非就是被她迷了心之类的,赵瑾瑜的男人尊严肯定受到了侵犯。 汪海生站在水榭外小声提醒道:“陛下,该放天灯了。” 放完天灯陈琬琰和赵瑾瑜就能撤了,众人可以在蓬莱宫的御花园游玩半个时辰,亥时(二十一点)前出宫,还能赶上去花灯会玩一圈。 这时刘峘也将事情调查清楚,与荀易一起进了水榭。 其实也没多难查,荀漫风落水之后所有人都在原地没有动,周围有侍奉的宫人,很好找出致她落水的原因。 “陛下,荀姑娘落水的原因微臣已经查明。”刘峘拱手道。 “说。”赵瑾瑜冷冷的吐出了一个字。 刘峘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婉转的说道:“方才有人摔倒撞了人,是温小姐将荀小姐碰进河里。” 至于是怎么碰的,那就得问温小姐了。 荀易听闻是温晴的将人‘碰’进河里的眉头一皱,看向换完衣裳刚回来的荀漫风,荀漫风脸色微沉,她是被人用手推进蓬莱池的,而不是被摔倒的人撞进去的。 刘峘这般说,就是没打算急着给温晴定罪,如果她不站出来解释,他甚至还打算包庇她? 荀漫风冷着脸开口:“推臣女的那双手先是放在臣女的背上,发力前还往回缩了一下,并非直接冲击到臣女的,臣女是被人故意推下去的。” 刘峘道:“温小姐方才说有人撞到她,她才不小心撞到了荀小姐。” 赵瑾瑜眼眸看向不远处的温侍中,对侍卫道:“将温侍中和温小姐请过来。” 这边已经远离了人群,陈琬琰面无表情的坐着,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温家大概是想以联姻的方式,把荀家从赵瑾瑜身边拉走。 荀易是景睿帝的人,此前只是对赵瑾瑜稍有倾斜,没站过别的皇子,荀氏家族日后只要忠君护主,就能继续维系家族荣耀。 荀漫风高傲的看向陈琬琰,问道:“臣女落水后,皇后娘娘的侍婢拖着臣女在池中游了一大圈,不知娘娘能否给臣女一个合理的解释。” “住口!娘娘是为你的声誉着想,莫要不识好歹。”荀易将她呵斥住,对陈琬琰拱手道,“是微臣没将孙女教好,让她口无遮拦冲撞了皇后娘娘,微臣代她向娘娘赔罪,还请您莫怪。” 陈琬琰摆了摆手,“荀小姐今日受了无妄之灾,心里有气也是正常,本宫不会同她计较。” 她年长荀漫风两三岁,如何看不出她眼中的敌视,她若用平常心看待,自然发不出这么蠢的质问。 汪海生带着温侍中与温晴快步走到水榭外站定,“陛下,温侍中大人和温小姐到了。” 荀漫风回头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就跟着荀易站到了左侧,给他们二人让了个位置。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臣女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 祖孙二人对帝后行了礼,就站到了荀易祖孙的对面。 温侍中对荀易拱手作揖,“是老夫孙女没站稳撞到了荀小姐,明日老夫会亲自带着她登门赔礼道歉,还望荀大人和荀小姐能原谅她。” 荀易冷嗤,“登门倒是不必了,如若是意外,老夫也不会揪着这点小事不放,可老夫孙女是被人推下水的。” 温家借着落水的事,光明正大去他府上八成是有私心的,新皇能忍手狠绝不是好惹的,他这时侯和温室中勾结在一起只会惹新皇厌弃。 温晴故作惊讶的问:“是何人推了荀小姐?” 荀漫风讥讽的说道:“温小姐何必明知故问,方才之事看到的宫人贵女应当有不少,带来一问便知。” 池边众人都是按品级亲疏聚在一处的,她们站的地方比较宽阔,并不是熙熙攘攘的大街,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坏事,也不是那么容易。 “本官方才已经一一询问过,除了温小姐,并没有人碰到荀小姐。”刘峘耿直的补了一刀。 温侍中怒道:“刘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孙女方才可是主动承认撞到了荀小姐,并非故意为之。” 温晴一脸受伤的望着赵瑾瑜,“陛下,您可得为臣女做主啊,臣女真的没有故意推人,被人这般污蔑,臣女日后还如何做人?” 荀漫风冷声说:“分明是有人用力在我腰上用力推了一把,我才往前冲几步,掉进了池中,温小姐若是清白,难道还是我这个受害人污蔑你不成?” 她身边当时也没几个人,冯静妍放完花灯就跟荣国公离开了,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温晴和魏萱萱放完灯没走,离她比较近,她楞个神的功夫就掉进水里了。 “当时有人撞到我,我没站稳才撞到了荀姑娘,口说无凭,你有证据是我推你下水吗?”温情不甘示弱的辩驳。 荀漫风哑然,这种事全靠她自己的感受,若真有确凿证据,他们就不会站在这里对峙了。 温侍中低声训斥,“晴儿不得在陛下面前无礼,本就是你撞到了荀姑娘,才致她落水,还不赶紧同她道歉!” 自打刘峘过来说了个碰字,荀易便知是这么个结果,可他实在不甘心自己孙女受委屈,但又找不到解决之法,温侍中放低了姿态,他若还揪着不放,保不齐要落个欺负小姑娘的嫌疑。 温小姐委屈的看向一言不发的赵瑾瑜,咬了咬下唇道:“荀姑娘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的过失。” 陈琬琰快无语死了,认错你对着当事人啊!对着她男人一幅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恶心谁呢? 陈琬琰凉凉的看着她,“道歉还是面对着受害人有诚意,温大人觉得呢?” 温晴楚楚可怜的看着赵瑾瑜,见他没理会自己,才不甘愿的对着荀漫风行了个半礼,“是我没站稳,将荀姑娘撞进了水中,还请荀姑娘原谅我的过失。” 荀漫风听她仍是不肯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咬着下唇不肯理会,气氛僵硬的连微风都不往他们这处吹。 赵瑾瑜面无表情的搓着陈琬琰的手指,在他看来这并不是多大的事儿。 宴会是皇后办的,她已然给荀漫风长了脸,她就该见好就收,就算是温晴故意将她推下水,日后再报复,难道会少块肉? 温侍中道:“荀小姐若是还不满意,那你说个能让你消气的法子,只要老夫能做到,必不会推辞。” 荀易差点没被他气疯,这人一张嘴将他孙女贬的跟上不得台面的女子一般,分明是他们的错,话在他嘴里走一圈,就变成了他孙女无理取闹。 “温侍中自是不必如此,今日这亏我们祖孙就当是福气吃了,不过有一句话老夫不得不说,雁过留痕,侥幸躲过了这次,不代表次次都能躲过。” 赵瑾瑜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两家从前怎样先不说,今日过后肯定是结下梁子了。 温侍中也不气恼,对他拱手道:“荀大人说的是,温某记下了。” 陈琬琰其实很佩服温侍中这种人,说话能把人气死,但别人却气不到他,就算是心里生气,他也能维持着表面的风度。 汪海生见几面解决的差不多了,就催促道:“陛下,吉时要到了,该去放天灯了。” 赵瑾瑜起身淡声道:“今日荀姑娘遭了罪,赏赐蜀丝十匹,烟云扇一柄,兰釉留白梅瓶一对,人参十支。” 陈琬琰又赏了些胭脂水粉和补品等物,便跟着赵瑾瑜走了。 这赏赐并不多,若是荀漫风尊重她一点,他们夫妻很愿意给她做足脸面。 温侍中对荀易拱拱手,也带着温晴跟在帝后一起走了。 “祖父……荣国公为何突然要成亲?”荀漫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那年三甲游街,她一眼就相中了李珩,他那时已成亲,她年纪尚小便也罢了,李珩和离后,她向祖父表明了心意,祖父半年前也同李家透露了想结亲的意思,但却被李珩以暂无成亲的打算婉拒了。 她真的不知道陈琬琰这个贪恋权势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他念念不忘。 可他今日忽然求娶冯家女,她真的接受不了!她宁愿李珩谁都不娶,那她还是有希望的! “走,这事出宫说。”荀易道。 官场上的事哪里事事都由人,李珩一直不娶,帝王怎可安心? 荀漫风跟着荀易回到御花园,赵瑾瑜正在天灯上题字,陈琬琰站在他身侧研磨,李珩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赵瑾瑜写完放下笔,陈琬琰将灯拿起,汪海生递上火折子,赵瑾瑜点了灯,陈琬琰一松手,那盏带着祝福的天灯就往天上飞去了。 “希望明年今日,我们夫妻二人还能如今日这般幸福。”陈琬琰仰着头看着天灯越飞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红点,诚心许下心愿。 他们夫妻放完了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相携离去,宫人伺候众人放完天灯,游完园子就要清场。 夫人和官老爷们对这个不感兴趣,各自聚集在一处闲谈,公子小姐们倒是对此十分热衷,李珩给一盏橙色天灯题了字,冯静妍一撒手那盏灯就徐徐上了天空。 “荣国公从前放过灯吗?”冯静妍问。 “嗯。”李珩微仰着头,看着那盏灯有些出神,他只陪王嫣然放过。 其实他和陈琬琰并没有多少美好的回忆,就连花灯也只陪她放过一回。 “啊!”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李珩蹙眉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第89章 贵女纵火犯 温晴刚才和几个要好的公子小姐聚在一天灯,仰着头许完愿才发现她的裙摆着火,已经引燃了她的广袖。 火势见风蔓延很快,越拍打烧的越旺,根本扑不灭,温晴的惨叫声越发的凄厉。 “快去救人。”冯静妍急道。 李珩拉住她,冷静的说:“别过去,宫里为了防止走水,每隔三丈就放置了水缸和沙土,有侍卫在不会出事。”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提水将温晴身上的火扑灭了。 温晴除了腿部被烧伤,并无大碍,就是被泼了一身水十分狼狈,这天气本就穿的清凉,裙子又被烧了半截,腿露出来了不说,湿透了的衣裳贴在身上,旖旎的春光若隐若现。 “谁让你们这些狗奴才用水浇我的!”被这么多人围观,她脸丢尽了不说,身子被男子看去,她的清白算是毁了! 幸好温公子反应快,脱下外袍将她裹住,这才避免了更多人看到。 侍卫被她吼了一顿,也觉得十分委屈,不用水浇,难道让她烧死在宫里? 她愿意,帝后还不愿意呢! “荀漫风!肯定是你烧了我的衣裳!”温晴四处寻找,终于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找到了目标。 二人中间隔了两排围观的人,荀漫风明显就是个吃瓜群众。 “温小姐莫不是被烧傻了,漫风一直与我们在一起,我们离你至少有二三丈远,如何烧你的衣裳?”白小姐说。 “温小姐冤枉漫风了,我们和漫风一直在一起,没往你身边走过。”龚盈盈也跟着附和。 “我离荀小姐不远,我也可以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不是荀小姐做的。” 为荀漫风作证的人越来越多,温晴气的眼都红了,“因为我不小心撞到她,害她出了丑,她在报复我。” “温小姐真的冤枉荀小姐了,我们几位在你们二人中间,若是她去点了你的裙子,是要从我们身边路过的。”蒋公子说。 “我是面对着荀姑娘的,她没有动过地方。”黄公子说道。 荀漫风讥讽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温姑娘没有证据,还是不要信口开河的冤枉人。” 温晴简直要被她气吐血,这话她才说了不久,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抛了回来。 赵瑾瑜从背后拥着陈琬琰在观星楼看天灯,天上飞的灯越来越多,星星点点的十分好看,陈琬琰靠在他怀里只觉得满足和幸福。 “夫君~” “陛下,御花园出事了……”汪海生听了侍卫的禀报,不情不愿的打断帝后二人交流感情。 陈琬琰:“……” 赵瑾瑜神色不悦的问:“又出了什么事?” 汪海生就知道他肯定会生气,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说道:“方才点天灯时,温小姐的裙子着火了。” 陈琬琰简直无语了,温晴刷存在感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她都自叹不如。 “烧伤了吗?”赵瑾瑜问道。 “伤了小腿,太医署的医女已经去为温小姐诊治,只是温小姐一直吵着要见陛下。”汪海生说完都快哭出来了,压根不敢去看陈琬琰的脸。 陈琬琰静默不语,这女人在她家搞事情,还要见她的男人,简直没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 赵瑾瑜往御花园的方向看去, 问道:“起火原因查明了吗?” 汪海生将侍卫交给他的火折子递上,说道:“是火折子掉落,烧到了温小姐的裙摆。” 陈琬琰伸手接过,对彤云道:“拿盏灯来。” 她这会儿简直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宫中对烛火的管理很严。 但今日发放的火折子多,她担忧放天灯会引起火灾,为了防止出事找不到源头,就让人给火折子做了编号,另外登记造了册子,这事儿连拿到火折子的宫人都不知道。 彤云拿了灯凑近她,陈琬琰在做编号的位置看了眼,就道:“去将拿十三号火折子的宫人叫过来。” 赵瑾瑜笑问:“你做了什么?” “每个宫人领的火折子都有编号,她们伺候了谁,火折子是从谁手中丢的一问便知。” 每个宫人只伺候一位贵人点灯,只要找到那个宫人,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丹云不多时就将领到十三号火折子的宫人带了过来,那宫人一脸的灰败的跪在地上,没想到她的火折子刚丢就被查到了。 彤云问:“你今日伺候的是哪位贵人?” 宫人战战兢兢的说:“是……是枢密副使荀家的小姐。” 陈琬琰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冲过去抓住荀漫风打一顿,胆敢在她办的宫宴上放火烧人,简直是不将她放在眼中! “点了灯为何没有将火折子收回来?”她强忍着怒气问。 宫人道:“回娘娘,奴婢帮荀小姐拿着天灯,她提完字亲自点了灯放飞后,便将火折子还给了奴婢。” 