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少奶奶的传奇人生》 第1章 喜逢生日是嘉平 第1章 喜逢生日是嘉平 一场盈盈碎碎的小雨,飘洒大地,滴落门楣,捕捉着弥散在空气中的热浪,把秋的讯息悄悄的带入了人间。一场秋雨一场寒,十场秋雨要穿棉。但是这第一场秋雨似乎并没有带来多少寒意,反而是艳阳高照,暑气依然高昂着头颅在肆虐的横行。那一垄垄的黄米谷灿烂了脸庞,谷穗儿沉甸甸的低垂着头,散发出阵阵成熟的味道。 正在掐谷的青山爷直起腰,看着手里的谷穗儿,笑起来:“还挺沉来,好啊!” “爷,爷……”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小子边喊着爷边跑过来,那是青山爷的四孙子学贤。 “你这是椅子底下着火了?跑那么急干什么?慢点,别急!” “妹妹,妹妹……” “什么妹妹,谁家的妹妹?” “大娘……生了妹妹。” “真的?我有孙女儿了?”青山爷双手一拍大腿,一脸的惊喜。 从青山爷往上数三代,老丁家男丁旺盛,好几辈子了就没生几个女儿,他兄弟四个,没一个姐妹。他自己生了四个儿,没一个闺女。老大媳妇生了俩全是小子,老二家生了俩还是小子,老三家的才生了一个,也是带把儿的,没想到老大家这一胎竟然是个闺女,祖上开眼了啊! 青山爷啥也不顾了,跟着四孙子飞跑回家。跑着跑着看到手里还掐着一把谷穗儿,嘴里念叨着:“哎呀,我这是接彩球的乞丐,高兴得我要发傻啊!” 正跟青山爷一块儿掐谷的老二老三听到大嫂生了女娃,也高兴的合不上嘴。两个人不好意思像爹一样飞跑,但也没了继续干下去的心,彼此对望了一眼,也跟着往家跑。 “喂,你个老青山,跑那么快干吗?前边有万担金子核(胡)等着你啊?注意你的老胳膊老腿啊。”路上碰到达着个烟袋锅弯着个腰在街上遛达的丁喜旺,看到青山爷跑得急,喊了一嗓子。 “你个老帮菜,没工夫跟你瞎叨叨,回家看孙女呢!”青山爷边跑边回了一嘴,眼睛斜看了喜旺一眼,脸上是忍不住的笑和得意。 “看个孙女还那么着急,切!哎等等,看孙女?你个老家伙,哪里来的孙女!”喜旺挺直腰背回头问。这一回头看到老青山早跑出去老远了。 青山爷跑到村头,大槐树底下坐着一群老娘们,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叽叽呱呱的说闲话。 看老青山跑得气喘吁吁的,二秃子他娘跟他开着玩笑:“三哥,这是火上房了啊,跑这么急!” 青山爷平时挺严肃的一个人,很少跟村里人开玩笑。村里人见了他都会肃然起敬。听二秃子他娘打趣他,也没像平时一样板着脸,而是勾着嘴角回话:“不跟你们扯闲篇,老大家的生了个女娃娃,我急着回家看孙女呢。”脚步未停一溜烟的跑了。 正在拉二胡的丁振祠停下了如诉如泣的二胡,看着跑得急火火的青山爷,叹了一声气。他是这堆老娘们里边唯一的男人。快五十岁了也没个女人,是清水河一带有名的光棍儿,拉得一手好二胡。 “振祠叔,叹什么气呀,你抓紧时间说上个女人,不用一年也能抱个大胖小子。”丁振祠看了说话的女人一眼,没吭声,继续拉他的二胡,然后幽怨的来了一嗓子冒肘鼓:“一件罗衫包儿体,一股金钗买儿身,咬开中指留血书,字字行行写得真,上写着:张家拾去张家子,李家拾去李家孙,这孩本是忠良后,千万留住这条根。”哀哀的调子惹得闲聊的女人们发了半天呆。 一看到青山爷进门,青山奶抱着小奶娃迎着他,“快看看,咱大孙女儿!”襁褓中的小婴儿粉嫩粉嫩的,一双小黑豆似的眼睛转来转去,可爱极了,一点儿都不像刚出生的小娃娃。青山爷手往身上擦着泥,想抱一下那个小娃娃,又怕抱不好伤着她,看着小女娃,喜得嘴咧到了耳后根儿,“这妮子将来是个了不起的,这才出生眼睛就睁得溜圆。” 老丁家一直讲究耕读传家,大儿做仁十几岁就考了秀才,在这个偏僻的乡村算是个文人了,参加了两次乡试没中,就再也没去参加科举,一直在村里做私塾先生。虽说孩子们下了学或是农忙时节他照样下田营生,但大伙儿还是尊敬的称他大先生。因为做仁学问好,束修又收得不高,不止是本村的孩子,远近几个村庄的孩子都会被送到他那里学习。 二儿为仁三儿效仁资质平平,认了几年字,就没有走科举的路,跟着青山爷种田搓绳纺麻。青山爷的理念就是量力而行,量体裁衣,是个什么料就做个什么事儿,从这点儿上说老丁家还是很民主的。 老四敬仁还在私塾读书,前段时间跟同窗出去游学了,说是要“行万里路”。当时青山爷也没表示反对,让青山奶给他收拾了点行李,高高兴兴的送他出了门。 做仁看到爹回来了,憨笑着说:“爹,给嫚儿取个名!”“谷穗儿,就叫谷穗儿,你看看,今年谷穗儿长得可诚实了!”青山爷把手里的谷穗儿递过去让大家看。 “小谷穗儿,咱有名了,叫谷穗儿呢,咱要像谷穗儿,诚诚实实的,饱饱满满的长大啊。”青山奶逗弄着怀中的小婴儿说。小谷穗居然呀了一声,小黑豆似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十二岁的学孔九岁的学孟,还有八岁的学祖七岁的学贤三岁的学善都凑过头看着妹妹,“妹妹,看我,我是大哥。”“看我看我,我是二哥!”“还有我……” “都一边儿去,敢跟我抢啊!”青山爷眼一瞪,几个小子还是有点儿小怕的。从老婆子手里接过那个粉嫩的小奶娃,青山爷像抱着个宝贝,好像全世界都在自己怀里似的。 “看看爹,真是龙王长了个偏心眼,旱涝不均呀,这五个孙子哪一个他抱过一下啊。”老二媳妇李秋玲撇着嘴说着酸话,但脸上露出的却是满满的喜悦。 “老婆子,快去打红糖荷包蛋,多打俩,跟老大家说,她是咱家的大功臣,好好养着啊。” “还用你操这心啊,早做上了,我去看看给端进去。” “娘,不用你,我去就行了。”老大一边说,一边往灶房跑,不一会儿端着一碗红糖鸡蛋进了媳妇的屋。 “生个小嫚儿还能吃红糖荷包蛋啊,就是个赔钱货,咋恁金贵!”过来看热闹的亓玉珍小声嘟囔着,怀里抱着她家的四宝。这亓玉珍是青山爷堂哥丁来祥家的儿媳妇,就住隔壁,一心想生个男娃,谁知道肚皮不争气,一连生了三个嫚儿。在她眼里小嫚儿就是赔钱货,生了小嫚儿别说坐月子吃鸡蛋,不胖揍一顿就算好的了。她生大丫的时候就嫌弃得不行了,连着又生了二丫三丫,让她难受得直接怀疑人生了。大丫八九岁的时候卖给了城里的富户做了丫头。二丫则抱给了不知什么地方不能生养的一对老夫妻。 三丫一下生,一看还是个奾子(一般是长辈对小辈女孩有点轻蔑的称呼,可不是仙子哦),她放声大哭,那哭声整个村子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所以这三丫就特别不受她待见。好在她不舍气,又生了第四胎,终于让她得了个小子,这下可是扬眉吐气了,三丫就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动辄打骂,弄得家里天天哭闹不休。 听到亓玉珍的嘟囔,青山爷一眼瞪过去,吓得亓玉珍低下了头,眼里却满是不屑,嘴里还是小声的说着:“我生那三个丫头的时候,别说荷包蛋,饭都吃不饱,还坐月子,生下来就下田干活,可比不了大嫂这金贵。” “真是磨刀师傅打铁你不会看火色!那是你们家,我们家就金贵闺女,你再酸也不管用,没法比!”青山奶毫不客气的回怼了一句。“三婶子,咋这样说话呀,真是的,谁稀罕啊,嘁!”亓玉珍气得翻了个白眼。转身看到旁边站着的三丫,一巴掌就糊了上去:“你个赔钱货,让你是个奾子!不争气的东西!”三丫才三岁,哪里接得住这一大巴掌,啪叽一下摔倒地上,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可是她不敢哭。哭出声的话,她娘会更生气,打得更狠。 “走,别在这碍人的眼!”亓玉珍瞪着三丫抱着四宝气哼哼的往外走。三丫赶紧跟上,她的小眼睛偷偷看向青山爷抱着的谷穗儿,唉,自己要是这家的孙女该多好呀。 “娘,跟这样人生气做什么,她就是狗吠月亮少见多怪!”老二为仁凑上来笑着说。“我哪是跟她生气,看她那阴阳怪气的样子就烦。”青山奶一边洗手跟媳妇们一块包包子,一边没好气的说。 青山爷看到老婆子生气了,抱着小谷穗儿凑过去,“看看咱家小谷穗儿多喜欢人,奶奶不生气了昂。”知道自家老头子是心疼自己了,青山奶有点不好意思,看着小孙女“噗哧”笑出了声。接着转头吩咐老大:“好了,别让这样的人坏了咱的喜气。老大,快去给你老丈人家报喜去,多带几个喜包,别让他们不够分。” “知道了娘,”做仁吹着那碗红糖鸡蛋喂媳妇,一边回答着他娘的话一边跟媳妇说着:“他娘啊,你可是弹棉花胎的进宫,是咱家的有功之臣,受累了,来,快吃点儿。” 老大媳妇刘桂兰虽然满脸疲惫,眉眼里却都是笑:“嗐,终于给老丁家生了个女娃。我现在啊,是肝花掉进肚子里,终于放心了!” 第2章 老少齐至送汤米 第2章 老少齐至送汤米 生了孩子送喜包也叫三日包是丁家旺村的老习俗,谷穗儿一降生,面和菜就准备上了。这会儿老二媳妇李秋玲和老三媳妇王二妮已经在灶房里忙上了。 秋天正好白菜萝卜当季,白菜剁碎加点盐一腌,漓净水,萝卜擦丝放热水里汆一下,同样剁碎,加上油盐葱花,再加上拇指大小肥瘦相间的猪肉丁,搅拌成馅待用。发好的白面搓成拳头大小的剂子,用擀面杖擀出圆圆的碗口大一指厚的皮,放上准备好的馅,包成一个个圆圆的大纽包,上锅蒸熟,那香气老远就能闻到,可香可香了,馋得你痴拉拉(就是口水)淌老长。 送三日包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孩子姥姥家根据亲戚多少送三十到五十个不等。自己村里的叔叔伯伯家根据远近,有六个的四个的,也有两个的。收到三日包的家,会根据包子的多少回十个二十个鸡蛋,也有给个三斤两斤的小米。不过大部分都是生男娃才送三日包,办汤米酒,生女娃打发个人去跟姥姥家说一声就拉倒了。但青山爷家这次可是例外了,好不容易生个女娃,肯定是大办的。 给姥姥家送包子有做仁兄弟们,给本村叔叔大爷送三日包这个活责无旁贷落在了那几个小兄弟们身上。 “玉奶奶,我娘生小妹妹了,可漂亮了,给,这是给你的三日包。”“谢谢学祖,看把你高兴的,喜欢小妹妹吗?”“可喜欢了,她小嘴一动一动的,好可爱!” 玉奶奶是丁喜旺的寡嫂,生了俩闺女早就出嫁了,平时就一个人过。青山奶对她一直很照顾,叮嘱学祖把喜包第一个先送到玉奶奶手里,让她吃点热乎的。 送下包子学祖打了声招呼就要走,玉奶奶拉住他,挪着小脚跑回屋用一块蓝布包了十个鸡蛋出来,让学祖捎给他娘补补身子。“我奶说了,您老不容易,不让要您的,您就安心的吃包子。”学祖一边说一边挣脱玉奶奶的手像兔子一样滑溜的跑了。 “三大娘,我大娘生小妹妹了,这是给你的三日包。”…… 类似的对话这家那家的响起,听得人心里都跟着喜洋洋的。 送完三日包,很快就到了九日送汤米了。丁家旺村的风俗是男八女九,男娃八日女孩九日送汤米。 刚吃过早饭不多会儿,刘姥姥和刘姥爷就来了。刘姥爷推着小推车,一边坐着刘姥姥,一边放着满满登登的好东西。什么小米红糖鸡蛋放满了一个大筐,旁边还拴了两只老母鸡。 青山爷青山奶还有做仁赶紧出来迎着,做仁接过丈人手里的小推车,青山爷奶拉着亲家的手往里迎。“亲家呀,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早。”“嗐,还不是那个老婆子,早就急得不行了,这天还不亮就催着往这赶,就想早点见到小外孙女啊。”两个老头子还在叨叨,刘姥姥早拽着青山奶进屋看外孙女了。 后边跟着进门的是谷穗儿大姨刘桂芹,领着他六岁的儿子谢清扬。天热,乡间小子大多还是短打扮。与众不同的是,清扬脖子上还戴着一个银项圈。大姨婚后一直多少年没生养,好不容易三十多岁了生了清扬这么个儿子,宝贝得不行。 然后姑姥姥,姨姥姥,表大娘,表婶子,……能沾上亲带上故的都来了。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日子都不怎么好过,亲戚们或带着十个鸡蛋,或拿着一小袋小米,也有的带着一斤两斤的点心,也算是为月子妇人添巴点儿。 学孔已经十几岁,跟着镇上的老中医做学徒,平时难得回家,不能再跟着那几个小子疯玩。学祖学孟学贤正是猫狗嫌的年纪,平时闹得不行,今天居然在大娘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守着妹妹,就连三岁的学善也不再粘着他娘,守在妹妹的旁边不眨眼的看着。来得亲戚多了,屋子里放不下那么多人,才被青山奶赶着出去玩了。谢清扬难得来,也被表哥们带着出去了。大姨不放心,嘱咐了再嘱咐,让他们注意安全。 李秋玲王二妮领着本家的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洗菜的切菜的剁肉的活面的,倒也忙而不乱。青山爷和青山奶挺大气,置办的硬菜不少。山鸡野兔各炖了一大锅。还有个红烧肉,这可是稀罕物,就算是年节有些人家也不敢说能吃上顿红烧肉。 “昂阳,这个小谷穗儿啊,可真是道士捉妖—有福啊,为了这么个奾子大办汤米酒,做这么多好吃的,还来了这么多亲戚,还真是少见呢。”亓玉珍边摘着一把韮菜边说着酸话。 王二妮听出了她话里的酸味儿,就当没听出来,顺着说:“那是,牛吃稻草鸭吃谷,各人的福气不同,咱谷穗儿就是个有福的,那么多哥哥护着,可是全家的宝呢!”“也就你们拿个妮子当宝。”亓玉珍撇着嘴嘀咕着,“你看看二嫂生了俩小子了,你也生了一个小子,你们谁有过这样的待遇?说你婆婆不偏心那是假的。”亓玉珍搬弄是非?舌头(背后说人坏话,挑拨关系)那是全村头一份,看到三婶子家这么看重一个女娃,更是酸得不行。 李秋玲和王二妮对视了一眼,笑了,在这个家里,婆婆对她们妯娌虽说严厉了点儿,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偏心,对三个儿子和媳妇一视同仁,有活儿一块干,有好吃的一块儿吃,过年过节的做新衣服也是没有偏私,就连各人回娘家也是一样的节礼。这点儿上她们还真是挑不出不是来。 “亓玉珍,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在这里了,大江里一泡尿,有你不多无你不少,别在这里膈应人!”李秋玲不客气的怼着亓玉珍,弄得亓玉珍脸红一阵白一阵,差点儿憋岔了气。 “奶…奶…”李秋玲的话刚落地,就听见外屋学贤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清扬,清扬……”“清扬怎么了,你倒是慢点儿说清楚了!”李秋玲跑出去瞪了眼毛毛躁躁的儿子说。“清扬掉到枯井里了!” 啊,家西头有眼大口井,因为早就没水了,成了枯井,平时孩子们都挺注意的,少有人会掉下去,清扬怎么会掉进去了,这还了得,那井底有些碎石玻璃碴,掉下去那肯定伤得不轻。大姨就清扬这么一个儿子,平时宝贝得不行,这要伤到了可怎么办? 听到信儿的大人呼拉拉的往枯井那里跑,青山奶差人去邻村叫大夫。 清扬坐在井底不动弹,哭得小脸通红。老三效仁找了根绳子绑自己腰上,做仁和为仁在上面拽着,慢慢把效仁放下去。把清扬抱上来后一检查,腿受伤了,膝盖那里被碎石碎玻璃割得肉翻着,深可见骨。刘桂芹看了一眼,大叫了声“儿啊”就晕了过去。大家又手忙脚乱的去伺弄大姨,好一会儿大姨才唉呀一声缓过了那口气。这才七手八脚的把大姨和清扬抬回家。 “看看,还说什么有福气的,这就是个灾星,要不这表哥怎么能伤成这样!”亓玉珍尖声叫着,一脸的得意洋洋。 “胡咧咧什么呢?真是乌鸦嫌猪黑你不知自丑!”大姨慢腾腾的开了口,不过就这一句话却让大家愣住了,这声音咋不像他大姨了呢? “老丁家好不容易生个女娃,那可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哪里能让你这样的小鬼在这里乱叫,还不把她打出去!”亓玉珍脸一下子煞白:“你算老几呀,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还不打出去,没的让咱宝贝沾了些丧气!”大姨胸膛起伏着,脸气得通红。“桂芹,你可不要吓娘啊,桂芹,你快消消气,清扬那有大夫哪,咱不着急昂。”刘姥姥一边抚着刘桂芹的胸前给她顺气,一边叨叨着。 “快走你!再叨叨我就不客气了!”王二妮不客气的往外推着亓玉珍。看到亓玉珍被赶出去,大姨脸色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还有你啊,老三家的,这离了我的眼,就忘了我的厉害了?生了闺女可不止是你们高兴,我也高兴啊,都不知道找个人去跟我说一声?!”大姨转向青山奶不住声的数落着。 “这、这、这……”青山奶这了半天愣没这出个子丑寅卯来,这声音这口气分明是自己的婆婆啊。这是了,生了女娃光顾着高兴了,忘了去跟祖宗说一声了。 “这什么这,我跟你们说,咱家这个女娃娃可不是个一般女娃,要给我好好的养着,且有后福呢!”大姨一脸的自豪,眼睛把屋里的人撒目了一圈。“你们这一群不孝子,大娃(做仁的小名)从我那跟前过去,也没去跟我吱一声,老太太我是真生气啊,只好自己过来了。你们是没拿我当回事啊。”说着大姨拿起枕边的手巾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诉起来。青山奶看在眼里心里大惊,看他大姨那动作那声调就是自己的婆婆无疑了。 青山奶着急忙慌的找香找烧纸拿上各种吃食,拽着老大到了老丁家祖坟那里跟祖宗们磕头报了喜,赔了罪。回到家后邻村的大夫已经过来了,给清扬包扎了一下,说好好养着,小孩身体长得快,不碍事。谷穗儿大姨也恢复了原样,不再说些莫名其妙的怪话。 这下更是不得了了,老丁家生了女娃惊动了祖宗,这女娃娃是个有神灵的,这样的话不到半天工夫就传遍了全村。 席面一共摆了五桌。自家关系近的亲戚都在家里。男人们一桌,女人孩子也在炕上摆了一桌。家里摆不下,借村正家屋子摆了三桌,大都是本村的乡邻。酒是做仁提前到二十里铺打的散高梁酒,管够。 “八匹马啊,五魁首啊,四喜四喜,六六六啊!”有好喝的,高声划拳,红着脸往肚里倒酒,倒也热闹。 为仁喝得脸都红了,端着酒杯到做仁跟前嗑嗑绊绊的说:“大哥,咱俩也喝一个,谷穗儿是你的闺女,也有我一半啊,以后不光你疼她,二弟我也不会含糊!来大哥,喝!”跟着一块过来的老三效仁也红着脸粗着嗓子说:“对,大哥,闺女是咱大家的,大家一块疼,喝,干了!” 看着哥仨喝得东倒西歪的,青山奶没好气的过去从后背一人一巴掌,哥仨看着他们娘嘿嘿的笑着,“娘,今天儿子们高兴,您老就别管了,儿子们有数!” 河北面河阳街的韩大善人带着大儿子韩九生和三个孙子也来了。韩大善人与青山爷打小就要好,两人是在河里光腚长大的。多少年像亲戚一样来往。最小的孙子叫志和,今年七岁了。 酒桌上男人们喝点酒话就多了起来。“青山老弟,咱两家是不是该白菜叶子炒大葱亲上加亲了呀?”酒到半酣韩大善人开了口。“老哥,咱还不够亲?你还想咋亲?只要你说话,老弟没有不应的!”青山爷有点沾酒了,拍着胸脯子高声说。 “好!你说的昂,可别不舍得!”“我的就是你的,哪有不舍得!”“那好,就这么定了,把小谷穗儿给我做孙媳妇!”“啥?这……”“说好了不反悔的啊!”韩大善人拉过坐在孩子席的孙子志和,“看看,咱这孙子怎么样?给你做孙女婿不丢人?” 小志和长得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小儿郎。“好,好,我喜欢!” 两个老人席间的一番半玩笑似的醉话,定下了两个小娃娃恩怨纠缠的一生。 第3章 千般娇宠万般爱 第3章 千般娇宠万般爱 小孩子见风就长,每天都会给人带来新的惊喜和变化。 转眼谷穗儿满四个月了,她醒来一个人玩的时候就喜欢吹泡泡。她的头能灵活的转动了,哪里有声音她就转去哪。她还学会了翻身,把她一个人放炕上没有东西挡着是不行的,否则随时有滚下炕去的危险。 她还学会认人了,刘桂兰稍离开一会儿再回来,她就会伸着手求抱抱,然后咿咿呀呀的跟娘“聊天”。除了自己娘她还特别喜欢爷爷奶奶和哥哥们,看到他们也会伸手主动求抱抱。 她特别喜欢大家叫她的名字,清楚谷穗儿就是她。喊一声谷穗儿她会转头或者咿咿呀呀的答应。惹得大家一有空就会喊谷穗儿,就会抱着她不愿意撒手。 特别是那几个哥哥,从学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抢着抱谷穗儿,抢不到手的那个难受劲儿啊,比少吃了一大块肉还不舒服。 “穗儿,看哥哥给你摇货郎鼓,好听不?”学善还不到上学的年龄,平时跟着奶逗着小妹妹玩,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玩具都让给妹妹。 谷穗儿瞪着大眼睛看着五哥手里的货郎鼓,小嘴儿啊啊叫着,很兴奋的样子。 随着大门响,哥哥们下学回来了。他们欢呼着跑进屋,放下书包就围到了谷穗儿跟前。韩志和也跟着他们来了。 “穗儿,看哥哥,哥哥给你买了糖。”三哥学祖手里拿着一个糖人想往谷穗儿嘴边送。“妹妹这么小,还不能吃糖呢。”青山奶拍了学祖的手一下,让他把糖人拿远点儿。“不能吃吗?花了我一文钱呢。”学祖看着糖人有点小遗憾啊。 “让我抱抱妹妹。”学贤抢上一步,把谷穗儿从奶奶手里接过去。 “穗儿,我是四哥,快叫声四哥听听。”看大家都用嫌弃的眼光看着自己,学贤有点讪讪的,妹妹还小,还不会说话呢,真是着急呀,什么时候妹妹才会叫哥哥呀。 “穗儿,我是志和哥哥。”志和看着可爱的小女娃,忍不住也上前逗着说。谷穗儿循着声音看过去,小嘴啊啊的,小黑豆似的眼睛直盯着志和看,看着看着哈喇子顺着嘴角流了出来。学祖忙拿手帕给她擦嘴,心里郁闷啊,这妹子,怎么可以对着别的男人流口水。学贤也瞪了志和一眼,这个别的男人长得虽然说还可以,但比自己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对着他流什么口水呀。 “让我抱一下,就一下行不?”志和看着学贤的脸小心翼翼的说。 “那不行,这是我妹妹!”学贤忙抱着谷穗儿转了个身,离志和远了一点儿。“爷爷说了,穗儿是我的小媳妇呢,为什么我不可以抱一下。”志和不愿意了,理直气壮的说,一边说一边又转到了学贤对面能看到谷穗儿的地方。 谷穗儿的小黑眼珠定定的看着志和,咧开小嘴,露出了呆萌的笑。那是一种很好看很明显的笑。几个哥哥瞬间心情不好了,自己的妹妹居然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好看,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就算是笑,也是浅浅的。好伤心,好气愤,好嫉妒…… 更让他们难过的是,谷穗儿居然伸出小手啊啊的对着志和,好像想让他抱。这下就连旁边的青山爷奶还有刘桂兰都有点呆了,这小女娃这是认人了? 学贤抱着谷穗儿又转了个身,让她看不到志和,就见谷穗儿的小嘴开始扁起来,接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青山奶赶紧从学贤手里接过去,边拍着边哄着:“穗儿穗儿,宝贝不哭。”但无论怎么哄,谷穗儿就是不停的哭,眼还努力的往志和那里看。 “奶,让我抱一下,我保证不会碰着穗儿的。”小媳妇哭成这样,志和心疼啊,求着奶让自己抱一下。青山奶笑着把谷穗儿小心的放到志和的手里。志和就像抱着珍宝一样不敢多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小女娃,就怕一眨眼伤了手里的宝。奇妙的是在志和怀里的小女娃竟然慢慢的停下了哭泣,嘴里还咿咿哦哦的跟志和说着话儿。那小黑豆似的眼珠一瞬不瞬的盯着志和看。 这下更是让哥哥们酸得不行不行的。 抱着谷穗儿逗了一会儿,不觉天就暗了下来,志和舍不得回家,但也不能不回,等谷穗儿睡着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往外走。边走边回头看着小谷穗儿,真想把她抱回家啊。 晚饭已经做好,全家人坐一起准备吃饭。 “学孟呢?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他回来呢?”李秋玲见桌上没有学孟禁不住问,“学祖,学贤,放学没跟你们二哥一块啊?” “本来是一块走的呀,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学贤看着自己娘,回忆着说,“下了学我们一群人一块走的,我们急着回来抱谷穗儿,没想到二哥没跟上来啊。”正要吃饭的家人听到这话停下了筷子。 “学堂里肯定是没有,我走的时候一个人也没有了,门还是我锁的。”做仁先否定了在学堂的可能性。 “那会去哪里呀?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省心。”李秋玲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也别抱怨了,快出去找找。”青山爷板着脸说。 老大老二老三赶紧站起来往外走,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也跟着往外走。 “你们三个就在村里找找,让他们弟兄们去村外找。”青山奶在后边追着说。 “知道了娘,你和爹领着孩子们先吃饭,不用担心,没不了。”刘桂兰边走边安慰着。 半个时辰后女人们先回来了,找遍全村也没见到人。李秋玲急得直哭,其他人沉闷的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等着男人们回来看情况了。 “我们下了学回来的路上,好像有一队唱冒肘鼓的走过去,二哥会不会跟着去看戏了啊。”学祖沉思着说。 正在哭的李秋玲一下子止了哭声,倏的抬起头看着学祖:“那些唱戏的是去哪里了你知道吗?”“这个我不知道。”学祖摇着头说。 “肯定是跟着唱戏的走了,这个小子平时就喜欢听戏唱戏,听到锣鼓响就走不动道儿,等这混小子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李秋玲气得咬牙切齿。 “你先别发那些恨,现在得快去打听一下那帮唱戏的去哪里了。”青山奶白了她一眼说。 “对,我去问问去。”李秋玲说着就要往外跑。刘桂兰和王二妮也要跟着去,王二妮跟刘桂兰说:“大嫂,你就别去了,我跟二嫂去就行了,你在家照顾穗儿。别她睡醒了找不到你。”刘桂兰回头看了眼躺炕上睡得正熟的谷穗儿,就没有勉强自己,停下了脚步。 男人们低头耷脑的回来时正好碰到李秋玲和王二妮,她俩挨家挨户的打听,终于从振祠叔那里打听到冒肘鼓剧团到了离村十几里的崔家疃,为村里一家大户人家老爷子生日演出。看看时候也已经三更多了,不用管是不是跟人家剧团走了,总得去看看才放心。老二老三脚程快,就让他俩去看一趟。 十几里的路俩人连走带跑的用了不到半小时。走到崔家疃,远远就看到一家门前灯火通明,戏好像已经散了,三三两两的人正往家走。两人紧走几步到了戏台边,一个小子正扒着戏台看演员们收拾道具呢,不是学孟是谁? 老二恨得跑上去,抓住那小子的胳膊,大巴掌就糊到了那小屁股上。学孟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自己爹,不由得打了一个机灵,身心这才从刚才的戏文里走了出来。 “爹,爹!”学孟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叫爹,老三也上前护着说:“好了二哥,找到了就行了,看把他打坏了还不是你自己心疼。” 台上正在收拾道具的一个中年人看着他们笑,看老二不依不饶的打学孟,他开口朗声说:“丁老二,我认识你,你家这小子是个学戏的好苗子,要是你舍得把他给我,我保证他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角儿!” 丁老二抬起头看着台上的人,拱了拱手说:“乔班主,您抬爱!就这臭小子还角儿呢,一天不打他能上房揭瓦,让您见笑了!”转头对着学孟咬牙:“回家再收拾你!” 一边扯着学孟往回走,一边跟乔班主拱手告辞:“时候也不早了,您老先忙乎着,我们这就回了。” 看着走远的爷仨,乔班主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可惜了,真的是个好苗子!” 第4章 长成每被三丫妒 第4章 长成每被三丫妒 回到家已经接近五更天了,家里除了孩子们其他人都还没睡,看到爷仨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李秋玲搂着学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少不了一顿哭骂。学孟虽说不敢再随便跟着戏班走,但听戏唱戏的热情却没减。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里,谷穗儿享受着全家人的宠爱,不紧不慢的长到了五岁。这期间娘又生了妹妹米粒儿。三婶生了小妹妹禾苗儿。米粒儿和禾苗儿差了几个月,现在都还在襁褓之中呢。这俩女娃虽没有谷穗儿出生时那么轰动,却也是全家人手里的宝。因为老青山家对这仨女娃的宠爱,清水河边好长时间都流传着一个歇后语“青山家的闺女——香饽饽”。 天眼看着暖了起来,枝头上已经有知了在叫,燕子在风里飞来飞去,筑巢捉虫生儿育女。到清水河边戏水摸鱼捞虾的孩子也越来越多了。 丁家旺村依山傍水,山叫柳毅山,说到这柳毅山,还有不少的故事呢。据说有个叫柳毅的君子,赶考返家途中遇到洞庭龙三娘被夫家逼迫放羊。枊毅为其传书到洞庭龙君,三娘被救之后,为报答枊毅,想嫁他作妻,枊毅不愿意让人觉得自己是施恩图报,就拒绝了。然后回到这枊毅山继续发奋读书。龙三娘化成人间女子,到枊毅家乡跟枊毅为邻,通过长时间的相处和努力,最后嫁于枊毅,情深意重,幸福一生。这枊毅山是座有情山呢。 那河叫清水河。这条清水河好像祖祖辈辈就这样流淌着。祖祖辈辈就这样看着河水流淌,看着它的波纹与浪花,看着早晨或中午的阳光将它染成金黄色;看无数水鸭在它的胸膛上浮着,嘎嘎叫着;看无数的雨点儿落在它上面,溅起一朵朵雨花;也看着大小的鱼虾跃起在绿色的波浪里,看芦苇摇曳在秋风里…… 谷穗儿很喜欢这条大河,因为它是那么清澈单纯又神秘。 几个哥哥站在河里捞鱼虾踩蛤蝲,谷穗儿拿个篓子在岸上等着。一旦有收获了哥哥们就炫耀似的扔给谷穗儿。“哎呀,我踩到一个蛤蝲,谷穗儿,接着!”老二学孟满脸惊喜的喊着,一猫腰手入水从脚下摸出一个鸡蛋大小的河蚌,“二哥,你好棒啊!” “哈哈,谷穗儿,二哥就是最棒的!”学孟得意的喊着,看着高兴的妹妹,嘴里还喜滋滋的哼起了戏词:“张五可用目瞅,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这个闺阁女流。只见她头发怎么那么黑,她的梳妆怎么那么秀,两鬓蓬松光溜溜,何用桂花油。”一时得意忘形,脚下一歪,扑腾倒进水里,身体失衡,嘴里呛了一口水,啊啊了半天才站稳了。引得大家笑成一团。 学祖和学贤笑得弯了腰,但看二哥有了收获,又满心不服气,脚下加快速度,摸索着河底的泥沙,“嗯,哎呀,穗儿,猜猜我踩到了什么?”学祖做着鬼脸,得瑟的朝着谷穗儿摇晃着身子。“别得瑟,摸上来算数!”学祖也是猫腰入水,手探下去从脚下摸出一个更大的河蚌,“哇,三哥,你更厉害呀!快给我!”“得嘞,接着!”看着妹妹那么高兴,又得了妹妹的表扬,学祖仿佛吃了糖,笑得可甜可甜了。 谷穗儿一边捡哥哥们扔上岸来的蛤蝲一边兴奋得大叫大跳。“穗儿,别跳,小心掉水里去。”在岸上照顾妹妹的五哥拉住谷穗儿的小胳膊不住的嘱咐着。 “这就算厉害了呀,穗儿,等着,看四哥给你捞条大鱼!” 学贤拿着个扒网,往水草深处悄悄的走过去。他老早就看到不远处有条不小的鱼在水草里游动。 他看准了一网下去,一条近二斤的大鱼在他的网里扑愣着。“穗儿,快看快看!”“哇,四哥四哥,你是最棒的!”“四哥四哥你最棒!”谷穗儿拍着手喊,还拉着旁边的五哥一起喊:“五哥,快喊,四哥四哥你最棒!” 跟着哥哥们捞鱼摸虾,偶尔空中会有小燕子飞来飞去,这样的童年这样的幸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谷穗儿只顾自己高兴了,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双淬毒一样的眼睛瞪着她。“哼,有哥哥了不起呀!得瑟的!”那是亓玉珍家的三丫,手里洗着衣服,嘴里不停的嘀咕着。凭什么呀,都是女娃娃,为什么谷穗儿不但什么也不用干,还有那么多哥哥护着,她多想也有几个哥哥带着去河里捉鱼摸虾踩蛤蝲,享受被大家呵护的幸福。事实却是自己天天有干不完的活,捡柴剜菜洗衣服看孩子做饭,哪样都得干,时不时的还得被自己娘打骂。都是谷穗儿不好,坏谷穗儿臭谷穗儿,不得好死!三丫越想越生气,咬牙切齿的搓揉捶打着衣服,就好像捶着谷穗儿一样。就听“嗤”的一声,衣服被她撕了一个大口子,完了,这顿打又脱不了了,都是谷穗儿害的,呜呜呜! 三丫端着洗衣盆悄悄的回家,小心翼翼的晾晒,忐忑的等着,祈祷着她娘别发现衣服破了。 “三丫,你个小贱人赔钱货!给我死出来,这衣服是怎么回事儿?”傍黑的时候,三丫家里传出亓玉珍愤怒的大吼,“你这个小劈叉(对女孩污辱性的称呼),天天光会吃,干点儿活也干不好,活着白瞎粮食,打死你算了!”接着是辟辟啪啪的敲打声,夹杂着三丫的哭叫。 “唉,亓玉珍又打三丫了,这个三丫也是可怜的。哑子梦见妈,说不出来的苦啊!”青山奶叹道,“我去看看,总这么打还不给打坏了。”怎么说隔壁住着,且还是本家,也不能当听不到呀。 青山奶刚打开门,就见三丫披头散发疯了一样跑过来,“三奶奶,救命啊!”“反了你了,还会往外跑了,你给我回来!”后面跟着怒气冲冲的亓玉珍,手里拿着条帚。 “元宝她娘,孩子不能这么打呀,快停下!”“三婶子,这个小贱人就是欠收拾,一天不打就给你出点事儿,你别管!今天我非得打死她不可,洗个衣服她能给我洗成破烂!” “好了你,打死她那衣服就不破了?来,三丫儿,到奶奶家来,让你娘消消气。”看青山奶把三丫往家里领,亓玉珍就停下了脚步,嘴里还是骂骂咧咧,却没有不让三丫跟着去。去了也好,这顿晚饭又省下了,总不能领回去连顿饭都不管的。三婶儿家里的饭食可是比自己家好了不少呢。哼,便宜了这小贱人。 “来,三丫儿,过来一块吃饭。”三丫一边抽泣着,一边往饭桌那里偷看,有一大碗蛤蝲汤,还有一盆炖鱼,还有肉呢,自己是不是得半年没尝到过肉味了,嘴里不自觉得淌出了口水,脚步也不觉得快了起来。 三丫忘了刚才被自己娘打的痛苦了,狼吞虎咽的扒着饭。话都顾不上说了。 正吃着,谷穗儿从外面进来。“奶,我给玉奶送去了,她还给了我一个桃子呢,奶,给你吃!”谷穗儿从篮子里拿出一个有点蔫的桃子往奶奶手里塞。今天哥几个捞了几条鱼回来,青山奶炖的鱼汤,做好了后她就让谷穗儿先给玉奶送一碗去。 “好孩子,先吃饭!”青山奶把给谷穗儿留的饭端出来。 “三丫姐,我的肉给你吃!还有鱼,这是我四哥刚从河里捞的呢!”谷穗儿看到三丫也坐桌旁吃饭,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三丫,又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三丫低着头吃着,看着鱼肉又想起白天谷穗儿和哥哥们在河边捞鱼踩蛤蝲的事儿来,那股子嫉恨禁不住又涌上心头,都是这个谷穗儿,不是她,自己也不用挨这顿打。心里这样想着,眼睛止不住恶狠狠的瞪着谷穗儿。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把自己的不幸臆想成是别人造成的。可怕的是,他越想越觉得是真的。 那眼神把谷穗儿吓了一跳,三丫怎么这样看自己呀。自己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 “三丫,你怎么那样看谷穗儿,”那恶狠狠的眼神正好被学善看到了,他叫起来。 “我,我没有……”三丫回过神来,连忙否认。“什么没有,谷穗儿怎么你了,给你吃肉吃鱼她还有罪了?你那么恶毒的看她。别以为我没看到。” “我没有,我就是看了她一眼,看她一眼也不行啊。”三丫狡辩着。 “没说看她不行,但是你看她的眼神那么狠毒,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啊。”学善毫不让步,自己的妹妹可不能让人那么恶狠狠的瞅。 “我,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我娘嫌我是女孩,天天打我。都没有人喜欢我!凭什么你们对谷穗儿那么好!你们都知道向着她,她吃得好穿得好,还什么活也不用干,凭什么?都怪她!都是她不好!” 三丫不再装,一把把谷穗儿推到地上,“你怎么不去死!”“嗐这孩子,好心帮她,让她来家吃饭,怎么这样呢!我这是农夫救蛇,好心没好报呀!”青山奶不愿意了,谷穗儿从小到大自己都没舍得动一指头,居然让三丫给推倒了,这怎么能行。“你居然打我妹妹,你看我不揍死你!”学贤跳起来冲着三丫一拳头。 “呜呜呜,你们欺负我!娘啊爹啊!”三丫尖声哭叫着往外跑。“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声音的亓玉珍撞开大门跑了进来,后边跟着他男人丁有庆。 “三婶子,这是干什么?我的孩子我自己怎么打都行,你们不能给我欺负啊,你说你假惺惺的把三丫拉过来,居然给我打她。”青山奶被亓玉珍这一嗓子吼得上不来下不去的,气得不知该怎么回话了。 这时候门口围过来好些村里人,亓玉珍更是不依不饶:“大家给评个理,三婶子把三丫叫过来说是吃顿饭,没想到给我打得哭,这算什么事儿呀!”“她把谷穗儿推倒了!还骂谷穗儿!”学贤气不过大声喊。 “呦呦呦,谷穗儿咋恁娇贵,推一下怎么了,就算不小心推倒了,也不用把三丫打成这样!大家看看,这打成什么样了,三婶儿你今天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儿咱不算完!”三丫的样子的确不太好看,头上鼓起一个大包,小脸红红的,这还真是打得不轻呀。 “亓玉珍,你是疯狗呀,这三丫是谁打的你不知道?你自己差点儿把孩子打死,我看不过拉到我家让她吃顿饭,你们可倒好,过河打船工,我好心不得好报。这三丫居然还恨上了谷穗儿,说自己挨她娘打是谷穗儿害的,把谷穗儿推到地上,这好人是不能做了!我活该,谁让我瞎好心了,再以后你打死她也不关我的事儿,快走,以后这个门你们不要进!没想到救了一条毒蛇呀!” “有庆,别躲后边儿,是男人就管好自己的婆娘孩子,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我的孩子我怎么打都行,但你们不能给我打……”亓玉珍仍然嘴硬,不过声音没有那么高了。有庆拖着亓玉珍往外走:“闭嘴,丢人现眼的!” 围观的村里人大致也看明白了是什么事儿,切切察察的指点着亓玉珍和三丫儿,“起开,起开,你们知道什么呀,就在这里瞎嚼咕!”亓玉珍没好气的嚷嚷着,拖着三丫回了家,“呯”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三婶子,别生气了,你帮着三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咱左邻右舍的谁家没帮过三丫呀,她们感过谁的恩呀,大家可记着点,以后可别再管他们家的事儿了。” “大家散了,虽然好心没得到好报,但咱做人还是得有好心,并不是所有人都不知好呆!”青山奶跟门口的邻居们边说着边让大家回家。嗑瓜子偶尔会嗑出个臭虫来,很正常。 第5章 布谷声中挖野菜 第5章 布谷声中挖野菜 已经五岁了,可以像其他小孩子一样去枊毅山上挖野菜了。天是蓝的,水是清的,风是绿的。一场甘霖,野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菜,开满了一丛丛不知名的小花。引来了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蜜蜂和一些赶热闹的飞虫,还有布谷鸟声声的叫着。谷穗儿背着个小背篓,小小的心里满是喜悦,这可是自己第一次上山剜菜呢。 “呦呦呦,这不是谷穗儿吗?怎么你都出来挖野菜了?平时你哥哥们不是拿你像宝一样,怎么舍得让你来挖野菜呀!你看看这小脸上都是土,你的小嫩手没被割个大口子,来让姐姐看看。”三丫朝着从山路上下来的谷穗儿说着酸溜溜的话,那语气跟亓玉珍可是像了个十成十。谷穗儿背着个小背篓,里面有半篓野菜。她头发有点乱,小脸也红红的。三丫不屑的翻弄着谷穗儿的小背篓:“这是挖的什么野菜呀,你认识野菜吗?”谷穗儿灵巧的转开她的小身子,把背篓挪到胸前护着:“别动我的东西!” “什么破东西,还不让动,就动,看你能怎么的!”三丫气急的去拽谷穗儿的背篓,把谷穗儿拽倒在山路上。 “三丫,你怎么这样啊,怎么欺负人呢!”正在旁边一块剜菜的兰妮儿过来扶起谷穗儿瞪了三丫一眼。 “关你什么事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三丫翻了个白眼儿。继续去夺谷穗儿的篓子。 “你干什么?!”利用休沐时间上山捡柴火的学贤走到这里,扔下肩膀上的柴火跑过来,一把推开三丫:“你怎么记吃不记打呢,又想欺负谷穗儿呀!刚挨了揍转身就忘了?”他转过身扶着谷穗儿,上下看着,看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穗儿,不是不让你自己上山嘛,你想挖野菜叫着哥哥一块儿呀。我看看,有没有伤着哪里。” 三丫趁学贤去看谷穗儿,顾不上找她麻烦,捡得柴都不顾了,掉头就往山下跑。 转过一个小山包,三丫突得停下了脚步,眼睛看着迎面爬上山来的少年,脸一下子像染了色的红布。“志和哥,你怎么在这里?今天没上学吗?”少年抬起头,好漂亮的小少年!高挺的鼻子,薄唇,剑一般的眉毛斜入鬓角,眼睛内双,给人一点清冷的感觉。一条油亮亮的小辫子垂在背后,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他斜了三丫一眼,没吱声。 三丫的心呀扑腾扑腾的跳,她老早就喜欢这个志和哥了,他是河对面河阳村韩大善人家的老三,今年十二岁,一直在丁大先生的私塾里学习。韩家虽说也是农家,但他们家有铺子有田产,是左五一溜有名的富户。要是能嫁到他家去,就不用天天吃不饱,一年到头见不到点肉星,最最让她喜欢的是天天可以面对着这么俊美的志和哥,不用再受自己娘的打骂。 “志和哥,你怎么不去上学跑到这山里来呀,要是让你爹知道了,他不得揍你呀,走,咱快回去。”三丫走过去想拉韩志和,那亲昵的样子是想让志和觉得自己可是把他当家人一样对待的。 志和一转身,没让她碰到自己,“你走你的路,管我干吗?” “你是不是在等谷穗儿,因为她你不去学里,这可不合适呀,大先生知道了,不得打手板呀,快走,别等她了,她还不知道去哪里疯玩去了呢!”三丫嘴上贬低着谷穗儿,心里快气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谷穗儿都喜欢谷穗儿,就连自己喜欢的志和哥也一心想着谷穗儿,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谷穗儿。这样下去自己怎么能嫁到韩家去。 “志和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甜甜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志和转身看到一瘸一拐的谷穗儿,头发零乱,小脸通红,心疼得不得了:“穗儿,你这是怎么了?”谷穗儿抬头看了一眼三丫,又转头笑眯眯的对志和说:“没事的,志和哥哥,我不小心摔倒了。” “来,我看看。”志和小心翼翼的挽起谷穗儿裤腿,看到膝盖那里已经青了一片,“怎么就摔成这样了,过来,我背你!” 一直扶着谷穗儿的学贤生气的说“什么摔的,是三丫推的,穗儿,你就是太善良!” “你推的?”韩志和眼光锐利的瞪向三丫。“不是我,是她自己摔倒的,我好心好意的想看看她挖得野菜是不是有些不能吃的,她第一次挖野菜,肯定好些不认识。没想到她不让我动,一转身就摔倒了,怎么能是我推的呢?刚才谷穗儿不也是说她自己摔的?”三丫急乎乎的为自己辩护,一个七八岁的女娃,不知怎么就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 “滚,再让我见到你欺负谷穗儿,信不信我打得你下不了炕!”“志和哥, 真不是我,我是好心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是谷穗儿不识好人心,都怪她!”三丫委屈的叫着。她可不想失去跟志和亲近的机会,更不想志和哥以后烦了她。 “三丫姐,我说我自己摔的,是不想让志和哥哥知道我被人欺负心里不好受,也不想让志和哥哥讨厌你,你怎么还这么诬蔑我呀!”谷穗儿显然生气了,小脸鼓鼓的。 “谷穗儿,你胡说!” “三丫,就是你推的谷穗儿,我亲眼看到的,你才在这里胡说呢!”一直跟在旁边的兰妮儿忍不住说。 “你怎么就醉死不认那壶酒钱?你这个小嫚儿真是个挨打的胚子!天天挨打一点儿不多!”学贤上前一步捏着拳头对着三丫。 “来,上来,我背你下山。”韩志和在谷穗儿面前蹲下身子。 “不用了,志和哥哥,我能走的。”谷穗儿有点害羞呀。 “快点儿,别磨蹭,你那腿都那样了,能走下山吗?!再不听话,别叫我哥哥了!”从七岁起,他就知道这是自己的小媳妇,自己得护着。 “好哒,志和哥哥,你永远是我志和哥哥耶!”谷穗儿顺从的爬上志和的背。十二岁的少年背着五岁的女孩一步一步稳稳的向山下走去。背后三丫嫉恨的眼里像着了火,恨不得把趴在志和背上的谷穗儿烧掉。但她只能狠狠的瞪着眼,却没有一点办法。 想起来自己捡的柴还在半山坡上,三丫只好收起恨意返回去拿柴,要是空着手回家,一顿揍又少不了。 第6章 清水河边看沤麻 第6章 清水河边看沤麻 “志和哥哥,今天好不容易休沐,你不在家陪陪瑾娘,怎么又跑这里来了?”“还不是听说你今天第一次上山挖野菜,我不放心,想过来看看嘛。你都没干过这样的活,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得了。没想到真是把自己伤着了。”说着这话的小少年脸一下子红了。这小媳妇一离了眼就会受伤,真是让人挂心。 “志和哥哥,你放我下来,我捡到山鸡蛋了,有六个呢,快,我给你看看。”谷穗儿从志和背上下来,把小背篓放下,小心的翻着,篓底果然有六个滑溜溜的山鸡蛋。 “谷穗儿真能干,捡到这么多山鸡蛋呀,回去让婶子给你做蛋羹吃。” “嗯,我拿三个,给志和哥哥三个,你也回去让瑾娘做给你吃。” “我不要,我这么大了,不用吃蛋羹。”“那不行,志和哥哥要是不要,以后我也不要你拿给我的好吃的了。”谷穗儿噘着小嘴故作生气的样子。那样子真是太可爱了!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好,哥哥要,哥哥回家也做蛋羹吃。”两个人细细密密的说着话一点也没有顾忌跟在身后的四哥学贤,惹得学贤直翻白眼,自己爱着护着的妹妹跟别的男孩子那么亲密,好生气怎么办。 “四哥,今天是不是咱家沤麻的日子呀,咱去河边看看。”谷穗儿对着跟在后边的学贤说。 “不行,你必须先回家上药,否则哪里也不能去!”志和坚决的说。 “那好。”谷穗儿嘟着个小嘴软软的说。嗐,这软软的说话的声音怎么也那么可爱,志和真的是超喜欢自己的小媳妇呀。 回到村子,先到了大哥学孔的药铺里去。大哥跟着镇上的大夫当了六年学徒,现在在村里开了个药铺,解决了多少年丁家旺没有大夫的状况,小病小痛的不用再去邻村找大夫。谷穗儿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最愿意跟在大哥的屁股后头,不觉中也认识了不少的草药。谷穗儿对草药似乎天生的亲近,只要看一眼她几乎就能记住这是什么药,能治什么病。跟自己妹妹比,学孔觉得自己那六七年真是白学了。 年初的时候学孔跟孙家庄的孙爱梅订了亲,婚礼就定在腊月里。 “穗儿这是怎么了?”学孔心疼得接过谷穗儿放到了药铺的小床上。学孔仔细的给她做了检查。看到没什么大碍,拿出药膏给她抹了,嘱咐着:“小心点儿,家里也不缺你挖的那点野菜,以后别上山了啊。”“好哒大哥,我一定小心。” 上完药谷穗儿就吵着要去看沤麻。学贤和志和只好领着她到了河边。 沤麻剥麻纺麻搓绳是老丁家的祖传手艺。到青山爷这一辈,青山爷成了当家人,他仍然领着大家种麻搓绳。青山爷号召全村人但凡有点闲地的,都或多或少种一点麻,青山爷一律按比市场价高一文的价格收,不过得打完大绳之后结算。这样做不只为了自己家的生计,也为了拉巴全村人一下,让大家的日子都能好过一点儿。胡麻这东西不挑地,哪怕是石头缝里种上几棵也一样可以长得挺好。丁家旺村有点地的人家除了种够一年嚼咕的粮食外,几乎家家都要种上一片胡麻,就是房前屋后也会瞅着空儿种上几棵。成熟后拔出来捆好按斤卖给青山爷。青山爷会在打完大绳送到镇上铺子里结帐后给大家发钱。这份收入是大多数家庭很重要的部分。 对于胡麻谷穗儿是有感情的。到胡麻地里去剜野菜也是谷穗儿愿意干的事儿,特别是那麻长得有自己两个那么高的时候,走进去,外边的人根本就看不见你。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在麻地里窜,能听到他们嬉笑的声音,但想找到却没那么容易。她也喜欢胡麻开出的淡黄的小花,她常常会摘一两朵戴在发间。 胡麻的处理方式主要是沤麻,这种方式看起来很简单,只要把胡麻捆成捆然后放在河里,上边压上河泥石头,然后等待就可以了。看似简单,其实大有学问。沤麻时候的水温、水质,浸沤的时间、程度,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的。 沤麻的水一定要清晰,一眼可以看到底,如果水浑浊的话,沤出来的麻就会发黑。同时沤麻用的水量要充足,水量不足的话沤出的韧度就会降低,如果浸沤的时间太短,麻皮剥取起来就十分困难。 沤麻最佳的时间是夏至以后的20天左右,这个时候温度最高,细菌的繁殖速度特别快,麻的韧皮脱胶就特别干净。 老丁家几辈子一直在干这件事儿。这一年眼看着又到了这个日子。麻是早几天就已经拔出来捆好了的。各家各户的也都称好了登记在册,送到了指定的地点。 沤麻时他们会有一套仪式,仪式的时间是正午十二点。谷穗儿好奇的就是这仪式。老规矩仪式进行时十二岁以下的小孩子特别是女孩子是不能在场的。 谷穗儿他们到河边的时候,一梱梱的麻早就在河边摆放整齐。做仪式的祭桌也摆放好了。祭桌上放着猪头鸡鸭鱼四牲。青山爷和几个儿子都在,还有几个本家的爷爷。丁喜旺和几个堂爷爷还有青山爷站前排。二叔三叔和学孟学祖等一群后生在后边站着。 中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也烤着这群庄稼汉,但他们好像没感觉到那股酷热,一个个都很虔诚。 “咱们不过去,就在这里远远的看看就好了。”谷穗儿小声的跟学贤和志和说着。虽然被宠着,但规矩谷穗儿还是很明白的。 “青山,时辰到了,开始。”喜旺爷爷说。 站在前排的老人手里都拿着三柱香,从青山爷开始,按序上香。 上香毕,青山爷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张红色大纸,上面写着醒目的黑色大字。青山爷清了清喉咙,大声念着: “惟河有神,职司一方,数十余载,河水洋洋。 禾稼丰茂,民庆安康。下慰黎庶,上体穹苍。 敬陈薄典,聊表寸肠。神其有灵,来格来享。” 念毕,青山爷大喊一声:“跪!”全体跪拜,三叩头。仪式就算结束了。 接着胡麻下水。放麻下水是小年轻们的活儿。这条清水河环山而过,丁家旺村所在的地段正好是山南朝阳,村子拐弯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水塘,很适合沤麻。麻下水后用石头塘泥压上,等个一月左右就可以起麻了。 看到他们仪式完成了,谷穗儿喊着爷爷扑过去。看她跑起来姿势很奇怪,一拐一拐的,青山爷一把抱起她问:“这腿是怎么了?怎么还一拐一拐的?”“爷爷,谷穗儿没事了,大哥已经给我上药了。” “给我看看!”青山爷掀起她的小裤腿,看到膝盖那里一片青紫,心疼得直吸气。谷穗儿把小脑袋靠在爷爷胸前,小手抚着爷爷的胸口,嘴里说着:“爷爷不心疼,谷穗儿好好的,不疼的!”看着这可爱的小孙女,青山爷心都化了。 学孟和学祖也围了上来,看着谷穗儿的小腿一片青紫,也是心疼得不行。悄悄问了学贤,学贤把经过跟俩哥哥说了一下,学孟和学祖也是气得不行,要不是看三丫是个小女孩,自己一个大小伙子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早就冲过去揍一顿了。 第7章 被害溺水遇神龟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谷穗儿腿上的淤青没过几天也就好了。 平常日子大哥要守着药铺,二哥三哥要跟着爷爷和叔叔他们下田,四哥五哥还有志和哥哥都要去上学的。家里没人陪着玩儿。谷穗儿端着个小木盆,拿着一把竹笊篱,她想去河边捞小蜗螺。夏天正是蜗螺最多的时候。捞起来回家淘洗干净,加点盐煮一下,可以当零食吃。村里的小孩子这时候胸前都会钉一枚大针,口袋里摸出来的就是这小蜗螺。用针一挑,里边的肉便被挑出来了。肉虽然不大,但怎么也是肉啊,好呆也能解解馋。 小蜗螺大多生长在河边浅水里,不需要到深水里去。刘桂兰也就没阻止谷穗儿去,只叮嘱着要小心别往深水里去别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忙她的活去了。 她本来想叫着兰妮儿一块去,可她要在家里看弟弟,谷穗儿只好一个人去。 谷穗儿到河边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小孩子在那里玩了。在水里摸小鱼,有的在捞小蜗螺。谷穗儿找了个人稍少的地方,顺着河边找着小蜗螺。因为孩子多,近处的小蜗螺已经被捞得不多了。 秀秀走过来说要跟谷穗儿一块捞蜗螺。秀秀跟谷穗儿一样大,是个咬舌子(就是说话吐字不清),比较内向,平时很少跟人说话。小孩子们也都不太愿意跟她一块玩,她是三丫小姨家的表妹。一听秀秀说要跟自己一块捞蜗螺,谷穗儿很高兴的说:“好呀好呀,咱们一块捞。” “吾几道那边有很刀小蜗越,吾带你库!”秀秀拉着谷穗儿向着河西边无人处走去。 “谷穗儿,那边水深,你要小心呀!”村头田寡妇家的儿子大牛流着老长的鼻涕喊着谷穗儿。 “我知道了大牛,我不去深水里。” “谷穗儿,你还是别去了,水深的地方没有蜗螺的。”孙家的柱子也喊着谷穗儿。 “谁说没有?昨天我还库摸过呢!”秀秀委屈的说。谷穗儿看了看委屈的秀秀,觉得真不跟她去的话会让她觉得更难受,本来就没人跟她玩,又有那么点儿小残疾,太可怜了。 “放心柱子,我不走远的,要是没有我很快就回来了。”说完跟着秀秀继续走。 两人走了一段路,都走到了清水河西边的那片芦苇荡。 盛夏时节,芦苇正茂,一眼望不到边,浩如烟海,风吹过,发出刷刷的响声。在芦苇丛中有一座小石桥,从那座桥上走过去就到了志和哥哥的家。她曾经和志和哥哥还有她的哥哥们在芦苇荡里玩耍,还曾经在里边捡到过野鸭蛋呢。 芦苇荡中时而会有不知名的鸟叫声传来,更有细雨之后的蛙鸣悠扬,那好象是一支二胡合奏曲,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清丽,时而雄浑,时而喜气洋洋,时而满腹惆怅。这片芦苇荡对谷穗儿来说是神奇的,也是让她特别喜欢的。她有点儿沉浸在这神奇的声音中了。 等她猛然醒悟的时候,已经离人群很远了。 “秀秀,太远了,我们不往那边走了。” 秀秀小声小气的说:“吾前天库过那个地往,那里蜗越特别刀,不远耶,就待前半儿。” 秀秀忐忑的望着谷穗儿,就怕她不再往前走,要是她不去了,就做不成三丫姐让做的事儿了。三丫姐答应以后都会跟己己一块玩,还会给己己糖七。那可是糖啊,甜甜的,可好七了。以后己己也会有小伙伴一块玩耶,想想都高兴。平时大家都离己己老远,他们都看不起己己。只要把谷穗儿领到三丫姐说的地方就行了,这么简单的事儿己己一定能做好的。 “我不去了,走太远我娘会骂我的。”谷穗儿说着就往回走。秀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戏不戏看不起吾,你戏不戏跟他们一样不愿意跟吾歪?”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只是不想走得太远,不想让我娘不高兴。”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三丫背着背篓从不远处的山路上跑过来。“好哇谷穗儿,你居然欺负秀秀,你是不是看她说话不利索就想欺负她,你怎么这么坏!” “我没有!”谷穗儿心里好郁闷,这个三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处处跟自己过不去呢? “还说没有,没有你拉着秀秀不放是怎么回事儿?”三丫上来就推谷穗儿。有些人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利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他永远是对的。这大概就是自私的人性。 她们站的地方正好是个比较陡的斜坡,坡上泥土湿滑,坡下是很深的河水。被三丫一推,谷穗儿立脚不稳一下子滑下坡去。 她一双小手使劲的抓着坡上的草,双脚也用力的蹬着地,努力不让自己掉到河里去。这样虽然延缓了下滑的速度,但那些草是长在浮土里的,让她连根拔起来了,她的身子还是一点点往下滑去。眼看着就会滑到河里去。 “救我!”谷穗儿喊着,用力倒出一只手伸向三丫她们,想让她们拉她上去。 “走,快走,别跟任何人说啊,有人问就说不知道,听到了吗?”三丫看了谷穗儿一眼,拉着秀秀快步往山上跑去。 谷穗儿用尽全身的力气扒着坡上的草和泥,想爬上去,掉到河里自己就没命了,自己不会游水啊。可是她越扒越往下滑,眼看着就掉下去了。“救我啊!”她拼命的喊着,可是这个地方离人群太远了,根本不会有人听到。她觉得不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的种种声音也不那么美妙了。 “呜呜呜,爷奶爹娘志和哥哥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快来救我呀!”她一边喊着一边使劲的想往上爬,可是身子却已经半入水中,眼看着就扒不住了。 渐渐的河水没过了她的头顶,她两只手使劲扑腾着,要命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手脚再也无力折腾,她感觉自己就要死掉了。她头疼得要命,一些乱七八槽的信息灌入她的脑海中…… 她好像听到了枪炮声,还有各种哭喊声,还有英俊的穿军装的男人,哈哈大笑着喊谷穗儿,居然还有个半大小子向着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妈妈”…… 难道人死了之后就会这样吗?会看到听到那么多莫名其妙的和人和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捊一捊混乱的思绪,就感觉到脚下好像有什么托了自己一下,她努力睁开眼,居然有一只老龟垫在自己脚底。 “龟爷爷,谢谢你!”谷穗儿对着水里的乌龟说。她好像看到大乌龟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一直把她托到了水面上。 谷穗儿不再害怕,她抬头看了看天,很高很高的地方有几朵白云,一会儿像只绵羊,一会儿又变成一只大白狗,那只狗把羊给吃掉了呢。呵呵,真好玩儿。 “小孩小孩你别(读bai)哭,恁爹上了清州府。这头挑个搬不倒(不倒翁),那头挑个皮老虎。老虎老虎呜呜的哭,我问老虎哭什么,麻绳栓着腚巴骨。”看着看着,她居然想起了奶教自己唱的儿歌,她笑着哼唱起来,脸上的泪花已经干了,脸有点绷紧。 伍余年正从山坡上往下走。今天运气好,打了两只兔子。前些年他入了军营,在战场上伤了一条胳膊,回到家乡后爹娘也去世了,仅有的几间破茅屋也倒塌了。青山爷看他无处可去,就把村尾老丁家的几间老屋收拾了一下让他暂时栖身。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也自在。就是这人天天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一般人不敢到他跟前去。 正走着就听到河边小女孩哭着喊爷奶爹娘哥哥救自己。再细听又没动静了。好像哭着哭着又哼起了儿歌,嗯,有意思!是有孩子掉水里了吗?年年都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年年河里都有溺死的人。但仔细听听又不像。 伍余年紧走几步跑到河边,探头一看,一个小女孩只剩一个小脑袋露在水面上,双手拍打着水面。一边拍嘴里一边念叨“小孩小孩你别哭”。那小脸显然是哭过的,脏兮兮的。伍余年几个起跳就到了河边,一把捞起小女娃,三步两步跳到了岸上。 看着伍叔如神兵天降,关于伍叔的一些记忆不知怎么的就进入了谷穗儿的脑海中:他的前半生曾经行伍,武艺高强,因为不喜乱世,回到老家种田。后来日本鬼子来了,他又重新拿起枪,和志和哥一块打鬼子保家乡,最后死在战场上。 谷穗儿很吃惊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些念头,日本鬼子又是什么鬼?自己不是做梦,是在预测未来吗? 看她呆呆的,伍叔摸了一把她的小脸,看来这个孩子吓得不轻啊。 “哇,伍叔,你…你…你好厉害呀!”谷穗儿回过神大叫着。 伍余年没想到女娃红肿着眼睛,眼里没有害怕,张嘴居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他认出了这是青山叔家的小孙女谷穗儿。 “谷穗儿,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玩呀,掉到水里会没命的。” “是三丫姐把我推下去的。”本来笑嘻嘻的脸现出委屈的神情看着伍余年,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是乌龟爷爷托住了我。”谷穗儿在伍余年的耳边悄悄说。这句话让伍余年大吃一惊。 那个三丫年纪不大,居然敢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来。这谷穗儿看起来是个有福气的,乌龟托住她的话虽说不知真假,但这么长时间没没到水底就很神奇了。 第8章 凶手三丫受惩罚 伍余年抱着谷穗儿到家的时候,她娘和奶正在做饭。一听谷穗儿掉到河里,吓得青山奶挪着小脚半天没挪出几步。刘桂兰从头到脚检查着谷穗儿,就怕她有点什么闪失。 谷穗儿一见自己奶奶和娘,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一头扑进奶奶怀里不觉红了眼圈。不是因为被推到河里,更多的是能再见到亲人的喜悦和激动。 委屈巴巴的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青山奶一听气得火冒三丈,再看到谷穗儿的十个小手指都被磨破了皮,又心疼又生气。“不行,我得去找三丫她爹娘说道说道,这是把人往死里整呀。” “丁有庆,亓玉珍,你们出来!”隔着墙青山奶就喊上了。 “怎么了三婶子?你这高声大嗓的我们又怎么得罪你了?”丁有庆去田里还没回来,亓玉珍擦着手从屋里出来。 “还怎么得罪了,你家三丫把谷穗儿推到河里差点淹死了,这是想要我们全家的命呀!” “这不可能三婶子,我家三丫今天上山捡柴了,哪能到河边去推谷穗儿啊,你这是听哪个臭嘴胡咧咧呀!” “刚才小伍把谷穗儿给送回来,要不是小伍,今天谷穗儿就没命了,还哪个臭嘴胡咧咧,谷穗儿自己说的,难不成谷穗儿还会诬赖三丫不成?” “三婶子,这三丫还没回来呢,总不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候下田的上学的都回来了,青山爷一听谷穗儿掉河里差点淹死,一把搂过谷穗儿,浑身上下的打量。谷穗儿看到爷爷,把头埋进爷爷怀里,再次流泪。 “穗儿,吓着了?哪里疼,跟爷爷说。”爷爷心疼得给她擦着眼泪。以为是给孩子吓得掉泪呢。 “爷爷,我现在没事儿了。爷爷不担心哦。”谷穗儿赶紧安慰爷爷,两手紧紧搂着爷爷的脖子。 “刚掉河时的时候真吓着我了,我以为回不来了,我叫爷爷叫奶奶叫爹娘哥哥们,可你们都不来救我。”谷穗儿噘着小嘴儿委屈巴巴的说着。 “是伍叔救了我,伍叔可厉害了!”说到伍叔救了自己,谷穗儿的小脸都放光了。 青山爷直起身看着伍余年:“伍子,这是救命之恩,不是一个谢字能表达的,伍子,这份情叔记下了。” “叔您客气了,谁碰到这事儿也不会不管,可不敢当叔您这么说。再说了叔照顾我的情分我还没还来。”伍余年说着客气话,那张冰山脸却仍是没多少表情。 志和下了学,一听到谷穗儿出事,啥也不顾的跑了过来。 “穗儿,穗儿,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儿志和哥哥,是伍叔救了我耶!”谷穗儿软软的把同样的话又说了一遍。 志和拿过她的小手,看着磨破了的手指,心疼得都揪起来了。他一边往谷穗儿手上吹着气,一边说:“吹吹就不疼了,很快就好了啊。” “三丫推的你?”志和绷着小脸问。“嗯,她先让秀秀把我引过去,然后推了我。”对坏人谷穗儿不会惯着,没必要替她隐瞒。 “三丫呢?”志和愤怒的瞪着亓玉珍。 “三丫还没回来呢,你个小兔崽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看我?是不是三丫干的还不确定,再说了,就是三丫干的,你也不用对我横鼻子竖眼睛的,老娘不吃这一套!”亓玉珍叉着腰,怒斥着志和。虽然呵斥志和她有点心虚,那可是韩大善人家的孙子,但她输阵不能输人,努力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 “如果让我查实了就是三丫干的,我让她吃不了兜着走!”冰冷的少年说着冰冷的话,欺负自己的小媳妇要有接受后果的自觉。 三丫和秀秀在山上躲了半天,觉得这么长时间谷穗儿一定淹死在河里了。就一块往家走。刚走到胡同口,看到围着那么多人,三丫本能的想跑。大牛眼尖,叫着:“三丫回来了!” 学贤一个箭步抢上前,把三丫拽了过来。秀秀刚想跑,也被学祖挡回来了。三丫看到站在志和身边的谷穗儿,心里气得不行,这个赔钱货居然没被淹死,怎么就这么命大! “三丫,你怎么这么坏!为什么要把谷穗儿推到河里去?!”学贤气急的问。 “不是我,我才没到河边去呢,我到山上捡柴了,你们看,这是我捡的柴火。” “你又撒谎,自己干了坏事儿还不承认,你真是个讨厌鬼。” “她就是撒谎,她去了,是她推的我,不信你们问秀秀。”谷穗儿委屈的说。 “秀秀,你说!” “吾吾,吾不几道,吾跟三丫姐去赶柴了。”秀秀低着头说。 “秀秀骗人,是她说要带谷穗儿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去找蜗螺 ,她说她知道个地方蜗螺特别多,我们都听到了!”大牛吸溜着大鼻涕喊着,“我还让谷穗儿别去那边深水里呢。我们在河边的人都看到了!” “对,我们都看到了!”几个当时在河边的孩子都这样说。 “我还提醒谷穗儿深水里没有蜗螺,但是秀秀委屈的说她昨天去过,说我们不信她。谷穗儿是看她可怜才跟她去的。”孙柱子也红着脸在一旁说,自来就有点胆小的他,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开口说这么多话真是不容易呢。谷穗儿看了柱子一眼,心里暖暖的,对孙柱子也是满心的感激。 “秀秀,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么小小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没句实话呢!”刘桂兰气愤的说。 “这是要欺负我们秀秀老实不会说话呀!”亓玉珍妹妹亓玉珠一边喊着一边跑过来。 “这得亏是不太会说话,这要会说话还不成精了呀!”田寡妇撇着嘴说,“这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多坏心眼,长大了得多吓人呀!” “田寡妇,我撕了你个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亓玉珠朝着田寡妇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吼。秀秀看她娘来了,吓得跑到她娘身后躲起来。 “去把村正叫来,不叫村正这事解决不了的。咱谷穗儿不能这么平白让人欺负了,这要不是伍子,今天这谷穗儿就没了!这怎么也得给我们个说法。”青山爷阴沉着脸说。 “我去叫!”学善一边说着一边往村正家跑去。离得不远,村正很快就过来了。 听到信儿的学孔也过来了,先给谷穗儿处理了磨破的手指,又给谷穗儿把脉检查着身体,生怕自己这小妹妹出什么问题,看到无大碍才放下了心。 村正也大致了解了情况,看着丁有庆和亓玉珠的丈夫丁大林说:“你们俩说说,这事儿想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我们三丫可是说了她就没到过河边,这怎么能是三丫推的?这谷穗儿就是个灾星,大家怎么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的事儿可不能栽到俺家三丫身上,村正你可不能太偏心了!”有庆和大林还还没说话呢,亓玉珍抢着喊道。 “不是,我下山的时候可是看到这俩小女孩慌慌张张的从河边那条道往山上跑呢!要是没去河边怎么会从那条路往上跑呢?”伍余年一脸沉思的模样说。 “就算我去河边了,但不是我推下去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秀秀,你说,是不是你三丫姐推的?” “不,不戏,戏她己己滑下库的,我看她掉下库了,害怕,就跑耶。” “你听听,你听听,本来是自己滑下去的,非得赖在三丫身上,这是看俺家三丫好欺负呀!老天爷呀,没法活了呀,这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亓玉珍一腚坐到地上,扑打着地面哭喊起来。 “三丫,还不快说实话!”村正沉着脸很威严的对着三丫。 “我,不是我,不是我……” “还想狡辩,再不说就报官了!”三丫一听要报官有点慌,低着头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反正谷穗儿也没有事儿,就算承认了也没什么,要是真报官就不好了。要是给家里造成太大的损失,她娘会剥了她的皮。 “好,我说,就是我推的她,是我让秀秀把她领到那里去的。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大家都对谷穗儿那么好,凭什么我就得天天挨打挨骂,还得干那么多活儿!不过我没想把她推到河里去,我就是想在那里教训她一下。谁知道她自己就掉下去了。” “你,你个小畜生,小贱人,我打死你!”亓玉珍抬起手就朝三丫挥去。刚刚自己还咬着不是三丫干的,没想到这小贱人居然承认了,这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村正挡住了亓玉珍:“你以为你没有责任啊,天天打骂孩子,有你这么当娘的吗?” “我……,唉呀我命苦呀,生了这么些丫头片子。” “好了,亓玉珍,这得亏穗儿没出大事,今天这事儿我也不用你们家赔偿,就让三丫跪下认错好了。”青山奶一边安慰着谷穗儿一边说。 “我不跪,我凭什么给她跪!”三丫还在咬牙。亓玉珍得了个空,一脚踹在了三丫屁股上,把三丫踹跪在地上。亓玉珍让三丫跪可不是觉得三丫做错了事儿,而是觉得这死妮子太给自己丢脸了。 “还不快道歉,你这个赔钱货!再不道歉就给我死外边!”亓玉珍一巴掌糊到了三丫身上。 “对不起,我错了!”被她娘踹倒的三丫不得不从嗓子眼里哼哼了这几个字,低着头,眼里满是怨毒。 “大点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丁有庆在旁边大声说。“对不起,我错了!”三丫抬起头大声的喊着,眼里是浓浓的恨意,不屈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跌落到地上。 “以后让孩子可提防着点儿这个小丫头,这么小就这么多坏心眼!”围观的村民纷纷说着。 “还有秀秀呢,那也不是个好的,不是她把谷穗儿引过去,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儿!” “我错耶,对不起,我不该引你去那么远的地往!”秀秀倒是学乖了,听到这话也没用人催,赶紧跑到三丫旁边,跟三丫一块跪到地上。 “就这样,以后都看紧点儿自己家孩子。散了散了,该回家吃饭了。”村正挥着大手让大伙回家。事情就这么算了,但志和的心里却给三丫又记下了一笔。 谷穗儿到底还是发起了烧。大哥学孔给把过脉说主要是吓着了加上又在水里泡了半天。学孔给熬了苦苦的中药,青山奶和刘桂兰又到河边去给叫了魂。 听说谷穗儿掉河里发烧了,玉奶奶也很着急,拄着拐棍,迈着小脚到家里看。教青山奶用蛋清给谷穗儿抹额头手心脚心前胸后背,说这是她家里祖传下来的偏方。一番折腾之后倒真是烧得没那么严重了。 志和从家里拿了一只老母鸡,说他娘说一定要炖给谷穗儿吃,给她补补去去惊。 “奶,我悄悄的跟你说,我掉到河里的时候是乌龟爷爷托住我,我才一直坚持着没没到河里的。”旁边没有别人的时候谷穗儿悄悄跟奶奶说。 “真的?”青山奶心里吃惊不小,但脸上却没显出来。 “嗯,是真的,我还跟乌龟爷爷说谢谢来着呢!” “好孩子,这话可不能再跟别人说!”青山奶嘱咐着谷穗儿,这要真是让别人知道了乱传,那还不得把谷穗儿当成妖孽呀。 “我知道的,我不会跟别人说,我只跟奶说。” 青山奶到底没忍住,还是给刘桂兰说了一下,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人们见识太?