后来荀漫风又让她帮忙替黄小姐拿下天灯,她将火折子别在腰上,黄小姐提完字,伺候她的宫人递了火折子给她点灯,那盏天灯刚放上天,就听到温小姐一声嚎叫。 火灭了后,侍卫在地上发现了一支火折子,她下意识的去摸腰间的火折子,这才发现东西丢了。 陈琬琰黑着脸问:“当时你身边都有谁?” “荀小姐是离奴婢最近的,其他人都在放灯,也没人从奴婢身边路过。”宫人脸都吓白了,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只是方才已经有许多人替荀小姐作证,她一个小宫人又如何与贵女对抗。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奴婢要害温小姐,奴婢也不知火折子是如何烧到温小姐的裙子!” 她不清楚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她丢了火折子,但她心里清楚,皇后娘娘是唯一能救她的人,宫里出了这种事,最后顶罪的都是他们这些奴才。 赵瑾瑜道:“把人带下去。” 火折子是在这宫人手中丢的,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是荀漫风做的,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处理了这个宫人,保下荀漫风,息事宁人。 那宫人哭哭啼啼的被带了下去,被拖出大老远还能听到她求饶的哭喊。 陈琬琰心里不是滋味,涩然道:“她定是知道不会处理她,才敢这般肆意妄为。” 她将火折子打开口朝外放在地上,一脚踢出去,火折子见了风便燃了起来。 只丢了一个火折子,就算没有做记号,宫里的侍卫很快就能查到是谁丢的,那宫人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了泄欲,就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实在恶毒! 彤霞道:“这宫人弄丢火折子差点烧死贵女,受罚也不冤枉,再说没有证据,也不能听信她的片面之词,也有可能是她故意栽赃荀小姐。” 赵瑾瑜阴沉着脸道:“去蓬莱宫。” 他的赏赐都下了,荀漫风还敢在宫中胡来,简直就是不将他放在眼里,若是那宫人栽赃陷害,那她就是故意挑事死有余辜! 汪海生忙让人去捡起火折子,掩上盖子息了火,他还以为要盘查好一会儿,才会知道谁丢了火折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陈琬琰道:“我也去!” 夫妻二人乘御辇很快便到了蓬莱宫的一处宫殿,宫里的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当时距离温晴较近的公子小姐,温晴在内室哭哭啼啼,荀漫风一脸阴冷的站在室外。 温侍中和荀大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陈琬琰还没进门就差点窒息。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汪海生一声高唱,殿内立刻安静下来。 刘峘见他们二人来,偷偷松了一口气,已经查出火折子丢失的宫人,因为那宫人服侍过荀漫风放天灯,现在两家吵的不可开交。 赵瑾瑜冰冷的眸子扫过荀漫风,直看的她打了个寒战。 “陛下,是陛下来看我了吗?”温晴忍着腿上的疼痛,被人搀扶着出了内室,她的伤势并不严重,只烧伤了一小块,已经包扎好了。 陈琬琰冷淡的眸光扫在她布满泪痕的脸上,顿时一阵心烦。 赵瑾瑜没理会她,问刘峘:“事情查清楚了吗?” 刘峘将查到的事情说了,和他们了解到的一般无二,温家人却不认可这个说法。 温老夫人说:“一个宫人怎么敢火烧贵女,定是受人指使才敢这般!” 温情哭哭啼啼的说道:“臣女两次得了陛下青睐,如今腿上留了疤,今后如何嫁人?” 温夫人也道:“宴会是皇后娘娘办的,您必须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让一个宫人顶罪,我们不认可!” 陈琬琰一听就火气上涌,沉声问道:“温夫人想要什么交代?” “我家晴儿今日刚得了陛下的一句夸赞,就被烧出一块疤,许是有人因为嫉妒,想阻止晴儿进宫,才指使宫人下此毒手。”温夫人意有所指的说。 荀老夫人一看战火转移到陈琬琰身上,立刻不吭声了。 陈琬琰冷哼:“温夫人不用拐弯抹角的骂本宫,日后宫宴你家的公子小姐都不要来参加,本宫自然害不到你们。” 温夫人:“……”这人是不是有病?她挑明说她了?迂回不懂? 温老夫人直言道:“臣妇儿媳并未剑指娘娘,娘娘何故心虚入座?” “陛下~”温晴哭道,“您要为晴儿做主啊!” “掌嘴!”陈琬琰阴沉着脸说,“当着本宫的面勾引陛下,如此狂妄置本宫于何地?” 彤霞二话不说,上去就扇了她十几个大嘴巴。 温家人:“……” “这才是本宫的行事作风,温夫人有话不如直说。” 温侍中气道:“陛下还在,你怎可如此猖狂!” 陈琬琰反斥,“论猖狂,本宫不及温侍中与温家女眷万分之一。” 赵瑾瑜淡然开口道:“朕不过是随口夸了一句,并未有让温小姐入宫的打算。” 他早就料到会是如此,温侍中清楚这事儿闹到最后就是不了了之,不愿吃亏,就把注意又打到了他身上。 温老夫人寒声斥责:“晴儿是在宫里出的事,她遭遇了这般祸事,还如何嫁人,陛下这是不愿意负责?” 陈琬琰道:“能嫁就嫁,嫁不了就出家当姑子,你当本宫的夫君什么垃圾都回收?别的男人不要才轮到陛下?” 温晴被骂垃圾,顿时不愿意了,挣脱开搀扶她的人,就向赵瑾瑜扑了过去,“求陛下给晴儿一条活路。” 赵瑾瑜往后退了一步,站到陈琬琰身后,“宫里有上好的祛疤膏,定不会让温小姐的腿留下疤痕。” 温晴扑了个空,坐在地上将自己腿上绑着的纱布拆开,哭道:“伤成这般如何能治好?” 陈琬琰撇了一眼,比起秦氏她这个伤势差远了,更多的是烫伤红肿,最大的一处烧伤还没有一寸照片大。 赵瑾瑜压根就不敢看,生怕被她缠上。 他戳了戳陈琬琰的后腰,陈琬琰精神一振,瞬间站的笔直,“那你就别治了,反正要去当尼姑!” 温晴哭声一顿,“我何时说要当姑子了!” 彤霞好心提醒道:“温姑娘和温夫人都说温小姐嫁不出了,不去当姑子,难道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 赵瑾瑜淡淡的扫了荀漫风一眼,今日这事都是她惹出来的,往小了说有损他帝王威仪,往大了说对朝廷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李珩倒是慧眼如炬,避开了这心胸狭窄的惹事精。 荀老夫人感受到赵瑾瑜不善的目光,赶忙说了一句,“这宴会是皇后娘娘办的,最不愿意让出事的定然是娘娘,温夫人这般揣测中宫,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你什么意思?”温老夫人气竖了眉毛,这意思是温晴故意纵火,目的就为了进宫? 陈琬琰一脸了然的说道:“原来如此。” 温家一直想给赵瑾瑜送女人,这理由甩过去也合情合理。 温夫人愠怒道:“那宫人是侍奉荀小姐的,指不定是受了谁的收买呢!” 荀老夫人就知道自己一开口,矛头就要对准她们,但有帝王的威压,她哪里敢让皇后娘娘当盾牌,只能自己出来挡箭雨。 荀漫风道:“温夫人说的不错,谁知道那宫人是受了谁的收买,要嫁祸皇后娘娘和臣女呢。” 温夫人怒急,“你血口喷人!” 这事情当然不是他们做的,但他们确实有作案动机,皇后出来就把她们的小心思挑到了明面上,荀漫风这大锅扣下来她们根本解释不清楚。 “分明是你恼恨我不小心推你落水,蓄意报复,还敢污蔑我?”温晴的眼泪都怒火烧干了。 “方才温夫人还影射本宫嫉妒伤人呢,猜来猜去有何意义,将那宫人叫来问问便是。” 温侍中强压下心里的火气,道:“无论如何晴儿都是受害者,绝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赵瑾瑜薄唇轻启,“朕的皇后也不能平白被人冤枉,将人带过来!” 荀易其实也在怀疑荀漫风,他自己的孙女自己清楚,帝后虽然因为朝堂的原因偏袒了他们,但不代表人家心里不清楚。 宫人被带来时浑身是伤,陈琬琰没想到这么快就对她用过刑,有些害怕的往赵瑾瑜身上靠。 “别怕。”赵瑾瑜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抚。 “说!”押她来的侍卫厉声呵斥。 那宫人显然是没了力气,勉强抬眼看了看温晴,断断续续的说:“是温小姐给了奴婢一支金簪,让奴婢烧她的裙摆。” 第90章 温夫人教出的女儿又蠢又坏 陈琬琰狐疑的看了眼荀漫风,只见她神色凝重,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越发觉得不解。 “温小姐之前在宫里,就是奴婢伺候她的,也是奴婢替她联系殿中省的大人,温小姐今日进宫找到奴婢,说只要帮她进后宫,就将奴婢调到她跟前伺候。” “你胡说!”温晴怒急,她根本没有让她放火。 “温小姐给奴婢的金簪被侍卫收走了……” 宫人话落,侍卫就逞上了一支鸡血玉金簪,与温情头上的发饰刚好是一套,正是她丢失的那支! “这支金簪是我慌乱中弄丢的!”温晴慌忙解释。 宫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张了张嘴便昏死了过去。 赵瑾瑜冷声问温侍中,“温夫人恶意揣测中宫,温大人是否要给朕一个交代?” “陛下明鉴!这是诬陷!”温夫人反应敏捷,根本不信温晴会做这么糊涂的事。 这罪一旦定下,不止温晴这辈子毁了,连带家中姐妹的名声都要毁了! 一定是有人诬陷! “人证物证俱在,温夫人还要辩解?”荀易凉凉的问。 温侍中青着脸怒瞪温晴,温晴流着泪摇头辩解,“不是我,我没有!” 陈琬琰怜悯的目光落在她涕泗横流的脸上,不过片刻就看向了温夫人,冷漠的说道:“温夫人教出的女儿又蠢又坏。” 温夫人被她指桑骂槐,气的胸口不断起伏,但却不敢再放肆多言。 温侍中心知大势已去,跪在赵瑾瑜面前求道:“是微臣孙女一时糊涂,求陛下饶了她这一次。” 温老夫人等人也跪在地上为她求情,“求陛下饶晴儿一命,是臣妇糊涂对皇后娘娘不敬,臣妇愿受责罚。” 温晴一个劲儿的哭喊,“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那么做!” 殿内众人一阵唏嘘,犯事宫人都指认她了,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真是想进宫想疯了。 殿内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落入温晴耳中犹如巨雷,她哭嚷道:“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 “那你说说是谁冤枉了你?”黄小姐不安好心的问。 已经有好多人为荀漫风作证,不是温晴自己,那还能是谁呢! “当然是皇……” “闭嘴!”温侍中差点气的背过气去,皇后再蠢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她动手,“求陛下看在老臣为朝廷鞠躬尽瘁数十载的份上,让微臣将人带回去责罚。” 赵瑾瑜阴沉着脸没吭声,温老夫人也跟着求情:“求陛下恩典,晴儿也是爱慕陛下,才一时糊涂犯了错,求您放她一条生路。” “还有一个多时辰就是陛下寿诞,她已然自食恶果,别扫了陛下的兴。”陈琬琰好心说了句。 她如今也是迷茫的很,那宫人刚才还咬了一口荀漫风,这会儿忽然改了口,她也分辨不出事实真相。 赵瑾瑜轻叹出声,疲累的的揉了揉额角,“罢了,今日之事朕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不再计较,你们且回去。” 温侍中默默的松了一口气,“微臣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被拖走的温晴如同疯魔了一样,不停的说着不是她,陈琬琰忍不住多打量了荀漫风一眼,她这会儿看起来明显轻松了许多,不像刚才看到那宫人时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荀易冲赵瑾瑜拱了拱手,道:“微臣谢陛下!” 赵瑾瑜挥了挥手,“退下。” 一回到家,荀易就将众人遣散,黑着脸对荀漫风低吼,“跪下!” 荀漫风萎靡的跪在地上,荀老夫人唬了一跳,不悦的说道:“你喊什么,漫风丫头今日受了委屈,你不心疼就算了,还凶她!” “你懂什么!”荀易气的将矮桌上的茶盏砸在荀漫风身上,“我问你,今日之事是不是你做的?” 荀漫风闭口不言,荀老夫人愣愣的问:“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问问你的好孙女!”荀易气的两眼发黑。 “是我做的又如何!”荀漫风伸着脖子讥讽,“他们明知道我是被温晴推下水的,还要和稀泥,我自己报仇有什么不对!” “什……什么?”荀老夫人只觉得脑袋血气上涌,“真是你做的?你有多大的胆子,让帝后为你的任性挡刀?” 荀夫人眼晕的扶额,“你拿不出人家推你的证据,陛下和娘娘如何为你做主?” 荀易冷哼:“只怕陛下早将她的秉性摸清楚了,就你这般还想嫁给荣国公?你不知道皇后是陛下的心尖尖?她头一次办宴会,就出了这么大乱子,你知道给皇后惹出了多大的麻烦?” 只怕明日过后,就会有大量的流言说皇后办事能力不行,要将她身边的人一一编排一遍!借此重提给太上皇嫔御升位分的事了。 “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我先看上荣国公的,凭什么让冯静妍后来居上,还用那么点东西打发我!” “冥顽不灵,你自诩性格耿直类中宫,实则根本不通大局,你比中宫差远了!”荀易连连叹气,“那年太上皇钦点中宫跳春生,临上场前,她被人扎废了腿,后来这事不了了之,你当她能咽下那口气?” “谁不是在忍啊孩子,你以为你今日赢了,逼得帝后为你出头,教训了温家那丫头,那你知不知道咱们荀家被你害惨了!” 荀老夫人愣愣的问:“老爷何出此言?” “人都抓住了,你们当真以为陛下查不出真相?”荀易苦笑着摇头叹息,“宫里人有千万种法子让她说出陛下想听的话,至于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 皇帝想听的就是真相! “那……陛下为何……” “陛下不拆穿,自然是要求回报的。”一直没开口的荀大老爷沉声道。 