薄,才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儿,但不知道不代表没有。两人趁傍晚河边人少时到谷穗儿出事的地方去烧了纸钱上了香,千恩万谢了乌龟真人。是不是真的不要紧,只求心安。 第9章 欢欢喜喜看剥麻 中午奶就让娘炖了那只老母鸡。还请伍余年来家里一块吃,伍余年还把自己打的野兔捎过来一只。 农家的日子就算过得好点儿,也不可能天天吃鸡。炖鸡的香味馋得人直淌口水。青山奶把一盆炖鸡分成两半,一半放到了伍余年和青山爷面前,另一半直接放到谷穗儿面前。 谷穗儿哪能自己一个人吃,但无论她怎么说,都没一个人去动那盆鸡。就连鸡汤也没人动一下。 谷穗儿没办法,就挨个人的往他们碗里送。两条鸡腿夹到了爷奶碗里。青山奶一看这架式,大家都不吃穗儿是不会吃的,她就每个人碗里夹了一点过去,最后两条鸡腿还是到了谷穗儿碗里边。哥哥们把奶夹到他们碗里的肉又送到了谷穗儿碗里,嘴里说着自己不喜欢吃,让穗儿多吃点儿病好得快。 看着一家人互相谦让,和和乐乐的,青山爷和青山奶乐得合不拢嘴,这都是这宝贝孙女给自己家带来的好日子。伍余年看着也是满心的欢喜,他喜欢老丁家这种氛围,这才是家的感觉。 谷穗儿病好了,也到了起麻剥麻的日子。 起麻剥麻这活不重,但挺臭。一梱一梱的麻秆沤到水里,再用塘泥压着,不臭是不可能的。但剥麻不能怕臭,得趁着湿劲儿臭劲儿赶紧剥。 剥麻对于孩子们来说更像一种游戏。尽管臭,他们还是愿意围着看。剥麻的时候几乎是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要参与的。青山爷不是个小气的,除了不比去城里打工少的工钱外,还会管一顿饭。所以每年这时候也是全村人最高兴的日子,有活干有钱赚,家里可以放心吃一顿肉了。 剥麻得趁早,并且也要快。如果太阳起来剥得太慢,麻又干了,就不好剥了。 剥麻的场景,堪称壮观。在水塘边儿上,男人们一溜儿摆开,每人坐个小板凳,在面前两米远的地方楔个木头橛子,拿起一根臭烘烘湿漉漉的麻,从根部剥开,将剥下的麻拢到右手,左手攥住麻秆儿,一劈一抬一套,让劈开的麻套在木橛子上,跟着往怀里一拉,一根麻秆上的麻就剥下来了。把白白的麻秆儿放在左边,把剥下的麻披甩直放右边。渐渐的,剥麻的人左边一堆麻秆儿,右边一缕麻,越堆越高。 剥麻是谷穗儿最喜欢看的。有时候她会让哥哥们给她表演射箭。当然不是真的射箭,而是在剥麻的时候,在将麻皮从麻秆上从头快要剥到根部时,手指稍稍灵活配合,剥离的麻秆便会像箭一样脱手飞出。当然这样做得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干,爷爷要是看到了,会骂的。村里其他小年轻看到学孟学祖他们这样玩的时候,有的也玩心起,悄悄的跟他们比一比谁射得远。当然,毕竟是拿工钱干活的,可不敢放开了玩。 男人剥麻,女人的活是洗麻晒麻。她们将男人们剥好的麻放在水里清洗干净,洗得白白净净的。然后挂到事先撘好的架子上晾开、晒干。晒得干干松松的,捋得顺顺溜溜的,就像给自个儿梳头似的,打理得整整齐齐。一排一排雪白的麻披在阳光下随风起舞,远远望去,也煞是好看。晒干后一梱一梱的梱好,放到仓库备用。 剥麻这天,做仁会给孩子们放假,他要帮着爹安排活计。孩子们得了这一日的休闲,都会跑到河边看剥麻。有的也会帮着洗麻晒麻,挣得不如大人多,但好呆也是个添巴。 一大早志和就过来了。谷穗儿刚刚吃完早饭。“志和哥哥,咱们去看剥麻吗?” “嗯,今天我陪你去看。”谷穗儿病刚好,志和很怕她再出点儿什么事儿。 “好哒好哒,那我们走。”她穿着粉嫩的小套装,背着个小背包,拉起志和的手一起走出门。谷穗儿拉着志和的手使劲甩着胳膊,志和配合着她的频率和高度,看她高兴的样子,他的嘴也弯起了不小的弧度。谷穗儿小短腿紧着挪动。 “不用那么急,别摔着。” “再不去他们就干完了。” “不会的,他们干不那么快,咱不急。” 到河边儿的时候,大家正干得热火朝天。虽然人多,但并不忙乱。 谷穗儿和志和找到哥哥们,从她的小背包里找出她让娘做的面巾,这样罩在脸上可以稍微挡一下臭味。她自己和志和哥哥也戴上了。本来哥哥们不想戴,可看到妹妹噘着个小嘴不愿意,就顺从的戴上了。好多人看着他们笑,不过觉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三丫跟在亓玉珍后边洗麻晒麻,看到谷穗儿和志和过来了,想过去跟志和说说话,但又有点怕她娘骂。最后还是没忍住,跑过去打招呼:“志和哥,你来了, 这里太臭了,你还是离得远一点儿,别熏着你。”看看,我这么关心你,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志和眼光都没有给三丫一丝丝,全身心都在谷穗儿身上,又怕她身上溅上泥点子,又怕麻秆儿打到她。那关心的样子,让三丫在心里直翻白眼。“我一定会嫁给志和哥的,等着瞧!” 看着热热闹闹干活的人群,谷穗儿再次呆愣了一下。这个场面好像哪辈子经历过一样。 那弯弯曲曲流个不停的河水也越流越猛,最后变成了滔天的洪流。在那洪流里她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哭叫大人的呼喊。她还看到了墙倒屋塌,庄稼被淹没,树木被冲倒,整个天地间只剩茫茫洪水。她吓得小脸都煞白了。 “穗儿,你怎么了?”志和看谷穗儿傻愣愣的,赶忙拉着她的手喊。 谷穗儿从可怕的景象中回到现实,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怎么总是有这样一些乱七八槽的想法呢?是因为被水淹把脑子淹坏了吗? “哦,我没事儿的志和哥哥,看大家干活看呆了,咱们也去帮忙。”谷穗儿快速回过神来,牵起志和的手说,她不敢把自己脑子里的这些幻象说给志和听,怕吓着他。 伍余年也在剥麻的队伍里。看到伍叔,谷穗儿跟志和说着悄悄话:“志和哥哥,我跟你说,伍叔会武功耶,可厉害了。我们俩跟他学武功怎么样?”自从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三丫欺负,谷穗儿就有了学武的想法。 志和瞅了一眼伍叔,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一来可以强身健体,二来也可以有点自保能力,自己这个小媳妇挺容易受伤呀。 “嗯,好,我听你的,哪天咱去拜师去。”志和也是小声的说着。 第10章 跟着伍叔学武术 “我现在就去找伍叔说。”说完谷穗儿哒哒哒的往伍叔那边跑去。小媳妇的行动力太强,志和也是很无奈。 谷穗儿跑到伍叔根前,趴在他耳朵边上说着悄悄话:“伍叔,你武功很厉害的,你可不要说不是,我知道的。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你真了不起伍叔,我好佩服你哦!”伍余年好笑又好奇的听着谷穗儿在自己耳朵边说话,这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是想干什么呀,给自己灌这么多迷汤。 “伍叔,我跟志和哥哥商量好了,想拜你为师呀,有我们两个这样聪明的徒弟,你高兴不高兴呀?”原来还有这种操作,收他们为徒我还得高兴呀,哈哈,这小妮子! “好,明天下学后你跟志和一块去我那里,我看看这聪明的徒弟是不是真聪明,要是假的,我可是要退货的!”伍余年半开玩笑的说。 “好,一言为定!”本来想跟伍叔击个掌啥的,一看人家两只手正在飞速的剥着麻,也就算了。 跟伍叔说好了,谷穗儿又哒哒哒的跑回了志和跟前。“我跟伍叔说好了,他让我们明天你下学后去他那里让他看看我们是不是聪明呢。”“那好,明天下学之后我去找你。”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下学的时间,志和到家里找到谷穗儿,两个人手牵手的去了伍叔家里。伍叔是打心眼里喜欢谷穗儿这个小姑娘,志和那小子也是可造之才,有这么两个徒弟也是求之不得呢。 “爷爷,伍叔答应收我和志和哥哥当徒弟了!”一回到家,谷穗儿就兴奋的跟自己爷爷炫耀着。 “收你们为徒?” “对呀,伍叔武功可高了,那天救我的时候他几乎是飞着到河底的。” “伍子这是深藏不露啊!”青山爷有点感慨。 “好,我瞅空去跟你伍叔谈谈,他要真是有本事的人我们就正式拜师,到时候让你几个哥哥也跟着去学。” 当天晚上青山爷就去了伍子那,跟他聊了半宿。最后决定先教谷穗儿和志和,也不用什么拜师仪式,过段时间如果觉得他们学得还行,就再决定加入其他孩子。 从第二天开始,到志和下学时间两人就去伍叔那学习。伍叔住村尾的房子平时来的人很少,也就没多少人知道他们在学武术。 从最开始的蹲马步,到一拳一式的学习,教得很认真,学得也很努力。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也不需要什么束修,但青山爷时不时会请伍余年到家吃个饭,青山奶也会让谷穗儿带点家里的吃食给伍叔。就是韩大善人也会让志和带点米粮给伍余年。 这天谷穗儿又按点去伍叔那里。刚走出门不远,看到一群女孩在玩跳房子。“谷穗儿!”一个女孩远远的看到她大声的叫。谷穗儿停下脚步软软的应了一声。“过来一块跳房子。” “我不玩了,我还有事儿呢。”谷穗儿笑着跟女孩说。 “小芳,你真是闲的,人家谷穗儿可没那闲空儿跟你玩,我听说人家跟伍叔学拳脚呢!人家啊可看不起你们!”谷穗儿扭头一看,又是三丫!她怎么就这样阴魂不散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我没有看不起她们,我只看不起你!”谷穗儿冷冷的说。自己一再的退让得到的是三丫的得寸进尺。退无可退就无须再退。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看不起还需要为什么吗?非得找个理由的话因为我是个人!” “切,好像谁不是人似的。”三丫翻了个白眼讥笑一声。笑完心里才觉得不对味。 “对,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样,你就不是个人。” 说完谷穗儿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跟其他几个女孩说:“姐姐们,我现在有事儿,赶明儿咱们一块去剜菜啊,你们有空儿也可以到我家里找我玩昂。”不就是想收买人心嘛,不就是想玩心眼儿嘛,好像谁不会似的。 “谷穗儿,你站住,你说明白,到底谁不是人?”三丫三步两步跑到谷穗儿前边拦住了她的路。 “好狗不挡道,起开!” 三丫气得脸红得像块红布,不但不让开,反而往谷穗儿跟前又进了两步。 “哼,你才不是人呢,这么小就不要脸,天天跟志和哥靠一块,我跟你说,你最好离他远一点儿。”说着三丫就想伸手去推谷穗儿。 谷穗儿一个闪身躲开了,三丫没推到人,更生气了,仗着自己个子大,恶狠狠的再次向谷穗儿扑去。 谷穗儿伸出脚使了个巧劲,只听“扑腾”一声,三丫摔了个狗啃屎。 “我跟你说,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并不代表我怕你,你再惹我试试,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哼!”谷穗儿睨着趴在地上的三丫说,然后扭头就走,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伍叔,谷穗儿来了!”一进大门谷穗儿就大声的叫着。 “穗儿,快来!”伍叔站在屋门口招呼她。 “志和哥哥还没来啊?” “很快就来了,你先进屋喝点水。” “好哒,谢谢伍叔!”进屋后伍叔变戏法似的把手伸到谷穗儿眼前,手掌里露出一块花花绿绿的水果糖。 “哇,伍叔,这是哪里来的?是给我的吗?” “不给你给谁呀,伍叔一个大男人又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快尝尝,好吃不?”谷穗儿没再跟伍叔客气,拿过糖剥开糖纸送进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带着水果的清香滋味涌进喉咙。 “伍叔,真好吃!”看着小女孩一脸满足的笑,伍余年也勾起了嘴角。 两个人正说着,志和走了进来。一看志和来了,伍余年的脸又恢复了一贯的冷冰。 “志和来了咱就开始!”俩孩子走到平时练习的地方进入到每天必做的训练中。 等练习结束天也黑下来了,把谷穗儿送回家后,志和才往自己家走。两人约定明天到河边去钓鱼,明天是学堂里休沐的日子。 第二天早早的谷穗儿就起来了,吃完早饭,就拿了根竿子,还有提前让爷爷给弄好的钓线和鱼钩,还拿了个小水桶,准备去钓鱼。学贤和学善看她要去钓鱼,也决定一块去。让妹妹一个人到河边去那是绝对不行的。 第11章 伙伴钓鱼显身手 谷穗儿和哥哥们直接到了跟志和约定的地方。看到几个小兄弟也跟着来了,志和有点儿无语,本来想跟小媳妇静静的钓个鱼,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大家把自己带的钓竿和鱼食拿出来,找了个合适的地方放下了钓线,静静的等着鱼来咬钩。 不多会儿,谷穗儿的鱼线有了动静,“志和哥哥,鱼上钩了。”谷穗儿小声的跟离她最近的志和说。 志和马上挪过去把谷穗儿鱼竿接到手里,然后慢慢的想提起鱼竿,没想到还挺重,他慢慢的溜着,然后猛然一提,一条近两斤的大鱼被提了上来。 “哇,穗儿,你第一次钓鱼就这么厉害呀。”学善一看谷穗儿的竿上钓上了这么大一条鱼,跑过来大叫。“是我运气好。”谷穗儿笑眯眯的说。 学善有点儿不服气,妹妹都钓了那么大一条鱼,自己怎么也不能比妹妹差。他跑回自己的钓竿那里继续钓。 谷穗儿把钓上的鱼放到水桶里,又抛竿继续钓。哪想到没过多长时间又有了动静,“志和哥哥,又有了。”志和快速过来,心里对这小媳妇那可真是太服气了,大家都还连条小鱼都没见到呢,她这又有了。 这次的比上次那条稍小了一点儿,但也得过一斤了。 不一会儿志和的钩也上了一条斤数的鱼,这下更把学善难受得不行。 “穗儿,肯定是你这个位置好。”“那五哥咱俩换换地方。”学善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又禁不住钓上大鱼的诱惑,跟谷穗儿换了位置。 换了位置之后,不一会儿学善的鱼钩果然动了,学善迫不及待的起钩,一条小麦穗儿鱼被钓了上来,只有虎口大小,学善高兴的心忽的沉了下去。不过小则小矣,总算是有了收获,果然是位置的问题。 刚刚说完位置问题,谷穗儿那里又有了动静,提上来居然是一只大王八,把学善气得嘴噘得老高。滋得学贤跳着脚笑,笑话学善白换了位置。谷穗儿决定把那条王八放生,她心里总想着乌龟爷爷救自己的事呢,这王八指不定是那龟爷爷的子孙呢。自己每次钓鱼都会有收获,说不定就是龟爷爷在帮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再次浮现上次洪水泛滥的样子,到处是被淹的庄稼,到处是哭喊的人,到处是房倒屋塌…… 谷穗儿再次发起呆来,怎么会这样呢?这是警示,得抽时间好好捋捋,想个办法跟奶奶说说,得让大家防备着点儿。 几个孩子的喧哗让谷穗儿回过神来。原来这边的动静把大牛柱子吸引了过来。大家都放下了鱼钩,专门盯着谷穗儿和志和钓鱼 半天时间,两人就钓了一大桶,各种鱼都有。最大的一条是鲤鱼,大约有三四斤重。 柱子磨磨蹭蹭的过来,红着脸想让谷穗儿也帮自己钓条鱼,他娘生了小妹妹正在月子里,因为没有东西吃,娘没有奶水,小妹妹饿得直哭。他想钓条鱼给娘下奶。 谷穗儿当然没问题,就冲柱子帮自己作证这点儿上,谷穗儿也得帮柱子一下,就当还人情了。 柱子连忙拿过自己的钓钩,谷穗儿用他的钓钩下了水,过了不多一会儿果然钓上一条近两斤的草鱼。柱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谷穗儿把自己钓的鱼又分给了柱子一条,还给了大牛一条,让志和带回家两条大点儿的,其他的让四哥五哥抬回了家,明天是自己生日,姥姥和大姨她们会来,有了这几条鱼也能多几个菜。 柱子高兴的提着两条鱼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屋里奶奶高门大嗓的嚎哭。“坏了良心的家伙,不孝啊,有好吃的也不知道送给老娘尝尝,就知道自己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要不要那个逼脸了啊?” 一听奶奶在自家嚎,孙柱子没敢把鱼拿回家,他知道拿回家肯定就没自家人吃的份了,奶奶一条也不会给自己家留下。奶奶这几年跟着小叔过,小叔家的俩儿子才是她孙子,拿着跟宝似的,而自己跟弟弟妹妹根本就入不了奶的眼。他撒目了一下,家门口有堆草,他把鱼塞到草堆里,想等奶奶走了再拿回家。 “娘,我没有偷吃,我没有奶,饿得妮子直哭,这就是想打个蛋羹吃,想能下点奶,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怎么会……”孙柱子他娘头上蒙了块头巾,虚弱的扶着炕沿,抹着眼泪跟婆婆说。 “你馋就是馋,拿什么孩子说事儿,不要脸,自己偷吃还有理了!把鸡蛋给我拿出来,今天不拿出来我就不走了!”孙老太尖酸刻薄的脸上满是狠戾。 “娘,就剩那四个鸡蛋了,你再拿走,妮就得饿死呀。”孙柱子他娘哭得更凶了。 “一个赔钱货,饿死就饿死了,当什么大富大贵的大小姐呢。快拿过来!” “奶,你太过分了,娘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就这几个鸡蛋还是姥姥看娘生了小妹送过来的,你要是全拿走,让娘怎么办?”孙柱子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推开门走进去跟他奶说。 “你这个小兔崽子,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吗?有好吃的不给我送过去不说,还在这里对着我横鼻子竖眼睛的,你爹就是这么教你的?”说着拿起灶边一根烧火棍子照着柱子劈头盖脸打过去。柱子他娘忙上前挡住儿子,烧火棍狠狠的敲在她的头上胳膊上,疼得她一下子蹲在了地上。柱子慌忙去扶他娘,趁这个工夫,他奶拿出饭篮子里四个鸡蛋,扭着小脚走了。 气得柱子他娘直哭。看他奶走远了,柱子跑出去从草堆里拿出两条鱼,安慰他娘:“娘,别哭了,你看我钓了两条大鱼,给你熬汤喝,就不怕没奶了。” 柱子娘抬起泪眼看着两条鱼,心疼的说:“天已经冷了,你又下河了?” “我没下河,是跟谷穗儿他们一块在河里钓的。” 柱子娘收起眼泪,把鱼收拾了,熬了一锅鱼汤。刚做完,柱子爹下地回来了。看到有鱼汤,连问是怎么来的就没顾上,就跟柱子说:“熬了鱼汤,还不快给你奶送点儿过去。”柱子爹是个老实人,就是有点太老实,对自己娘是真孝顺,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娘错了也是对了。 “爹,我不送,刚才奶过来把家里仅有的四个鸡蛋也拿走了。”柱子生气的说。 “那是你奶,她拿几个鸡蛋怎么了?”柱子爹一巴掌打柱子身上,生气的吼着。 “娘生了小妹后就一直没奶,小妹饿得直哭,姥姥给了那么几个鸡蛋,娘还没舍得吃就让奶全拿走了,你真想把小妹饿死吗?” “这是谷穗儿给我的两条鱼,我想熬了鱼汤给娘喝,让她有奶喂妹妹,你还想去送给奶,你心里除了奶还有我们吗?”一句话堵得柱子爹张口结舌。 “柱子,别跟你爹这样说话,快去找个碗给你奶送一碗去,这么多我也吃不完。”柱子娘劝着柱子。柱子看着娘,满心不情愿的拿了个碗盛了一碗给他奶端过去。 刚送过去回来,他奶就像风一样刮了进来,小脚扭得那叫快。“黑心烂肠子的东西,我前脚刚走后脚就熬鱼汤,就给我送了那么一小碗,够填牙缝的啊?”柱子娘刚端起碗喝了没几口,让她婆婆吓得目瞪口呆,手里的碗都忘了放下。 “娘,娘,你别生气,这不就这些,要不你全端走。”柱子爹慌忙站起来跟他娘说。 孙老太一把端起盛鱼汤的盆,“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也能吃得下去!”端着盆就往外走。 柱子想去夺,让他爹挡住了,“爹,你……” “那是你奶!” “是我奶就可以这么不讲理吗?有点吃的她就拿走,她是想让咱全家人都去死吗?” 柱子他爹被儿子怼得上不来话,老实巴交的汉子一下子抱着头蹲墙根那里,嘴里嘀咕着:“那是我娘,她一个老人,吃点儿东西怎么了?她还能吃的日子也不多了。再说了,她也是有苦衷的。”那是他娘,他娘就算做错了事情,他也不能说他娘错呀。 柱子直直的看着他爹,清瘦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她能有什么苦衷,虽说她跟着小叔叔住,但他们家也是拿了口粮给她的,并且还给的是双人份。而自己一家几口却是勒紧裤腰带也吃不上一顿饱饭。刚生下没几天的妹妹饿得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看着虚弱的娘和饿得哭都哭不出声的妹妹,孙柱子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第12章 秋风习习庆生日 另一边,谷穗儿一大早就起床了。奶说了今天早上会给自己做长寿面,还会卧俩鸡蛋。中午姥姥大姨她们会过来。 谷穗儿穿上了前几天娘特意给她做的衣服,上身里边是一件粉色夹衣,外面是一件绿色对襟马甲,下身则是一条紫色镶黄边的长裤,一双小绣花鞋绣着漂亮的小花,娘还特意给她梳了两个朝天髻,绑上了漂亮的头绳。 小米粒儿也快两岁了,看到姐姐收拾得漂漂亮亮的,拍着小手咯咯的笑。谷穗儿领着妹妹摇摇摆摆的走去爷爷奶奶屋里。 “爷、奶,看我漂亮不?” “咱谷穗儿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 “粒儿也漂漂。”小米粒儿在一旁奶声奶气的说。虽然说得不是很清楚,但扬着小脸也想奶奶夸自己。 “粒儿也漂亮,穗儿和粒儿都漂亮,都是奶的好孙女呢!”青山奶抱起米粒儿笑着夸。 “还有苗苗儿呢。”王二妮抱着禾苗儿也走了过来,禾苗儿小嘴里咕哝着。“苗苗儿也漂亮着呢。”青山奶笑咪咪的看着禾苗儿哄着。 正说话的工夫,志和进来了,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丁爷爷,丁奶奶好,这是我娘让我给谷穗儿送来的生日礼物。”这一篮子鸡蛋少说也得三四十个,这可是大礼,平时没事儿谁家也不舍得天天吃鸡蛋。 “哎呀,这怎么使得,你娘这也太客气了,奶可不能收,谷穗儿也当不起这大礼。” “我娘说她就喜欢穗儿,给多少都不多,奶奶不要客气。”说着就把篮子放到了屋里。 “瑾娘真好,我也好喜欢瑾娘啊!”谷穗儿高兴的说。 志和给谷穗儿使了个眼色,跟青山奶说:“丁奶奶,我跟谷穗儿说几话。” “呵呵,你这人小鬼大的,快去说,奶奶去给你们下面吃,一会儿你在这里吃早饭啊。” 志和领着谷穗儿走到院子里,从自己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穗儿,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看看喜欢不?” “只要是志和哥哥给的,什么我都喜欢。” “自己看看是什么。是我自己编的,你可不许嫌弃啊!”志和有点不好意思,紧绷的小脸有点忐忑。 谷穗儿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两根用五色丝线编起来的头绳。“哇,好漂亮!”“志和哥哥,你快给我绑上。”志和有点笨手笨脚的给谷穗儿绑着头绳,好半天才算是弄好了。“好看吗?”“嗯,好看,穗儿是最好看的女娃。” “我去给奶她们看看。” “奶,娘,快看快看,我的头绳好看不?是志和哥哥亲手编的呢!” “好看,好看,志和手这么巧啊!”青山奶笑眯眯的夸奖着。 “快过来坐下,吃饭了。”刘桂兰端着两碗面条催两个坐下吃饭。 “奶,婶儿,我在家吃了,这就去学里了,你们快吃。”说完转身走出了丁家的院子。 志和刚走出谷穗儿家门,就看到三丫站在她家门口对着自己笑。志和当没看到,快步想走过去。 “志和哥,你去学里吗?我们一块走,我要去山上捡柴火。” 志和瞪她一眼,小脸紧绷,“离我远点儿!” 志和跟谷穗儿在院子里说话的情景三丫都看到了,她心里都快气死了,为什么志和哥对谷穗儿那么好,还给她亲手编头绳,亲手给她绑头上,可对自己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看着志和远去的背影,三丫委屈又无奈。对谷穗儿更增添了几分恨意。 谷穗儿上午就没出门,在家里跟米粒儿和禾苗儿逗着玩。 到中午的时候姥姥和大姨她们来了。 “姥姥,我好想你呀!”谷穗儿抱着姥姥的胳膊撒着娇。姥姥挎个小篮子,里边盛着用三合面(小麦面玉米面高粱面)做的几个桃型的饽饽,这是当地过生日的标配叫寿桃。 “只想姥姥不想我呀?”大姨打趣着说。 “当然想了,大姨可好了!” “你这个小嘴儿呀,就是这么甜!”姥姥抚着谷穗儿的头笑眯眯的说。 青山奶和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已经做好了饭。看姥姥来了就让着入席了。男人们在小厅里一桌,女人和孩子则在炕上一桌。这几年总是听到这里打起来了,那里又进了洋鬼子了,百姓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菜色也就不那么丰盛。一桌虽说也是十几个菜,但就是家常的小菜,一个炒鸡蛋一个肉炒茄子就算是肉菜了。谷穗儿她们钓的鱼倒是派上了大用场,青山奶炖了一锅鱼汤,又清蒸了一条鲤鱼,倒也让大家吃得口舌生香。 正吃得热闹,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一边喊着“爹娘”,一边大步往里走。 全家人有点蒙。青山爷青山奶更是如遭雷击。“你,你,你是老四?” “是我,爹娘,哥哥嫂子们,我回来了!”青年来了一个标准的搞怪亮相。 这就是四叔呀,谷穗儿打量着。四叔穿一件月白色大褂,藏青色马甲,脚上是一双铮亮的皮鞋。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发型。他留着三七分的短发,没有爷爷和爹他们那样的辫子。 谷穗儿出生前,四叔就到外面游学去了,六年一直没回过家。这突然的回来让人喜更让人惊。 “你,你的辫子呢?” “剪了,现在外面正闹革命呢,大家都在剪辫子,清朝倒了。皇帝下台了。现在是民国了!”敬仁兴奋的说。 其实是清朝还是民国对这些小山村的百姓来说真不那么重要。去年也隐隐的听到外面在闹腾,但大家不是很关心,还是过着自己虽然贫穷但安静的日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剪掉辫子呢?”青山爷的眼泪都出来了。 “爹,国民革命就是要推翻皇帝,让百姓做天下的主人,剪掉辫子跟清朝决裂,大家一起建设一个新国家,过新的生活呀!不止我剪,大家都要剪的。” “你少给我讲这些个大道理,我听不明白。你剪我管不了,想让我剪辫子,没门!” “好了,好了,孩子刚回来你就跟他吵吵,剪不剪的以后再说,现在吃饭!今天是穗儿的生日,谁也不能惹我穗儿不高兴。”青山奶打断爷俩的争执。 “对对对,来四弟,入席。”老大做仁忙让四弟入席,青山爷阴沉着脸没再说什么。 “老四,你这六年没回家了,家里变化可不小呢。” “来,穗儿,过来认识一下你四叔。”谷穗儿跑过来甜甜的叫了声四叔,虽然没回来,但家里添丁还是通过家信都知道了的。特别是添了谷穗儿这个侄女,老四也是高兴了老长时间。 “谷穗儿,快来让四叔看看,四叔可是给你带礼物了呢!”四叔拖过他带回来的一个小皮箱,从里边拿出一枚发簪,“看看,喜欢不?”“嗯,喜欢,真好看,谢谢四叔!” “四叔,还有粒儿呢。”看姐姐有礼物,米粒儿噘着小嘴儿不乐意。禾苗儿听见米粒儿的话也摇摇摆摆的跑了过去。 “都有,都有,哪能少了粒儿和苗儿呀。”敬仁把俩人揽到怀里,拿出了买给她们的小礼物。 “礼物大家都有昂,吃完饭拿给你们。”敬仁看着家里人又添了一句。 第13章 初听革命心内惊 “四叔,给我们讲讲外面的情况!这六年你都去哪里了呀?”学孔这些半大小子还是比较好奇外面的世界,围着敬仁问这问那。 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听敬仁说这几年在外边的见闻。从他嘴里知道了“革命”这个新奇的词。 “两年前我进了吴大帅的队伍,大帅人好,知道我是个读书人,格外看重,现在我是他参谋处的参谋。前段时间大帅率兵到了青城,他知道离咱家不远了,就让我回来看看。我在家也待不几天的,马上还得回青城。” “四叔,你在队伍上会带枪吗?”学贤抢着问。 “那肯定的。” “那你会打枪吗?” “哈哈,傻小子,四叔不敢说是神枪手,百发还是能百中的!”老四摸着学贤的头哈哈大笑。 “那四叔四叔,我能跟着你去吗?”“你还小点了,过几年。现在队伍上可缺人呢!” “……” 那群小子问题真是不少,一聊他们就聊到了半夜。 第二天起床吃过早饭后,敬仁才得空跟自己爹娘好好的交待了这六年的行踪。 小儿子回来了,青山爷不急着去下田,他拿出拨锤子(就是一根猪腿骨中间穿个孔,把一根铁条穿过去弯个钩,用来搓细麻绳)打细绳,家里的老婆子和媳妇们得空就会纳鞋底子,一年四季大人孩子的鞋可就指着她们做呢。这细绳就是她们纳鞋底子必须用的。青山奶坐在炕上随手拿过针线笸箩,一边把细绳穿过纳鞋底的大针,用针锥先在鞋底上扎个孔,再把穿着细绳的大针从孔里穿过去再穿回来,一针一针的纳着鞋底子。谷穗儿静静的偎在奶奶身边,听着四叔跟爷奶闲聊, 敬仁坐在炕边上,跟爹娘细细的唠着这几年的遭遇。谷穗儿越听眼睛越亮,对四叔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呢。 刚开始那几年,他跟几位同窗好友一起去了青城,跟随青城一位有名的大儒叫朱舜民的学习。这位朱夫子博学多才,对于四书五经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大家还是很喜欢跟他学习的。后来和同窗们一块接触了一位同盟会的同志,了解了革命。大家思想的变化被朱夫子发现之后,他勃然大怒,怒斥之后赶大家离开,无奈之下大家就离开了朱夫子,去往南方寻找救国救民的真理。 没想到真理没找到,却在麒麟山下碰到了一股土匪。土匪老大叫草上飞,武功了得。 他们经过麒麟山的时候,正碰上草上飞带领山上的兄弟下山打劫,没想到一直没怎么失过手的草上飞那次却栽了个大根头,碰上了硬碴,草上飞被捅了一刀,几个兄弟抬着他逃命,正好遇上敬仁几个。他们就被这伙土匪顺手抓了丁。 当时缺医少药,眼看草上飞性命不保,得亏敬仁读过几本医书,了解几味治伤的草药,也是草上飞命不该绝,居然度过了难关,活了下来。山上的兄弟把他们奉若上宾,草上飞坚决要求跟敬仁拜把子,敬仁看他也是条汉子,一柱香插下去,两人成了兄弟,草上飞让敬仁做了山上的二当家的。 在山上的日子,他们教山上的土匪认字,也让大家学着种田打猎,抢劫过路客商的事儿渐渐就少了。闲来无事时,敬仁也跟着草上飞习武,一个文弱书生硬生生被炼成了文武双全的土匪。他也好几次跟草上飞商量要下山,都被他以各种理由阻止了。也曾偷偷下山,麒麟山绵延几百里,无奈还没走出大山就被劫了回去。 “兄弟,咱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不香吗?干吗一定要舍大哥而去呢?”草上飞也曾动情的说过。 “在老家还有我的父母双亲,这么些年没回去,他们不定怎么伤心着急呢。” “山下正在闹革命,等时局稳定点,大哥跟你一块回去见爹娘,这总行了!”话说到这里,敬仁只得忍下了离开的心。就这样在山上过了近两年。 “你这意思是在山上当了两年土匪?”青山爷停下摇拨锤子的手,眼睛直直的盯着敬仁,吃惊的说。 “是在山上待了两年。” 青山奶也停下了纳鞋底,满脸嫌弃的看着敬仁:“老丁家出过秀才,也出过生意人,就是没出过土匪!” “爹娘,你们听我说呀。前年,吴大帅的队伍驻扎到麒麟山下,听闻山上有匪,就要上山剿匪,我和大当家的商量,长期在山上也不是个办法,就想投奔吴大帅。我跟吴大帅见过几次,他是个正直的东北汉子,我们一见如故。就商定带着山上的兄弟们编入了他的部队。大当家当了团长,我就成了吴大帅的参谋。这也算是弃暗投明了。” 听到这里,老青山两口子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儿。 “这兵荒马乱的,当兵也不是什么甜哄人的营生,枪炮不长眼,我还是愿意你回来,哪怕是跟你大哥一样当个教书先生,也比去那战场上送命好。” “爹,生逢乱世,国将不国,何以家为?我心意已决,您就不要再劝我了。”听了儿子的话,青山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儿子大了,自己已经不能左右他的思想。 “国将不国,何以家为?”敬仁的这句话谷穗儿记在了心底,虽然不是特别理解,但它就像一颗种子,遇到合适的土壤就会生根发芽。 “你这一走就是六年,早该成个家了,你这次回来怎么也得把这事定下?”青山奶最担心的还是儿子成家的事情。 “娘,我不会在家待多长时间的。”敬仁挠着头说。 青山奶拿针锥正往鞋底子上扎孔呢,听了这话不禁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看着儿子:“那你在外边这么多年就没个看顺眼的?” “这……”说着这话的时候敬仁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清纯的女学生的面孔,脸也禁不住微微发红。 “这事儿以后再说,您和爹不用替我操心的。”敬仁轻声说。青山奶把穿了麻绳的大针放头发里磨了磨,从扎好的针孔里穿过去,使劲拉紧了,对着儿子说:“怎么能不操心,一个儿女一根肠,你在外边这六年,我这心可是时时提着的。”说着就提起衣襟擦眼睛。 敬仁的眼眶也有点湿,从某种意义上说,自己真不是个好儿子。“你娘呀,天天是挑着瓦罐过河,操心过度了!”青山爷看老婆子开始抹眼泪了,打趣着老伴儿说。 “你个老不正经,就你能胡咧咧!”青山奶给了青山爷一个白眼,那泪也就被憋回去了。 “奶奶不难过,奶奶还有穗儿呢,穗儿一辈子不离开奶,穗儿孝敬奶和爷。”谷穗儿一句话把青山奶逗笑了,她搂过谷穗儿,抚摸着她的头说:“好,奶就等着咱穗儿孝敬呢,穗儿是咱家的宝贝,是奶奶的贴心小棉袄呢。” 看着祖孙二人的腻歪劲,敬仁眼里满是宠溺,也伸出大手摸上了谷穗儿的脑袋。 “你们也不用替我操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等我在青城安顿好了,就回来接你们过去。” “我们哪里也不去,这里是我们的根,离了根的人那就是浮萍,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敬仁知道一下子不可能把青山爷的思想扭转,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爹,我想去田里看看,帮您干点儿活儿。”敬仁抬起头看着青山爷,转移着话题。“过晌(下午),过晌咱都去地里,今天去掐谷,掐完谷明天该打大绳了,麻披已经干利索了,打出来该给人把货送去了。” 中午饭是几个嫂子做的,她们尽可能的做得丰盛,毕竟老四六年没回家了。 午饭之后稍休息了一下,兄弟几个就跟着青山爷到田里去掐谷了。 “哎呀,这是谁呀,这不是四兄弟嘛,这是中状元回来了?”从亓玉珍门前走过的时候,她正和几个婆娘一边纳鞋底一边说闲话,看到敬仁忍不住打趣。 “哎呀哎呀,你的辫子怎么也没有了?” “呵呵,玉珍嫂子还是这么风趣。”敬仁回了一嘴,脚步并没有停下,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什么,村里的很多风波都是这个女人挑拨的,敬仁对她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哟,还真当自己是官老爷了,鼻孔都长天上去了,切!”看敬仁没怎么搭理她,亓玉珍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小声嘟囔着。 青山爷睨了亓玉珍一眼,径直走了过去,他一直是不屑于跟女人有什么口舌之争的,更何况是个后辈的媳妇。 老二老三更不是惹事的人。一时间除了敬仁接了那么一句话外,居然都那么无声的走过去了。 “呸,一家子讨厌鬼!”几个男人走过去之后,亓玉珍小声的啐了一口,手里的针锥使劲扎着鞋底,大声说怪话她是不敢的,只好把气发到这鞋底子上了。真是看不惯这装腔作势的一家子! 第14章 麻披股股拧成绳 掐谷就是一下午的活儿。第二天就是打大绳的日子。打大绳一般是放在秋收之后,因为打大绳也是需要集全村之力的。 打大绳是需要长度的,往往选在开阔平整的大场院里。按照需要的长度,在一端的地上,钉进带孔的铁钎,把一头带钩的摇把儿穿进钎孔,在相当于绳长的远远另一端地上,栽上一米多高的木桩,在木桩上绑好摇车。一块长条形固定板,一块同样形状与大小的摇动板,中间穿进三根带环的铁拐,组成了摇车。然后将超过两倍长度已经捻好的三根麻荆子,一起套进一端地上的铁钎子上铁摇把的弯钩里,同时将摇把拉紧,不让麻荆子从弯钩里挣出。 将弯过铁弯钩的六根(三根一起穿过铁钩即折成了六根)麻荆子拉直拉紧,两两拴向另一端摇车子的三个铁拐环上。准备好合股器,那是用一块圆形硬木做成,一头大一头小,上面刻着同两股麻荆子粗细相等的木槽,木槽沿合股器的锥形表面呈放射状。然后是将拉直在两端之间的六股麻荆子,两两卧进合股器的三个木槽里。 两端的摇把和摇车同时同方向摇动,麻荆子先在合股器的木槽中两两合股,随着两边的摇动,已经合好股的粗绳部分,会推动合股器,从铁钎子一端缓缓向摇车前移。这时要把握好合股器,保持它的稳步向前。已经合为三股的麻荆子,经过合股器整体合股,最后打成了“三劈绳”。 打成后,将摇车一端剪下捆紧,防止松股。摇把一端,从弯钩里取出,封头完好如初。 如果要打两劈绳,摇车上只有两个摇拐,合股器上只有两道槽。如果要打四劈绳,摇车上须有四个摇拐,合股器上要有四道槽。 打大绳的场面比剥麻更要热闹几分。这个活儿也需要分工合作。有破麻荆子的,然后有往合股器上装麻荆子的,有摇动摇车的。配合有序才会一气呵成。 做这个活儿一般只用男人就行了。之前打大绳的主力是青山爷和老二老三,今年青山爷就不上场了,由老二老三带着学孟和学祖挑头。学孟学祖都是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了,在学问一途上也是没太多天分,读了几年书,能粗通文墨也就行了,青山爷让两人多学学地里的活计。论年纪也该担起家庭的重任了。 现场照例是少不了孩子们的。从这头到那头,好奇的跑着看着笑着。 谷穗儿是一定会在现场的。今年四叔又回来了,谷穗儿更是像小跟屁虫一样围着四叔转。她背着个小包,里边有四叔捎回来的糖,花花绿绿的包装可漂亮了。她给围着的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块,大家吃得可欢了。三丫斜着眼往她那里看,谷穗儿装没看见,哼,就不给你,那么坏的人我干吗还要给她糖吃。 按照往年的旧例,新绳打好后,把它一根根挽起来,装麻袋里,用牛车送到镇上的铺子里,结帐拿钱,一年的搓绳营生算是打了个结。回到村里,青山爷会接着结给大家种麻的钱。全村都欢天喜地的,像过年。 但是今年却出现了不小的问题。铺子原先订的货虽然送去了,却拿不到钱。镇上铺子的老板是把绳子往外地运的,因为革命了,不少铺子关门,货卖不出去,自然拿不到钱。青山爷好说呆说,铺子老板才多少给了点儿,但离原来的钱数还是差得老远。剩下的绳子只好再想办法卖了。 自己家勒紧裤腰带节俭一点儿能凑付过去。可乡亲们的麻钱不能拖欠的。 青山爷回去之后,和儿子们一起想办法,得亏老四回来还捎了点儿,再到各亲戚朋友那里凑点,好呆把乡亲们的麻钱先给付了,至于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但当天给钱是不可能了,青山爷只好让村正给大家解释一下,钱稍晚几天给,但一定会给,请大家放心。 “青山,这不是小事儿,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大家可以少拿点的。”第一个上门的是丁喜旺,他跟青山爷是发小,两人的交情是不用多说的。 “老哥,亏了自己也不能亏了乡亲啊,”青山爷哒了一口烟袋锅,眉头皱得紧紧的,“谢谢老哥的大义,你放心,我会想出办法的。” “我没有多少钱帮你,别人怎样我不管,我的那份今年我不要了,等以后你有了,我再要。”喜旺爷非常坚决,说完话转身就走。久旱逢甘霖,患难见真情啊,青山爷看着喜旺走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三叔,三婶,你们要救救我们呀!”青山爷刚进屋坐下,就听到有人连哭带叫的走进来。 “我们家大林,除了会种点儿地,其他什么营生也不会,要是这麻钱不给我们,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啊。” “大林家的,我没说不给呀,只是今天钱不凑手,过几天我会一文不少的给大家的。” “那可不行,今天要是不给,我就不回去了。我们家紧等着这份钱揭锅呢。要是今天不给钱,我们只能喝西北风了。”亓玉珠一屁股坐在了堂屋的板凳上。 不少村里人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大家说说,我们累死累活的就盼着今天能拿到钱,没想到人家上下嘴唇一碰就说不给了,这让我们怎么活呀。” “是啊,三叔,三婶子,这钱可不能眜下我们的呀,谁不是等着这钱救急呀。”亓玉珍在旁边撇着嘴说酸话。看着老青山家倒霉她心里可高兴了。大家闹得越大她越高兴。 青山爷摇着头,没想到自己好心拉巴乡亲,却被人这样对待,看起来好心还得看对谁施,滥好心是要不得的。这两家的钱想办法先给,以后就不要他们的麻了。 “谁跟你说我们就不给钱了?谁说我们要眜下了?你们姐俩这是成心来找事儿的?”青山奶听了这姐妹俩的疯话,气得不行。 “对呀,人家青山爷从来没说过这钱不给了,你们俩鸡叫狗咬的在这胡咧咧啥?疯狗咬太阳,不晓得天高地厚了!”村里的丁二秃子在旁边气愤的说。二秃子是村里的小混混,却说出这样正气的话,青山爷对他禁不住另眼相看。 “谁能保证什么事儿都一顺百顺,谁能保证永远不会有麻烦啊,青山叔正在想办法,你们这样闹就没劲了,青山叔不是那欠债不还的人,这么些年了,你们谁家没得着青山叔的济,青山叔少过谁家一分一文了?不知道感恩,还在这里落井下石,还有良心啊!”长得五大三粗的铁柱子也粗声粗气的说。平时不太说话的人,这时候说得倒是清楚明白。铁柱爹身体不好,天天需要药培着,家里是最急着用钱的。但他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亓家那两姐妹似的不是人,大家还是知道感恩的。 “谁不知道老青山跟你爹关系好,你们得了济当然帮着说好话,是不是钱早就给你家送去了?”亓玉珠翻着白眼怼铁柱子。“我不管,今天怎么着,也得把我们的钱先给了!” “青山啊,我说两句,”青山爷的一个远房堂哥磕了磕吸完的烟袋锅,站起来慢悠悠的说,“按说我不该说,但是想了想还是得说句公道话,这麻老早就卖给你了,这钱没当时结现,这也是多少年的规矩,谁也不能说什么,不过,当年规定的就是打完大绳的当天就结帐的,不管出现了什么情况都不是不给钱的借口,你今天说不结帐了,的确有点说不过去。这让盼着这个钱急用的人家真是不好过。”一嘴的义正辞严,一脸的公平公道,这个堂哥一直嫉恨青山爷把握着大绳买卖,好多年他就很努力的想插一脚,可青山却一直不给他这个机会。今天不借机踩一脚就对不起这么多年的努力了。 “就是,二爷是个明白人,这钱今天就应该结!”亓玉珠可算是找到为她说话的人了。 “哟,家里这人不少啊!”随着声音进来的居然是韩大善人。 “老哥哥来了,家里这乱槽槽的,让你见笑了!”青山拱手一揖,请韩大善人到里边坐。 “先别急着坐,你这里的事儿我也知道了,刚才也听了几句,有困难怎么不去找老哥啊,你呀,就是没把哥当自己人!” “这哪敢啊,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去麻烦您嘛,肯定是会去找您老帮着解决问题的。” “差多少,先从我这里拿,什么时候有了再还我。今天我也没拿多,你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回去想办法。”韩大善人把一个钱褡子放到桌子上,沉甸甸的银钱。 “哎呀,这不是有钱了,先把我们的给了!”亓玉珠擦着根本就没有流下来的眼泪,喊叫着。 “亓玉珠,你们家光讲礼义廉了!”二秃子嗤笑一声。 “你个死秃子,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夸你无耻呢!”满屋的人笑成一团。 “你个死秃子,看我不打死你!”亓玉珠恼羞成怒,追打着二秃子。 “老哥,啥也不说了!”青山爷对着韩大善人抱拳一揖,转身对老二说:“去跟村正说,让大家过来领钱!” 不多一会儿,屋子里就挤满了人。青山爷对着大家拱手,说:“多谢老少爷们儿对我的宽厚,现在善人老哥把我缺的钱先送过来了,谁都不容易,家家都等着这钱救急,今天就把钱发给大家,明年的麻如何种咱们明年再说。”说完吩咐做仁按帐分钱。对于以后如何收麻青山爷也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人是不值得帮的。 “呸,老鼠子眼睛一寸光!”二秃子啐了亓玉珠一口。 亓玉珠也有点讪讪的,早知如此,来闹这一场干啥呀!那位二爷倒是面不改色,自己顶多就是说了句公道话而已。 第15章 百般痛苦缠金莲 第二天老四就要起程回青城了。全家人依依不舍,但却无法把人留下。 青山奶眼里含着泪,拉着老四的手舍不得放开:“老四啊,娘给你准备的春秋的衣服在你的箱子里,别忘了拿出来穿,还有棉袄,天冷了记得穿,别冻着。” “哎呀你这老婆子,这车轱辘话你说了一百遍了,也不嫌叨叨啊,他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冷了添衣热了减啊!” “要你管啊,儿行千里母担忧,你不知道啊?再说了,我又不是说给你听,你在后边添什么乱啊!” 敬仁看着拌嘴的二老,忍不住笑,说:“娘,你放心,儿子都知道,等有时间了我就回来看你们。” 敬仁说着在二老面前跪下,眼里有泪光在闪,“爹娘,儿子不孝,不能在二老面前尽孝,请爹娘一定要保重身体,儿子跪别了!”说完,三个响头磕在地上,起身,全家人都是泪流满面。青山奶更是泣不成声。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爹娘的牵挂是儿女心中永远放不下的风景。 二哥驾着牛车送他到镇上。谷穗儿也要跟着,横竖她也没什么事儿,青山奶就让她跟着去了。 四叔跟住在客栈里的两个跟班会合。他把身上的长衫换成了一身蓝灰色军装,大沿帽,腰间插着一支驳壳枪。整个人一下子变了气质,更显英俊挺拔了。 “哇哦,四叔,你好帅啊!”谷穗儿看着一身戎装的四叔,眼里直冒小星星。围着四叔转了好几个圈。 “那咱小谷穗儿快点长大,将来嫁个比四叔还帅的夫婿。”四叔摸着谷穗儿的头跟她开着玩笑。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在二哥和谷穗儿长久的目送中,老四敬仁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过完六岁生日,用娘的话说就是大姑娘了,要裹脚了。再不裹脚那就长成大脚妞了,长大了是嫁不出去的。 对于裹脚在真正实施之前谷穗儿是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的。只是好奇奶和娘她们的脚怎么跟自己的不一样。 当奶脱下她尖尖的鞋子时,她总是好奇的看她的脚。她的脚除了大拇趾,其它四个脚趾是弯曲着压在脚底。它的脚背成了脚底,上面结满了厚厚的茧,并且论长度还不如自己脚大呢。 奶天天晚上要用剪刀剪那些茧子,谷穗儿摸着奶的脚问:“奶,你的脚怎么跟我的不一样啊?” “奶,怎么你的脚会长成这样呢?” “这是裹的小脚,不是天生长这样的。” “为什么要裹脚呀?”“因为大家都这样做。” “大家都做我们就要做吗?疼不疼?”“现在不疼了。” “每个人都要裹脚吗?”“每个女人都要裹脚的,要是长了双大脚会嫁不出去的。” 谷穗儿不明白脚跟嫁不嫁得出去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离嫁出去还早着呢,也就没去管那么多了。但现在好像不管不行了,奶和娘决定这几天就给自己裹脚了。 对于奶和娘她们踮着小脚扭扭捏捏走路的样子习以为常,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应该的。但真正到了自己面临着这件事儿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有多可怕。 那天晚上娘打来一盆热水让自己烫脚。奶拿出一卷白布等着。等脚烫得差不多了,奶把他的脚拇趾外的其他四个脚趾向脚底弯曲,紧贴脚底,还在她的四个脚趾间涂上明矾,然后就用那卷白布缠裹。 谷穗儿疼得直哼哼。求着奶不裹行不行。奶好声好气的哄着:“就疼这一会儿,习惯了就好了,乖,忍忍啊。”奶缠了三层之后就用针死死的缝紧了。然后再缠,缠完了又缝。 谷穗儿觉得自己的脚底好像有炭火在烧。她大哭着:“爷爷,爹,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快来救我呀!穗儿活不了了!” 青山爷听到穗儿的哭声跑过来,“这是干什么?” “这是做为女子必须受的罪。哪个女孩不是这样过来的。没听人说,小脚一双眼泪一缸啊。”青山奶也心疼,但却没办法。 “咱不裹了,咱不受这个罪!”青山爷说着就想去撕那缠脚的布。 “不能撕啊,撕了这罪就白受了。你总不想咱孙女被人嘲笑,嫁不出去!” “是啊爹,哪个女孩子不得走这一步呀。”刘桂兰也这样劝着自己的公公。几个哥哥站在门外,看谷穗儿受这样的罪心疼得不行,但却不敢上前去说什么。 米粒儿和禾苗儿眼泪汪汪的看着疼得直哼哼的大姐,用小手给大姐揉着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小脚,嘴里还“不疼了不疼了”的安慰着姐姐。 正闹得不可开交呢,大门响了一声,然后学贤和志和跑了进来。原来学贤看爷爷劝不住,就跑到河阳村找志和了。 志和一听谷穗儿哭得不像样子,且受罪呢,急得啥也不顾就跟着学贤跑来了。 “穗儿,穗儿,咱不哭,咱不缠足了,大脚怕什么,嫁不出去怕什么,有志和哥哥呢!”志和一边给谷穗儿拆着裹在脚上的白布,一边安慰着这小姑娘。 “志和哥哥,我好疼啊!”看到志和来,谷穗儿哭得更大声了。 “爷奶,婶儿,咱家谷穗儿不用裹脚,我不怕她脚大,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的待穗儿的,你们放心。” 缠脚布放开了,脚已经没有那么疼,谷穗儿的哭声小了很多,但还是在抽泣着。 志和在老丁家就是谷穗儿的小女婿,是早就定下的姑爷。姑爷都说了不嫌大脚,自己家人还计较什么呢?裹脚的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因为四叔回来,再加上裹脚,谷穗儿好多天没怎么跟村里的小伙伴们玩了。她挎了个筐子,想叫上兰妮她们去挖野菜。 刚出门,就看到兰妮和大牛一块往她家这边走。“谷穗儿,我们正想找你一块去挖野菜呢!”兰妮儿边说着边往她这边跑。大牛也哒哒哒的跟着跑,锃亮的黄鼻涕一如既往的在鼻子里出出进进。 “怎么没看到柱子呢?” “柱子在家看妹妹呢,他妹妹只有一口气了,说不定今天就死了。”大牛一脸的愤愤。 “怎么会这样呢?” “还不是他那个奶奶,有点儿什么好吃的就拿走了,他娘在月子里一直吃不上什么正经饭,饿得没奶,又没有什么能吃的喂,可不就快饿死了嘛。” “你这是听谁说的,怎么跟个老娘们儿似的,还学会?舌头了。”谷穗儿瞪了大牛一眼。 “我没胡说,也不是听谁说的,是我亲眼看到的。”大牛委屈的说,“就上次你给柱子那两条鱼,不但柱子没吃一口,他娘也没捞着吃几口,全让他奶端走了。” “他奶怎么这样呢?”“你不知道,他奶做得坏事儿可多了呢。他爹又一心向着他奶,柱子和他弟他娘他妹,差不多都快饿死了。” “走,看看去。”谷穗儿也不顾得去挖野菜了,领着大牛他们向孙柱子家走去。 还没走到孙柱子家呢,老远就听到从他家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他们紧跑几步,看到孙柱子家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村里人。他奶奶也站院子里撇着嘴冷笑着说:“不就是个赔钱货,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嚎丧的,晦气!老大,你还不快去后山扔了,还放在家里干什么!” 柱子红着眼睛,攥着拳头,怒视着他奶奶:“都怪你,都是你这个老巫婆害的,要不是你把我们家能吃的东西都拿走了,我娘也不会饿得没奶,我小妹也就不会饿死了!” “你这个小畜生,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是你娘没能耐养活自己的孩子,这关我什么事儿!” “我姥姥给几个鸡蛋你都拿去吃了,我好不容易拿两条鱼回来你把一锅鱼汤都端走了,你还奶奶呢,你就是老巫婆,我没有你这样的奶奶!” “柱子,那是你奶奶!”柱子他爹红着眼睛吼柱子,到现在他还没觉得他娘有什么错儿。 “她是你娘,不是我奶奶,从此以后你去跟你娘过,我小妹已经饿死了,以后我和我娘我弟饿死也与你无关!我们跟你分家!” “你听听,大家都听听啊,这还是人说的话吗? 我们老孙家就养出这么个不孝的白眼狼啊!”孙老太跺着小脚咬着牙骂着。“这都是那个贱人教的啊,你快把那个贱人给我休了去!”她一边骂一边推着柱子他爹。 “不用他休,今天柱子说了,我们死活从今以后与他无关,我们分家。”柱子娘抱着个小襁褓从屋里走出来,那是她还不满月的小女儿,就这么硬生生的饿死了。她本来是个软性子的女人,以为自己退一步,这个家就能过下去,没想到自己的退让得到的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和永无止境的剥削和虐待。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贱人,你这个贱人!”孙老太上去就要打柱子娘,被看热闹的邻里们拦下了。“柱子娘这还没出月子呢,孩子又死了,你就积点德!” “哪里有这么狠毒的人啊,儿媳妇做个月子你不管也就算了,人家娘给几个鸡蛋你也能拿去吃了,怎么下得去那个口啊。” “孩子摸两条鱼你能把鱼汤全端走,也是厉害了!还做人家奶呢,就算是仇人也没这么做的。”旁边一个媳妇没好气的数落着。 柱子娘抱着自己早已经凉透了的小女儿,哭得眼睛红肿的像个桃子,有几个媳妇安慰着她,孩子已经没了,再把自己哭出个毛病来,就得不偿失了,还得顾着活着的不是。 谷穗儿悄悄的往前挤过去,用手把了一下小女娃露在破被子外面的小手,脉已经没有了,就算谷穗儿学过一点医术,却也无能为力。 第16章 柱子要娘不要爹 “柱子,去找你村正爷去,咱家这事儿你一个小孩子是做不了主的。”柱子娘难得的坚强。 “柱子,你陪着你娘,我去给你们叫。”大牛抹了一把鼻涕说。谷穗儿赞赏的看着大牛,虽然他天天流着个黄鼻涕挺让人讨厌的,但心地是非常善良的。 村正很快就过来了。做了这么多年村正,狗拉下猫尿下的事情天天不断,他也习惯了。 “这又是怎么了?”村正走进来板着脸问。 “哎呀兄弟呀,你可得给我老婆子做主啊,这日子没法过了!都是这个贱人闹的啊,今天我就让老大休了她,你给做个见证啊。”孙老太恶人先告状。 柱子娘斜着眼看着她婆婆,哼了一声,她的眼泪无声的流着,把死了的小女儿往村正眼前一送,说:“村正叔,我小女儿刚生下没几天就活活被饿死了,都是这个老虔婆,明明已经分家了,我们还给了双份的养老粮,可她还是嫌少,天天过来搜刮啊,见什么拿什么,我们娘几个连个半饱都得不到,我生下小女儿,没吃的没喝的,我娘给了几个鸡蛋也让她搜走了,柱子好不容易拿回来两条鱼,他爹让给他奶送点儿去,柱子送了一碗过去,没想到她嫌少,过来把一盆鱼汤全端走了。我是一滴奶也没有,又没有什么能吃的喂闺女,活活的把我闺女给饿死了啊。他爹不但不管,还说他娘拿多少都是应该的,那是他娘,他娘做什么都没错!我也不用他们给我闺女赔命,我就要求领着俩儿子跟他爹分家。要是这样下去,我们娘几个一个也活不成啊。” “放你娘的屁,哪有婆娘领着孩子跟爹分家的,要走是你走,还想领着孩子过,做什么春秋大梦呢!”孙老太跳着脚指着柱子娘破口大骂。 看热闹的邻居也是一脸的蒙,这有成了亲的儿子跟爹娘分家的,还没见过妻子要跟丈夫分家的。 “秀英,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哪里做错了吗?那是我娘,她过来拿点吃的喝的不是应该的吗?孩子死了是她的命,这跟娘有什么关系?”柱子他爹一脸愁苦的跟他婆娘说。 “到现在你还觉得自己没错,你养不活老婆孩子也就罢了,还一再的怂恿你娘来家里闹,天天鸡飞狗叫的没个安生,我们自己弄点吃的也被拿走,这还不是错?真的要我们娘几个都被逼死饿死了你才能明白吗?” “娘,不用跟他再多说了,就算咱们都死了,他也不会想明白的,他心里只有他娘,我们都是多余的。我们娘仨收拾收拾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离开他离开这个家说不定还有一线活路。我已经快十岁了,就算去要饭吃,也比在这里天天受欺负强。”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听着柱子的话,一些心软的婆娘开始抹眼泪。 “那么有志气那就走啊,饿死了可别怪我们老孙家不讲情义,是你们自己要走的。”孙老太仍然绷着个脸蹦达。 “有你这样的奶奶吗?你的心怎么那么狠毒?你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逼死他们你才甘心?”谷穗儿终于忍不住开口怼了孙老太一句。 “你个小贱妮子,这里有你什么事儿,要你多说话,滚!”孙老太恶狠狠的扬着手对谷穗儿喊。 “你给我动她一下试试?你个老不修,你还算个人吗?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比老虎还狠毒呢!”一直站一边看热闹的青山奶看孙老太对谷穗儿喊叫立马出声怼了上去。 村正早就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平时这孙老太虐待老大一家周围邻居也不是不知道,也就是柱子娘是个软性子,能忍就忍了。泥人还有三分性,这逼得太狠了,再好的性子也会被逼得忍不了的。 “孙老大,你说说,你想怎么办?”村正先对着孙老大问。 “村正叔,我能怎么办?老婆孩子都是我的,这怎么能分开呀。”“可要是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总不能活活逼死人?咱村还从来没有过饿死人的事呢。你们可是头一家。” “柱子娘,一定要分家吗?就不能再原谅他一次?”村正又问柱子娘。 “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日子没法过了。我给了他无数次机会了。我不是不让他孝敬他娘,我平时是怎么做的,邻里邻居的大家也都能看到,我一忍再忍,可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叔,求您给我们娘几个一条活路啊。”说着柱子娘就跪下了,柱子和他弟弟也跟着他们娘跪了下去。 “你们起来,这事儿我不会看着不管的。”村正忙去拉柱子,让他们先起来。“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柱子娘先领着俩孩子单过,你这四间茅草房留一间给柱子爹,柱子爹每年拿出二百斤粮食给柱子和他弟,俩孩子总归是你的,你有责任养他们,给到他们成年就行了。这中间如果你改好了,柱子娘愿意再合一起,你们就好好一起过。要是柱子娘不愿意,那你们就合离,嫁娶各自方便。分开之后,要怎么孝敬你娘,你随意,但柱子娘这边,任何人不准再去抢她们的粮食,如果再有抢她们吃的用的的事情发生,就当入室抢劫论处。这样可行?” “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儿,直接休了这贱人就行了,还想给她粮,怎么这么美!还有这房子,可是我们老孙家的,她既然想分家,那就别住我们老孙家的房子!”孙老太又蹦了起来。孙老大吃惊的看着他娘,不让他们住这里,他们怎么活,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啊。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你早就跟老大分开了,还天天的不消停,有你这样当娘的吗?你是想上天啊!觉得我说得不合理,那就去县里!”村正终于憋不住狠狠的斥责了孙老太一句。一听说要去县里,孙老太也歇了火。 “村正爷爷,我们不住他们的房子,既然要离开就离得利索点儿,从此以后我们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还请村正爷爷给我们做个见证,写个断亲书。”柱子早就想好了,从此跟这家人不想再有任何关系。 “你们娘仨总得有个住的地方,你还小,不能意气用事。”村正很为娘仨着想。 “村正爷爷,我想好了,咱南坡里有几间看田的屋子,我想请您同意我和我娘我弟先去那屋子里住段时间,后边我会慢慢想办法的。”“去那个屋子住肯定没问题,只是那里怎么能住人呀。” “爷爷,我早就去看过,修修还是能住的。就算破点儿也比在这里受人搓磨好千百倍。”柱子很坚决。 “村正叔,你就答应,我们不怕吃苦,再苦也比在这里被逼死饿死好过得多。”柱子娘也很坚决。 “那好,我找几个人帮你们把房子修修,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谢谢村正爷爷,谢谢大爷大娘叔叔婶婶。”柱子向院里的人深深的鞠躬。 “柱子,秀英。”柱子爹唤着自己儿子和婆娘,可惜柱子连个眼风都没给他。 柱子爹这大孝子,瞬间成了孤家寡人。之后冷锅冷灶冷炕头,一个人清清冷冷的过。柱子好长时间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谷穗儿看事情解决了,就让大牛叫上柱子一起去了清水河,一根鱼竿又钓了一桶鱼,她只让大牛拿了两条,自己拿了两条,其他的都让柱子拿回了家,一是给他娘补补身子,剩下的可以晒干了也能当粮食吃几天。柱子红着眼睛什么也没说,但这份情却是记在了心底。 当天下午,刘桂兰领着谷穗儿又到了南坡的屋子,看到柱子和他娘正在整理破败的屋子,有几个村里人帮着一块修整。 刘桂兰把柱子娘叫到一旁,递上手里拿的一点儿玉米面,又掏出五十文钱塞她手里,“这点面先凑合吃着,要是缺什么就去置办点儿,别屈了孩子。学堂过几天就开学了,让柱子去上学,能认几个字将来也能找个好点儿的活干。学费你不用操心,俺家他爹说了,咱柱子。” 柱子娘攥着五十文钱,哆嗦着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什么叫雪中送炭,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是一辈子都不能忘的大恩大德。“嫂子,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了,”她一把拉过柱子,“柱子,记着,你桂兰大娘以后就是你亲娘,她对咱家的大恩你以后一定不能忘。”柱子红着眼答应着,小小的少年在这一天里尝遍了人世间的爱恨情仇。 第17章 青城奇遇刘丽凤 青城 “敬仁哥,今天晚上包饺子,你要回来吃啊!”刘丽凤有点羞涩的在院里喊着。她是敬仁房东的女儿,正在青城女学读书。 跟随吴大帅的军队来到青城之后,大家对大海感觉还是挺新鲜的。休沐那天和几位战友相约一起去海边玩。 海浪阵阵,海鸥啾啾,初次见到大海的敬仁感觉还是蛮新鲜的,这比家乡的大河宽阔多了,直接见不到边啊。 “快救人啊,有人掉海里了!”前面一阵喧哗。敬仁和战友迅速跑到出事地点。原来有一个女子不知什么原因掉到了海里。 周围的人都在喊着救人,但真正行动的没几个。敬仁甩掉外套,二话没说跳到了海里。从小在清水河边长大,水性那是超级棒的。二月的海水是很凉的,家乡有句话说,秋水炸肉,春水炸骨头。敬仁把掉到海里的女子救上来的时候,那女子脸已经青紫。又是人工呼吸,又是拍打控水,总算是缓过来了。这个落水女子就是刘丽凤,在青城女学上学。也是跟同学一起到海边玩,人太多,一个不小心被挤下海去。 老人都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过现在是民国了,这种思想也就成为了过时的东西。丽凤有家人没有要敬仁负责的思想,心里是无比的感恩 刘丽凤的父亲开了几间杂货铺。家里的住房也宽绰,正好队伍上住的地方比较紧张,敬仁的住处还没安排好,在刘丽凤家人的极力邀请下,敬仁住进了刘丽凤家。 刘丽凤的母亲是个温婉的夫人,每天井井有条的安排着家里的事情。刘丽凤还有个姨娘和姨娘生的弟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家族,但也算有点家底的人家。 “我尽量,队伍上要是有事情就不敢保证了。”敬仁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进驻青城之后,战事暂时平息,吴大帅把青城当成了据点,难得有一阵儿安宁的日子。 因为上女学,所以丽凤心里也就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敬仁又是救命恩人,俩人走得挺近。 姨娘姓秋,本来是郊区一农户的女儿。家里穷,爹娘就把她卖给了刘丽凤的娘做丫环。后来刘大太太出嫁,她就做了陪嫁丫头。刘大太太生了刘丽凤就再也没开怀,这秋丫头就爬了刘丽凤她爹的床,成了秋姨娘,不过两年生了儿子刘利明,现在八岁了。 一开始秋姨娘还是挺本分的,对大太太和刘丽凤也是很尊敬和照顾。但随着儿子利明的降生,姨娘就生出了些小心思。家里的铺子大部分是太太的陪嫁,刘老爷虽不是倒插门的女婿,但却是借了丈人家的光的。家里的财政大权还是在太太的手里。这嫁妆是可以传给闺女的。看丽凤跟敬仁走得近,她是百般不高兴的。如果丽凤嫁个穷当兵的,家里的那点家产还不得随着她走呀。到时候自己儿子还能留下点儿什么。 “这么大的闺女了,跟丁参谋天天眉来眼去的,这像话吗?老爷你也不管管。是不是该找个好人家给嫁了。女大不中留呀。”刘家是个二进的院子,大太太和小姐住二进,姨娘住前边。敬仁来了之后住前院厢房。听到刘丽凤在窗外跟丁参谋说的话,秋姨娘在屋里小声的跟刘老爷给刘丽凤上眼药。 “十六了,是不小了,该相看人家了。这个事儿得她娘给她操心。”刘老爷一边说着,起身往外走。 今天不急着去铺子里,刘老爷就去后院找大太太。大太太正在整理帐本,算盘打得啪啪响,倒是个管家的好手。两人聊了些铺子的事儿,又对了对帐。 “丽凤十六了,有合适的人家也该给她张罗一下了。”刘老爷看帐对得差不多了,貌似无意的跟太太说。“好的老爷,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也留意一下。 不过凤儿现在在女学上学,青年人都讲究什么婚姻自主,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咱也得征求一下凤儿的意见。”“那是自然,怎么也不能委屈了闺女。”刘老爷对太太还是非常尊敬的。 “那就这样,改天我去找个媒婆给相看一下。” 丽凤照样去上学,丝毫不知道爹娘正为自己的姻缘着急。 “哎呀大太太,你就放心,闺女的姻缘就包在我身上了!”丽凤下学回家就听到有人在娘的屋里嘎嘎的说笑着。 她伸头看了一眼,是后街那个保媒拉扦的马婆子在跟娘闲聊。看到丽凤回来了,马婆子笑得更响亮了:“嘎嘎,大姑娘回来了,看看咱这大姑娘,越长越漂亮了,这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气,能把咱这大姑娘娶回家。看看这腰是腰胯是胯的,啧啧,就是我老婆子看着都心动几分呢!” “马婆婆您谬赞了,凤儿这是上了几年学,高不成低不就的,就到这了这个年纪,还得劳马婆婆您费心。” “应该的应该的。大姑娘也回来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等有了信儿我第一时间来跟太太说。”马婆子站起身要往外走。 “那有劳了。”大太太一边说着一边给旁边一个丫头使了个眼色。丫头拿着一个锦袋塞到马婆子手里,“马婆婆莫嫌少,事成之后再谢。” “这哪好意思呀大太太,不能要的。”马婆子一边说一边舒着拳头往外推,手抓得那锦袋紧紧的。 “别客气,一点辛苦费。”大太太笑着说。 “那我老婆子就不客气了。大太太留步。”马婆子赶紧把锦袋塞到怀里,千恩万谢的去了。 “娘,马婆子来咱家干吗?”看着马婆子的背影,丽凤眼里满是嫌弃。 “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嘛。”大太太慈爱的看着自己闺女,“马婆子说青海路那里的赵家铺子,大儿子今年二十岁了,在青城大学读书,人长得文文静静的,你俩还是蛮般配的。” 娘俩边说边回了屋,一回屋丽凤就嘟起了小嘴:“娘,我不要,我不嫁。” “哪有不嫁的闺女。别说傻话了。” “就不要,我自己的婚事儿我自己说了算。” “自古就是父母之命,毁妁之言,哪有自己作主的。”大太太戳着闺女的额头宠溺的说。 “现在都是民国了,您还拿老黄历说事儿呢,我就不要。” 第18章 敬仁丽凤喜订亲 “我听马婆婆说赵家的家世挺好的,也是开铺子的,跟我们家也算是门当户对。要不哪天去相看相看。” “再好的人家我也不要,你要是逼我,我就死给你看。”丽凤噘着个小嘴儿跟她娘半开玩笑的说。 “说什么傻话呢,还要死要活的,让别人听到还不得笑话死你呀。” “我不管!我就不要!”丽凤扯着她娘的胳膊撒娇。 “那你跟娘说,是不是你心里有什么人了?不会是前院那个当兵的?”丽凤的脸呼一下红了。 “娘,你讨厌!”丽凤把头插进她娘怀里羞得不好意思抬起来。 “要说敬仁那小伙子也不错,不过是个当兵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娘不愿意你跟着受罪。” “可是娘,他是女儿的救命恩人,他抱过女儿,你让女儿怎么再去嫁别人。如果不是他,女儿宁愿孤独一辈子。” “你这个傻孩子,那也得敬仁同意呀。” “娘,你答应了?”丽凤抬起头惊喜的看着娘。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刘太太只能叹息一声。自己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总不能逼得她一辈子不嫁。找个合适的时机试探一下丁参谋,要是人家没有结婚,还是可以考虑的。 吃晚饭的时候,大太太把丽凤的意思说了一下。刘老爷倒是没说什么,人家救了女儿,这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不可以。再说那小伙子长得英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看得出来也是个实在人。 姨娘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开口:“太太,老爷,你们可得想好了,那个丁参谋就是个丘八,听说家还是农村的,家里能有什么。你让大小姐嫁过去,那还不是吃苦受罪的。就是把咱家全部家当陪嫁过去也不一定够那农村的一家子祸祸啊。总不能咱家不过日子了,咱可还有利明呢!” “姨娘,我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怕我嫁给敬仁哥会要太多陪嫁,到时候留给弟弟的就少了嘛!你放心,家里的所有家产都是弟弟的,我不会据为己有的。”丽凤冷着脸说。 “我不会跟姐姐争的。我也喜欢敬仁哥哥。”八岁的利明绷着小脸说。 利明虽说跟丽凤不是一母所生,但他跟姐姐很亲,平时最愿意干的事儿就是粘着姐姐。听娘那样说姐姐,他可不高兴了,这句话也是脱口而出。八岁的孩子已经像个小大人。 “利明,你是姐的好弟弟,姐更不会跟你争。”丽凤摸着利明的头,心里很温暖。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嫁个当兵的你会受罪,我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我也心疼啊。”秋姨娘听丽凤这样说,赶紧转了口风。 “那就谢谢姨娘了。”丽凤斜了一眼秋姨娘,满心的不高兴。 “那就这么着,这事儿你们出面也不得劲,哪天我找敬仁聊聊,探探他的口风。”刘老爷拍板说。 就在这时,听到院里有声音,是敬仁从队伍上回来了。“敬仁回来了,来来来,正好过来一块吃点儿。” “不了叔,我在队伍上吃过了,你们快吃。” “快来,吃过了就陪叔喝两杯。” “叔,队伍上有纪律,不允许喝酒。” “嗐,这大晚上的,又是在家里,少喝点儿,不要紧的。快来。”刘老爷拉着敬仁进了堂屋。大太太已经知趣的领着一众女眷退出去了。 丽凤回头看着敬仁红着脸打了个招呼:“敬仁哥,你回来了。”“啊,回来了。”敬仁的脸也一下子红了,得亏他脸黑,还不是太显。 “敬仁哥哥,你今天回来得早,你别忘了答应过我,领我去军营里看看的。”利明缠着敬仁不肯回去。“忘不了,等你休沐的时候我就领你去。”“一言为定啊。”“一言为定!”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刘老爷请敬仁坐下,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来,咱爷俩先干一杯!你对丽凤的救命之恩一直没报,人家说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说完刘老爷仰脖一饮而尽。敬仁不太会喝酒,就是在山上待了两年,也没练出酒量来。 他看刘老爷全喝了,自己也不能装怂啊,也举杯干了。被酒呛得直咳。 “呵呵,小伙子,还得多练练呢!男人嘛,就得有酒量,有多大的酒量才会有多大的胆量哪!” 两个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不觉半酣。 “敬仁哪,这生逢乱世,你出来当兵,家里父母和娘子一定很担心!” “刘叔,父母定是担心的,我这次回去临走之前,我母亲大哭了一场。不过男儿当以国事为重,也是没办法。忠孝难两全哪。至于娘子,我,我尚未娶亲。” “没成亲好啊,今天叔借着这酒劲,舍上这张老脸,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叔我呢,就丽凤和利明这两个孩子,丽凤呢,是我从小宠着长大的,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啊,今天哪我想把我这常掌上明珠交到你的手里,你看我家这宝贝闺女可对你的眼?” 敬仁听到这句话脑子有一点蒙,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这……这……” “怎么,看不上我家丽凤呀?” “啊不不不,丽凤姑娘天生丽质,又有学问,是我高攀啊!” “那你是愿意了?” “能娶丽凤姑娘为妻,小侄三生有幸啊!” “哈哈哈,那就这么定了!” “刘叔,婚姻大事还是得有父母之命,等我禀告家中父母再定,您看如何?” “应该的,这是为人子该做的,好孩子!” 于是,几天之后,丁家旺村的青山爷收到了老四的信,信中还有一张丽凤的小照。一家人看着信高兴得不行。 “哇,小婶婶好漂亮啊!”谷穗儿大喊着小婶婶,兴奋得手舞足蹈。 “嗯,这闺女看着大大方方,眉清目秀的,我喜欢。”青山奶拿着那小照反来复去的看。 老大接着写了回信,表明家里人都非常高兴,订亲家里人过不去,成亲一定要回老家来。青山爷老两口这才算是放了心。 接到信后,敬仁跟刘老爷说了下,然后择吉日办了个订婚宴,两人的亲事就算定下了。吴大帅知道后还送了一份厚礼。两人决定年底成亲,到时候一块去丁家旺村一趟。 第19章 大丫衣锦回家乡 就在敬仁丽凤订亲不久之后的一天,丁家旺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临近中午,一辆马车哒哒哒的奔着丁家旺村而来。这是一辆装饰挺气派的马车,村里人都在猜测这是去谁家的,一些小孩子跟着马车跑,有些大人也禁不住跟着看。 马车在亓玉珍家门口停下了。这是来亓玉珍家的?没听说她家还有什么富贵亲戚呀。 车一停稳,车夫拿了个小马扎扶车里人下来。先下来的是一个小丫环,接着下来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打扮甚是精致。穿了件时新玄色花袖袄灯红裙,黑髻玉簪 ,斜插一枝小翠花儿,打扮端正,天然妙貌,宛然是大户人家的太太。 “这是谁呀?” “不认识,没见过。” “这看着像是到有庆家的,有庆家还有这样的富贵亲戚?”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悄悄话。 “呀,这不是大丫嘛!”亓玉珠在人群中认出了这姑娘,大喊起来。 “放肆!这是我们谭府的桂姨娘,你居然敢这样乱喊!” “小翠,不得无礼!”“小姨,婶子,叔。”大丫从车上下来站稳笑眯眯的叫着村里人。 “哎呀大丫,你这是富贵了呀!”亓玉珠上前一步打量着大丫,朝着院里叫着,“姐,姐,快出来,大丫回来了!” 亓玉珍听到妹妹喊大丫回来了,心里咯咚一下,这死丫头怎么回来了?当时卖的可是死契。当三丫降生一看还是个丫头,亓玉珍就托人牙子把八岁的大丫卖到了城里大户人家做丫头,当时卖了五十两银子,卖的可是死契,要不人家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她现在回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犯了什么事儿被人家赶出来了? 正在亓玉珍犹豫着还没迈出门的时候,亓玉珠又在外面大喊了:“姐,姐,你怎么还不出来,咱家大丫回来了!” “你穷喊穷叫的干什么,我又不聋,听到了,不就是大丫……”亓玉珍一边开门一边嫌弃的数罗着妹妹,一看到打扮富贵的大丫,她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这是大丫?怎么一副富家太太的打扮,这还有丫环跟着。 “哎呀大丫呀,我的大丫呀,娘的心肝呀,娘可见到你了!”亓玉珍眼珠一转,扑向大丫,哭喊着心肝宝贝。 “娘,被你狠心卖掉的大丫回来了!”大丫看着她娘,心是冷的,但眼里也含了泪。自己这八九年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自己清楚,这都是拜眼前这个娘所赐。现在自己总算是有了出头之日,她就想让自己的好娘看看,想看看她见到自己之后的那副嘴脸。 “大丫呀,娘也是不得已才把你卖掉啊,看看你现在,要是一直窝在这个穷山村里,哪有你现在这样的富贵呀!” “噢,我还真得谢谢娘你把我卖了!要不我还真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大丫的泪顺着腮流了下来。 “去,把孝敬我亲娘的东西拿下来。”大丫吩咐着车夫和丫环。大丫拿回来的东西还真不少,一大块猪肉,怎么也得十来斤,还有一袋子米一袋子面,还有几只鸡。还有什么糖点心一大包。亓玉珍看见这么多好东西,那眼睛更是笑得眯了起来。 三丫站在门边看着她大姐,这是自己的大姐呀,她都成了大户人家的姨娘了,自己家的穷日子可算是到头了!这下那个谷穗儿一定会馋红了眼,哼哼!她看向站在东边门口的谷穗儿,鼻孔朝天哼了一声,那得意的劲儿呀! “这是三丫?快到姐这里来,让姐看看!咱三丫出息得多漂亮呀!”大姐招呼着三丫。 三丫扑到大姐怀里,眼泪禁不住掉下来:“大姐,你可回来了,妹妹都被人家欺负死了!” “谁敢欺负我妹妹,不怕,以后姐护着你!”三丫在大丫怀里眼睛又狠狠的剜着谷穗儿。无辜躺枪的谷穗儿,心里真的是莫名的憋屈。 “快进屋,你弟弟在屋里,你还没见过他呢!”亓玉珍拉着大丫的手往屋里走。 “娘终于生儿子了,恭喜娘呀!”大丫心里还是不忿的,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酸溜溜的跟她娘说。 大丫在家待到下午,早早的就回去了,做为人家的姨娘,她不敢在娘家待的时间太长。临走她虽然对她娘还是满心的怨恨,但到底还是释然了不少。 送走大丫,亓玉珍拿着针线笸箩坐到大门口,一边纳鞋底,一边跟围过来的村人们显摆着她家的大丫:“俺家大丫可是熬出头了,她家的谭老爷那可是有名的举人老爷,家里田产铺子无数,大太太膝下无子,等大丫生下儿子,那就是万贯家产的继承人了,那富贵呀,没边了!” “姐就是好福气!”亓玉珠在一边恭维着。 “大丫娘你也是熬出头了,有这么好的闺女你这下半辈子可不是享福了嘛,就情等着做你的老太太。”村人的恭维让亓玉珍很是受用。 她抬头看到青山奶和李秋玲从大门口走出来,故意抬高声音:“这人啊,运气来了是挡都挡不住的,没有那个命啊,你求也求不来!是不是啊三婶子?” 青山奶没理她,李秋玲忍不住了:“靠卖女儿得来的运气很光荣啊?怎么就那么厚的脸皮!” “什么叫卖女儿?!你倒是想卖,你有吗?”“你……”李秋玲气结。 “你什么你,眼红就说眼红的话,谁不知道你们家倒霉了?这就叫命!不服气你试试?人能争过命去?嘁!” “我二婶为什么要卖闺女?我们家不需要卖闺女过日子!你问问这些婶子大娘谁家愿意靠卖闺女过日子?闺女就不是亲生自养的了?”刚走出门的谷穗儿大声说。 “穗儿说得对!咱家的闺女宠着还来不及,哪舍得卖出去!你们家哪就是那黄鼠狼嘴里逃出的鸡,运气好着呢!”青山奶一把揽过谷穗儿接口说。亓玉珍气得脸通红,瞪着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呸,百家姓上打滚,不知姓啥好了!”李秋玲啐了一口。 谷穗儿背着她的小背篓跟着奶奶和二婶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 “秀秀,来,给你,这糖是我大姐捎回来的,可甜了!”秀秀的小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接过糖剥开一点糖纸用舌头一点儿一点儿的舔着。“好七,基恩(两个字的合音)好七!” “来,只要你们答应不跟谷穗儿一块玩,我就给你们一块糖,自己过来拿。”看到谷穗儿正往这边走来,三丫故意对围着的一群孩子这样说。 大姐做了举人家的姨娘,不但给自己捎了好些糖,还偷偷的给了自己二十文钱,这些村里的穷小子跟自己是没法比的。不过糖可以炫耀一下,钱嘛,虽然好想炫耀呀,可是财不露白,最主要的是不能让自己娘知道,所以只能自己偷着乐了。 好几个孩子跑过来拿着糖,急不可待的填进嘴里,“真甜!三丫姐,以后我只跟你玩。” “大牛,你不想吃吗?来,只要你答应不跟谷穗儿玩,我就给你两块。”大牛吸溜着大鼻涕犹犹豫豫的,想要可又不愿意答应不跟谷穗儿玩,不要又馋得不行。 不过最终他还是狠狠的吸了一下鼻涕,头一扬:“哼,谁稀罕!”一边说一边迎着走过来的谷穗儿。大牛虽然年纪不大,但他是个知恩感恩的孩子,自己爹死了以后,谷穗儿奶奶经常接济自己家,谷穗儿也没少拿好吃的给自己。 “谷穗儿,你要去捡柴吗?我跟你一块去。” “大牛,我不去捡柴,我要去看我伍叔,你要一块去吗?” 想到伍余年那张冰块脸,大牛有点怯:“我还是不去了。”“好,那我去了,明天我们再一块去捡柴。”谷穗儿连看三丫一眼都不曾,不就是有几块糖嘛,有什么好显摆的,自己四叔捎回来的糖还有好些呢。 第20章 共道宸游因习武 “伍叔,我来了!”走进伍余年家的大门,谷穗儿大声喊着。“穗儿来了,快过来,先喝点水歇歇。”看到谷穗儿来了,伍余年日常冰冷的脸笑开了花儿。 “嗷,我志和哥哥还没来吗?”伍余年眼睛向后院一瞟,谷穗儿跑过去一看,志和哥哥已经开始蹲马步了。志和只穿一件夹衣,英俊的脸上已经有细细密密的汗珠。 “志和哥哥,我给你擦擦汗。”谷穗儿拿着她的小帕子给志和擦着脸上的汗。 “男子汉流点汗怕什么!”伍余年冷着脸对着志和。 这个伍叔也太区别对待了,对着谷穗儿那是笑得像花儿一样,对着自己就像一座冰山,弄得天还没真冷呢就觉得寒凉刺骨。不过人家不是说严师出高徒嘛,为了当个高徒冷点儿就冷点儿。 谷穗儿把自己背的小背篓放下,拿出里边的一个油纸包递给伍余年:“伍叔,这是我娘做的卤菜,奶让我带点儿给你下酒。” “呵呵,伍叔又有口福了。”伍余年接过来也不多客气,平时没少吃谷穗儿家的小菜,他早已把这家人当成自己家人一样对待。 谷穗儿在志和旁边站好,也摆出了马步。每天半个时辰马步是雷打不动的。志和对着谷穗儿露出灿烂的笑,悄悄的问:“脚还疼不?”“没事了,现在一点儿也不疼了。本来也没裹多长时间。志和哥哥,其实那天我是故意哭那么大声的,爷奶和娘他们还是心疼我的,不用裹脚了真好!”谷穗儿吐了吐小舌头,做了个鬼脸。看着谷穗儿明媚的小脸,志和心里一阵热,自己的小媳妇就是这么可爱。 “蹲马步要专心,不能说悄悄话!”伍叔故意板着脸喊了一声,其实看着这一对小儿女,他心里是暖的。 谷穗儿马上板起小脸,端正身子,认真的蹲起了马步。 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过得很快的。马步之后伍叔教了一式新的拳法。这样那一套袭月流星拳两人就学完了。不得不承认谷穗儿学得就是快。伍叔说完要领之后她就像模像样的打出来了。 只不过因为年纪小,力量上有点欠缺。 “这套袭月流星拳可不是看花架子的,要有力量,要有冲击力。明天学贤和学善也会来,你们两个是师哥师姐,这套拳就由你们来教。”看两人练得差不多了,伍叔跟他们说了学贤他们也会来练武的消息。 能跟哥哥们一块练习武术,谷穗儿当然是特别高兴的。并且自己还是师姐耶,哈哈,谷穗儿都能想见哥哥们被逼着叫师姐的窘态。 志和心里却有点不太美妙,看来跟自己小媳妇单独相处的日子结束了。不过那些哥哥们能一起学点武功也是有好处的,最起码可以更好的保护谷穗儿了。所以志和心里虽然有点别扭,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练武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学贤学善特别兴奋。 “四哥五哥,叫一声师姐听听。”谷穗儿瞪着小黑豆似的眼睛促狭的望着两个哥哥。 学贤学善两张小脸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红布,无奈的看着自己一直放在心上的小妹妹,眼里有宠溺也有一缕幽怨。 “入师门论先后可不论年龄,这声师姐你们是要喊的。”志和也在旁边起哄,平时挺严肃的一张小脸,少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怎么能叫得出口呀,穗儿,别跟哥哥们开玩笑了昂,平时有好吃好玩的哥哥可都是先让着你的。”学贤赶紧打起了亲情牌。 “一码归一码,要是不叫,我可不教你们昂。”谷穗儿的小眼睛更亮了。 “叫就叫,又不会少块肉,师,师姐!”学贤一脸豁出去的样子,眼望着天,嘴里发狠的叫了一声师姐。 学善见哥哥都叫了,拉起谷穗儿的手,大大方方的也叫了声“师姐”。谷穗儿乐得哈哈大笑。俩哥哥也跟着大笑,只要妹妹高兴,叫什么也行啊。 虽然自己的妹妹成了师姐,他们心里也没当回事儿,只要能练出一身本事,叫师姐也没什么。 四小只练完一趟拳天已经擦黑了。志和从伍叔家出来直接过河回家。学贤学善拉着谷穗儿的手回家。 走到大槐树底下,就见一群人在那里乱槽槽的围着什么指指点点。平时这个点儿这里应该没人了,今天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呀。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谷穗儿人小,灵活的挤进人群里,只见在人群的中间地上坐着个人,仔细看应该是个女人,咧着嘴对着人们傻笑。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破得遮不住肉。 “你是从哪里来的?”二狗子她娘蹲下身子问那个人。“嘿嘿嘿。”那女人只是发出嘿嘿的笑声,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跟她的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难不成是个傻子?”二狗子娘转过头跟周围的人说。 “你是傻子,嘿嘿嘿。”那女人居然跟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还会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哑巴呢。”大牛他娘跟着说。 刘桂兰这么晚了没等到谷穗儿回家,有点着急,就一路迎着找过来。看到一堆人在槐树底下,也走了过来。 谷穗儿看到她娘过来,就伸手拉着她娘的手,小声说:“娘,她好可怜。”刘桂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蹲下身子问:“大妹子,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么晚了,你该回家了。” “不知道。”“嘤嘤嘤,不知道家在哪里呀!”那个女人嘤嘤的哭了起来。看起来真是个神志不太清的人。 谷穗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就往家跑。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个大黑碗,还有个小包袱跑了回来。 “娘,先让她喝点水,吃点东西。”刘桂兰接过水碗递给了那个女人。那女人木木的看了一眼刘桂兰,看她没有恶意,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刘桂兰又递过去一块玉米面的饼子,那女人一把夺过去,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 “你慢点儿吃,还有很多呢!”谷穗儿看她吃得太急劝她说。 这时候村正被人叫了过来,大家让出了一道缝儿。村正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 “这样,这么晚了,也问不出来什么,就让她先到祠堂住一晚,总不能让她住在露天地里。这不做仁媳妇也拿来了吃的,今天晚上就先这样,明天我去镇里问问,看看到底是哪里的,问明白了咱给送回去。天不早了,大家也散了,先回家。” 听村正这么说,大家也就不再围在这里,各自回家了。 “娘,那个女人是没人要吗?怎么会走到我们村里来呀?”回家的路上谷穗儿拉着娘的手问。 “我也不知道,明天村正会问明白的。女人的命苦,更何况是个傻女人。做女人不容易啊。”刘桂兰叹了一口气。 第21章 被欺初试小身手 第二天,关于傻女人的事情算是有了个眉目。据镇上人说她在镇上好多天了,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村正跟族里人商量了半天,找到振祠,问他愿不愿意收留。振祠犹豫半天,决定留下那女人。振祠的大嫂帮着给那傻女人洗了身子头脸,换了身干净衣裳,除了脑子有点问题,是个挺俊俏的小娘子。 振祠说,虽然傻点儿,也是他娶媳妇,还办了一桌席请了村里的长辈。自此,丁家旺多了一个傻媳妇。当天晚上,振祠的小院子里,二胡声呜呜咽咽响了半宿。 女人不容易,这话却让谷穗儿想了半天。不过想想罢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二狗子,那个就是你说的揍你那小姑娘?”跟二狗子一块的一个小子指着谷穗儿说,他是二狗子三姑家的表哥,叫三喜子。 谷穗儿和兰妮儿大牛还有几个孩子正在山脚下剜菜,柱子在捡柴火,搬到南屋子之后,家里什么都缺,柱子一刻也不敢闲着。 看到谷穗儿,二狗子禁不住有点心颤,前几天谷穗儿揍他的事儿现在想起来仍然怕怕的。那天他看到大牛和柱子他们在河边捞小鱼,他过去掺和了一脚。看他们捞得不少,想跟他们要,大牛他们死心眼,死活不给。二狗子就生气的上去踹大牛,也是大牛运气不好,一下子让自己给踹得扑到地上,把鼻子磕破,淌了一脸血。其实也就是看着吓人,没大事儿。谁知道正好让上山剜菜的谷穗儿看到了,她跑过去让自己给大牛道歉。凭什么自己要给那个鼻涕虫道歉呀,就没理她。没想到她上来把自己一顿胖揍,看起来小小巧巧的女孩子,力气却挺大,明明比自己矮了半头,自己愣是没打过她。想想就觉得丢人。 “嗯,嗯,是她,不过表哥,你别去惹她昂,她挺厉害的,她还有好几个更厉害的哥哥呢。”二狗子哆哆嗦嗦的躲在他表哥身后。 “看你那怂样,好像谁还没几个哥似的。你别管了,看我的。”三喜子边说边往谷穗儿跟前凑。 “喂,那个小嫚儿,是你打了二狗子?”三喜子斜着眼问。谷穗儿连头都没抬,谁知道他跟谁说话呀。 “咳咳咳,胆子的确不小,你三爷爷问话连头都不抬。你个小嫚儿,三爷问你话呢。”他用脚踢着谷穗儿的篮子说。 “你想干什么?”大牛和柱子跑过来挡在谷穗儿前边。 “管你们什么事儿,去一边去!”三喜子一把拔拉开大牛他们,把谷穗儿的篮子踢到了一边。 “你真想欺负人呀?”谷穗儿冷冷的说,但是再冷那小奶音好像也没多大的威慑力。 “欺负你怎么了,就你个小妮子还打我表弟,真是胆大了!”三喜子说着就上来推谷穗儿。谷穗儿身子一闪,三喜子没推到。 “嘿,还能躲开呀,我让你躲!”看没推到谷穗儿,三喜子跟着来了一脚。谷穗儿又灵巧的闪开了。 “我还就不信了,你个小不点儿,我还拿不住你了!”三喜子一巴掌糊过去,眼看就打到谷穗儿脸上了。 谷穗儿一个旋身闪过,右腿抬起,“叭”得一声正中三喜子右脸。“你……你……”三喜子不舍气,恶狼一样再次扑过去。谷穗儿再起一脚,这次正中他的左脸。 鼻血瞬间流了满脸,三喜子用手一摸,摸了满手血,“好,你等着!”他带着哭音一边说一边往村里跑去,二狗子也哒哒哒的跟着跑了。 “谷穗儿,你好厉害呀,我要拜你当老大!”柱子仰慕的看着谷穗儿说。谷穗儿人美心善,她和她娘对自己家的帮助让柱子心里无比感激,现在看谷穗儿露出这一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谷穗儿,咱快回家躲一下,他叫人来就不好了。”大牛有点害怕。“怕什么,又不是咱先找的事儿。”谷穗儿没在意,继续剜她的菜。 孩子忘性大,不大一会儿就把这事儿扔脑后头去了,继续说笑着剜菜。 “谷穗儿,你也把你的功夫教教我呗!我也认你做老大。”大牛吸着鼻子说。“好啊,什么时候你把你的鼻子弄干净了我就教你。”“你说真的?不能反悔啊,我保证把鼻子清理干净。”大牛高兴的说。 正在说笑的时候,三喜子领着俩比他大几岁的孩子往这边跑。“哥,就是她,就是那个小嫚儿打得我。” 谷穗儿直起身子,抬着晶亮的眼睛望着这几个大孩子。“三喜子,你真是脓包,就这么个小嫚儿把你打成那样?”三喜子的二哥二喜子忍不住嘲笑着自己弟弟。谷穗儿也没说话,瞪了三喜子一眼,三喜子吓得躲在了他哥身后。 “是我,你们想怎么着?”她细声细气的说。“怎么着,给我弟报仇啊,这样,你给我弟磕三个响头,说三声对不起,我们就饶了你。” “可是我不会磕头怎么办?你能教教我吗?” “笨蛋,这个还不简单,看好了啊。”二喜子说着就双膝跪下,刚想磕头,好像一下子明白过来,“哎,凭什么我磕头啊。” “因为你笨啊。”谷穗儿咯咯的笑着说。 “你还真是欠揍,本来看你是个这么小的女孩子,不稀得上手,没想到你这么狂,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二喜子就想动手。大牛柱子一看他真要动手,跑上去挡着谷穗儿,二喜子一拳打在大牛嘴角上,大牛嘴角接着青紫一片,一缕鲜红的血从嘴里流了出来。 “大牛,柱子,你们闪开!”“那不还有一个嘛,要不你们一起上,省得我费劲。” “你这小妮子,狂得没边儿了!”三喜子大哥大喜子忍不住也生气了。 “二弟,那就一起上!”他们俩一个握拳,一个抬腿,使出老劲儿对着谷穗儿就扑过去。谷穗儿身子灵活的往后一退,大喜子二喜子一下子碰在一起,他们的拳和脚没打到谷穗儿,反而都打在了对方身上。老二一拳打到老大肚子上,老大一脚踢到老二裤裆里。两人蹲在地上哎哟哎哟连声叫唤。 “哼,你们这么大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谷穗儿气乎乎的说。 “走,大牛,到我大哥药铺去,他们打伤了你,让他们赔!”谷穗儿拉着大牛就走,柱子和其他几个孩子也赶紧跟上。三喜子他们瞪眼看着没敢上前拦。 第22章 挑拨离间因三丫 “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的,就把我们三个小子打成这样,现在是民国了,是法制社会,我就不信就没地方说理了!”喜子他娘拖着三个小子一边往谷穗儿家走一边吆喝着。 “喜子娘,这是怎么了?”有好事的上前问。 “还怎么了,恁快看看,给我把这几个孩子打成什么样了,你说我这来娘家住几天,没想到咱村出霸王了!” “这是谁打的呀?” “能是谁,老青山家的谷穗儿!天天的当宝贝似的护着,我看他这次怎么给我交代!” 喜子娘的高门大嗓隔几条街都能听到,农忙时间已经过去了,乡村里的人也没什么要紧事,没多长时间就聚了好多人围观。“谷穗儿那点点的小姑娘能把仨小子打了?我怎么听着那么不真实呢!”人群里有人说。 “三叔,三婶子,你们出来,今天得给我个交代,要不我就不走了!” “这是谁呀,在外边吆吆喝喝的,什么不走了?”青山奶正跟几个媳妇准备着做中午饭呢,听到吵吵嚷嚷的,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往外走。 “你快看看三婶子,”喜子娘一把拖过三喜子把他的脸掰向青山奶,“你看看谷穗儿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看看把这孩子打的!”三喜子的脸还是有点青紫。 “还有啊,”她把二儿子拉到前面,“一脚踢这孩子的命根子上,现在还直不起腰呢!” “你说我回趟娘家,这还不到一天呢,三个孩子就给我打成这样,三婶子,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呀——”喜子娘一腚坐到地上,那个“呀”拖得老长,两手扑打着地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哭大嚷着。 “不是,这,喜子娘,这是怎么回事儿呀,你这弄得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是谷穗儿打的?” “可不就是谷穗儿嘛!这还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呀!这简直就是女土匪呀——”喜子娘两手更起劲的扑打着地,弄得周围尘土飞扬。 “三婶子,喜子那是看得见的伤,老二这个看不见那更严重,这是断我们老二的子孙根啊—啊—”喜子娘哭得更起劲了。 “今天没有二十两银子这事儿咱了不了!”“二十两银子呀,她还真敢开口!”周围看热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先别在这儿哭闹,咱谷穗儿去剜菜还没回来呢!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也不知道,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俺谷穗儿才六岁多点的女娃,能打过你们家这三个人高马大的小子?”跟着出来的刘桂兰冷冷的说。 “就是,这不是笑话嘛!”旁边一个妇人说。 “要是我谷穗儿出一点点问题,我绝饶不了你们!”青山奶也生气的说。“老大家的,快去找找,看看谷穗儿在哪里,有没有被这三个混小子伤着吓着。”听到这话刘桂兰答应了一声就要走。 “那不是学孔抱着谷穗儿吗?”有眼尖的人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学孔和几个孩子。 刘桂兰跑过去接过谷穗儿,谷穗儿小脸通红,整个人蔫蔫的。“老大,穗儿这是怎么了?”“吓着了,有点儿发烧了。我已经给她吃了药。不过还是去找七奶奶来给叫叫。”学孔说。七奶奶是村里辈份比较大的长辈,专门会给受惊吓掉了魂的孩子叫魂。 刘桂兰一听,脸都气红了,青山奶更是跑过来摸这里摸那里,就怕谷穗儿有个闪失。“娘,不生气,我没事儿,你放心!”谷穗儿趴她娘肩上悄悄说。 “还有这大牛,被打得挺严重,一颗牙都给打松动了。”学孔把大牛拉到前面来说。 “啊,大牛啊,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给打的呀,这是欺负我们寡妇失业的没人管啊!”站在人群里的田寡妇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噢了一嗓子就扑过来了。 “大牛,你说,这是哪个王八蛋打的你?”田寡妇捧着儿子的脸,心疼得脸都扭曲了。“是二喜子打的。” “臭小子你别血口喷人昂,”喜子他娘现在也不坐地上撒泼了,“俺老二被谷穗儿踢伤了命根子,他怎么打你?”“那不是谷穗儿踢的,是大喜子踢的。”大牛忍着疼吸着气说。 “恁听听昂,恁听听,这个孩子哪有一句实话,俺老大能去踢他弟弟的命根子?这不是纯胡咧咧嘛!赔钱,不赔钱这事儿不算完!”喜子娘走过来推搡着大牛。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还敢推我儿子,你老太婆擦胭脂自丑不觉,今天我跟你拼了!”田寡妇虽然守寡带着大牛过日子,但却不是那情愿受气的主儿,扑上去就跟喜子娘扭打到一处。 你拽着她的头发,她撕着你的衣领,谁也不让谁。一边扭打一边不停的骂。旁边的人喊着“别打了”却没人敢上前去分开她们。 “好了,三姑、婶子,你们这样不怕乡邻们笑话,也不怕给自己孩子做个坏榜样吗?”学孔上前扯开两个人。两个人头发散了,衣领也开了。嘴里还犹自不停的骂着。 “三姑,你还真得赔钱。”学孔对着喜子娘说,“大牛这伤不是一副药能好的,谷穗儿受了惊吓那更是难治,今天你不赔钱还真是走不了!” “见回不讲理的,没见回这么不讲理的,明明是你们谷穗儿打了我儿子,现在还要我们赔钱?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不是谷穗儿打的!”大牛气得大叫,说完这句话扯得嘴角疼得不行,吸了一口冷气咧了一下嘴。 “大牛你别说了,让柱子说。”学孔安抚着大牛。“柱子你跟大伙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在山根儿那里剜菜捡柴,二狗子领着三喜子过去了,三喜子说要给二狗子报仇,因为前些日子二狗子欺负大牛被谷穗儿教训了一顿。” “啊,弄半天这不是欺负俺大牛一回了,你们雷公劈蚂蚁,大的欺负小的,蔑钉子钉豆腐专捡软的欺,这事儿咱没完!”田寡妇高声叫嚷着。 “田婶子,你先别说话,听柱子说完。”学孔赶紧制止田寡妇,“柱子,你接着说。” “三喜子踢翻了谷穗儿的篮子,还骂谷穗儿,谷穗儿忍不住才揍了他。他就叫了大喜子和二喜子来要打谷穗儿,我和大牛拦了一下,二喜子就给了大牛一拳。” “他们两个合伙儿去打谷穗儿,谷穗儿闪开了,他们俩打一起了。根本不是谷穗儿打的。”柱子继续说着。 “三四个大小子去打人家一个小女娃,还要不要脸了?”人群里有人高声说。 喜子娘听到这些话气势稍微弱了一些,心里的底气也没有了,自己家一群儿子对上一个小姑娘,的确有点以大欺小的嫌疑。 “要我说谷穗儿也是个惹事儿精,一天天被惯得不知姓啥好了,什么事儿她也想管!”亓玉珍站在她家门口阴阳怪气的说,三丫站在她旁边看热闹。 “亓玉珍,你算哪根葱,什么事儿也有你在这里瞎哔哔,再胡说一句看我不撕了你的那张臭嘴!”李秋玲自来是个不怕事儿的,挽了挽袖子就想上前去打亓玉珍。刘桂兰忙扯住了她。 “我说错了吗?恁家的谷穗儿可不是惹了一回事儿了!打了人就得赔,喜子娘,你可得顶住了,可不能让人白欺负了!” 喜子娘听到亓玉珍的话,好像又有了底气。“对,谷穗儿就是个惹事精,就得赔钱,不赔钱我就领着儿子们不走了!”喜子娘一腚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耍起了赖。 看喜子娘不讲理,柱子悄悄的跑出人群。 “怎么就天天这么不消停,这又怎么了这是?”村正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原来柱子去叫村正了。 柱子在路上把事情的大致情况已经说给村正听了,村正很无奈,村里有这么几个搅事精,真是让他头疼。 “村正叔,你得给我做主呀!”一看村正来了,喜子娘恶人先告状,一边哭嚎着一边说。 “你也别嚎了,具体的事儿我也听柱子说了,你家三四个小子打谷穗儿一个小女娃还有理了?再说,我也听明白了,全程就没有谷穗儿什么事儿,人家谷穗儿就是打抱不平,这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你挑衅打人没赚到便宜就算吃亏了?你也好意思在这里叨叨,你这当娘的就是这样教孩子的?” 喜子娘讪讪的领着儿子想悄悄的走。田寡妇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走了。 “你个死八婆给我站住,蝙蝠身上戴鸡毛,你算个什么鸟儿啊!我儿子的伤药钱你还没赔呢,这就想走啊?!” “我没钱!”“没钱是?村正可就在这里呢,让村正给评评这个理儿,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就想这么悄木声的过去?再不行咱就去县里,找县太爷给评理!” 喜子娘抬头看了看村正黑着的脸,没敢再叫劲。“算我倒霉,就当是被偷偷了,被蛇咬了!你说要多少?” “我也不讹你,学孔,你说,大牛这伤她得赔多少?” “不算我的诊费,光药钱就得二十文。怎么着也得给大牛补补,再加十文。就让她拿三十文。” “什么?三十文,你怎么不去抢!”喜子娘一跳老高。她忘了刚才她想要二十两银子的事了。 “那就报官!” “坟头上耍大刀你吓唬谁呢,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我最多给二十文药钱,多了没有!爱要不要!”喜子娘像被割肉似的掏出二十文钱,扔给了田寡妇。 看到站她家门里往外偷着看的三丫,她明白自己是被忽悠了。她三步两步跨到亓玉珍和三丫根前:“你这个小贱蹄子,你跟我说让我找谷穗儿家要银子,怎么也不会少了二十两,现在你怎么说,你倒是给我二十两呀!”喜子娘说着就扬起手要打三丫。 亓玉珍接住她就要打下去的手,说:“你这个死八婆,你自己闹的事儿怎么还怪起我女儿了!你还要不要脸了!” “就是她,就是你家这个死丫头跟我说谷穗儿欺负了我儿子,让我过来要钱!”三丫吓得转身就往家跑,嘴里还喊着:“关我什么事儿!你胡说!” “你这么大人被这么个小孩子忽悠,你也好意思说!你这死猴子不咬人架式好难看!”亓玉珍不屑的瞥着喜子娘,嘲讽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三丫,这小闺女,三番两次的针对谷穗儿,一次不行再一次,怎么就这么大的仇呢?真是脱掉裤子打老虎,既不要脸更不要命啊!这么小就这么些坏心眼子,以后可得让自己家孩子离她远点儿。 也有人嘲笑喜子娘凭着个大人让个小丫头忽悠了,人家傻得不够,她傻得剩下。 “这二十文一定要从三丫那小贱人手里抠出来,要不我就不姓丁!”喜子娘暗暗咬牙。 喜子娘到底还是找了个机会截住了三丫,立逼着她赔那二十文钱。被逼无奈,只得把大丫给自己的那二十文钱拿出来给了喜子娘。这二十文钱自己还没捂热乎呢,就让喜子娘抠去了,三丫难受的,恨不得撕了谷穗儿。 当天下午去伍叔那里练功时,志和听说了上午的事儿,气得不行。谷穗儿安慰着他,在他耳朵边悄悄的说:“志和哥哥,你别生气,我是装的,没有被吓着,我就是想让他们长点儿记性,别老拿着欺负人不当。”小女娃温热的气息吹在耳朵边,志和的脸一下子红了,心里的气早就跑没了。 第23章 小女初初进学堂 “爹、娘,桂兰,想跟你们商量个事儿,明天启蒙班就要开班了,我想谷穗儿也不小了,让她跟着去学堂,多少学几个字,也省得天天被人掂记着,不是出这事儿就是出那事儿的,操不完的心。”这天从私塾回来后,做仁跟爹娘兄弟媳妇们商量着。 “这个行,去学里还有你和他那些哥哥们照顾着。我们在家也放心。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就让她跟你们去。”青山爷连想都没想就表态了。 “这女娃娃还没有进学堂的,咱谷穗儿去学堂不会让大伙说什么?”青山奶有点儿担心,怕谷穗儿被大家说闲话。 “朝代都换了,思想也得跟着换啊,女娃娃就不能念书了?咱谷穗儿不是普通的女娃娃,就让她去上学,我看看谁敢说什么闲话。”青山爷磕着烟袋锅不满的说。 “我不是不让穗儿去念书,就怕被那些碎嘴子说来说去的,伤着咱穗儿。”青山奶还是有所顾忌。 “咱家对念书这个事儿一向是因材施教,量力而行,能学的就让他使劲学,不能学的就去做不能学的事儿,大哥学得好,家里就即着他学,他那不是中了秀才。我和老三不是学习的料,勉强认了点儿字,就好好的去干田里的事儿,把庄稼打理好也是我们兄弟俩的贡献。还有学孟和学祖,念了几年书就不愿意念了,那就随他们意愿,跟着我和老三打理庄稼,不也挺好。学贤学善读书好,那就供他们读,这样大家都高兴。”老二好难得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他一边达着烟袋一边说,“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去不去上学,要看谷穗儿的意思,她愿意去咱就去,怕别人说什么闲话,听拉拉呱叫就不种庄稼了?她要是不愿意,咱也别逼她。” “天老爷来,俺从来不知道咱家的老二还会说这么多话,还说得这么有道理。”李秋玲听老二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兴奋得眼睛放光,一句话把老二说得脸通红,亏得长得黑不那么明显。 “是这个理儿,二哥说得对,穗儿那是咱全家手心里的宝,咱不能委屈了她,是得问问她的意思。”老三也点着头附和着。 不得不说老二说到了点子上,去不去学堂还真得问问谷穗儿的想法。 “我愿意,我愿意!”谷穗儿听说让她去上学,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又兴奋得去几个哥哥的屋里挨个说。哥哥们也高兴,可以领着软软的妹妹去上学,想想都舒服。 刘桂兰立马去找了几块碎布头,她要给谷穗儿缝个漂亮的小书包。 私塾原来是丁氏家庙,做仁中秀才后想办私学,就在原来家庙的基础上加修了五间教室。平时上课只用了三间,一间是像志和学贤这些稍大一些的孩子用做课室,一间是像学善这么大的孩子的课室,还有一间就是启蒙班的课室。拿出一间做了先生办公所在,另一间做了夫子的宿舍。教室前面和后面都有个不小的院子,下了课孩子们可以到院子里活动。后院载了几棵松柏,还有各种花花草草,倒也是个悠静的所在。 启蒙班连本村加外村的一共十几个孩子。大牛听说谷穗儿去上学了,也熊着他娘要去上学。田寡妇觉得能上学认几个字也是好事儿,做仁要的束修也不多,就同意了他的要求。柱子是在跟爹分家时就跟刘桂兰许诺会去上学。第二天再去上学的时候,就看到大牛和柱子也坐在了教室里。 大牛破天荒的没有流大鼻涕。“老大,老大,我们在这里!”看到谷穗儿进来,大牛和柱子挥着手喊。谷穗儿瞪了这俩二货一眼,太丢人了,还叫什么老大,我能装不认识这俩傻子吗? “以后在学里不要叫我老大!”走过这俩二傻身边时谷穗儿低声说。 谷穗儿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等着先生来。做仁教的是志和那帮大孩子,就请了外村的一个老夫子来教启蒙班的小孩子。夫子的一日三餐就由班里孩子轮流送到学堂。那位夫子姓钱,说话满嘴之乎者也,上课的时候还掏出一副缺了一条腿的眼镜戴上,看得谷穗儿捂着嘴直笑。 第一天教的是天地人,钱夫子说今天要检查。谷穗儿拿出石板和石笔想把这三个字再练一练。刚刚开始学字的孩子还用不起毛笔和白纸,太浪费。每个孩子都会准备一块石板,这是一种厚度大约一公分的青石,要好的人家会用木框框一下,孩子拿着比较方便。比较松软的青石板用刀刻一条直线,掰下一块就是石笔。谷穗儿用得是哥哥们用过的石板,宝贝得不行。 因为先生还没来,教室里有点乱。那几个臭小子你戳我一下,我打你一下,闹得正欢呢,就听门“呯”的一声被撞开了,一个小胖子傲气十足的走了进来。他扫视了教室一眼,然后径直走到谷穗儿跟前说:“喂,你个小丫头也来上学啊,起来,给小爷让座,我要坐这里!” “为什么呀?”谷穗儿软软的说。 “什么为什么,哪那么多为什么,小爷我就想坐你这张桌,快让开!” “要是我不让呢?” “不让我就揍你!” “你谁呀,这么横,敢让我们老大让座!”大牛在旁边生气的说。 “还老大呀,挺牛啊,出来试试,要是打赢了我,我也拜你当老大,这位子我也就让给你了!”小胖子往后一步,摆了个架式说。 谷穗儿给了他一个白眼,谁跟你试呀,真是有病,这里是学堂好不好?本来以为到学堂可以消停的学认字,没想到到学堂也有人挑事儿,唉!谷穗儿长叹了一口气,跟个小大人似的。有这闲工夫多认俩字不香吗?怪不得人家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看起来哪里也不是乐土呀。 “怂了吗?不敢就麻利的让座!”小胖子不依不饶的叫嚣着。“跟一个小女娃叫阵就显得你不怂了?”谷穗儿丝毫没有要让座的意思,坐在位上继续写着字。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腚沉呢?叫你让座你就像没听到一样啊,这是挑战小爷的耐性啊!”小胖子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掀谷穗儿的石板。谷穗儿用两手一把捂住,小胖子没掀动。 正在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有人喊了一声“夫子来了”,十几个小孩子赶紧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小胖子瞪了一眼谷穗儿,从牙缝里磨出一句话:“下课你等着!”怒冲冲的坐到了谷穗儿旁边的座位上。 钱夫子慢悠悠的走进来,缺了一条腿的眼镜已经戴上了,他严厉的看了一眼十几个小孩子,拿出个花名册开始点名。 “丁二狗。”“在这儿呢!”二狗子咧着没牙的嘴喊着。几个小子捂着嘴吃吃的笑。 “刘石头。”“来了!”“丁三毛。”“我是。” “以后喊到名字就喊到!听明白了?”“丁谷穗。”“到!”“嗯,女娃娃很好!孺子可教也!” “赵福贵。”“到!”旁边的小胖子喊道。原来这小胖子叫赵福贵。 “田大牛”“到!”大牛听到叫自己的名字激动得喊那声到有点破音了,又引得哄堂大笑。 “孙柱子。”“到!” …… “我们启蒙班一共十二名同年,我们在一起就是同窗,大家要互相友爱,不能打架,要好好学习。能来学习,机会难得,不能让爹娘操心,大家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好,你们刚才的名字是你们爹娘给取得小名,今天先生再给你们取个学名,你们要记住了。”据说钱夫子最愿意干的事儿就是给刚入学的启蒙班孩子取个文雅的学名,且乐此不疲。 “丁二狗,就叫丁文山。”“丁三毛,就叫丁景山。”“夫子 ,可以不叫山吗?我不想跟二狗子一样。”丁三毛嫌弃的说。“那,”夫子稍加思考,“那就叫丁敏智。” “刘石头,就叫刘奇峰。”“赵福贵,就叫赵玉平。”“夫子,俺爹说俺是大福大贵的命,就叫赵福贵,不用再另外取名字了。”小胖子大大咧咧的说。“那你回家跟你爹娘商量一下再说。君子固穷,钱财乃身外之物也!” 这赵福贵,是河北边赵家的,家里良田不少,是有名的富户,从小养成了骄横的性子。 “田大牛,就叫田文杰。”“夫子,我也不愿意跟二狗子有相同的字。”大牛也立刻反对。“那就叫田英杰。”夫子倒是很好脾气,说改就马上给改了。看起来这几个孩子的名字他也是颇费了心的。 “孙柱子,就叫孙世明。” …… “谷穗儿,你的名字就让大先生给取。”“我就叫丁谷穗儿,嘻嘻!” 十几个孩子都有了自己的学名,他们嘻嘻哈哈的叫着彼此的学名,感觉挺新鲜的。 “大家都有了学名,以后见了面要以学名称呼,不可再叫小名,进了学堂就要学会讲礼仪,讲礼仪就从彼此的称呼开始。赵玉平,田英杰,孙世明,你们是今天才来的,昨天大家学习了天地人三个字,今天我们来复习一下。” 第24章 折服福贵成老大 小孩子是坐不太长时间的。过了半个时辰夫子就让孩子们下课活动一下。 刚下课,谷穗儿就看到几个哥哥站在门口往里望。谷穗儿欢快的跑出教室叫着哥哥们。 “怎么样?还能适应吗?”志和先问了一句。“喜欢学堂吗?”学贤接着问。 “嗯,喜欢,钱夫子可好玩了,他刚才给每个人都取了学名,大牛叫田英杰,柱子叫孙世明,哈哈,真有意思!”谷穗儿捂着嘴咯咯的笑。这时学善也从他的课室跑了过来。 “四哥五哥,志和哥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怪不得这么牛,让人称老大,原来有那么多哥哥护着呀。这算什么本事,哼!”赵福贵看到那么多哥哥跟谷穗儿说话,不敢再说让谷穗儿让座的事儿,但还是禁不住说着酸话。 “你的意思是想单挑吗?”谷穗儿用她的小奶音很平静的问。 “你敢吗?”“没什么不敢的呀!你找地方,咱们谁也不准找援手,全凭自己的实力,无论结果如何,也不准回家告状,如何?”“好啊,没问题!” 二狗子,哦,不,现在应该叫丁文山了,听到赵福贵的话,用万分同情的眼神看着他,唉,福贵同学,自求多福! 下课之后,赵福贵对着谷穗儿向外一扬头,“后院?”“后院就后院。”谷穗儿拉开课桌率先走了出去。 丁文山、田英杰、孙世明悄悄的跟在后面,这个大傻子赵福贵,请等着被虐! 两人到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这里可以吗?”“好,就这里。到时候挨了揍不准哭的昂!” “少说废话,来!”谷穗儿轻轻巧巧的站着,也没摆个什么姿势,静静的等着赵福贵出招。 赵福贵握紧双拳,啊的一声扑了上去。谷穗儿一个旋身,闪到一边,然后飞起一脚向后踢去,正中赵福贵后背。“扑”的一声,赵福贵被踢趴到地上,来了个狗吃屎。他狼狈的爬起来,呸呸的吐出嘴里的泥沙,抹去脸上的草叶,凶狠的瞪着谷穗儿。 “怎么样,还来吗?”谷穗儿笑吟吟的说。 “呀!”赵福贵二话没说,再次握紧双拳扑向谷穗儿。这次谷穗儿没躲,伸出小拳头迎着赵福贵就是一记窝心拳。赵福贵双手捂心,蹬蹬蹬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怎么样?还来吗?” 赵福贵抹了一把疼出来的眼泪,没想到这小妞这么厉害。 大丈夫能曲能伸,好汉不吃眼前亏,想明白这一层赵福贵不敢再跟谷穗儿对着干了。 “不来了,不来了,你就是老大,从今以后我唯老大之命是从。”赵福贵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小胖手拼命的摆着。 “服了?”“服了服了!穗姐姐,穗老大,以后有什么需要恁尽管吩咐,小弟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得,看起来拳头才是硬道理。 “你们三个也别躲着了,出来!”谷穗儿头都没回,不紧不慢的说。 二狗子,呸,是丁文山,还有田英杰,孙世明,好尴尬有木有?三个小子兴奋的从隐身之处走过来,“老大,你就是牛!以后俺谁也不服,就服老大!以后小弟就跟着穗姐混了。”没想到是二狗子,哦,丁文山,这真是的,老是忘了人家的学名,是他第一个开口的。田英杰和孙世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老大也是你叫的?什么时候穗姐承认你可以叫老大了?让你表哥找茬的事儿这么快就忘了?” “我当时劝他们别找穗姐的麻烦,可他们不听呀!”丁文山挺委屈。 “算了算了,什么老大老二的,咱们现在是同窗,要在一起好好学习,以后不管是谁,不准欺负弱小,要行侠仗义干好事儿,否则我可不客气!”“是,穗儿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了,回去上课了,这事儿谁也不准往外说昂!”穗姐儿挺着个小胸脯雄纠纠气昂昂的领着头走向教室。今天夫子让认的字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呢,哪有那么些闲工夫跟这几个臭小子瞎叨叨。 到了放学的时间,几小只簇拥着谷穗儿一块往家走。二狗子、大牛、柱子围绕着谷穗儿叽叽喳喳的说着学堂里的笑话,学着钱夫子说话的腔调,说着说着就笑成一团。 走到大槐树底下的时候,几个女孩子在玩跳房子,看到他们走过来不由得停下了动作,一齐盯着他们看,眼中有羡慕,也有说不出的不甘。 “哼,天天跟些男娃一块来来去去的,真是不要脸,呸!”三丫不敢大声说,斜着眼看着谷穗儿他们小声嘀咕着。 谷穗儿没理她,跟其他女孩子打着招呼:“姐姐们,你们都在这里玩啊。”几个女孩子没吭声,兰妮儿也在里边,嘴动了动想说什么但却没说出来,脸上也是说不清的幽怨。 “姐姐们,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大家怎么都不吭声啊?”谷穗儿一脸的莫名其妙。 兰妮儿最终没忍住,走到谷穗儿跟前小声说:“穗儿,你没做错什么,但是大家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同样是女孩子,你就可以去上学认字,而我们只能在家里砍柴做饭看孩子。”谷穗儿心里咯咚一下,自己原来真还没想到这一点儿,现在想想,整个学堂就自己一个女孩子。 “你们想去上学吗?”谷穗儿嗫嚅着。“想啊,不过就算学堂会收,家里也不一定能让去上。谁家愿意花这个钱在女娃身上啊。”兰妮儿郁闷的说。 想想也是,在绝大多数人的心目中,女孩子就是赔钱货,出嫁之后就是人家的人,谁愿意拿出钱来用在赔钱货身上。再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一个小奾子上什么学啊。 “只要想,就会有办法,我会想着这个事儿的。” 谷穗儿回家之后就跟自己爹提了女孩子上学的事情。做仁沉吟半晌,没敢答应自己闺女,毕竟这不是个小事儿,不是自己说收就能收的事情,需要取得全村老少的支持。 谷穗儿情绪有点低落,晚饭也没吃多少。青山奶看她这个样子,悄悄的问孙子们是不是在学堂孙女被欺负了。学贤和学善使劲的摇头。谁敢欺负自己的妹妹呀。 青山奶没问出个所以然,只好另外想法子去逗孙女开心了。 虽说不可能马上就收女子入学,但这事在谷穗儿和做仁心里挂了号,总会有女子也可以上学的日子? 第25章 敬仁青城办婚礼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日子也很快就到了腊月。敬仁和学孔的婚礼也眼看着到了。 敬仁的日子是腊月初十,学孔定的是腊月二十四。敬仁现在已经升任团参谋长,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本来说好要回老家办婚礼的,因为临时队伍上有事,只能简单的在岳家办个酒就算结婚了。青山爷和青山奶给谷穗儿告了个假,带着她去青城参加了敬仁的婚礼。 从没出过远门的谷穗儿倒也没有山村孩子的小家子气。怎么说有个教私塾的爹,又到私塾里待了这小半年,也认了不少字,读了不少书,虽没行万里路,倒也腹有诗书胆气壮了。 但当她跟着爷爷奶奶第一次坐了老长老长冒着白气哐当哐当响跑得飞快的大火车,还看到了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却也忍不住惊叹了,原来山外的世界这么大呀。 “奶,快看,这么长的大汽车呀!”第一眼看到火车时谷穗儿惊叹出声。旁边的人听谷穗儿把火车当成汽车,只是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人出声。 “真是乡巴佬,什么大汽车呀,连火车都没见过,少见多怪,无知!”一道尖利的小女声却在此时不和谐的响起。 谷穗儿向声音来源处看去,那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少女,着一袭浅紫色碧荷高腰儒裙,裙上绣着一朵白色的蔷薇,裙脚上绣着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仿佛欲飞向这蔷薇。穿着并不张扬,应该还挺雅致,但嘴里却说着尖刻的话。一张嫩白的小脸上满是不屑,斜眼看着谷穗儿。不知为什么一个长相还算清丽的女孩脸上尽是刻薄,真是让人不好接受。 “小姐姐你是在笑话我吗?我真的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这样长的车呢,谢谢小姐姐指教,原来这个车叫火车呀。”谷穗儿没跟那女孩计较,笑嘻嘻的说。 那女孩白了谷穗儿一眼,把头转向了一边,才懒得搭理这些乡巴佬呢。 看她一脸的看不起,谷穗儿也没有再去说什么,一些无关的人才不会让他们影响了自己的心情呢。 好在一下火车敬仁派人来接,很顺利的到了敬仁的家。 敬仁在离刘家不远的胡同里买了一处一进的小宅子做新房,三间正房加东西厢房,虽说小点儿,也够小夫妻住了。青山爷他们来了就住在了这新房的东厢里。西厢做了厨房。 婚宴是刘老爷安排的,就安排在离家不远的贵福酒楼。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上坐。”刘老爷客气的让着青山爷青山奶。说起来青山爷他们才是主家,因为婚事主要是刘老爷操办的,他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当成了主家。青山爷也不好计较什么,毕竟自己家没出太多力,为了儿子好,委屈点儿也就忍下了。刘大太太也是客气的让着青山奶上坐。在彼此地谦让之下,青山爷青山奶还是坐到了主位上。 秋姨娘恃宠而娇惯了,看青山爷他们的眼光是不屑的。“真是乡巴佬,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稻田里的稗子—算哪棵苗啊,还真敢往那主位上坐。”声音虽然不大,但屋里安静,耳朵再不好也能听到的。青山爷青山奶变了脸色。 “你很高贵吗?你原来不是农村的?”看爷奶不高兴了,谷穗儿板着小脸怼着秋姨娘。 “哎你这小乡巴佬,胆子倒不小,真是欠教训!”谷穗儿一句话说到了秋姨娘的痛处,“你家里人不会教你,我替他们教教你!”说着秋姨娘举起了手就要打在谷穗儿脸上。谷穗儿一个闪身,秋姨娘的手落了空。 “你住手,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的是你!”刘大太太怒声呵斥。 “大姐,我是替你不值!明明什么都是我们操持的,凭什么这几个乡巴佬要坐主位上!” “就凭我四叔姓丁,就凭是我四叔娶妻!”谷穗儿再一次怼出声。 “好了,你这身份今天也不适合在这里,刘贵儿,送姨娘回去!”大太太叫着家里的小厮让他送秋姨娘回家。“凭什么要让我回去?我怎么说也是大小姐的姨娘!” “姨娘怎么了?你要是不想做马上就可以不是!”刘老爷铁青着脸吼了一声,“送回去!” “老爷……老爷……”秋姨娘哭喊着,还是被小厮拖着出去了。 “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多多见谅,家教不严,刘某对不住了!” “亲家客气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会有几个不顺心的人,碰到点儿不顺心的事儿,没啥的!亲家也别太往心里去,说开就好了。”青山爷站起来拱手说。 “姨妈,我要跟姨妈一桌。”正说着包厢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一个小女孩边喊着边跑了进来。 “宁宁,别胡闹!”后边一个贵夫人跟着进来,想把小女孩带出去。小女孩却一头扑到刘大太太怀里,“不,我就要跟姨妈一桌吃饭。” “姐,你看宁宁太不懂事,让亲家笑话了。”原来这贵夫人是刘大太太的妹妹。这妹妹嫁的是济南府一位官员,就生了宁宁一个孩子,从小娇惯着长大。因为丽凤结婚母女俩从济南赶过来参加婚礼。 “宁宁想在这里就在这里,咱家的小宝贝想在哪就在哪。”刘大太太搂着小姑娘也是喜欢得不行。刚才被秋姨娘气得不好看的脸色也缓和了好多。 小姑娘从大太太怀里抬起头看着一桌人,很清秀的一个小女孩。 我天,这不是昨天火车上碰到的女孩吗?谷穗儿心里升起一丝无奈, 这是什么缘份啊,居然在这里又碰到了。今天的宁宁换了一身大红的襦裙,更显得娇艳。 “哎,这不是那个乡巴佬吗?你怎么也会在这里?”不过一开口就把那份俊美一扫而空。不但不美,那份跋扈特别让人讨厌。 嗐,今天这是又一次被人叫乡巴佬,乡里人就那么低贱吗? “宁宁,怎么说话呢,这是亲家小小姐,” “什么小姐呀,她连火车都不认识,哼!” “你让开,我要坐那儿。”宁宁一双好看的杏眼瞪着谷穗儿,嫩白的小手指着谷穗儿,俨然一个女霸王。 “你是谁呀,我为什么要让开?” “你一个乡巴佬哪有资格坐这里,快让开!” “我不会让开的,乡巴佬怎么了,没有乡巴佬你吃什么?再叫一声乡巴佬信不信我揍你!” “乡巴佬乡巴佬你就是乡巴佬!” “呯”的一声,谷穗儿的小拳头不偏不倚打在了宁宁的鼻梁上。两行鼻血流了下来。昨天她就已经是忍着了,没想到今天再次受到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宁宁用手一抹,看到满手的血尖叫起来:“乡巴佬,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青山奶赶快去拉谷穗儿,刘大太太去拉宁宁,两个小女孩用力想挣脱大人的拖拉,向着对方冲。包厢里乱作一团。 “你这是干什么?!”看到女儿满脸的血,刘二妹妹心疼的大叫起来。自己就这一个宝贝疙瘩,从小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呢。她狠狠的剜了谷穗儿一眼,举起手想打,又恨恨的放下了手。 “快给我找医生!”刘二妹妹对着她姐喊了一嗓子,抱起女儿出了包间, 一个乡下的贱妮子居然敢打自己的宝贝,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不是看这是丽凤的婚礼,这事她不会算完。 “乡巴佬,你给我等着!”宁宁挣脱不开她妈妈,嘴里不依不饶的喊着。 “亲家,看起来我们不该来呀。他娘,咱回!”泥人也有三分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叫乡巴佬被人看不起,青山爷也不高兴。 “亲家,您大人大量别跟那些小人一般见识,您可不能走啊!”刘老爷赶紧拉着青山爷的手劝慰着。 敬仁和丽凤也听说了包厢里发生的事儿,忙忙的跑了过来。丽凤给公婆磕头赔罪,青山奶赶紧扶住,心里对这个媳妇是十分的满意。 唉,事已至此,赌气只是给儿子添难为,青山爷按捺着坐下继续宴席。老儿子成亲的好心情一点儿也没有了。 刘丽凤一见到谷穗儿却是特别喜欢。平时没少听敬仁说这侄女的事儿,早就想见见这孩子了。敢说敢做没有乡里娃的唯唯诺诺和小家子气,更让她喜欢。 对于自己的公婆刘丽凤也是很尊敬的,没有城里媳妇的傲气,处处关照的很仔细。 尽管如此,青山爷两公婆还是处处不习惯,他们前后在青城住了三天,就急忙的回了丁家旺。 第26章 花轿摇摇去迎亲 敬仁的婚礼刚结束,学孔大婚的日子也眼看着到了。 学孔的婚礼不像敬仁不在老家办,一切都按照乡里的行事规矩来。纳采和纳吉礼早在年初就进行了。给孙爱梅送的是“六礼”,也就是六套新衣六套首饰,外加六两纹银。这在农家也算得上是大礼了。 十八那天是纳征礼和请期礼,由老大和老二老三做为男方代表去了孙家村。也是按照论亲时定下的数量,送去了饽饽面鱼猪肉银钱首饰若干。定下了成亲的日子和时辰。 因为今年大绳的钱没收全,家里银钱有点紧张,青山爷就提前跟亲家协商能不能减点儿。孙家倒也没一定要原定的数,给减了一部分银钱。 在这样的忙碌中,就到了大婚的正日子。 一大早学孔就装扮一新,灰色的长袍黑色的马褂,头戴一顶黑色礼帽,两边还插着两朵红花。大红绸花斜搭在身上。乡村没有马,新郎只能乘坐牛车,迎亲的轿子、轿夫和仪仗是早就找好了的,一大早就来到了。 迎亲的吉时一到就开始呜哩哇啦的吹起了喇叭锁呐,学孟学祖是伴郎,是要跟着一块去迎亲的。因为谷穗儿三姐妹还小,就找了本家的两个姑娘迎新娘。 孙媒婆走在队伍的最前边。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的和跟着看的村里人开着玩笑,倒也喜气。 后面跟着学孔兄弟,再后边就是轿子和仪仗队,还有抬着聘礼的礼盒队。等出了村,学孔兄弟就坐上牛车。等进了新娘的村后他们再从车上下来步行前往。 孙家村离得并不太远,也就是十里地的样子。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新娘家。 听到喇叭锁呐的声音,村头望风的小子一边喊着“来了来了”一边往回跑着报信儿。 孙爱梅也老早就妆扮好等着了。一大早,娘就给过来开脸,绞了脸上的绒毛,说着吉祥话。特意请来的全福人来给梳了新娘头,大姐给美美的化了个新娘妆。 “咱家爱梅这一打扮真是个迷死人的小美人啊!”大姐一边给她收拾一边赞叹着。化完妆穿上自己亲手绣的嫁衣,俏生生的新娘子真的是美不胜收,怪不得人家说结婚的新娘是最美的。 听到“来了”的声音,禁不住小脸通红。孙母在旁边叮嘱着到婆家要注意的事项,其实早在几天前当娘的就在罗索这些事儿,但总觉得还是没说透,忍不住再说一遍。 孙爱梅低着头红着脸耐心的听着母亲的叮嘱,十六岁的姑娘就要嫁为人妇,心里有甜蜜,也有忐忑。好在曾经见过学孔几次,那是一个相貌周正的小伙子,还会医病,家里人都挺满意的。也不算盲婚哑嫁。 听着娘的罗索,孙爱梅心里涌上不舍。眼泪禁不住溢满眼眶。人家说出嫁女是要哭嫁的。孙爱梅也就没有控制自己的眼泪。 “娘,我舍不得你,我不嫁了!”爱梅伏在娘的怀里泣不成声。 “说什么傻话呢,哪有一辈子不出嫁的姑娘。”爱梅娘也是不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一边抚着爱梅的背,一边低声的安慰。 “花轿到门了!”外面主持婚事的礼事爷大声喊着,接着就是礼乐齐响,夹杂着小孩子们高声的嘻闹。听到这声音,孙母拿起一旁的红盖头给爱梅盖上。等新郎赴席完毕,就会起程出嫁。从此刻起,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嫁入丁家的旅程。 学孔进门先拜见岳父岳母,恭敬的呈上迎亲简帖。岳家早已摆好宴席,请新郎和迎亲者入席。 “这么多英俊的小伙子,哪个是俺妹夫呀?”孙爱梅的堂哥端着一杯酒过来,笑嘻嘻的望着哥几个说。学孔知道这是故意闹新郎呢,这也是本地迎亲必有的一个小插曲,无非就是为了凑趣。其实他哪里能不知道谁是新郎,平时也见过好多次的。 学孔红着脸站起来一拱手:“大哥谬赞了!”“今天这是干吗来了?”“当然是迎娶令妹过门啊。”“噢,这是来娶俺妹妹来了,能不能娶到得看你的表现。我也不为难你,今天把我手里的这杯酒喝了,俺妹妹你就领走了。”学孔明白这酒里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的,为了迎媳妇,就算是毒药也得伸脖喝掉呀。 一仰脖一杯特制酒倒进了喉咙。“咳咳咳!”一入喉那股子辣味直冲脑门,呛得学孔直咳嗽。细一品,这杯所谓的酒里掺着芥茉水辣椒水,那个酸爽啊! 玩闹过后,起程的吉时也到了,吹鼓手们起劲的吹着。孙爱梅被自家哥哥背着送入花轿。一声“起轿”,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这次队伍后面跟着的是嫁妆礼。 第27章 新婚爱梅小吃醋 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丁家旺村头。早有望风的孩子看到了迎亲队伍,同样喊着“来了来了”跑回去报信儿。 等队伍离胡同口不远处,鞭炮齐鸣,鼓乐喧天。喜娘挎着包着斧头的包袱搀着新娘跨过火盆、马鞍,进入内厅。 青山爷青山奶还有做仁刘桂兰早已坐在厅上正位等着新郎新娘。司仪就是平时经常给人办红事的“送房兄”。 看小夫妻站定,送房兄大声吟唱吉祥话:“今早上头灵鸡啼啊,八仙聚会房中来啊,今夜夫妻成佳偶呀,百子千孙耀门楣呀!今早上头喜苍苍呀,丁孙两姓结成双呀,夫妻好合鱼得水呀,举案齐眉效孟光呀!” 唱完,送房兄大声喊着:“一拜天地!”新人双双下拜,送房兄接着唱:“天地赐福夫妻亲,一家和气值千金;五代儿孙同拜寿,感恩国家雨露深。”原来这最后一句是“朝廷皇恩雨露深”,因为民国了嘛,就改成了这句。 唱毕,送房兄再喊:“再拜高堂!”小夫妻跪下给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磕头行礼。接着又是一段唱:“父母教导记心房,鸳鸯和谐结成双;五百年前天注定,夫妻恩爱谢高堂。” 唱毕再喊:“夫妻对拜!”夫妻二人面对面互揖一礼。最后一句“送入洞房!”送房兄再奉上唱词:“?喜得财日日生,新人欢喜乐无边;宵金帐里鸾交凤,洞房花烛似神仙。” 夫妻双双进入洞房,送房兄为其掩门,整个婚礼仪程这才算结束。 入了洞房之后,新郎揭起新娘盖头,喝过合卺酒,新郎还需出去敬酒。学孔看着爱梅的俊俏模样,不想出去但又不能不去,“娘子稍等,为夫去去就来。”爱梅睨他一眼,含羞低头。 孙爱梅独等新房,大半天过去了,家里居然一个人也没过来,就连学孔也没回来。她有点坐不住了,这家人有点不像话,自己一个新媳妇就这么放新房里晾着,连个来问一声的都没有。 她悄悄的开了一点门缝往外看。外边乱嚷嚷的也不知在干吗。她只好回到炕边继续等。又过了一会儿,王二妮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里面是几个饺子。“饿坏了,刚才大家都在忙谷穗儿了,就把你给冷待了,你可别生气啊。”“妹妹怎么了?”“刚才你们行礼的时候人太多,一不小心把脚给崴了,爹和娘还有大哥大嫂还有她那几个哥哥都在守着,学孔在给她下针呢。” “哦。”孙爱梅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就是崴个脚啊,全家人也不用这么紧张。自己是新媳妇却被扔在这里孤零零的没人管,这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近半夜的时候学孔才回到新房。孙爱梅低着头没答理他。学孔没意识到孙爱梅不愿意了,笑嘻嘻的说:“娘子,不早了,咱休息?”孙爱梅抬起头拉着脸气呼呼的说:“你还知道不早了呀!” 学孔一看那拉着的脸,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媳妇生气了。“哟,这是怎么了?这小嘴噘得能栓头驴了!”“妹妹崴脚了,咱全家人一直都宠着她,我是大哥,又是大夫,当然得给她治疗呀。娘子大人大量,可别为这点儿事儿生气。妹妹虽然一直被宠着,但她不是恃宠而娇的人,刚才还说对不住大嫂,要明天过来给你赔罪呢!” 看学孔一直给自己说好话,新婚之夜怎么也不能跟自己夫君一直生气,孙爱梅心里的气消了些,羞羞答答的去铺被入寝,一夜春光不提。 第28章 奉茶舅姑成一家 第二天一早,孙爱梅是在全身酸软中醒来的。一动,浑身如同被重物击打过似的,一下子没爬起来。 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动静,锦被中,一只大手伸了过来,霸道的揽住了她的腰。肌肤相贴,孙爱梅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羞得用锦被蒙住了头。“天还早着呢,再睡会儿。”“夫君,今早上还要给婆婆敬茶呢,快放开我,该起了。” 学孔昨天也是累了一天,晚上又初食情味,软玉温香在怀,他不太想动。望了眼窗外,说:“不着急,娘她们现在还起不来的,我们再睡会儿。” “不行的,我还要梳妆,需要一点时间的。”学孔虽然有点舍不得,但知道新进门的媳妇会有点不适应,会小小心心的,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松开手让她起来。 学孔夫妻到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等在正堂了。孙爱梅逐一给爷爷奶奶爹娘叔婶奉茶。她跪在蒲团上,茶杯举过头顶,异常恭敬。 青山奶拿出红包递给爱梅,慈爱的说:“乖,嫁过来咱就是一家人了,咱家里讲究仁义,家人互爱互谅,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一家人过日子,最主要是心里敞亮,大家一条心,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说完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谢谢奶奶,孙媳记下了,孙媳一定努力做好。” 刘桂兰接过茶,啜了一口,也温和的说:“老大媳妇,走到一起是你跟学孔的缘份,也是我们全家人的缘份。希望你跟学孔相敬如宾,恩恩爱爱,也希望你们担起家庭的责任,上敬长辈下护弟妹,我们一家人能和和睦睦把日子过得更红火。咱老丁家男人不纳妾,女人也不能恃宠而娇,夫妻互敬互爱是咱家的传统。”“谢婆婆教诲,爱梅铭记在心。” 这是太婆婆和婆婆在变相的教育媳妇呢,整个气氛有点严肃。轮到李秋玲和王二妮的时候,她们两个递上红包,李秋玲笑呵呵的说:“恭喜恭喜,爱梅呀,俺婆婆和恁婆婆那是嘴上挂天平,说话有分量,你也不要心里有负担,只要咱一心一意过日子,她们呀就是天底下最好脾气的人!”这李秋玲就是老丁家的活宝,有她这一逗趣,原来有点严肃的气氛一下子活泼起来。 “就你个泼皮货惯会说话!”青山奶笑骂了一句。一屋子人也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王二妮也接着假装小声说:“老大媳妇,咱说个悄悄话,就我这十几年的观察啊,俺婆婆和恁婆婆对自己家人那就是老母鸡护小鸡,有理无理她们都会给争三分,当然了咱家人也不做那无理的事儿!不过要是有人惹了咱家人,她们也不是什么好性子,你那太婆婆啊,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对,大嫂嫂,咱不欺负人,也不能被别人欺负!”学善接着他娘的话说。 “咳咳咳,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说歪了,这敬茶呢,怎么还说到欺负不欺负上了。”李秋玲故作严肃的说。满屋子人再次哄堂大笑。 给长辈敬茶毕,小辈们也上前相认。家里人多,认人也用了大半天。 等大家都介绍完毕,谷穗儿捧着一碗茶走到爱梅跟前,走起来还是不利索,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我给大嫂赔个礼,昨天晚上因为我的原因,让大嫂独自在新房等了老长时间,是妹妹的不是,大嫂大人大量原谅妹妹,大嫂喝了这杯茶,妹妹以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大嫂多指点。”爱梅赶紧双手接过茶,“妹妹太客气了,以后啊,我会跟你大哥一样疼爱妹妹的。”昨天晚上心里的那点芥蒂早就荡然无存了。 “看看看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就说咱老大媳妇肯定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咱就情等着咱家早早的四世同堂。”李秋玲打趣着说。“我祝大哥哥大嫂嫂新婚快乐,早生贵子,白头偕老!”谷穗儿也拱手祝祷着。孙爱梅心底的忐忑放下了一大半。 米粒儿和禾苗儿刚刚会走路,话说得还不是很连贯,在她们娘的教导下,捧着小拳头给新嫂嫂行礼,嘴里说着“恭喜恭喜”,逗得全家人笑成一片。 新人进门给家里增添了不少喜气,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倒也快。 已经到了年下,虽说因为学孔的婚礼准备了不少吃食,但新婚当天用了不少,过年还需要再添置。 小孩子总是盼年的,谷穗儿问了奶奶好多次了,怎么还不到年啊?青山奶编个顺口溜哄着她玩:“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喝几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煮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玩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别急,明天就是二十六了,明天领你去赶年集。” 丁家旺离镇子上虽不太远,但村人们买东西一般习惯逢集日到河对面的河阳街上去。逢四六是河阳集,于是二十六这天学孔和爱梅三日回娘家门,家里其他人则一起去赶年集。 秋天打的大绳还有一些没卖出去,趁着年集老二老三想去卖卖试试。能卖多少算多少,怎么也是个进项。青山奶和几个儿媳妇也得去集上再置办点过年的吃食。学里已经放了年假,所以谷穗儿和几个哥哥也要去赶热闹。 第29章 热热闹闹赶年集 志和家就在河阳街上。青山奶让给带了点儿年礼送过去。所以到集市上后,青山奶和媳妇们去置办年货,老二老三带几个小子去找地方卖大绳,青山爷则领着谷穗儿去了志和家。 “志和哥哥,生爹瑾娘,谷穗儿来了!”刚到韩家门口谷穗儿就大声的喊着。听到声音先跑出来的是韩志和,接着是他娘徐玉瑾。“青山叔您老来了!”瑾娘跟青山爷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了谷穗儿:“哇,穗儿,你这多长时间没来看瑾娘了,快过来我看看,有没有长个儿。”瑾娘对这个小姑娘是特别喜爱的,一直拿她当自家儿媳妇对待。 谷穗儿跑到瑾娘跟前,跷起了小脚,用小手比量着,还要强的尽量往高里比:“瑾娘你看,是不是比前些日子又长高了好多。”“嗯,高了高了,咱谷穗儿都快长成大姑娘了!”看着谷穗儿跟自己娘的互动,志和在一边抿着嘴笑眯眯的看着。 “瑾娘,奶奶让我们给您和生爹还有韩爷爷带了好东西呢!”