陛下想扶植出能牵制沈家一系的力量,荣国公和冯家联姻已经成定局,他们日后就只能夹在中间对付温侍中等人,给陛下想提拔的新贵开路,他们荀家做了刀还捞不到好处! 荀易苦笑,“陛下虽然年轻,到底是历经风浪才登上的皇位,中宫若真是鲁莽之人,李家和太上皇能由着她折腾?” 只能说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联起手来能把朝廷掀翻天。 荀漫风愣愣的听着,她以为李珩喜欢的就是这种莽撞率真的性子,有意无意的模仿中宫,原来她竟只模仿了一个皮毛? “漫风丫头,你可知为何你输给冯家那丫头?”既然话说到这里了,荀易索性将话跟她说个清楚明白。 荀漫风摇了摇头,她的家世、容貌、才学,皆不输于冯静妍,“孙女不知。” “你输在不该刻意模仿中宫。”荀易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关键。 中宫二嫁给圣上,圣上亲自去迎亲,那是爱重到了极致,荣国公即便对她有意,也不敢将她娶回家! 娶了一个类中宫的女子,是否说明荣国公对中宫余情未了,这是对帝王的挑衅!皇帝如何容得? “李家与中宫关系匪浅,虽忠于皇帝,但到底还有几分向着中宫,他们与谁联姻固然有陛下的意思,荣国公自己难道就没有思量吗?” 荀易饮了口凉茶,摇头轻叹,“你对中宫如此不客气,陛下和荣国公难道不担忧你因为怨气对中宫不利?” 冯家和中宫也有几分交情,陛下和皇后两好和一好了,陛下给过他们机会,只是他荀家差了点福气。 送走一群搅屎棍,陈琬琰回寝殿泡了个温水澡,念着彤霞在蓬莱池里游了一圈,陈琬琰让她先回去梳洗歇息。 “娘娘,可是还在想那宫人的事?”彤云见她趴在池子边上出神,开口问道。 “你说今日这事儿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那宫人既然指认了温小姐,奴婢琢磨着就是她无疑了。” 陈琬琰在池子里踢了踢腿,总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宫人确实伺候过温晴,替她办过事。 “娘娘您就别想了,明日陛下寿诞可睡不了懒觉,您就早些休息。” 陈琬琰点点头,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想再多也没有意义,人该糊涂时就得糊涂。 赵瑾瑜沐浴完,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进了内殿。 殿内静悄悄的,他伸手撩开合的严严实实的床帐,就见陈琬琰侧躺在床榻上,右手支着脑袋对他抛媚眼,寝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香肩半露,左手拿着一支绒毛做成的花棒。 “……”他喉头微动,“你……” “夫君~”陈琬琰伸长了胳膊,用绒毛在他衣服上轻轻扫过,“来玩啊~” 赵瑾瑜忍俊不禁的看着她,“夫人想怎么玩?” 伺候的宫人将最外的帐子拉好,如同鹌鹑一般守在外面,里面发生什么她们只当听不见。 陈琬琰拍了拍床榻,“夫君躺这里。” 赵瑾瑜依言躺好,陈琬琰将他的寝衣散开,用绒毛棒轻扫他的胸口,惹的他忍不住轻吸一口气。 “好不好玩?” “嗯……”赵瑾瑜等她玩的差不多,手一翻,绒毛花棒就到了他手中,“该为夫了……” “别别别~哈哈哈哈,求你了!”陈琬琰最是怕痒,心口仿佛有万千蚂蚁爬过,也不知道赵瑾瑜是如何抗住她的攻击。 “好不好玩?” “夫君快给我止;痒~” 赵瑾瑜扔掉在她腿上作乱的绒毛棒,直接上刺刀。 外面守夜的宫人对此已经习惯,听着床上的同心环佩有节奏的叮当作响,有条不紊的吩咐水房的人备水。 翌日,天还未亮他们就被叫起了床,陈琬琰一边刷牙一边瞪他。 吐掉漱口水,擦了擦嘴上的水渍,“生辰快乐!” 赵瑾瑜漱完口笑盈盈的说:“小娇娇的花样很多么,不过为夫最喜欢的还是颠颠鸾倒凤试。” 陈琬琰无语的接过宫人递来的擦脸巾,昨夜她架不住绒毛的,在他生辰来临之际,主动要求跟他颠()鸾()倒()凤了一回。 “大尾巴狼!” 赵瑾瑜任由她在脸上一通乱擦,伸手环住她的腰,闷声说:“今儿个吃素。”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臣妾晚上下厨给陛下做几道菜,您且去接受朝贺。” 二人一起用过早膳,赵瑾瑜去大庆殿接受百官贺寿,先颁发每年今日定为千秋节的诏令,才开始接受百官的献礼。 一直折腾到正午,与百官共同吃全素的寿宴,又在宫中吟诗作乐至夕阳西下,赏赐众人装了金银的荷包才散伙。 荀易和温侍中这回是下了大手笔,在之前准备好的贺礼上,又添加了不少珍藏的稀罕物件,各个价值连城,皇帝看了都想炒家。 陈琬琰在北宫蒸了个蛋糕坯,不停的用锅熬煮牛奶。 见她失败多次,彤云终于忍不住说:“娘娘,要不奴婢帮您?”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没道理她的学生都根据她的口述做成功了,她这个师父不靠谱! 陈琬琰用牛奶熬煮搅拌冷藏多次,终于做出了合格的奶油。 彤云见她做成功,忍不住舒了一口气,这玩意陈琬琰已经暗戳戳的准备一个月了,她亲自动手失败几率挺大的。 幸好在她的带领下不止赵瑾瑜每日喝牛奶,就连景睿帝也是早晚喝一碗,宫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牛奶。 景睿帝躺在摇椅里闻着飘来的奶香味,和常福嘀咕:“娶媳妇就得娶个心里有你的。” 她爱你,就会一心一意的对你好。 她不爱你,就会一心一意的算计你,计较得失。 常福这辈子是没娶过媳妇,但到底是在景睿帝跟前混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景睿帝这话他倒是很认同。 陈琬琰将蛋糕坯分成三层,抹上带果肉的凤梨酱,将形状修圆才开始抹奶油,又用油纸包装上奶油挤出简单的花边,最后摆上一层新鲜的水果。 “好啦~”陈琬琰激动的转了一圈,看着上面整齐摆放的水果,忍不住流了下了口水。 让彤云将蛋糕放好,又做了干煸豆角,拔丝地瓜,香菇烧麦,酸辣白菜,蒜蓉茄子,清炒莴笋,茭白炒木耳,香辣藕丁,麻婆豆腐,炸素丸子,蜜汁山药等家常菜,最后又煎了个荷包蛋,凑够二十道素菜。 陈琬琰做完长寿面,让彤云看着饭菜就去沐浴了,景睿帝躺够了就在花园里转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牛奶喝多了,他那阴雨天腿疼的毛病好像都好了一点。 赵瑾瑜来时景睿帝正在逗鸟遛弯,胖团儿紧贴着它媳妇,两只猫的尾巴还交缠在一起,跟在景睿帝屁股后面看起来有点搞笑。 “儿臣拜见父皇!” “九郎来啦。”景睿帝看到赵瑾瑜就高兴,“来陪父皇下盘棋。” “是!”赵瑾瑜搀扶着他进了正殿,宫人摆好棋盘给他们上了茶,就退到了一边。 “进入八月后雨水增多,今年冬天许是个寒冬,九郎可做了相应的准备?”景睿帝问道。 第91章 他敢纳妾 岭南道的大水冲击了木棉行业,种植木棉需要三到四年,如果是个寒冬,已经可以预见木棉会被炒到一个极高的价格,有很大的可能比去年高。 赵瑾瑜落下一子,回道:“各地驻军的冬衣已经在制作了,木棉优先顾着将士们使用,儿臣大婚时每户送了屠宰好的鸭子,鸭子绒毛收集起来做了被褥等物,如果有孤寡幼童难以熬过寒冬,朝廷会拿出这些物资优先帮助他们。” 景睿帝满意的笑道:“我儿做事妥帖。” 陈琬琰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父子俩在下棋,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全靠父皇教导!”赵瑾瑜谦虚。 陈琬琰问:“陛下这是又得了父皇什么夸奖?” 父子互相吹捧? 景睿帝莞尔道:“你那羊研究的如何了?” 陈琬琰挠了挠头,“织娘都说不太好纺,不过有些眉目了。” 不太好纺不代表不能纺,就是纺出来没有棉线那么细,还不结实,织娘不理解那么粗的线有什么用,之前一直往细了纺,她让人用好几股扭成粗线,估摸着快有成品送过来了。 “大新国送来的羊,我瞧着那毛又厚又长,听说蒙国就是用那种羊毛做织毯。” 陈琬琰眼前一亮,“绵羊吗?” 赵瑾瑜挑了下眉,“嗯。” 赵国此前没有绵羊,做织毯用的毛就是陈琬琰养的那种羊,所以织娘能摸索着纺线也不稀奇。 “养着繁殖呀,那个毛老保暖了。” 赵瑾瑜落了一子,那还用她说么,蒙国人都是用那种毛制成很厚的羊毛织物御寒,那种织物很软还比织毯薄很多。 景睿帝笑着打趣:“从前蒙国人可老宝贝他们的羊了,咱们要都要不来。” 收了他们的几座边城,那羊迟早能被他们搞到手,大新国提前送来讨了个好,纺织技术流入赵国也是早晚的事儿。 “听闻穆四夫人昨夜生了个小公子?”景睿帝八卦的问。 昨日宫里发生的事他已经听说了,那女子以前瞧着也是个机灵的,现在就跟魔怔了似的,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将自己的前途毁尽才甘心。 “是,亥时中(晚十点多)生了个小公子。”赵瑾瑜神色平静。 那孩子原本还有大半个月才到产期,沈六进宫前就喝了催产的汤药,宫里的女医路上又给她喝了一大碗催产药,回到府中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 陈琬琰笑道:“那可真是喜事儿一桩。” 那穆四郎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娶了沈六,不过牺牲他一个,整个穆家都镶了金边,值不值只有穆家清楚。 “太上皇,陛下,该用晚膳了。”常福提醒道。 景睿帝看了眼胶着的棋局,一是半夜也难分伯仲,便起身道:“走,尝尝小豆芽的全素宴。” 陈琬琰笑嘻嘻的将赵瑾瑜从软榻上拉起来,“陛下快来~” 赵瑾瑜弹了弹她的脑门,他等了一天也没见这人送个礼物给他,好不失望。 三人来到膳殿,常福喊了声传膳,彤云便领着一众内侍宫人将做好的膳食端上了长案。 彤云将手中的蛋糕放在正中间,掀开鎏金盖子一股浓郁的奶香味便飘进了众人的鼻腔。 “这是什么?”景睿帝好奇的问。 “奶油生日蛋糕,臣妾祝陛下生辰快乐~”陈琬琰笑弯了眼。 赵瑾瑜挑了挑眉,“皇后亲手做的?” 彤云道:“回陛下,蛋糕的每一道工序都是娘娘亲自做的。” “闻着就香甜,尝尝味道如何。” 彤云取了一把没有开刃的刀在蛋糕上切了一小块试毒,又给景睿帝三人分别切了一小块。 景睿帝尝了一口夸赞道:“甜而不腻,软绵鲜香,好吃。” 尤其是还有酸甜的水果酱,吃起来很爽口,他喜甜食,这蛋糕十分对他的口。 “父皇若是想吃,儿臣经常给您做。” 景睿帝又让常福给他切了一块,他克制了二十多年,如今不当皇帝了,遇上喜欢吃的自然贪嘴。 赵瑾瑜对蛋糕也赞不绝口,景睿帝又让汪海生给赵瑾瑜切了一大块,他向来克制,一年贪一回嘴也没甚大不了。 三人用了晚膳,就让常福将大蛋糕拿去给众人分食了,尝过的人皆对此物赞不绝口。 俩人回了延福宫,陈琬琰对上赵瑾瑜那双委屈的眼眸,忍不住垫脚亲了亲他,“臣妾给陛下准备了礼物。” 她拉着赵瑾瑜进了寝殿,拿出一个圆筒里面放了三张卷着的纸,“陛下自己抽一个。” 赵瑾瑜神色莫名的随手抽了一个展开,喜笑颜开的说:“这个好,为夫喜欢。” 陈琬琰兴奋的凑过去,脸顿时就涨的通红,“你……这两个你怎么不抽!” “为夫就喜欢这个颠鸾倒凤,随便折腾。” 陈琬琰“……”这是她实在想不出别的才丢进去的啊! 她急红了眼,将剩下的两张纸都展开,瞬间傻眼了,“什么情况????” 三张纸怎么写的一模一样??? “你作弊?”她难以置信的说,“这两张纸上分明写的是送夫君胡椒二百五十石,送夫君羽绒二百五十石。” 赵瑾瑜伸出食指勾住她的下巴,“小娇娇吊了为夫一天,为夫怎么能不给小娇娇一个惊喜呢?” 谁让她耍心眼整了两个二百五出来,他才不要二百五。 “……”陈琬琰震惊的看着他,没耍到他十分不爽的控诉,“你……你耍赖!” 难怪昨日在床榻上问他有没有喜欢和想要的,他一边撩她一边说喜欢颠鸾倒凤,又一大早的就说了一句今儿吃素! 自己写这个完全是被他引导了,这人是妖孽吗?????? “小娇娇自己写的,可不能食言。”赵瑾瑜笑着将傻愣愣的女人抱在怀中,轻声在她耳边说,“否则就是欺君。” 陈琬琰:“……” 翌日就是沈璎儿子的洗三礼,穆家这日门庭若市,沈璎的气色不太好,生产那日她受了不小的罪,好在孩子健康,她身子也没受到大的损伤。 “表哥可下了封赏?”她虚弱的靠在床栏,问贴身伺候的丫鬟。 小丫鬟如实回答道:“回主子,宫里没有来人。” 沈璎心中升起熊熊的怒火,揪着身下的褥子好半天才松手,平静的问:“沈家来人了吗?” “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早就到了,估摸着过会儿就来了。” “去将人请来。”沈璎道。 小丫鬟应声而去,不多时沈夫人就和龚氏一起来了。 沈国公夫人看到她脸上也没多少笑意,颇为冷淡的问:“你身子如何了?” “母亲,表哥现在完全当我们是外人,连我在宫中生产这种小事都不愿意,如果我们不送个能拿捏住的女人给他,他听多了枕边风,迟早要和我们离心。”沈璎不忿的说道。 沈夫人呵呵了两声,没有理会她激进的话语,反而问道:“你进宫前就喝了催产的汤药?” 沈璎略不自在的避开她凌厉的目光,“找大师算了生产的吉日,大师说孩子若能生在八月十六,必会贵不可言。” “那你可生在了十六?”沈夫人嘲讽的看着她,“嫉妒有什么用,该认命时就得认命。” “母亲你……”沈璎惊惧的看着她。 “小姑,陛下要将四郎外放出去做县令。”龚氏有些心累的说。 穆家是她外祖家,虽因娶了沈家女而攀上新皇富贵无边,但到底是害苦了穆四郎。 照沈璎这般作下去,穆四郎要被她拖累死。 “什么?”沈璎尖着嗓子惊呼,“我们好不容易从外面回京都,凭什么把我们赶出京都!” 当年因为赵瑾瑜被废,他们为了躲避京都官场对他们的赶尽杀绝,才去了舒州,好不容易扬眉吐气,过上被人追捧的日子,她才不要走。 “你可以不去。”沈夫人冷淡的说,“但四郎肯定是要走的。” 她胆敢算计皇帝,人家多的是法子折磨她。 只怕穆四郎一到任上,地方官员就会给他献美妾,反正已经有嫡长子,在外无人约束,他就可以随心所欲的纳妾开枝散叶。 沈璎一听不用跟着去,稍微松了一口气,祈求道:“母亲不能求求父亲,让夫君留在京都?” 沈夫人失望的说道:“你父亲是臣,民不斗官,臣不斗君,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他们沈家已经向赵瑾瑜低头了,哪里会在这种小事上违逆他。 “你坐完月子还要留在京都吗?”沈夫人确认的问道。 沈璎颔首,“哥儿恐不能经受路途颠簸,交给旁人照顾女儿也不放心。” 沈夫人就知道会是这样,到底是自己闺女,她不得不替她做打算,叹了口气说道:“你若不跟着去,就从家中挑选一个庶女给女婿做妾,或是将你信任的丫鬟开了脸,让女婿带去任上。” “什么?”沈璎气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他敢纳妾!” 穆家一个破落户,靠着他们沈家才有今日的体面,婆母兄嫂都捧着她,穆四郎让着她,她怀孕不方便时穆四郎都没敢纳妾! 现在母亲却要主动给他纳妾? “小姑莫急,你刚生了孩子不能生大气。”龚秋雨劝她。 沈璎气不忿的冷哼:“既然知道我刚生产完,母亲为何要这个时候来找我的不痛快?” 沈夫人沉着眉眼没说话,她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但穆四郎下个月初肯定要离京赴任,她这个当娘的还不是为了她着想,不找个能拿捏的去替她看顾着穆四郎,日后有她受的。 龚秋雨道:“母亲是一片好心,六妹妹莫要生气,这事儿还得你自个儿点头。” “罢了,你好生休息,是我心急了,这事儿等你出了月子再说。”沈夫人道。 沈璎翻了个白眼,早这般多好,非要让她坐月子时生一肚子气。 朝廷休假,赵瑾瑜带着陈琬琰出宫玩了两日。 陈琬琰自从进宫,对外面的生意就管的少了,消息也不如在宫外时灵敏,毕竟接触的人就那么几个,难得出来一回,她自然是要到各个铺子微服私访一圈。 刘扉将铺子管理的不错,刘启派官去了岭南,苹果乐园已经很久没有推陈出新,经过张家的捣乱,兖王的倒台,那里的生意也大不如从前。 不过因为和陈琬琰还有些联系,倒也不至于冷清。 九月没什么大的节日,赵瑾瑜政务繁忙,陈琬琰这个只用动动嘴皮子的大闲人,成天往景睿帝跟前跑,不是跟他一起遛鸟,就是逗猫。 景睿帝拿鸡肉条逗着胖团儿,“给我老人家行个礼。” 胖团儿吃的一身肥肉,站立起来前爪合在一起,朝景睿帝拜了拜,“嗷呜呜~” 陈琬琰被它逗乐,这猫崽子长得不咋地,倒是会哄人开心,景睿帝将鸡肉条给它,它转头就叼给了小白猫。 景睿帝瞧着胖团儿的性格跟陈琬琰一个样,那高冷的小白猫跟他小儿子差不多。 “父皇,你想不想出宫玩?”陈琬琰甩了甩手里鱼竿。 景睿帝眼前一亮,“去永嘉吗?” 陈琬琰:“……” 十月中旬,赵敬淮将夏红薯的产量报过来,比上次足足多产出了一石半,景睿帝就一直惦记着亲去永嘉看看。 “是不是去永嘉?”景睿帝见她不吭声,顿时急了。 “啊……不是!是去皇庄看蔡大人种的红薯……” 景睿帝冷淡的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说道:“你行不行,鱼还没钓上来?” “嗨呀,这鱼肯定都吃饱了,不吃我的饵!” “是你不行?” “怎么可能!就没儿臣办不到的事儿!” 景睿帝眼珠子一转,“真的?” “那必须的!”陈琬琰感觉到鱼竿一沉,胸有成竹的说,“鱼上钩了!” 等她拉上来一个空空的鱼钩就傻了眼,钩上的鱼饵又被吃了。 “你就吹牛!” “儿臣没吹牛!” “那你跟瑾瑜商量,咱俩一起去永嘉呗。” “好呀!”陈琬琰顺口回了句。 来找陈琬琰的赵瑾瑜嘴角抽了抽,悄无声息的往后退了几步。 “不行不行,父皇你怎么能提这种要求呢!陛下肯定不会答应的!”反应过来的陈琬琰忙扔了手里的鱼竿。 景睿帝切了一声,“刚才还说自己什么都行,这就怂了?” 陈琬琰一噎,理直气壮的说:“天逐渐转凉了,陛下肯定不放心咱们俩去那么远的地方呀。” 景睿帝撇了撇嘴,“你要是上个月就说服他,咱们这会儿都准备打道回京都了。” 赵瑾瑜无语的看着想甩开他的二人,甩了甩衣袖,朝二人走了过去,“儿臣见过父皇。” “免礼。”景睿帝兴致缺缺的冲他摆了摆手。 赵瑾瑜:“……” “臣妾见过陛下……”陈琬琰蔫蔫的对他福身行礼。 赵瑾瑜默默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陈青岩的密信递给景睿帝,道:“父皇,凉州那边的红薯也多产了八斗。” 陈琬琰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八斗约有九十六斤,有这样的成果已经算很好了。 景睿帝这回是真的放心了,他吃了好几顿红薯粉做的面条和馒头,虽然不如麦粉口感好,但味道还是可以的,这东西蒸烤着还能当零嘴吃,确定这东西高产,接下来便要推广种植。 “明儿个去皇庄看看。”景睿帝也知去永嘉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 九月初,景睿帝就透露出想去永嘉的想法,但他的身体状况不能赶路,赵瑾瑜唯恐他在路上颠出个意外,见他松口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儿臣这便叫人安排。” 三人一起用了午膳,伺候景睿帝歇下,陈琬琰就被赵瑾瑜提溜走了。 “干嘛呀!”陈琬琰被他抱上御辇,不满的皱巴着小脸。 “后日是你生辰,为夫带你出宫玩。” 陈琬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夫君什么时候骗过你。”若非他真的走不开,她说去永嘉县,他肯定同意。 魏太嫔藏在廊柱后头,目送他们夫妻远走,招来心腹嬷嬷交代几句,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赵瑾瑜让陆机去安排明日出行的路线,陈琬琰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他身边看奏疏。 “张家人上个月二十号就到岭南了?”陈琬琰看着奏疏问,“怎么没和我说呀?” 赵瑾瑜跟汪海生交代几句,让他先出去。 张家人在流放的路上遇上了狼群,走到岭南的不到二十人,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奏疏我还没来的及看。” 陈琬琰点点头,这本奏疏确实还没有批复,她夫君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积压了不少奏疏。 赵瑾瑜接过她手里的奏疏,随意瞥了眼,“女子进了当地官员府中做奴仆,男人种树耕田,算是比较好的安排了。” 陈琬琰认同的点点头,“就是到岭南的人数不多。” 她以为怎么也得有个百八十人呢,现在瞧着连张策等人在内不足三十人,委实有些出乎意料。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抽了封密信给她看。 “这是什么?” “你看看。” 第92章 你身上有什么我能不清楚 陈琬琰狐疑的打开密信,上面写的是张若华一个半月内,分三次给张夫人送了一万三千两银票,让她在岭南打点人脉,攒功早日回京。 “贿赂当地官员,买功勋?”陈琬琰一眼就看出她打的什么主意,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拿我陈家的钱财给她铺路?” 这算什么,她夫君在前面打板子,她家在后面给人赔钱? 没有听说张若华卖嫁妆,这么大笔的银钱只能是从陈家抠出来的! 赵瑾瑜淡淡道:“刚接到消息,张家二房的庶女给雷州太守做了通房,三房的嫡女勾引了孙涪几次,都被他继母的侄女挡住了。” “……”陈琬琰头疼的不行,“长房的呢?” “就剩张策夫妻了,”赵瑾瑜顿了顿,见她面色平静,才继续说,“他们在途中遇到了狼群,长房原本就不如二房、三房的人多,伤势太重的没救回来。” 有赵瑾瑜先做的铺垫,她竟然不觉得张家人可怜了。 “张若华就打算这么一直拖着陈明玄?”她问道。 她陈家已经很厚道了,张家的大多数出嫁女早在张家被流放前就‘被’病逝。 只有庶房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运气好,嫁了个寒门进士,她公爹病逝后,那进士就辞官回乡守孝,出孝期时张家已经很膨胀。 他过了吏部的考核,就请求外放带着妻儿去了任上。 而那女子出嫁后,没多久生母就去世了,除了逢年过节与张家也没多少联系,夫妻二人也没因张家的事受到牵连。 能像张若华和陈芙柔掺合那么深,还好好活着的,真找不出第二个。 哦,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张若晴的一个庶妹嫁给了齐浔,也捡回了一条命。 赵瑾瑜轻笑着反问:“你说呢?” 纳媵的事她一直拖着,他岳父忙碌没空催她,她就以为自己能拖赢。 “再给她三天时间,她若还坚持,就把她做的事情揭出来,让陈明玄准备休妻。”张若华可以替张家规划未来,但不能以陈家的名义替张家谋划。 让张若华衣食无忧已经是极限,她不能让她拖累她和赵瑾瑜。 “为夫已经同你兄长说过了。”该给他看的都看了,若是陈明玄还要护着她,那他就要让人给他送妾了。 陈琬琰挑了挑眉,“这密信是哪个线人给你写的?” “张筑。” “齐大姑娘的夫君?”陈琬琰微微讶异,转而便想通了,原以为他放过齐大姑娘夫妻是因为齐浔,没想到竟是因为张筑。 俩人面对面批了一个时辰的奏疏,赵瑾瑜召见了几位大臣议事。 陈琬琰眼冒金星,想进内殿休息,却被赵瑾瑜拦了下来,“坐着听听。” 陈琬琰不情愿的坐在软榻上,听他们谈论大新和蒙国的战事。 因为新收复的城池靠北,冬日较为严寒,边防驻军的棉衣等物现在是个很大的问题,还有镇北军的棉衣等物资,要不要下发都亟待解决。 赵瑾瑜继位不足四个月,以搞内政施仁为主,搞掉一个夏家不难,难的是搞掉了夏家,镇北军的将领反叛,严大将军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抵抗镇北军。 镇北军离京都近不说,还挨着蒙国,怕的是他们联兵,凉州忙着驰援大新占新城池,镇东军刚换的新将领与老将领还在磨合期,内政还没搞好,远不到动手的时候。 咸阳王是兵部尚书,上来先哭一波穷,“我们兵部只有那么点物资,户部给的压根不够。” 宣平县公也很委屈,“新城池戍边军的棉衣等物,都是按照凉州的基准批的,也就比镇南军少一点。” 往年因为二皇子,镇北军的物资军饷待遇都是最高,其次就是镇东军和镇南军,镇西军最差,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军需,逼的景睿帝拆了赵瑾瑜和陈琬琰的亲事。 咸阳王和宣平县公俩人你来我往,互相哭穷了几个回合,最后将这个难题丢给了赵瑾瑜。 赵瑾瑜道:“略微下调镇北军的军需,将镇西军的军需上调至镇东军的基准。” 其实除了镇西军,其他三方鲜少起战事,要么挨着实力弱的小国,要么背靠海,蒙国也因为忌惮蜀国,很少和镇北军起冲突。 咸阳王顿时便明白了赵瑾瑜的意思,军需物资最多的还是镇北军,但也要优先照顾镇西军。 “微臣遵旨!”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神游天外的陈琬琰,他一上任就往凉州和陇右道安插了自己人,但那些人根本就扎不稳根,任职一年多,仍旧是被架空的状态,只给他回了一个字,土。 土什么,土皇帝呗。 自从知道朝廷对那边的掌控偏弱,他就明白许家为什么要算计她了。 沈家还在蹦跶,那是因为沈国公的吏部尚书还没坐稳当,派过去的人还没将他们的体验反馈回来,等收到反馈,他们也会和他一样老老实实。 “微臣回去就让户部重新做四方军镇的军需预估。”宣平县公道。 二人演完戏心里都有了数,一起告辞离去。 田中书等他们走了,才拱手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想问问您的意见。” 陈琬琰见他这般眉心跳了跳,就听赵瑾瑜淡定的问:“何事?” “前几日,温侍中的夫人请微臣夫人给他家孙女保个媒,说的是魏家公子,微臣不敢自作主张。”这媒若是他们田家给保了,那可就上了这两家的贼船,他可不敢私下运作。 陈琬琰眼珠一转,便明白了赵瑾瑜留她的意思,有些话他来说不合适,随即轻嗤一声,说道:“他们为何不去找关系更亲的唐家,或官媒呢。” 这些人明显是想拉田中书入伙,田中书除了在田小姐的事儿上昏过一次头,倒是没有犯过别的错,对景睿帝和赵瑾瑜算得上忠诚。 洺王妃是魏家女,魏家与唐家也有姻亲,他们肯定安分不了。 田中书见赵瑾瑜没反驳,就知道陈琬琰是代表皇帝发言,“回娘娘的话,温侍中的夫人说唐老夫人病了,所以这事儿就托到了微臣夫人这里。” 温家整这么一出,应当是试探田家肯不肯入伙,田中书告知赵瑾瑜就是对他表忠心,他肯定不会保这个媒。 “朕知晓了,田大人先回中书省。” 田大人冲他们二人行完礼,便退了出去,刚站在殿外的廊下松口气,就看到李珩和洪波一起往御书房而来。 互相见了个礼,田中书就走了。 洪波小声问:“李兄可知道陛下诏见我们有何事?” 李珩摇了摇头,他还没见到赵瑾瑜,哪里猜的中他的心思。 洪波自从小升了一次官后,就更维护陈琬琰,虽然没被皇帝召见过,不过确实引起了赵瑾瑜的关注,有时候召见翰林院的人来讲经,也会好奇问一句洪波最近的表现。 汪海生通报完,就将人请进了御书房。 陈琬琰与赵瑾瑜大婚后,就没同李珩单独说过话,他被赐婚后俩人也再没见过,这突然相见,陈琬琰也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自在。 “微臣见过陛下,见过皇后娘娘!”李珩与洪波一起给赵瑾瑜夫妻行礼。 赵瑾瑜漫不经心的瞥了陈琬琰一眼,见她眼巴巴的盯着李珩看,偷偷踢了她一脚。 李珩:“……” 洪波:“……” 他们本就低着头,刚好看到赵瑾瑜的小动作。 陈琬琰无语的瞪着大眼睛,无声的控诉他幼稚。 赵瑾瑜面不改色的说道:“免礼。” “谢陛下!”李珩和洪波异口同声的答谢。 赵瑾瑜问李珩,“朕听闻荣国公的亲事定在下月初十?” 李珩颔首,“回陛下,微臣与婚期定的正是那日。” 陈琬琰回踢了他一脚,对李珩道:“恭喜荣国公了。” “微臣多谢娘娘。”李珩对她拱手作了一揖。 陈琬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是因为李珩要和别人成亲,而是他们只能以君臣的礼仪相对,赠送东西也变成了赏赐和献礼,让她感觉很别扭。 “你就是洪波?”陈琬琰对他十分好奇,她确实不认识这个人,但也听赵瑾瑜说过几次,他十分维护自己的声誉。 每当有人恶议她,这人总是能引经据典的出来反驳。 回娘娘的话,微臣是翰林院修撰洪波。” 陈琬琰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问道:“听闻洪大人有个妹妹?” 洪波从前一心想把自己妹子送给李珩做妾,突然被问起脸颊微热,面红耳赤的说道:“回娘娘话,微臣确实有妹妹。” “成亲了吗?” “回娘娘话已经成亲了。” 