谷穗儿一边把背上的小背篓放下,一边又去扒爷爷的背篓。青山爷笑呵呵的放下背篓,笑着说:“就是一点儿山货,再就是因为学孔结婚杀了一头猪,剩了点下货啥的,你婶子让捎过来,就当过年给大家添个菜。”“叔,前些日子给了不少了,今天再拿这么些,这怎么好意思呀。”“这也不值什么,你就别客气了。平时你也没少给我们送。你爹呢?我这老东西在这站了老半天了,怎么没见他动静呢?”青山爷笑着问。 “我爹知道您老今天一定会来,正在后院沏茶呢!”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让。 “瑾娘,我生爹呢?”“你生爹去集上了,知道谷穗儿今天会来,他去给你买好吃的了。”瑾娘逗着谷穗儿。“嘿嘿,生爹对我最好了!” 看大人们都往后院走,谷穗儿悄悄的落后了几步,跟志和走一块,小声的跟志和说:“志和哥哥,我也给你带礼物了,是在青城买的呢。”听谷穗儿这么说,志和心里好甜好甜,但脸上却不显,故意很平静的说:“噢,谷穗儿给我带了什么呀?我好期待呀。”谷穗儿从她的小背包里拿出一个香荷包,底色是挺大气的带云字纹的青色,用金线绣着几朵小兰花,咖色丝线做的穗头。 “怎么样?志和哥哥喜欢吗?”“嗯,很漂亮,是谷穗自己做得就更好了。”“等我学会了,我就给志和哥哥亲手做。不过这里边的药材是我亲手挑选放进去的。你闻闻,好闻不?”“嗯,真好!”“这些药材是温中驱寒的,正适合现在戴呢!”“那我现在戴上,我会一直戴着的。”志和边说边挂在了腰间。“嗯,真好看!志和哥哥戴上更好看了!” 青山爷和韩大善人在后院已经喝茶下棋了,说好中午就在韩家吃饭了。 “志和哥哥,我们去集上看看哥哥他们。”他们跟爷爷和娘打了个招呼,就要往集市去。还没出门,韩九生回来了。 “生爹,你回来了!”谷穗儿欢快的迎着喊着。“回来了,来,看看我给你们买什么了。”看到谷穗儿,韩九生宠溺的说。他手里拿着个纸包,老远就能闻到香味。“呀,炉包!”“来,趁热快吃!”谷穗儿没客气,拿起一个边吹气边咬了一口。“生爹,好香呀,真好吃!谢谢生爹,生爹真好!志和哥哥,你也吃!我自己一人吃着可不香!”志和看她吃的欢,拿起一个陪她一块吃。 “九生,你太宠着她了!”青山爷一边下棋一边跟韩九生说。“叔,我这也没个女儿,我不宠咱谷穗儿我宠谁呀!”韩九生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看自己爹和青山爷下棋。 河阳的炉包那可是远近闻名的。它香、焦、酥、脆、菜生、肉熟。它肉要切丁,菜也不能切得太碎,太碎的话容易做得太烂,没有了鲜味。要发面做皮,并且不能太薄,包的时候收口朝下。平底锅烧热后抹油,将做好的炉包放进去,煎至底部上色后,将事先调好的面浆水淋在炉包上,水量约占炉包高度的三分之二即可,然后盖锅盖,大火煎煮10分钟左右,锅里的水靠干后,揭开锅盖,再在包子上抹一层油,出锅即可。包子底下的嘎喳,酥脆金黄,吃起来喷香嘎嘣脆。曾有人编个顺口溜:“河阳炉包有名声,嘎渣酥脆肥肉丁,再来几瓣独头蒜,想不快乐都不中。” 河阳逢集总有打炉包的支个铺子卖,三文钱两个。一般人家也不会多买,最多买两个给孩子解解馋。 韩九生买了四个,谷穗儿和志和一人吃了一个。谷穗儿把剩下的两个拿到爷爷们跟前,一个爷爷手里塞了一个,“爷爷,你们也吃!”两个老爷子对望了一眼,哈哈哈的笑起来,有个这样懂事孝顺的孙女儿,他们可不能拂了她的意,“吃,咱们都吃!” “爷爷生爹瑾娘,我和志和哥哥去赶集了。”“去去,志和照顾好谷穗儿,别磕着碰着的昂。”“放心,我们走了!” 第30章 热热闹闹赶年集2 这是年前最后一个集日了,人特别多,货物也空前的丰富。 打炉包的就在集头上,旁边围着不少人。刚刚已经吃过了,谷穗儿和志和本没想往前挤,看到一向在集上打快板要饭的快嘴刘正在炉包摊边上打着竹板耍宝,谷穗儿两眼放光,“志和哥哥,我们去看看,听听他说什么。”谷穗儿的话志和无有不应,两人拉着手站在一边看着快嘴刘耍快板。 快嘴刘边打竹板边唱:“竹板一打哗啦啦,刘根儿要饭离开了家。走过州,跨过县,清水河边经常见。今天来到河阳街,炉包摊前转一转。大家伙想听不麻烦,打起竹板顺口连。一样的事来回翻,有理木理搅半天。人间悲喜说不尽,月儿有缺也有圆。常言道,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远亲怜。门前栓个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前竖根要饭棍,我的娘来,是亲是友都不希问。我刘根儿,命孤单,爹不喜,娘不见,可也走过北来闯过南。我刘根儿,表一番,老少爷们都别烦,您随便赏俺两口饭。 竹板一打哗啦啦,卖炉包的头一家。头一家,头一泡,这个规矩恁知道。恁这个包,真不糙,面皮和得煊又白,火色把握得刚刚好。皮薄馅大香喷喷,底下的嘎喳怪喜人。老妈妈,你是听,给俺一个中不中?老妈妈,中不中,你为年轻的立过功。我这半年木有来,妈妈的头发白起来。叫俺妈妈动动手,给俺一个俺就走。”看到人越聚越多,打炉包的妈妈笑呵呵的用铲子铲起一个炉包递给了快嘴刘。 快嘴刘三口两口吃完,又打着快板去往下一家。 不少小孩子跟着快嘴刘往前走,好像听他耍宝也是一种享受呢。炉包摊旁边是钉盖垫卖盖垫的。一溜儿十几个老汉正在忙乎着钉盖垫,或者是跟买盖垫的讨价还价。快过年了,盖垫用得多,家家户户都会买上几顶,他们的生意就特别好。 这盖垫是用高梁秸上部比较光滑直挺的部分做成的,乡人们把那部分叫莛杆。一般是圆形的,是农村家里做饭必不可少的用具,用处可多呢。可以当锅盖,可以放蒸的馒头,可以放刚包的饺子。 窗体底端 他们一般是边钉边卖。他们先用麻绳将莛杆并排,穿起两块圆形单片(单片两边最短,中间最长),然后将两块单片交叉叠在一起,用一根由两块木板做成的夹板夹住这两个单片用麻绳缝和。最后将长短不一的周边,用利刀割成圆形,在盖垫的一边拴上短绳,以便挂放。他们粗实的手灵巧的上下翻飞,大大小小的盖垫就在他们手里完成,看他们钉盖垫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很多小孩子会围着看。 刘根儿一边打着快板一边走到这十几个老汉跟前。“竹板一打哗啦啦,钉盖垫的大叔我得夸一夸。叫大叔,恁是听,恁家的莛杆光溜溜。钉出的盖垫多周正,人人抢来人人争。叫大叔,恁心善,给俺一文吃口饭。”有的老汉磨不开脸,拿出一文钱给了刘根儿,有的老汉就当没听到,低着头继续他手里的活儿。 “这位大叔,底气有点儿不太足,一文钱都不敢往外数。回家婶子把你夸,过年叫你吃地瓜!”围观的人哄堂大笑,老汉有点恼羞成怒,站起来拿根莛杆去撵刘根儿。 “这位大叔气冲冲,俺不要了中不中?”刘根儿打着快板急走了几步,看离那老汉远点儿了,又开始唱起来:“一文钱紧紧捏手中,小气巴拉的还挺凶!” 刘根儿要饭就是这样,人家给就拿着,好听话多说点儿,人家不给也不粘缠,继续转去下一家。 卖盖垫再往里去是卖条编的。年集上,多数卖的是白编。有大大小小的箢篼、各式各样的篮子、簸箕……过年走亲戚是要用的,收庄稼时也少不了,一般人家都要置办上一个两个的。 刘根儿站在摊前,又开始接着唱:“这位婶子手真巧,大箢小箢不老少。给俺一文过个年,婶子你一定赚大钱。”“过年了,刘根儿没领个媳妇回家?”婶子没说给也没说不给笑呵呵的跟刘根儿逗趣儿。 “婶子就会说笑话儿,谁跟刘根儿去过年?上无片瓦能遮身,下无寸土立脚根。刘根儿就是个苦命人,还得婶子把手伸。”说着还假装拿手去擦眼泪,惹得周围人又是哄堂大笑。婶子笑着拿出一文钱给了刘根儿。 “呵呵,志和哥哥,这刘根儿还真是一把好嘴呀。”谷穗儿笑着跟志和说,志和宠溺一笑,随声附和着:“是挺会说的。”两人意犹未尽,继续跟着刘根儿往前走。 紧邻的摊子是个杂货摊,什么都有,姑娘用的头绳、头花、小镜子、小发卡、小手帕,老婆婆用的裹脚布、头上戴的丝绒帽、针头线脑,老汉用的烟袋锅,……琳琅满目。一群小姑娘老婆婆把个摊子围得水泄不通。 “世上存在不公平,黑老包铡了贼高俅……”刘根儿来到摊前,看着围得密不通风的人,先是大喊了一声。外围的几个老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你这个鳖羔子,打量俺们不识字,没文化呢,黑老包怎么能铡了那贼高俅?且够不着呢!” “老妈妈你这就不明白了,黑老包那爆脾气,哪里还有他够不到的地儿呀!”一句话惹得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大笑。 “大妈大婶大姐姐,且听我要饭的胡咧咧。红绳红花头上戴,新年新禧发大财。老婆婆戴个丝绒帽,保证天天哈哈笑。老大爷含个烟袋锅,比那神仙还快活。” “就你个油嘴会说,那,过年了,看你说了这么多好话,一文钱拿去。”杂货摊的货郎哥人朴实又爽快,没用刘根儿开口要,直接就给了一文钱。“货郎哥你真实在,过年准保发大财。” 赶年集一是为了置办年货,也有不少人主要是赶热闹。再往里走,一条大街人挨人人挤人,人山人海,密不透风。谷穗儿和志和不再跟着刘根儿走,两人一块往人群里挤去。 第31章 热热闹闹赶年集3 人们有挎个箢篼的,有背个背篓的,也有搭个褡裢的,甚至还有推小推车的。谷穗儿在人堆里挤不小心就会被篓子筐子碰着头。志和走在前边给她挡着,她跟在后面扯着志和的衣服后襟,半天走不几步路。 街道两边是各种摆摊的。写春联的,扎苕帚的,卖摇拉猴泥娃娃的,卖糖葫芦的,卖锅碗瓢盆的,卖香烛纸马的,卖豆腐的,卖粉条的,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各种平时没有的吃食都摆出来了。还有染布的,卖布料衣服的,甚至是各种家畜家禽,卖农具的,应有尽有。最热闹的是卖鞭炮的,不时会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吸引着赶集的人,让年味更浓。过年,谁家不得请上几挂鞭炮,过年不响鞭炮便少了太多的年味。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吵闹声,牛嘶马叫声,公鸡母鸡咯咯打鸣声,鞭炮声…… 整个集市是人的海洋,是声音的大交响。 两个人一边挤一边看着热闹,还得一边撒目着找二叔他们。一个不小心俩人就被冲散了。他们使劲的想挤到对方身边,可是却越挤越远。“谷穗儿,你往回走,别往我这边来了,人太多。”志和一边挥着手一边跟谷穗儿喊着。 谷穗儿只好往回挤。本来脚崴着还没真好利索,这一挤脚又开始疼了。谷穗儿好不容易挤到一个靠墙根儿的地方,蹲下用手揉着自己的脚腕。 “三丫姐,你看那不戏谷穗儿吗?”三丫和秀秀也在拥挤的人流中,秀秀眼尖,看到了蹲在墙根儿的谷穗儿。”“还真是来,走,过去看看。”两人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挤到了谷穗儿跟前。 “呵,谷穗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都没人跟你一块吗?”三丫用她一贯酸溜溜的腔调说。“噢,我跟哥哥们走散了。”虽然很不喜欢三丫,谷穗儿还是很平静的接了一句。 说着话谷穗儿站起来想走,真心不愿意跟这俩货有交集。 “别急着走呀,”三丫拉住谷穗儿的胳膊,“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再走,都是你害的,让喜子娘讹走了我二十文钱,这钱你得赔我!别大声昂,你一人打不过我们俩。” “什么?”谷穗儿瞪大眼睛看着三丫,原来只是妒忌自己,想方设法的害自己,没想到现在改要钱了,这跟强盗有什么差别。这大集上人来人往的,她不愿意跟她动手,也不愿意显出自己的实力。 “我身上没有钱,我也不会给你,你这样是犯法的。” “就是跟你借几文钱花犯什么法,吓唬谁呢!快拿出来!”三丫扯着谷穗儿的胳膊就是不让她走。秀秀也堵着旁边的缝隙让她走不了。 谷穗儿使劲想挣脱,三丫紧紧抓住不放,拉扯间谷穗儿本来就受伤的脚腕又咯崩一声崴得更厉害了。疼得她吸了一口冷气,一腚坐在了地上。 “起来,装给谁看呢?!”三丫继续拉扯着谷穗儿,谷穗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三丫姐,我的脚崴了,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来人——”一句话没喊出来,三丫一下子捂住了谷穗儿的嘴。 “你想干什么?”好不容易挤过来的志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一把拉开三丫,扶起谷穗儿,“怎么样,能走吗?”“不行,原来崴了的脚现在又崴了一下,不敢动了。”谷穗儿强忍着泪花说。 志和冷冷的瞪了三丫一眼,“不关我的事昂,我可没推她。”三丫翻着白眼说。无理争三分,是她一贯的做法。反正现在看来,嫁给志和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她也就不再在志和面前装柔弱了。 “这一笔笔的帐我都给你记着呢,到时候我会一块跟你算!”志和冰冷的话语让三丫打了一个寒颤。 “来,我背你回去。”志和蹲下身子,谷穗儿爬到他背上。这样背着这个容易受伤的小媳妇几次了?怎么就这么容易受伤呢?三丫的帐是越记越多了,看起来是时候解决这个害人精了。等过完年再说。 第32章 敬仁丽凤回家来 腊月二十九,敬仁和刘丽凤终于回来了。看到敬仁带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城里姑娘回家,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 敬仁和丽凤先是坐火车,到县城后雇了一辆马车给送回家的。 马车一到村口敬仁就下了车跟村里人寒喧,他这次回来仍然着便装。丽凤也跟着下了车,她上身穿一件红底绣金丝的锦缎对襟短袄,高挺的衣领护着萦白的脖颈,下身是一条黑色长裙。一头青丝柔顺亮滑,随意的挽成一个髻,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蓬松的刘海儿垂挂在前额上,犹如映月的杨柳。 天飘着小雪,敬仁怕丽凤冷,又拿下一件雕花斗蓬给她披上。 敬仁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碰到的村民。这个是叔,那个是伯伯,那个是婶子,那个是大娘。丽凤满脸堆笑,跟着敬仁喊人,一点也没有城里人的高傲。她拿出洋烟卷分给路上碰到的叔叔大爷。给婶子大娘小孩子们分花花绿绿的糖块。拿到洋烟卷的男人嘿嘿的笑着,想看看丽凤,却又不敢正眼瞅。婶子大娘可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直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嘴里还“啧啧”有声。 “啧啧啧啧,这老四就是个有福气的,看看这媳妇水葱似的,跟那画里的仙女差不多!”年长的婶子大娘感慨着。村里的女人大多都是穿件蓝布或黑布对襟袄子,下边穿条大裤裆的棉裤,用扎腿带子捆着裤脚,头上带顶丝绒帽,穿双绣花小鞋,一步挪二指,哪里见过丽凤这样清清亮亮的打扮。 “哎呀,这大城市里的媳妇就是不一样,看看人家那头那脸那身段,真是不能比,都说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别比,再比,咱都不用活了。”年岁稍大丽凤一点儿的嫂子也是两眼放光,连连赞叹。说得丽凤微微的红了脸。 早有小孩子飞跑到青山爷家报信儿,青山爷青山奶领着全家人忙不迭的出来迎着。 在大门口敬仁丽凤就要下跪,天寒地冻的,青山爷青山奶不让,一大家子簇拥着进了家门。学孔学祖他们帮着把马车上的行李搬下来。两人带了六口大大小小的箱子。 进到堂屋之后,敬仁和丽凤说什么也要先磕头,青山爷奶没再坚持,坐上首受了两个人的头。 孙爱梅抢着给四叔四婶去收拾房间,青山爷青山奶就领着一家子闲话家常。 “这次能回来住几天呀?”青山爷问敬仁。“过了年初六我就得回去,丽凤可以住到花灯节之后。”敬仁看了丽凤一眼,恭敬的说。看来小两口提前早就商量好了的。 “走得急,马马虎虎的给大家准备了点礼物,大家莫嫌弃。”丽凤一边说着一边去翻腾她们带回来的箱子。 “给爹娘一人带了一身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给青山爷带的是一套青黑色的马褂,一顶瓜皮小帽,“我这么大年纪了,穿什么新衣裳,瞎花那钱做啥。”青山爷嘴上说着不用瞎花钱,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儿子媳妇的孝敬,无论是什么有那份心就让老人舒心。“还给您老买了一个烟袋锅,是纯铜镶玉的。”“呵呵,这个好!”青山爷拿着爱不释手。 给青山奶的是一套太太服,上身是月白锦缎做底,咖色绣边,斜襟盘扣大袄,下身是一件咖色襦裙。“哎呀哎呀,我就这么一农村老婆子,哪里还穿得这样漂亮的太太服呀。”青山奶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的说。 “娘,您穿得的,这可是老四媳妇的一片心意昂,您可不能不领情。您要是穿出去保证是咱村的头一份,不,就算上全镇子上也没有您这样亮眼的老太太。”李秋玲打趣着。 “娘,好看,您尽管放心穿!过年咱就穿这一套了。”刘桂兰一边拿着上衣比量着一边说。 “大嫂二嫂三嫂,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就给你们一人准备了一件披肩,是羊毛的,听他们说是进口货。还有爱梅一件。不一样的颜色,看看喜欢什么色,你们自己分啊。” “哇,咱也跟着四弟妹洋气一把哈!” 给大哥和侄子们准备的是文房四宝,单独给学孔带了几本医书。二哥三哥一人一双工厂造的棉鞋。他们都欢欢喜喜的道谢接过。 最高兴的是谷穗儿三姐妹,一人一套小洋装。粉色系的小衣裙穿身上更显得三个小姑娘粉雕玉琢一样。每人还有一个小荷包,小荷包里还有一个小银锞子。谷穗儿看四婶用的都是星星眼,亮晶晶的。这四婶不止人长得好看,这心也像仙子呀。 “看咱谷穗儿看她四婶儿那小眼神儿,那是被迷住了呀!三婶儿吃醋了昂,可没见你这样看过我呀。”三婶王二妮打趣着谷穗儿。 “呵呵,四婶儿长得就是好看!” “穗儿说得没错,她四婶儿就是好看,你们吃这醋不管用,就是没法比。”青山奶也笑着打趣她几个儿媳妇。 “大嫂,三弟妹,看起来在咱娘那里咱们都失宠了,嘤嘤嘤,好难过!”李秋玲装痴卖傻,惹得全家人哄堂大笑。 “你这泼皮,惯会装痴卖傻,找你男人宠去,我这里可不惯着你。”青山奶假装拉下脸呵斥了一声。 “这个要得,咱们家老二一直宠着我呢。”李秋玲反正是没皮没臊的,脸皮厚厚的张嘴就说。这话一出口,家里的男人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一个个借口出去,拉着老四说他们男人的话题去了。 看着说说笑笑的一家人,丽凤心里暖乎乎的。这种氛围跟自己娘家完全不一样,一家人说说笑笑的,没有严格的等级观念,婆婆媳妇可以互相打趣,可能不如自己娘家富裕,但是很让人喜欢。 第33章 大年三十喜洋洋 转眼就是年三十了。一大早,做仁为仁效仁敬仁就开始打糨子贴春联。几个小子一年一年长大,做仁更多是在旁边指挥,学孔学孟学祖学贤成了主劳力。春联是做仁领着几个小子提前写好的。青山爷哒着烟袋锅笑眯眯的在墙根坐个马扎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儿子孙子们忙乎着贴春联。越看他心里越高兴,儿孙满堂,喜气洋洋,这日子,那就是蜂蜜拌白糖,要多甜有多甜啊。 “府门外,三呀三声炮,啊花啊花,花轿起动啊。那个呀呼嗨那个依呀嗨,花轿起动啊。”一激动,青山爷哼起了自己的拿手好戏。听得谷穗儿和两个妹妹捂着嘴偷笑。 几个儿媳妇剁馅子准备包饺子。这几年准备年夜饭的活计基本不用青山奶动手,今年又添了丽凤和爱梅,就更不用她动手了。不过准备供品她还是坚持自己亲手做。 包饺子也是有讲究的。五更新旧年交替之时要下饺子,这个饺子用的是素馅。白菜菠菜粉丝豆腐是主料。包的时候要从右向左拾褶,形状像元宝。要包上几个大钱,寓意发财,谁吃到有大钱的饺子那意思就是一年财运亨通。还要包上几个糕的,寓意步步高升。还有几个糖的,表示甜甜蜜蜜。包完之后放在盖垫上,放的时候要一顺头着放,最后再搓上一根长长的钱串子,这才算完工。放一边等着晚上吃。几个女人说说笑笑着倒也包得很快。 包完饺子,刘桂兰用一个饭笸箩装了几十个,让谷穗儿送到柱子家去。大过年的,那娘仨还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吃的。 谷穗儿送过去的时候,柱子娘正在用三合面做馒头,过了一顿年,怎么也得让孩子吃顿饱饭。柱子和他弟弟正在收拾灶台,过年都要摆供,虽然家里东西少,但这份心是不能少的。看娘仨虽然没有什么丰富的年饭,脸上却没有什么愁苦,终于摆脱了那吃人的一家子,能安安静静的过个年,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看谷穗儿送来了那么多饺子,柱子娘眼圈红了,青山爷一家子的恩德那是用一辈子也报答不完的。 谷穗儿又悄悄的从口袋里拿出几块糖塞给柱子和他弟弟,那是四叔和四婶捎回来的,自己没舍得吃。 看娘仨感激的样子,谷穗儿有点受不了,赶紧放下东西跑回家。 回到家看到大家挤坐在炕上,看奶奶剪窗花。她拿把剪刀,再拿一张写春联剩下的红纸,也不用去描什么样子,随手一剪就会出来各种花样。 “哇,奶,你好厉害呀!”谷穗儿看奶奶剪得那么漂亮,连忙爬上炕凑过去。 奶奶剪窗花不只是谷穗儿姐妹们喜欢看,就连几个儿媳妇也看得兴起,纷纷拿起剪刀想学着剪个样子。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已经看了好几年,多少也能剪几剪子,对她们来说不新鲜了。丽凤可是头一次见,稀罕得不得了。 一边剪青山奶嘴里还一边哼唱着:“一剪金,二剪银,三剪剪个聚宝盆。聚宝盆里插金花,清水县里头一家。”“蛇盘兔,必定富,贴上蛇盘兔,种下摇钱树。这个贴到堂屋窗上,有了摇钱树,来年必定富!”说着蛇盘兔,剪刀弯弯转转之下蛇盘兔接着就出来了。“碗扣金蛤蟆,坐个胖娃娃。石榴结子,保生贵子。这个我剪俩,给你四婶和大嫂贴窗上,让他们来年抱个胖娃娃。” “我们也要啊!”李秋玲挤过来看着婆婆边剪边念叨,忍不住打趣。“一边去,自己剪去。”说是这样说,剪刀可没停,嘴里也没停下:“猪嘴掀石榴,享福在后头。那,这个给你!”李秋玲拿着窗花喜滋滋的跑去贴到她的窗子上。 “不用看,都有。喜蛛碰石榴,富贵不断头。穗儿,这个贴你娘窗上去。”“蝴蝶闹金瓜,五谷满家家。这个给你三婶贴屋里去。” “象驮元宝,不中状元中阁老。这个我多剪几个,贴你哥哥们屋里。” “蝙蝠捧寿,全家增寿,这个贴我屋里头。” “我也要。”谷穗儿米粒儿禾苗儿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娃娃奶声奶气的说。“没有谁的也不能没有你们的,你们是奶的乖宝。都有。你们想要个啥?”“我要个小猴子。”谷穗儿抢着说。“好,猴骑羊,比人强。给你剪个猴,吃穿不用愁。粒儿苗儿要个啥呀?”“我要小狗狗。”“我也要小狗狗。”“好,黄狗黄,长大住个大瓦房。” “娘,您太厉害了,说什么剪什么,出口成章啊,这还没认识多少字,这要是识字,您不得是个女状元啊。”看着婆婆边剪边哼唱,好看的花样顺着剪刀就出来了,好听的话顺嘴就来,丽凤眼里都冒小星星了。真是高手在民间呀。 “哎呀,让你见笑了,就是顺口胡掰,图个喜庆。” “咱娘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巧手,她的能耐可不只这点儿呢。”老四贴完了春联也过来凑热闹,贴着他媳妇坐着看娘剪纸。 中午饭没有太多要求。吃过饭之后,男人们要去上坟请祖宗。女人们就准备年夜饭。上坟回来就是摆供台。先是把祖宗们请到上位,也就是安放祝子。然后把早就准备好的供品一一摆好。院子里撒满芝麻秸和豆秸,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晚上这顿饭是比较丰富的,大家坐一起喝酒聊天,等着子时的到来。 每年青山爷会请几个合得着的同年来家里一块喝酒。喜旺爷、伍余年都被请来了,还有几个堂爷爷也来了。一桌坐不太开,就分了两桌。年长的一桌,小辈们一桌。媳妇们在灶房里忙,青山奶带着谷穗儿三姐妹坐到了长辈们那一桌去。 青山爷的堂兄也就是丁有庆的爹亓玉珍的公公丁来祥,看到谷穗儿姐妹坐到了长辈们的桌边,有点不高兴,看不下去了:“青山,小女娃上桌这祖祖辈辈可没有过啊。”“哦,她们吃不多,也坐不多久,过年嘛,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听青山爷这样说,丁来祥也就不作声了。大家推杯换盏,说些农桑闲话,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谷穗儿她们吃了一点儿就下去玩了。学贤学善领着她们去放鞭炮。小女娃不太敢靠近。小手紧紧的捂着耳朵,“啪”一声响起的时候,她们就会一阵欢呼。村子里不时这里那里响起的鞭炮声增加了不少过年的韵味。 接近子夜时,零零星星的鞭炮声,变得越来越密集,人们开始迎新年了。 青山奶吩咐刘桂兰她们烧火准备下饺子。喝酒的男人们也纷纷回自己家接新年。 供桌上的蜡烛点起来了,忽闪忽闪的照着祝子上已经做古的人,这时候小孩子是被吩咐不能随便说话的。如果真要说话,要?酌好了再说,绝不说不吉利的话。 传说二秃子小时候调皮不懂事,过年晚上看着祝子问他爹:“爹,祝子上那么多人名,咋没你呢?”气得他爹直翻白眼,大过年的不能动手,第二天让他爹找了个理由一顿胖揍。 过年煮饺子烧得是豆秸,烧豆秸,出秀才,乡里人都信这个。不能拉风箱,眼看着锅里的饺子翻了好几个滚,青山奶又吩咐放鞭炮接年接福。青山爷早就准备好了接福的盘子,馒头香烛筷子摆好,再盛上两碗饺子,到大门外朝着财神的方向上香磕头放鞭炮。 米粒儿禾苗儿早就去梦周公了,谷穗儿勉强撑着没睡。放鞭炮时,谷穗儿又想往前凑,又怕那响亮的声音,捂着耳朵歪着身子,一脸欣喜。 放完鞭炮,青山爷端起盘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喊着:“福到了,接福了!” “有福了,接下了!”青山奶在屋里应和。 福到家了,就要磕头拜年。青山奶早就放一个蒲团在当门那儿,她和青山爷坐在两把椅子上。由做仁桂兰开始,给两老磕头拜年。大家先是朝上给祖宗磕头,再给二老爹娘磕头。嘴里喊着:“爹娘,新年好,给您磕头了!”青山爷奶回应着:“好,都好,起来吃饺子。” 儿子们大了,就不用再分红包了,孙子辈的挨个都有红包。丽凤和爱梅是新媳妇,也是有红包的。给爹娘磕了头,再给大哥大嫂磕头。小的们再给自己爹娘叔婶磕头。又收获了一拨红包。这一晚上光磕头了。但红包拿得也不少。 磕完头就是吃饺子。“嗯,一个大钱!”先吃到带钱饺子的是老四敬仁,他故意一脸惊喜,怪模怪样引得大家笑起来。“四叔来年发大财!”谷穗儿小嘴甜甜的,让挨着坐的丽风搂过来亲了一口。 吃过饺子,男人们还得出去给一家本当的拜年。青山奶和媳妇们就领着孩子守岁。时不时还得迎接来磕头拜年的族人。 男人们拜年回来摆一桌牌玩着,意思性的下点小注,倒也玩兴挺浓。一年到头也就能玩这么一点儿时间,青山爷奶也不会阻止,任他们玩耍。 女人们带着孩子守了一段时间,谷穗儿硬撑着熬了一会儿,到底熬不过,躺自己娘怀里睡着了。媳妇们到底也是太困了,青山奶就没让她们一定守着,让回各自房间去睡了。 第34章 大年初一逛庙会 大年初一头一天,媳妇们早早的起来,孩子们也没有睡懒觉。今天可是要穿新衣服逛庙会看冒肘鼓戏的。 吃过早饭,全家人装扮一新。谷穗儿米粒儿禾苗儿迫不及待的穿上四婶给买的小洋装,娘又给梳了个垂鬟分肖髻,扎上漂亮的红头绳。戴上四婶给的香荷包,又背上自己的小背包,拽着哥哥们就要往外走。 “咱谷穗儿活脱脱就是观音座下的童女下凡啊,这俊的,我都想啃一口。”丽凤一把住搂谷穗儿爱得不舍得放手,“来,四婶再给你一串钱,到庙会上看什么好吃好玩的,尽管买,别不舍得钱。”一边说一边给谷穗儿小背包里放进去一串钱。“谢谢四婶儿,最爱你了!有好吃的好玩的,我也会给四婶带回来的。” 因为是新媳妇,要在家里迎接来拜年的村人,丽风不能跟着去庙会,的确有点遗憾。家里还有爱梅这个新媳妇,刘桂兰主动留下陪她们,米粒儿比较粘娘,也没跟着去。青山奶则带着李秋玲王二妮并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去赶庙会。 庙会地点在离村三里的徐家庙,在柳毅山脚下。据说现在山上还有枊毅读书时的房舍,后人修葺之后成了枊毅庙,每年的庙会就在这里举行。 走到村口,看到徐玉瑾领着韩志和老早就在等着了。 “婶子,新年好!”“奶奶,婶婶新年好!”“瑾娘,志和哥哥,新年好!”互道新年好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庙会走去。 志和悄悄的看着自己的小媳妇,今天很亮眼啊。人这么多,可得看好了。 “奶,你不是说大年初一扭一扭嘛,谁扭,在哪里扭啊?”“着啥急呀,一会儿到庙会你就会看到扭一扭了。” 离庙会还有一段距离呢,人越来越多了,还能听到咚咚锵锵的锣鼓声。“听到了,那就是扭一扭。”奶奶笑眯眯的说。“我们快点走。”谷穗儿拖着奶奶想快点儿。“慢点儿,你奶奶这小脚可不顶你这么拖。” 到了道路的转弯处,一下子感觉到了人的海洋。踩高跷的队伍被人海包围着,只看到他们高出人群的样子,像在空中行走。 青山奶和几个媳妇决定先去庙里上香。孩子们说好了要随处看看。定好了集合的时间和地点,就各自分散了。 谷穗儿志和还有哥哥们当然先去看踩高跷的。谷穗儿拉着志和的手往人群里钻。“志和,看好谷穗儿。”“放心,没问题。”话还没说完就钻得不见人了。 两个人沾了人小的光,不一会儿就钻到了人群的前面。踩高跷的装扮成各种形象,一边扭一边往前走。 “你看那个孙悟空,他跳得好高。”“还有那个猪八戒,他的大耳朵忽闪忽闪的好大哦。”正说着,那个猪八戒一弯腰到了谷穗儿跟前,扭了扭肥屁股,做了个怪样,惹得周围的人尖叫大笑。 后边跟着牵毛驴的,那小毛驴上骑着个俊媳妇,其实是个大男人装扮的,画了红彤彤的脸蛋,白粉遮住了一张黑脸和褶子,好丑啊,他居然也是一扭一扭的,还不时作个害羞的样子,更是引得周围的人笑声不断。 还有划旱船的,拿着个汗巾子扭扭捏捏的媒婆子,也是个男人扮的,努力装出扭捏的样子。还有个扛着个筐子拾大粪的,脸上也抹得花花绿绿的。还有扮公子小姐的,公子风流倜傥,小姐花容月貌,那小姐是真漂亮,不过貌似也是个男人。再仔细一看,不对呀,那小姐分明是三哥呀。怪不得一大早就见不到他人了。 “三哥,三哥!”谷穗儿跳着喊着,三哥看她一眼,手帕一甩,媚眼儿一瞪,拿个小团扇遮了面容,笑嘻嘻的过去了。 “哼,臭三哥,坏三哥,居然不跟我说话,再不理他了!” 踩高跷的刚过去,就听到庙会西南方向又传来锣鼓家什的声音。原来是冒肘鼓戏要开场了。 “冒肘鼓一唱饼子贴到锅台上,锄头锄到庄稼上,花针扎到指头上。” 这是当地人说冒肘鼓戏唱起来时人们的表现,可见大家对这地方戏的喜欢。 “志和哥哥,过去看看。”两个人又跑到了戏台前。今天唱的就是《枊毅传书》,谷穗儿听了好多遍了,那个传书的枊毅真是个君子,施恩不图报,更得龙三娘的喜爱,最后三娘用诚心感动枊毅,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挤进去站在台下,戏刚开始不多会儿,台上的枊毅气宇轩昂,三娘虽然凄惨,却难掩天生丽质。且慢,怎么这个三娘也这么眼熟啊!“啊啊啊,志和哥哥你快看,今天真是见鬼了,那个三娘是不是我二哥呀?”再仔细一看,不是二哥学孟又是哪个? “啊,我快崩溃了,这两个臭哥哥,居然瞒着大家!不过二哥唱得真是挺好呀!”看着又是崩溃又是欢喜的谷穗儿,志和抿着嘴儿笑。 因为台上的人是二哥,谷穗儿耐着性子听了半天。 “狠心夫婿失性狂, 无端凌辱怎堪当, 遍体鳞伤无完肤, 公婆犹然责三娘。 日间难得一餐粥, 夜晚露宿伴羔羊; 万般苦味尽尝遍, 早晚此身葬泾阳。” 二哥唱得如泣如诉,听得台下的大姑娘小媳妇止不住的抹眼泪,手帕鲜花还有铜板不要命的往台上扔。 “哇,二哥这么受欢迎啊!”谷穗儿捧着小脸眼冒星星。 “不听了,听很多遍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又听了一会儿,谷穗儿到底失了耐性,拉着志和往外走。志和一直是谷穗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就陪着她到别处看看。 庙会上最不缺的是卖吃食的。糖葫芦,捏糖人,炒栗子,……志和给谷穗儿买了一大块,谷穗儿伸出小舌头一口一口的舔着,伸过去让志和舔一口,志和一开始摇头,耐不住谷穗儿坚持,象征性的舔了一口。“好吃,甜?”“好吃。”志和宠溺的看着谷穗儿笑着。 “买点糖炒栗子给四婶吃。”“这个布娃娃也很可爱。”买点这个买点那个,不大一会儿她的小背包就装满了。 “老大,老大!”正舔着呢,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小胖子赵福贵,他被一个挺壮实的男人抱在怀里。切,没羞,这么大的男孩子了还被人抱着走,真是没脸看!还是装不认识,丢不起这人! 谷穗儿低下头装不认识,赵福贵委屈巴巴的又叫了几声老大,那个抱他的男人一脸笑嘻嘻的,对着谷穗儿志和点头。 “赵少爷啊,还真是又福又贵呀,这么大了还让人抱着!”再装不认识是不行了,谷穗儿开口怼着赵福贵。 “我们家小少爷腿伤了一下,不是少爷要被人抱,小姐误会了。”抱着他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说。赵福贵一脸的委屈,眼盯着谷穗儿不放,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小姐少爷,你们先逛着,我送我们家小少爷回去。”那男人一边说一边抱着赵福贵匆匆往外走。 赵福贵仍然盯着谷穗儿不眨眼的看,想说又敢说的样子。回赵家应该往东北走,那人却抱着福贵往西南去了。 “志和哥哥,他怎么这么奇怪?我们跟着看看去。”“嗯,是有点不正常,我们悄悄跟着,别让他们看见。” 第35章 福贵被拐遇谷穗儿 那男人抱着福贵向着庙会西南方向走,越走人越少。一边走他还不时的回头张望。谷穗儿志和远远的跟着,看这情形更觉得事情不对头。 “我跟着,你回去叫人,我会沿路做个这样的记号,你看明白。”志和嘱咐谷穗儿。“不行,志和哥哥,你自己跟去太危险了,我要跟你一块。”“听话,他如果是人贩子,肯定不会是他自己,如果不去叫人,咱俩可能会打不过他们的,快去,我就是跟着,不会跟他们动手的。”“那你一定要小心啊。”“放心,快去。” 谷穗儿悄悄的往回跑,该去找谁呢?找哥哥们肯定也是不行的,庙会上有官府的差人,对,就找他们。 志和继续远远的跟在那男人后边。不时的在路边做个记号。一直跟出去好几里路,走到一个很偏僻的村子后,那男人停下来往后看了一会儿,确定没事儿后,转身走到离村较远的一座挺破旧的小房子门口,不轻不重的拍着门板。过了一会儿,门“吱吜”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他一把把那男人拉进屋,然后左右张望了一下关上门进去了。 “雷子,这次搞得这货不错呀,白白胖胖的,能卖个好价钱。”瘦猴子捏了一下赵福贵的脸,笑嘻嘻的说。 这是三间土房子,进了堂屋门以后,雷子推开西间门,把赵福贵放到炕上。屋里还有个女人,四十岁左右,长得还挺富态,嘴边有颗黑痣。 “你们不要卖我,我爹有钱,你们要多少钱我让我爹给你们!”赵福贵一被放下马上说。 那个叫雷子的右手拿着一把不长的小匕首,怪不得看到谷穗儿他们赵福贵不敢吭声,原来是被雷子用匕首顶着。 “你爹有钱?”雷子一边用一根绳子绑着赵福贵一边说。“嗯,我爹很有钱的,不信你去赵家庄打听打听,我爹是赵员外,你放了我,我会让他给你们很多钱的。” 突然外面“哗啦”一声响,“猴子,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那个女人紧张得说。猴子先从窗户往外望了一眼,然后敞开屋门探出头去张望,没看到什么人,又走到院门那里敞开院门四下里看。没看出什么异样,又关上院门进了屋。 “没事儿。”“雷子后边没有尾巴?”“没有,我一路很谨慎的。”三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躲在屋外草丛里的志和也松了一口气。刚才趴到墙头想往里看一下情况,没想到一下没蹬住,发出了一点声音,亏得自己躲得快,不然被发现就坏事儿了。也不知道谷穗儿能不能找到自己做的记号,能不能找到这里,要是找不到该怎么办,得想个办法。 “我们在这里得等到天黑,老鬼会赶着马车过来带走这些孩子。男娃二十块大洋,女娃十五块。一百块大洋够我们花几天了,干完这一票我们先回家歇一段时间。”女人对着雷子和猴子说。“好,我们听你的。”看起来这个女人是他们的头儿。 “你们放了我,我真的会让我爹给你们钱的,不就是一百块大洋嘛,我可以让我爹给你们更多。” “闭嘴,再敢说话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他们只是人贩子,抓来的小孩子卖了之后就一了百了,要是拿着他们去跟他们爹娘要钱那就成绑票了,他们不是土匪,没有那个实力,闹不好得不到钱还得吃官司,不保险,宁愿少卖点钱,也不会做那危险的事儿。 “来人,救命啊!”看他们不听自己的话,福贵急得喊了起来。“小崽子,还敢喊!我让你喊,我让你喊!”那个女人顺手拿过一块破抹布,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往福贵嘴里塞。 志和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谷穗儿领人过来,他决定原路回去看一下,然后领着人过来抓人贩子。 他悄悄的起身,先往院子里望了一下,见没什么动静,快速往刚才的来路跑回去。 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谷穗儿领着两个带着长枪的差人还有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两个小厮往这边跑。 “志和哥哥,你没事儿?” “嗯,我没事儿。那屋里至少有两个男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我没看到,他们进去之后就出来一次。现在还在里边。”几个人找了个比较隐蔽的地方藏身,志和快速的把情况说了一下。 “福贵呢?福贵被他们带进去了吗?”原来那中年人是福贵的爹。 “嗯,被他们带进去了。” 福贵爹一听就想往里闯,被志和一把拉住:“您这样进去是不行的,很容易打草惊蛇,再说那人贩子手里有刀子,里边现在什么情况咱也不知道,得想个两全的办法。”“有什么办法,我儿子被他们抓去了,就是豁上我这条老命我也得把儿子救出来。” “赵老爷,这事儿的确不能硬冲,我们是得合计合计。”两个差人中比较高瘦的一个说。 “最近人贩子非常猖厥,周县长很重视这事儿,今天派我们兄弟在庙会值班,就是怕出现一些状况。所以活捉这些人贩子对破获这个团伙至关重要,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矮胖的差人说。 “他们现在是把孩子抓到这里,一定会找时机送出去,到他们往外送的时候抓获会更好一些。” “现在里边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得有人去牵制一下他们。”高个差人说。“我们俩留一个,一个回去搬救兵。” “我进去,我人小进去他们不会起疑心,我就说自己迷路了,想问问路。然后想办法绊住他们。”谷穗儿忽闪着大眼睛干脆的说。 “不行,出事儿怎么办!”志和马上反对,无论如何不能让谷穗儿去冒险。“再说了,刚才那个人抓福贵的时候见过你,他一定会怀疑的。” “我就说人太多,被冲散了,他们不会有疑心的。” “这是最好的方案了,我们其他人谁进去都不合适。”福贵他爹赶紧说。志和生气的瞪了他一眼,他讪讪的不再说话了。 “志和哥哥,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福贵在里边,他是我的同窗,怎么也不能让他受到伤害呀。” “只好这样了,现在是白天,他们肯定不会往外送人,趁这个机会我回去搬救兵,越快越好,再拖下去天就黑了。” “那好,我们就在外边,有什么情况你就大声喊。”志和只好答应,他真想自己跟进去,但真要跟着进去,一定会让人贩子怀疑的。 “那就这样,六子,你留下,我回去叫人,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藏好,别让对方发现。”年长差人说完就急忙往回跑。大家纷纷找合适的地方藏身。 “赵叔,你得派人回去去跟家里说一声,要不家里人找不到我们会着急的。”志和跟赵福贵他爹说。“嗯,对,是得回去说一声。”“四儿,你回去,先去庙会上找到太太,跟太太说明白情况,太太认识谷穗儿奶和娘,让太太去跟她们说,别找不到人着急。”“好来。”那个叫四儿的小厮听到吩咐撒腿就跑。 第36章 两小机警救福贵 谷穗儿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脸上抹了点儿土灰,上前拍门。 “有人吗?开门呀。” “怎么会有人过来?” “别慌,猴子你出去看看。”女人吩咐猴子。 猴子尽量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院门,看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猴子伸出头去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其他人,心头一喜,呵呵,这还有主动送上门的货呀。 “小妹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有什么事儿吗?”猴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的说。 “大哥哥,我在庙会那里和哥哥走散了,越走越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大哥哥,我好饿,能给我点吃的吗?” “好好,进来!”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十五块大洋啊。进来你就出不去了。猴子又看了看外面的情况,关好院门,领着谷穗儿往屋里走。 一边走,猴子一边对屋里喊着:“娘,有个小姑娘走迷路了,饿得不行了,想找点吃的,你快出来给她弄点吃的。” 那女人从炕上爬下来,顺手带上房门,迎着他们走过来。“哟,这是谁家的宝贝呀,看看这小脸脏的呀,快进来,婶儿给你拿吃的。” “谢谢婶儿!” 一进堂屋门,那女人就抓紧了谷穗儿的手把她使劲往里拉。“婶儿,你拉疼我了,我不进去了,我要回家!”谷穗儿假装害怕想挣脱那女人往外走。 “进来了还想出去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可怪不得我们,这是你自找的!” “婶儿,大哥哥,你们要干什么呀,放开我,我要回家!” “别喊了,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还是乖乖的待在这儿,要不有你难受的!”瘦猴子吓唬着说。 雷子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看到满脸脏兮兮的谷穗儿愣了一下,“这不是刚才被称做老大的女娃吗?自己送上门了?” “你,你不是福贵家的下人吗?怎么会在这里?你把福贵送回家了吗?” “送回家?这里就是他的家,进去跟他见个面。”雷子把谷穗儿拖进了里屋。 福贵被他们绑着手,用破布堵着嘴,眼睛瞪着谷穗儿,嘴里唔唔唔的,急得不行。 “我知道你要问我怎么到这里了,我走迷路了,想进来讨点吃的,没想到这里是拐子窝。” “把她的手脚绑了,先把他们送后院地窖里,等天黑老鬼来了就送走。” 地窖里一片漆黑。刚被放下来时,两个人什么也看不见。 适应了一会儿稍微看明白一点儿了,地窖不算小,地上铺着玉米秸,靠边还有几个孩子,两个男孩,三个女孩,都被绑着手脚。那两个男孩子两三岁的样子,歪在一边睡着了。三个女孩稍大一些,但也不会超过五岁。 “这些可恶的拐子,居然抓了这么多孩子。”谷穗儿心里暗恨着。 看那几个拐子出去了,谷穗儿挪到赵福贵跟前,用头一点点的顶他嘴里的破布,费了老大工夫才把他嘴里的布给弄出来。“呜呜呜,老大,你怎么也被他们抓了?”刚露出嘴巴,赵福贵就大哭起来。谷穗儿瞪眼睛挤鼻子,不让赵福贵出声。赵福贵傻乎乎的闭上了嘴。在谷穗儿的示意下把谷穗儿嘴上的破布给咬了出来。 “呼呼……”破布从嘴里弄出来后,谷穗儿大口的吸着气。 “你啥也不用问,也别喊,我们得想办法出去。”谷穗儿的冷静影响了赵福贵,他也慢慢平静下来。 眼看着天就黑下来了,志和在外面着急得不行,也不知道谷穗儿在里边是什么情况。很后悔让谷穗儿一个人进去。 正在他急得不行的时候,远处那个矮胖差人领着五六个持枪的差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留守的六子连忙走出去迎着。 “现在还没有异常,我们是不是现在攻进去抓捕。” “这样,六子你带着两个人去后边,防止他们从后门逃走。我领着人从前门攻进去,最好抓活的,再就是不要伤着孩子。” “我也跟着进去,我妹妹在里边。”矮胖差人看了他一眼,没说不行,点了下头说:“跟紧了,注意安全。” “你们等着,我进去开门。”志和说完就一个纵身跳过墙头,吓了差人一跳,没看出来这小子挺厉害呀。 志和悄悄落地,打开院门,差人们鱼贯进入,没出一点儿动静。屋里已经亮了灯。差人们猛的打开屋门冲进屋里,“不许动,举起手来!” 屋子里的女人和雷子猴子吓了一跳,赶紧乖乖举起手,“别开枪,差爷饶命!”“差爷们,小人们犯什么法了,还请差爷们明示啊!” 志和跟几个差人把每个房间都查找了一遍,但没找到福贵和谷穗儿。“说,孩子呢?” “什么孩子,没有孩子呀,小人家里就我一老婆子和两个儿子,没有孩子呀。” 三个差人用枪指着三人说:“还不老实,再不老实交待,我的枪子可不是吃素的!” 在差人审问三人的时候,志和已经去后院找了。 后院很开阔,打眼看去除了角落里一丛玉米秸什么也没有。志和心里急得不行,他们把孩子送哪里去了?他拨拉开玉米秸也没看到什么异常。“谷穗儿,谷穗儿!”他四下里喊着,警惕的四处看着。 突然听到咚咚的声音从哪里传来。这声音是来自地下。难不成有地下室?他侧耳聆听,终于那丛玉米秸下找到声音的来源。他用玉米秸扫开浮土,看到了一块板子,原来真有地下室呀。 声音是谷穗儿用小拳头敲打地下室入口的木板发出的。她和赵福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绑着他们手脚的绳子结开,听到有志和叫她的声音,她才敢敲打着那木板子。 “找到了,在这里!”他向屋子里喊了一声,迅速打开木板,看到了黑洞洞的地下室。 “有人吗?谷穗儿,你在不在里面?” “志和哥哥,我在这里。” “你没事儿,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儿,除了福贵,还有五个孩子呢!” 这时候差人们也都围了过来,赵福贵的爹也跑过来了。他们把孩子们从地窖里抱出来。福贵爹一把抱住福贵,哭得嗷嗷的,“好了老爹,我没事儿!”福贵居然嫌弃起他老爹来。 “刚才问清楚了,说晚点儿会有个叫老鬼的过来转移这几个孩子,这样,赵员外带这三个孩子先回家,需要你们出面作证的时候再找你们。六子,你带着他们三个把这几个孩子和这三个拐子先送回县里去。我和老宋他们守在这里抓获那个老鬼,其他的回县里审问之后再说。”矮胖差人迅速的作出决定。答应一声就各自去做了。 “老大,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从今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回去的路上赵福贵信誓旦旦的说。 “我可不敢要你这条命,要谢你就谢谢我志和哥哥,要不是他一直跟着那个拐子,也救不出你。” “大恩不言谢,二位这是救了我们全家的命啊,要是福贵没了,我们全家人都活不成了!这份恩情我赵某人记下了,以后有什么需要的,你们尽管说。”赵福贵他爹也感激涕零。 志和先把谷穗儿送回家,全家人着急得不行。青山奶和刘桂兰正在抹眼泪。一看到谷穗儿和志和回来,抢过去上上下下的看,“没伤着哪里?”“没事儿的,我好着呢!他们没打我,还以为我是送上门的小肥猪呢,哈哈哈!”想起拐子当时的样子谷穗儿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以此来安慰吓坏了的奶奶和娘。 看到二哥三哥也在家里,谷穗儿故意转移话题,哼了一声说:“坏二哥坏三哥,以后不理你们了,你们去踩高跷唱冒肘鼓,居然不跟我说,我叫你们都不理我,哼!”听到她的话全家人紧张的心情才消散了一些,跟着笑起来。“不是不跟你说,这不是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嘛!”三哥赶紧解释。 “你说这一天过的,喜没有,惊倒是不少!以后可千万不敢再干这样的事儿了!”青山奶虎着脸说,心里直念阿弥陀佛。 第37章 其乐融融外婆家 惊心动魄的初一过去了,初二送年,初三就到了走姥姥家的日子了。 去姥姥家,是谷穗儿喜欢的事情之一。 “ 扁嘴芽,红根根儿,俺给姥娘纫针针儿, 俺给姥娘纫不上,姥娘打俺两拄棒。 俺到南园哭一场,回来还是亲姥娘。 姥娘给俺饽饽吃,妗子给俺官粉搽。” 这首童谣是她会说话开始就一直听奶奶和娘她们在哼唱,不知不觉中自己也张嘴就来。 老天作美,一大早红彤彤的太阳就从东方冉冉升起。是个难得的好天。 家里就一辆驴车,李秋玲娘家是李家庄,就隔三里地,王二妮娘家王家坝,也不远,他们就推个小推车,步行前往。谷穗儿姥娘家是刘家口,离丁家旺最远,就让她们赶驴车。 青山奶用公中的钱给每位亲家都置办了礼物。各房都有自己的小私房,自己又量力买了一点儿。打了个招呼就欢欢喜喜的各回各家了。 丽凤娘家离得远,就不用讲究那些回娘家的习俗了,等回程日期到了后再回去就行了。家里一下子少了那么多人,有点空旷,丽凤就让敬仁陪着到处逛逛,去感受一下乡村的风光。 做仁驾车,刘桂兰抱着米粒儿,加上谷穗儿和孙爱梅,还有各式礼物,满满当当的一车。学孔和学祖就得撒丫子跟着跑了。 一路上都是挎着箢子背着背篓南来北往的人,拖家带口的回娘家。谷穗儿坐驴车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小嘴儿得叭得叭的不住闲。途中经过一些村庄,村头上总有一些闲人在晒太阳聊大天。看到过往的行人,如果是新媳妇走娘家,有闲得无聊的会大喊一嗓子:“看媳妇了!”羞得小媳妇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上去。 看到谷穗儿一家走过,也有个大嗓子喊了一声:“看姑爷了!”把做仁弄了个大红脸,哈哈笑着:“老姑爷了,满脸褶子不好看了!”惹得村里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坐在车上的谷穗儿爱梅捂着嘴笑,小米粒儿也拍着手咯咯的笑:“看姑爷了,爹是姑爷,咯咯咯。” 走到半道,坐车上是真冷,谷穗儿和爱梅要下车走走,暖和一下。爱梅扭着小脚走了不大一段路就累得不行了,只好又坐到了车上。学孔跑出了一身汗,把自己的外袍脱了给爱梅披肩上,羞得爱梅扭捏了半天。谷穗儿却坚持跟着跑了好几里地。 就在这样的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中,终于到了姥姥家。 大姨嫁得是本村,早就回娘家帮娘准备中午饭了。谢清扬和他妹妹谢杏儿也早就过来了,正站在姥姥家门口往远处扒眼望眼的盼着呢。 “清扬哥,杏儿姐,我们来了!”还离得老远呢,谷穗儿就看到了站门口的谢清扬兄妹,用力的挥着手大喊。 清扬和杏儿高兴得往前跑着迎接。“小姨,小姨夫,学孔哥,学祖哥,谷穗儿……”边跑边挨个叫人。 “哎呀,慢点儿跑,别绊倒了!”刘桂兰看俩孩子跑忙着阻止。 屋里的姥姥和大姨听到声音也跑出来了。“姥姥,大姨,穗儿想你们了!”从驴车上下来的谷穗儿一头扑到姥姥怀里。 “姥的心肝宝贝,一路上冻坏了,快进屋暖和。”姥搂着谷穗儿,又去抱米粒儿,忙得个老太太不知怎么着好了。 “呃哟,桂兰回来了!”这时西墙头上露出个头来,嘎着嗓子喊了一声。正在寒喧的一家人静了几秒钟。 “噢,四婶子,我们回来了!”刘桂兰刚刚的笑脸收了一些,跟墙头上的人答着话。说话的是刘桂兰的堂婶,住西邻,最愿意干的事儿就是跟桂兰娘比。这不听到声音就跐着井台隔墙答话。 “回来好啊,一年到头你爹娘也见不到个人,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连个儿子都没有,可怜了他老俩口子,死了也没个摔盆的。”这话乍听起来没毛病,但细品就不是个味儿。 桂兰娘只有桂兰和桂芹两个女儿,因为没儿子没少被这个四婶子挤兑。 “我姥姥可怜吗?我娘和我大姨经常给姥姥和姥爷送吃的用的,姥姥也可以到我们家去住,你看看姥姥穿的新衣服,是我娘给她做的呢,你看看你,你穿的衣服还打着补丁,你倒是有儿子,你儿子怎么不给你买新衣服呀?我怎么觉得你才可怜呢?”谷穗儿瞪着萌萌的大眼睛很单纯的看着墙头上那个人。 “怎么说话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好呆是你四姥姥,连个大小尊卑都不知道吗?这还是秀才家的孩子呢,秀才就是这样教你的?我呸!” “秀才肯定会教孩子懂得大小尊卑,但也教育孩子要看是什么样的人,不要脸不知羞的人是不用管什么大小尊卑的。”做仁难得的开了口,秀才不是被人拿来说嘴污辱的借口。 有些人就是这样,在他们看来,秀才嘛先生嘛必须是圣人,既要学识渊博又要品德高尚更要事事做得汤水不漏。可圣人也不是事事都成,样样都懂,更何况一介秀才? “有儿打着耍,强起孤寡俩!穿破衣裳我愿意,我有四个儿呢,问问这个村的人,谁不羡慕?” “羡慕你被儿打着耍?”姥姥忍不住怼了一句,四婶家的四个儿子真还都不太正干,特别是那个老二,天天跟村里的一群懒汉耍钱赌博,连个媳妇都说不上。没钱了就来找老娘,老娘拿不出钱真还就是动过手。 老大倒是说了个媳妇,长得好坏不说,那脾气就跟个夜叉似的,常常对婆婆白眼相向,“老不死的”是她对婆婆的称呼。四婶子自己过得不如意就想从谷穗儿姥姥这里找点儿平衡。 这个世界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幸福也看不得别人幸福。 “走,进屋,别站在这里听拉拉蛄叫了!”大姨白了四婶子一眼说。大姨离得近,没少听四婶子的混帐话,早就不待见她了。自己娘虽然嘴上不说,从四婶子老怼她,她一直隐忍就可以看出来,她是在乎的,没有儿子心里是难受的。好在爹娘心善,对自己两个女儿一直是万分的宠爱。大姨几乎天天过来看爹娘,大姨夫也是个好的,岳父家里地里的重活几乎被他承包了。大姨心里坦荡,觉得自己并不比儿子差。 “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过得好不好不是别人说了算的,自己心里最清楚,天天被儿打着耍还成了光荣的事儿了!就你那几个儿子,别说给你摔盆了,能不能好好的葬你都不敢说呢!”大姨不屑的白了四婶一眼。 “你这个狠毒的玩意儿,气死我了!看我不撕了你的臭嘴!”四婶儿气得脸都扭曲了。 “癞蛤蟆鼓肚子,你干生气!你过来试试,我等着你,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直忍着你,你真是没点逼数了,天天话了把了的羞辱我娘,真当我们好欺负了?!”大姨是一点儿面子也不想给四婶留了。 “回屋,君子不和牛置气,气坏了自己不值得,这不是还有我嘛!”大姨夫走过去安慰着大姨。大姨夫人老实,但并不窝囊,是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对呀姐,大过年的跟这样的人置气没意思,尿泡打人不痛—骚气难闻!咱离远点不就行了!”刘桂兰也劝着姐姐别生这些闲气。 “快进屋,别让他姨夫在外边晾着了!”姥爷在屋门口吆喝着。 众人进了屋,没再去看墙头上那张气得青黑的老脸。 进屋后又是一通寒喧,孩子们还给姥爷姥姥磕了头。孙爱梅是新媳妇,姥姥给了个大红包,爱梅推辞着不要,在大姨的说服下,到底还是收下了。 为了迎接二姑娘一家,姥姥和大姨可是下了大力气置办酒肴。有大姨夫打的野兔,还有粉蒸肉,清炖草鱼,鱼香豆腐,还有十多个清菜。 “哇,姥姥,这么多菜呀,都是我爱吃的,好爱姥姥呀!” “那些菜大多数可是大姨做的。”大姨在一边 假装生气的望着谷穗儿。“肯定也爱大姨呀,姥姥第一,大姨第二!”一句话又逗笑了全家人,刚才因为四婶子生的那点闲气也烟消云散了。 “爱梅,你可得多吃点儿,有没有喜信儿?”姥姥一边给爱梅夹菜,一边问。爱梅的脸腾一下子红了。“哎呀娘,这才结婚二十来天,哪能那么快呀,你也忒心急了点儿!”桂兰嗔怪着自己娘说。 “呵呵,我可不就是心急嘛,爱梅可别怪姥姥啊!”“不会的姥姥,您老是心疼我呢!” “学孔,要好好待爱梅,你要是拿着人家不好,我可不依!” “放心姥姥,大哥拿着大嫂像个宝似的,哪会对人家不好呀!路上还脱下外套给大嫂披身上呢!”学祖打趣着说。 “三弟!”爱梅的脸更红了,惹得大家伙又是一顿笑。“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嗯?!”学孔瞪眼看着学祖,扬起手佯装要打。 第38章 谣言四起又打脸 “我错了,错了,不敢了,大哥饶命!”学祖双手做役降状,看得谷穗儿和米粒儿咯咯笑。 “姥,你是不知道,三哥最逗了,初一那天……”刚说初一那天,看到学祖拿眼瞪她,谷穗儿往后一缩,假装害怕,“姥,爹,娘,你们看看三哥瞪我的眼,太吓人了!”“尽管说,他不敢!”做仁笑着说。 “三哥初一干什么了?”清扬好奇的问。 “三哥初一踩高跷了!”谷穗儿咯咯笑着说,“踩高跷也不算什么,你们猜猜三哥化妆成什么样了?” “猴子?猪八戒?”“都不是,他化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媳妇!哈哈哈!”大家呆了一秒,想象着学祖化成小媳妇的样子,然后哄然大笑起来。学祖的脸红得像红布。 时间在说说笑笑中过得格外快,总觉得还有话没说完呢,就到了该回程的时间了,离家远,走得晚了,到家就得黑天了。 一路无话,回到家吃了点儿晚饭,出了一天门儿都挺累,洗洗漱漱就睡下了。 初四是小年轻走丈人的日子。只有学孔结婚了,学孔驾着驴车和爱梅去走娘家。 谷穗儿则去找村里同龄的孩子一块玩,什么踢毽子,跳房子,翻花绳,玩得不亦乐乎。 正玩着呢,三丫和秀秀走过来了,站在远处喊一起玩的几个小姑娘,“兰妮儿,小翠,小芬,过来一下。”几个姑娘正玩得高兴呢,听三丫叫,不情愿的停下问:“啥事儿呀?”却没有一个往三丫那里走。 看她们不过去,三丫往前走了几步,说:“你们怎么还敢跟她一块玩呀,她可是不祥的人!” “胡说什么呢,你才不祥呢!”兰妮儿生气的说。 “戏基恩(两个字的合音)的,”旁边的秀秀说,“戏我娘雪(说)的,她被拐几(子)拐酒(走)了一天,角(早)就不干净也。” “真是没羞没臊的,都成脏的了还出来丢人现眼,还跟大家一块玩,也不怕连累了大家。”三丫翻着白眼说。 “我不干净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看你说得那么肯定,就好像亲眼看到的一样,是不是你跟那些拐子是一伙的?”谷穗儿平静的说。 “谁跟拐子是一伙的,别血口喷人昂,这还用亲眼看到,用脚丫子想想也知道,被拐子拐去的人还能什么事儿也没有的回来?你以为拐子都是善人呢!” 小翠小芬有点迟疑的看着谷穗儿,兰妮儿却坚定的支持谷穗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的话哪有一句是真的,滚,别碍我们玩儿!”拉着谷穗儿和小翠,叫着小芬,说:“来,我们继续玩儿,刚才是小翠和小芬输了对,现在轮到我和谷穗儿玩了。”刚才她们在跳房子,正两两pk呢。 “哼,不信我的话你们就等着吃亏!” “老大,老大,”大牛一边叫着谷穗儿一边呼哧呼哧的跑过来,“县上来人了,就在祠堂那里,指名让你和志和哥过去呢,村里人都过去了,你快去看看!”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县上来人肯定是要把她抓走!这下有好戏看了!”三丫兴灾乐祸的说着,也跟着谷穗儿她们往祠堂走去。谷穗儿瞪了她一眼,没再理她。这个三丫已经坏到骨子里了。 跑到祠堂,已经满满当当的挤了很多人。志和哥安静的站在一边,自己爷奶还有爹和娘,二婶三婶,甚至是生爹瑾娘都来了。 县上来的人正在里边坐着,和村正说着什么。看到谷穗儿过来,有人喊着:“来了来了!”村正和县上的差人抬起头看向外头。原来是熟人,来的正是那天抓拐子时候一高一矮两个差人。 “原来是两位差人叔叔,你们好呀!”谷穗儿行了个礼,打着招呼。“丁姑娘,咱们又见面了。”矮胖差人笑眯眯的说。 “既然丁姑娘也到了,我就念一下县长的手谕,待会儿我们还要把布告贴到各村去呢!” “县长手谕:”刚说了这个字,所有人都??敬敬的站起来听着。“兹有xx村徐氏,张xx,钱xx,长期从事贩卖人口的勾当,致使若干家庭妻离子散,罪恶滔天。今有丁家旺村丁谷穗儿,河阳街韩志和,勇与拐子周旋,解救被拐儿童数名,并帮助政府一举击破拐子集团。特给予嘉奖,各奖大洋二十块,各位百姓当学此二子之作为,打击拐买人口的可恶行径,检举有奖,窝藏严惩,此谕!” 一声“此谕”结束,现场轰的一声炸了锅。有夸奖的,有羡慕的,这是二十块大洋啊,那得做半年工才能挣到啊!高个的差人当场各给了谷穗儿志和二十块大洋。两个人笑眯眯的,但并没有多少得意之色。 青山爷奶脸上也没有多少笑容,这是拿命换来的啊,有什么可高兴的啊,回家去还得嘱咐这俩孩子,这样的事儿可不敢再做! 差事儿完成,两位差人还得去各村贴布告,也就不再久留。 两人刚走出去,谷穗儿和志和就跟了上去,走到没人处志和拿了十块大洋递给两位差人,说:“两位大叔,当时要不是两位大叔仗义出手,凭我们俩肯定抓不住拐子,这钱就当是我们俩给两位大叔的一点孝敬。” “这可不敢当,我们两个县长已经有奖励了,这些就是你们的,我们可不敢要!”两位差人摆着手忙说。 “大叔,你们就拿着,两位大叔去吃点儿好吃的,才更有劲保护咱一方百姓平安啊!”谷穗儿萌萌的说。志和把钱塞到两位差人手里,推着他们往前走。“那谢谢韩公子丁姑娘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的,请尽管说。” “还真有事儿得问问二位大叔,不知道那拐子是不是都捉住了,被拐的人都救出来了吗?” “这个可以跟你俩说一声,周县长特别关注人贩子的罪恶,下令严惩,警署跟着这几个拐子顺藤摸瓜,已经破获了一大部分拐子团伙,解救妇女孩子一百多人了。这都是因为你们两个呀。周县长说了,打拐力度只能再大不能小,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那真是太好了,周县长太棒了!”谷穗儿拍着小手欢叫。 两个差人欢喜的走了,这次差没白当,小小年纪有如此胸怀,这俩孩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三丫还在发呆,这不对呀,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谷穗儿不干净了嘛,怎么还得到了二十块大洋的奖励?!为什么好事儿都是那个小贱人的,不公平!她愤恨的抬起小脚踢了门前的石狮子一脚,接着疼得抱着脚跳,看得兰妮儿小翠她们捂着嘴笑。 “志和哥哥,这五块给你,咱俩一人拿五块出来。”“你拿着,我不要,这钱你不要自己拿着,让婶子给你保存,拿钱多了,容易让人掂记着。” “我知道,回家我就给娘。但是这五块你一定要拿着,你要是不拿,我就不理你了!”谷穗儿嘟着小嘴儿假装生气,看得志和的心都化了,好可爱! 谷穗儿不再说什么,把五块大洋塞到志和手里就往家里走。 志和拉住她的手说:“穗儿,等一下,我昨天从我姥家抱了一只小黄狗,是年前腊月初六生的,很可爱的,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好啊好啊,太好了,我最喜欢小狗狗了!”谷穗儿说想养只小狗说了好几次了,志和一直记在心里,这次去姥姥家,正好她家大黄生了一窝崽,他就抱了一只回来。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好呀,它颜色黄黄的,就叫小黄?”志和笑着说。“嗯—,它是腊月初六生的,就叫六六!”“六六,好,这个名字好听!就叫六六了!” 第39章 丽日暖阳六六到 太阳飘上了天空。 谷穗儿仰起了小脸静静的看着。每天都会看到太阳升起落下,但今天好像格外不同。 有鸽群从村庄的上空飞过,掠过低矮的房屋,掠过树梢,掠过清水河。在谷穗儿的头顶盘旋了几圈,不知落到谁家的房顶上去了。 过年的气息还没有退去,不知谁家淘气的小子“呯”的一声放了一个花炮。空气中似乎还氤氲着火药的淡淡的硫磺味。 谷穗儿的心充满着期待和喜悦。今天志和哥哥会送六六过来。 吃过早饭不长时间,就听到大门响。谷穗儿赶紧溜下炕,肯定是志和哥哥来了。 “老大,我们来找你玩了。”没想到是大牛和二狗子这俩讨厌鬼。“怎么是你们呀?”“是我们呀,高不高兴,惊不惊喜?”喜你个头呀,谷穗儿翻了个白眼,头也不抬哒哒哒的走回屋里。 “老大,他们说今天辛庄摆戏台呢,你去不去看戏?”“不去,别烦我!”咦,老大今天不太对劲呀,昨天才得了奖赏,今天就不理人了?“老大,谁惹你生气了,跟我说,我替你教训他!” “穗儿。”正闷着头往屋里走呢,就听到轻轻的一声呼唤。谷穗儿猛得转过头,高兴的扑了过去:“志和哥哥,你可来了!”大牛和二狗子瞬间不好了,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志和放下背上的背篓,一阵哼哼唧唧的小奶狗的声音传来。谷穗儿伸头过去,脸笑得像开了花。好可爱的小狗狗呀。一身奶黄奶黄的小绒毛,软软的,三角形的小耳朵耷拉着,全身金黄,只有鼻头是黑色的。黑黑的眼睛萌萌的瞪着谷穗儿,嘴里哼哼着。 “六六,六六,你来了,太好了,你太可爱了!”谷穗儿忙不迭的抱起了小狗,用手摸着它光滑的黄毛,稀罕得不得了。 “它叫六六吗?真可爱!”大牛和二狗子伸手也想去摸六六,谷穗儿抱着它转了一个圈,没让他们动。 “老大,你太小气了,让我们摸一下嘛!”大牛腆着脸说。 “就不给摸,这是志和哥哥给我的!” 谷穗儿抱着六六往屋里走。昨天她就磨着爷爷用一些木板下脚料给六六做了一间小屋,她在里面垫了一层棉被,那是六六的窝。 “六六,看看,这是你的地盘,喜欢不?”她把六六放在小屋里,一边摸着六六的黄毛,一边跟它说。六六哼着小奶音,这里拱一下,那里挠一下,熟悉着它的新家。 大牛和二狗子也挤在一边看着六六,两双小眼睛炯炯有神。 “穗儿,可不能有了六六就忘了志和哥哥了!”谷穗儿从六六身上抬起眼睛,嘻嘻笑了笑:“志和哥哥永远是第一位的,不过现在我是不是得跟六六培养一下感情呀!”说完她拿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小铁碗,里边有半碗水,端到六六跟前:“来,六六,咱先喝点水。”小六六哼哼着把嘴凑到碗边,闻了闻,然后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就呱唧呱唧的喝了起来。 “它喝了,志和哥哥,你看看,它喝了!”谷穗儿兴奋的说。“我们应该喂它吃什么呀?”“它现在还有点小,还有几天才一个月呢,先弄点稀的给它吃。”“好呀好呀,我让娘先给它熬点儿小米粥。”说着哒哒哒的跑去找她娘。志和看着忙碌的谷穗儿,嘴角儿微微的勾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家里人看着这个新成员都高兴的逗着它。六六就满屋里像个小球一样跑来跑去,也兴奋得不行。 晚上睡觉的时候谷穗儿非要把它拿到自己睡觉的屋里不行。她一直跟爷爷奶奶一屋睡觉,看她坚持,爷爷奶奶也没反对。 到半夜的时候三个人被小狗狗哼哼唧唧的声音噪醒。可能是乍离开自己娘,小狗狗还不适应,不停的哼哼。 “它这是刚离了娘不适应呢,它也想娘呢!睡,过几天就好了。”青山奶拍着谷穗儿睡意朦胧的说。 谷穗儿听了奶奶的话心疼极了,她爬起来抱起小狗狗摸着它的毛说:“六六,睡,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我会好好疼你的。”这一晚上,她是抱着六六睡的。 第41章 三丫无奈去冲喜 姨奶奶家离得并不远,但因为奶奶是小脚,走不快,天黑了两人才回到家。娘和婶们已经做好了晚饭。不过听到了四叔明天要走的消息,谷穗儿和奶还是吃了一惊的。 “怎么明天就走?不是说过了初八吗?”奶奶问。 “下午接到队伍上的电报,说是发生了紧急事情,需要归队呢。”“那丽凤怎么办?” “现在青城很乱,丽凤就不要跟着回去了,她临时先在家里住着,等时局稳定了,我再回来接她。” 因为四叔的事儿,晚饭吃得有点沉闷。 刚吃过饭,谷穗儿正在逗六六玩,就听到隔壁三丫家传出一阵哭叫和怒骂。“我不,我不去!我死也不去冲喜!”三丫哭着往外跑。 亓玉珍一把抓住她,一边打一边骂:“这事儿由不得你,不去也得去,死也得去!人家给了五十块大洋呢!” “你心里就只有钱,我算什么?连一条狗都不如!你还是我亲娘吗?” “我这也是给你条活路呢!那家里日子过得富裕,你去了就是少奶奶,穿金戴银,不比在家里过这穷日子强呀。再说了,你要是冲喜把人冲好了,那就是你一辈子的大造化呢!” “你听几个冲喜冲好了的?你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三丫说着使劲拧着胳膊想挣脱,无奈她怎么也挣不过亓玉珍。 三丫抬头看到青山奶,哭着喊:“三奶奶,救我啊!你要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青山奶张了张嘴,亓玉珍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拖着三丫往屋里走。“你要是不听说我就让你爹把你绑起来,明天一早人家就来接人,你给我进屋老实待着。” 三丫哭着被拖回屋,隐隐还听到吵闹,但不多会儿声音就小了,就静下去了。 将天明的时候,三丫家里突然发出一阵嚎啕大哭。把睡梦中的谷穗儿吓了一个机灵。青山奶赶紧穿上衣服出去看情况。 “哎呀三丫你个杀千刀的呀,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呀!”“三丫怎么了?你别光哭呀,有什么事儿大伙一块想办法。”尽管亓玉珍一次次的讨人嫌,青山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 “今天人家来接人,这个杀千刀的趁我睡着了跑了,把家里的几个钱都拿走了,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呀!” “那快去找找,哭不管用。”“有庆已经出去找了,这个天雷劈的贱人呀!” 青山奶进屋找到老二老三,让他们也出去帮着找找。 太阳升起的时候来接人的到了,找不到三丫,又是一顿闹腾。人家已经提前给了十个大洋的定金,找不到人,定金是一定要拿回去的。亓玉珍像割肉一样拿出十个大洋,又呜呜啕天的一阵大哭,她哭得不是三丫不见了,她哭得是不见的和还没到手的钱。她躺在炕上哼哼呀呀的,好像只剩了半条命。 一直到中午,帮着去找的人陆续回来了,都没有见到三丫的行踪。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还是一双小脚,能跑到哪里去呀,要是找不回来,活下去难呀。 谷穗儿听到情况,心里涌上的是同情,三丫过往对她的不好她好像都忘了。 四叔是吃过早饭走的,还是二叔驾车,这次是四婶跟着去送的。回来的时候四婶的眼是红肿的。看着四婶的模样,谷穗儿心里也是堵得慌,六六在她面前哼哼唧唧的,她也打不起精神理它。 元宵节之后私塾就要开学了,让谷穗儿难受的事情又来了,志和哥哥和四哥学贤过完元宵节就要去县里的中学上学了。现在新学兴起,志和学贤年纪也不小了,老在私塾里会影响他们进步。他们去县里上中学,最多一个月回来一次,再不能跟以前一样天天跟哥哥们打闹逗玩了。谷穗儿这一天话都没说几句,饭也没正经吃,就是抱着六六发呆。 “穗儿,过一个月我们会回来一次,一个月的时间很短的,两只手数三遍就到一个月了,别不高兴了,嗯!”志和安慰着谷穗儿,不想让她这样情绪低落。谷穗儿抬头看了志和一眼,没说话,眼里含着泪。 “好了,这又不是见不到了,你这样让我怎么安心去上学?要不我不去了!” “那不行,我不能拖哥哥们的后腿。” “呵呵,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以为你以后都不跟志和哥哥说话了呢。还有几天才走呢,快别这样了,这几天我带着你去你想去的地方玩,好不好?” “那我要去赶集,去看花灯,还要买好多好吃的!”谷穗儿的脸终于不再那么阴沉。 “好,我都答应你,你想去哪里都行!” 