李珩轻轻抬头看她,却对上了一双揶揄的眸子,不由得冲她拱手求饶。 赵瑾瑜看到他俩眉目传情。酸的不行,起身对洪波道:“跟朕过来。” 他带着洪波去了御案那边,几人离的不算远,若是说话声音小一些。互相也是听不见的。 “成亲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李珩轻点了下头,“谢娘娘挂怀,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冯家与陛下亲厚,你日后要和冯小姐和和美美的,不可怠慢了人家姑娘。” 李珩微怔,回道:“微臣一直谨记娘娘说过的话,不迁怒,不二过,不结党营私,忠君爱国。” 犯过的错他不会再犯,冯静妍是他自己选的,既然决定娶她就会对她负责,再不会做出新婚之夜冷落新娘的事。 “好,陛下胸有沟壑,你尽职尽责的效忠陛下,李家还会更好。”陈琬琰从袖中掏出一个朱红色百合花纹的锦盒递给他,“这是我送给你和静妍的贺礼。” “微臣日后定会一心一意效忠陛下,做个纯臣。”李珩言毕恭敬的双手接过陈琬琰递过来的锦盒,“微臣谢娘娘赏赐。” 陈琬琰轻叹了口气,就起身带着他往御案那边走去,赵瑾瑜听完洪波讲的经,赏了他一块松烟墨,又听李珩讲了一段经,就让汪海生将他们送了出去。 “哼!” “哟,是谁惹朕的皇后生气了?” “就是你!” 赵瑾瑜见她气鼓鼓的跟个包子似的,忍不住勾唇,“夫君可舍不得气小娇娇。” “你这人!你怎么知道我兜里揣着东西?”她是怕李珩对这门亲事有微词,再做出冷落冯静妍的事,闹的冯李两家不愉快,也让赵瑾瑜面上难做,最后害的还是李家。 本想借着送贺礼的事探探李珩的口风,正愁着见不到他,没想到赵瑾瑜会把人叫过来。 “你是我的人,你身上有什么我能不清楚?”赵瑾瑜得意的挑眉,想偷偷去见李珩,没门! “你……你胡说什么!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气死她了,她在这人面前跟透明的一样,小聪明压根使不出来。 赵瑾瑜往她胸口摸了一下,“确实什么也没有。” 陈琬琰:“……” 翌日,陈琬琰陪同景睿帝父子去蔡家族人居住的皇庄。 京都得贵胄都说蔡家一家憨货,什么也不会就会种地,司农寺少卿的位置都快成他们家祖传的了,他们还跟没见过世面的农户一样,背地里还给他们起了一个泥腿子世家的称号。 陈琬琰倒是认为蔡家老祖宗高明,给皇帝种地,不用当奴才还能当官,吃用都是皇家管,赵国以农业治国,他们有一手种地的好本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可是不低。 一行人安全抵达皇庄,蔡氏族人早就聚集在皇庄外夹道欢迎,陈琬琰不动声色的将蔡家人打量了个遍,如果不是衣着光鲜,确实都像朴实的农户。 景睿帝看着绿油油的红薯田,感慨道:“长得很好。” 蔡少卿让人挖开边缘的一处给景睿帝展示,“太上皇您请看,这下面密密麻麻的都是果实。” 景睿帝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难怪会高产,这么一小处竟然长这么多。 陈琬琰笑道:“父皇,这叶子不但新鲜时可以炒菜,晒干后用水泡了也可以食用,冬日少青菜时吃也不错。” 她是觉得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好,偏远的犄角旮旯不知还有多少食不果腹的百姓,达官贵人不屑于吃这一口,不代表人人都不屑于吃。 人吃饱了人口才能增多,人多了国家才会更强盛。 景睿帝还没吃过新鲜的炒红薯叶,赵敬淮给他送了红薯叶,但路途遥远,再怎么仔细保存叶子也蔫巴了。 他刚想接一句可以尝尝,就听陈琬琰小声嘀咕:“还可以喂猪。” 景睿帝:“……” 赵瑾瑜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最后一句可以不说。” 陈琬琰噎了一下,不好意思的说道:“臣妾就是想着不浪费。” 赵瑾瑜又问蔡少卿:“田里的红薯能不能长成?” 毕竟种植的晚了,京都天气渐凉,现在虽然看着长势喜人,很可能最终长不成。 蔡少卿道:“回陛下的话,红薯耐生,微臣估摸着能长成,不过产量或许达不到预期。” 这东西种植起来确实不难,他已经想好了给红薯保暖的措施,为防地冻,保暖的干草和粗布都准备好了。 术业有专攻,赵瑾瑜不懂种地,陈琬琰更是个半吊子,不过赵敬淮一直在育苗,从六月开始永嘉县每月都有种植红薯,一直到九月份还种植了一次,没准这茬也能行。 众人没在皇庄多呆就启程回了宫,陈琬琰临走前还让人剪了一把红薯叶。 “回去我给陛下做一道蒜香红薯叶。” 赵瑾瑜:“……” “这个红薯叶对心脑血管好,还能补铁防贫血抗衰老,你看父皇吃多了红薯,是不是身体强健了许多?” 赵瑾瑜闻言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父皇的身体确实比原先好许多,腿疼的毛病好像也轻了。 “我听说这东西吃多了能长寿,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陈琬琰见他不吭声,靠在他身上嘀嘀咕咕。 她前世看到一则新闻,有个村子的人很长寿,经调查发现他们经常食用红薯叶,红薯叶也被称为长寿菜。 赵瑾瑜见她说的津津乐道,也不反驳她,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追求长寿,吃食上多有考究,吃穿用度样样都精细,但能长寿的有几个? 因为操心过度,活过六七十岁的都不多。 这小小的菜叶子又不是仙草,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有刺客!” 第93章 回程遇刺 赵瑾瑜把揽过陈琬琰往车厢后靠去,一支羽箭从车窗射进来,打在车壁上嗡嗡作响,几秒钟过去箭身仍在轻轻颤动,可见力道之大。 “你没事?”陈琬琰直起身子赶紧替他检查,见他完好无损,才放松神经,“没事就好。” “没事,别怕。”赵瑾瑜沉声安抚。 他们虽是微服出访,但带的侍卫却不少,刺客一击不中便再没机会了。 “常福!”景睿帝惊怒的大吼,“给我拿下这个狗奴才!” “怎么回事!”陈琬琰心惊胆战的问。 陆久纵马前去查探,只见景睿帝暴怒的靠坐在马车角落,常福趴在景睿帝身上,背后扎了一把利刃,伤口的血染湿了衣裳,人还在抽搐。 “怎么回事!”陆久厉声问。 叶诩绍都快哭了,刚才有人刺杀赵瑾瑜,谁知道这个坐在马车外面伺候的内侍,竟然趁所有人对外警戒的时候刺杀太上皇! 要不是常福挡在太上皇前面,这会儿估计就被扎断气了! “太上皇可有受伤?”陆久问。 景睿帝面色黑沉,“无碍。” 陆久想将还在抽搐的常福挪开,景睿帝却道:“不用挪动他,把御医叫来。” 陆久让人去请随行的御医,又检查了一下常福的伤势,说道:“伤口有些深,没有伤及心脏,太上皇放心。” 景睿帝冷笑一声没说话,若不是常福替他挡了这一下,那刀就刚好扎在他的心脏上。 张御医来的很快,见状吓的一头冷汗,“微臣……” “不必多礼,先给他检查身体。”景睿帝的心情很不好,刺杀他的是常福的干儿子常田。 “老奴罪该万死……” “行了,你留点力气。”景睿帝烦躁的说。 张御医给常福检查完伤口,先给他喂了一粒药丸,又在他伤口上撒上止血的药粉,才道:“伤口有些深,刀上好像有毒。” 赵瑾瑜安置好陈琬琰,就跳下了马车,刚下车就一阵箭雨左右夹击朝他袭来,陈琬琰坐在马车里听着箭矢不断打在车厢上的声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陛下,快快上车!”陆机大吼。 陈琬琰撩开车帘,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乱飞,脸都白了,“先上来!” 前面景睿帝的马车并没有遭受箭雨的攻击,这箭明显是冲赵瑾瑜来的。 景睿帝也听到了后面的动静,对叶诩绍道:“起驾回宫!” 他们挡在前面不动,赵瑾瑜就要在后面挨打。 叶诩绍抓着昏厥过去的常田,将他带上马,下令启程。 陆久骑马回到赵瑾瑜身侧,道:“太上皇没事!” 赵瑾瑜心下一松,轻轻一跃便钻进了马车,“走。” 那些人既然藏在高处放冷箭,追击能力便差了许多,他们的马车一动箭雨便停了,只要进了义县就安全了。 马车急速行驶在官道上,听了陆久的叙述,赵瑾瑜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对陛下放来的第一箭是声东击西,目的在于给常田制造刺杀父皇的机会,引陛下下马车去看父皇!”陈琬琰头皮发麻。 如果景睿帝出事,警戒的重心肯定会向他转移,那赵瑾瑜就危险了。 赵瑾瑜冷嗤,“真刀真枪打不过,也只能用这种阴招了。” 陈琬琰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这样的刺杀他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次。 马车还没进义县,去报信的侍卫就领了三百金吾卫前来护驾,常福的情况很不好,一行人便决定暂时去义县县衙安顿。 张御医替常福拔了刀,他的脸色乌青唇色发紫,虽然还有呼吸但却十分微弱。 景睿帝很是伤心的呆坐到大半夜,常福是陪了他半生的人,看着他了无生气的躺在那里,心里很难不触动。 “父皇,已经子时了,您先去歇着,常福那里儿臣安排人守着。”出了事,赵瑾瑜也很自责,出行是他让人安排的,却出了这样的变故。 景睿帝好半天才给了他一个反应,他确实熬不住了,可又实在睡不着,常福对他来说不只是仆,还是陪伴他三十余年可以信任的老朋友。 陈琬琰端了一壶刚温好的牛奶,倒了三碗,自己先喝了一碗试毒,“父皇喝碗牛乳去休息,常大人不会有事的。” 景睿帝还是很信任她,听话的喝完牛乳,就让人伺候着上床去休息。 赵瑾瑜等他睡着,才拉着陈琬琰去了外间,“累不累?” 到了县衙她就没闲过,她跟着他好像就没过过好日子。 陈琬琰将他按坐在榻上,坐在他腿上替他揉太阳穴,“和你在一起,我不累。” 赵瑾瑜环住她的腰,有些遗憾的说:“明日不能带你出去玩了。” “不碍事儿,日后有的是机会。” 陆机从外面匆忙赶回,对二人的亲密举止已经见怪不怪,只当没看到,“启禀陛下,今日来行刺的都是死士,抓到的都服毒自尽了。” 陈琬琰从他腿上下来,规矩的坐在一边,今天赵瑾瑜和她乘坐的马车都要被射成刺猬了,她下车一看好家伙全是羽箭,经张御医鉴定那寒光四射的箭头上都淬了毒。 赵瑾瑜问:“尸体上没有线索吗?” “他们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和纹身,暂时还没查出线索。” 赵瑾瑜曲着手指轻扣桌案,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琬琰听着那有节奏的叩叩声,忽然问道:“常田肯定是和他们一伙的,也没问出什么吗?” 陆机瞄了眼赵瑾瑜,解释道:“常田是叶大人在审。” 陈琬琰愣了一下,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那审完了吗,有没有线索?” 陆机摸了下鼻子,常田是刺杀景睿帝的刺客,虽然同一时间他们也受到了生命威胁,但两件事却又不能完全混为一谈。 景睿帝没发话让他们审常田,他们也不能强行去审,这话却不能跟她说的太直白。 赵瑾瑜见她苦着脸,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对陆机道:“你再让人查查他们藏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们途径的官道两旁有驿馆和客栈民户,青天白日一群刺客藏匿在那里,竟然没有人发现? 清道防护的侍卫一无所觉就罢了,连在前面探路的暗卫都没发现不妥,简直奇怪。 “夫君在想什么?” “那群死士很奇怪。”要么是武功极高,所以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要么就是他们只有一些防身自卫的功夫。 但若是武功极高,能这么轻易被抓到? “竟然有人偷偷豢养那么多死士,不过那些人抱着必死的决心,为什么不冲上来刺杀呢?”陈琬琰晃着脑袋想不明白。 他们的车厢夹了一层比钢铁还硬的铁桦木,如果他们不下马车,那些人只靠放箭根本伤不到他们,岂不是放了个寂寞? “放冷箭还不如放火箭有效果呢。”虽然车厢涂有防火的桐油,但火箭可以打乱侍卫的节奏嘛,万一射进车厢不就能烧他们了吗? 赵瑾瑜愣了一下,“你继续说。” “刺客动静闹这么大,却没对我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连侍卫也没有受伤,感觉怪怪的。”唯一受伤的就是常福,他还是为景睿帝挡的刀,四舍五入,唯一受到伤害的就是景睿帝。 那些人明知道他们的马车坚固抗揍,决一死战不应该逼停他们的马车后,冲上来打吗? 赵瑾瑜垂眸沉思,箭都打在车厢上确实怪怪的,射箭的人不但打的准还力道大,最主要的是谁有能力养这么多死士。 “会不会攻击我们的不是这群死士呀?” 对于她这个问题,赵瑾瑜暂时还不能给她答案,见她已有困意,便道:“等陆机回来再说,先休息。” 第二日清早,赵瑾瑜一动陈琬琰就醒了,彤霞和彤云伺候二人梳洗穿衣,昨日他们遇刺的事已经传出去,今日一早来慰问的官员跟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 赵瑾瑜去应付那些官员,陈琬琰去景睿帝跟前伺候。 “常福怎么样了?”景睿帝一见到她就急忙问道。 陈琬琰抿了下唇,如实说:“还没醒过来。” 景睿帝沉默一瞬,招了个小内侍,“去将叶诩绍叫过来。” 陈琬琰见他这样有些难受,因为保养的好,他的脸上几乎没有皱纹,就是灰白的头发和胡须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犹记得当年初次见他,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帅大叔,那时他的鬓角才刚生出几根白发。 叶诩绍来的很快,似乎是一晚上没睡,人看着有些憔悴。 “微臣见过太上皇!” “平身。” “微臣谢太上皇!”叶诩绍从地上站起就,立在了他右侧。 景睿帝问:“常田招了吗?” 叶诩绍支吾着瞄了眼陈琬琰,陈琬琰一头雾水的与他对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人家这是要说悄悄话。 “儿臣去瞧瞧早膳做好了没。”