志和先领着谷穗儿去了伍叔家里,虽然要出去上学了,练武的事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天天去找伍叔学习,但可以提前学几招新招,去学校之后自己慢慢练。 “去新学学习是好事儿,去了要好好学,武术也不能落下,这个世道要能文也得能武。艺多不压身,要学会自保。”伍叔很严肃的对志和嘱咐着,志和都一一应下。 “穗儿和你五哥可不能落下,还得天天来呀!”伍叔又笑眯眯的对着谷穗儿说。伍叔这变脸的本事也没谁了。好在志和谷穗儿都已经习惯了。 第42章 正月十五看花灯 转眼就到了元宵节。志和跟四哥五哥领着谷穗儿去镇上看花灯。同行的还有大牛和二狗子柱子他们。 老远就看到灯火通明,隐约还有乐声传来。应该是二胡的声音,如泣如诉,使人的心也禁不住沉浸其中。 最先看到的是戏台,戏还没开始,只是二胡手在悠扬的拉着弦,锣鼓也动起来,偶尔哐其一声响,真能振奋人的精神。听戏台下的人说今天晚上唱的是《观灯》,唱赵美蓉的可是左五一溜的名角儿。 各式花灯已经陆续的摆开,有几个卖烟火的也摆开了摊,最抢手的是“嘀嗒急儿”(一种廉价焰火,正月十五放的,放的一手拿着一头,从下方点着,没有声意,就是放光),因为它便宜,小孩子也能买得起。不少孩子都花几分钱买一掐,点上拿手里转圈放,呲呲的放着光,倒也哄得孩子们兴奋得不行。 四哥也给谷穗儿买了一掐,让她放着玩。不过这种小烟火也就是在人少的地方放,人一多就不敢点了,说不定一个火星蹦过去,就会在人家的衣服上来个小窟窿,甚至点着了人家的衣服。 有个老者的灯摊吸引了不少人过去观看,原来他的灯都是有谜语的,承诺若猜对谜底灯送。谷穗儿看上了一只小狗灯,那小狗活灵活现,跟六六有点像。志和趴在她耳朵边上说:“看我让他送给你。”志和看了一眼谜面,从容不迫的说出了谜底,老者笑呵呵的拿下灯递到志和手里:“小公子好才情,这灯送你了。”志和转手给了谷穗儿,谷穗儿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 “还有想要的吗?”“可以吗?”“当然可以!”“志和哥哥是属猪的,我要那个小胖猪。” 志和的俏脸一红,再次看谜面,略一思考说出了谜底,旁边的人都惊呼有才,老者仍是笑眯眯的,但脸上多少带了点儿局促,这样下去小老儿的这几盏灯还不都得送给这小公子呀。好在谷穗儿没有贪得无厌,一手拿了一盏灯就和大家走到别的摊子上看灯了。 能工巧匠的确不少,各种灯在风中摇曳,令人目不暇接。 有历史人物做成灯: 孟美女哭长城,留下美名传万冬;楚霸王摆下鸿门宴,樊哙保驾立大功;桃园结义刘关张,后续常山赵子龙 …… 各种动物也是灯,海里的鱼山里的猴,百鸟朝凤闹腾腾。还有山里花山里红,五彩缤纷艳生生。 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大喊着“戏要开演了”,人群像潮水一样往戏台边涌去。赵美蓉一出场就引得满堂喝彩。说的是名角儿,细看还是自家二哥,这二哥什么时候成名角儿了。他在台上的一抬手一投足,把个赵美蓉表演得淋漓尽致。那唱腔那身段那唱词无不打动人心。直看得戏台下的大姑娘小媳妇目瞪口呆,尖叫连连。 “赵美蓉进灯棚,丁字步站街中。杨柳腰把身挺,素白小扇遮着面容,闪一闪柳眉来观灯。” 这个冒肘鼓挺有意思,它最后一个字往往是拖腔,像“灯”后会加上一个“嗯”,拖老长。学孟最拿手的就是这拖腔,能直唱到人的心底去。高手在民间,此言不虚。 看着台上的二哥,听着他婉转的唱腔,谷穗儿眼里再现小星星。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尽管万般不舍,志和学贤他们还是到县里上中学了。谷穗儿努力适应着哥哥们不在家的日子。 年一过,米粒儿禾苗儿也三岁了,她们特别粘姐姐,像两个小铃铛皮,谷穗儿走到哪里她们跟到哪里,再加上六六,这一个小队伍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第43章 丽凤痴心办女学 志和学贤这一帮大点的孩子去了县里,学堂里就闲出一间教室。过年期间听谷穗儿说过村里女娃们不能上学,嫉妒谷穗儿的事儿。女孩子上学的事情在丽风心里就画了个勾。丽凤没事儿的时候就在村里溜达溜达,村里的女孩子除了谷穗儿其他的都在家里干点杂活,要不就上山挖野菜,要不就去捡捡柴,能认字的没几个。丽凤毕竟是上过洋学堂的人,溜达了几天就萌生了办女学的想法。 她跟大哥和家里人商量,新社会了,女子也该读书识字。青山爷又去找村正说了这事儿。村正觉得新社会是该改改了,新社会讲究男女平等,女孩子也有上学受教育的权利。 村正召集村里人商量女孩子上学的事儿,有些人家很认同,也有些人家觉得女孩子早晚是人家的人,识不识字的没什么。并且反对比较厉害的还是家里的女人。 这种状况让丽凤很头疼,本来是想为村里女人做点好事,没想到没多少人支持。唉,女人,女人就这么一无是处吗?女人就只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吗? 丽凤带着谷穗儿姐妹挨家挨户的做工作。有客气的,让丽凤进屋坐下说,也听着也顺着话说,但最后就是不松口让女儿孙女去上学。说着家里的各种困难,总而言之一句话,女孩子认字管什么用。 也有不客气的,直接都没让人进门,堵在大门口就俩字,不去! 最可气的是亓玉珠,丽凤她们到她家的时候,她正在门口跟几个女人闲聊天。看到丽凤她们过来,她老远就开了口:“嚯,那不是城里的洋学生嘛,您这贵人怎么有闲空踏了俺这贱地呀?” “嫂子们都在呀,这不是村里想办女学,想让咱家孩子去学习呢!”“还女学呢,咱这一辈辈的谁上过几天学呀,还不照样生儿育女,女人呀,就别那么多事儿了,安安生生在家里做做家务生生孩子就行了。”亓玉珠斜着眼看着丽凤,撇着嘴不屑的说。 “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是人了,你也是女人,怎么就这么看不起自己呢?”谷穗儿鼓着小嘴生气的说。 “我不跟你个小贱妮子废话,就显着你长了张气死人的嘴呀!” “嫂子,女人也是人,现在是新社会了,讲究男女平等,女人也一样可以上学识字,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儿!” “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女人干大事儿?干什么大事儿?你手能提肩能挑?你能比男人能干活儿?要上战场还不得男人去?咱生下来是女人就认命!” “不是嫂子,女人也能上战场,古有花木兰从军,也有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还有击鼓退金的梁红玉,这些可都是女人!” “你说的这些女人你认识?你见过?切!你自己都说是古代的人,谁知道真的假的!”一句话让丽凤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了,我家秀秀本来就不太会说话,我是不会让她去上你那个什么女学的,别怪嫂子撵你,你是个大忙人,快该干吗干吗去!”秀秀躲在门后,露出半张脸,怯怯的看着自己娘,眼里是说不出的情绪。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一件事儿却让村里大多数人改变了想法。 村里的桂花被退婚了。桂花是挺漂亮的一个姑娘,人也善良温柔,没人想到她会被退婚。原因居然是因为桂花不识字,不开放,不先进。据说桂花的未婚夫前几年到青城上了什么水师学堂,见识长了。并且政府提倡婚姻自由,破除迷信。再一想自己乡下的未婚妻,大字不识一个,还裹着一双小脚。就回家大闹着要退婚,不退婚他就出家当和尚去。家里人无奈只好答应了儿子的要求。 这事儿在村里掀起不小的波浪。丽凤再提办女学的时候反对的声音就小得多了。 正月十六村学开学,现在做仁的私塾也不叫私塾了,改叫村学。孩子上学也不再叫交束修,而称之为交学费,每人每年几块钱交到村里,然后村里给教员发工资。做仁和另一位老先生成了拿工资的教员。 到正月二十女子班也正式开学。丽凤成了第一位女学的教员。谷穗儿也就从小班转到了女子班。 女子班一共十个女孩子,秀秀终究是没来,没想到桂花却来了。在一众小女孩中间,她一个十六岁的大姑娘特别突兀,但她却浑然不觉,跟着几个小孩子认认真真的从头学起。兰妮儿和小芬小翠都来了,能和谷穗儿一块上学,她们兴奋得不行。 谷粒儿和禾苗儿也跟着姐姐天天赖到女子班里,她俩不算正式的学生,但也能安静的坐在那里听四婶讲课,并且也跟着认了不少字。 六六当然也会跟着,不过谷穗儿她们上课的时候,六六就蹲在教室门口安静的等着,一点儿也不会打扰她们学习。 放了学照例还是去伍叔那里学拳,现在只有学善和谷穗儿两个了。当然又多了米粒儿和禾苗儿两个铃铛皮,哦,还有六六。 日子就在这样的不紧不慢中流逝。 第44章 洪水将来做准备 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从过了三月就开始了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河里的水也一天天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多了,大有要冲破河堤之势。 看着绵绵不断的连阴雨和不断上涨的河水,不知为什么谷穗儿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年前出现的场景。洪水裹挟着泥沙淹没了庄稼和村庄,人们在洪水中哭嚎…… 谷穗儿强逼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发洪水的场景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是那么真实,好像在她的生命中发生过一样。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跟她说:“五月,五月,五月洪水就来了,快逃命!” 这天吃过晚饭,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渐渐的停下了。谷穗儿也不想再忍,她要跟奶奶说说这事儿,如果真的来洪水,大家没有准备,真像自己看到的那样子就太可怕了。她拉着奶奶回了屋,回头把房门关上了。 “神神秘秘的,关门干什么?” “奶,我跟你说,五月里要发洪水,咱们得想个办法避开。” 听到谷穗儿这话,青山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瞪大两眼盯着谷穗儿,压低声音说:“可不敢胡说,你从哪里听说的这胡话?” “奶,不是胡话,是真的。”谷穗儿抓紧了奶奶的手说。 “年前我脑子里就一直出现洪水来了的样子,太可怕了,所有庄稼都被淹了,房子也倒塌了,还死了好多人,开始我以为是我在胡思乱想,可是昨天我从河边走的时候,我又遇到了以前救我的龟爷爷,他说让我们到柳毅山上避一避,这场洪水百年不遇。”怕奶奶不信,也怕她觉得自己的想法太不可思议,谷穗儿搬出了龟爷爷。 听了谷穗儿的话,青山奶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奶,你信不信穗儿说的话?” “这,这不是信不信的事儿,这得跟你爷爷说说,要是真事儿,得让大家都想办法避避。” 青山奶把坐在外间唧烟袋的青山爷招呼进屋。把谷穗儿的话跟他说了一遍。 青山爷脸色没什么大变化,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穗儿,你再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爷爷,你还记得我被乌龟爷爷救了的事吗?从那时候起,我好像能听明白它心里想什么,我到河里钓鱼,它会跟我说哪里鱼多,哪里鱼大,这次又是这样,每次到河边去,总是会听到它说要发洪水了,让我们避避。” “怎么避?水火无情,避无可避啊!难不成我们要离乡背井去逃荒吗?” “有办法的爷爷,我们可以上柳毅山,那里地势高,可以支持到洪水过去的。” “从过了三月这雨就不停,眼看着就到五月了,看起来这事儿也不可不信啊,”青山爷磕了磕烟袋锅,站起来说,“我去找村正说一下,要躲灾不能只是我们一家躲。让大家都想办法,不过能听明白龟爷爷的话这种话不能跟任何人说,就说是看这雨一直下不停,看天象看出来的。记下了吗?” 说着,青山爷走出家门,去村正家里了。 “兄弟在家吗?”到了村正家门外,青山爷朝门里喊了一嗓子。 “青山哥,快进屋,吃过饭了吗?一块吃点儿。”村正家里还正吃着饭呢,看青山爷来了,赶紧往里让。 “你们吃,我来找兄弟说点儿事儿。” “正好我也吃完了,青山哥咱到里屋说。” 两人到里屋坐定,村正说:“哥哥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只要兄弟能帮上的,一定尽全力。” “青云哪,你说这过了三月这雨一直不停的下,这是不是得注意一下哪。” “青山哥,老话说春雨贵如油,今年一过三月就不停的下雨,这是好事啊,今年粮食指定是大丰收啊。” “我不这么看,这些日子我日夜观天象,今年会大涝啊。这眼看着就到五月了,这洪水可能也就是几天的工夫就会来了。” “这,哥哥你这样说可看得准?” 庄户人靠天吃饭,无论干什么都看看天,青山爷这样说倒没让村正多想什么,但却不那么相信。 “我以前曾经看过咱县里的一本县志,说咱这里百年会有一次洪水,上一次是嘉元四年,算算到今年差不多百年了。” “好,哥哥,我信你,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这可不是小事,要不咱招呼族老们商量一下,看看怎么避过这场灾难。” 村正让大儿子去叫村里的族老到家里来一趟。不大一会儿工夫,村里的族老就陆陆续续的来到了村正家里。 村正把青山爷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族老们愣了老长时间没说话。 “各位叔伯爷爷,大家倒是说说咱到底怎么办呀。” 村正有点着急。村正这句话把呆愣的村人喊醒了,屋子里一下子吵开了锅。 “大家先别吵吵,这段时间是下了不少雨,不过今天这不停了嘛,上头大老爷也没下文说这事,咱谁能肯定这洪水就一定会来呀。咱多准备点泥沙袋子加固一下河堤不行吗?”被大家尊敬的叫三爷爷的族老大声的说。 “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家里的粮食也不是很多啊,要真是洪水来了,那不得去逃荒啊!”另一位族老接过话去说,脸色很不好看。 “要逃你们逃,我是不逃的,我这把年纪了,就是死也死在自己家里。”全村年纪最大的老爷子也开口了。 “洪水是不是真的能来,谁也不敢肯定,不过看今年一进四月就开始不断溜的下雨,也的确不是个好事儿,防患于未然是应该的,咱也不用光发牢骚,还是想想该怎么办。”青山爷的四堂叔看大家一直在说丧气话,也接过话茬说。他的话还算比较冷静。 “我说说我的看法,各位叔爷们看看行不行,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咱就招集各家各户跟大家说明白这个事儿,看看大家的想法,有远地亲戚的能去投靠的就去投靠亲戚,没有合适的亲戚投的,咱就上柳毅山,不过得想办法多准备点粮食,别洪水一时退不了没了吃的就坏事了。”村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是现在有不少家里也是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怎么办,要真是来了洪水那不是得饿死人呀。你说多准备点粮食,他们怎么准备啊。” “大家一起想办法,大灾之年,大家要齐心,咱村不能再出现饿死人的事儿。我同意青云兄弟的想法。明天就进五月了,没多少时间让咱在这里扯皮了。”青山爷磕磕烟袋锅严肃的开了腔。“还有就是,现在麦子还没成熟,刚满仓呢,咱是不是趁雨停了抓紧收了,要是大水来了,咱一粒也留不下。” “你说啥?现在就割麦子?那不是祸害吗?还没成熟呢,割了不是白瞎吗?!” “要是不割更白瞎!” “那要是没有洪水不是白糟蹋了吗?” “这……”青山爷不敢把谷穗儿的话说出来,那样大家更不信,还得把谷穗儿当妖孽。 大家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一时意见很难统一。 “那咱这么着,明天给大家伙说一声,让大家积极想办法,洪水无情人不能无情,咱得抱团取暖。”村正最后表态。 第45章 小麦未熟忍收割 青山爷回到家不敢再耽搁,召集全家人把洪水要来的事情说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分头去收拾吃的用的东西,准备迎接洪水的到来。还让老二连夜去河阳村给韩老爷子报个信,让他们也抓紧想办法避一避。 “明天我和你们娘去参加村里的村民会,其他人收拾能带走的东西,咱现在哪也去不了,就先上柳毅山避避,老二带着学孟学祖先上山找个合适的地方搭几间草棚子,要快,尽量盖得结实点儿,要做长期的准备。老大老三和学孔跟我去田里收割麦子,不定哪天洪水就来了,一定要快。” “可是爹,麦子还不到收割的时候,现在收了有点可惜了。”做仁心疼的说。 “要是现在不收,洪水来了你一粒也留不住!” “那洪水兴许不来了呢。” “我也希望它不来,但是咱不能抱这种侥幸心理。就按照我说的做。现在都回自己屋里先把能收拾的收拾一下。” 谷穗儿看爷爷这么坚决,这么相信自己的话,紧绷着的心也放下了一些。 一家人心里慌慌的,不过看青山爷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也就安心了。各房先回屋收拾自己屋里能收拾的东西。 第二天天刚亮,村里的大钟就哐哐的敲响了。 青山爷两口子领着谷穗儿去开会,其他人根据青山爷说的各忙各的。女人们纷纷收拾着能收拾的东西,时刻准备着危急时就往山上跑。 各家各户都派了代表跑到了老槐树底下集合。村正简明扼要的说了洪水将到的消息。槐树底下一下子炸了锅,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些老太太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现在我什么都不说了,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现在大家抓紧回家去收拾一下,能带走的就带走,特别是能吃的东西,一定要多带点,能投亲的就去投亲,要走一定走得远一点儿,咱这方圆几里的就不要指望了,实在没地方可去的咱就上柳毅山,大家千万别有侥幸心理,到时候走不了谁也救不了你!不过我丑话说在头里,到底怎么做还得各家自己拿主意,不用管以后怎么样,我不想听到说都是当初某某如何如何的翻后根子帐的话,一切的后果都是你们自己担当。”村正的话刚说完,大家就急急火火的想往家走。 “这是哪个杀千刀胡造谣啊,这雨这不是停了嘛,洪水就那么容易来吗?我不走,死我也死我那两间屋里。”一个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家伸头一看,原来是柱子他奶奶。 “娘,都说水火无情,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还是快走!”柱子他爹小心翼翼的跟他娘说。 “看看你那个窝囊样,要走你走就是了,别来管我!”柱子他奶奶斜了她大儿一眼,没好气的说。 “老嫂子,这可不是赌气的时候,还是快点回家收拾一下。”村正耐心的说。 “我就不信洪水能来淹死我,让我们扔下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我们能去哪里呀?呜呜呜——我的老天爷呀!”柱子奶奶说着说着坐地止呜呜的哭了起来。她的话让不少村民犹豫起来。 “你与其坐在这里哭,还不如回家收拾一下呢,万一洪水来了你还能来得及跑出去。”谷穗儿拽着奶奶的衣角一边走一边跟这个老太太说。 “闭上你的乌鸦嘴,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呀,你个贱妮子!” “这个老不修,就是死鸭子嘴硬,让她在这里哭,别管她,咱走!”青山奶拉着谷穗儿就往家走。 回到家看几个媳妇忙忙的收拾着,青山奶心头一酸,忍不住要落泪,住了几辈子的老屋真的就这么舍弃了,真的会被洪水冲跨了吗? 别的人都在忙,没看到青山奶的伤心。谷穗儿拉着奶奶的手安慰着:“奶,别难过,洪灾很快就会过去的,咱还会回来的。” 青山奶把谷穗揽到怀里,抹了把眼泪:“奶不伤心,咱会回来的,奶信穗儿,咱都能度过这天灾。” “家里有你娘和婶她们收拾,奶领着你去地里看看,麦子还没到真正收割的时候,奶心里也舍不得呢。” 奶和谷穗儿到地里的时候,青山你领着做仁和老三还有谷穗儿几个哥哥正在地里割麦子。麦粒刚刚满仓,现在割了晒干后一点儿都不实诚,欠收太多了。地头上不少人站在那里看着,脸上是各种说不尽的颜色和表情。 青山爷的堂哥,就是那个一直想把打绳的活计抢到手而没办法得手,一直嫉恨着青山爷的那个堂哥,叫丁青亮的,一边看着他们急火火的割麦,一边在地头上踱来踱去,手不停的摸着下巴上稀稀落落的几根胡子。“诶我说青山,你们现在就收了这麦子,你就那么肯定洪水会来?这要万一洪水没淹过来,你这麦子不是白折了吗?” 青山爷直起腰斜了堂哥一眼,没说话。这些人跟他们掰扯不清。 青山爷看了看天色,跟儿子和孙子说:“手下抓点紧啊,看这天色这雨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了。老三,你去套车,割完的麦子直接拉到山上去。”老三答应一声就去套车了。 “叔,这麦子现在割了真是有点可惜呀,我家里地少,也种了一点点儿,叔你给个准话,要是这洪水咱真的躲不了,我也回家收割去。”二秃子在旁边紧跟青山爷。“是啊叔,你给个准话啊。”傻大个钱柱子也在旁边跟着说。 “两位叔,你们以为我爷爷是天老爷呀,他能给你们一个准话?现在这情况全凭大家自己的想法,洪水不来是老天爷眷顾,要是洪水来了咱这叫有备无患,收了最多就是减点产,但要是不收,洪水无情,到时候可是颗粒无收。问我爷爷也不管用,单看你自己心里怎么想了。”谷穗儿走上前去跟二秃子和铁柱子说。人啊,就是这样,活着就面临着无数的选择,怎么选全凭自己啊。 “好,我信青山叔,”二秃子下定决心一样,拍了一把干瘦的大腿,“咱村我谁都不服我就服青山叔,我也回家割麦子去,虽然少,但麻雀虽小,那也是肉啊。真要是洪水来了,这点麦子也能支应一段日子。” “走,我也信叔的,我也回去收去。”铁柱子跟在后边也往自己家走。 青山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一脸的迷茫,我说什么了就信我的,迷信!麦子还未真正成熟,我现在就割,就跟割我的心一样疼啊,小子们,以为我愿意现在就收啊。 谷穗儿抿嘴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46章 洪水无情滚滚来 几亩麦子眼看着就快割完了,天上一声炸雷,大雨又来了。青山奶领着谷穗儿赶紧往家跑。青山爷则和儿子孙子们把收割完的麦子运上柳毅山。好在老二领着学孟学祖已经搭起了几间棚子。家里能搬动的用具也搬了一些到山上。 青山爷领着儿孙们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青山奶赶紧指挥着儿媳们烧水端饭,让大家先好好洗洗吃点饭。吃完饭青山爷不放心,领着儿子们到清水河边去看看河水上涨的情况。虽然在做着准备工作,心底深处还是希望洪水不要来。 早几天前清水河的水就已经上涨到与河堤几乎持平了。今天这大雨一下,河水眼见得要漫过河堤。 爷几个正沿着河堤走着,迎面看到过来一个黑影。“前面那是谁呀?”青山爷喊了一声。 “三哥,是我。”原来是村正。“这不是担心,睡不着,就过来看看。” “这河水这么涨下去真就出大问题了。”“是啊,但愿这雨能快停啊。”望着滚滚的河水,哥俩沉默了。 就在哥俩望着河水发呆的时候,听到远处就象万马奔腾,由远及近,轰轰而来。“不好哥哥,山洪来了!” “哥哥,我去敲钟,通知大家快跑,你们也到街上喊大家快起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大家分头行动!”几个人快速往村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山洪来了,山洪来了!” 不多一会儿,村里的大钟也哐哐的响了起来。各家各户的灯亮了起来,整个村子像炸了锅。大人的呼喊声,孩子的哭声,还有狗叫声,鸡叫声,赶着牛驴往外走的声音,踩蹋的声音,伴随着远处轰隆轰隆、呼噜呼噜山洪暴发的声音,沉闷恐怖,让人毛骨悚然。 “大家别慌!想往外逃的,走南大路,吃的用的带上,其他的就别管了,跑晚了就来不及了。没地去的,往柳毅山上跑,能搭棚子的搭棚子,不能搭棚子就先找个山洞躲一下。”村正大声的喊着,但真正能听到的不知有几个人。 青山爷也帮着指挥人群撤离。几个儿孙跑回家和家里人一块往外跑。亏得白天把能带上山的东西先送上山一些,现在每个人拿起提前准备好的随身物品向门外涌去。 做仁背起了青山奶,学孔一看爹背起了奶奶,他也一蹲身背起了自己的娘,她们都是小脚妇人,一步挪二指,想跑快是不可能的。 “大哥,傻了,套上驴车啊。”老二一边喊一边去套车。女人孩子坐车上,半大小子跟着车跑。李秋玲还舍不得东西,这个也想拿那个也想带,被老二一把捞过去,“舍命不舍财的东西!”一边骂着一边把她扔驴车上赶着车往柳毅山上跑。 “娘,怕!”米粒儿和禾苗儿吓得往自己娘怀里钻。 小半年过去,六六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狗,也哼赤哼赤跟着驴车跑。 好在上山的路不远,在鸡飞狗跳中终于到了柳毅山脚下。上山的路是没法再赶着驴车往上走了。做仁还是要背起青山奶,被青山奶一把推开了,“你娘还没老到不能走,顾着点小的。” “老二拖着板车,老三牵上驴,先上去收拾一下棚子,其他人互相照顾着点儿,别慌张,越慌越容易出问题。”青山爷指挥着全家有序的往山上去。 做仁背起了米粒儿,学孔背起了禾苗儿,其他人互相搀扶着走在上山的小路上。 走到半山腰,回头看洪水滔滔滚滚已经淹没了村庄,裹挟着泥沙树枝枯草还有不知道是什么的漂浮物漫到了山脚下,而他们的房子已经只能看到一个尖头顶。 旁边奋力往山上跑的同村人也忍不住回头看。看到这种情况有几个婆子媳妇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刘桂兰、王二妮还有孙爱梅,也双手捂着脸哭出了声。“别哭,只要咱全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打起精神,继续往上走。”青山奶努力把悲伤压下去,带着大家继续往山上爬。 李秋玲咬着牙,红着眼睛,握紧了双拳。丽凤则紧紧的拉着谷穗儿的手,谷穗儿旁边是浑身湿漉漉的六六。 一群人默默的往山上爬着,好在山不是很高,半个时辰左右就看到了老二他们在山上搭好的棚子。 棚子搭在离山路有百米远的一处稍微平坦的空地上,青山爷带着老二老三在加固着几间草棚。相隔不远处也有人搭好了几间棚子,原来是村正家。村正领着几个儿子也在忙着加固棚顶。 逃难上来的村里人看了看两家的草棚,有想上前搭话的,思虑了半天还是迈开腿往前走了,都想找到安全的地方搭个草棚或者先找个能避雨的山洞。 “哎呀兄弟呀,可找到你们了!”山路上一个婆子便往草棚子里跑边喊着,手里拉着个七八岁的胖小子,后边还跟着一个媳妇还有几个女孩子。 青山爷和儿子们正在忙碌着,猛听到这嘎哑的一嗓子还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堂哥丁青亮的老婆子领着家里的媳妇孩子跑过来了。 这老婆子身量不高,像一个小炮弹一样瞬间就跑到了草棚跟前,还亏的是小脚呢,跑得这么快。 “你们快点,到了你们三爷爷这里咱们可就是安家了,这下不用挨淋了。谢天谢地,可让我找着了。”老婆子回头招呼着她的媳妇和孙子孙女们。一边招呼一边就往棚子里钻。 “诶,二嫂子,你这是想干啥呀?”青山爷挡着门口说。 老婆子好像吃了一惊,“咋了,这不是你搭的棚子吗?咱还没出五服呢,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你有这个棚子难不成会让我们一家子在雨里淋着?”话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白了青山爷一眼就往棚子里挤。 “这,我们就这么两间棚子,家里几十口人呢,哪有地方给你们。”青山爷想拽住她,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直接上手不太好。就这么一犹豫的工夫,那婆子像个滑溜的泥鳅钻进了棚子里。 青山奶正领着媳妇们整理着乱槽槽的草棚子,虽然条件差点,好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了。没提防一个矮胖的婆子钻了进来,看到棚子里居然还有一铺床,把身上的包袱往床上一放,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手摸着胸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把那个七八岁的小子一把揽到胸前,“找到你们就好了,可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她抬头环视了一下棚子,撇了一下嘴:“就是有点小,不会漏雨?” 看着这婆子的一番操作,青山奶和几个媳妇半天才回过神来。“是不大,好在有他爷几个在加固棚顶,临时还没漏雨。二嫂这是有宽敞地方,想让我们家过去住?我们家人口太多,还是不麻烦你们了。多谢二嫂的好意了。”青山奶不紧不慢的看着婆子说。 丁青亮家的这个堂嫂,年轻的时候她们没少斗法。她先青山奶一年进门,进门后一直没怀上。青山奶进门不长时间就有了老大,可把她气坏了,没少话了把了的膈应青山奶。后来终于生了她家的大儿,她才顺了一口气。 不过有孙子辈之后,她又开始气不愤了,青山奶几个孙子接连出生,她家里可倒好接着几个都是孙女。这也就罢了,青山两口子还到处宣扬他们喜欢孙女,这不明着暗着的嘲笑她家没孙子嘛,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她看青山奶就更不顺眼了。好在儿媳妇连着生了四个丫头之后又生了她怀里的这个大孙子。她的腰杆可算是挺起来了。 这几年丁青亮家盖了新房,住得远了,来往少了,倒也相安无事,没想到她今天来了这么一波骚操作。 “你说什么呢田秀芬,我哪里有宽敞地方给你住,咱们一笔写不出两个丁字,我可是你嫂子,今天我们一家就住这里了。”今天第一次从这个婆子嘴里听到青山奶原来叫田秀芬。 “赵秋娥,人不要脸神仙也没治,你凭什么住这里呀?我们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呀,马上出去,走慢了信不信我笤帚疙瘩招呼!”青山奶不是糊涂不讲理的人,平时性子也挺好,那是没人惹她,若是惹了她也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 “你这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外边下着这么大的雨,你把我们往外赶,这是想我们死呀,你好狠的心哪!还不用说咱还是一家人,就算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你也该发发善心?你怎么就那么坏呢!”赵秋娥一边数落着一边嚎,就怕外边的人听不到。这人世间就有这样的人,总以为人人都该让着她,稍不如意就是人家的不对,这就叫道德绑架? “你们欺负我奶奶,你们该死!我打死你!”赵秋娥的小胖孙子冲着青山奶挥起拳头就想打。 “你那个拳头敢落下来试试?”一旁的谷穗儿冲上去挡在奶奶面前,怒视着那个小胖子。小胖子不管不顾的猛打下去,谷穗儿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小胖子疼得叫起来:“疼,疼,奶,救我!” “你这个赔钱货,你个死贱妮子,快放开我孙子,看我不打死你!”赵秋娥挥手想打谷穗儿,被李秋玲一把推开,“跑人家屋里头打人,可真有本事,谁给你的胆子,你算哪根葱哪根蒜?!” “好啊,我是你大娘,你敢打我,你个不孝的贱人!”赵秋娥一手叉腰另一手想去推李秋玲。 “孝也得看对谁,你这样的哪点值得我孝?快点滚出我们的窝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李秋玲也学着她的样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棚子的门口。 青山奶铁青着脸一句话也没说,这样的人就不能惯着,要是今天她心软了,后面还有很多村里人,不管谁的是?就这么两间草棚子,自家这十几二十口子还不知道怎么安排呢。 第47章 山上临时把家安 “你……”赵秋娥还想说什么,她儿媳妇跑进来拉着她说:“娘,这棚子是三叔他们辛辛苦苦搭起来的,咱赖这里不走算怎么回事啊,别在这里闹俺三婶子了,让人看笑话呢。爹和来财在前边找到一个山洞,叫咱快过去呢!宝金,快扶着奶奶走。” 儿媳妇一番话说得赵秋娥更恼了,别人她治不了,自己家的这个小贱人她还是拿捏得死死的。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她朝着儿媳妇一巴掌煳过去,打得她儿媳妇脸一下子红肿起来。“娘,你为什么打我?”“打得就是你,没眼色的熊玩意儿,还不快前边带路!哼,这破地方,谁稀罕呢,宝,咱走!” 李秋玲还想上去跟她理论,被青山奶一眼给瞪了回去。 “好了,快点收拾,总不能被狗咬了你再咬回去。再不收拾出来,今天都没法休息了。天闹灾,人可不能自己再去闹灾!还有很多活计等着咱去干呢!”青山奶一边收拾着带过来的东西一边跟几个媳妇说。 大家没再继续叨叨刚才的事儿,就当被赖蛤蟆爬脚背子上。 “现在只有这两间棚子,今天我们收拾出来,让爷们一间,咱娘们一间,等天晴了,让他们再搭几间就宽敞了。咱现在先把这张床收拾好,让谷穗儿她们和老四家的上床上呆着,下边地上太窄巴,这么多人没处下脚。”青山奶田秀芬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跟媳妇们安排着。丽凤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虽说肚子看上去没有多大,但也是全家特别照顾的对象。 “还有刚割下的麦子,咱也得抽空快把麦粒儿搓出来,要是一直这么捂着可就捂烂了。虽然说没真正熟透,不过拿来煮麦粥也很好吃。也能顶一段时间呢。天要是晴了,晒干了也一样可以磨出细面的。” “娘,你放心,一会儿咱收拾好了,我们就开始搓麦粒,保证不让它烂了。”刘桂兰正在铺着床,一边收拾一边接着婆婆的话说。 铺好了床她把米粒儿禾苗儿抱到床上坐好,谷穗儿自己脱了鞋也爬了上去。丽凤也坐到了三个孩子旁边,四个月的孕妇本来就辛苦,在这样的暴雨中逃命,让她疲累不堪。 外边几个男人已经把棚子固定好了,这时候也在另一间棚子里坐着休息,一个个愁眉苦脸的看着外面的大雨。 “愁也不管用,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咱们趁着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先把刚割下的麦子搓一下,就这么在雨里堆着不用多长时间就发霉了。能搓多少算多少,好呆也是个添巴,别等没什么吃的了更愁。”青山爷看了几个儿孙一眼,慢悠悠的说。 老二老三忙起身去抱麦子。几个人就着个簸箕用手搓起了麦穗儿。湿麦穗儿只能这样用手一穗一穗的搓了。好在人多,眼下别的事儿也干不了。 “也不知道村里其他人家是什么情况,还有你韩大爷家里不知道听了信儿有没有提前做好准备。过会儿雨小点儿的话老二顺着山路找找看。”边搓着麦粒青山爷一边忧心的叨叨。 “青山,青山,青山你在哪里?听到我的声音就出来一下。”爷几个正搓着麦穗儿呢,就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着青山。 青山爷赶紧戴上斗笠,撩开草帘子出了草棚,就见山路上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高大身影一边往旁边的棚子张望一边喊着。 “这儿呢,这儿呢,是韩老哥吗?”山路上正焦急找人的韩大善人听到声音忙忙的往这边跑。 “老哥慢点儿,路不好走。”青山爷一边说着一边迎过去。 “哎呀可找到你了!” “这么大的雨山路又危险,老哥你这是跑过来干吗呀。”到棚子里坐定青山爷心疼的埋怨。 “这洪水说来就来,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情况,我心里着急呀。” “这大风大雨的,你派个孩子过来看看就行了,怎么你还得自己跑这一趟,老婆子,快烧点热水来。” “我这刚说着等雨小点儿后让老二去找找你去,老哥得到信儿可提前做好准备了?” “也得亏你去告诉了一声,我让老大他们提前到山上搭了几间草棚子,能提前运到山上来的粮食还用其他家伙什也送了一些到山上来。不过没想到这洪水说来就来,家里的其他东西没来得及收拾,都泡洪水里了。”韩大善人有点沮丧。 “老哥,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天灾难料,咱也是没办法。等洪水过去咱再重建,咱有人没什么好怕的。” 两个人正说着呢,青山奶端着一碗热水走了过来,后边跟着谷穗儿。 “韩爷爷,你来了,我好想你哦。生爹瑾娘他们好吗?”谷穗儿扑过去抱住韩老爷子,撒开了娇。 “好,好,他们也跑到山上来了,我们的窝棚离这里有个两三里山路,不远。等天晴了,让你爷爷带着你过去玩。” “穗儿,快别闹你韩爷爷了,让爷爷喝点热水暖暖。” 谷穗儿赶紧接过奶奶手里的水碗递给了韩大善人,“韩爷爷,你快喝点。我奶奶还放糖了呢,你试试甜不甜?” 韩大善人接过碗喝了一口,连连说着甜,眉眼间都是宠溺的笑。 “也不知道在县城里读书的孩子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县城不会有危险?” “县城地势高,离咱这清水河又远,不会有问题的。就是这洪水一挡孩子们临时是回不了家了,但愿他们都好好的,都照顾好自己。” “爷爷你们放心,志和哥哥和三哥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们一定会好好的,没事的。”谷穗儿安慰着两个老人,心里也是记挂着哥哥们。 “也不知道这洪水什么时候能退,吃的没问题?要是缺粮了,到我那里拿,好在我把家里的余粮都运出来了。” “临时没什么问题,家里的粮食倒是都运上山了,就连还没熟透的麦子我们也收割了大部分。就盼着洪水快退了就好了。” 看青山家都安全了,韩大善人也放了心,闲话几句起身要回去。青山爷赶忙让老婆子给老哥装了半袋子青麦粒,“虽然没熟透,也算是新麦了,回去煮个新麦粥喝。”又回身嘱咐老二老三:“送你韩大爷回去,送到门口再回来昂。” 看着韩大善人离开的背影,青山爷有点小激动,这辈子有个这样的老朋友,值了! 第48章 臭宝金想吃六六 暴雨连续下了三天,第四天上午终于慢慢的变小,由暴雨变成了小雨。下午,一缕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整个山坡上都是人们的欢呼声。 趁着这难得的放晴时间,青山爷指挥着家里的男人们抓紧去砍树,需要再搭几间草棚子,全家人挤在这两间小草棚里太难受了。 谷穗儿领着六六和俩妹妹跟着大人们走出草棚子,看着久违的阳光高兴极了。草棚子本来就潮湿,这几天雨一直不停,整个人感觉都发霉了。 六六兴奋得到处乱窜,三姐妹在后面跟着跑。“山上不安全,别到处乱跑啊。”刘桂兰出来喊了一嗓子。 “放心娘,我们就在附近。” 学善从草棚子里出来,跟刘桂兰说:“大娘放心,我跟着她们去。” 姐仨跟着六六跑过一个拐角却不见了它的影子。她们一边喊着六六一边四处寻找。 米粒儿抬头一看,有个小胖子抱着六六正往山上跑。“姐,姐,你看!” 谷穗儿顺着米粒儿手指的地方看去,小胖子正抱着六六呼哧呼哧往山上跑呢。“你个死胖子,把六六给我放下!”听到谷穗儿的喊声,小胖子不但没停反而跑得更快了。 谷穗儿气得不行,快步追上去,挡住了胖子的去路,原来是赵秋娥的宝贝孙子丁宝金。 “把六六给我放下!” “让开,你个赔钱货!让你打我,今天我要把你的狗炖着吃了!” 再次被骂赔钱货,谷穗儿是真生气了,“哼,你才是赔钱货,你全家都是赔钱货!看来给你的教训还是轻了!快放下,要不别怪我不客气!” “就不放,你就是赔钱货,我奶说了女孩子都是赔钱货,我家里除了我爷我爹和我,其他人都是赔钱货。” 婶可忍穗儿不可忍! 谷穗儿对着丁宝金的腿就是一脚,丁宝金吃痛松了手,六六趁机挣脱,回过头对着丁宝金咬去。“六六,回来!”丁宝金虽然可恶,真要是让六六咬了他就有理也说不清了。 六六听了谷穗儿的呼喊停下了想咬上去的冲动,“噢呜”一声回到了谷穗儿身边。 “你个赔钱货,你又打我,我要让我奶打死你!奶,奶!快来救我呀!”一边说着小胖子一边往上扑,他的目标还是六六。 “我都好多天没吃肉了,养着条狗还浪费粮食,还不如让我宰了解解馋呢!我这是在帮你!”他一边说着还擦了一下嘴角流下的哈喇子,好恶心人! 谷穗儿挥起小拳头直捣小胖子的小肚子,她比小胖子矮,也只能打他的小肚子。好在是打在肚子上看不出伤。 丁宝金疼得哇哇直叫唤。 “宝!谁欺负我家宝了?哪个王八羔子?”赵秋娥从上面的山洞跑出来,嘴里骂骂咧咧着,扭着个小脚跑得飞快。 这时候学善也赶了过来,站到谷穗儿三姐妹前面,把她们挡在了身后。 “奶,你可来了,你家大孙子都快被人打死了,是那个赔钱货打我,你要给我报仇!我要吃狗肉,奶,你给我把那条狗抓过来!”在他的认知里,他奶奶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宝,她打你哪里了,给奶看看,有没有打伤?”赵秋娥先把她孙子全身摸了一遍,看没有大问题,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谷穗儿:“又是你个赔钱货,你打我的乖孙打顺手了是,你爷奶爹娘不教你,今天我替他们教教你!”赵秋娥本来就是无理争三分的人,她可不管她孙子有理无理,只要跟她孙子过不去就是别人不对。她扒拉开学善,照着谷穗儿就挥起了手。 学善一把抱住了她,“二奶奶,我今天还叫你一声二奶奶,刚才你也听到了你家宝金抓了谷穗儿的狗要吃肉,这可不是谷穗儿先找的事儿,你要是想打谷穗儿,先打死我再说!” “你……”赵秋娥举起的手没落到学善身上,在她的思想里女孩子是可以随便打骂的,而男孩子就金贵多了。 “你快放开我,你还上学读书呢,怎么这么不知礼,你家大伯就是这么教你的?老三家真是一家子没家教!快放开,要不我连你也打!” “五哥你放开她,别让她身上的臭味弄脏了你,我就不信她孙子抓了我的狗要吃肉,还污赖我打他,她还要教训我,我就看看她能不能打到我!”谷穗儿对着学善大声的说。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赵秋娥奋力挣开学善又向着谷穗儿挥起了手。 眼看着她就要打到谷穗儿脸上了,谷穗儿一扭身避开了,赵秋娥的手打在了谷穗儿后边的山石上,那手眼见着就肿了起来,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劲儿。 “哎哟哟疼死我了,你个赔钱货,我让你躲,看我不打死你!”赵秋娥再一次举起了手。 这时候听到声音的人也从各个方向走了过来,其中有青山奶还有村正和他家的人。 “赵秋娥你给我打一下试试!”青山奶一边往这边跑一边喊着。居然打她家的宝贝孙女,自己家里人都没舍得动过她一指头,这个赵秋娥是吃了老虎豹子胆了吗? “你自己教不好,我替你教,你看看把我家宝打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看到人群里的村正,咧开嘴就嚎上了,“村正兄弟,你可得给我们作主啊,看看这几个小崽子多么欺负人啊,不光打我乖孙,连我老婆子也打呀,你看我的手都被打肿了,我的—那个—天——呀——!”最后一句是唱着哭的,那声音还挺悠扬。 “她撒谎,她骗人!” “村正爷爷她骗人!是那个臭宝金抓了我家六六,说是炖狗肉吃,她是打我没打到,自己打到山石上了!” “六六就是我的家人,怎么能吃自己的家人呢?” “你个赔钱货就是傻,狗能算家人吗?我奶说洪水淹了村庄,什么进候退还不一定呢,大家都会饿死在这山上,人都快死了,我吃条狗怎么了?你快点把你家那条破狗给我,我今天一定要吃肉!”丁宝金听了谷穗儿的话忍不住大声反驳她,然后扭头扑他奶怀里哭喊着:“奶,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看到丁宝金哭,可把赵秋娥心疼坏了,搂着她的乖孙子哄了起来。 “赵氏你家宝金都是让你给惯坏了。”村正看着赵秋娥说。 “是啊,他想吃肉就去抓人家的狗,他要是想要金银珠宝是不是就可以去人家富人家里去抢啊!” “就是,哪里有这么霸道的人!”大家伙议论纷纷。 赵秋娥还没把她孙子哄好呢,就听到大家对她的指责,顿时恼羞成怒,“我大孙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又没吃你们家的,关你们什么事儿?宝儿别哭,咱今天就吃这狗了!”说着她就伸手向六六抓去。 “二奶奶,你这是要明抢吗?” “明抢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敢打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二奶奶,是你爷爷的嫂子,是你爹的二伯母,长嫂如母听说过吗?你爷他都不敢动我一下,你这个贱妮子,你真是忤逆不孝啊!信不信我大耳瓜子抽你!” “赵秋娥,我不说话你以为我怕你了不成,你想抽谁呢?你这无理取闹的本事越来越见长了啊!”青山奶把几个孩子推到了身后,直视着赵秋娥说,“你想怎么惯孩子我管不着,可别指望着我们会跟你一块惯,呵呵,你孙子想吃肉就得把我家狗杀了,你姓美吗?你疼孙子,怎么不把你自己身上的肉割给他吃?” “老三媳妇,你这说的叫人话吗?怎么说咱也是一家子,我的孙子不是也是你的孙子嘛……” “别,我的孙子在这里呢!我孙子可做不出强盗做的事儿!” “就算宝儿不是你孙子,也是青山的侄孙子,来了洪水躲到山上这么些天,我家宝儿一口肉都没吃上,他馋了想吃狗肉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青山奶没想到赵秋娥这么冥顽不灵,周围的人也是被赵秋娥的话给恶心到了,纷纷朝着她翻白眼。跟这种人讲道理纯粹就是浪费口水。 “赵秋娥,看在我家掌柜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二嫂,就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我这样叫你。我懒得跟你这种人废话,现在我给你两条路,一条是领着你的宝贝疙瘩赶紧滚,以后不准打我家狗的主意,要不然见一次我让孩子们打他一次。再一条就是现在就打,你是想群殴还是单挑?任你选!” 第49章 知恩感恩喜旺家 赵秋娥本来就长得不高,而青山奶个子高挑,虽然五十多岁了,看起来还很壮实,单挑赵秋娥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群殴更不可能打赢了,青山奶家一群儿子孙子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秋娥虽然不讲理,但还是挺会看风使舵的,看到青山奶真火了,她换上了一副笑脸说:“弟妹,看你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丁字,咱不是还没出五服的一家人嘛,有什么事咱还不好商量啊!” “赵氏,别再在这里无理取闹了,你家宝金八岁多了,你再这样惯下去,将来有你后悔的,他现在想偷狗吃,说不定哪一天还真能把你煮着吃了,惯子如杀子,自古这老话可没有错说的,你好好想想。现在洪灾面前,大家再不齐心合力,这日子可真就没法过下去了!”村正看不惯赵秋娥的做派,忍不住开口呵斥。 “村正兄弟,这不是……” “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大家都有眼有心,都明白着呢,大家都在躲灾呢,你要是在山上待不下,就马上滚蛋,谁惯着你呢!不要以为洪水来了就没有王法了,这个山头也是村里的,我说话还是算数的!”村正板着脸说。真是什么时候也有这些不长眼的人,洪水淹了村庄就够让人糟心的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些个惹事精瞎挑事儿。 “青亮哥,来财,好好管管你们家的人,再这么下去后边指不定出什么事儿呢!”村正看着站在人群外面的丁青亮爷俩大声说。这俩男人眼看着自己的老婆子和娘如此不讲道理,不但不站出来管管,还站在那里看热闹,是不是他们以为自己家的这个疯婆子吃不了亏呢。不过还真是如此,这老婆子平时在村里撒泼耍赖还真就是没怕过谁。丁青亮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时候很多事儿都是他在后边给他老婆子撑着腰,不适合他出头的就让老婆子出去闹,他就是个蔫坏的。 被村正点了名,丁青亮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你这个疯婆子,一个没盯紧你就跑出来给我惹事,你是嫌现在还不够乱吗?什么人你也敢去碰,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丁青亮一边说一边抬起眼皮子瞅了青山奶一眼。这话看似在呵斥他老婆子,其实是要先把自己给摘出来,同时还给青山奶上了一点眼药。也不亏村正觉得这个人蔫坏,还真是没冤枉了他。 丁青亮的言外之意青山奶也不是听不明白,不过就眼下这情况,她懒得跟他计较。她本来想去找一找丁喜旺家在哪里,她惦记着玉嫂子呢。没想到被这破事儿绊住了脚。 “穗儿,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不用留力气,使劲打,打坏了算奶奶的。咱们不惹事儿,但是咱也不能怕事儿。走,跟奶奶去找找你玉奶奶。学善回去帮你爷你爹他们干点活儿去,咱家可不像有些人家一样把孩子惯成霸王!” 说罢领着三个孙女儿顺着山路往上走去。看到熟识的村人互相打着招呼,询问着在哪里落脚,一边打听着丁喜旺家在哪里。 “喜旺叔就在前边不远了,三婶子你是不知道,来洪水那天,各人逃命都来不及,喜旺叔让他家老大先背着玉大娘跑呢!”旁边有个媳妇满是赞赏的说着喜旺家的事儿。 喜旺也是听了青山爷的话早早的就让几个儿子到山上搭了草棚子。大难来时没忘了寡嫂,青山奶相信他肯定会这么做的,一辈子的交情了,喜旺的人品她了解。 青山奶领着谷穗儿走了没多远就找到了他家。家里的男人们正在忙忙的加固棚子,也砍了一些小树,看来跟自己家一样想再搭几间。 “喜旺,忙着呢,可找到你们了,这几天大雨一直不停,不知道你们的情况,可把你三哥急得不行。” “三嫂你来了,让你们挂挂着,真是……”喜旺搓着手,感谢的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玉嫂子在屋里吗?” “在呢,刚才还在念叨你和谷穗儿呢。快进屋!” 青山奶掀开草棚子的破门帘子,就看到玉奶奶正从那铺简易床上往床下挪,想穿鞋呢。她听到青山奶的声音了。 喜旺婆子和几个儿媳妇连忙扶着她让她小心点儿。玉奶虽然一个人寡居,也亏得喜旺一家子把她当家人一样对待。 “玉嫂子,你快别下来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和弟妹们,天灾无情人有情,喜旺和桂芳是有情的,什么时候都不会抛下你不管,全村人都说他们好呢。”青山奶拉着玉奶奶的手,又抬起眼温和的笑看向喜旺的婆子张桂芳。 “看三嫂子说的,咱嫂子对我们家是有恩的,长嫂如母,要是没有嫂子喜旺也活不到这么大,更不可能这么儿孙满堂,全家人孝敬她老人家是应该的,可不是为了让人家说好呢!”张桂芳也是个爽快人,心地善良,与村里人相处的也很融洽。 “是呢,有这么一大家子人,是我老婆子的福气呢,桂芳也别说什么恩不恩的,就算是有点恩,不也多的是恩将仇报的人嘛,大家对老婆子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呢。”玉奶奶拉过桂芳的手感激的说。平时有说这话的心,可没有说这话的机会,今天青山奶提起了这话茬,玉奶奶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想想那些年的苦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公婆下世早,她进门的时候喜旺才十岁多一点儿,玉奶把喜旺当成自己孩子一样抚养长大。那年哥俩上山打猎,遇上了猛兽,是喜旺大哥豁出命保了他弟弟一命。丈夫没了,玉奶也没想着改嫁,她是真的把喜旺当成了儿子,咬紧牙关硬是撑着把日子给过了下去。喜旺二十岁的时候,给他娶了一房媳妇,还把家里最好的房子给了小两口。而自己就住在老屋的几间小屋里。喜旺两口子多次让她回正房住,她都拒绝了,能远远的看着他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她就安心了。 喜旺一家人是懂得感恩的,平时粮米油盐的一点儿也没缺了自己的。大难来时更是没忘了自己。这就够了,一个女人还求什么呢。 “嫂子也别这样说,您是好人有好报,我家青山跟喜旺光屁股一块长大的,他不是也没少吃了嫂子做的饭?他心里也都记着呢,要不怎么有什么事儿忘了谁也忘不了您呢!” “好,好,我这一辈子尽遇好人了。”玉奶奶抺了一把眼角将要流下的泪。 “那是因为你自己做得好,才会让大家对你好,都说两好嘎一好,桂芳你说对不?”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嫂子在前边做,我们这些小的都在后边着学呢。” “是啊,玉奶奶,谷穗儿还记得我掉水里发烧还是你去给我弄得偏方治好的呢。”谷穗儿抱着玉奶的胳膊,小嘴儿得叭得叭的随着奶奶的话说。 “好,咱以后都好好的。”玉奶奶高兴的摸着谷穗儿的小脸,“唉,就是不知道眼下这洪水什么时候才能退啊。”说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真希望这洪水快点退下去啊,再这么下去吃的东西都成问题了。 第50章 一堆蘑菇起争执 姐妹娘们的说着话不觉就过去了半下午。青山奶告别了玉奶带着姐妹仨回自己家的草棚子。 山中一夜雨,处处挂飞泉。山中接连几天的大雨,峡谷云雾缭绕,流水潺潺,飞瀑溅珠,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山水、绿林、花草、叠瀑真的是美不胜收。特别是山路两边的花花草草,五颜六色,随风飘摇。六六这条半大黄狗在花丛中穿梭,弄得一身的水珠和花粉,看得谷穗儿米粒儿和禾苗儿捂着嘴嘻笑,也忍不住跟在六六后边穿梭到花丛中。三个小人一条黄狗玩得不亦乐乎。 青山奶扭着小脚在后边不停的喊着“慢点儿你们慢点儿”。如果不是躲洪灾,这真的是一幅美妙的画。 “你这个小娼妇,这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你不能动!”“你说是你的,你叫一声看它能不能答应你,你个老不死的,怎么什么东西落到你的眼里就是你的了,你们家里人惯着你,我可不惯你!” 山坡下树林里两声高高的喊叫吸引了三姐妹,都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支起耳朵细听,就连六六也愣愣的站住不动了。青山奶也停下了脚步,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里闹事啊。 青山奶领着三姐妹悄悄的往山坡下的树林走去,看来喜欢八卦是大多数女人的爱好,青山奶也不例外,呵呵。树林里不少的女人和孩子在挖野菜。争吵的两个人指着对方跳着脚叫骂,互不相让。 “奶,那不是柱子奶奶和亓玉珍吗?”“嗯,别说话,看看她们是干什么。” 看到两个人争吵,旁边挖野菜的女人孩子提着自己的篮子走到她们身边看热闹。 “大家快来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这蘑菇明明是我先看到的,她非要过来跟我抢,这还有天理吗?”柱子奶奶指着亓玉珍的鼻子大骂。 “这是林子里自己长出来的,难不成是你家的?你能采我就不能采?你个老不修,再骂我一声试试!”亓玉珍挽着袖子往前走了一步。 “你个小娼妇,你还敢打我不成?” “打你又如何?你个老娼妇,在家里欺负媳妇孙子,以为全天下的人都能让你欺负呀,你以为你是谁?太后老佛爷?” “我就欺负你了,你怎么着!”柱子奶奶气不过一边骂着一边抡起胳膊就向亓玉珍打去,亓玉珍扭脸躲过一边,用手揪住柱子奶奶的头发,两个人扭打到一起。 “柱子奶奶不是说死也要死在她的房子里吗?怎么也上山了?” “她就是那么一说而已,她可舍不得死呢!” “奶,要过去拉架吗?” “不去,狗咬狗一嘴毛,让她们打,咱过去拉架说不定还惹一身骚呢。”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一堆蘑菇就大打出手,真是丢先人的脸呢。 “走,咱回家,就那点蘑菇也看在眼里了,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就柱子奶奶和亓玉珍那样的人你们喜欢吗?”“不喜欢,打架太丑了!” “粒儿也不喜欢!”“苗苗也不喜欢呢!” “你们都是奶的好宝贝,打架骂人很丑是不是?咱们长大了要做漂漂亮亮的人。” 三个人说着话不觉就走到了自家草棚子。一下午的工夫,爷爷和爹爹叔叔们在原来的棚子旁边又搭了三间棚子,青山爷跟儿子孙子们正在收尾。 搓下麦粒儿的麦秸正好派上了用场,把它们拧成三角形的屋顶状,直接铺在棚子顶上,密实防水。青山爷还用麦秸编了几个帘子,放在门口做门帘。原来的两个棚子已经挂上了,刚盖的几间还没真正完工。 “你们这速度不慢呀!”青山奶笑眯眯的看向忙碌着的男人们,夸了一句。 “这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退下去,咱要做打持久战的准备。今天搭了三间,明天再搭两间基本上就够用了。”嗯,是得再搭两间,青山奶心里盘算着,四个儿子一人一间,虽然敬仁不在家,但是丽凤怀孕了,怎么也得让她住好。学孔小两口一间,学孟学祖也是大青年了,他俩一间,再加上自己老两口,可不得七间嘛。 “找到喜旺家了?玉嫂子在?”青山爷一边编着帘子一边问老伴。 “找到了,他们今天下午也在搭棚子呢,玉嫂子挺好的,喜旺和桂芳伺候的不糙,那几个儿媳妇也是好的,老嫂子也是个有福的。” “明天我送点青麦过去,让他们掺着野菜煮粥吃,也不知道家里的粮食能不能撑到洪水退走。” “好在这个季节山上野菜多,等家里收拾好了大家就去挖野菜,掺着吃还能支撑时间长一些。碰上灾年没办法,大家委屈一些。政府知道咱受了灾也不会不管的。” “但愿政府能早点来。没了吃的就乱了。”青山奶小声嘀咕着。又把刚才回来的路上柱子奶奶和亓玉珍吵闹的事儿跟青山爷说了一下。“这还没到一点吃的也没有了的地步,她们就能为了几颗蘑菇大打出手,要是真的没了吃的,是不是连山上的野草也会成为大家争抢的东西,真是愁人啊。” 青山奶说完就往棚子里走去,看着老伴的背影,青山爷叹了一口气,埋头继续编着草帘子。 “青山叔,你们在这里呀,终于找到你们了。”山路上伍余年喊着青山叔快步跑来。 “小伍来了,你在哪里落脚啊?”“我在往上一个小山洞里暂住,好在就我一个人,也没有多高的要求,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就行。”“叔,我今天下午进山打了两只兔子,给您老送一只来,穗儿她们也好多天没尝到肉味了。” “伍子,每次有点好的就想着谷穗儿,想着这一大家子,叔真是过意不去啊。” “叔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高兴了昂。” “婶儿,今晚上加个菜啊。”伍余年往棚子里喊了一声,把兔子送到了青山奶手里。 “哟,这兔子还挺肥呢,咱今晚红烧,等着啊。”青山奶接过兔子高兴的说。 “娘,给我,我来收拾,你别沾手了。”李秋玲走上前接过兔子。 “伍叔,你来了,好想你啊!”谷穗儿看到伍余年兴奋的扑了过去。 “真想叔了?那叔考考你,看看这些日子有没有荒废了功夫。”伍余年半开玩笑的说。 “在山上这几天没练功,我错了,”谷穗儿噘着小嘴儿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明天就开始继续练,我发誓,伍叔放心。” “呵呵,你这个小家伙,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功夫要天天练,不可一日荒废。” “我知道了伍叔,我以后再也不会荒废一日。” “嗯,好孩子!”伍叔宠溺的摸了一把谷穗儿的头。 第51章 趁灾打劫捞浮财 “叔,我今下午到山脚下去看了一下,我看到有人在捞浮财呢。”伍余年转向青山爷小声说。“捞浮财?”青山爷皱起了眉头。这几天雨一直不停,他也没顾得上去水边看一下。 “嗯,上游看起来也是被淹了,漂下来一些杂物还有牲畜,好像还有死人。”“还有死人?”“嗯,这么大的洪水,来得又急……” “走,看看去!”青山爷嗒了几口烟袋锅,突然站起来说。“我也去。”谷穗儿看着爷爷急忙说。 青山爷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青山爷背着手走在前面,伍余年和谷穗儿默默的跟在后边,向山脚下走去。 三人走到水边,趴在一块岩石后边向水面张望。洪水仍然滚滚滔滔的向下飞奔,不过比前几天稍小了一点儿。果然远处有人撑着筏子在水中打捞。还不时的听到他们嘎嘎的大笑声。 “哈哈,大哥,这里有头猪,今天有肉吃了!” “死猪肉可不怎么好吃,有头猪有什么好高兴的!” “净是些穷鬼,除了破衣服破家具,就没点值钱的东西!” 远处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 “是黑眼!”“黑眼?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许是洪水让他们也缺了吃用的东西。” 听到黑眼和他手下的声音,青山爷的脸成为黑色,若干年前的事浮现在心头。 那还是青山爷三十多岁的时候,那次进城送大绳,回程的路上被黑眼和他的兄弟们绑了票,逼着家里拿三百两银子去赎人。青山爹娘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按时凑齐那一百大洋。 “你们老丁家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富户了,我不信连三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是不是你爹娘不想要这个儿子了?” “黑眼,家里什么情况我最清楚,想一下子拿出三百两银子真的不可能,我知道你们要钱不会要人命,就算是匪也是义匪,再等几天,他们会想办法的。你现在就算打死我也拿不到一分钱。”青山爷已经被打了一顿了,有气无力的说。 “咱们也算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家不会舍命不舍财?” “不会的,钱算什么,我一直跟家里人说,钱是王八蛋,花完再去赚,你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其实你想要钱大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把我绑了来,家里没人去筹钱,你就处弄死我,钱也送不来。我爹娘我老婆他们凑不出这个钱。你要是信我,就放我下山,我保证三天把钱给你送上来。” “呵呵,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吗?我放你下山你还会给我来送钱?开玩笑!是我傻还是你傻?” “我丁青山别的不敢说,在我的人生信条里,信义是第一位的,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派几个兄弟跟我一块下山,如果我做不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黑眼沉默了半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好,不是日子没法过,谁也不愿意当土匪,我就信你一次,我就给你三天时间,我也不用派人跟着你,我这里有个小药丸,你吃下去,三天你不会有事,如果三天你不送钱来,没有解药,你这条命就没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昂。” “好,我吃!”青山爷吃下药丸下了山。 回到家后,家里爹娘急得病倒在床,青山奶一个女人无计可施。 青山爷到河阳街韩大善人家,想把大绳的买卖转给他们家,想抵押三百两银子。韩大善人听了青山爷说的情况,二话没说,把自己的家底子全拿了出来,“兄弟,别说什么抵押的话,钱算什么,你我兄弟的情义难道还不值这几百两银子?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回来的,送去,但愿黑眼是个讲信义的,给了你解药,咱兄弟往后的日子还得长长久久的处呢!”青山爷一揖到底,拿上钱就去了西山。从此和韩大善人成为生死兄弟。 黑眼看青山爷真的把钱送上了山,也是敬重青山爷的信义之举,不只是给了解药,从那以后居然也跟青山爷结下了一段情谊,这些年也没少了来往。送完钱下山时,青山爷劝黑眼劫财但不要人命。几十年了,黑眼还真是只要财而不伤人命,并且坚持兔子不吃窝边草,对西山周围的百姓倒也很少骚扰。方圆几十里的百姓说到黑眼倒也没那么深恶痛绝。 “爷爷,你看那是不是三丫?”谷穗儿看着远处的筏子小声说。 青山爷和伍余年往远处看去,只见在一条稍大一点的小船上,黑眼站在船头,他的后边跟着个小丫头,可不就是三丫。“她怎么跟黑眼在一起?”“许是冲喜那天跑了后就上了山,进了土匪窝,也不知道是被抓去的,还是她自己跑过去的。” “黑眼兄弟,今天怎么下山了?” 青山爷从藏身之处站出来大声喊着黑眼。 “是青山大哥吗?好多年不见了!”黑眼的小船往山脚下摇来。 “这场洪水让兄弟们没法下山,山上吃得不是很多了,这不是下来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这场洪灾让所有人都缺吃少穿了,村里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好在打捞了一点东西,总算能支应一段时间了。” “兄弟,你后边那丫头是我的一个后辈,前段时间从家里出走了,也不知道怎么到了兄弟那里?” “你说这孩子啊,”黑眼看了一眼三丫,“是年前自己跑上山的,说是她娘要卖了她,我看她还算勤快,就收在身边了。” “三丫,你娘她们也在山上,你想不想回来?” “我不回去,干爹,我要跟着你。我要是回去,我娘少不了还得把我卖了。”“三爷爷,求你别跟我娘说你看到过我,就让她当我已经死了。”听了三丫的话青山爷沉默了,这三丫虽然不讨喜,不过也是个可怜的,有亓玉珍这样的娘也是不幸。 “那青山兄,我跟兄弟们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也该回山了,老兄多保重。后会有期!” “走了,回山了!” 第52章 志和学贤回来了 “爷爷,那个黑眼就是西山的土匪头子黑眼吗?”谷穗好奇的问。 “嗯,就是他。” “那爷爷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了,等有空了我再给你说说。” “三丫从家里逃了之后这是上了西山啊,”谷穗儿自言自语着,“到了土匪窝里她不害怕吗?” “爷爷,三丫好可怜!” 青山爷看了一眼谷穗儿,自己这个小孙女就是心太善,现在倒担心起三丫了,那个孩子给她的伤害倒全忘了。 爷几个回到草棚子的时候新搭的三间已经全收拾好了。临时老大老二老三家各占一间,青山爷领着三个大孙子一间,青山奶领着丽凤和学孔媳妇和谷穗儿一间,等明天再搭两间把学孔小两口和丽凤分出去。这是做好了在山上长住的准备。 晚饭虽说没什么好菜好饭,媳妇们煮了青麦粥,凉拌了个野菜,还做了个咸菜野菜汤,留伍余年吃了晚饭才让他回了他自己的山洞。 第二天一早大人们才起来忙活,谷穗儿也爬了起来。她记住了师父的话,就在草棚旁边的空地上蹲起了马步。不大一会儿学善也出来了,看到妹妹在蹲马步,做哥哥的当然不能落后,也在谷穗儿旁边扎开了架式。 米粒儿揉着惺忪的眼睛,顶着蓬松的小脑袋走出棚子,看到哥姐在蹲马步,迈着小碎步跑过去喊着:“我也要练武!” 看到妹妹的样子,谷穗儿没忍住笑了起来,但架式却没变,仍稳稳的蹲着。趴在一旁的六六看到跑过来的米粒儿,一下子从地上站了起来,迎着米粒儿走了几步,它是怕小米粒摔倒呢。 三婶王二妮抱着禾苗儿也出来了,禾苗儿看到哥哥姐姐就从她娘身下往下滑。 “吃饭了!”刘桂兰在棚子里喊吃饭。眼下这情况,一天全家人就吃两顿饭,所以早饭就吃得晚一点儿。 饭也没什么好饭,还是野菜粥,加了一点玉米馇子。青山奶的话就是灾荒年,那点儿粮食不能一顿吃掉,得细水长流的吃,这洪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退去。就算洪水退了,没吃的也是难活下去。 这场大水,方圆十里成了汪洋。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洪水,学贤和志和呆住了。家全被淹了?爷奶爹娘家里的人在哪里?怎么去找他们? 两个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里涌上水光。“爷!奶!爹娘!谷穗儿!你们在哪里呀!”学贤绝望的哭喊着。 呆了半晌,志和猛的站了起来,抺了一把眼角,“咱得想办法去找家里的人,他们一定不会有事儿,我想他们应该上了柳毅山。” “可这么大的水咱也过不去啊!” 志和四处看了一圈,远近横七竖八倒着一些被大水冲倒的枯树。“咱们扎筏子。” 两个少年,硬生生的去拔那些枯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手被枯枝扎出血,磨破了皮,他们却恍若未觉。 忙活了半天,终于用枯树做了一个筏子,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把筏子慢慢的推到水里,一人拿了一根枯树杆,跳上筏子往洪水深处划去。 “咱们往山那边划,找到柳毅山上山的那条路,一定能找到他们。” “爷奶,爹娘,谷穗儿,你们在哪里?”“谷穗儿!谷穗儿!”两个人终于找到了上柳毅山的山路,浑身早已湿透,他们却全然不顾,一边喊着,一边找着,只要是有人的地方他们就过去看,过去找,可是却一次次失望。 “爷奶,爹娘……”学贤的喊叫声里已经带着哭音。“男子汉,别哭,往上走,他们一定在这座山上。”志和拖着学贤继续往前找。 “谷穗儿!谷穗儿!” 正在棚子里教妹妹识字的谷穗儿一下子抬起头,侧耳静听,她好像听到了志和哥的喊声。 “谷穗儿!谷穗儿!”没错,就是志和哥哥。谷穗儿快速的跑出棚子,山路上那两个一边走一边喊的少年不是志和哥哥和四哥还有谁? “志和哥哥,四哥,我们在这里!”她一边挥着手一边向山路上跑。棚子里的家人听到喊声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爷奶,爹娘,大伯大娘,三叔,三婶,大哥……我可找到你们了!呜呜呜……”学贤扑到青山奶怀里,禁不住呜呜大哭。李秋玲也上前抱住了学贤,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爷爷奶奶……你们都好?”志和也上前喊着每一个人,然后把谷穗儿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好,大家都好,这么大的水,你们俩这是怎么过来的呀?”做仁看着两个孩子,禁不住问。 “我们扎了个筏子,从昨天到现在,在水上漂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条山路。一直找不到你们,我们快吓死了。” “都别站在外边了,先让两个孩子到棚子里歇歇。” 刘桂兰赶紧去生火做饭,两个孩子这两天肯定没捞着吃口饭。 等两个人喝着热乎乎的麦粥,才详细的把这两天的经历说了一遍。看着两个孩子磨烂的双手,李 秋玲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一脸。 “好了,平时像个猛张飞似的咋咋呼呼的,今天怎么成了林黛玉了。”青山奶瞥了李秋玲一眼说。 一句话说得李秋玲噗嗤笑了出来,居然还脸红了,这可是少见的事情。“林黛玉是谁呀,您老认识的人还不少!我怎么没见过这么个人呢?”王二妮懵懂的说。 这句话惹得全家人都笑了起来,虽然其中不少人也不知道谁是林黛玉,象谷穗儿米粒儿禾苗儿,但并不影响他们跟着笑。这笑声驱散了刚刚亲人相见的悲伤,驱散了找不到亲人时的无助和绝望,好像也驱散了满天的阴云。 “志和,你爷奶和爹娘也在这座山上,离这里有二里路,一会儿让你二叔三叔把你送过去。你爹娘他们一定也惦记着你呢。” “好,那就麻烦二叔三叔了。”小少年朝着众人做了个揖。 “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现在城里很乱,这次回来我们就不回学校了。” 第53章 二次革命起浪花 “爷奶,二次革命来了,城里现在人心惶惶,学校也停课了,所以咱们这里受灾也没人有空有心来管。大家还得想办法自救。”喝完了粥,志和一脸沉重的开了腔。本来以为政府会来救他们的人,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什么是二次革命?”老三效仁抓抓后脑勺忍不住问。 “前年和去年孙先生领导武汉首义,这一次是武汉首义的继续,所以叫二次革命。武汉首义帮我们推翻了几千年的封建帝制,建立了共和政体,让人民当家作主。民族平等、民权自由、民生幸福是孙先生提出的三民主义,他是我们人民群众的领路人。”喝了麦粒粥,学贤恢复了精神头儿,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 “什么叫人民当家作主?咱们不是该种地种地,该交税交税,该拿到的钱拿不到,咱们家去年的大绳钱还是跟咱们韩大爷借的,咱们的日子还不如革命之前呢,三民主义,忽悠人的!”看着学贤激动的样子,老二为仁也忍不住开口怼了儿子一句。 “那是因为袁大总统复辟帝制,倒行逆施,所以才有了二次革命。革命需要革命者流血牺牲,这离我们可能挺遥远,但我们不能不明白!”学贤看着自己老爹有点恨其不争。 “我们是老百姓,革命不革命的我们真不明白,不过我明白的一点就是谁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们就拥护谁,大家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刘桂兰怀里揽着米粒儿慢悠悠的说。 “这倒是,”青山爷看了一眼大儿媳妇,哒了两口烟袋锅说,“那些个大道理,我们真的不懂,老百姓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能吃饱饭,穿暖衣,不被人欺负,安安生生的过我们的日子就行了。咱家敬仁上了前线,这也算是咱们丁家旺为革命出的一份力。” “希望四叔能平安的回来,咱也盼着这次的革命能给老百姓带来安宁的日子。不过眼下我们遭灾了,政府却不管,这革命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学孔满面忧愁,长叹了一口气。学孔的话让全家人都为敬仁担起心来。丽凤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敬仁走了好几个月了,中间来过一封信,可最近这一两个月却是音信全无。 听着大家的话,学贤志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对于老百姓来说,革命绝不是大家想要的,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安宁的生活,战争带给人们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说得不就是这个理儿嘛! “好了,啥革命革命的,听得我心里都不得劲,眼下咱最重要的是要革洪水的命,革没饭吃的命,还要革肚子饿的命!天也不早了,老二老三先把志和送他爷奶爹娘那里去看看,他们也一直记挂着呢。”青山奶一句话打破了一家人的沉重心情。别看人家青山奶是个家庭妇女,说话可有学问着呢,这也是她的童子功,从小受他家爹田老爷子的熏陶,且听了不少书呢,人家老爷子可是远近闻名的童生呢,要不人家还能知道林黛玉? “奶奶,穗儿最愿意听奶奶说话了,”谷穗儿撒娇的钻她奶奶怀里,“奶奶说话就是好听,就是说得对说得好,说得呱呱叫!” 青山奶摸了自家孙女一把:“你这个小鬼灵精,就会逗奶奶开心!” 志和站起来跟大家告别,学孟抢着说:“奶,我跟三叔一块去送志和就行了,我爹今天砍树把腿磕了一下,让他歇歇。” “嗐,你这孩子,这也值当的当事儿说,你去也行,一定送到你韩爷爷家门口昂。”自家有儿已长成,为仁还是挺骄傲的。 “放心。”说完就和效仁志和走出了棚子。谷穗儿有点不舍,跟着送了出去。志和看着谷穗儿说:“回去,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谷穗儿转身回到棚子的时候,全家人都围着老二问他的伤情。 “你们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好不好?我真没事儿,就是去砍树的时候碰了一下,不信你们看,我走路一点事儿也没有。”说着就想站起来走几步给大家看看。没想到刚站起来,腿疼得没站稳,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还说没事儿,还在逞能,快坐下让学孔给看看。”做仁看着自己的兄弟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就你能忍,要是留下病根谁能替你!”李秋玲没好气的上去就想扯他的裤子。“你这个老娘们怎么这么虎呢!”为仁环视了一圈大家,使劲拽着自己的裤子不让李秋玲往下扯。 几个媳妇还有什么不明白,都转身回了自己的窝棚。棚子只留下了青山爷奶和李秋玲,还有他们大哥和学孔学贤。为仁这才把裤子褪下来让学孔给看看。一看到他的伤势大家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为仁也算是能忍的,左小腿上一道虎口长的大口子还在往外冒着血气,肉都有点外翻了,虽然旁边有点凝固了,但看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我的天爷来,还说没啥,你要怎么样才叫有啥?”李秋玲心疼得脸都抽抽了。 学孔赶紧给他清洗消毒,做了包扎,青山奶吩咐好好躺着,伤不好利索了不准动。为仁还呵呵笑着跟他娘开玩笑:“没你想得那么可怕田老太太。”一句话气得青山奶扬起手要打,举到半空叹了口气又把手放下了,自己这几个儿子自己清楚,小病小疼从来不愿意让家人跟着忧心。 学孔给二叔包扎好伤口,收拾起药箱回了自己的窝棚。见自家媳妇正坐在打好的地铺上抺眼泪。“怎么了这是?” 孙爱梅抬头看了学孔一眼,泪流得更猛了,还把身子扭向了一边。 “这到底发生啥事了?你倒是说话呀。”学孔放下药箱坐下两手转过妻子的身子,看着她心疼的说。 “我没事,我就是担心我爹娘他们也不知道洪水有没有淹了我们村,他们现在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吃的,呜呜呜……” “嗐,我以为啥事,你不用担心,不有大舅哥二舅哥他们呢,不会让爹娘受苦的。放心昂。”学孔一边给媳妇擦着眼泪,一边把她抱到怀里安慰着。 “学孔,我实在是不放心,你能不能想个办法去看看他们。”孙爱梅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自己的丈夫。 “这……”四边都是茫茫的洪水,这让人怎么去看。 第54章 孙爱梅身怀有孕 “不知道孙家庄有没有被淹,也不知道爹娘现在在哪里,这怎么去看啊。”学孔皱着眉头很为难。 “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你家里人,我娘家人算什么!嘤嘤嘤……”孙爱梅说着又小声啜泣起来。 “现在四处都是洪水,就算想去看也没有办法呀。”小夫妻成婚刚半年,学孔对自己的小妻子还是很稀罕的,不过一不如意就拿出哭这一招,挺让人头疼的。但对学孔来说这招还就是管用。 “昨天四弟和韩家小兄弟不是撑着筏子回来了,你是不是也可以撑着筏子去找找啊。”孙爱梅抬眼看着学孔。其实打从洪水来了孙爱梅一直惦记着家里人,这种情况之下谁能不惦记自己的爹娘啊。 不过再惦记也没法子啊,没看到自己婆婆和二婶三婶都没提过这事儿。今天看到学贤和志和撑筏子回来,孙爱梅就起了这个心思。 “你这是看四弟他们回来了,才想起这一出啊。不过你没看到他们回来的狼狈样吗?他们能找到我们也算是九死一生了。你不怕我出去回不来?” “这怎么可能?”孙爱梅一下子从丈夫怀里直起身子,“不会有危险?” “你是没去看看洪水的样子,看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要不明天我带你到山脚下去看看。今天不早了,先歇着。” 人算不如天算,已经停了几天的暴雨这天半夜又开始下了。 电闪雷鸣,暴雨骤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哭泣,让人觉得生命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本来已经稍微平静一点的洪涛波浪再次愤怒的翻滚。 一大早,听着这不停歇的暴雨声,孙爱梅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刚开始还小声啜泣,哭着哭着就变成了大声嚎啕。 听着声音的刘桂兰和谷穗儿披着蓑衣跑了过来。 “咋的了这是?” 孙爱梅听到婆婆的声音,连头都没抬,继续哭。 “昨天说让我去找找她娘家人,这不半夜又下起了雨,也没说什么,起来就坐那里哭。” 大嫂这是想娘家人了。 谷穗儿过去握住了大嫂的手,却被孙爱梅用力的甩开了。谷穗儿愣了一下,这不会是怪上婆家人了。 谷穗儿看了自家娘一眼,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刘桂兰也愣了一下,这个媳妇自从进了门,除了好掉眼泪,其他的事儿做得还真说不出什么大问题。今天这是咋了? “他嫂子,知道你想娘了,不过这老天爷这样,咱也没办法不是,你且放宽心,亲家那里有两个亲家侄子照应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听到婆婆这话孙爱梅抬起泪脸,幽怨的着着婆婆说:“前两天雨停了,您也不知道吩咐学孔去找一下我的家人,说什么亲家,与你们无关,你们当然不关心。” “这……”刘桂兰竟不知怎么回答了。洪水来了,谁家没有爹娘,谁不担心爹娘啊,这不是出不去嘛。 “爱梅,怎么跟娘说话呢!”学孔吼了一声。孙爱梅“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 “你闭嘴,爱梅惦记她爹娘有什么错,这说明咱爱梅是个孝顺孩子呢。”在刘桂兰的心里媳妇跟闺女是一样的,都需要她用心疼着呢。她伸手抚摸着孙爱梅的后背,安慰着。 孙爱梅却猛的抖动了一下身子,把刘桂兰抚摸她的手抖落下去。 谷穗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说话的声音就高了起来:“大嫂,我和娘过来看看你们,娘好声好气的劝着你,别说你和大哥没什么事儿,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能怪到娘的头上来? 你这是耍什么脾气呢?这洪水是娘想让它来的?不能去看你娘家人是娘不让你去的? 这么一大家子人不光你有爹娘?我娘就不惦记姥姥他们了?还有二婶三婶,哪个没有娘家爹娘?你有孝心,难道娘和婶婶们就没有孝心? 但是现在你这样作管用吗?你这还怨上我们家的人了,你有本事,你怎么不让洪水快退了去?” 谷穗儿叭叭叭这一顿说,说得学孔脸涨得通红,孙爱梅也不哭了,抬起头,说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有幽怨,有不甘,有愤恨,有…… “好了,穗儿也别说了,你大嫂就是想爹娘一时没转过弯来,想明白了就没事儿了,走,让你大嫂歇歇,咱做早饭去。”刘桂兰一边说一边给谷穗儿穿蓑衣。 其实也是给孙爱梅一个台阶下,要是这个媳妇不借此机会下坡,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一味的小心赔笑去安慰。自己虽说脾气不是个暴躁的,但也不会惯着谁。 学孔看自己娘要走,忙给媳妇使眼色,好在孙爱梅也不是个蠢得不透气的,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我跟娘一块去做。” 刘桂兰嘴角弯了一下,看起来还不是个完全没救的。 做饭一直在青山奶那个棚子里,到那边的时候,青山奶和二婶三婶已经准备早饭了。趁那几天天晴,打下的青麦已晒干的差不多了,也不知这洪水什么时候能停,现有的粮食也得好好算计着吃,可不敢一下子吃没了。 所以早饭青山奶就做了野菜粥,就是野菜加了一点玉米面,还煮了一点儿红薯干,反正这样的天也没法子干什么力气活,少吃一点也能对付过去。 孙爱梅刚端起碗,一阵恶心涌上来,“哇”的一声冲到门口干呕起来。“怎么了?”学孔赶紧过去扶了一把。 全家人也都放下饭碗看着小两口。 “是这野菜粥不好吃吗?”谷穗儿皱了一下眉头,端起碗闻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外味呀,就是野菜的青甘味。 青山奶和几个儿媳妇对视了一眼,脸上笑眯眯的,“学孔,快给你媳妇把把脉。” 学孔抓过孙爱梅的手把起了脉,做为一个大夫,他心里也有了一点猜测。 静静的把了一会儿,学孔的脸上有了笑容,那笑容还越来越大,后来禁不住笑出了声:“爷奶,爹娘,我要当爹了!” 听了这个好消息,全家被洪水逼得阴沉的脸上都浮现出笑容。青山爷更是高兴的拍了一下大腿:“我这是要当太爷爷了!好!” 看着全家人兴奋的样子,孙爱梅却嘤嘤的又哭起来了。 “这是好事儿,怎么还哭上了。”青山奶拉着孙爱梅的手亲昵的拍着说。这个孙媳妇其他事儿都还说得过去,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儿就爱哭,也挺让人无语的。 第55章 傻六六勇救谷穗儿 “奶,我是高兴……”孙爱梅抽咽着说。 “高兴咱该笑,可不能流泪昂。”青山奶又拍了拍孙媳妇的手背安慰着。 “就是这老天爷,这雨说下就又下起来了,也不知道这洪水什么时候退呀,等天晴了,你们到山上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回来,咱家现在是两个孕宝,得加点营养。” “我要有个小弟弟,这是又要有个小侄子了吗?耶,我要当姑姑了!”谷穗儿叫着跳着。 “当姑姑了!”小米粒儿和禾苗儿也跟着叫着跳着。 六六也跟着几个小姑娘打转转。 …… 暴雨连着下了三天,之后就转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过了十多天之后,老天终于发慈悲一样露出了多日不见的金乌。 漫山遍野一下子现出了一大批挖野菜的妇人和孩子,男人则成群结伙的去了深山。 大多数人的想法跟青山奶是一样的,遭了大水,庄稼被淹,粮食就是去年剩的那点。有些人家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粮食,那不得好好算计着吃。趁现在季节正好,挖点野菜掺着吃就成了家家户户的家常饭。 这个挖野菜的大军肯定也不能少了谷穗儿和她的娘、婶子还有两个小妹妹,当然更不可能少了六六。 近处的野菜已经越来越少了,人们不自觉的就会越走越往山的深处去了。 谷穗儿只顾低着头挖野菜了,等她再抬起头的时候居然离开娘和婶子老远了,身边只有六六跟着。 这边的野菜还挺多,挖完这边就去跟娘她们会合。谷穗儿这样想着,手下不停脚下也不停。 “啊……”当她再次迈出脚时一下子掉到了一个陷阱里。这应该是上山狩猎的人为抓野物挖的陷阱,怎么看也得有近两米深。谷穗儿大声的喊着娘,可离得太远了,娘她们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喊。 谷穗儿奋力想扒着边缘往上爬,可爬不几下就又滑了下去。她的脚腕疼得不行,看来是崴到脚了。 六六趴在陷阱边急得呜呜叫,伸着爪子想去勾谷穗儿,陷阱太深怎么也勾不到。 看怎么也勾不到谷穗儿,六六一下子也跳进了陷阱。 “傻六六,你干吗跳下来,你个傻子,你下来咱俩都上不去了。” 六六低着头去拱谷穗儿,谷穗儿不明白它要干吗,六六就不停的拱她。 “你是想让我踩着你上去吗?不行,我上去了你怎么办?” 六六也不说话(哈哈,它要是说话就成妖怪了),只是不停的用嘴拱着谷穗儿。 谷穗儿咬牙试探着踩到它的背上,可是离爬上去还是有点距离。 “六六,你先上去,你去叫娘过来。”谷穗儿跟六六说着,努力把它往上托起来。六六靠着谷穗儿托举的力量一下跃出陷阱。 “六六,去叫娘去!快去叫娘过来!” 六六看了谷穗儿一眼,往远处跑去。 刘桂兰和李秋玲王二妮还在埋头挖菜。六六跑过来的时候,她抬头往远处望了一眼,没看到谷穗儿。 六六拽着刘桂兰的裤腿使劲往前拖。“你这个小六六,谷穗儿呢?” 六六看刘桂兰不跟着它走,它朝着谷穗儿掉到陷阱的方向汪汪叫了两声,又去咬刘桂兰的裤腿。 是谷穗儿出什么事儿了吗?刘桂兰连忙跟着六六向前走。六六看刘桂兰跟着它走了,松开刘桂兰的裤腿往前跑去。跑了一段路又回头看着刘桂兰,等她跟上来了,它又往前跑去。李秋玲和王二妮看到这种情况领着米粒儿和禾苗儿也跟着跑了过去。 好在离得不是太远,跟着六六看到掉到陷阱里的谷穗儿,刘桂兰心疼得直掉眼泪。趴在陷阱边上喊着:“穗儿,你没事?” “娘,我没事儿。” “你等着,娘这就下来救你。” “嫂子,还是我下去。”王二妮着急得说。 “不用下去,这边这不是有那么些野藤嘛,顺下去把穗儿拉上来就行了。”李秋玲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李秋玲拿着镰刀就去砍那些野藤。刘桂兰和王二妮也过来帮着砍。真是人慌无智,两个还想着跳下去救谷穗儿,下去了,自己往上爬也是个问题。多亏李秋玲还没傻。 等七手八脚把谷穗儿拖上来后,刘桂兰从头到脚的摸着谷穗儿,看她有没有伤着哪里,看到肿得老高的脚腕,又忍不住掉起了眼泪。 “来,娘背你!”说着弯腰背起谷穗儿就往山下走。 “娘,我没事儿,不疼的,你别难受。”看着一言不发,急勿勿往下走的娘,谷穗儿小声安慰着。 “都怪娘,只顾着挖野菜了,没看好你。” “不怪娘的,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要娘看着呀,是我自己不小心就跑远了。也没看到那个陷阱,真的不怪娘的。” 看着旁边一步不离的六六,谷穗儿笑了。“也亏了傻六六,六六是真傻,我掉进陷阱它也跟着跳下去了,还想把我托举上去,可惜我踩着它也勾不到顶,也爬不上去,我好不容易才把它给托出去。傻六六,真傻!嘿嘿嘿!” 刘桂兰明白谷穗儿是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才这样说。不过也真是亏了六六,她看了一眼紧跟着自己的这条小黄狗,心里也是充满感激的。 一听说谷穗儿掉陷阱里了,全家人都围了过来。学孔赶紧拿冷水给她先冷敷,又找出止疼消肿的草药让奶奶给熬上。 青山爷嗒着烟袋锅,心疼的在旁边走来走去。 “你能不能别在那里转圈圈了,让你转得我头晕!”青山奶在旁边熬着药,看着转来转去的老头子没好气的说。 “你这个老婆子……” “好了,知道你心疼,谁不心疼呀,你在那里转来转去也不管用啊。” “爷,我没事儿的,你不用着急,消了肿就好了,多大点事儿呀。”谷穗儿看着自己的爷爷急成那样子,笑嘻嘻的安慰着。唉,真是让人操不尽的心呀,这一个个的,不就是崴了一下脚嘛,看看这急的,没必要嘛。 “爷爷你别着急,就是崴了一下,骨头没事儿的。”知道谷穗儿就是爷爷心尖上的宝儿,学孔也安慰着自家爷爷。 第56章 维护河堤退洪水 “以后挖野菜的事儿就交给你娘和婶子她们,再不行还有你四哥五哥,你不要去了昂。”青山爷终于不再转圈圈,看着谷穗儿说。 “好的爷爷,我听爷爷的话,以后就跟在爷爷后边,哪里了不去了。”谷穗儿冲自己爷爷做了个鬼脸,逗得老青山一张板着的面孔露出了笑容。 “喝了药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学孔端着熬好的药过来,哄着谷穗儿喝。那药苦得哟,让谷穗儿伸着舌头吸了半天气。 好在喝了药没用多长时间谷穗儿就睡着了。 “谷穗儿,谷穗儿!”睡梦中跟她说洪水来了的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谷穗儿一下子坐了起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穗儿,怎么了?做噩梦了?”坐在一边的奶奶赶紧过来问。 “奶奶,我……我梦到乌龟爷爷了。”听到谷穗儿的话,坐在一边的爷爷吃惊的抬起了头。 “它说让我们要自救。它说清水河有一段河堤被冲毁,要是能把那段河堤补好,咱村里的水就会慢慢退回去。” “那它有没有说是哪一段堤坝被冲毁?”老青山两口子异口同声的问。 谷穗儿借乌龟爷爷的口说的几件事都成了真,青山奶一点都没怀疑谷穗儿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就在咱村北面那一段,乌龟爷爷说要想办法把那一段河堤修好,否则洪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退下去。” “我去找村正。”青山爷站起来就往棚外走。 青山爷到了村正家的棚子找到村正的时候,他家里人正在吃晚饭。也是典型的野菜粥。 “三哥,一起吃点。”村正媳妇招呼着青山爷。 “你们吃,我已经吃过了,我找青云说点儿事儿。” 村正走出棚子,和青山爷到旁边一块大石头那坐下说:“三哥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我能办的一定尽力办。” “这洪水淹了村眼看着小一个月了,大家这日子是真不好过哪。清水河决堤那天咱俩也都看到了,我寻思着这几天雨停了,咱是不是召集一下壮劳力去补一下那个口子,说不定这洪水就会慢慢的从村里退下去了。” “冲毁的河堤是一定要修的,但是现在修……”村正挠了挠脑袋说,“现在洪水还没退去,不好修啊。” “要是我们就在这里等洪水自己退,那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趁现在想办法把洪水治住,地里说不定还可以种上点晚熟的粮食,要不的话,全村人都得拖棍子去逃荒要饭了。还有咱那被洪水泡了的房子,肯定都没法子住了,这还得想法子修房子。咱人多的还好办一些,那些家里没什么人的可就难了。你是一村之主,政府不管你能忍心看着不管?” “三哥,你让我想想,这堵口子可不是咱说句话就能做的事儿。” 青山爷沉默了,要想现在堵住那个口子,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营生。 “三哥,我信你的话,前儿要不是你提醒大家洪水要来了,咱村不知道能活出几个人来。我这就去找人商量这事儿。” 村正转身进了棚子,吩咐几个儿子去召集人。在山上大家住得很分散,想召集起来得费一点儿时间。 “我也回去让孩子们去召集一下大家,让他们分散开去找,还能快一些。”好在离自家棚子不远,青山爷急急忙忙的回家去叫儿孙们。 时间不长,就听到山路上传来了脚步声,离得近的听到消息都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等人到的差不多了,村正把想堵河堤的想法跟大家提了出来。 “现在水还没退,怎么堵?”最先提出质疑的还是丁青亮。 “我觉得得堵,看这情形要等着洪水自己退,再有个三月两月也够呛。堵住河堤洪水不再往村里灌,村里的水很快就会退了。”丁喜旺接口说。 “俺也觉得得堵,要不咱地里的庄稼种不上,今年下年那不得去逃荒啊。”五大三粗的铁柱子也粗声大嗓的说。 “现在兵荒马乱的,政府肯定了顾不上咱这些小百姓,要想活命,还得靠咱们自己。”做仁也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这想法是三哥提出来的,让三哥也说两句。”村正朝着青山爷说。青山其实不想让大家知道是他先提出来的,不过这次村正看起来不想让他再做那个默默做贡献的背后之人了。 “我是觉得这几天雨停了,在家里闲聊的时候,几个孩子说把清水河的大口子堵上是不是水就不会再往村里灌了,洪水是不是也就退了。再就是趁现在还能种点晚熟的粮食,怎么着来年不会一点吃的也没有。我们家老在说得没错,这个时候,咱只能靠自己,想指望政府是够呛了。所以老少爷们咱得想个法子把清水河的口子给堵上。” “虽然我们家没有壮劳力,我大活干不了,小活还是能干的,我信三爷爷的,咱得想法子堵住河堤。”柱子红着脸说。一个还未成年的小男孩子都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其他人还怕什么呢? 最后的决定就是干!既然要干,那就要想出干的办法,大家七嘴八舌出着主意。最后决定先在河岸打桩,然后用沙石装袋填埋。有壮劳力的出壮劳力,没有壮劳力的在山上砍树装土石。大灾当前,大家要团结一致,劲往一处使,全村拧成一股绳。各家各户把能用的袋子集中在一起,明天就开始动工。 好在本来有点小心思的人,象丁青亮,这时候也收起了私心,和大家一起想办法,出主意。人有私心挺正常的,但要看什么时候什么事儿,这时候如果还看不开,那就…… 第二天韩老爷子听说丁家旺要堵河堤,领着志和跑了过来。听了青山爷的话,决定回去组织河阳村一起堵河口,两个村一块干大家更有信心打退洪水。 志和看到谷穗儿红肿的脚腕,脸阴沉得能滴水,心疼啊。 “没事了,志和哥哥,你看我都可以下地走路了。”说着谷穗儿想从床上下地,被志和一把按住,“你就老实待着,怎么就这么不让人放心呢?” 谷穗儿嘿嘿了两声,心里甜丝丝的。 第57章 丽凤亲娘来乡村 原来定的是一家出几个人,后来成了男女老少齐上阵了。打桩的打桩,运土石的运土石,在山上砍树的装土石的,几乎没有闲人了。有那手巧的女人还割了山上的香草编成了草袋用来装土石,因为这时候谁家也没有多少闲置的袋子,这个方法倒是帮了大忙。 这个手巧的女人是王二妮。自从她编成了草袋,全村的女人都来跟她学习。王二妮一下子成了名人,成了全村的恩人。 用了十天时间,几十米长的决口硬是被大家堵住了。洪水眼见的往下消退。但要搬回家还得一段时间呢,因为大部分人家的房子都是土坯房,被洪水浸泡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没有能再住人的。全村青壮又投入到修房子的忙碌当中去了。 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的秋天,丁家旺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也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不对,应该看起来更新了,因为家家的房子都是新修过的。虽然只是用茅草覆顶,好歹也是能住人了。 这是农人忙碌的季节,空气里到处都飘散着庄稼成熟的味道,阳光温润而又充满了某种醉人的芬芳。 丽凤年前十月份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学勤。孙爱梅也在三月份生下了儿子嘉翰。老丁家又添了两口人,青山爷两口子天天乐得合不拢嘴。 村学在过了年之后又重新开学了。因为秋收也放了几天假,让孩子们帮着家里秋收。虽说帮不上多少,但能帮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天丽凤收到了家里的来信,信中说城里颇不安宁,最近一段时间不少外国军队开进了青城,很多人说小日本和德国鬼子要开仗了。 刘大太太和姨娘想带着孩子来村里住段时间,也好避一避城里的战乱,顺带着看看闺女。刘老爷因为不放心自家的那几间铺子,决定自己一人留在城里守着。信里还说让丽凤跟亲家说一声,看能不能给安排一下住处。 家里是没有那么多闲房间能住了。虽然担心着敬仁,满心的忧愁,但丽凤还是打起精神跟着青山爷奶为自己娘和姨娘弟弟找住的地方。 村里也没有多少闲房,只有玉奶有四间房,只她一人住。青山奶去跟她商量,玉奶当然是一口应下。好在洪水之后修缮了。青山爷又找人去收拾了一下,该补的地方补了补,该刷的地方给刷了一下白,看起来不怎么好的房子也焕然一新了。一间厅堂,三间卧房,玉奶住一间,刘太太和姨娘各住一间,也能将就一下。利明可以和学祖兄弟们挤挤。 又在院子西边搭了个灶房,愿意自己做就自己做点儿,不愿意可以到家里一块吃。 铺盖是丽凤和爱梅到镇上新置办的,乡下条件有限,这也是尽力了。 刚收拾完的第二天,刘大太太一行人就到了村里。她们坐火车到县上,老二驾骡车去接回来的。除了大太太三人还有两个丫环。 亲家见面自是一番寒喧。彼此都是见过面的,聊起来就没那么生疏。 一阵寒喧之后,丽凤先领着自己娘和姨娘去看给她们准备的住处。 到了玉奶奶家,玉奶奶热情相迎。丫环们把带来的行李放到房间,又拿出了带给玉奶的礼物。 看着简陋的房子,刘大太太没说什么。秋姨娘撇了撇嘴,满脸的不高兴。 “乡村家庭条件有点简陋,娘和姨娘就将就一下。这还得亏了玉奶给咱们倒出了这两个房间,真是非常感谢您啊玉奶。”丽凤看姨娘脸色不好看,在她发作之前赶忙说。 “现在局势这么不好,能有这么个地方容身就很好了,哪还能挑剔呀。”刘大太太剜了一眼秋姨娘,冷冷的说。“真是感谢玉奶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给您添麻烦了!”刘大太太又对着玉奶连声感谢。 “说哪里话呀,咱都是一家人,你们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就阿弥陀佛了。” “这两间房都是青山让人来收拾的,也不用我老婆子干什么,咱就是条件差点儿,太太们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出来,只要我老婆子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办。” “我们来麻烦您就已经不好意思了,哪还敢让玉奶您老再去帮着干什么呢!” “会不会有老鼠呀,我最怕老鼠了。”到处看了一圈,秋姨娘到底没忍住还是开口了。 刘大太太的脸更阴沉了:“要是怕这怕那的,嫌这嫌那的,你还是不要在这里住了,明天我就让亲家把你送回去。本来也没想让你跟着来,自己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现在又这样那样的事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大家出来的贵太太呢,哼!” “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说说,我是真的怕老鼠……”秋姨娘越说声音越小,说着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敢再抬眼去看大太太。要真把她送回去,兵荒马乱的更可怕。 一来一往的闲聊中,也就到午饭时间。丽凤带着一行人又回到了青山爷家。 午饭也是尽量的丰盛,但再丰盛也就是农家饭而已。 饭后又是一阵闲聊。 “日本人和德国人要打起来了,为了夺咱们的青城,听说日本人已经打到平县了,这叫什么事儿呀,两只狗打架,祸害的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说着说着刘太太气愤的说起了战争。 “我是个乡下老婆子,不明白那些大道理,也弄不清楚国家大事,不过我知道一个理儿,就像咱乡里两家人打架,你在你自己家里怎么打都行,你跑别人家里打,还祸害别人家这就不对了。”青山奶也愤愤的说。 “对呀,就是这么个理儿!” “那是因为咱们的国家太弱了!”丽凤满脸忧愁的说,“就像咱庄户人过日子是一样的,日子过塌了就得受人欺负,所以我们得想法子让自己的日子好起来!” 大人们一边说一边叹气,谷穗儿一边儿似懂非懂的听着她们的交谈,一边用手给六六梳理着长毛,一年多了,六六也长成了一只大狗。 “唉!”谷穗儿长叹了口气,“哟,咱谷穗儿这小小的人儿怎么也跟着叹起气来了?”听谷穗儿叹气,李秋玲笑着打趣她。 谷穗儿瞅了二婶一眼,没说话,小小的心里真的是有了忧愁,上个周末志和哥和学贤哥回来了一次,他们也说起了革命,他们居然有想去从军的念头。如果他们真去从军了,跟他们分开的时间就不知道有多长了,想到这里,谷穗儿的心里就像塞了一些烂茅草,堵得慌。 第58章 从军此后关山远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正想着志和哥他们从军的事儿呢,他们就回来了。十六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从军?”听到两个小子的话,青山爷一把拿下正在哒的烟袋锅,脸上是忍不住的吃惊,“放着好好的学不上,去从哪门子的军?!不行!再说了,你们才多大,就想着去从军,人家军队上缺你们这样两个小人啊?” “爷,我们不小了,今年都十六岁了!”学贤嬉笑着说。 “别跟我嬉皮笑脸的!你们以为从军是小孩子过家家呀,那是真枪实刀的干!刀枪是不长眼的!我和你奶还有全家人天天为你四叔担心,现在你们俩小子又要去从军,这是想要全家人的命不是?”青山爷在地上咔咔的磕着烟袋锅,气得脸铁青,眼睛都不稀得往自己孙子身上看。 “还有你志和,虽然你不是爷的亲孙子,但也是爷从小看着长大的,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拿你当自己亲孙子待,今天怎么也跟学贤这个皮猴子一样说胡话呢?我跟你爷爷给你和谷穗儿从小把亲事定下了,虽然没有正式的定亲,但咱们两家也一直是默认了的,你要是去从军,想过穗儿吗?本来这些话我是不应该说的,你们都还小,但你要是真一走,谁知道哪年哪月能回来?你四叔就是个例子,你四婶一个人拉巴着孩子,容易吗?”说着说着,青山爷有点动容,眼圈都红了。 “爷爷,我们不是说胡话,也不是没经过大脑一时冲动,我们老师经常给我们说当下的社会形势,现在正是国家危亡之时,正是想到穗儿,想到大家,我和学贤才决定要从军,大丈夫志在四海,敌不灭,何以家为?” 谷穗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志和的这一番话。 “敌不灭,何以家为”这话四婶也说过,谷穗儿明白它的意思,志和哥哥对她的好不亚于自己的哥哥们,她一直是拿他当亲哥哥对待的。她当然不会反对哥哥们去从军,可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听话的流。 “爷爷,你就同意,要是你都不支持我们,那我奶我娘她们就更不会让我们去了。男子汉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生不能护国护家,生亦何欢?”学贤收敛了嬉笑,很严肃的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青山奶和刘桂兰李秋玲她们都站在一边默默的听着。青山爷发火的时候她们都没吭声,学贤说这番话的时候,李秋玲第一个忍不住,泪流满面,冲到学贤跟前捶打着他说:“你这个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傻话,你这是不要爷奶,不要爹娘了啊!” “娘,我怎么会不要你们呢?”面对着哭闹的娘,学贤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对爷爷可以讲道理,对娘根本无理可讲。 志和看到了一边默默流泪的谷穗儿,他悄悄的过去拉住她的手,为她擦去脸上的泪。面对着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孩,志和不知该说什么好。 学贤不愿意再面对哭闹的娘,拉着志和往外走:“去你家说一声,早晚得面对。”李秋玲没拦着他们,也许韩家能说动这俩小子呢。 谷穗儿默默的跟在他们后面,她想看看瑾娘她们怎么说。志和学贤也没说不让她跟着,一人拉起她一只手往河阳街走。这两个哥哥是从小最护着她的,她真的舍不得。 听到消息的生爹和瑾娘,没像李秋玲那样哭闹,他们都闷闷的没说话,脸色却很不好看。谁都明白在这兵慌马乱的年代里从军意味着什么。瑾娘把谷穗儿揽到怀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们主意已定,我知道我说多少话也拉不回你们,我只有一句话,保重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等着你们呢!你们的命可不止是你们自己的!”生爹低沉的说。 “爹,儿子记下了,时刻不敢忘!”志和也红了眼圈儿。 再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回来了,气氛很沉闷,都默默的看着学贤,李秋玲的眼肿得都看不到眼珠了,可见这半天没停下哭。 “咳,大家没必要这样的,我就是去从军,并且还是四叔的部队来招兵,有四叔照顾着,你们担心什么呀?”学贤看大家都不说话,咳了一声故作轻松的说。 “确定是你四叔的部队?”“是,听招兵的人说过几天四叔还会回来亲自领兵呢!” 敬仁会回来的消息冲淡了一点儿学贤要从军的忧郁,青山奶指挥着儿媳们做晚饭,为了学贤也得把饭做得丰盛点儿。 两天之后,敬仁真的回来了。这是他前年走了之后第一次回家,秋天出生的儿子他还是第一次见面。小家伙一岁多了,正是好玩的时候,敬仁抱着都不舍得撒手。“学勤,叫爹!”学勤睁着好看的大眼睛瞪着敬仁,看来看去不认识,伸着手掰着身子叫娘,看娘不接他,撇着小嘴就要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待掉不掉的,看着让人心疼。丽凤怕他真哭起来就不好哄了,只得从敬仁怀里接过去。敬仁拍了他的小屁股几下:“臭小子,连爹都不认,哼!” “这次回来能待几天?”丽凤一边安抚着学勤,一边问。 “最多两天,大后天就得领兵走了。最近全国都在讨袁,大业未竟,任重道远啊!” “这次要去哪里?”“最近各个军队分据各地,吴大帅早已据守江北一部分地区,他有扩大领地的想法,所以这次才会增兵。回去之后,我会先训练一段时间新兵,离家不会太远。想回来还是有机会的。”敬仁一边说着,一边热切的看着妻子,跟她结婚两年多了,但真正相聚的时间却是非常之少。 敬仁从身后环住丽凤和儿子,轻柔的说:“这次本来想带你和学勤一块走,可时局变化太快,各地割据势力分争严重,倒不如待在村里更安全一些。” “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们,我在这里生活得挺好的,每天给孩子们上上课,读读书,很安闲的。就是挂心你,无论什么情况下,一定保住自己的命,我和儿子还有爹娘都等着你早回来。”说着丽凤已是泣不成声。 知道还有两天就要走了,志和领着谷穗儿去枊毅庙玩了半天。分别的沉重压在心头,谷穗儿没了平时的调皮和活泼,一路上几乎不说话。 “穗儿,你看看枊毅和三娘,为了三娘脱离苦海,枊毅历尽千难万险义无反顾,我之所以从军,也是为了让你和所有人能过上平安的日子,不要难过,等着我回来娶你,我一定会回来娶你的!”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过,敬仁领着学贤和志和就要走了。再难的分别都终要分别,再多的相聚已成瞬间。 “等着我!”这是敬仁对丽凤说的;“等着我!”这是志和对谷穗儿说的;“等着我回来!”这是学贤对所有家人说的。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惟念当离别,恩情日以新。鹿鸣思野草,可以喻嘉宾。” 谷穗儿想起了四婶教给自己的诗,不知道这一别会多久,不知道这一别何时再相见! 谷穗儿没有哭,她默默的念着:“我等着你,等着你回来娶我!” 第59章 重回学堂遇秀秀 志和学贤走了,谷穗儿蔫了几天。不去挖野菜,也不去钓鱼,更没有去学堂。只是偶尔会摸一摸六六的长毛,就连跟米粒儿和禾苗儿的话也少了很多。 好在谷穗儿的自愈能力强,也就是蔫了几天,又满血复活,该干啥干啥了。 吃过早饭,谷穗儿决定去学堂。米粒儿和禾苗儿一听要去学堂,可高兴了。于是闷了几天的街头一景又重新出现了。谷穗儿前边走,旁边是六六,后边跟着米粒儿和禾苗儿。 走到一个胡同口的时候,桂花从胡同里拐出来,看到谷穗儿她们,很高兴的跟她们一块走,她也背着一个用各种碎布缝起来的小书包。 桂花已经十八岁了,在村学里也学习快两年了,她刻苦好学,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前些日子已经订了婆家。 “桂花姐,你要成亲了吗?”谷穗儿轻声的问着桂花。 “这刚定了亲,要成亲的话得明年了。”桂花脸上有点羞涩,跟谷穗儿说话没有她大那么多应付小孩的样子,就像跟同龄人交流一样。怎么说她们在村学一起学习了也快两年了,友谊的小船还是挺牢固的。 “那你不是不能继续上学了?”“成亲后是不能继续上学了,不过我不会放弃学习的,我会继续读书识字,不会再让人看不起的。” 两人正说着话,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秀秀背着个背篓,正呆呆的看着她们走过去。看到两人抬起头看到她了,她赶忙扭过身子向村外走去。 “那不是秀秀吗?”桂花看着秀秀匆匆走远的背影说。 “嗯,就是她。” “其实她也挺可怜的,没人愿意理她,她娘又不让她去学里学习,唉!”桂花感叹着说。 “她娘确实是太不应该了。不过她自己是不是也没有跟她娘争过啊。像姐姐你这么大了还坚决要学习,你家大伯娘到最后不也是没争过你。并且你比所有人都学得好。有时候我想我们做为女孩是不是也得自己学会抗争啊。”谷穗儿总觉得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尊严。 “嗯,你说得对,要不我们去跟秀秀说说?”“好啊。”谷穗儿很爽快的答应,秀秀以前和三丫一起害她的事儿她早就忘到脑后头去了。 她们紧跑了几步,追上了秀秀。 秀秀听到后边有脚步声,看到是谷穗儿和桂花她们,不禁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撵吾干希恩(两个字的合音)么?” “秀秀,你别怕,我们就是想跟你说几句话。”桂花赶紧温和的说。 “秀秀,你真的不想去上学吗?”谷穗儿也轻声问。 “不想库,俺娘雪了女孩己就希赔钱货,去学里就希白费钱,再雪了,女孩己认希几个痣又有希恩么用,还不一样得给银家当媳妇生孩己。”谷穗儿和桂花对视了一眼,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可能秀秀的认知就是这个时代所有人的认知,女孩子认字管什么用,女子无才便是德,到最后还不都是得给人家当媳妇生孩子。 秀秀看她们不说话了,背着背篓向山那边跑去。 谷穗儿和桂花她们只能向学堂走去。 “老大,你回来了。”走到村学门口正好碰到大牛二狗子和柱子,他们一块跟谷穗儿打招呼。 他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话。“老大,我可能这几天之后就不再来学里了。”柱子闷闷的开了口。 “为什么?”谷穗儿吃了一惊。 “我已经快十三岁了,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男子汉就得顶家立业,我不能再让我娘天天那么辛苦。”柱子的脸上满是纠结,他想继续读书,但是现实又不允许。 “我也是,我娘一个人把我从小拉扯大,我这么大了再不帮帮她,心里也过不去。”大牛也郁郁的说。 谷穗儿看着这两个少年,心里是欣慰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已经有了成年的感觉,他们这几年的书没有白读,他们没有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忘了母亲的艰难,他们想到的是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你们想好了要干什么了吗?” “先把家里的几亩田种好,以前一直是我娘自己干,现在我长大了,不能再让她那么累,农闲的时候可以到镇上打个短工,除此之外还能干什么呢。”柱子心情有点沉闷,语气也沉沉的。 “现在时局这么乱,其他的事儿也没法干啊。”大牛也是蔫蔫的。看来的确是长大了,两行黄鼻涕不见了,小少年还是蛮清秀的。 “我们村靠山靠水,你们读了这几年书,难道就没想想怎么利用这山和水?”谷穗儿眨着小黑豆似的眼睛说。 “你们可以琢磨琢磨,种点儿啥养点儿啥都可以呀,我二哥在县里有铺子,到时候有产出可以联系他,让他往外卖呀。你们不觉得咱丁家旺还是太穷,说不定你们可以领着大家走出一条致富的路呢。”一句话把柱子和大牛说得陷入了沉思中。 洪水来之前,家里就想去县里开一间铺子,家里的大绳总是找别人卖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还不如自己弄个铺子自己卖,顺带手还可以卖点别的,也是全家的一份收入。洪水之后,地里的收入减了一大半,全家人就一致同意开这个铺子。五月份的时候就去县里租了一个小门面,让学孟去做了店掌柜。柳毅山的一些特产也会拿到铺子里去售卖。 二狗子也忍不住眼睛一亮说:“对呀,我们可以承包一部分山地种果树或者养家禽家畜,也可以承包河道养鱼呀。” “好是好,可这需要钱呀。”柱子叹了一口气说。 “没有多还能没有少吗?我们可以从小做起,慢慢来嘛。”大牛不服气的说。 “这个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起来的,你们可以慢慢商量的。不过真要是承包的话别忘了写承包协议。”谷穗儿很高兴他们能动脑想想如何做,但不急在一时,相信他们会想出办法的,自己只是提醒,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第60章 三小只承包荒山 柱子当天晚上就回家跟他娘商量能不能承包一部分荒山养鸡。这两年跟孙家分了家,虽然说孙老太不死心还是时常说些难听的话,但她却不敢跟以前似的明目张胆的来拿来抢。 她多次挑着柱子爹休妻,无奈柱子爹在这件事儿上却没听她的,时不时的会帮着柱子娘干点田里的活计。洪水过后,在他爹的帮助下,还在村里盖起了三间茅屋,虽然没跟他爹再合一起,但到底也少了以前的怨气,他爹也时常来家里吃饭。柱子虽然说对他爹还是有看法,但也没真拦着不让他来。不过想跟他们再合一起过临时就别想了。 “你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只是咱家里现在拿不出多少钱啊,要承包荒山怎么着也得拿出点儿钱来。”柱子娘发愁的说。 “你是不是跟你爹也商量一下?”柱子娘看着儿子的脸色试探着说。 “跟他有什么好商量的?就他那样的性子,我要承包荒山不挣钱还好说,要真挣了钱还不够那一家子闹的呢!” “你不准跟他说昂,那老妖婆是什么样的人,我小妹是怎么死的,你不会这么短时间就忘了?” “钱的事儿你也别太犯愁,我想跟大牛二狗子一起干,三家合起来怎么也能想办法拿出承包费。” “那等哪天我们坐一块商量一下。” “不用等哪天了,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来。”柱子说着就往外跑。 等田寡妇和大牛以及二狗子和他爹过来后,几个大人也拿不出个章程来,一切还得三个小子操持。 “先去问问村正能不能承包,要是不能承包咱在这里也是白费心。”田寡妇提议。 “说干就干,咱现在就去找村正。”大牛柱子二狗子一腔热血,当即就站起来要去找村正。 “等等,我们跟你们一块去,就你们三个小孩子村正不得以为你们是瞎胡闹呀。”田寡妇喊着两个人。 村正家里正在吃饭,看到这三家人一块过来,村正以为又起了什么纠纷,脸色立马有点难看。 “村正叔,你们这正吃饭呢,我们过来的不是时候,你们先吃,我们待会儿再来。”一看人家正吃饭呢,田寡妇不好意思的说。 “不用了,有什么事儿跟我到堂屋里说。”村正从炕上下来穿上鞋走向堂屋。 “柱子,你把你们的想法跟你村正爷爷说说。”到堂屋坐下后柱子娘说。 柱子就把想承包一片荒山的想法说了一遍。一听是这样的事情,村正的脸好看了些。 沉吟半晌村正说:“这种事以前可没有过,就算是荒山也是大家的,我得跟村里的族老们商量一下,我自己一个人是不能决定的。” “三个小子觉得自己也不小了,家里田地少,就想着承包荒山养几只鸡,也算是为家里找个挣点吃食的办法,村正叔你说自己不能决定这话就太谦虚了,村里的事情哪一样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啊。”田寡妇急着说。 “包一片荒山这想法不错,年轻人就该有点想法,看来这两年的书没白读。不过承包费需要多少,得跟大家商量,我自己真不好做主,承包费多了你们不愿意,少了村里人也会有说法,还是跟大家商量一下再给你们个准信儿。放心,明天我就找大家商量。这样,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候,你们也过去,我们到祠堂里商量。” 听村正如此说,一行人重回了柱子家,商量多少承包费能够承担得起,然后三家再想办法去借点儿钱。 第二天晚上村正真的招集了村里的族老一起商量这件事。 “孩子有这个想法我们做长辈的该支持,一片荒山也不值什么,三个孩子真能闯出点儿名堂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啊。”青山爷先开了口。 孙家和田家的族老也在,看到是自己族里的晚辈想干点儿事,他们更不会反对,青山爷开了口他们也附和着。 “就是这承包费大家看看多少合适?”村正看着大家说。 “那些荒山大家平时也就是挖个野菜打点柴,值不了多少,不知道几个孩子想包多少。”丁喜旺哒着烟袋锅说。 “我们手里也没多少钱,先少包一点,有个一百亩就行,等能挣到钱了再扩大。我们要是有了挣钱的法子,也不会忘了村里的。”柱子赶紧说。 “是啊,各位爷爷,我们一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儿干,更多的是想也给村里人找点挣钱的门路。这想法也不是我们自己想的,是谷穗儿的主意呢。”大牛跟着说。 “一个小妮子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你们这不是跟着胡闹嘛。”亓玉珍的公公丁来祥不屑的说。 听到丁来祥的话,青山爷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哒着烟袋锅低着头不再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谷穗儿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立了秋的石榴点子就是多,这主意我看不错,孩子们想干点儿事儿,能干事儿就是好事儿,咱做老人的就该无条件的支持。”丁喜旺不紧不慢的反驳着。 “事儿肯定是好事儿,大家看看这承包费多少合适。”村正一锤定音。 “刚才喜旺也说了,那荒山平时也就是打个柴挖个菜,不值什么的,让几个孩子稍微意思一下就行了,等以后他们真发展起来了,咱们再另说。”青山爷忍不住又开了口。 “要不就先定一年六十块钱,他们三家一家二十块,放在村里也是一笔收入。”村正说。 “我看行。”“可以。”各个族老纷纷附和。 六十块钱虽然不是大钱,但相对现时的物价也不算少了。 “大家都同意的话咱就这么定了,你们三家看看行不行,觉得没问题咱就签个协议。” “村正爷爷,我们同意,我们打算先承包十年,不过承包费可不可以一年一年的交。我们几家一下子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柱子说。 “行,就这么定。”村正当即点头。 族老们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一片荒山要是能让几个孩子折腾出点儿什么,对谁都是好事儿。 协议写好,几个孩子和族老们都签了名按了手印。约定第二天去山上划范围。 第61章 季媒婆保媒拉纤 “老大,我们跟村里签了协议了,先承包一百亩,位置就在枊毅山南那一片。”划好了承包的荒山位置,三小只又聚到谷穗儿跟前来“汇报”工作。说起来人高马大的三个大小伙子跟个小丫头毕恭毕敬的汇报,有点儿喜感。 “你们很厉害啊,这么快就办好了。有这样的行动力,就没有干不好的事情。那你们下一步要怎么做?”谷穗儿对三小的行动力还是蛮欣赏的。 “我们商量着先把这一百亩山地围起来,然后捉点小鸡养上,能种菜的地方种上点菜,有合适的果树也想栽一些。”这次是二狗子接的话。 “就按照你们想的去做,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出个样子来的。不过我要提醒你们昂,你们合伙干事儿,必须要齐心合力,不能有二心,要是以后有什么想法了,要及时说出来,可别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谷穗儿沉着小脸说。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三小只火热的心上。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只想着合作,可从来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不我们来个桃园三结义。”大牛笑嘻嘻的说。 “就算桃园结义成了兄弟,不还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账嘛。我不是在打击你们的热情,而是希望你们能想得更细一些。你们仨是不是也定个协议啊。这叫先小人后君子。”小丫头一本正经的说着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话。 三个人互看一眼,哈哈的笑了起来,老大就是老大,想得就是细。是该先小人后君子,再好的兄弟在钱财面前也难保不出事。 三小只细细的列了能出现的情况,立了协议,按了手印。第二天就相伴去了山上开始了他们的致富行动。 谷穗儿偶尔也会去山上看看他们的工作进展,其他时候还是领着米粒儿和禾苗儿六六正常去学堂。 这天老丁家来了个陌生人,据说是县里的媒婆,姓季。 “老夫人,夫人,我是受林家所托,为你们家二少爷来保媒的。”季媒婆开门见山,直接说明了来意。 青山奶和刘桂兰她们听了媒婆的话还是吃了一惊,虽说是革命了新社会了,但倒提媒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不过说起来,学孟过了年十九岁了,也该订下亲事了。 县里林老爷家是有名的富户,家里开了十几间铺子,各种买卖都做。家里就一个掌上明珠,取名新春。也不知道学孟是怎么入了这林小姐的眼。 “不瞒季妈妈您,我们是庄户人家,家里勉强能吃顿饱饭,这跟县里的林老爷家可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不敢高攀哪。”青山奶直接说。 “再说了我们家老二是什么意思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不能替他做主啊。”李秋玲接着说。 “老夫人,夫人,你们先听我说说这前因后果,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提这个亲了。”季媒婆听了青山奶和李秋玲的话也不恼,笑吟吟的说。 “两位也忒谦虚了,咱们家二少爷在清水县那也是一号人物啊。”季媒婆不紧不慢的说。 “就是个毛头小子,哪称得上什么人物呀。”青山奶好笑的摆着手。她不是谦虚,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二孙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能力。 “咱二少爷有两点儿在县里出名,您老人家不会真不知道?”“我们不常去县里,还真是不知道呢。” “那我就给你们白话白话。咱家这二少爷啊,这一出名是冒肘鼓唱得好。就县里陈家班那名旦唱得也不如他。陈老班主常请咱二少爷出马救场呢。” 学孟好戏这是家里人知道的,小时候跟着陈家班跑,让家里人一顿好找的事儿还让大家记忆犹新。每年正月里他也时常会客串几场戏,虽说青山爷他们并不想他去唱戏,但也并没有严厉阻止。 这两年去了县里开了那间铺子,买卖做得不错,村里人有点什么山货猎物都是通过学孟卖出去,也方便了村里的老少爷们,眼目前说是第二间铺子马上也要开张了,家里也就更不去管他空闲干点什么了。 “咱这林大小姐就是因为看了咱二少爷的戏,这就念念不忘了,林老爷这两年给她也相了几门亲,她都不答应。林老爷眼看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坚决要给她定一门亲,她才被逼着说出了自己的心事。林老爷一听她看中的是学孟少爷,林老爷也是一百个愿意。林老爷这么痛快答应的原因,就是因为咱二少爷的第二个出名的事,那就是咱二少爷啊,经商那也是一把好手。他这两年没少跟林老爷打交道,林老爷对他也是非常欣赏的。”季媒婆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娘,咱学孟还这么厉害呀?”李秋玲半是疑问半是自豪的说。 “季妈妈这是虚夸了。”青山奶倒是很冷静。 “咱家学孟本来就很优秀。”刘桂兰不吝夸奖。 “季妈妈说得再好,咱也不能替学孟应下呀。再说了这林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性子咱也不清楚,这事儿还是得找学孟商量。”王二妮接过了话头。 “林小姐的性子那也是出了名的温和,她上了几年私塾,还到县中学去上了几年,那是真正的识字断文,平时除了针线女红做得好,就是爱听个戏,只要学孟出场她定是场场必到的。”说到这里,季媒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我季妈妈是出名的善良仁厚,虽说是保媒拉纤的,但绝对一是一,二是二,最不会说假话,我说的这些没有一个字是虚的,你们尽管放心。” “季妈妈说笑了,哪里敢不信季妈妈的话,只是我们娘几个也做不了这个主,一是得跟家里的掌柜讨个主意,再就是得去跟学孟商量一下,要不这样,明天我们娘几个就去趟县里,先找学孟问问,再给妈妈回话,你看怎么样?”青山奶笑着说。 “这是正理,必须得全家人商量明白了,老婆子我也不是糊涂的。”说着季媒婆就起身告辞。青山奶包了一包山货让季媒婆拿上,人家上门一趟总不能空手走。季媒婆倒也没客气,高高兴兴的收下离开。 晚上男人们回家之后,青山奶把季媒婆上门的事说了一下。让学孟回来还得捎信,又怕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就决定青山爷和青山奶加上老二和李秋玲一块去趟县里,一是听听学孟怎么说,二也是打听一下林家的情况。 等青山爷他们在铺子前停下从骡车上下来的时候,学孟一脸的惊喜:“爷奶,爹娘,你们怎么来了?”“你个臭小子,我们来突击检查,看看你是不是好好的经营咱家的铺子。”青山奶故意板着脸说。 “奶,请您随意看,您老要做出指示啊。”学孟扶着奶奶的手,领着一行人往里走。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还不少,小伙计紧忙乎。看家里来了人,小伙计打了个招呼,又忙着去招呼客人。学孟领着爷爷奶奶他们到后面的屋子里坐下,又忙着泡茶倒水。 “孟小子,别忙急了,坐下咱们拉拉呱。”青山爷一边掏出烟袋锅点上一边跟学孟说。 “爷奶,你们这是要跟我谈什么国家大事呀?”学孟笑嘻嘻的打趣。 “别嘻皮笑脸的,跟你说正经事呢。”李秋玲嗔怪着自己的大儿子,眼里流露出的是深深的爱意。 第62章 孟遇春因戏结缘 “好,儿子洗耳?听。”在爷爷奶奶和爹娘面前,学孟仍然像一个大孩子。 “老婆子,还是你说。”青山爷嗒着烟袋锅说。 “好,那就我来说。”青山奶笑眯眯的接过话头。她把季媒婆到家提亲的事跟学孟说了一遍。 学孟听了脸上没了嘻笑,倒是一脸的沉思。 “你对这林家了解吗?”听青山奶说完了情况老二开口问。 “知道一些,不能说完全了解。” “林老爷倒算是个方正的君子,做买卖也不耍奸做滑,在县里的买卖人中口碑倒是不错。就是家里人口凋零,就林小姐一个女儿,听说有两房妾室,也没生下一儿半女。” “那这林小姐呢?你见过吗?长得怎么样?脾性如何?”李秋玲赶紧问。 “嗯——见倒是见过。她酷爱听戏,只要是我上场,她必定会到,她上过县中学,接受过新思想,人倒是挺大方,有几次还到后台去看过我。” 说到这里,学孟有点脸红,手挠着头发低着头说,“长的嘛,倒也不差。脾性……不太好说,毕竟没怎么接触过。” “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青山奶笑着问。 “这……” “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愿意一会儿就让你奶和你娘去找季媒婆说一声。不愿意就拉倒。”老二有点嫌弃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这事儿就爷奶和爹娘说了算,我听你们的。”学孟红着脸说。 “那一会儿和我你娘就去找季媒婆说。” 老二赶着骡车,载着娘和媳妇去了季媒婆留下的地址,正好季媒婆在家。 季媒婆热情的迎着几人进屋,敲定了订亲的细节。择日两亲家见了一面,然后在县里有名的酒楼客聚贤摆了几桌,定下了学孟和林新春的亲事。并且定在腊月里迎娶过门。 不过林老爷提了个要求,自己就这一个闺女,虽说不是让学孟入赘,但最好是在县里安家。 老丁家人觉得学孟在县里管理铺子,也不可能天天回村里,林家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就在铺子附近买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做为婚房。 林老爷要陪送一套大宅子,丁家拒绝了,不能让自家孩子在丈人家觉得低人一等,抬不起头,院子就算小点儿,好歹是老丁家出钱买的。 林老爷觉得自己偌大的家业以后还不都是女儿的,也就没跟丁家争。这桩婚事倒是不可思议的顺利。 林新春性子温婉却又落落大方,跟学孟订亲后,时不时会到铺子里走一趟,两人的感情倒是越来越深厚。 不过在丁家旺的孙爱梅却是因为这事儿哭了一场。凭什么好事儿都是老二的,开铺子的钱可是全家人出的。还在城里给他买房子,全家人在乡下勒紧裤腰带过穷日子,他丁学孟倒过起了好日子。 “话也不能这么说,学孟挣的钱,是不是还是家里掌握着,那铺子也是大家的,这有什么好争的。要不是有那个铺子,这两年咱家的日子能过成这样?你快收起你的眼泪,让奶和娘她们看到,有的你受的。”学孔没好气的把孙爱梅一顿数落。 想想奶奶和婆婆的脾气,再想想学孔平时对她也算好的,孙爱梅也没敢使劲闹腾。每次闹腾不用管什么事儿,到最后自己总是无理的那个,闹了一顿也没占到什么便宜。索性她闹腾的事情也就少了。 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腊月不觉就到了。十八这天是学孟新春成亲的好日子,嫁妆的丰厚让丁家旺的乡邻们说道了好长时间。 那还是眼看到的,看不到的铺子有好几间,还有田地上百亩。村里人都说老丁家的日子是饽饽往肉里滚,那是越好越往好里走啊。 转过年十月里,林新春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嘉瑞。李秋玲到城里去伺候的月子。 对这个心直口快的婆婆林新春倒是挺喜欢,婆媳相处得挺融洽。 不过就是有一点儿让林新春不太高兴,就是婆婆不太讲究卫生。给孩子用的尿布尿了的,她拿到院子里晒晒继续用。林新春让她洗了再晒,她还嘀咕着自己俩儿子都是这么做的,家里其他孩子也是这么长大的,怎么到了孙子这里就不行了呢。 新春倒是没跟她致气,婆婆把尿布拿出去晒的时候,她让丫头拿回来洗过再晒。 李秋玲看到生气了,觉得媳妇是在打自己的脸。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爬起来回了村子。 家里人看到她回来,有点奇怪,这还没出月子呢,怎么就回来了?李秋玲委屈的说:“城里的大小姐,咱乡下人伺候不了。”说着说着还抺起了眼泪。 为仁看到自己媳妇委屈的样子,爬起来就往外走,嘴里大声的吆喝着:“我去找那个兔崽子问问,是不是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了!” 青山奶一把拉住他,喝斥着:“你给我停下,都当爷爷的人了,还这么愣,问明白了再去也不晚。” “你倒是说说因为啥,你委屈成这样,不说清楚,大家也不明白是什么事儿呀。”刘桂兰一边安慰着一边问。 李秋玲说了一下事情的原委,心里憋屈得不行:“你说咱一辈辈就是这么做的,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呢?” “学孟媳妇给你脸色看了?” “那倒没有。”李秋玲小声嘟囔着。 “二婶,一辈辈都是这么做的,不一定就是对的呀。我二嫂这么做也没有问题呀。小孩子就得讲究点儿卫生,要不弄得臭哄哄的,还容易得病。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人家二嫂也没说什么,你这啥也不说就自己回来了,让我二嫂多不好做人呀。”谷穗儿一旁听到二婶儿的话,看起来好像是数落她,实际上是在给她分析事实。 听了谷穗儿的话,李秋玲也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儿过分,这么点小事儿听媳妇的能怎么着啊,自己确实小心眼了。 “那怎么办啊,我真是太冲动了。” “在家住一宿明天回去,就说想家了,来家里看一眼,其他的什么也不用说。”青山奶说。 “好,我听娘的,明天我就回去。”李秋玲性子直爽,有些事儿想开了也就没啥了。 第二天让老二赶着骡车送回了县里,林新春看婆婆回来,笑呵呵的迎接,啥不好听的话也没说。 她笑着埋怨婆婆回家也不跟她说一声,怎么的也得给家里人捎点东西回去不是。 第63章 傻娘深情护小儿 嘉瑞出月子的时候,学孟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丁家旺,在村里摆了几桌满月酒,看到林新春的娴静大方,又让村里的婶子大娘好一顿八卦。 谷穗儿一直没停下去伍叔那里练功,连带着米粒儿和禾苗儿也学了几手。 “大姐,你看那是不是傻娘?”这天从学堂回来往伍叔家走的时候米粒儿指着远处的一个身影说。 傻娘就是丁振祠捡的那个傻媳妇,因为有点傻傻的,大家都叫她傻娘。 振祠和傻娘的家在一个斜坡的坡顶上,周围没住户,孤零零的破旧的屋子前是树林、杂草和砖头瓦砾,没有院墙。 相依为命这个词是凄苦的。虽然振祠和傻娘的结合绝不是什么“良缘”,然而他们在命运的凄风苦雨的缝隙寻找着属于自己的乐趣。 振祠在门前的两棵树间为傻娘做了一个吊床,他在底下推几下,吊床就像秋千荡起来,傻娘便难得开心快乐的笑着,享受爱人的疼爱! 这辛酸岁月里“奢侈”的爱啊,是两个人在风雨飘摇中点燃的一簇小小的火苗!有时候振祠会拉起他的二胡,傻娘就傻傻的一动不动的听,嘴角偶尔会露出一抹微笑。 有时会有孩子到那儿捉蟋蟀,傻娘便以为侵犯了他俩的地盘,“嘘,嘘”地赶孩子走,像驱赶一群偷食麦粒的麻雀。 平时很少见她发声,发声的时候也许是意识清晰的瞬间。她也在潜意识里产生守护家园的责任,守护他们心灵的麦粒! 傻娘在跟丁振祠成亲一年后生下一个儿子,那孩子倒是长得虎头虎脑很壮实。自从生了儿子,傻娘更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儿子。 有淘气的孩子到她家附近玩,不小心碰到她儿子,她就会像老母鸡一样啊啊叫着追出老远。吓得村里的孩子之后都不太敢到她家旁边玩。 等到走近了,就看到傻娘抱着一个两岁多的小孩子,一边啊啊的叫着,一边往前跑。再往前就跑出村了,一个神志不清的人抱着一个小孩子,万一出点儿啥事儿就不好了。 “振祠奶奶,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谷穗儿追着问。 “病……病……”傻娘一边跑一边嘴里含糊的说着。 “是孩子病了吗?你别乱跑了,我带你去药铺。” 傻娘停下脚步看了谷穗儿一会儿,然后乖乖的跟着谷穗儿往前走。 也许在傻娘的认知里也有分辨好人坏人的标准,也许在她心里还记得谷穗儿给她喝水吃东西的事情,无从得知。但她对谷穗儿的信任是真的。 到了大哥的药铺,傻娘先是警惕的看了药铺一圈,在谷穗儿的指点下把孩子放到了小床上,她的一只手紧紧的捏着谷穗儿的衣襟一角,眼睛直直的盯着学孔给孩子把脉的手,生怕有一点儿闪失。谷穗儿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学孔把脉之后说:“是吃坏了肚子,肯定是有点呕吐和拉肚子,还是把振祠爷叫过来,跟傻娘也说不明白。” “好,我去找。”谷穗儿答应着就要往外走,可傻娘的手还是紧紧的攥着谷穗儿的衣角不放。 “振祠奶,你放开我,我去找振祠爷过来看孩子,好不好?”谷穗儿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傻娘。 “不,不……” 谷穗儿没法子,就跟米粒儿和禾苗儿说:“你们俩去找一下振祠爷爷,他有可能不在家,你们问一下有没有人见到他,让他快点来药铺。” 孩子可能是不舒服,把过脉后一直在嘤嘤的哭。傻娘着急的抱起孩子,嘴里呜呜的拍着孩子的背,虽然有点儿傻气,但那份疼爱却是发自内心的。 过了好一阵子,米粒儿和禾苗儿才跟着振祠爷爷一起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看到振祠爷爷进来,傻娘抱着孩子往他跟前跑,嘴里说着:“宝,宝,病……” “不要紧,不要紧,我来了,别怕昂。”振祠爷爷安抚着他的傻媳妇,顺手从她怀里抱过孩子。 傻娘紧紧靠在他身边,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角,就像前边抓着谷穗儿的衣角一样。 “我就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就见不到她娘俩了,我这正到处找呢,幸亏你们兄妹,爷爷谢谢你们了。”振祠爷脸上是后怕之后的放松。 “振祠爷你客气了,一个村子的人互相帮一把是应该的。”学孔笑着说,“孩子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有点闹肚子,我给兑了一副药,让他喝几天就好了。” 学孔把药递过去,振祠爷接过去,从内衣口袋里掏了几角钱出来。 “也不值多少钱的,就不用拿了。”学孔知道振祠爷要养傻娘和孩子不容易,就不想要他的钱。 “那怎么行,你开个药铺也不容易,这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药钱还是要收的。”振祠爷坚决的放下钱,抱着孩子领着他的傻媳妇走了。 都走出一段路了,傻娘又回头看着谷穗儿傻傻的笑了笑。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今天的每日一练看来是完不成了。不过谷穗儿还是领着米粒儿禾苗儿往伍叔家走去。 “伍叔,我们来了。”刚一进门谷穗儿就喊上了。 “今天怎么来晚了啊。”伍叔脸上是宠溺的埋怨。 “我们帮傻娘给孩子看病了。”禾苗儿抢先说。然后叭叭叭的把事情的经过跟伍叔说。 “你们做得对。”伍余年抚摸着禾苗儿的头说。 “今天不早了,就不练了。穗儿,我的那点儿底货早就全教给你了,现在你不到我这里也可以了。”伍余年笑着说。 “那怎么行啊伍叔,我还差得远呢。”谷穗儿跟伍叔撒着娇。 “以后你就领着妹妹们在家练习,我过几天要出个远门。”伍余年貌似无意的说着。 “伍叔您要去哪里呀?什么时候回来?” “去挺远的地方看个朋友,什么时候回来也说不定。或者几个月,或者几年。”伍余年说着从自己床头的枕下摸出一个东西递给谷穗儿。 谷穗儿拿过一看,是一把小短剑,其实更像一把匕首,剑鞘很漂亮,带着古色古香的花纹。小剑带着寒光,一看就是锋利无比的样子。 “咱们叔侄相处了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东西送给你,这把小剑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当个念想。它很锋利,没事不要轻易拿出来,随身带着,就当防身用。” 伍余年有点不舍,这么些年一直拿谷穗儿当自己孩子一样对待,此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但愿自己一直随身带的小剑能护这个孩子周全。 “伍叔,你要早点回来,穗儿舍不得你。”谷穗儿抱着伍余年的腰,她是真的舍不得这个救了自己又教自己武功的长辈。 “有缘自会再见,快领着妹妹们回家,时候不早了。”伍余年催着几个孩子回家,看她们走出去,他在背后又喊了一声:“护好自己,护好你妹妹们。” “放心伍叔,我会的。”谷穗儿挥着小手边走边说,转过头,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又一个亲人要离开自己,虽然万般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第64章 思念尽在不言中 回到家,谷穗儿跟爷奶爹娘他们说了伍余年要出远门的事儿,说着又禁不住要流泪。 青山爷他们不知说什么来安慰谷穗儿。早几天前伍余年已经跟自己打过招呼,说这几天就会离开,房子是青山爷家的老屋,他走了屋子还是要青山爷照顾的。 青山爷知道伍余年绝不是这个乡村能留住的,他有更远的路要走。 “好了,别难过了,你伍叔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做仁伸出手给谷穗儿擦去眼泪,安慰着她。 “快来,开饭喽。”青山奶招呼着大家,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还在厨房里忙乎着。 晚上的饭食还是挺丰富的,一个酸菜血肠,一个萝卜粉条,还有一个干蘑菇炖肉,这三个菜都是用大盆盛的,量足。还有几碟小咸菜外加贴饼子。家里十几口子一块吃饭,做得少了不够吃。 嘉翰三岁多,正是多动的时候,到吃饭的时候就用小手拨拉着桌上的饭碗,一个不小心就让他把碗弄到地上了。 孙爱梅用碗弄了点菜想领着嘉翰去一边吃。刘桂兰揽过孙子,让大家安心吃饭。 “咱们嘉翰可乖了是不是,好好吃饭才会长高高,咱好好吃饭,太奶太爷才会喜欢。”刘桂兰哄着孙子。小嘉翰抬起眼看了看太爷太奶,真的安静了下来。 自从嘉瑞满月宴后李秋玲就没再跟着回县里,看到活泼的小嘉翰,禁不住想嘉瑞了,不觉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坐在旁边的王二妮小声问。 李秋玲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没啥,就是看到嘉翰,就想起嘉瑞了,这又过了一个月了,不知那个小子现在长成啥样了。” “这还不简单呀,再过不几天就是新年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到时候让你稀罕个够。”王二妮笑着说。 “你说这一天天过的,不知不觉的又要过年了。学贤他们走了也快三年了。”刘丽凤在旁边也插了一嘴。 “还有学善,自从夏天去了青城,也快半年了,这几天就该回来了。”二妮也想儿子了。 “这一个个的翅膀硬了,扑棱着都飞走了。”刘桂兰也叹了一口气。 学勤虽然比嘉翰只大了半年,却俨然一个小大人,坐在桌边默默的吃着饭。 听着伯娘她们说的话,他突然插嘴说:“我也想爹爹了,爹爹好久没回来了。” 学勤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丽凤的眼里瞬间蒙上一层泪雾。 是啊,不知不觉间,出去的都出去好几年了,那些远飞的鸟儿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们几个呀,就别在那里伤春悲秋了,飞得再高再远,还是要回来的,这里才是他们的根。”青山奶看了几个儿媳一眼开口说。 “娘说得是,长大了就得飞出去,但飞出去总有回来的时候,咱一辈辈不就是这样过的嘛。”做仁接口说。 谷穗儿默默的吃着饭,思绪也止不住飞了出去。 四哥和志和哥走了快三年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吃得好吗?有没有酸菜血肠吃? 是不是又长高了?有没有受伤啊?还记得家里的人吗? “唉!”谷穗儿禁不住也长叹了一口气。 “看看,这叹气也传染呀,你个小人叹什么气呀,还不好好吃你的饭。”学孔轻敲了谷穗儿的头一下,调侃着。 “谷穗儿长大了,也有心事儿了呢。”学祖也笑着打趣谷穗儿。 “三哥你讨厌,哼,哪天让爹娘给我找个嫂子管着你!”谷穗儿红着脸,抬手佯装要去打三哥。 “呵呵,还知道脸红了,哎哟,打不着!”学祖把身子一扭,做了个鬼脸。 嘉翰也张着小手跑过来要打三叔,嘴里说着:“不准欺负穗儿姑姑!” 看着嘉翰的可爱样子,大家又哄的大笑起来。 让他们兄妹这一闹腾,刚才的沉闷消散了不少。 “好了,都好好吃饭,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儿。”青山爷沉着脸说。 学祖伸了伸舌头,埋头吃饭了。一家人也不再说什么,专心吃起了饭。 凌城郊外 战壕 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冲锋,志和一脸黑乎乎的炮灰,刚才的一发炮弹就在旁边爆炸,几个战友受了伤,卫生员在替他们包扎。 “怎么样,不要紧?”志和大声问着。 “连长,二黑子腿断了,需要手术。” “担架呢?还不快送回去!” “担架不够用了。” “那就背回去!” “是!”一名卫生员背起二黑子退出战壕,往后方跑去。 志和舒了一口气,转过身盯着远处的黑夜,二黑子是自己的勤务兵,刚刚炮弹爆炸时是二黑子把自己推了出去,他却被炮弹击中。 这是北伐战争中的一个分战场。自从到了队伍上,学贤和志和就分开了,他们分属不同的连队。都是国民革命军的一部分。不到三年的时间,他们都升到了连长。今天这场仗他们的任务也不相同。 上峰命令自己连队只要牵制住敌人就行,但要坚持二十四小时,给主力部队争取时间。 现在一个白天已经过去了,夜晚静悄悄的降临了。他们连已经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三次进攻,各个排也丢失了大半兵力。不知道接下来的夜晚敌人会有什么动静。 他想摸出怀表看看几点了,不经意间却摸到了怀里藏的那只小荷包。 他掏出荷包,一股思念涌上心头。荷包是谷穗儿从青城回去的时候送给自己的,带云字纹的青色做底,几朵小兰花用金线绣成,穗头是咖色丝线做的,里边的药材是谷穗儿亲手放进去的。 过去了这么多年,药香味早就没有了,荷包也变旧了,志和却没舍得扔,一直随身带着。 快过年了,穗儿还好?她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三年了,思念不经意间就会泛滥成海。 志和把荷包塞进怀里放好,思绪再次回到当下的战场上,为了亲人,他要拼出一条血路,拼出一条更好走的路,能让自己风风光光迎娶谷穗儿的路。 “各排注意,加强警戒,不站岗的轮流休息,接下来的时间更危险!要时刻准备着敌人进攻。” “黑子!”他喊着自己的警卫员。 “连长,黑子受伤已经被背下去了。”旁边的战士小声说。 哦,习惯了有事儿叫黑子,居然忘了黑子受伤被送到后方了。 “那二子,你跟我来,我们到外围转一圈看看。” “是,连长!” 第65章 夜袭敌人被消灭 志和转身又跟副连长嘀咕了一会儿,让他时刻注意敌人的动向。 “敌人今天晚上肯定不会消停,大家警醒一点,防止敌人突袭。我去外围看看情况,咱们不能总是被动的等着敌人进攻。如果有紧急情况,你替我指挥战斗。” “连长,还是我去,你不能离开连队。”副连长急着说。 “不用争了,听我的。” “那你多带几个人……” “不用,人多了目标太大,现在咱们的兵力不能再分散了。” 志和二话不说,领着二子猫着腰顺着战壕向外围走去。 对方是东北军的一部分,鬼着呢也狠着呢,今天晚上他们肯定不会安安静静的过去。事实也的确如此。对面的指挥官组织了一支一百人的敢死队,正准备趁黑夜对方不备想突袭呢。 漆黑的夜空下,只看到两个黑色的身影向对方的阵营移动。白天战斗激烈匆忙,敌方根本没时间和精力将战死的尸体带回去,只能留在了战场上。 志和跟二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 对方的营地也很安静,暗夜就像一只寻食的恶狼,时刻想将人撕碎。再加上旁边还有一堆尸体,禁不住让人后背发凉。 二子向志和的身边靠拢了一些,“怎么,害怕了?” “活着的敌人你都不怕,怕死了的干吗?” “没,没事儿的连长。”二子小声说。 “嘘……”志和做了个手势让二子不要出声。因为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会是闹鬼了?”二子害怕的蜷缩起来。 志和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趴在原地装作死人,竖着耳朵倾听着周边的动静。 很快,声音越来越大,这声音绝对不是一两个人能发出的,很像是一群趁夜晚出来觅食的狼。 “是敌人,别出声。”这么多人这时候出动,想要干什么,不言而喻。 声音越来越近,然后又往前去了,渐渐离他们远了。志和看了一眼远处自己的阵地,离他们也就二百米左右。 “跟上他们。” 他们不远不近的跟着,敌人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夜里,那种声音还是足够给他们指引方向。 “停,他们停下了!”这儿离他们的阵地也就二十来米的距离了。 志和把机枪架好,对准了声音消失的地方。 一旦敌人偷袭成功,后果不堪设想。现在的好处是敌人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他们的背后。 “把子弹上满,手榴弹准备好,一会儿打起来就往死里狠狠的打!” 前边的敌人又动了,而自己的岗哨还没有发现敌人的动静。不能再等了,志和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机枪猛烈的喷射着,敌人还没开始进攻就倒下了一大片。 自己阵地的士兵也开始了射击。 突袭的敌人也有点懵,还没开始突袭呢,怎么后边就着了火。 “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后面敌人的大部队过来,咱俩也得被人包饺子,往左边移动。”志和果断的下着命令。 二子一边往左边移动,一边扔出了几颗手榴弹,轰轰的响过之后,突袭者更是晕头转向。在暗夜中都弄不明白是哪里打过来的枪。 志和也没有停歇,边走边换子弹。又是一梭子弹射向敌人,阵地上的士兵在副连长的指挥下也劈头盖脸的向敌人开火。 在两面夹击之下,战斗很快结束。 “抓紧回阵地,免得后续部队上来。” 两个人摸到阵地前,二子大咧咧的想过去。被志和一把拉了回来。“你就这样上去,大家还以为是敌人呢,没让敌人打死,死在自己人手里你冤不冤?” 志和趴在黑暗中,向着阵地里喊了一声:“曲副连长,你在吗?是我,韩志和。” “是连长,连长是你吗?” “是我们,别开枪。” “连长你可回来了!果然让你说着了,敌人还就是突袭了。” “有没有伤亡?” “无一人伤亡,亏得有你和二子的背后突击,战斗才这么顺利。” “刚才只是他们的前哨,是敢死队,后面的大部队不知道会不会再进攻,咱们不能松懈!” “是,连长!” “把还能战斗的组织到前边,伤员到后边休息,我们只要坚持到天明就好了。” 战争是残酷的,虽然这一仗打赢了,但志和并没有多么高兴。 果然,也就是一个小时不到,敌人又一轮进攻开始了。 “轰轰轰”,随着敌人的炮火,阵地变成一片焦土,深烟滚滚,在炮火的照耀下,黑夜变成了白昼, “大爷的!给老子狠狠的打!”一向儒雅的志和也说开了粗话。 “报告连长,三排那边人已经打光了!三排的弟兄们……”通讯员跑过来苦丧着脸说。 “什么!打光了?二子,跟我来,去三排阵地,不能让敌人从那边占领阵地。” 二子扛着他的机枪答应一声跟着志和跑向三排的阵地。 有敌人已经越过障碍爬到了阵地上。志和端着枪瞄准,一枪一个,弹无虚发。二子也用机枪扫射着。志和从地上的弹药筐里拿起手榴弹投向敌人。在密集的机枪扫射和手榴弹的轰击下,敌人终于往后退了。这时东方也泛起了鱼肚白。 一颗照明弹腾空而起,照亮了整个阵地,照亮了黎明前的黑暗。 “大部队开始总攻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二十四小时的激烈战斗,全连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看着自己手下的兵那满脸的疲惫,那满身的血迹,还有被战友搀扶着站起来的伤员们,志和的眼睛湿润了。 “照明弹就是信号弹,咱们的任务完成了!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会向上级给大家请功!撤退!” 志和整了整自己的军服,虽然已经破烂不堪。 在团指挥部里,志和见到了学贤,两个人也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好小子,这次你又立了大功,恭喜你呀!这次是不是得升营长了?”学贤捶了志和一拳高兴的说。 志和还了一拳,脸上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好好活着!”他只说了这几个字,却让学贤红了眼圈。 第66章 奇葩亲戚出奇葩 还是再回到丁家旺,战斗的场面太血腥! 这天是休沐日,昨天伍叔说过几天要离开,谷穗儿早早的就领着俩妹妹和六六到伍叔家去。 走到门口看到门虚掩着,谷穗儿推门进去,叫了一声伍叔,却没听到回声。到了里屋,看到炕上整整齐齐的铺盖,却没有人。 她转身往外跑,想去找一找看伍叔去哪里了。还没跑到大门外,自己爷爷从外边进来。 “傻孩子,你伍叔已经走了。”看着谷穗儿红了的眼圈儿,青山爷没有多说什么,哪个人的一辈子当中不得有那么几场生离死别啊。 青山爷锁好大门,领着三个孙女儿往家走。村街上不时有走过的人打着招呼。走到丁喜旺门口的时候听到里边一阵吵闹传出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发生了,青山爷不是好八卦的人,但跟喜旺关系好,就拐进院子想看看到底又有什么事儿。 “丁喜旺你个杀千刀的,你这么心狠呀,眼看着我们家都断顿了,你们倒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家闺女嫁给你们家也十几二十年了,凭什么有吃的不给我们,啊?”一个瘦寡面皮,三角眼,薄嘴唇的老女人坐在地上哭诉着,丁喜旺和他老婆子站在院子里铁青着脸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有个老头子穿着个露着棉絮的破棉袄躺在地上,口眼歪斜的啊啊着。 “这是老二媳妇的娘,听说在他们村就是个不讲理的泼妇,就算没吃的,也不能让亲家天天接济着啊。”旁边看热闹的人小声说着。 老二媳妇蹲在一边,脑袋整个埋进膝窝里哭得昏天黑地。看小院里人越来越多,她哭得更狠了。老二媳妇娘家姓吴,她叫吴留弟,她娘叫秦二妹。 “咋的了这是?”青山爷挤过去悄悄问丁喜旺。“唉,家门不幸啊!”丁喜旺哀叹一声蹲到了墙根那里掏烟袋,青山爷也陪着蹲过去,拿出火镰给喜旺点火,自己也掏出烟袋锅点上。 “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三十块钱我是不会走的,我老头子偏瘫了,我得给他去治病,你们坏良心的想看热闹,一分钱不出,不怕天打雷劈呀!”秦二妹继续哭骂着。 “天啊,三十块!谁家能拿出来啊?”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是你这个丧门星,肚皮不争气,光生些赔钱货,让老丁家不待见,今天你就是死也要给我把钱要出来!”秦二妹看哭骂根本动不了丁家人的心,就朝着她闺女扑过去,一边打一边数落。 “爹娘,你们就给了,是我不好,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可这不能怪我呀,我也想生啊,也不能怪我爹娘啊,我爹现在病得快不行了,你们就把钱给我娘。”吴留弟一边躲着她娘的打骂一边哭着说。 “你这不是说胡话吗?谁怪你没生儿子了?咱家哪有那么多钱给?你天天悄木声的往你娘家拿东西,我睁一眼闭一眼假装没看到,倒是惯得你们觉得我好欺负了,现在居然上门要钱了,该天打雷劈的是谁呀?”喜旺婆子气得眼泪也流出来了。 “二弟妹,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咱家也不是有钱的富户,天天紧巴巴的能吃上顿饱饭就不错了,去哪里弄三十块钱呀。”老大媳妇穆兰英忍不住插嘴说。 “三弟不是……” “什么?你还有良心吗?三弟那是卖命的钱啊,你也敢掂记!”穆兰英气得胀红了脸。 “天天跟蚂蟥似的,甩都甩不掉。前两天才把一只正下蛋的老母鸡偷走,这不今天又来了。”丁喜旺哒了一口烟袋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老二媳妇就不能说说她娘啊。” “那就是个糊涂蛋,屁本事没有,就会哭,家里稍微吃口差样的,哭,说她娘家就吃不上这么好的饭;做件新衣服,她也哭,说她娘就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乍一听是孝女啊,可架不住天天如此,快二十年了,生那四个丫头的衣服,你看不到的时候就让她拿回她娘家了。你这样能捞着她娘家句好也行,不管拿多少,她娘都嫌少,得空就打骂她。这次是听说老三受伤人家赔了几十块钱,又打这钱的主意了,真是孽缘呀!”从来不善八卦的老爷们也忍不住说起了这些。 “老三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起不来呢,他那条腿以后能不能走路还不知道呢,赔那几十块钱够不够他的医药费都难说,你居然还掂记上了,你爹娘是人,我们一家子都不是人了吗?”喜旺婆子提到小儿子哭得更厉害了。 喜旺小儿子去城里给人盖房,不小心从房顶掉下来,摔断了腿,东家给了几十块钱把人送到医院就不管了,现在他媳妇在医院里照顾着。吴留弟她娘不知道怎么听说了人家给了几十块钱的事儿,就跑来闹,还把偏瘫的老头子也带了来。 “这是耍无赖嘛不是,这样的人不能惯着,她这是跑到哪里来闹呢,咱老丁家没人了吗?”青山爷听了半天,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磕了磕烟袋锅站起来说。 “老大,老大媳妇,把人抬出院去,要闹出去闹去,没见过这么丧良心的人。”青山爷招呼着喜旺家的老大说。 老大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到青山爷发话,接着就把秦二妹往门外拖,还招呼着其他几个小伙子把吴老头子也抬出门外。 “大哥,你们不能这样做呀,那是我爹娘呀。”吴留弟上前扯着不让往外抬,秦二妹也使劲扒着地不往外走。架不住人多硬生生的把他们弄出了门外。喜旺婆子哐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娘,娘,你开门,我要进去。”吴留弟在门外拍着门喊。“滚,跟你那好爹好娘一块滚,老丁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喜旺婆子隔着门喊了一嗓子,走进里屋再也不理门外的哭喊。 “爷爷,她们怎么这样呢?”看着仍在拍门哭喊的吴留弟和她爹娘,谷穗儿有点儿难以理解,问爷爷。 “人心不足呀。还不都是让穷闹的,唉!”青山爷拿起烟袋锅吸了一口,看里边的火早已灭了,就背着手往家走。谷穗儿姐仨紧跟着,还有六六。 第67章 柱子兰妮暗定情 第二天一早起来,谷穗儿就打听喜旺爷爷家里的情况。“你喜旺奶到底下不了狠心,把吴留弟关门外一会儿,看她哭得太狠,就放她进了门。” “那吴留弟她爹娘呢?” “你喜旺爷找人把他们送回去了,跟他们说明白了,以后再到村里来闹就去报官。你喜旺爷这几年就是太软弱,太惯着他们了,要是硬气一点儿,他们也不敢胡来。” 快过年了,村学里已经放了假。不用去上学,三姐妹决定上山去看看柱子他们。 三人刚到柱子他们承包的荒山边,就听到一阵狗叫。柱子正在给果树剪枝,老远看到谷穗儿她们,忙止住了大黑狗的吠叫,跑过去给她们开园门。 刚走进园子,兰妮湿着手从园屋子里跑出来,看到谷穗儿她们,脸红红的。为了看园子,柱子他们在园子里盖了几间茅草屋。 “兰妮儿姐,你怎么在这里?”看到兰妮儿谷穗儿有点惊喜,笑眯眯的问。 兰妮儿的脸更红了,吱支吾吾的说:“我,我,这不是学里放假了,我过来帮着干点儿活。” “多亏了兰妮儿,要不我那屋里跟狗窝差不多。”柱子深深的看了兰妮儿一眼,不好意思的说。 “噢——”谷穗儿拖着长腔笑着说,“曾经都是同窗嘛,互相帮助一下是应该的。” 自从承包了这一百亩山地,柱子和大牛二狗子就把主要精力投到了山上。两年过去,已经小有规模。满山的鸡咯咯叫着啄食吃,通过二哥的铺子已经卖了好几批了。栽种的果树也长得不小了,柱子正在抓紧剪枝,几棵杏树说不定明年就会结果子了。还有几块山地种了各种蔬菜,虽然被霜打了有点蔫,相信一开春又会是绿油油一片。 “怎么没见大牛和二狗子?”“他俩去县上给二哥送鸡了。二哥说趁着年前,赶紧出一批鸡,还能挣点儿过年钱。” “好,你们现在是越来越好了,明年没什么新想法?” “明年想跟村正爷爷商量一下,再包几百亩山地,扩大一下规模。二哥说眼光要放长远点儿,不能光看到咱村里咱县里,可以把咱的山货送到更远的地方去。” “是该放长远眼光,扩大规模后,活你们仨干不过来,可以请村里人来干,也让大家挣点活钱。” “那是一定的。”柱子爽朗的笑着说。 通过这两年的历练,柱子已经不是那个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半大小子了,已经长成了能顶起家的大小伙子。 “那我兰妮儿姐来给你干活你也得付工钱?”谷穗儿狡猾的笑着,把话题又转向了兰妮儿。 “穗儿,你说什么呢,我就是过来帮着收拾一下卫生,哪里还需要什么工钱呀。”兰妮儿嗔怪着。 “哦,那就是的喽!”一句话又把兰妮儿说了个大红脸。 “妮儿,屋里有晒好的柿饼,你拿出来给谷穗儿她们吃,我手不干净。”柱子伸着手吩咐兰妮儿。 兰妮儿正不好意思呢,听到柱子这样吩咐,脸更是红得厉害。转身向茅屋跑过去。 “叫得这么亲热,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呀?”谷穗儿打趣着柱子。 “我俩是有那个意思,只是现在她娘还不太同意,毕竟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我爹和我娘说离也没离,说一起过日子,也没真在一块,就那么不上不下的,人家看不起。”柱子倒是没隐瞒。 “任重而道远,吾辈要努力呀,”谷穗儿笑嘻嘻的说,“加油,我看好你哟。” 说着话,兰妮儿抱着个小篮子过来了。里面是一篮子柿饼。她给谷穗儿米粒儿和禾苗儿一人塞了一个:“你们快尝尝,很甜的。” 谷穗儿咬了一口:“哇,真的很甜呀,这个是不是也可以让二哥铺子里卖呀。” “前些日子给二哥送了一些过去,卖的还挺好。”柱子接过话头,“待会儿你们回去捎点儿,正好省了我去送。” “这个我喜欢,好吃。”“我也喜欢。”米粒儿的声音糯糯的,很可爱。“我也是,我也是。”禾苗儿也跟着喊,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谷穗我给兰妮使了个眼色,两人好似无意的走到一边去。“兰妮姐,柱子奶奶没来闹腾?” “能不来吗?我就没见过那么不讲理的老太太。明明当时已经断亲了,她看到柱子爹偶尔会帮一帮柱子娘几个,她就到处跟人说柱子承包荒山的钱是他爹给的,这荒山就得有她家一份,跑到柱子家哭天嚎地的闹了两次,让柱子娘赶了出去。” “前天也不知道她怎么跑上来的,拿着个篮子想摘柿子,还要去捡鸡蛋,正好让大牛他娘碰到了,让大牛娘一顿臭骂,这山可是三家包的,大牛他娘能让她把东西拿走才怪了。” “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也有,真服了她那个厚脸皮。我爹娘不想我跟柱子好,最主要就是那个老太婆的原因。讨厌死了!”兰妮满脸的无可奈何。 正说着呢,大牛和二狗子回来了,两人推着个板车,看到谷穗儿姐妹在,高兴得放下板车就跑过来打招呼。 “鸡送下了?”柱子问。 “那必须的,要不说二哥这人就是敞亮,这次他直接领我俩去了县里最大的酒楼,一百只鸡人家二话没说全留下了。”二狗子兴奋的说。 “三毛一只,这是三十,给你。”大牛从内衣袋里拿出钱递给了柱子。柱子是三个人的大总管,所有的支出和收入都是他掌握着。 “你们俩是推着板车去送的鸡吗?”谷穗儿问。 “嗯,现在还没挣到多少钱,等攒得差不多了就买头骡子,去县里送货也能轻松点儿。”柱子说。 “看你们三个这么努力,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谷穗儿真心的为他们高兴。 “谢谢你谷穗儿,要不是你的提议也不会有我们几个的今天。” “我们是同窗,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有什么好谢的?”谷穗儿嘻嘻笑着说。 “柱子,你奶没来找你麻烦?”谷穗儿怕柱子因为他奶奶来闹腾而不能坚持下去,故意这样问。 听到这话柱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有羞恼也有愤恨。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想了一瞬,柱子坚定的说。看他这样,谷穗儿也算了放了心,柱子不会因为别人的无理而放弃他该做的事情。 “我相信你会处理好这些事情,你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谷穗儿又看向兰妮儿和柱子,小脸上写满了坚定,“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第68章 匪患四起惊人心 转眼又是新年将到。学孟领着媳妇和儿子回来了,带了不少年货,也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据说最近一段时间西山上的土匪经常下山骚扰百姓。 听说那些土匪本来是两伙的。其中一伙的匪头就是黑眼。在两伙土匪火拼时黑眼被打伤,回到山寨后不久就一命呜呼了。他的第三个押寨夫人叫三娘子的成了老大。 别看是土匪,黑眼还是个挺仗义的人。青山爷听说黑眼死了,还好一顿感慨。 这个三娘子据说比黑眼凶残多了,是个打仗不要命的角儿。她带着手下的兄弟端了另一伙土匪的老窝,成了西山顶上名副其实的大当家。 自打多少年前青山爷被绑,他讲信义下山筹钱送到山上,黑眼就定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兔子不吃窝边草,清水县的客商他们不劫,近处的票他们不绑。 这三娘子可不管这一套,什么远的近的,只要能弄到钱,该劫的劫,该绑的绑。前几天,清水县里有两家铺子被他们抢了,现在县城人人自危,感觉太平日子结束了。 “土匪都这么猖狂了?这个三娘子是个什么来头啊?”青山爷听了半天开口问,手里一直也没停下打细绳。 “不知道,现在城里什么说法都有,有的说是不知哪里的富户家的丫头,还有的说是黑眼收留的一个孤女,胆大凶猛,跟着黑眼学了满身的功夫,枪法也是一等一的准。本来是黑眼的义女,不知怎么的后来居然成了黑眼的押寨夫人。”学孟沉思着说。 “这女人要是狠起来更可怕呀,最毒妇人心哪。”老二为仁跟着来了这么一句。惹得家里的女人齐齐射过去一串白眼,这也不能一网打了满河的鱼啊。 老二看大家都在瞪着他,梗着脖子说:“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吗?”李秋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少说句话谁也不会当你是哑巴,快别吱声了你!”这老二,别的毛病没有,就是太一根筋了。看着公公被大家嫌弃,林新春握着嘴嘿嘿的笑。 “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就没有老百姓的好日子过,唉!”青山爷停下手里的营生,把拔锤子缠好放起来,拿过烟袋锅点上,哒哒的抽了几口。 他转头看着谷穗儿姐妹:“你们几个没事儿别乱跑,土匪都是没人性的东西,可别让他们上了眼。” “咱这穷乡僻壤的土匪不会来?”学祖接着爷爷的话茬说。 “这也难说,年根子下,他们在山上也得过年,也得吃饭,这要是下山抢粮食,你敢说他们会到哪里去?”学孟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说,“反正咱们都警醒着点儿,该藏起来的东西就找地儿藏起来,别真事到临头了慌了神。” “爷,”谷穗儿蹭到她爷爷身边,趴爷爷耳朵边悄悄的说,“你说这个三娘子不会是三丫?” 青山爷愣了一下,低着头寻思了半天,嘴里嘶嘶拉拉的说:“啧,嘶,这还真说不定呢,那年闹洪水,黑眼他们捞浮财的时候,三丫是不是就在他的船上,还叫黑眼干爹,过了这么几年,这妮子变化这么大?” “要真是她,爷爷,咱们可得想个办法防范一下。” “她会连咱们村都不放过?”青山爷疑惑的说。 “你忘了她是怎么离开咱村的了?” “她一定恨咱们村,说不定连她娘也恨上了。” “爷,我觉着,咱得找村正爷爷商量一下,是不是把咱们村的青壮组织起来,分成几个小队轮流站岗,这样就算土匪来了,咱也好有个准备。” “这个主意好,得找村正商量一下。走,现在就去。” “好,我跟爷爷一块去。”谷穗儿站起来跟着爷爷往外走。 青山爷顿了一下,张嘴想阻止。 谷穗儿过了年就十四岁了,是大姑娘了,真心不想她再抛头露面的。不过想想她从小学的那一身本事,一块去想想办法也是可以的。青山爷阻止的话就没说出口。 “三哥,这事儿我也听说过,这也正想着找大家一块来商量一下呢。”青山爷刚说明来意,村正接着就说起了这个事儿。“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但愿土匪能消停一下,让大家安安稳稳的过去这个年。” “咱倒是希望他们能消停一下,就怕他们会趁年前再打劫一次,咱还是得有个万全的准备。”青山爷接着说。 “三哥觉得咱应该怎么准备,三哥心中可有什么好的想法?” “想法倒是有,但也算不上什么好的想法,咱现在也指望不上政府的军队,官匪不一块祸害咱百姓就是咱的大福气了。你说咱能不能把咱村的少壮组织起来,训练一下,在村里巡逻,也能让大家安心一点儿。” “这倒是个办法,”村正沉吟了一下说,“就是组织是简单,不过咱没有刀枪,庄户人空有一身力气,却没什么防身的本事,土匪要是真来了,也不顶用啊。” “村正爷爷,虽然组织起一支少壮队伍临时没什么战斗力,但有总比没有强。如果爷爷能信得过我,我可以教大家一些防守功夫。可能一下子不会有多大提升,慢慢总会越来越好的。眼下的时局咱们村子也该有自己的一点防御力量。”谷穗儿在旁边轻声说。 村正抬眼看了谷穗儿一眼,他倒是知道这个小女娃这些年一直跟着伍余年练些拳脚功夫,就是不知道练得怎么样,平时看她也不显山不露水的。再说女娃娃抛头露面的好像不太合适。 “我家三哥虽然练得少,但也略懂,到时候可以让三哥带头。现在快过年了,也没有什么 地里的活计,大家可以组织起来练着,村正爷爷您说呢?” 村正思虑半晌,觉得现下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好,一会儿我就召集大家开会,跟大家商量一下,看看这人怎么出,不过咱这个队伍总得有个名?” “咱是丁家旺村,咱组织这个队伍就是为了自卫……”谷穗儿眼珠转了几圈试探着说。这个名字她可以提示,但绝不能她说出来。 “对,就叫丁家旺自卫队,我这就去找人商量这事儿。” 村正敲响了挂在老槐上的那口钟,没用多长时间村里各家的家长就陆续来到了老槐树底下,这里也算是村里召集大伙的一个集结地了。 “老少爷们们,现下匪患横行,眼看就到咱家里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咱要组织起来自救!我想成立咱们丁家旺村的自卫队,大家看看可不可以,如果有什么好的想法大家也可以提出来。”村正说得有点儿慷慨激昂,因为对土匪的惧怕的愤恨,倒是没人持反对意见。 “叔,都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参加呀?”二秃子在人群里喊。 “凡是年满十五岁的丁壮都可以报名,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过三十五就算了,老木咔嚓的,都哼哼不动了,也没法自卫。”村正一句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凡参加自卫队的每天村里供应两斤粗粮。这粮食当然也得咱们各家出,怎么出到时咱族老们一块再商议。” “那算我一个,我今年三十,是不是正当年啊。”二秃子嘻笑着说。两斤粗粮虽然不多,但也能吃顿饱饭不是。 “算我一个!”“还有我!” 在场的年轻人不少都当场举起了手。柱子大牛二狗子都报了名。学孔要忙医馆里的那一套,学孟在城里看铺子,都没法参加,学祖义无反顾的报了名。 “成立这个自卫队是不是得有个队长啊?”铁柱子粗声大气的说,“我推荐村正家三哥当队长。” 村正家老三丁有忠不到三十岁年纪,身量高大,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汉子,听到铁柱子的话,倒也没反对。 “我也同意三哥!”“三叔挺合适!”人群里七嘴八舌的说着。 谷穗儿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快,连队长都要选出来了。 “做仁大爷家的学祖三哥也可以的,他还会点拳脚功夫呢。”大牛也在人群里说。 “那好,就让我家老三和学祖组织这事儿,有报名的就到他两个人那里报名,队伍成立之后怎么训练,怎么巡逻后边咱再商量。” 丁元宝也想报名,被亓玉珍一把拉了回来。“土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东西,你想去找死啊,你娘可就你一根独苗!” 第69章 自卫队保家卫村 “娘,这只是组织队伍巡逻,又不是去跟土匪打仗,我十六了,我不做缩头乌龟,大家都报名,就我不动,不够大家笑话呢!”丁元宝挣开他娘的手,径直过去报了名。 “你,你……”亓玉珍气得面红耳赤,但到底没好意思也没敢到人前公开闹腾。 谷穗儿看了丁元宝一眼,看来三丫这弟弟还是个好的。 没用半天时间村里能报名的丁壮几乎都报了名。居然有接近百人。村正和族老们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按家平均一下,家里有两个的就留一个,最后挑选了五十人成立了丁家旺自卫队,丁有忠做队长,丁学祖做副队长,再就是请谷穗儿做了武术指导。谷穗儿教大家功夫也就上了明面。 五十人分了三组巡逻,一组十二个人,柱子,大牛还有一个叫希望的被大家选做组长。 丁有忠和学祖没分到组里去,但他们俩几乎全天都跟着,比众人都累。 当然村里肯定有些不和谐的声音,像亓玉珍之类的人不说点酸话怎么能过得去。 “切,一个丫头子,还武术指导,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能吃几碗干饭呢!”亓玉珍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没过多长时间她这脸就被打得呱呱的。 当然谷穗儿对这些声音根本没当回事儿。队伍成立第二天就开始领着大家蹲起了马步。 巡逻的时候总不能空着两手,于是家里的菜刀,鎌刀,铁锨,二齿钩子就成了他们的武器。这么几十个人的队伍,拿着这么奇葩的武器,想想就觉得想笑。但村里人看到他们的时候不但没人笑,大家反而恭恭敬敬的向他们行注目礼。 腊月三十的傍晚,大家都在准备过年的第一个项目,就是接财神。有的没有的,都会包一顿饺子,全家人在一起热闹热闹。 正当大家沉浸在热闹中的时候,就听村口的那口钟“哐哐”的响了起来,这是大家提前定好的土匪进村的信号。各家各户老老少少无论正在干什么的,都不由得停下了动作,同时抬起了头。 “土匪来了?”“土匪来了!”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事到临头了,大家还是慌了起来。 这里那里不知是谁家,有婆娘孩子惊恐大哭。 “快,出门往东跑,到村外的林子里藏起来。”这也是提前定好的逃跑路线,青山爷冷静的指挥大家往外躲。 可还没跑到村口,就有早跑过去的村民慌慌张张的往回跑。“村东也有土匪堵着,别往那边跑了!” 大家听了,又转头往回跑。整个街巷都乱了起来。 往各个方向跑的都有,你挤我,我躲你,孩子哭老婆叫,鸡飞狗跳。 “三哥,这样不行的,越乱土匪越容易得手。得让大家冷静下来。”一边跑谷穗儿一边跟她三哥学祖说。 “好,我去说一下。” 正好旁边有一盘大家用来碾米碾面的石碾子,学祖一步跳上去,大声喊了一嗓子:“大家都停下,不要乱跑!听我指挥!” 学祖嗓音洪亮,穿透力极强,听到他的声音,人群慢慢的安静下来。 “土匪是来抢东西的,他们应该不会伤人命,大家先不要自乱阵脚,我们这么多人,只要我们劲往一处使,土匪没什么好怕的。老弱妇孺先就近到各家躲躲,青壮们家里有什么家伙就拿什么家伙,我们去会会那些土匪。” 学祖说完这些话,青山爷和青山奶就喊着大家先到自己家里躲一下,因为这时大家就在青山爷家的门口。家里放不下这么多人,左右邻居家里也躲进去一些人。 做仁为仁效仁学孔学孟都拿起了家里能拿的家什,还有村里的其他青壮也都拿起了镰刀铁锨等,“跟我走,不要怕!”学祖振臂一呼,男人们呼拉拉跟着他往村西土匪来的方向走去。 学祖的振臂一呼,多少年后还有人津津乐道。 “秃子叔,你带着一部分人到村东去拦一下,如果打不过别硬拼,保命最重要。” “好,放心!”秃子答应一声领着二十个左右的青壮往东跑去。 “其他人跟我走!”跟着往村口走的不止有青壮,一些年纪稍长的叔叔伯伯们也大步跟在后边。 谷穗儿也跟着往村西走。 “穗儿,你留在家里。”做仁拉了一下她,把她往家里推。 “我要跟大家一块去,我跟着伍叔学了这么多年武功,他从来没教我做缩头乌龟。” 做仁看了她一眼,长舒一口气,没再阻拦。 走到村中间的时候,丁有忠也领着一帮子青壮往村口赶。后边紧跟着的是他大哥丁有传,丁有孝。 他们赶到村口的时候,柱子领着十几个自卫队员正跟土匪对峙着。今天第二班正好轮到柱子这一组站岗。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赶快让开,我们不想大过年的见血。我们就是来要点过年的孝敬。谁都想过个顺当年不是。”当先一个尖嘴猴腮的人公鸭声母鸭气的喊着。 谷穗儿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洪水期间,跟着黑眼捞浮财时另一艘小船上的那个人。 “这位大哥,这几年乡里什么情况大哥应该也知道,大家自己肚皮都填不饱,哪有什么好东西供给兄弟们呀。这位大哥能不能跟大当家的能融一下,让大家先过去这个年。” “让你们先过去这个年,那山上的兄弟们是不是就没法过去这个年哪!” “二当家,跟他们废什么话呀,能动手就不要瞎逼逼!”后头一个黑脸的汉子举着大刀喊起来。 “三当家说得对,动手能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别跟他们浪废唾沫星子!”几个跟着的山匪乱纷纷的接话。 “去去去,你们知道什么,大当家说能好好说就不要伤了和气。”二当家白了身后几个兄弟一眼。 “怎么样这位兄弟,咱们的要求也不多,就是把各家各户的鸡鸭鱼肉给兄弟们弄点就行。” “不是不给,是真没有什么呀,各位是西山上黑爷的部下,黑爷是个仗义爷们,咱乡亲们提起来都是相当的佩服啊,这么些年咱们都能相安无事,咱这一方百姓也能安居乐业,多亏了黑爷跟弟兄们的宽宏,大家还是很感激的。” “少罗索,就直说给还是不给,什么感不感激的,要是真感激,大过年的,也没见你们给兄弟们多少孝敬!”说话的还是那位三当家的。 其实为了保村民们的安全,每逢年节村里会给西山送去一份大礼,粮食鸡鸭鱼肉是少不了的,为了凑这份年节的孝敬村正年年愁得头发都白多少根。 “年前不是送去了吗?”丁有传皱着眉头接了一句,这事儿他有发言权,因为是他带着几个人去送的礼。 “切,就那点东西还不够爷们塞牙缝的呢,你也好意思提。要不是因为你们送得太少,大过年的兄弟们也不会跑得这一趟。” “兄弟们咱还得回山过年呢,他们不痛快,那就咱自己出点力,走,咱们自己去拿,碰着啥伤着啥可别怪弟兄们粗鲁!”说完三当家就领着众匪往前走,如入无人之境,根本没把这些村民放在眼里。二当家也没说再拦着。 第70章 除夕夜土匪进村 “要想进村除非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大家一块上!”丁有忠大喊一声,青壮们都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说是进村拿东西,这群没人性的土匪还不定进村能干出什么坏事儿呢,真要让他们进了村,还要自卫队干什么! 丁有忠话落双方就战在了一处。 “奶奶个腿的,还真是舍命不舍财的些东西,弟兄们,狠狠的打!”二当家高喊着。 除了噼哩砰郞的武器碰撞的声音,还有受伤后的喊叫声。 三当家的拿着刀对着丁有传就砍了过去,好在有传一闪身,刀砍偏了,但也伤了有传的胳膊。就在三当家又举刀想砍下去的时候,丁有忠喊了声大哥,一下挡在了三当家面前,手中的铁锨挡住了大刀。 谷穗儿瞅准机会,一个飞跃就到了二当家的跟前。二当家的见一个小姑娘跑到了自己眼前,根本没当回事儿,还嘻嘻笑着,色眯眯的说了些混话。 趁你病要你命,既然没把姑奶奶放眼里,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了!谷穗儿一拳打向二当家的胸口,疼得二当家哼唧一声倒在了地上。谷穗儿拔出伍叔给的小剑,指向二当家的脖颈,“都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住手,快住手!”二当家吓得面无人色,大喊着让大家住手。 “真是个窝囊废!”一声枪响和一道清脆的女声一起从背后响起。正在缠斗的两方人马一刹那都住了手。 一个身穿红衣披着一袭红色斗篷的俏丽身影领着一群土匪从村东跑了过来。 被赶着走在前边的是满脸是血的二秃子和他带到村东去的十几个青壮。 “三丫?”人群里的丁有庆看到俏丽女子之后满眼的惊吓。 “三姐?”丁元宝也惊叫出声。 女子睃了他们一眼,没搭理他们。 “如果想让全村人跟着陪葬你不妨杀了他试试!”三娘子看着谷穗儿目光凌厉。 三娘子真的是三丫!谷穗儿心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她两眼看着三娘子,手里的短剑却没有从二当家脖子上离开。 似曾相识的一幕又一次在谷穗儿脑海中浮现。然后是村里被抢,还有几条无辜的生命枉死。其中居然有她的三哥和丁家三叔。 谷穗儿晃了一下沉穗的脑袋,她知道她想的这些好像在遥远的时空曾经发生过,因为她以前有些可怕的念头的时候,那些都成了真。不能让这可怕的念头成为现实。她要改变,她要让可怕的事实改变。 “三丫姐,真的是你呀,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只是一瞬的愣怔之后,谷穗儿朝三丫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本来已经准备好被谷穗儿反唇相讥的三丫一下子居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过得好吗?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问过这样的话。 从爹娘决定把自己给一个将死之人去冲喜那天开始,她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将死之人。没有人关心她的死活,没有人关心她过得好不好。 她不服,她不想死,那天晚上,她好不容易从家里跑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上跑。 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没想过怎么活下去,没想过过得好不好,就那么一步一步往前跑,在小小的心里,只要往前跑,哪怕是前边是刀山火海也比那个家强。 谷穗儿看了一眼她三哥,学祖明白了谷穗儿那一眼的意思,把手中的铁锨对准了二当家的脖子。 谷穗儿顺势站了起来,手里的短剑也收了起来。她向着三丫走近了几步。 “三丫姐……” 三丫看到那个从小就是个幸运儿的少女笑容明媚向着自己走来。为什么她从小就是全家人的宠儿,而自己却被爹娘嫌弃如敝履? “少来套近乎,我不是你的什么三丫姐!”也是在一刹那的错愕之后三丫疾颜厉色的说。 “三丫姐,我知道你还为以前的事情生气,说起来你生气是对的,咱生为女人,有时候命真的是不在自己手里。”谷穗儿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凄苦和无奈。 自己的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吗?还真是,生为女人,可怜又可卑,她的大姐被卖去做有钱人家的丫头,好不容易熬成个姨娘她就觉得一步登天了。她的二姐被卖到哪里都不知道,现在生死未卜。而自己呢?被冲喜的前夜逃离了那个家,这几年哪一日不像是在刀刃上过日子? 听到这话,三丫脸上有一瞬的难过,但马上又恢复了冰冷。我不服,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站住,离我远点儿,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否则别怪我的枪不长眼!” “三丫,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我,我好想你呀!”人群里的丁有庆往前挤着,眼里有泪。 丁元宝也大叫着“三姐”,眼睛也成了红的。 三丫看了他们一眼,自己的记忆居然有点模糊了,那是自己的爹和弟弟吗?是自己这一辈子的亲人?亲人的样子在心里一直都是一团影子,她看不清他们。 当我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一双小脚走得血淋淋的时候我的亲人你们在哪里? 当我走在深山老林差点命丧虎口的时候我的亲人你们在哪里? 看着爹和弟弟,三丫冷冰冰的开口:“我不是你的三丫,也不是你的三姐,三丫早就死了,我是西山土匪窝里的三娘子!” “三丫,你怎么可以这样子?” “我怎么不可以这样子?你们想卖了我想让我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怎么可以那样子?”一句话勾起了三丫的怒火。那些不堪的往事再次涌上心头。 “三丫姐……” “你闭嘴!最讨厌的就是你,为什么同为女人,你就可以受尽家人的宠爱?!而我连畜牲都不如!”说这句话的时候三丫的眼眶成了红色的。 “三丫姐,身为女儿,我们哪一个不想成为爹娘兄弟们手心里的宝啊,我幸运有爱我的家人,所以我才更想让咱们所有的女人都能成为家人的宝。三丫姐,你想想,咱们小时候你无论怎么为难我,我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心里也难过了好几天。” 她会难过吗?骗鬼去?自己小时候一直跟她过不去,她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 “三丫姐,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知道你为什么选今天回来,其实你是想爹娘兄弟的,你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看看他们,也让他们看看今天的你是多么厉害,你想让大家看看,女人也不是软弱的胆小鬼,我说的对吗?” 这些话戳中了三丫的心窝子,她潜意识中真的是想让自己家人看看,让丁家旺的所有人看看,三丫不再是那个任人羞辱任人宰割的三丫了。 “哼!”三丫不屑的扭过头,眼泪却再也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三丫姐,你知道我爹还有我四婶为什么办女学?就是想让咱女儿也能有文化,不再受那么多的屈辱,难道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自己也想念书识字,也想跟谷穗儿一样受人宠受人爱,可是自己的爹娘哪里舍得拿出钱让一个赔钱货去读书?他们不办女学还好,大家都一样做睁眼瞎,可他们偏要办什么女学,让女孩子也分了三六九等,好恨! 三丫愤怒的眸子看向谷穗儿,眼里像喷着火。 “三丫姐,我以前听我爷爷说,西山的黑眼大当家是个仗义的人,他曾经给山寨定下五不抢的规矩,近处的乡亲不抢,人身为匪,乡情还在;逃难的妇孺不抢,爱惜弱小,扶危济困;还有赶考的举子不抢,喜车丧车不抢,背包行医的不抢,”谷穗儿看向二当家和三当家还有众匪,“我爷爷说得对吗?” 听到谷穗儿的话,众匪也低下了头。大当家在时这些山规是明文规定,谁若是违犯,是要点天灯的。 三丫不明白谷穗儿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儿,大当家临死前一再叮嘱自己要带领兄弟们遵守山规,要是引起众怒,山寨就别想再继续生存下去了。 可是自己却偏偏不信邪,抢了几家铺子,不也没人敢说什么吗? “古语说,盗亦有道,你最近这段时间领着山寨弟兄们不讲规矩,会惹众怒的姐姐。” “三丫姐,咱们现在都不是小时候的孩子了,就算你现在沦落为匪,我还是敬重你是我的姐姐,时势所逼,你也是无法,但我真心希望你能做个义匪,做个响当当的女当家。为咱们女人争口气。” 谷穗儿双眼真诚的望着三丫,眼里有期盼,有温暖的光。 她的话能信吗?自己不明白那些大道理,但内心深处谁不想做个好女人? 三丫没再说话,但脸上却不再只有戾气,多了一点平和,多了一些思考。 “要不兄弟们看这样行不行,大过年的,既然已经来了,也不能让兄弟们饿着肚子走,虽然村里不富裕,但现在正是接财神的时候,无论是粗面还是细面,也不管是什么馅的,家家户户都会包上几个饺子,咱大家不嫌弃,就到家里吃几个饺子,大家看行不行?”丁有忠站出来大声的说,很真诚的样子。 第71章 学祖定下苏如卿 “吃饭就不必了,山上已经包好饺子等着大伙过年呢。”三丫长舒了一口气说。她决定听谷穗儿的话,做一个义匪,像大当家黑眼一样,也会受到世人的敬仰? “不过谷穗儿,我今天人可以撤走,以后我也会按照以前的山规做,但我对你有一个要求,”三丫面向谷穗儿说。 “三丫姐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全力以赴。” “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你能不能上山教大家识点字,再把你的功夫教给大家一点儿。”说出这两点要求,三丫还是有一刹那的脸红,她想让山寨的弟兄们还有他们的婆娘孩子也能读书认字,不要做一辈子睁眼瞎,不要做一辈子的匪。 谷穗儿低头踌躇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坚定的说:“可以,只要你们能遵守五不抢的山规。” “那就这么说定了,有需要我会派人过来接你的。弟兄们,回山吃饺子了!”三娘子一挥手领着众匪就走。 学祖横在二当家脖子上的铁锨悄悄的挪开了,二当家摸了摸脖子,瞪了学祖一眼。然后面向谷穗儿做了一揖。 “三丫,你不回家看看你娘了?” “三姐,哪怕回家吃个饺子也好呀。” 三丫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跟众土匪走了,她心里还是有被卖的愤恨在。 土匪走了,所有人都很兴奋,只有丁有庆和无宝低头耷脑的。 “叔,元宝哥,你们就不要强求了,三丫姐以后一定会回来的。”谷穗儿安慰着丁有庆父子。 “今天多亏了谷穗儿!”柱子大声说。 “要不是谷穗儿,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祭日了!”二秃子摸着脸上的血迹,后怕的说。 “秃子叔说什么话呢,大过年的多不吉利,快呸呸!” 看着谷穗儿认真的样子,三秃子真的往地上呸呸了两声。 “叔叔大爷哥哥们,能让土匪们退走,这功劳绝对不是谷穗儿的,但谷穗儿有句话要跟大家说,以后咱要善待家里的姐姐妹妹,不要再有象三丫姐这样的遭遇了。”一句话让丁有庆和元宝又低下了头。 “好了,家里老老少少的还战战兢兢的等着呢,回家接财神了!”丁有孝喊了一声,众人这才欢呼着往家跑。要快回家告诉大家没事了,家里人还不定怕成什么样呢。 不多一会儿,在那几家躲着的人都跑到了街上,各自往自家跑去,满村听到的是大人孩子的欢笑。也有一个声音与众不同,那是亓玉珍在嚎啕大哭。 “穗儿,你就那么几句话就把三丫劝走了?还让她遵守以前的山规?”青山奶不相信的问。 “奶,哪里是我几句话就能劝好三丫的,其实是她自己也不想成为那样让人恨的人,我只不过是顺着她的心意说了几句话而已,要是她自己不想改,我说多少都不管用不是。” “说起来三丫虽然不讨人喜,但也是个可怜孩子。”刘桂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三哥厉害,振臂一挥,不要怕,跟我走,英雄啊!你们不信等着看,我三哥呀,出大名了。”谷穗儿故意竖起拇指逗她三哥。 学祖的脸霎时红得象红布一样。 “好了,不说了,事情过去了,咱好好过个年。”青山爷笑眯眯的说。大过年的总算是有惊无险。 还真让谷穗儿说着了,学祖的振臂一挥还真是带来不小的后续花絮。 第二天初一拜年的时候大家都在说学祖如何勇猛,说谷穗儿如何智退三娘子,添油加醋都快成话本子了。 村正家大儿媳到家里来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娘家有个侄女,叫苏如卿,跟学祖差不多大,有心做门亲,家里人都很高兴,约定哪天想个办法让两个孩子见一面。 “见面还不简单,哪年正月我三哥不得去街上踩高跷呀。” “还真是,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那就学祖上街踩高跷的时候我把我娘家侄女喊来。到时候大家可以都去看看,不过偷偷看一眼就行了,别把孩子看羞了。”有孝媳妇高兴的说。 年初二踩高跷的就上街了,过年就是个玩日子,家家户户都会出去看。 全家人吃过早饭急急忙忙的就想上街去看踩高跷的,当然重点是去看苏如卿。 这种事自然也就是女人们会去做,男人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好意思的脸。 踩高跷最热闹的点依然还是在柳毅庙前边的空地上。谷穗儿和奶奶娘还有婶婶们过来的时候广场上已经不少人了。特别是各种小吃摊已经摆满了广场周边。 看到那些小吃摊,谷穗儿禁不住想起了几年前和志和一块到这里玩的情景。想起了两个人一块抓人贩子,想起了那个小胖子赵富贵。几年不见了,志和哥哥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思念油然而生。 “姐!”米粒儿拉了一把呆愣的谷穗儿,因为人多,米粒儿和禾苗儿的手一直紧紧的拉着。“你看那边有个吹糖人的,咱过去看看!” 看着两个美丽清秀的妹妹,谷穗儿快速回神,满脸的宠溺,“走,两个馋妞儿。” 等一人一个糖人找到奶奶和娘她们的时候,看到有孝媳妇正朝着她们走过来,眼里是满满的笑意。身边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 “哎呀三大娘,你们也来了呀?”有孝媳妇老远跟大家招着手,粗门大嗓的喊着。 “哟,他嫂子,你也来了?你娘她们没来啊?”青山奶也故做偶遇的样子跟有孝媳妇打着招呼。 “这漂亮姑娘是谁呀?这小模样可真着人疼。”刘桂兰看向有孝媳妇身后的苏如卿。 听到问自己,苏如卿的脸呼的一下子红到了脖根,低着头都不好意抬起来了。 苏如卿穿着一件对襟绣花的绯色小袄,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面是淡绿色的长裙,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当下的女子都是自己绣衣服上的图案样子,如卿穿的这一身一看就是个巧手的女子。 如卿的脸稍圆,但并不肥腴,一双眼睛也是圆圆的,小黑豆似的眼珠晶晶亮亮的。肤色偏白,没有病态,是一种健康的白,还有那露在袖口处的一截手指,也是柔白中稍有点粗糙,可见平时在家也是不少干活的。 娘几个也没有把眼光一直放在如卿身上,怕把女孩看羞了。 “快看,三哥过来了!”禾苗儿拍着手欢叫着,实在自己的三哥哥此时的扮相让人不能不笑。 他依然是扮成了一个俊俏的小媳妇,看到自己奶奶和娘她们,还跟她们抛了一下手帕,飞了一个媚眼。 听到禾苗儿喊,苏如卿抬眼快速看向被叫三哥的人,也就是看了一眼,又倏忽挪开了眼光。 事实来之前大姑跟自己介绍过学祖的情况,也知道除夕夜他振臂一挥领着大家去拦截土匪。也了解了老丁家的基本情况。还未见面她已是愿意了的。所以把自己过年时最好看的衣服也穿了出来。 现在见到了家人,也惊鸿一瞥般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英雄,她的心怦怦乱跳,心里唯一怕的就是那家人看不上自己。 第72章 教土匪识字武功 一门亲事不用说也是顺理成章的成就了。按照习俗丁家带着几色彩礼去苏家提了亲,后边的什么纳吉换帖等婚前的仪式也都紧锣密鼓的办了起来。 到年底如卿进了门。丁家的人丁也越来越多了。 这期间三丫真的派人把谷穗儿接到西山去了几次。 第一次来人接的时候全家人还紧张了好一阵子,怎么说那也是土匪窝,谁敢保证不出什么事儿呀。刘桂兰还难过的流下了泪。 “没事儿的,不用担心我,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你闺女的本事吗?”谷穗儿一边给娘擦着泪,一边跟娘开玩笑。 来接的人是二当家的。他嬉笑着跟全家人保证:“爷爷奶奶,叔叔婶子,大家放心,大当家说了,让谷穗儿小姐去山上待个十天半月就行,到时候我怎么接过去的就给大家怎么送回来,保证连一个头发丝都不带少的。” “那不行,时间太长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得把我们老两口子想坏喽啊。”青山奶立马就有意见了。 “奶,三天两天也干不了什么事儿,半个月很短的,眨眼就过去了。”谷穗儿又转过头来哄自己奶奶。 嗐,自己真是太难了! 听说谷穗儿要来教大家识字武功,全寨子的人都激动了。只有三当家的不屑的撇了撇嘴,看起来挺英俊的脸有点扭曲。 “我们是土匪,认那么多字干吗?难道认了字我们就不是土匪了?” 三当家的小声嘀咕,三娘子听得很清楚。这些年她枪法练得准,耳力也是很敏锐的。 “三当家的,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说说,别在那里小声嘀咕,大男人嘀嘀咕咕的没的像个小娘们似的。”三娘子坐在主位上直视着三当家的,脸上不辨喜怒。 她坐在大厅正北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子上,头顶上一块牌匾写了“聚义厅”三个大字。威严的氛围衬得三娘子的脸有一股摄人的气魄。 “这,我……” “说就说,”三当家的梗了梗头,“我就是觉得,咱们就是打家劫舍的土匪,认几个字就不是土匪了?大家说是不是?” 有几个人也随声附和着,但声音不是很大。 “你们也觉是认字没必要是吗?”三娘子转向其他人。 这下没人敢再接话,三娘子的厉害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正在讨论着这事儿呢,就有站岗的喽啰大声喊着:“报,二当家回山了!” 听到这一声喊,大家都转头向门外望去。 只见二当家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 姑娘穿着倒没什么特别,就是乡村姑娘的简单打扮。上身穿一件小碎花的对襟布衫,下身是一条绛色土布裤子,裤脚处简单的绣着几朵祥云。一双大脚穿了一双黑底的绣花鞋。 但那模样却是极标致的。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玉兰花,带着微微的笑意。瓜子形的脸庞,白净中透着柔光,弯弯的一双眉毛,修长如柳叶,水汪汪的一对眼睛,明亮似山泉! 众匪禁不住看得呆了! “三丫……民女见过大当家!”谷穗儿刚要叫三丫姐,心思一动,连忙拱手跟三娘子见礼,称呼改成了大当家。 三娘子看到如此样貌的谷穗儿,忍不住还是有一丝丝的嫉妒,怎么她可以生得这么好看! 不过也就是那么转瞬即逝的念头,听到谷穗儿喊自己大当家,三娘子脸上换上了一丝浅笑,从高座上下来,拉住谷穗儿的手,一边往座位那边走,一边说:“谷穗儿妹妹你终于来了,大家早就盼着你来了!喊什么大当家,还是像以前一样,喊我三丫姐就行。来,到我旁边坐。” 早有旁边的小喽啰搬过一张椅子放在了三娘子的座位右手边。 “那就谢谢姐姐了!”谷穗儿也没有继续客气,顺势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大当家的,当时你让这个小姑娘来教我们识字和武功,我就不服气,就这么个小姑娘,教识字我倒不能说什么,但是武功,就她?”三当家乜着眼看了看谷穗儿,满是不屑,“被风一刮就能倒的样子,会什么武功啊,那天晚上她能拿住二当家的,也是运气好?” “哈哈,我明白了,原来三当家的一股邪火是在这里呀!”三娘子哈哈一笑,脸侧向谷穗儿,“妹妹,要不给他们露一手?” “大当家的,也不用露什么一手了,只要这位小姑娘能胜过我手里的这口大刀,我就拜她为师,为她当牛做马都可以。”还没等谷穗儿开口,三当家的抢着说。 “好啊,当着大当家二当家还有这么多兄弟们的面儿,我就跟三当家比划比划,不过咱有言在先,点到为止,今天我国是输了,立马下山,从此不再踏上西山一步,要是三当家输了,可别忘了刚才的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当家一声吼,非常豪气。 二当家连忙阻止:“老三,别闹!” “二哥,你闪开,我看你就是被吓破胆了,真是怂!” 说着话三当家跳下场子,手握大刀,摆开了阵势。 谷穗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离三当家几步远的地方,就那么随意的站着,也没摆什么架式。 “三当家的,来!” 谷穗儿的漫不经心更进一步惹恼了三当家,他二话不说,挥刀砍了过来。 眼看大刀就到眼前了,谷穗儿往左一闪身子,脚下一个扫堂腿,就听“扑通”一声,三当家被绊倒在地。 谷穗儿一个转身,面向三当家,小手摆了摆,示意三当家再来。 “三当家加油!三当家加油!”小喽喽们一齐为三当家加油助威。 三当家一个鱼跃,继续挥刀向谷穗儿砍去。 三当家是个大高个,谷穗儿这个个子根本就勾不到他的肩膀以上。 眼看三当家的大刀又到了眼前,谷穗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身子诡异的转到了三当家的右侧,来了一个燕子振翅,一脚踹在三当家的腋下,“当啷”一声,三当家的大刀脱手而出,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堆尘土。 三当家赤手空拳,转身又想往上扑,被三娘子一声喊止住了:“哼,自己的武器都掉地上了,还想往上扑啊,三当家,见好就收,谷穗儿这还没尽力呢,她要是尽力,现在你的命在不在都不敢说了。” “我……”三当家握紧的拳头颓丧的落了下去。面向谷穗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徒儿心服口服!”天来,三当家的脸变得那个快呀,再也看不到一点不服气,看着谷穗儿就像看着菩萨似的,一脸的舔狗样。 “哎哟,三当家快快请起,小女子愧不敢当!” 第73章 盗亦有道练兵忙 三当家顺势站起来,脸上一丝不忿都看不到了,他把谷穗儿请到了座位上坐下,挺大的个子毕恭毕敬的站到了谷穗儿旁边,他自己的那把交椅也不过去坐了。 看到他的样子,众匪哄堂大笑,三当家皱着眉喊:“去去去,瞎起什么哄?信不信让我师父一人给你们一个耳瓜子?” “你,你,还有你,小七,皮蛋,还不快过来给师父磕头?”他大咧咧的喊着几个心腹手下。 “谷穗儿,你厉害!”三娘子竖起拇指赞了一声,“能让这刺头心服口服可真是不容易,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早就让人给你准备了房间,你先去歇一会儿,明天开始学习,怎么样?” “我没问题,只要兄弟们准备好了就行。” “你们准备好了吗?”三娘子看向她的手下们。 “早就准备好了!”“大家都盼着呢!”话说得并不整齐,但很有力道。 “那好,除了有任务的兄弟,咱们上午认字,下午练功。”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所有人都到了聚义厅,就连几个做饭的伙夫也探头探脑的过来了。 没有过多的罗索谷穗儿就开始了她的教学之旅。 “今天先教给大家这三个字,天,地,人。” “天在上,风雨相生;地在下,万物成长;而人生天地间,当顶天立地,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虽然我们被人称为匪,但我们心中也应该有道义!也不枉我们到这天地间做一回人!” 教认字每次不会超过一小时,因为谷穗儿怕时间长了大家会烦。教完字剩下的时间就是谷穗儿的自由支配时间。 三娘子也没规定她哪里不能去,谷穗儿就满山跑,去看西山的风景。这里跟柳毅山有些不一样,这里山更高,林更密。 三当家派了两个心腹跟着,怕谷穗儿出危险。 谷穗儿在山里转悠的时候,看到了一些鲜嫩的山野菜和蘑菇,她顺手采了一些。途中还碰到了几只野兔子,谷穗儿拿小石子打晕了抓 了几只,拿回去送到了厨房。野兔子炖蘑菇也算是给山寨兄弟加了个菜。 谷穗儿拿石子打野兔的举动把保护她的俩人惊得半天没合上嘴。 下午是练功的时间。谷穗儿先让大家蹲马步。下盘稳了才能练出好身手。 练功的地点选在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山坡那儿。所有人列队站好,然后按谷穗儿的要求去做。 “注意大腿与小腿成直角。” “双手对掌,与肩同宽。” “身体要平衡,屈膝下蹲,重心放在脚根。” “伸直背部,胸要平,背要圆。” 谷穗儿一边做示范,一边在队伍里巡视着,纠正着大家的姿势。 三娘子和几位当家的都过来跟着练。有些人蹲了一会儿就有些坚持不住了,但是看几位当家的都在坚持,他们也只好咬牙撑着。 第一次蹲的时间稍短一些,当时间到的时候有些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起来活动一下,不要坐在地上,活动一下腿脚,快起来!” 练功结束,谷穗儿走在三娘子身边笑着说:“三丫姐,你教我打枪,你的枪法太厉害了!” 三娘子瞥了谷穗儿一眼,“干嘛要学打枪,你又没有枪,现在弄一杆枪太难了。” 山寨上仅有的几杆枪还是老当家在的时候抢了一队镖才抢到的。那点儿子弹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一个军火商人那里买到的。平时三娘子都不舍得用。 “我可以教你怎么用,怎么瞄准,但枪和子弹我给不了你。” “你先教我用法也行啊,我总觉得多学一点儿一定有用上的时候。” 在谷穗儿有时混乱的意识中,会有枪炮连天的战场,也有自己拿枪战斗的场面,所以她想现在有机会能学一点儿就学一点儿。 山中无日月,寒尽不知年,日子过得飞快,谷穗儿在山上不觉已过去半月。 告辞下山的时候满山寨的人居然都依依不舍。特别是三当家就差拽着谷穗儿的衣角跟着一块下山了。 “师父,你什么时候再来?” “不会很长时间的,你们现在先把我教的招式练练,一天不能停下,我下次来可是要检查的。”谷穗儿稚嫩的小脸上一派严肃的样子,看着有点儿搞笑。 “师父放心,我一定领着弟兄们好好训练。” 回去还是二当家送的。 “老太太,你看怎么样?我说给你毫发无伤送回来就是毫发无伤的送回来!哈哈,我可是最讲诚信的!”刚一进家门看到青山奶二当家就放开嗓子喊起来。 “穗儿,我的宝,你可回来了,可想煞奶奶了!”青山奶一看到谷穗儿就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搂过谷穗儿心肝肉的喊着。 家里人听到青山奶的声音,都呼啦啦的跑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询问着谷穗儿这半个月在山上的情况。 米粒儿和禾苗儿一左一右搂着谷穗儿不松手。 爷爷和爹爹叔叔们看着谷穗儿嘿嘿的乐。 娘和婶子们又是摸头又是抻衣服,就怕哪个地方伤着了。 两个嫂子赶紧的倒水搬凳子,招呼着来送人的入座喝水。 最有意思的是那两个哥哥,捏着拳头仇人一样瞪着二当家的和几个手下,要不是他们自己妹妹哪还用跑山上受这半个月的罪。在他们要杀人似的眼神的注视下,二当家感觉自己本来就矮小的身材更渺小了。 看着家人关心的面庞,谷穗儿心里暖暖的,有家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吃过晚饭,谷穗儿就钻到了四婶屋里。 四婶正在教学勤认字。 “姐姐,我这些日子真的好想你呀!”学勤已经五岁多了,像个小大人。 “姐姐也很想咱们学勤呀,这些日子认了多少字呀?” “我都开始读千家诗了!”学勤颇自豪。 “咱们学勤真棒啊!” 丽凤依然在学堂教着女学。谷穗儿习惯了有什么事儿都会来跟四婶商量。 “四婶,我这次在山上教他们认字,也给他们说了一些做人的道理,我想着我的能力可能改变不了很多人,但能做多少算多少,我想慢慢改变他们,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你这种想法很好,他们也不是生来就是土匪,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落草为寇啊。” “自古以来都是官逼民反,林冲宋公明被逼上梁山,还不都是被逼的呀。说起来,什么匪不匪的,他们也都是可怜人啊。” “四婶你说得太对了,跟他们接触这半个月,我才发现咱们以前对匪的认识真是太偏面了,他们跟咱们一样都是普通百姓,大多数都很善良的。” “嗯,你尽自己的能力能帮帮他们就帮帮他们,真希望有一天不再有人为匪,人人都能和和乐乐的过日子。” “我想信会有那一天的四婶。” 第74章 候鸟归来话相思 娘俩说着说着不觉已到夜半,各自安睡不说。 不觉又到了北雁南归的秋天,似乎听到了几声雁鸣。谷穗儿抬起头,向窗外望去,白云高挂天空,缓缓的向南飞。一行大雁在云中穿梭。 “大姐,大姐,志和哥回来了!”米粒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回来喊。 谷穗儿瞅了二妹一眼,扭过头,这个小淘气这些年没少拿这话骗她,她才不会理这个小坏蛋呢。 自顾低头纳她的鞋底。六六卧在她的脚下,六六已经八岁了,从狗的角度看,他已经步入中老年了。唉,六六都成大狗了,那个人却还没回来。 谷穗儿下意识捋了一把六六的长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三妹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针线活:“这次是真的,不信你出去看看!” 在二妹的拖拽下,她半信半疑的来到自家门外。她僵在了门口。门外站着一个威武的军官,远远的还有十几个兵跟在后面。 崭新的军绿尼子外套,用皮带扎住。皮带那是左边还是右边挂着匣子枪。心跳得突突的,左右也分不清了。 锃亮的马靴,雪白的手套。大盖帽握在手里。那张脸比之六年前越发的英俊,炯炯的眼睛看着慌乱的跑出门口的谷穗儿,似笑非笑。皮肤比六年前黑了,脸上的棱角更明显。 泪水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她用手捂住嘴,嗫嚅了半天竟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六年了,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媳妇,哦,已经不是六年前的小丫头了,小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清爽的头发,辫成一根大辫垂在背后;清秀的脸庞,流淌着青春的气息;清澈的眼眸,荡漾着熠熠波辉;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绘成一幅清美的画卷。 志和热切的看着自己的小媳妇,很自然的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手,她却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慌忙把手抽回去,最终还是把激动和紧张藏起来,爽朗而又平和的出了声:“志和哥,你回来了!” 