她对景睿帝福了一礼,识趣的退了出去。 景睿帝蹙了下眉,问道:“怎么回事?” 叶诩绍硬着头皮说:“常田交代是受陛下指使,刺杀太上皇……” 景睿帝冷笑,“九郎都是皇帝了,刺杀朕做甚?他没有刺杀的动机。” 叶诩绍冷汗涔涔的往下掉,“常田说是陛下不满您还掌着大权,所以才刺杀您。” 朝中的大臣时常求见太上皇,看似太上皇不管事了,可遇到大事,新皇还是要同太上皇商议后才能做决断。 有太上皇的支持,那些朝臣才会肯定新皇的决策,最重要的是太上皇还有京畿、都畿以及禁军十六卫的兵权。 新皇如今还像个提线木偶,受他摆布呢。 景睿帝冷嗤,“这点雕虫小技就想离间我们的父子关系?将那个常田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陈琬琰站在院外的花圃边,看着叶诩绍匆匆离去,思忖片刻才往灶厨去。 赵瑾瑜打发完那些闻风而来官员,陆机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就将刘士诚叫到书房,出事的地方属于义县的管辖范围,昨夜刘士诚也带人去了事发地点察看。 刘士诚见到赵瑾瑜,就先诚惶诚恐的给他行了个大礼,“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赵瑾瑜问道:“昨日的事情可有线索?” 刘士诚道:“微臣昨日排查了那里的住户,暂时还未发现可疑人员,驿馆和客栈收住人员皆有登记,昨日也都一一核查了,没有少人。” 赵瑾瑜闻言有些烦躁,昨日陆机说人是在五里地外追踪到的,发现时已经服毒自尽。 连陈琬琰都觉得蹊跷,他当然也觉得奇怪。 陈琬琰端了早膳进来,见他们二人正在说刺客的事情,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你们有没有搜到弓和箭啊?” 刘士诚怔了一下,“昨夜只是询问排查,并没有进行搜查。” 赵瑾瑜见她端着清粥小菜,对刘士诚挥挥手道:“你先下去。” 刘士诚忙了一夜没合眼,回来后就在等着赵瑾瑜的传唤,这会儿又累又饿,得了他的恩典,连忙拱手退了出去。 陈琬琰将饭菜摆在桌案上,把刚才叶诩绍的事跟他说了,赵瑾瑜就着酱菜喝了小半碗白粥,就让人把东西撤下。 “陆机还没回来吗?” 赵瑾瑜颔首,“许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昨夜他和刘士诚一起带着人出去,他没一起回来,应当是有所发现。 “死士不是都用暗器匕首吗?很少有用弓箭的?”陈琬琰就没见过陆机他们用弓,赵瑾瑜的暗卫她见的不少,好像没有一个用弓的。 弓箭适合远程,对暗卫死士来说并不趁手。 “嗯。”赵瑾瑜眸光流转,忽然露出一抹笑意,“走,去看看那些死士。” 陈琬琰挽着他的手臂去摆放死士的大厅,几名仵作正在做尸检,陆久和刘士诚站在一旁看着,看到赵瑾瑜,连忙对他行礼,仵作也停下手中的动作跪地磕头。 赵瑾瑜摆摆手,示意他们他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对陆久道:“你去检查一下他们的手指。” 这些人看骨骼就知道是练武的,但他们昨日经过时却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肃杀。 陆久听命去将每个人的双手都检查一遍,最后神色古怪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赵瑾瑜。 “微臣看他们的手不像是善用弓箭之人,更像是用刀枪剑戟。” 常用拉弓的人,左手握弓时会用拇指固定羽箭,因此虎口和拇指经常和弓和箭摩擦应当有硬茧,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羽箭固定在弦上,两指侧面应当会有硬茧。 但这些人的手确实有茧,但却和他的手一样是握刀剑匕首的,双手手掌很粗糙,手指虎口有硬茧,手指侧面没有经常摩擦受损的痕迹。 “可夫君手上也没有茧呀。” 赵瑾瑜:“……”拿他和死士比??? “陛下保养的好……”汪海生小声解释。 陈琬琰点了点头,赵瑾瑜确实很注重保养,膏霜粉的没少用,这些人的皮肤看着就很粗糙,应当没他那个保养条件,便也没在这上头纠结,说道:“他们打的很准还很有力道,不像是不善用弓箭。” 赵瑾瑜沉声道:“你说的对,刺杀我们的根本就不是这群人。” 他自小习武也擅弓,想要打的准,就需要日积月累练习,术业有专攻,陆机匕首刀剑用的都很厉害,但他射箭未必有军营里的弓箭手厉害。 “昨日陆机在路上发现了他们丢下的弓箭,才找到了这几个死士。”陈琬琰摸着下巴走来走去,“难道是有人故意引导我们找到的这些人。” 赵瑾瑜往那些人身上看了看,“或许他们不是死士,只是普通会武的人呢?” 人已经死了,也辨不出武功高低,或许只有引着他们找到这些尸体的人才是死士,他们被人误导了。 刘士诚领了一个验完尸的仵作来汇报情况,陈琬琰见那老者头发花白,约莫有六十来岁,蜡黄的脸上满是皱纹,身上的衣裳虽然破旧却干净整洁。 刘士诚道:“陛下,王仵作有发现。” 第94章 查到彼此的头上 王仵作对赵瑾瑜磕头行完礼,便道:“草民发现这些人的鼻腔有毒药残留,他们或许不是服毒自尽,有可能是被人灌药时进入鼻腔。” 陈琬琰伸着脑袋往里看,赵瑾瑜伸手遮住她的眼,那些男人赤身裸体,身上还有狰狞的旧伤疤,有什么好看的! 陈琬琰扒开他的手,好奇的问:“毒药不都是药丸子吗?” “如果他们不配合,药丸不太好咽下去。”陆久解释道。 这些人看着就是有些蛮力,而且身上没有被绑的痕迹,想强迫他们吞药丸并非易事,药水就好灌多了。 赵瑾瑜听了王仵作的话,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这群人估摸是真刺客抓出来的替罪羊,往下查,说不定还能扯出几个意料之外的官员。 王仵作见赵瑾瑜不吭声心中没底,他还是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的接触皇帝,比第一看到尸体还紧张,只是这奶娃子看着比他重孙子也大不了几岁,也不知道能不能将国家治理好。 “陛下?”刘士诚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赵瑾瑜淡漠的眸子扫过在场所有人,良久才说了一句,“留意最近有没有人报失踪。”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打手,也不是武功高强的暗卫,最有可能的就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刘士诚怔了一下,拱手道:“是!” 叶诩绍带人押着常田去见景睿帝,被折磨了一晚上,常田整个人都是混沌的,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头发蓬乱嘴唇干裂脱皮,脸上还带着血污十分狼狈。 叶诩绍还特意让人给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遮住身上的伤痕,以免冲撞太上皇。 景睿帝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问道:“你受何人指使刺杀朕?” 常田掀掀沉重的眼皮,“奴才已经跟叶大人交代清楚了,是受陛下指使。” 景睿帝冰冷的眸子迸发出一丝愠怒,直直的盯着他,“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究竟是何人指使你行刺朕!” “是天启帝,赵景铄。”常田说完扯出一抹诡异的笑,“他起兵逼宫害惨了兖王,又逼的您不得不禅让帝位,他威胁奴才刺杀您,奴才不肯,他就要杀了奴才全家。” 明明太上皇属意的是兖王,他给兖王提供了那么多帮助,兖王继位,他就能成为他的贴身内侍,可这一切都被新皇毁了。 不但如此,他还伤害他的家人! “他要弑父还不愿意担坏名声,就设计了这场刺杀,刺客一个都没现身,抓到的都是死人,看着来势汹汹,但箭都打在了车厢上,他根本不可能受伤。” 景睿帝茫然无语的坐着,经过一晚的冷静,他自然也察觉事有蹊跷。 他们的车厢夹层是制作城门用的铁桦木,坚硬且不易燃烧,放冷箭根本无用,那些人若是有心刺杀,放箭逼停他们的队伍之后就该冲过来拼命。 况且车厢都密密麻麻扎满了箭,看起来真的动静很大,那么多流箭却没有伤到拉车的马和人,十分不合理。 “你以为你说这些,朕就会被你蛊惑?”景睿帝冷嗤。 他把江山交给九郎君,还把一支不为人知的影卫也给了他,他的身子就算最近保养的还算好,也活不过九郎君,况且他早已经不理朝政,就算他还掌着十六卫禁军又如何? 这些人什么都不清楚,就想算计他们父子? “太上皇,圣上和皇后娘娘来了。”侍卫在外面禀报。 “请他们进来。”景睿帝道。 赵瑾瑜和陈琬琰对景睿帝行了礼,赵瑾瑜便将他们刚才查到的说了一遍。 叶诩绍诧异的看着他们夫妻,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如果按常田所言,他应该钉死这批杀手才是,怎么会发出质疑? “不,不可能……就是他指使的……”常田用力的睁开眼,瞪视着赵瑾瑜,低声喃喃。 陈琬琰无语的说:“什么不可能,百密一疏,你不是也失手了?” 如果景睿帝真的受伤了,赵瑾瑜肯定会在下车查看的时候中一箭,那箭上有剧毒,他们父子搞不好就一起死翘翘了,就算没中箭,一个弑父的罪名只怕也跑不了。 常田失手,赵瑾瑜也没中箭,他们就启用另一手准备,放大漏洞离间他们父子。 “父皇,儿臣想请十六卫禁军协同调查。”赵瑾瑜道。 陈琬琰说的对,他们和父皇是亲人必须坦诚相待,隐瞒只会让他们父子互相猜忌,他将查到的说出来,不管父皇信不信,他问心无愧。 与其让他私下调查伤了父子情分,不如摆到明面上。 叶诩绍被赵瑾瑜的坦荡震惊了,这要么是有自信他们查不出对他不利的东西,要么就是真的被冤枉了。 景睿帝轻点了下头,“准了。” 陈琬琰看向常田,“常福对你多有照顾,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不明,你若心怀愧疚,就将指使你的凶手说出来替他报仇。” 常田不屑的哑声说:“他哪里待我不薄了?” 给他透露假消息,让他上了兖王的船,结果登基的是废太子,他这辈子也不会成为新皇的心腹,也不能被人敬仰和巴结! “……”陈琬琰被他问了个干瞪眼,“那他哪里对你不好了?” 常田噎了一下,常福好像也没有对他不好,有能领到赏的好差事都让他去,虽然他给常福的孝敬也不少,但他不像别的内侍大人苛待手下,恨不能扒光他们的皮。 景睿帝冷笑,“不说朕也查的出来,他平日不出北宫,与他密谋的人定然在北宫,回去让人查查便知。” 常田舔舔干涩的嘴唇,“就是陛下指使奴才刺杀太上皇的,就是当着他的面奴才也敢指认。” 他敢下手就没想过还能活着,依宫里这些人的手段,他的家人肯定已经遇难,他临死能反咬皇帝一口,也算是为家人报仇了。 “你指认个屁,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当我夫君傻吗?”陈琬琰气呼呼的说,“我夫君都是皇帝了,他干嘛做这种蠢事,弄的这么招摇,唯恐别人不怀疑他是主谋?” 她说完气急的踢了常田一脚,常田疼的叽哇乱叫,“你和你背后的主子看不起谁呢?” 赵瑾瑜轻咳一声,他不要面子吗? 动不动就傻啊蠢的说他! “夫君你别怕,臣妾不会让人伤害你和父皇的。”陈琬琰傲娇的挺了挺胸脯。 赵瑾瑜摸了摸她的头,对景睿帝拱手道:“儿臣请父皇搬回福宁宫,上朝听政。” 叶诩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位都坐这么久了,还没被权利迷晕呢? 还有不贪权的皇帝? 景睿帝摆摆手,他已经过惯诸事不管的日子,并不想操劳,“搬回福宁宫可以,听政就算了。” 叶诩绍:“……” 陈琬琰瞪眼道:“父皇,您跟陛下轮流上朝。” 叶诩绍:“……”一家子奇葩,活久见! 景睿帝:“……”他并不想听那群大臣在他耳朵边唧唧哇哇! “要不每五日一临朝?”陈琬琰试探着问了句。 “我不!”景睿帝果断的拒绝,“我胸口疼,摆驾回宫!” 赵瑾瑜:“……”又来这招? 回宫景睿帝就病倒了,连着发了几日的高热,赵瑾瑜衣不解带的在他床前侍疾,急紧急召回在永嘉县的常富回宫伴驾。 朝臣对他们遭遇刺杀的事议论纷纷,外面依稀有了他弑父的传言。 常福依旧没有醒过来,毒渗进血液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全身的肌肤都呈现出青灰色,太医署的太医也束手无策,每日里就靠汤药吊着。 从皇庄带回来的红薯叶已经蔫巴。 嫔御对景睿帝独自搬回福宁宫十分不满,从后宫闹到朝堂,赵瑾瑜均置之不理,顺手收拾了几个投靠温侍中的小官,与他之间的关系越发的紧张。 “夫君,喝点鸡汤补补。” 赵瑾瑜和温侍中之间剑拔弩张,曾经倒向兖王的朝臣都嗅到了危险,索性和温侍中拧成一股绳,大有将赵瑾瑜架空成傀儡的意思。 幸而沈家一系最近很安分,没再出来捣乱。 赵瑾瑜张嘴喝下她喂过来的鸡汤,问道:“那些嫔御可叫人来闹你了?” 陈琬琰撇撇嘴,“让她们闹呗,管她们做甚,又不是多重要的人。” 赵瑾瑜最喜欢她的豁达,不像有些人一点小事就要闹的鸡飞狗跳,非要哄着才肯罢休。 “遇刺的事有眉目了吗?”陈琬琰忧心的问。 这事情已经过去七八天,她估摸着也该查出一些线索了。 赵瑾瑜轻轻应了一声,“那些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不是死士,是禁军。” 叶诩绍也万万没想到,查着查着查到了自己头上! 失踪的都是军营的士兵,他们所在的军营几天不见他们,就派人找到了他们家,家眷以为他们在军营,最后一合计事情不太对,就与军营的人一起到户籍所在的县衙报失踪。 那些人画像早就分发到各县衙,报案的人一去,县尉就将画像拿出来给他们辨认,最后带着他们去义县认尸,确认了身份。 “叶诩绍等父皇清醒,就会向他禀报。” 陈琬琰咽下口中的鸡肉,问道:“如果我们和父皇各查各的,那不就查到彼此的头上了吗?” “谁说不是呢,估计设计这场阴谋的人也没想到,我们会和父皇坦诚相待。” 不过这也不能还他清白,常田口口声声说是他安排的刺杀,那他提前准备替罪羊栽赃给禁军,也不是不可能。 叶诩绍和其他禁卫大将军现在对他的态度很差,明显是怀疑他准备借刺杀父皇除掉他们。 “查到他们头上,那不就是让你与他们为敌吗?”陈琬琰揪心的问,“那他们会不会对你下手?” “如果不能查到新的线索,十六卫大将军极有可能会反叛。” 还好将这件事放在了明面上查,那些人心里可能还在犹豫,毕竟先下手为强,谁都不想死,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设计这场刺杀的人真是恶毒!”无论他们如何破都是死局! 赵瑾瑜替她擦擦嘴角的油渍,柔声道:“朝堂纷争向来如此,陷害总是无处不在。”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逆向思考?” “嗯?” 陈琬琰舔了舔嘴唇问道:“陷害我们对谁最有利?” “除了我们的人,对谁都有利。” 陈琬琰拿银箸在长案上画了个大圈,又在大圈里画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圈。 “拉你下去,最有可能被拥立登基的获利最大,与其关系深的得利最多,关系浅的有从龙功得利中等,拉不上关系又与你对立的吃蝇头小利。” 赵瑾瑜眸光闪了闪,“最有可能继位的是兖王。” 如果让朝臣选,他们毫无疑问会选兖王,一是那些人都投靠过他,二是出过夏家和张家的事后,应该都看出他比较好哄容易被架空。 “对,但他离得远,无法得知我们临时决定去皇庄的事,所以这件事是希望他继位的人策划。”陈琬琰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拿银箸在桌案上戳来戳去。 “常田接触到的人局限在北宫,北宫与兖王交情深的人是……” 第95章 一句话嘲讽了一屋子女人 “魏太嫔。”赵瑾瑜笃定的说,“常田之前和兖王走的很近,如果是魏太嫔的人接触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对,就是她!”不管有没有证据都是她,“她在后宫打听我们的动向比较容易,而且和朝堂的关联也比较多。” “别戳了。”赵瑾瑜好笑的看着她,“我已经派人在查她了。” 陈琬琰:“……”耍她玩? “还没找到她和常田接触的证据,所以怀疑也没用。”赵瑾瑜好心解释了一句。 “没证据,就制造证据诈她呀,常田的匕首肯定是出宫以后有人给他的,用这个诈他?” 赵瑾瑜喂她吃了口桂花鱼翅,将她的腮帮子塞的鼓鼓,才说:“诈她做甚。” 让她畏罪自杀不行吗? 宫里自戕可是大罪。 陈琬琰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圆溜溜的杏眼一眨不眨的盯赵瑾瑜看,赵瑾瑜不停的往她口中投喂,直接将她的肚子喂了个圆滚滚。 景睿帝听完叶诩绍等人的汇报,微微叹了口气,也听出了他们言语中对赵瑾瑜的猜忌,如果他还贪恋那个位置,肯定也要怀疑他了。 “这事儿做的太刻意了,肯定有蹊跷,你们莫要被人利用。”景睿帝身上的温度还没退,眼皮浮肿精神不济,但也不耽误他思考。 右威卫大将军霍海道:“常田指认,行凶的匕首是陆机在皇庄给他的,微臣一直想去找陆大人求证,但他自出事那日便不见了踪迹。” 左金吾大将军杜庆也跟着说:“常田之言虽不可全信,但陆大人失踪,确实也有些蹊跷了。” 其他几个大将军一起附和,刺杀皇帝的罪名他们背负不起,那可是全家杀头的大罪。 景睿帝疲累的靠在软枕上,问道:“不能仅凭这点事儿就妄下定论,叶诩绍,你查到事发前常田都与何人接触过吗?” 叶诩绍道:“微臣查到常田与一位叫小彩的洒扫宫人关系匪浅,出行前一天,一名叫阿花的宫人找小彩哭诉过,据了解二人是亲姐妹,阿花在去找小彩前,与魏太嫔宫里的魏嬷嬷见过面。” 景睿帝差点被他绕晕,茫然了好半天才抓住了魏太嫔这个重点,“这件事与魏太嫔有关?” “微臣审了小彩和阿花,她们说家里出事,求常田帮忙去看看,并没有提及魏太嫔。” 景睿帝以及众人:“……”说半天说了个寂寞? 叶诩绍兴许觉得自己说了一堆废话,赶紧补充道:“微臣只是觉得太过于巧合,阿花说不出何人告诉她家里出事的消息,有疑点。” 景睿帝捏了捏鼻梁,“你们接着去查,这事儿漏洞百出,朕的儿子没那么憨。” 赵瑾瑜是什么样的性子他清楚的很,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绝对不会出现失误,也不会让人抓住他的把柄。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十月底的时候宫里已经开始烧起了地龙,陈琬琰担忧朝廷发放的棉衣御寒能力不足,把凉州庄子产出的羽绒,优先给将士们制作了羽绒马甲,剩余的才收来制作棉被售卖。 景睿帝的病情反反复复,张御医说他原本身子就差,加上心思郁结才一直不见好。 常福还是老样子,背后的伤口始终无法愈合,全靠珍贵的汤药吊着一口气,人已经瘦到脱相,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了。 十一月初一,命妇例行朝见,洺王妃的娘家人联合数位赵氏宗亲,忽然对陈琬琰反难。 杜老夫人眸中的精光一闪而过,义正言辞的说:“殿下与陛下大婚已然有四个多月,按规定,新婚三月后应当搬去自己的宫殿,不能再与陛下同住,陛下宠爱娘娘,娘娘也该劝着些。” 陈琬琰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拿帕子沾沾眼角,娇气的说:“上月十四在回宫的路上御驾遭遇刺杀,凶手至今还在法外逍遥,本宫看不到陛下就心悸,惊恐的夜不能寐。” 洺王妃的娘家是左金吾杜大将军的一个远房旁支,靠着杜大将军将女儿嫁给了洺王当正妃,她的突然发难,难保没有杜大将军的授意。 杜老夫人:“……”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 颖王妃掩唇道:“陛下和殿下年少夫妻,情深也是应当的,可也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曹王妃也跟着附和,“殿下是命妇之首,更应守规矩给大家做表率。” 颖州和曹州都在河北道,这两家在三皇子相王兵败后,暗搓搓的投靠了兖王,兖王就藩后他们一直很低调,这才回京几日,又开始抖擞尾巴了? 陈琬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眶里的湿热直接滚了出来,抽抽嗒嗒的不说话。 宗正寺卿赵宗远的王妃看不下去了,说道:“也不是甚大事,年后再说也不迟。” 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专宠的旧例,哪里就非要上纲上线,这些人不过是看人家过得好,挡了她们的路,才变着法儿的找茬。 “衡山王是宗正卿,衡山王妃更应注重规矩,不能因为殿下是皇后,就可以不守规矩。”唐老夫人说,“若是人人都效仿中宫不守礼法,这不是乱套了吗?” 衡山王妃被她堵的哑口无言,只道:“殿下受了惊吓,想住在熟悉的宫殿,也是有情可原。” 陈琬琰无辜眨眨泛着水光的眸子,抽噎着说:“若你们的夫君没有妾室,你们会分房睡吗?” 看热闹的沈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没多余的妾室,自然是日日睡一处的,她一句话嘲讽了一屋子女人。 安阳公主摩挲着涂着丹蔻的指甲,讽刺的说道:“殿下也没给圣上纳妾的机会啊?殿下日日缠着圣上,圣上如何宠幸新人。” 沈国公夫人闻言垂下眸子,穆四郎一到任上就收了同僚送的妾室,男人就是要给机会才能沾荤腥。 赵瑾瑜现在对她一往情深,那是因为二人刚成亲还热乎着,等他俩分开住,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她抱怨多了,惹得男人不快,自然有新人加入的机会。 “杜老夫人说的对,殿下还是搬去自己的宫殿合适。” 陈琬琰睁着水盈盈的大眼睛,伤心的望着沈国公夫人,“本宫害怕,要不让沈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进宫陪本宫住些日子?” 沈家嫡出的小姐哪个房里不是干干净净? 穆四公子收了妾室,还不是沈璎自己作的? 沈国公夫人脸色难看的别过脸,“快年底了,府上事忙,她们已为人妇,为人母,恐不能进宫小住。” 真进宫住两个月,不是给人爬床的机会? 温老夫人跳出来说:“各府再过上几日便要开始走年礼,她们都是已婚妇人,自然是脱不开身在宫里常住,若是殿下害怕,不如请些未出阁的姑娘进宫陪着。” 陈琬琰:“……” 沈国公夫人见她吃瘪,面上闪过一丝笑意。 黄夫人说道:“臣妇家中有几个待字闺中的姑娘,若是殿下不嫌弃,可以接进宫陪您住上些时日。” 白夫人也跟着附和:“臣妇家中也有未嫁的小姐,若殿下愿意也可接进宫伴驾。” 咸阳王妃见她们又起了小心思,忙替陈琬琰解围:“要过年了,殿下也不得闲,小丫头们喜闹,就别让她们进宫给殿下添乱了。” 李老夫人和冯老夫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内讧掐架真就没有停止的时候。 陈琬琰凉凉的目光,在黄夫人和白夫人身上来回的跳,硬是将二人看的低下了头。 魏老夫人见众人都不吭声,笑道:“都说鸟儿护食,这人不也一样吗?” 杜老夫人听出她在影射陈琬琰善妒,沈国公夫人自私,也跟着笑道:“从前听说有位王爷家的郡主善妒,不许其仪宾纳妾,因为个妾室将家里闹的鸡飞狗跳,成亲三年无所出,落了个和离下场。” 陈琬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本宫听闻京都有许多寺庙,自建成就香火鼎盛,有那作恶多端的老妇,遇庙宇就入内拜秋佛祖宽恕,殊不知心中无鬼便是佛,若是心怀鬼胎,便是烧香拜佛也不得安宁。” 杜老夫人:“……” 郑国公夫人掩唇轻笑,谁不知道杜家阴盛阳衰,杜老夫人最喜欢烧香拜佛。 她的庶子几乎都绝了后,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条人命,她的孙女洺王妃怀了几胎都没留住,私下都说她做的孽,都报应到了洺王妃身上。 周新月最讨厌有人乱嚼她儿子的舌根,她儿子再过九天就要成亲,容不得这人出来挑事! “善妒怎么了?还有女人不善妒?要是有本事,让夫君主动拒绝纳妾,谁愿意大度?” 还不是因为管不住,才装大度的! 谁愿意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夫君,养育他和其他女人的儿女还落不到好,让庶子庶女和自己儿女抢家产? 她此言瞬间戳中那些贵妇的伪装,有些人便不乐意了。 “你自个儿善妒,怎能将我们与你相提并论。” “就是,我们给夫君纳妾可都是真心实意的。” 周新月呵呵笑笑不再多说,或许真有女人贤惠,不介意夫君纳妾,但那些人绝对代表不了大多数。 陈琬琰听的津津有味,一群大傻子话题被带跑了都不知道。 沈国公夫人晦暗不明的瞥了她一眼,这人跟个烧火棍一样,到处乱打点火,是一点亏都不吃。 “别吵了!”安阳公主见这些人被带歪节奏,差点背过气去,“就知道吵吵,正事一件都办不成!” 陈琬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淡淡道:“本宫还要去父皇跟前侍疾,今日就散了。” 安阳公主恼怒的盯着她带人离去,深吸一口气也甩袖走了。 颖王妃蹙着眉说:“瞧着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片子,竟然这么难对付?” 杜老夫人目露凶光,“什么十四五岁,她都十九了。” 曹王妃摇头:“瞧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先前见她坐在上首哭,还当传言失真,是个软绵好拿捏的。” 温老夫人冷嗤,“你们是头回见她,咱们这位皇后厉害着呢。” 魏老夫人哼笑:“她侄女说她在景睿十八年就死了,现在是个被邪祟附体的老妖怪,根本不会变老。”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人,能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她们在后宅斗了几十年,年纪都能当她祖母了,没道理在她面前讨不到一丁点好。 “魏老夫人慎言!您在宫中犯口舌,是想进敬慎司狱吗?”汝阳公主满脸疲惫,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睡好了,父皇受惊吓卧床不起,能不能熬过这个冬日也难说。 十六卫的大将军虽然厉害,但头上有上将军压着,下头有将军盯着,行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她拦不住母后作死,却也没想到她们竟然堵上一切,要杀了她父皇更换帝王。 舞阳公主见她连祖母都不叫,便知她心里对行刺的事知道几分实情,甩甩朝服的广袖,便追着她去了。 魏老夫人被她的袖子甩了下,拉着脸问杜老夫人,“许家的十一公子是不是同她不清楚?” 许家的十一公子许承明在给洺王做事,若他们二人有私交,应当是自己人,但舞阳公主却从不与她们谈论与朝堂后宫有关的事。 “确有其事,是她府中侍卫亲眼瞧见的。”那侍卫是杜家的眼线,他亲眼看到二人在花园的雕花榻上行鱼水,这事儿假不了。 “我总是觉得这人不稳当。” 杜老夫人不屑的冷嘲,“她一个孤女,性子机警是正常,她那时选了许家,新皇登基后也没捞到什么好,不明着加入进来,许是给的筹码还不够,依我瞧着她心大着呢。” “难道她还想给范家翻案不成?”魏老夫人嘀咕了一句,就跟杜老夫人一起出宫。 陈琬琰坐着凤辇去了紫宸殿,今日是大朝会,估摸着要到午时初才会散,她趴在侧殿听了一会儿,没听到有人为难赵瑾瑜,就回到文德殿等他下朝。 赵瑾瑜一下朝,就看到陈琬琰等在文德殿,悄无声息的走到她身边,蒙住她的眼睛压着嗓子问:“猜猜我是谁?” “爹?” 赵瑾瑜:“……” 陈琬琰咯咯的笑了起来,“除了我的亲亲夫君,谁敢捂我眼睛呀!” 赵瑾瑜松开手,白了她一眼,她要是再不长大,过个一二十年他就真像她爹了,如此一想,就觉得更要好好保养这副皮囊。 “夫君今日这朝上的可还顺心?” 赵瑾瑜在她旁边坐下,回道:“顺心。” 年底了,在外的王公大臣陆续应诏回京,朝堂的格局发生了轻微的变化,主要以回京人员述职汇报工作为主,找茬专业户们也暂时休业,将重心放在有实权的大臣身上。 朝堂表面一片祥和,实则暗潮涌动。 没摸清那些人的立场前,温侍中等人不会再针对他,怕引起回京的权臣反感,影响他们私下走动拉关系。 陈琬琰道:“洺王妃的娘家今日冒了头,杜大将军那里许是有了异动。” 赵瑾瑜吃了口茶,淡淡道:“意料之中。” 洺王的野心早就露出来了,夏家在宫里搞那么大的动作,杜大将军会不知内情? 既然选择不提醒,就说明他有异心。 十六卫的衙门在皇城南门,左八卫守皇城西,右八位守皇城东,左金吾卫守在皇城西墙外,他当初打皇宫走皇城东门,就是怀疑杜大将军有异心。 走西门很可能会先和左金吾卫打起来,让他的眼线有时间给里头报信,那他不但不能先声救驾,还有可能伤及父皇。 “曹王和颖王也投靠那边了。”陈琬琰支着脑袋说。 “他们本就是那边的,谈不上投靠。”不过是明确了立场罢了。 陈琬琰忧心的抠了个橘子,掰了一瓣放入口中,“十六卫中多是宗亲和勋贵家的公子,那些将领还靠的住吗?” “靠不靠的住,很快就知道了。”赵瑾瑜喊人拿来棋盘,“陪夫君手谈一局。” 陈琬琰压根玩不懂围棋,赵瑾瑜也不在意她乱下子,一盘棋俩人各下各的,也不觉得无趣,最后摆了满满一盘黑白子。 十一月初四,一大早昏迷多时的常福忽然清醒,听闻景睿帝病的下不了床直落泪。 第96章 你是来带我显摆的 他舌头已经僵硬的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或许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拖着病体到景睿帝床前,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老奴日后不能再伺候主子,特来向太上皇辞行,感谢您这么多年对奴才照拂。” 常福在常富和小内侍的搀扶下,艰难的跪在地上,他舌头僵硬不受控制,一张嘴口水就顺着嘴角往下流,他想努力将话说清楚却根本做不到。 小内侍不停用帕子替他擦拭口水,常福自跟了景睿帝,一直都是体体面面,何曾有过这样埋汰的时候。 景睿帝不忍看他这般模样,微微别过头去,说道:“你在宫里好好养着,需要什么药,太医署没有的就去朕的库房拿。” “老奴谢主子体恤,老奴想去宫外与儿子住几日,求主子成全。” 他很小就进宫了,早些年领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小乞丐,已经娶妻生子,那孩子孝顺,他也是有人送终的。 奴才不能在宫里躺棺材,他想体体面面的出宫,不想主子看到他难过。 景睿帝眼睛酸涩,背过脸抹了抹眼泪,“好。” “老奴先去替主子找太后娘娘,告诉娘娘您对她的思念,也会像伺候您一样尽心的伺候娘娘,您不用挂心娘娘没人伺候。” “好。” 常福又对景睿帝磕了个头,就在常富和小内侍的搀扶下出了福宁宫,乘马车带着景睿帝的赏赐出了宫。 第二日宫城门刚开,叶诩绍就接到守门侍卫从宫外递来的消息,匆匆赶回福宁宫,一脸沉痛的对景睿帝说:“太上皇……常福大人昨日夜里走了。” 景睿帝没想到常福出宫当日夜里就魂归天地,怔愣片刻才艰涩的说:“走……走了就不用受罪了。” 他将头埋在被子里,肩膀微微耸动,他什么都没有了,连陪伴他的老伙计,都先一步离他而去了。 常富见此,抹了抹眼角的湿润,他是太上皇封王时先皇赐去王府的内侍,因为忠心有了今日的体面,但与景睿帝的主仆情分却比不上常福。 接到消息火速赶来的赵瑾瑜夫妻,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陈琬琰推推赵瑾瑜,小声说:“你去抱抱父皇。” 赵瑾瑜坐在景睿帝的床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肩膀,轻拍他宽阔的背脊,“父皇,你还有儿臣呢。” 景睿帝伸手摸了摸赵瑾瑜的脸,精神萎靡的说:“常福不在了,内侍省和殿中省不能没人管,常富以后就管着父皇的殿中省,福满、福多二人把内坊局管理的不错,二人就分别担任内侍省左右内侍监。”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登基内侍省要大换血是早晚的事,自从景睿帝迁去北宫,常福和常富就不太管内侍省了。 只因殿中监只有一位,常富的处境一直有些尴尬,常福昏迷期间,他已接管了专属太上皇的殿中省,这时卸任内侍监,担任殿中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奴才遵旨,太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常富和福满、福多三人一起跪地谢恩。 汪海生站在角落,偷偷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福满福多二人一直盯着皇帝的殿中省,他们三人争抢殿中监的位置,都快闹成仇人了,这回他俩有去处,殿中监是他的了。 等景睿帝体力不支的睡着,赵瑾瑜的肩头已经濡湿一片。 景睿帝对常福的离世悲痛万分,特追封他为忠勇县公,停灵三日并为其立家谱,给他在宫外认的干儿子赐名常生,命他为常福摔盆送葬守孝。 常福下葬后的第二日一早,魏太嫔的亲信魏嬷嬷自戕,吊死在北宫。 叶诩绍将小彩和阿花二人带到常田面前,说道:“魏嬷嬷昨日自戕,你们的家人在十月十三日便失踪了,你们现在供出真凶,或许还能救他们一命。” 不过事发将近一个月,他们的家人或许早就被灭口。 “我不信你!”常田嗓音嘶哑,心疼的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小彩,“你是为了套出你们想听的话才来骗我们,人就算失踪,也是陛下抓的,你有本事去求他放人,放了人,你想听什么我都能说。” 叶诩绍叹了口气,问阿花,“你那日哭着去找小彩,是不是因为魏嬷嬷说你们家人出事了?” 阿花这几日被他严刑拷打,将能说的都说了,听他又问这个问题,已经麻木,压根不想回答。 叶诩绍又问:“你们是不是因为家人,受了她的威胁,才冒险刺杀太上皇?” 三人均闭口不言,叶诩绍就没见过嘴这么硬的奴才,身上已经打得没有一处好肉,仍是不肯供出真凶。 “是我受陛下唆使,刺杀太上皇,与她们二人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放了她们。”常田有气无力的说。 叶诩绍冷硬的面上罩着一层厚厚的冰霜,审了这么久,他已经失去耐心,“再给你们一柱香的考虑时间,如果还不招……” 他指了指阿花,“本官就先活剐了她。” “不!”小彩凄厉嘶吼,“不要杀我妹妹!” 叶诩绍冷冰冰的看向小彩,用皮鞭指了指常田,“刮了她之后,就将他做成人彘,让他瞧着你在军营里被……” “我说!我说!” 出于对死亡的恐惧阿花疯狂的扭动着身体,额头青筋暴起,“是魏嬷嬷拿我们和常田大人的家人做威胁,让我找姐姐请常田大人刺杀太上皇,她说只要太上皇死了,就放过我们的家人!” “你……你说什么?”小彩瞪着赤红的眸子,难以置信的问,“你不是说受了陛下威胁……怎么会是魏嬷嬷?” 面对阿花的嚎啕大哭,常田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听说家人出事后,他特意请人帮忙去家里看过,他的破釜沉舟也是因为他斗不过皇帝,可如果是魏太嫔的威胁,他何至于此! 他完全可以向太上皇揭发!还有可能会因此立功! “你明明说是陛下指使的!”常田对着小彩怒吼,“是你说陛下设计假行刺,要我趁乱杀了太上皇!” 他一心要维护她们姐妹,没想到却栽在了她们姐妹的手里。 “不怪我姐姐,是魏嬷嬷威胁我,如果我说出真相,她就将我们全家的女眷送进娼馆,男人去势送进小倌楼,还会反告我们诬陷,送我们姐妹去做营妓,我不敢说……我不敢说!” 阿花的情绪已经几近崩溃,她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按照魏嬷嬷的要求去做,小彩还要去做营妓的事实,而自己也不得善终。 叶诩绍凉薄的唇轻启,“无论常田得手与否,你们都活不了了,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魏嬷嬷多留阿花一日,是不想让常田因她的死生出疑心,却没想到常田失手后,太上皇立马命他派人戒严北宫,她们也因此失去斩草除根的机会。 真真是百密一疏。 叶诩绍拿着新鲜出炉的供词走出刑房,对等在刑房外的十六卫大将军说:“最新的供词已经出来,我等也该去向太上皇汇报案情了。” 他们在刑房外听到了阿花等人的供词,互相对视半响谁也没先发一言。 供出魏太嫔,牵扯的就多了,去皇庄是太上皇临时决定,一个不能出宫的太嫔顶多起到通风报信的作用,短短一日就设了这么周密的局,不是一个魏家能做到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迫入了局。 一行人面色沉重的去了福宁宫。 叶诩绍将供词上呈给景睿帝,“太上皇案犯招了,阿花招供,是受魏太嫔的亲信魏嬷嬷指使刺杀您,并且栽赃给陛下。” 景睿帝靠坐在床榻上,浑浊的眸子看着手中的供词,半响才平静的说道:“将魏太嫔带过来,朕要亲自审问。” 右金吾卫大将军霍海亲自带人,将魏太嫔请到福宁宫。 “是你指使常田刺杀朕?”景睿帝不想与她废话,开门见山的问。 “您是嫔妾的夫君,嫔妾怎么会让人刺杀您,肯定是有人冤枉嫔妾!”魏太嫔哪里会承认刺杀事件与她有关,她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天过去,应对之策早就有了,她根本不怕。 景睿帝呵呵笑笑,根本就不信她的鬼话,“你的同谋都有谁?” “嫔妾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问,嫔妾什么都没做,一定是有人想害嫔妾。” 景睿帝将供词扔到她的面前,“朕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魏太嫔看了眼供词,淡定的辩解,“魏嬷嬷死了,他们当然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魏嬷嬷根本就不是自戕,而是被人害死!他们空口白牙,将事情推到一个死人身上,分明就居心不良!” 景睿帝冷眼看着她表演,这样的表演他看过无数次,不过是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再说了,就算是魏嬷嬷指使,那也一定是有人要陷害嫔妾!” 魏太嫔还在喋喋不休,景睿帝却直接下了令,“将魏太嫔囚禁在冷宫,其宫殿伺候的奴才全部处死!” “嫔妾是冤枉的!您没有证据,怎么能这样对嫔妾!” 景睿帝疲累的靠在软枕上,“朕会命人继续查找实证,若是冤枉了你亦会补偿。” 他对伺候的宫人摆摆手,那些人立马将吵吵个没完的魏太嫔拖了下去。 十一月初十的午间,下了第一场雪,到了黄昏,京都便覆盖了一层洁净的白。 挂满红绸的荣国公府迎来了它的女主人,身着朝服的李珩踢开轿门,将手中的红绸递给冯静妍,牵着她跨进大门。 陪嫁丫鬟捧着李珩亲手交给冯静妍的婚书,李珩的小厮杨浦捧着冯家的婚书,二人在一众亲友的祝福下拜完堂。 “礼成,送入洞房!” 傧相欢喜的唱贺声结束,赵瑾瑜戳戳不情不愿的陈琬琰,“下不下去?” “去干嘛呀,咱俩一进去呼呼啦啦跪一地,这不是给人捣乱吗!” 赵瑾瑜道:“咱俩来参加他们的喜宴,那是天大的荣耀,人家欢迎着呢。” 陈琬琰磨磨蹭蹭的跟着他下了马车,要不是她强烈要求等人拜完堂再进去,这人早就进去了。 他们进去人家的高堂哪里还敢坐正位,她可不想受那个礼。 “圣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汪海生一嗓子就把喜乐飘飘的李府给喊安静了。 陈琬琰快尴尬死了,偏偏赵瑾瑜云淡风轻的牵着她的手,大摇大摆的进了灯火通明的正厅,准备去吃喜宴的宾客跪了一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陛下。”众人齐声高呼。 “微臣恭迎陛下!”宣平县公欣喜的对赵瑾瑜拱手行礼,皇上参加臣子喜宴,就代表着对其的看重。 “县公不必多礼,朕今日与皇后也来讨杯喜酒喝喝。” “这是微臣与犬子的荣幸!” 陈琬琰脸都快黑了,带着人家的前妻参加人家的喜宴,要不是他是皇帝肯定得挨打!指不定这会儿他俩就在挨骂呢! 赵瑾瑜让人将他的赏赐送上来,李家人欢欢喜喜的接了赏,宣平县公亲自领着他们夫妻前往摆喜宴的大厅。 走到半路赵瑾瑜忽然说道:“县公去招呼客人,朕与皇后随意逛逛就回宫了。” 陈琬琰忍不住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当这里是他的后花园啊,还随意逛逛! 李府今日宾客多,宣平县公作为男主人确实要招待客人,听出赵瑾瑜没有吃宴的意思,便道:“陛下和娘娘随意,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陛下和娘娘海涵。” 陈琬琰僵着脸目送宣平县公这个老滑头脚底抹油跑了,无语的问:“你搞什么鬼呀!” 来了又不去吃喜宴,在人家家里逛什么逛! “咱们要是去吃喜宴,人家就不能宾主尽欢了,走为夫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陈琬琰‘哦’了一声,跟着他在李家游逛。 他们二人虽然穿了常服,却也架不住这里的丫鬟都认识陈琬琰,游廊上经过的丫鬟婆子很多,那些人远远的看到他们,就在原地跪下等他们路过,弄的陈琬琰脸都红了。 “在李家的三年,李府欺负你的丫鬟婆子不在少数。” 陈琬琰微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娘家不管,夫君厌恶,仆人自然也不将我放在眼里。” 哪怕是她后来当了郡主,这些奴才还是一样的不尊重她,动不动就挑衅她。 “现在呢?” 陈琬琰侧头,灯笼的红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晕了一层柔和的光泽,“你是来带我显摆的?” 赵瑾瑜偏过头与她对视,“夫君疼你爱你,自然要让欺负过你的人都匍匐在你的脚下。” 他比李珩好,他比李珩对她好。 “夫君,你真好!”陈琬琰满眼星星的看着他。 跪在游廊的丫鬟听到他们肉麻的对话,错愕的呆在当场,头回听说抛弃未婚夫婿后,又二嫁回去还能被捧在手心的! 赵瑾瑜牵着陈琬琰的手在游廊漫步,离办喜宴的前院越来越远,经过几处略显安静的庭院,俩人进了一处热闹的院落。 “这……这是人家的新房?” 他们走了一路也没人拦,进人家后院就算了,还跑人家新房来了。 “想不想闹洞房?” 陈琬琰:“……”还有女的闹洞房?她脸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