志和的心忽的失落了,小姑娘长大了,不让拉手了!志和哥哥变成志和哥了! “穗儿,你把志和哥哥给忘了,你不喜欢志和哥哥了!”志和撇着嘴儿委屈巴巴的说。一个大小伙子,一个英武的军官,脸上居然露出了委屈的神情,看得谷穗儿“噗哧”笑出了声。 看得米粒儿对着谷穗儿作鬼脸,看得后边跟着的十几个兵直接怀疑人生,面面相觑:“这还是咱那个天天黑着个脸,冷得吓人的团长吗?” 谷穗儿低着头,红着脸,走近志和,拽了拽他的衣袖,小声的半撒娇的说:“好了,志和哥哥,先进屋,你这样让人看了笑话!” 看着谷穗儿脸红的样子,志和更想逗她了:“噢,谁呀,是谁敢笑话本团长的,站出来让俺看看!” “志和哥哥,再这样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往家走,腹诽着:“几年不见怎么变得没羞没臊的了,哼!” 志和大笑着跟着往里走。 院子还是六年前的院子。听到消息的家人都激动的跑出来,青山爷青山奶做仁叔桂兰婶还有二叔三叔秋玲婶子二妮婶子丽凤婶子都出来了,还有孙爱梅苏如卿加上几个小豆丁,当然更少不了几个哥哥。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笑,都惊喜的看着眼前的青年军官。 青山爷奶穿着一贯的黑褂子黑裤子,青山奶还是那么紧净的缠着绑腿带。不过这衣服居然打了补丁,脸上是遮不住的憔悴。志和明白,丁家旺不是世外桃源,连年的战争,兵匪官绅,苛捐杂税,到底是给这个宁静的小山村打上了时代的烙印。 看着他们的笑脸,听着他们亲切的呼唤,志和眼睛酸了,扑腾一声跪在了老人们面前。他不是这个家的儿子,但却一直以儿子自居。 “爷,奶,叔,婶,我回来了!志和回来了!” “志和呀,奶的乖孙呀,你可回来了!”青山奶扑上去抱住志和,老泪纵横,全家人都止不住的涕泪横流。“快起来,咱屋里说话。” “爷奶,叔婶,让志和先给长辈们磕个头,”志和说着郑重的磕下去,“我再替学贤给长辈们磕个头。”再次深深的磕下去。 “学贤呢,学贤没跟你一块回来吗?”李秋玲急着问。 “先别站院子里了,快进屋,咱进屋说。”桂兰抹着泪插了一句。 进屋坐定,志和把这几年的经历简单说了一下。“学贤现在跟随大帅镇守阳曲,这次他还不能回来,不过他回来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刚进部队,我和学贤就参加了几次大的战斗,因为作战勇敢,又有文化,长官很是赏识我们。在东征北伐的过程中,我们不惜命,不惜力,所以一路由排长、连长,升到营长。我现在是第二军一师一团团长,学贤是第二军一师三团团长。” 志和简短的几句话说明白六年的经历,说起来简单,谷穗儿明白,这六年其实是刀光剑影是枪林弹雨,是九死一生。 “你四叔呢?你四叔怎么样?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丽凤着急的问。兵慌马乱的年代,通个书信都很麻烦。 “四叔过几天可能就回来了,他说要回来参加我和穗儿的婚礼。” 说到婚礼志和转向青山爷奶和做仁桂兰说:“爷奶,叔婶,我这次回来还有个心愿,我想娶谷穗儿过门儿,还请爷奶叔婶同意。”听到这话大家倒也不吃惊,从小就认定了这个孩子,现在谷穗儿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可以成亲了。 寒喧间,志和也了解了这六年家里的变化。学孟学祖都已成婚,给他们另盖了房子居住。 学孔生了一个儿子,已经五岁了,给他在药铺后院加盖了三间平房,平时一家三口就住在药铺里。 学孟学祖也各生了两个儿子。 学孟因为酷爱冒肘鼓,娶了清水县同样酷爱冒肘鼓的林员外家的小女儿,小字新春,倒也伉俪情深。 学孟成亲前,全家人商量着在县里开了一间杂货铺,让学孟做了杂货铺的掌柜,杂货铺把家里的大绳买卖接了过去,这也省了家里不少事。学孟虽出身乡里,但人聪明,又肯学,经商的本事越来越好,倒把个杂货铺经营得有声有色的,现在又开了几家分铺。 学祖娶了枊毅山西边苏家的女儿,小字如卿。苏氏温柔贤良,且生性宽厚,现在家里的一应大小事务基本由她安排。家里大绳的营生也由学祖担了起来。和学孟两兄弟一里一外倒也相得益彰。 第75章 谷穗儿志和终成亲 志和见完丁家老少就回了河阳街,见过爷爷爹娘自又是一番相见欢。 “爷,爹娘,我这次回来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把谷穗儿娶进门。”听到志和这样说,一家人高兴得不行。 “我早就盼着这一天呢,”瑾娘红着眼圈说。“虽然现在的日子不比从前,但咱也不能亏待了谷穗儿,该有的仪式和聘礼咱一样不能少。” “我明白的,这几年我也备下了一点儿。” “你那点军饷好干什么用,我和你爹老早就给准备了娶媳妇的东西了,这个你放心。” 纳采纳吉纳征请期,有条不紊的进行,一样也没落下。聘礼送了六骡车,四季服饰、首饰、馒头、鱼肉酒,该有的一样不缺。 过了这些程序就到了最后迎亲这一环了。在成亲前几天新郎新娘不能再见面了。这对志和可真是莫大的折磨呀,好不容易捱到了成亲的那一天。 哦,还有就是敬仁终于在谷穗儿成亲的前一天赶回了丁家旺,全家人自又是一番离后重逢的激动和忙乱。 十月二十二,已经十六岁的谷穗儿成了河阳街韩大善人家的三少奶奶。 出嫁那天,谷穗儿上身穿着大红的棉袄,外套绣花红袍。下着红裙、红裤、红绣鞋。红袍上绣的是龙凤呈祥,红鞋上绣的是牡丹宫花。那都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起来的。丁家大姑娘的巧手谁见了谁夸。 她颈套项圈天官锁,胸挂照妖镜,肩上挎个子孙袋,手臂缠“定手银”,头上是大红的宫花和亮闪闪的珠翠。本来就是人见人爱的美人胚子,这一收拾更是千娇百媚,花见花开。 “姐,你真俊,好像画里的仙子。”米粒儿和禾苗儿打趣着谷穗儿,说得谷穗儿脸更红了。 好像知道主人要离开家一样,六六一直紧跟在谷穗儿身边,哪里也不去。谷穗儿摸着它长长的黄毛,也是非常不舍。 “六六,你在家里要听话,听米粒儿和禾苗儿的话,我就出去几天,马上就回来的,听明白了没?”六六好像真的听明白了,它的眼里是浓浓的不舍。 志和骑着高头大马来迎亲。脱下军装,穿上长衫,英武之上更添几分儒雅。 丁家旺一直有难为新郎的习俗。要想把新娘娶回家,可得经过一道道坎呢。 第一道坎是几个大舅哥给的。 “志和,谷穗儿是咱们家的宝贝,不能轻易让你带走,你如果能过了我们这道坎,我们才会承认你。” “哥哥们请说,志和无有不从。” “谷穗儿的生日是哪一天?”学祖性子急,率先开口。 “这个张口就来啊,八月初六,收谷子的时候。” “谷穗最喜欢吃的是什么?”“这个也难不住我,她最喜欢的是油炸小虾子。” “算了,不问了,这些问题根本难不住他,从小一块长大的,他什么事儿不明白呀。进去进去,要是敢对穗儿不好,打断你的腿!”听起来咬牙切齿,遮不住的是喜悦,从小被宠着的妹妹长大了! 被簇拥着走到新娘子的门前,米粒儿和禾苗儿堵着门呢。“志和哥,想我们叫姐夫吗?” 志和呵呵的笑着,“不是想不想,本来就是你们姐夫。”“那可不一定,要是过不了我们这一关,这姐夫我们是不叫的。” “你用几句话或者几句诗说说我们姐姐的美貌。”米粒儿抢先说。 “你们姐姐的美是任何语言都不够用的,她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 “哇,姐夫好会说情话啊。”禾苗儿忍不住星星眼。 “你这就叫姐夫了啊!”米粒儿白了禾苗儿一眼。 “你可别想糊弄过去,像你这样的大才子,怎么也得说几句诗!”米粒儿可不想让志和糊弄过去。 “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渠出鸿波。其实这些诗句真的不能说出你姐的美好之万一。”这话听得谷穗儿都偷偷笑得两肩乱颤,哼,马屁精! 姐夫太会说了怎么办?米粒儿和禾苗儿实在不忍心再为难姐夫了。“算你过关了,给红包就给你开门!” “红包哪能少了你俩的!”两个大红包从门缝里塞进来。 门终于开了,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学孔是大哥,背新娘子上轿的活儿是他义不容辞的。 趴在大哥后背上,要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谷穗儿心里太多的不舍。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了。 坐上花轿,吹吹打打出了丁家旺。 虽说两村只隔着一条河,但谷穗儿觉得好像走了几十里路一样。听听还不到,颠颠簸簸的也不知走到哪里了,忍不住掀起盖头掀开一点轿帘从轿子缝里往外望。 志和正好回过头来看,两人四目相对,志和脸上挂着忍不住的笑。谷穗儿倏的放下轿帘,心怦怦跳得像敲鼓。 终于到了,下轿时脚先落地。 人群里一阵窃窃私语:“哟,原来是双大脚呀!听说丁家大小姐那是顶尖的美人呀!这一双大脚瞎了好人才!” “什么年代了你还说大脚难看的话,要是双小脚兴许志和还看不上呢!听说新娘子那身段那脸盘都是一等一的俊呢!” “看看这身衣服,巧手啊!” “咱志和配谷穗儿那真是天赐良缘啊!左五一溜的谁不知道两人是从小订的亲,一块牵着手长大的。”听着人群里的议论纷纷,谷穗儿又骄傲又害羞。 拜过花堂,入了洞房,掀起了红盖头,喝完了合婚酒,送走了送亲的娘家人,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志和一把搂过谷穗儿:“六年的相思今日终了啊,穗儿,想死我了!” 曾无数次感谢上苍,感谢他让我们相遇,喜欢上你,爱上你!多少次梦回山村深情地拥着你,深深地呼吸着你淡淡的发香,你是如此令我陶醉!穗儿,此生有你,生生不负! 靠在志和的怀里,听着他如鼓的心跳,谷穗儿眼圈儿红了,六年啊,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自己从一个小姑娘长成如花少女,每天都在心里重复着他的那句“等着我回来娶你”。 等着你,不敢有过多期盼,不敢有太多追忆,就那么静静的等着你,像大地等待四季的轮回,以平静如丝的心等着你;等着你心如流云;等着你无声无音;等着你任四季更替、花开花落。志和哥哥,我终于等到了你!等到成为你的新娘!志和哥哥,此生有你,愿生生不负! 一夜缠绵!一夜旖旎! 第二天醒来,谷穗儿愣怔了好半天,浑身的疼痛让她回过了神。入目是志和笑得腻歪的脸,他就那么不眨眼的看着自己,双手仍紧紧的?着自己的腰。 “什么时辰了?” “还早,不急!”志和的双手?的更紧,眼里的情欲又浓。 “别,你勒得我太紧了,快放开我,一会儿还得敬茶呢!” “让我再抱一会儿就起!” “穗儿,穗儿,谢谢你嫁给我!”志和的下巴靠在谷穗儿的肩头,喃喃着。谷穗儿回抱着他,两颗心咚咚咚的跳在了一起。 梳洗之后去给爷爷和爹娘敬茶。韩大善人生爹瑾娘等一众长辈已经在厅里等着了。“穗儿,这个混小子终于把你娶回来了!我等这一天太久了,娘真是太高兴了!”瑾娘拉过谷穗儿的手,说着说着抹起了眼泪。 “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可不能流泪啊。”生爹在一边打趣着。瑾娘赶紧把泪擦干,“我就是太高兴了!” 谷穗儿把手收回来,跪到长辈们面前,志和也赶紧跟谷穗儿一块跪下。 谷穗儿端过早已准备好的茶,双手奉上。“爷爷,您喝茶!”韩大善人喝了一口茶送上红包,“乖,以后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有什么要求,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尽管跟你娘说。” “谢谢爷爷!” “爹娘请喝茶!” “大哥大嫂请喝茶!” “二哥二嫂请喝茶!” 敬茶完毕,大家又闲话了一会儿家常,一家人高高兴兴的说说笑笑,倒也融洽。就是二嫂不知为什么红了眼圈,捂着嘴跑出了厅堂。 瑾娘斜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照常说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催着小两口回房休息。 第三天,新人回门,丁家族人像迎天神一样的迎接着一对新人。先到族里的祠堂给祖宗磕头,再到家里给长辈们挨个磕过头,就开始了流水的宴席。 流水宴是丁家旺村的老传统。凡是新婚的女子回门,同族同宗的叔叔大爷家都要去坐坐。说是坐坐,那也得正儿八经的摆上七大碟八大碗,摆上家里最好的酒。族里有名望的都要跟着。 青山爷族门大,一天下来得吃近十顿饭,喝十顿酒。喝完这一圈基本上到了后半夜了。新女婿再不能喝,也得多少表示一下。志和本来是海量,可是一天下来也醉得差不多了。 至此婚礼才算是真正的结束。志和在家待了不到一月。这一月的时间,志和带着谷穗儿到清水河里捞鱼虾,去枊毅山里摘野果子,抓野鸡野兔子,把小时候做过的事儿都又做了一次。 又去看了柱子他们承包的小山包。 然后,然后当然又是匆匆的离别。这次走志和跟敬仁夫妻还有学勤一块走的,敬仁终于决定把丽凤母子带在身边。 人生自是别离苦,但在此后的一大段人生里,离别对谷穗儿来说已成常态,她慢慢的学会如何去独自品尝离别之苦,然后在那苦中品出一丝甜来。 第76章 谷穗儿有孕全家欢 “三弟妹,吃早饭了!”大嫂在门外叫着谷穗儿去吃饭。 “来了大嫂,这就过去!”收拾好,谷穗儿跑去了饭厅用饭。一家人都已经坐好了。 “来,穗儿,过来坐。”瑾娘招呼着。 大嫂舀了一碗小米汤又拿了几个小煎包给谷穗儿放在了眼前。“谢谢大嫂!”谷穗儿笑着跟大嫂说。 大嫂宠溺的笑着:“快吃,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大嫂是镇子上杂货铺吴老板的女儿,叫吴清秋,跟大哥结婚已经快十年了,在娘家的时候就帮着爹爹打理铺子,是算账的好手。成亲后,瑾娘就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她,现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是她在打理,瑾娘只是把握大方向,小事很少插手。 谷穗儿比大嫂小了十几岁,差不多也是大嫂从小看着长大的。谷穗儿小时候她就特别喜欢,现在成自己妯娌了,也是格外的照顾。 谷穗儿用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送。刚到嘴边儿,突然一阵反胃,“呕”的一声差点儿吐出来。她赶紧捂住嘴,离开饭桌跑出去干呕了半天。 “这是怎么了?”瑾娘和大嫂赶紧挪着小脚跑出去看。 谷穗儿呕得翻肠倒肠肚的,瑾娘一边给她顺着后背,一边吩咐老二去找大夫。看着她呕得差不多了,大嫂赶紧进屋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二嫂进门晚,跟谷穗儿没有大嫂那么熟悉。她是柳家疃一个农户家的女儿, 闺名叫柳盼弟。看大家对谷穗儿那么看重,心里有点不太得劲,同样的儿媳妇,怎么还不一样的对待呢?自己进门这么多年了,也没见婆婆和大嫂如此热情过。如此想着,又是眼圈一红,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不会是有了?”大嫂端着一杯水,一边抚着谷穗儿的背一边说。 “哎呀,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快先进屋躺一下,等会儿大夫来了,让他给好好看看。” 大夫离得并不远,不大一会儿就来了,他仔细的给谷穗儿把着脉,沉吟半天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恭喜老太太,恭喜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穗儿,听到了吗?你有孩子了!”瑾娘握着谷穗儿的手激动的说。有孩子了,这是自己和志和哥哥的孩子,是他们爱的结晶! 谷穗儿悄悄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平的肚子,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是她和志和哥哥的血肉凝结而成的小生命! 瑾娘接着就吩咐老大媳妇要注意谷穗儿的一日三餐,再三嘱咐谷穗儿什么活儿也不要干了,安心养胎,又回头让韩九生给志和写信,告诉他谷穗儿有孕的消息,让他也高兴高兴。看她慌得一会儿吩咐这个,一会儿又吩咐那个,谷穗儿抿着嘴直笑。 柳盼弟却难受得不行,这个婆婆也太过分了,好像谁没生过孩子似的,自己生那三个丫头的时候,也没见婆婆这么激动,太重男轻女了,现在谷穗儿肚子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哪就这么金贵了? 不过她也就是心里酸一下罢了,可不敢表现出来,婆婆虽然不像有些人家那样事事拿捏着儿媳妇,也不愿意指手划脚,却也不糊涂,事事儿理得分明着呢,真要让她嫌弃了,那在这个家里的日子真就没那么好过了。 大哥家的儿女韩其瑞和韩若春还有最小的儿子韩其修和二哥家的韩若夏抱着最小的妹妹若冬,和二妹若秋也跑过来看热闹,听说小婶婶怀孕了,他们也跟着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是男是女。 其修是最小的弟弟,才六岁,他兴奋的说:“我觉得小婶婶会生个小弟弟,有了小弟弟我就有人做伴了,我可以领着弟弟去清水河里摸鱼去!”一句话说得满屋的人大笑起来。 柳盼弟的脸却不太好看,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生下来呢,就说什么男女,真是让人不舒服。 看着不舒服就不想多看。她埋头吃饭,好像旁边的热闹与她无关。吃得差不多了,看自己几个女儿还围着谷穗儿叽叽喳喳,她没好气的朝着女儿们吼了一句:“只顾着在那里说东说西的,不吃饭了?” 正热闹的聊着的一家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一致的对准了柳盼弟。今天这个柳盼弟怎么这么异常? 看大家都瞪着眼看她,柳盼弟知道自己失了常态,忙为自己刚才的话作解释,“我是觉得饭都凉了,大家只顾着高兴了,都忘了吃饭。” 她这句话说完,大家仍然处于静默状态。瑾娘表现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二嫂说得对,是我耽误大家吃饭了,大家快吃,别让饭凉了。”怕二嫂尴尬,谷穗儿连忙打圆场。众人听了这才纷回座吃早饭。 吃过早饭,谷穗儿跟瑾娘说想回家跟娘家人说一声。瑾娘沉思了一会儿说:“咱乡下人一般有了身子不会接着往外张扬,等真正坐住了才说。不过咱不讲究这一套,你离娘家近,亲家奶奶和亲家母一直也关注着这事儿呢,回去说说让她们高兴高兴也好。我让你大哥送你回去,你就跟你奶奶和娘她们亲香几天,不过住几天就快回来昂,瑾娘也会想你呢。” 谷穗儿偎到瑾娘怀里:“瑾娘对我最好了,我也会想娘的,我过几天就回来。瑾娘要好好保重身体哟。” “你这个小精灵鬼,让娘怎么能不心疼。收拾一下回去,我让你大哥给亲家捎点礼物去。”瑾娘说着就迈步往外走。 看着大哥大包小包的送谷穗儿回娘家,格盼弟捂着嘴呜呜哭着跑回了自己房。搞得谷穗儿有点莫名其妙。瑾娘和大嫂却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到了家,奶奶和娘还有几个婶娘嫂子妹妹都围了过来。 “你看看你这孩子,这回来也不让人捎个信儿,家里人去接一下就行了,还得麻烦亲家大哥跑这一趟。”刘桂兰嗔怪着,脸上却是看到女儿忍不住的喜悦。 “没事儿的婶子,弟妹想回来住几天,想你们了,今天早上查出来有身子了。”韩大哥眉开眼笑的说。 “什么?有了吗?”好几个惊喜的声音同时说。 谷穗儿有点害羞,没想到大伯哥这么快就说出来了,本来还想给奶奶们一个惊喜。不过这样也够惊喜了,谷穗儿看着她们的表情抿着嘴开心的笑起来。 第77章 鸿雁传书寄相思 青山奶和刘桂兰变着花样的做给谷穗儿吃,可惜她吃啥吐啥,吐得个小脸蜡黄,把全家人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只有吃山上的山野菜馇的小豆腐她才能在肚子里克化半天。喜得刘桂兰得空就上山挖野菜做小豆腐给谷穗儿吃。 在家里待了三天,瑾娘就派大哥来接了,说是志和回信了。一听志和来信了,谷穗儿就坐不住了,赶紧收拾了一下跟大伯哥回了河阳街。 志和的信,给爹娘一封,单独给谷穗儿一封。 “穗儿,吾妻,见字如面!欣闻汝已有孕,高兴之余又心疼汝要受孕育之苦。思至此,禁不住泪珠与笔墨齐下,汝受苦受罪之时,吾竟不能陪侍左右,心痛如绞,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意,遂又忍痛书之。 吾至爱汝,因此爱汝一念,故勇而从军!此语曾数次说与汝听,想汝也深察吾心。吾此生有汝,是吾一生之幸,愿汝慎之重之。虽吾不能常陪左右,但吾心寄汝一身。恨不得身生双翅,飞至汝身边。怎奈吾辈生当今之华夏,如国将不国,何以家为? 今汝孕育吾之儿女,吾尽力在其出生之时能回家看汝,如不幸无法回程,请汝原谅,生男名为其东,愿其如红日初升,光耀东方。如是女,则如你所愿。 夫志和亲笔,卿卿珍重,深吻 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相思若柳,飘满城,尽飞絮。” 读完短短的一封信,谷穗儿已是泪流满面。我的思念又何尝不是时时不停,我的日子又何尝不是日日飞絮! 谷穗儿找来纸笔给志和回了一封信,跟生爹写的信一块给志和回了过去。 志和给生爹的回信中说自己也许过段时间会领着部队回来,不过现在还不能定,让家里人先不要声张。 收到志和的来信,又把谷穗儿接了回来。瑾娘高兴,中午就让老大媳妇多做了几个菜,一个蘑菇炖小鸡,一个萝卜排骨炖粉条,排骨放得不多,主要是为了多那点儿肉味,一个醋熘白菜,还有一个辣炒大肠。特别为谷穗儿炖了一个银耳红枣汤。主食是三合面的馒头。 那些肉菜谷穗儿看了一眼就没了食欲,银耳红枣汤倒是喝了小半碗。 一边吃着饭,柳盼弟又红了眼圈,抽抽答答的说自己爹娘可吃不上这么好的饭,他们顿顿吃的是野菜,自己这样吃真是对不起爹娘。 瑾娘脸色很不好看,啪一下把筷子拍到桌子上:“要是实在心疼你爹娘,不好意思吃得这么好,你就回你娘家陪你爹娘吃野菜。” “娘,你怎么这样说啊?你就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吗?”柳盼弟抬起泪眼看了看瑾娘,放下饭碗呜呜哭着跑了出去。 瑾娘脾气好,一般不会说这样的重话,今天实在是气不过了。也可能是因为她平时脾气好,让柳盼弟跟她说话时也就少了一些敬畏。 看二嫂天天这么哭也不是一次了,谷穗儿刚开始还不明白,觉得这个二嫂太感性了,时间长了也有点适应了,她是无论什么事儿都会哭半天。 老二韩志利一看媳妇哭着跑出去了,想站起来出去看看,瑾娘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天天这么作,没完了是不?你今天要是出去,以后你也不用回来了,分家!”几句话吓得老二刚迈出去的腿又撤了回来,坐下沉着脸吃饭。 “奶,让我去找找我娘,不能不让她吃饭呀。”韩若夏已经十岁了,看奶奶不让去找娘,也哭着说。 “哭,哭,一天天的除了哭还知道什么?这个家早晚让你们哭散了。”瑾娘拉着脸看着这个孙女头疼不已,让柳盼弟教的几个女孩也是天天动不动就哭唧唧的,让人感觉所有人都对不起她们似的。 瑾娘不是个重男轻女的人,相反,因为自己没闺女,她更喜欢女儿。但这几个孙女真是学了柳盼弟的哭精神,动不动就要哭一场,把瑾娘原来的十分喜爱也减了几分。 让柳盼弟这一闹,好好的一顿饭也没吃好,得亏韩大善人嫌人多闹得慌,自己一个人在他屋里吃没过来,要不老爷子又得跟着生气。 柳盼弟是在吃晚饭前回来的,脸冻得通红。“刚买的那点儿排骨你又送你娘家去了?”瑾娘看她进来,沉着脸说。 柳盼弟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悄没声的拿走谁也不知道呢。 “娘,我就给我爹娘送了那么一点儿,他们在家里真的顿顿吃野菜,一年到头见不到点荤腥,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他们。”说着柳盼弟又哭上了。然后就是她爹娘如何不容易,如何把她养大,如何的可怜。听得人心里像被茅草堵了似的。 “你爹娘不容易,咱家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那点排骨我是想给穗儿补补,你倒好,一块也不给我留。” “老三媳妇又不是小孩子,还非吃排骨不行啊。”柳盼弟貌似不理解的样子。 “她怀孕了,又吃不下饭,不得补补呀,再说了,那钱是志和回来留下的。” “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又没分家,钱是大家的,怎么能说是谁的呢?真要说起来,我爹娘那不也是三弟的爹娘吗?” 听着两人的对话,谷穗儿真的是无语了,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喜旺爷爷家的二媳妇吴留弟,自己这二嫂跟她真像亲娘俩,奇葩竟然处处有啊。 “自从进了这个家门,你三不五时的往家拿东西,我睁只眼闭着眼就当没看到,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拿点儿就拿点儿。没想到你这么变本加厉,以后没有我的同意再往外拿东西,你送出去东西也跟东西一块留下就行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了。”瑾娘沉着脸说。 “娘,你可不能这样啊,我好呆也给老韩家生了三个丫头,没有功劳也不苦劳,娘你不能这么重男轻女呀。”柳盼弟由小声嘤嘤变成了嚎啕大哭。 瑾娘无力的闭了闭眼,喊着老大媳妇,“你快把她给我弄走,让她烦得我头疼!” “哎呀不行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瑾娘用手揉着太阳穴哎哟连声。 谷穗儿叹了一口气,上前给瑾娘揉着头,一边劝她不要生气。 “你身子重,不用管我,我没事儿,你快回房歇着去。”现在谷穗儿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第78章 亓玉珍婆媳闹剧 怀孕后的妊娠反应一直持续了接近三个月才算稍微消停了一点儿。天天瑾娘一点活都不让她干,吃了睡,睡了吃,感觉自己都快发霉了。再加上柳盼弟天天那么闹腾,心情就有点低落。 看她每天这么精神不振的样子,瑾娘也发愁,前些日子回娘家没住几天就让接了回来,也是自己自私,要不还是再让穗儿回娘家待段时间。 瑾娘虽有些不舍,但为了谷穗儿能打起精神,再说家里有个柳盼弟天天作,送谷穗儿回娘家住段时间也好。 头天晚上瑾娘就给谷穗儿准备回娘家要拿的东西,自己亲自下厨给谷穗儿做了一堆好吃的,装了好几个盒子。 被柳盼弟看到了,她又瘪哕着个嘴抽抽答答的哭了半天,每次不哭一场好像就过不去。一边哭一边说她婆婆太偏心,自己就给娘家送了那么点排骨就被婆婆一顿骂,三弟妹回趟娘家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 把韩老二烦得摔门跑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要不是自己娘拦着,又有了三个姑娘,他真想把这个爱哭又无脑的婆娘休回家。 第二天是三哥来接的。 清水河里的冰还没融化,两岸的花花草草早已枯萎,只剩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瑟。有一些小孩子在冰面上嬉闹。 学孔家七岁的嘉翰,学祖家五岁的婉茹都在冰面上疯玩呢。 看到学祖和谷穗儿,两个孩子飞跑到跟前,一边喊着一边往跟前扑。学祖赶紧拦着他们,不让靠近谷穗儿。 “你们姑姑现在肚子里有小宝宝呢,可不敢扑到她身上了。以后也不能随便往姑姑身上扑,听到了没?” “姑姑有小宝宝了?在哪里呢?”婉茹好奇的问。 “小宝宝在姑姑肚子里呢,等过了年天热起来的时候,他就能出来跟你玩了。” “啊,是小弟弟吗?” “婉茹是想要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呢?”谷穗儿笑着问。 “我喜欢小弟弟。” “你不是已经有嘉卉弟弟了吗?” “再有一个弟弟我也喜欢呀。”小婉茹眨巴着灵动的眼睛说。那神态跟谷穗儿小时候还真有几分相像呢! “嘉翰,婉茹,现在都快二月了,冰就要化了,以后可不敢再在冰面上玩了,听到了没?” “知道了大姑姑。”两个小宝贝赶紧答应着。 谷穗儿牵着嘉翰和婉茹的小手往家走去。 走到胡同口居然碰到多日未见的亓玉珍正和儿媳妇对骂。三丫弟弟丁元宝娶了个媳妇是离丁家旺十几里的一个小村庄的。 三丫成为西山土匪的大当家,亓玉珍觉得是挺丢人的事情。为这她安稳了一段时间,没好意思在乡亲们面前说嘴。但自从元宝娶了媳妇,她又故态复萌了。 亓玉珍原以为有了儿媳妇,自己可以拿架子当婆婆了。儿媳妇刚进门就给定下了好几条规矩。 没想到儿媳妇根本没当回事儿。刚结婚那阵还拿捏着不跟亓玉珍闹,时间一长就显出本性来了。婆婆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气得亓玉珍天天骂娘。 亓玉珍也不是几年前的亓玉珍了,脸上的肉更见其少,一张脸紧绷着,皱纹日见其多,乍一看就像一朵干枯的菊花。嘴唇愈见其薄,一张一合间骂人的话如豆子一样往外蹦。 “你个不要脸的尿腚骚,老丁家倒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又馋又懒还尿腚,你真真是不害臊了,怎么还不去死呀你!”一边说一边一蹦三尺高,手拍得啪啪响。 “元宝,元宝,你是死的吗?还不给我休了这不要脸的骚货!”元宝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两人斗嘴,就像跟他无关一样。 元宝媳妇也不甘示弱,回嘴道:“你好,你要脸,你还不是天天东家走西家串,给这家挑事儿,给那家?舌头,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呸!” 亓玉珍一腚坐地上,两手一会儿划拉着地,一会儿又拍着大腿,“哎呀亲娘呀,这日子没法过了,家里出了贼了呀!你个馋种!你个尿腚鬼!老天爷怎么不把你收了去!” 亓玉珍是唱着骂,就是农村人的那种像唱歌一样的骂人。 旁边有不少看热闹的,却没一个上前拉架的,大家可能觉得听着这腔调还挺有意思的。 再说这婆媳两个骂架一开始大家还当回事儿,还有人去劝劝。时间长了,大家都当热闹看,根本没人再去相劝。在没什么精神生活的当下,看吵架也算是一种娱乐了。 谷穗儿悄悄问东屋婶子又是为什么吵。 “还能为什么呀,天天就狗拉下猫尿下的那么点儿破事儿,说是元宝媳妇偷吃了昨天买的肉,你没见,刚才亓玉珍还敲着个破盆子骂呢,像唱戏,还挺好听。”婶子说着说着就捂着嘴吃吃的笑。 谷穗儿往地上一看,果然有个破盆子躺在那里。 “你才是个馋种!” “你个馋种!”亓玉珍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元宝媳妇冲过去,一边撕一边骂:“你个馋种,你个骚狐狸,我打死你!” 元宝媳妇当然不会老实的让她打,一边躲一边也找机会往上冲,两人扭打到一起,一边扭打一边嘴里骂着:“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你好,你要脸!” “我打死你个老女人,你个搅家精!” “我跟你拼了!” “我跟你拼了!” 你给她一巴掌,她给你一拳头,一来一往越打越激烈。到最后两个人脱下鞋子,拿起来追打着彼此。 听着两个人吵骂,元宝也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笑着一边嘴里还说着:“打,打,使劲打!”活像在看斗鸡。旁边看热闹的也看得哈哈笑。 丁有庆蹲在自家门口,低着头哒烟袋锅,也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一张老脸憋得黑红。 “这亓玉珍,早些年就知道欺负人,现在轮到她被儿媳妇拿捏了,真是现世报,活该!”东屋婶子低声的跟谷穗儿说。 不愿意看这些活宝在这里耍宝,谷穗儿从人群外边往家里走去。 青山奶和刘桂兰妯娌仨正站在院子里听“戏”呢,看到谷穗儿走进来,忙上前问长问短,还吐不吐啊,吃得下饭不,想吃啥呢,诸如此类的问题。谷穗儿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回答奶奶和娘她们的种种问题。 米粒儿和禾苗儿听到大姐回来了,忙忙的从屋里跑出来,六六也“哈哧哈哧”的围着谷穗儿打转转。 “大姐,你可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米粒把头歪在姐姐肩膀上,也是十二三岁的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跟姐姐撒娇。 禾苗儿拉着姐姐的另一只手瞪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笑看着米粒撒娇。 “好了,别闹了,上屋给你们拿好吃的,我瑾娘昨天晚上忙乎了一晚上,给我带了好多好吃的呢!” “天来,你婆婆这是要把这些天你在家里的吃食都给准备好啊,怎么拿了这么多!”刘桂兰看着几大盒子吃的,惊得闭不上嘴。 “你总算是没嫁错,你瑾娘从小拿着你就当亲闺女养呢!” “瑾娘对我是真的好,这不从昨晚上开始我那二嫂就开始哭着说婆婆偏心了。”谷穗儿笑着做了个鬼脸。 第79章 红日初长耀东方 这次谷穗儿在娘家住的时间有点长,接近一个月了她还没想着要回婆家。是瑾娘派了人来接,她才回去的。 瑾娘在她面前好一顿撒娇,说谷穗儿不喜欢她了,不要她了。看着五十多岁的婆婆还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谷穗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觉就到了谷穗儿临盆的时候。 其东出生的时候并不顺利。 中秋节后的第三天开始发动的。谷穗儿躺在炕上和疼痛已经对抗了十几个小时了,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水湿透,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上滚下来,头发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的。 好痛啊!那种直贯身体的疼痛一阵强似一阵,像要把人整个撕裂开一样! “穗儿,别咬牙,咬牙紧了,以后牙会疼的!”她就张大口用力,不让牙齿碰一起。她紧紧攥着拳头,攥得青筋毕露!尽管嘴张得老大,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是坐生啊,老太太,你们要有个准备啊,这个不好生!”她听到接生婆在旁边大惊小怪的吆喝。 她觉得自己眼睛开始模糊,意识开始涣散,攥紧的双拳也松开了,她使不上劲了,也没有劲使了。 “穗儿,穗儿啊,别闭眼,使劲啊,你不能放弃啊,娘生你们兄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再疼也不能放弃,你就要当娘了,绝不能放弃自己的孩子啊!”这是自己娘的声音,虽然气若游丝,自己娘的声音还是能听得出的。 “想想志和,你也不能放弃啊,志和很快就回来了!”这是瑾娘的声音。哦,志和哥哥说过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会努力回来的,可现在孩子就要出生了,他没回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闪过,是,自己就要当娘了,不能放弃,为了孩子,为了志和哥哥,自己也不可以睡过去! “穗儿,疼就叫出来,叫出来会好受一些,别忍着啊,大声的叫!” “穗儿,使劲啊,女人都要经过这一遭的,你别怕,奶奶和你娘还有你婆婆,我们都在这里呢,我们都在守着你,你别怕啊!” “姐,姐,你看看我,你别睡呀,你加油呀!”这是米粒儿的声音。 谷穗儿的头歪向声音那一边,想努力睁开眼睛,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了一条缝,在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几个模模糊糊的面孔。那是自己的奶奶和娘,还有瑾娘,如亲娘一样爱自己的婆婆,还有妹妹,她们都一声声的唤着自己,为自己鼓劲,为自己助威。 她们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关心和爱啊,谷穗儿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于是,她再度用力,用力! “对,穗儿,就是这样,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了!”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长时间,在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后,谷穗儿觉得身体一下子轻松了。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接生婆大声的喊着。但是却没有新生儿应该有的嘹亮的哭声。接生婆赶紧抓起孩子的两条小腿,头朝下,把孩子嘴里的污物往外抠。并用手掌不停的拍着孩子的小屁股。 过了好几分钟,才听到“哇”的一声,孩子终于哭出了声。一屋子人提着的心才一下子放下了。谷穗儿提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也一下子松开了,人接着就陷入了暗黑中。 “恭喜老太太,太太,是个男孩!”这句话谷穗儿没听到。 等谷穗儿从昏睡中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穗儿,你可醒了,谢天谢地呀!”入目的是瑾娘着急的脸。“饿不饿,锅里熬着小米粥,我马上给你端过来。”瑾娘说完就往外走。谷穗儿扯住瑾娘的衣袖,嗓子好像要干裂开一样,她沙哑着问:“孩子呢,孩子还好?” “好着呢,是个男娃,长得跟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呢!”瑾娘赶紧从炕的另一边抱来孩子,凑到谷穗儿眼前让她看。谷穗儿艰难的转了一下头,襁褓中的小婴儿眯着眼睡着。小脸红红的,好丑呀!谷穗儿有点嫌弃,哪里像志和哥哥了,志和哥哥可没有这么丑! 看谷穗儿嫌弃的皱了下眉头,瑾娘笑着说:“刚出生的小婴儿都这个样,等出了月子就好看了!”瑾娘把小婴儿放到谷穗儿身边,自己转身出去端小米粥了。 “其东,你叫其东啊!”谷穗儿看着孩子,嘴里喃喃着。志和老早就在来信中给男孩取了名。 “来,先喝点儿小米粥。”大嫂端了一碗小米粥走了进来,里边还放了红糖。 其东的出生给韩家和丁家带来了莫大的喜悦,无论是汤米还是满月都办得热闹非常。 汤米的时候能来的亲戚都来了。二嫂的娘家人也来了。这是谷穗儿第一次见到二嫂的爹娘。 “哎呀,她三弟妹呀,你真是有福气的人啊,这第一个就生了儿,哪里像我们家那个没福的,生了四个都是丫头,真是不争气啊。”枊盼弟的娘来到之后就开始小声小气的说,说着说着就拿身上穿的大袄襟抹眼泪。看着二嫂的娘,谷穗儿明白了枊盼弟跟她娘真是如出一辙,说着说着话就会抹眼泪。 “亲家呀,我们家跟你们没法比呀,今年他爹身体不好,生了要命的病,这日子就更没法过了,多亏有你这样的好亲戚帮衬着呀。”说着眼泪跟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哗的流。 刘桂兰看着她这样哭,皱了皱眉头,这是在人家月子屋里,这样哭好吗? “让谷穗儿歇歇,咱到堂屋去。”瑾娘一看枊盼弟她娘开启了哭嚎模式,忙招呼大家出去。 米粒儿和禾苗儿留下陪姐姐。 “其东,我是二姨,快点叫二姨。”米粒儿逗着其东。“二姐,他才几天呀,就会叫二姨了,切!其东,看看小姨,要记得小姨啊,要是忘了小姨,到时候打你小屁屁。” 看着两个妹妹,谷穗儿心里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自己成了娘,两个妹妹也成了大姑娘。 “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啊?”逗了一会儿其东,米粒儿又转向谷穗儿问。 “这很难说,他原来说过不多长时间就会回来的,但是现在真不好说了,刚刚来信说局势严峻,归期又难定了。”说完这话谷穗儿心里又满是思念了。 第80章 二嫂娘俩再出妖 米粒儿羡慕姐夫对姐姐的宠爱,又怜惜姐姐和姐夫的相见无期,心里真是百般滋味。 禾苗儿自小就性子大大咧咧,倒是没心没肺的继续逗着其东。 “我想小解。”谷穗儿有点不太好意思,米粒儿想给她拿尿盆,她不让。一直不习惯在屋里解决问题,瑾娘就给她在柴房那里隔出了一块地方,尿盆就放里间,用一块布帘子遮了一下,倒也不用去茅厕受风。 谷穗儿下炕穿上鞋去了柴房,刚解决完小解,正提裤子呢,就听到外间传来说话声,夹杂着嘤嘤的哭声。吓得谷穗儿大气不敢出,生怕惊着外间的人。仔细一听还是爱哭的二嫂娘俩。 “你也别光知道哭,你婆婆家有钱,只要从指头缝里漏点儿就够咱家嚼咕的,这次你怎么也得给我拿个百八十的,你爹的病不是一个钱就能治好的。”这是二嫂娘的声音。 “可是家里的钱都在我婆婆手里捏着,我要不出来呀。每月给的月钱我自己几乎一分没用过,都已经给了你了。”枊盼弟抽泣着说。 “切,就你一月那俩钱哪里够用,别说像你们那样吃,就连吃个饱饭也不容易。都是你个不争气的,就知道生丫头,但凡是争点气,生个小子,也不至于被你婆婆这么不待见。”她娘一边恶狠狠的咒骂着一边抽抽嗒嗒的哭。 “娘,你别哭,是我错,我一定想办法。”枊盼弟不觉得自己娘过分,反倒觉得是自己无能,生不出儿子,连忙安慰她娘。 “你能想什么办法?你婆婆放钱的地儿你能找到?” “那真找不到,再说了我也不敢去偷呀。”枊盼弟又开始哭了。 谷穗儿在里间听着,心里郁闷的不行,娘家有困难大大方方跟婆婆说,婆婆不是个小气不容人的人,能帮的还是会帮的。可这娘俩正经途径不走,却想些歪的邪的。 婆婆这些年没少帮着二嫂家,可二嫂和她娘臭事干得太多,凉了婆婆的心。再说了,人常说帮急不帮穷,这样的办法没个头。 “其实还有个法子,”枊盼弟的娘说,“去跟你小妯娌要,你那个三弟回来肯定带回不少钱,大家可都在说呢,他现在是大官,哪里少得了钱花,你去要个百八十的,她一准得给,我看你那个小妯娌也不是个多聪明的,反正她男人也不在家,她要是好意思不给,我能让唾沫星子淹死她。” 枊盼弟觉得她娘这个办法好,也不哭了,高兴的跟她娘说:“娘,你真是个智多星,这个办法好。我这就去找她。”说着娘俩出了柴房。 谷穗儿深呼了一口气,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一点儿。没想到上个厕所还能听到这些。二嫂真要是跟自己要钱,自己给还是不给?给,她们会觉得自己傻,给是应该的,她们不会感恩不说,还会从心底看不起自己。要是不给,她们还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 谷穗儿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想想二嫂和她娘说的话,自己还是尽量别单独待着了。她去堂屋叫了自己婆婆和娘,让她们到自己屋里去,说是让她们看看其东的小脸上怎么长了些疙瘩。 瑾娘和刘桂兰正在堂屋给亲戚们弄回礼,听到这话立马就往屋里跑,居然把谷穗儿怎么自己就下炕来了这事儿给忽视了。 米粒儿和禾苗儿正在逗其东玩,看到她们进来,还跟谷穗儿开玩笑:“大姐,我还以为你掉厕所里了,正想去捞你呢。” “瞎说什么呀,我在炕上坐的时间太长,下去遛达了一下罢了。”谷穗儿边脱鞋上炕边给自己妹妹使眼色,让她们不要胡说。 “穗儿,你这才八天,怎么就下炕了,想小解尿盆拿屋里来就行了。月子坐不好那可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大意。”刘桂兰听了姐妹俩的话,板着脸数落谷穗儿。 “好,以后一定不下炕了。”谷穗儿笑嘻嘻的跟自己娘做着鬼脸。 瑾娘和刘桂兰仔细的看着其东的小脸,是有几个小疙瘩,不过不要紧。刘桂兰就抱着其东跟瑾娘谷穗儿她们东拉西扯的说着闲话。 “娘,你还是把他放下,这么小就抱起来,以后不想躺了可怎么办?” “不躺就不躺,有我呢。”瑾娘在一边笑着说。 “真是拿你们这俩娘没办法,要是给惯坏了可怎么办。” “咱家的孩子惯不坏,他爹小时候也没少被惯着,现在还不是长成了大军官。是不是啊小其东?”瑾娘半开玩笑的说。 其东转动着小眼珠子啊啊了两声,逗得瑾娘刘桂兰哈哈大笑。 看谷穗儿一直坐着,瑾娘让她躺下,坐月子的人不敢这么老坐着,要不以后会腰疼的。 枊盼弟把她娘安抚好,心想着等谷穗儿屋里人少了就去找她要钱。哪曾想站门口半天了,屋里还是那么多人,弄得她进不是不进还不甘心。 终于天暗下来了,刘桂兰领着几个孩子要回家,瑾娘她们出去送,枊盼弟见屋里没人了,赶紧推门进去。 “二嫂过来了,快坐。”谷穗儿招呼着,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一天你也够累的。”枊盼弟坐炕沿上说。 “还好,也不用我干什么。”谷穗儿躺在那里眼睛看着其东,直接不看枊盼弟。 “三弟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枊盼弟说,语气却没有商量的意思,“三弟这次回来带回来不少钱,我爹病了,你给我一百块用用。”那语气是理直气壮的。 “二嫂,我哪里有钱呀,志和捎回来的钱都给了娘了,再说了他也没捎回多少呀。捎回那点儿钱,举行了个婚礼都不够,还是家里又拿出来一些才支应过去。你想要钱还是找娘。”谷穗儿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都做那么大的官了,哪里会没钱,你可不能自己把钱霸着不放,咱都是一家人,也没分家,不管谁拿钱回来可都是大家的。”枊盼弟的脸一下子耷拉下来,不高兴的说。 能跟娘要她还用来找她呀,她要是敢跟自己婆婆开口,得到的肯定是一顿抢白。 “可是我手里真的没钱呀,生孩子坐月子送汤米这一应事务都是娘在操持。” “你咋就那么心狠呀,我爹都病得快活不成了,你居然还说没钱,我爹那不也是志和的爹,也相当于是你的爹。爹病了你怎么好意思不管?”说着她又开始了她的哭泣之路。 谷穗儿被她的理论说得彻底无语了。 “二嫂你就别哭了,就算哭得再厉害也不管用,我手里真的没钱呀。” “要不你把你手里的好东西给我一点儿,我去当掉也行。你成亲的时候志和给你的东西可不少呢。”枊盼弟停止了嘤嘤,眼睛里又放出了亮光。 谷穗儿干脆不说话了,枊盼弟以为她同意了,一下子从炕沿上站起来,“在哪里放着,不用你起来,你说说我去拿就行。” “你的脸怎么就那么大呢,人家成亲的东西你也想要,你怎么不上天呢?”瑾娘掀着门帘子站在那里听半天了,差点儿让这个二儿媳妇气得犯病。怎么老二当初就看上了这么个混蛋玩意儿呀。 第81章 可怜二哥可怜事 “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实在是我爹病得重,我没办法了才跟弟妹要的。”枊盼弟又开始哭了。 “你闭嘴,这些年你用各种理由拿回娘家的还少吗?一时你娘病了一时你爹不好了,一时你哥生孩子,一时你弟要娶亲,哪一次你少拿了?这还不说,你手里有点钱都到了你娘那里,孩子的吃穿你都能克扣,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还想让我们怎么帮?帮到哪天是个头?你们枊家人都啥事不干,天天躺家里等着你拿回家吃的喝的吗?你们枊家就指着你一个人养活吗?”天天不是这个病就是那个死,找着个由头就往家拿钱,这次谁知道她爹是真病还是假病呀。 “可那是我爹娘呀。”前边还是抽抽答答的哭,现在枊盼弟呜呜的哭出了声。 “滚出去,这一天你在这屋里哭几次了?真是膈应人!”瑾娘压低了声音怒吼,她怕吓着孩子。 “什么也不准给她,看好你自己的东西。”瑾娘回头叮嘱谷穗儿,一边把枊盼弟推了出去,她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这个枊盼弟比起喜旺爷爷家的吴留弟有过之而无不及呀,谷穗儿感叹着。 堂屋里亲戚们大都走了,只剩枊盼弟她娘还坐在那里跟大嫂嘎聊,大嫂想走又走不脱,想提醒她该回家了,又觉得说不出口。正坐立不安的时候,枊盼弟和婆婆从谷穗儿屋里出来了。她赶紧站起来说去厨房收拾一下,离开了堂屋。 “这是怎么了?亲家,我们枊家的姑娘虽然没那么金贵,可也不能给我这么糟践呀,看给哭成什么样了。”枊盼弟她娘站起身说,刚来时候的柔弱已经不见了。 “你们枊家姑娘金贵,要是觉得在我家受委屈了,你可以领回家去,这金贵人我们韩家要不起。”瑾娘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你这个死孩子,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干嘛惹你婆婆生气?”枊盼弟她娘看瑾娘生气了,赶紧转换口气,骂起她的女儿来。 “你说这么多年了,你这肚皮就是不争气,一个儿子都生不出来,难怪你婆婆不待见你。你看看人家你小弟媳妇,人家就是会来事儿,这第一胎就生了个大胖小子,也难怪全家人当她宝贝一样宠着。” “枊亲家,你说错了,我们家就待见女儿,我们可从来没因为她不生儿子看不起她。这可跟生不生儿子没什么关系。哪有做嫂子的去跟弟媳妇要钱的,没钱还撺掇着让人家给东西她去当,谁家有这样做的。要是搁你家你不生气?” “你这个贱皮子怎么能这样呢?就算你爹病死了,也不能拿弟媳妇的东西去当呀。你要是跟亲家开口,亲家还能眼看着你爹病死不成?”枊盼弟的娘骂着闺女,眼却看着瑾娘,这道德绑架的真是不要太明显。 “家里最近事多,还真没多少闲钱,亲家这怎么又病得不行了?前些日子不是说不行了,拿了一次钱回去了,怎么现在又不行了?” “还不就是上次的病还没好嘛,那点儿钱也就是打了个水漂,这再不治,眼看着就不行了。”说着话枊盼弟她娘又开始撩起大襟抹泪。 “我怎么听说亲家爹爹前两天还去枊毅庙那儿看戏,还跟人家打起来了呢?” “啊,那不是,那不是想让他出去散散心,也让病好得快一点嘛。”枊盼弟她娘是无论怎么说都有理的,跟她讲理能让你气死,最好是不理她,别跟她叨叨。 “枊亲家这是不打算回家了吗?天可不早了,再不走到家就黑天了。”瑾娘直接开口撵了。 “亲家,我们家是穷点儿,跟你们配不上,但你也不用这么看不起我们?哪有开口撵客的,这是你们韩家的待客之道吗?”枊盼弟的娘说着说着又抽答得更厉害了。 唉,瑾娘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跟穷富有什么关系哟。一次次的来要钱,瑾娘总是抹不开面子,多少都会给一些。没想到却喂出了几个白眼狼。这次无论如何得咬住了牙。 “亲家都撵了,我再不走就太不知趣了,我走了,你自己也注意点儿,别再讨人厌了。”枊盼弟她娘找到自己的菀斗,掀开菀斗上的红包袱看了一眼,来的时候拿了一斤小米,韩家人连动都没动,又给装进去几个红皮鸡蛋,还有一个纯白面的大花卷。 看到这些东西,她心里还是喜了一下的。这趟总算没白来。看来钱今天是拿不到了,就让那个死妮子想想办法,过几天让她送回家也一样的。 枊盼弟停止了哭泣,跟着她娘出去送,走出门外,她娘一边走一边小声跟她说:“今天这钱要不到不要紧,你过两天接着要,她要是真不给,我就让四乡的人都知道知道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你只管去要。要到了再送回家也行。别送了,回去,我走了,别让你婆婆再起疑心。” “娘你放心,我肯定想办法去要钱,要到了我一准送回家。你路上慢点走,别太累了。”枊盼弟看着她娘走远了才转身回去。 大嫂看时候不早了,给谷穗儿熬了小米打了鸡蛋端过去。她坐在炕沿上看着谷穗儿吃。 “刚才我听娘说了,老二家跟你要钱要东西,你可咬紧了牙,千万别给她,要是给开了头,那就没头了。她娘家就是填不满的窟窿,给多少他们都嫌少。好像别人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 “嗯,我不给,我也没钱给呀。”谷穗儿一边吃一边回了一句。 “也不知道老二当时是怎么中了邪看上了枊盼弟这么个东西。除了会哭哪样也提不起来。”大嫂叹了口气说。妯娌俩从来没八卦过家里的这些是是非非,这还是大嫂第一次跟她说这样的话。 “他们俩还有什么故事吗?”听大嫂话里有话,谷穗儿问。 “可不是有故事,可惜了老二这个人。”大嫂说起来一脸的痛惜。 “这枊盼弟他哥是个半傻子,那么老大了也说不上个媳妇,她娘逼着枊盼弟给她哥换亲,她哭哭涕涕的不愿意去,在路上被她娘一顿揍,听说哭得那个惨啊。 正好你二哥从铺子回来碰上了,就上前劝说,算是救下了她。没成想却被她赖上了,三天两头的去铺子里找你二哥,她惯会哭唧唧的示弱,你二哥就起了同情心。 她娘觉得要是嫁到咱家比去换亲要好得多,也三番两次上门来哭闹,说是你二哥坏了他家闺女的名声,要是不娶她闺女就活不成了。 还要了三百块钱两百斤粮。咱娘看你二哥也愿意,也是被闹得没法了,就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她娘拿着咱家给的钱粮给他哥娶了一门媳妇。 本以为结了婚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也会顾着自己小家的,没想到这快十年了,她不但没把心放在咱这个家里,天天想着法子往她娘家拿钱拿东西。更不用说天天不为什么就哭一场。真是愁人啊。你看你二哥那一脸憋屈的皱纹就明白他过的日子好不好了。” 谷穗儿想了想,可不是嘛,二哥比大哥小了四岁,却比大哥还看老,不到三十岁的人活像一个小老头儿。 看来要尽量减少跟二嫂单独相处的机会,要是被她缠上还真不好甩。之后的日子谷穗儿没事儿就让瑾娘陪着,说自己不太会看孩子,让瑾娘帮着自己。瑾娘也乐得跟谷穗儿一块说说笑笑,还真没给枊盼弟单独找谷穗儿的机会。那几天枊盼弟哭的次数比平时更多了一些。 不过真要说起来,谁家里有这么一个不为什么就哭一场的人,还真是让人闹心,日子想过好,还真就是不容易,光堵都让她给堵死了。 第82章 发小幸福满心欢 到出满月的时候,谷穗儿跟瑾娘说回娘家住段时间,还是三哥来接的。 米粒儿和禾苗儿一刻不离的在跟前转来转去,还有六六,眼睛时时的紧盯着其东,好像明白那是它的小主人。 小孩见风就长,刚出满月小其东就显出唇红齿白的漂亮模样,长得跟志和还真是非常相像。 回到娘家的第二天,柱子和兰妮过来了。两人给谷穗儿带了两只鸡,还有一筐鸡蛋。“都是自己家养的,你可不能嫌弃。”兰妮儿生怕谷穗儿推拒,上来就说。 两个人终于在六月的时候成亲了,兰妮儿的娘一开始死活不愿意,后来看柱子承包荒山开始有了收获,柱子这孩子也挺老实本分能干,也就松了口。 “你爹和你奶没再闹腾?”虽然这是柱子家的私事,外人不好问,但谷穗儿对这事了解得很清楚,当时还是她在旁边帮着解决的,也是她一直担心的问题,就柱子奶那尿性和他爹那愚孝劲,不闹腾才怪。所以她才这样问。 听到谷穗儿这样问,柱子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兰妮儿也红了脸。 “快别提了,打从柱子承包了荒山有了点收入,他奶是天天到山上撒目,亏得还是个小脚,一看不到她就会拿走点东西,要不就是几个鸡蛋,要不就是几个果子,有时候还会提拎着只鸡跑,跑得那个快,追上不容易,就算追上了,她不是哭闹就是撒泼大骂,说她拿亲孙子点东西怎么了,骂着不孝顺的鳖孙不得好死。”兰妮儿说这些话的时候气得浑身都在抖。 “不是已经断亲了吗?” “跟那种人说这样的话根本不管用,人家说名义上断了,血亲永远断不了。” “难不成就让她拿捏一辈子,柱子爹怎么说?” “那个人,真是没法说,那要不是柱子他事实上的亲爹,我真想找几个人打一顿。他娘再怎么作,他都说那是他娘,他娘拉扯他长大不容易,他娘怎么做都不过分。” “也亏了大牛和二狗子,他们可不会跟那老妖婆客气,有一次他们抓住她又到山上偷东西,他们俩人就把她送村正那里去了,村正做主罚了她十块钱,这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我原来还觉得婶和叔过一段时间气消了,想开了,还可以合一起过日子。这样看来是没戏了。”谷穗儿说。 “在我们俩刚提亲的时候,我娘因为不同意,说是只要柱子家里把事情弄清楚了她就同意。或合或离,不能这么不清不楚的。”兰妮儿提起来还是觉得自己娘真是明智。要不现在还得受那老妖婆的祸害。 “就在我们成亲前,娘坚决和爹和离了。那老妖婆和他爹也就没了再上门闹的理由。”这样也好,跟那样的家庭只有彻底决裂了,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别说他们了,说起来就一肚子气,好在现在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柱子转移着话题,那些家人让他们闹得他真的是一点儿感情也没了。 说起来孙老大也挺可怜,自从跟柱子娘和离之后,孙老太把他叫了回去,跟他娘和弟弟一家合在了一起。但他就是那个家的一个长工,干活他干得最多,但吃穿却是能胡弄就胡弄,大冬天的也没件正经棉衣穿。 但他却觉得自己这样是应该的,为了娘为了兄弟,当大哥的无论怎么付出,都是应该的。柱子娘看他冷得难受,给他做了一件新棉衣让柱子送过去,结果第二天新棉衣就穿在了孙老二的身上。从那之后,柱子就劝他娘,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别再管他了。 为了成亲,他们又在原来茅屋的旁边又起了两间屋,连带着原来的茅屋也重新修了顶,铺了一层瓦,算是半瓦房,两人打算着过了年再重新找地方起一栋真正的砖瓦房。 看着两人满脸的幸福,谷穗儿真心为他们高兴。 “有没有好消息?”谷穗儿看着兰妮儿,促狭的笑着问。 兰妮儿一下子脸红了,看了柱子一眼,不好意思的说:“快三个月了。”“哇,真好,恭喜你们呀。这要是生个女儿,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做个儿女亲家呢。”谷穗儿高兴的说。 “嗯,我们也盼着生个女儿呢。”柱子接口说。这些年柱子时时会想起自己早夭的小妹,心里一直没过去那道坎,虽说自己爹和娘前些年又合一起过日子,但他对自己爹仍是提不起敬爱之心,平时能不跟他说话就不跟他说话。兰妮儿一怀孕,他是真心希望生个女儿,能弥补自己心里对小妹的歉疚。 “大牛和二狗子怎么样?” “现在我们仨各自承包了一片荒山,出产的东西一块往外卖,但各自结算,我们既是一个整体,又相对独立。有什么事互相帮衬着,都很好。他俩也都订了亲,还起了新房,到年底差不多就成亲了,到时候你可得回来啊。”柱子和兰妮成亲的时候,谷穗儿正好挺着个大肚子就没回来,把兰妮儿和柱子还好一阵遗憾。 “嗯,没事儿我肯定会回来的。”谷穗儿听到他们过得如此美满,真心为他们高兴。 兰妮儿和柱子又逗了一会儿其东,眼看着快到午饭的点儿,赶紧告辞离开了,谷穗儿想留两人一块吃饭,他们说什么也不留下,说山上不能没人,离开时间太长不放心。 在娘家住了快一个月,瑾娘想孙子中间来了好几次。一个月之后谷穗儿带着其东又回了婆家。 大哥二哥还有生爹一边要顾着铺子一边还要照顾着田里的营生,天天忙得不见人。瑾娘和大嫂除了忙乎家里的吃喝拉撒,有空就跟谷穗儿一块逗弄其东,日子倒也不那么孤寂。 这期间志和又来了好几封信,信里除了满是思念之外,还有满满的歉疚。谷穗儿也有过委屈,但那点小小的委屈很快就被深深的思念赶走。 让人堵心的还是枊盼弟,前几天查出来又有了身孕,不知道找哪里的“神仙”算着说一定是个儿子,作得不行不行的。 一会儿要吃糖水鸡蛋,一会儿又想吃酸的,一会儿又要吃辣的,这还不到十月的天,身上棉袄缠了好几层,走一步路也得扶着墙,一步挪二指,就怕伤了肚子里的大儿子。瑾娘和大嫂被她作得都快头疼死了。 这还不说,她娘家娘听到闺女又有了身子,并且还是个男娃,感觉底气一下子足了,跑到韩家指手划脚。 这个不能让自己闺女看到,那个不能让自己闺女吃。更可气的是说谷穗儿住的那屋宜生养,立逼着瑾娘让谷穗儿倒屋子。 枊盼弟觉得她娘说的话真是太对了,对她娘感激涕零。 老韩家一共是三进房子,每进六间。老二结婚前是两进房,前面一进西三间是厅堂和厨房,东三间韩九生和瑾娘住。二进房原来是韩大善人领着三个孙子住东三间,老大结婚时收拾出西三间做了婚房。等老二结婚时加盖了三进房,把西三间做了老二的婚房。 志和谷穗儿成亲时,韩大善人想清静一些,主动提出搬到了三进房的东三间。二进房的东三间就做了志和的婚房。 枊昐弟的娘就是想让自己闺女搬到二进的东三间,在民间的说法里东为上。这正合了枊盼弟的心愿,所以她才会觉得她娘真是太聪明了。 她娘回家的时候,她又哭哭啼啼的让瑾娘给她娘拿点儿钱,瑾娘没理。她偷偷把给韩志利和几个女娃做的过冬棉衣让她娘带走,说是给他爹和哥哥家的几个孩子穿。 盼弟她娘走的时候娘俩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 谷穗儿有时候真心弄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哭,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不明白的,哭其实是她们达到自己目的的一种武器,就像某些小孩子一样,想要什么得不到哭一下就可以得到。但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这武器就不那么好用了,并且徒惹厌烦。 第83章 被逼无奈休盼弟 枊盼弟她娘走了之后,盼弟以为谷穗儿马上就会给她倒屋子,没想到等了两天没见动静,她又开始跑瑾娘跟前哭。 瑾娘让她哭得闹心得不行,趁晚饭时间男人都在家,就打算解决问题。再不解决这日子真就没法过了。 吃过晚饭,看男人们起身要离桌的时候,瑾娘开了口:“当家的,还有你们两兄弟先别急着走,我有事儿要跟你们商量。”韩大善人年纪大了,就没惊动他。 三个人听瑾娘说有事儿,就又坐回了桌子旁。 瑾娘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三个男人越听脸色越难看。特别是韩志利恨不得把脑袋低到桌子底下去。他媳妇是个什么尿性他不是不知道,没想到能作到这个地步。 “事呢就是这么个事,你们看看应该怎么办。”瑾娘看了几人一眼说。 “老二,你说!”韩九生气得拍了桌子。看到公爹生气了,枊盼弟又开始嘤嘤的哭上了。 韩志利听到他媳妇嘤嘤的哭,脸更黑了,站起来拖着枊盼弟就往自己房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爹和娘你们不用管她,她想作死就随她去,大不了我不要这婆娘了。” 枊盼弟听韩志利这样说,哭得厉害了,“他爹他爹你松手,我肚子里可是个男娃,不敢这样拖啊。” “男娃就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啊,要是这样我宁愿不要这个男娃!”也不管枊盼弟如何哭求,韩志利继续拖着她往外走。 “老二,你停下,你拖她回你们自己屋也不是办法,事情还是没解决,她该作还是会作,今天我们得拿出个章程来。”瑾娘坐那里没动,严厉的跟老二说。 “那娘你说,你说怎么做咱就怎么做。”老二松了拖着枊盼弟的手,看着自己娘说。 这么些年枊盼弟有一天不做妖一天不哭上几次那就不是一天,韩志利也是让她闹得够够的了。 “分家,我想了好长时间了,没别的办法。”瑾娘痛心的说,要不是实在被逼的没法了,没有哪个老人会主动提出分家。 “我不同意分。”老大志时接着说。“是啊娘,我们不想分家。”大嫂也随着老大说。 谷穗儿倒是不太在意分不分家,分不分的瑾娘也不会扔下她不管。所以她抱着其东站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娘,好好的分什么家,我宁愿休了这个贱人,也不会同意分家的。”老二语气坚决的说。 “她,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呀,我,我肚子里可是咱家的男娃呀,你,你怎么能休了我?”枊盼弟早已哭得站立不稳了,用手紧紧的护着肚子,抽抽答答的说。 “娘,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大说。 “能有什么办法,要不你给我拿出个好办法来。”瑾娘瞥了他一眼。 “我不管,我反正无论如何也不分。”三十多快四十岁的大男人在他娘面前跟个小孩子一样赌气。 “那就单把老二分出去。”韩九生说,“老三没在家,也没法分。” “爹!”老二听他爹这样说,大叫了一声。 “老二,这是你的命,是你自己招来的,你认命!”想到儿子的不幸,瑾娘的鼻子有点发酸。 “我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去救你,瞎了眼了才会娶了你!”志利指着枊盼弟发狠的说。“我不分,我要休了这个女人。” “这也未尝不是个办法,只是苦了几个孩子。”瑾娘沉着脸说。家里有这么个一天哭三次的丧门星,人人都得被逼疯,休了也算是一了百了。 “她爹,娘,不能休啊,我这肚子里可是,是男娃呀。”枊盼弟抽抽答答的抓住韩志利的衣袖。 “男娃又怎么样?咱老韩家从来没说女娃不如男娃,也从来没有看不起女娃,你以为肚子有了个男娃就天下无敌了?”瑾娘被她一直男娃男娃的说得哭笑不得。 “这种人我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了,我忍了十几年了,实在不想再忍了,要休就快点儿,马上去写休书。”一向好脾气的瑾娘也禁不住爆发了。 韩志利接着去找纸笔,枊盼弟哭着跟在他后边“她爹她爹”的叫。这么些年不能说一点感情没有,但再多的情也被她这么天天哭没了。韩志利本来想她年纪大大就会好一些,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她却是越来越作。 枊盼弟扭着小脚再怎么也走不快,韩志利拿着纸笔回到厅堂,当着爹娘的面写了休书,递给哭着撵进来的枊盼弟说:“今天天已经晚了,我就让你再留一晚上,明天马上给我滚。” 虽然是民国了,但婚姻法并不健全,一纸休书还是管用的。 枊盼弟哭着跪了下去:“她爹,爹,娘,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别撵我走,我求求你们了。”枊盼弟哭得实在可怜,谷穗儿有心替她说句话,但想想她平时作的样子,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真没有错说的。 休书一式两份,志利给了枊盼弟一份,自己留了一份。瑾娘看事已至此,跟生爹一块起身离开了,大哥大嫂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离开,谷穗儿抱着其东也赶紧回了自己屋。 枊盼弟仍跪在厅堂地上哭,“她爹,她爹!” 韩志利看了她一眼,跺了跺脚:“你这么哭丧,是你爹娘死了吗?!再哭现在就滚!”柳盼弟的哭声戛然而止。 韩志利没再说什么,气哼哼的回了自己屋。若夏带着两个妹妹蜷缩在炕上,看爹爹进来,哭着求:“爹,别让娘走,我们要娘。” 韩志利深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深悔当年的一时心软,但再悔又管什么用,世上没有后悔药。 “若夏,你是大姑娘了,你也看到了你娘和你姥姥天天做的那些事儿,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咱这个家就完了,你爹也就活不成了!难不成你觉得你娘这样天天闹腾是好事儿?难不成你觉得一个家天天哭哭啼啼的很好?要是你觉得你娘这样好,你可以跟她走,我不拦着。”说着这话八尺高的汉子禁不住落泪。 听了爹的话,若夏吓得收起眼泪,不敢再哭。 第二天,是枊盼弟的娘和大哥过来接的,临走时枊盼弟的娘发狠说:“盼弟这一胎可是男娃,到时候生下来你们可别后悔。你们老韩家可缺了大德了,弟媳妇给自己嫂子倒个屋子怎么了?宁愿拆散他们夫妻也要霸着屋子不放,小贱人小心遭报应!”谷穗儿无辜挨骂也是无语了。这是屋子的事吗? 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人,好像他想要怎么样就得怎么样,一旦不能满足,就是别人的错,就是别人对不起他,人家就得下地狱。很无奈。 第84章 其东百日志和归 枊盼弟走了,少了个天天哭哭啼啼的人,耳边清静了很多。二哥的三个丫头瑾娘亲自带,再没人给引领纠正一下,这三个丫头将来就是三个枊盼弟。好在年纪小,还能救。 志和又来了两封信。 从志和的来信中,一会儿吴大帅领导的江北军和中原军打起来了,一会儿又跟西北军打起来了,几乎就没怎么消停过。 一次次说回来,却又一次次耽搁。 转眼也就到了其东的百日。 谷穗儿本来想自己家里人摆一桌意思一下就行了,志和不在家,她也没有大办的劲儿。 但瑾娘和生爹却坚决不同意,一定要风风光光的给自己孙子办好这个百日宴。谷穗儿无奈只能随他们的心。 能来的亲戚都来了,甚至有些生意上的朋友听说了,也百忙当中抽出空过来了。其东被瑾娘打扮得跟画上的娃娃似的,穿着一身天蓝色的棉衣裤,额头上还用红胭脂给点了个红点儿。其东长得本来就白生生的,过了百天,更是小脸圆圆的,那模样跟志和更像。谁见了都稀罕得不得了。 送汤米的时候只有女客来,百日无论男女都到。爷奶爹娘叔婶甚至哥嫂都来了。就连几个侄儿侄女也都到了。都争着抢着的要抱其东。 “这才几天没见,又变样了,看这小脸都圆起来了。跟谷穗儿小时候一样一样的。”刘桂兰一手抱着其东,一手点着其东的小脸小嘴逗。可能在所有爹娘的眼里,孙子孙女都长得像自己的儿女。 “其东是随了爹娘的优点啊,你看那大额头那大眼睛,跟穗儿就是一模子出来的。看那鼻子嘴,还有那脸蛋,跟他爹那是大样扒小样。”瑾娘在一边笑呵呵的说。要不说还是瑾娘会说话,人家孙子那是会长,把爹娘的好都随了来。 两个娘王婆卖瓜似的明里暗里的夸着自己的孩子,听得谷穗儿抿着嘴笑。 为了办酒席,生爹把镇上酒店的大厨给请了来。一桌十个菜,说是十全十美。有回锅肉、三鲜丸子、辣子鸡、小炒肉、水煮鱼、蒜泥白肉,还有干煸四季豆、醋溜白菜、泡椒藕丁,还有一个干锅芋头。冬天时令蔬菜少,能弄出这样几个菜也是难为了厨师。吃得平时肚子里没多少油水的人们直呼好吃。 正在大家边吃边聊正热闹的时候,几个已经吃饱跑出去玩的小子,一阵风似的跑了回来。 “爷,奶,小婶儿,快出去看看,小叔回来了。”大哥的小儿子韩其修大喊大叫着说。 啥,小叔回来了?谷穗儿有点蒙,正抱着其东把尿呢,愣在那里好一会儿,居然忘了其东已经尿完了,就那么把着他发呆。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志和已经进屋了。“你,你真的回来了?”这一走又是一年多了,思念的河水早已决堤,谷穗儿的眼圈红了。 碍于跟进来的人太多,志和没敢拥抱自己的小媳妇,却是顺手接过正被把着尿的臭小子,手紧紧的握了一下媳妇的手。 “你把他放炕上,我包好了你再抱。”谷穗儿赶紧拿过包孩子的小被子,志和小心的把孩子放小被子上,等谷穗儿包严实了,志和才小心的接过去。 “臭小子,把你娘好折腾啊,等你长大了,看爹怎么揍你的屁股。”志和对着白生生的小子笑着说,一边看向朝思暮想的媳妇,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挚爱。 酒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瑾娘让厨师又给重新弄了几个菜,又给志和带的警卫重新开了一桌。 大家也重新入座,志和带着谷穗儿抱着其东挨桌敬了一圈酒:“感谢各位亲朋光临小儿的百日宴,志和平时在家时间少,家里人没少麻烦各位爷奶叔伯们,志和先干为敬,祝各位亲朋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好,干!”本来酒已喝得差不多了,志和这一敬酒,又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一直到了三四点钟亲戚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老丁家一众人也是在志和承诺第二天再去看望之后,一步三回头的回了丁家旺。 送完了最后一拨客人,大家正要进屋,却从一旁的草垛边拐出一个嘤嘤哭泣的人,不是柳盼弟又是谁。 她穿着件补了不知多少补丁的破棉袄,头上包了块灰不溜秋的破布,脚上是一双露了脚趾的破鞋。 韩若秋一看到她娘,一边哭着一头扑了过去,嘴里喊着:“娘,娘,你可回来了。” 柳盼弟没敢让若秋扑到她怀里,可不能让这贱丫头伤着她儿子。她往旁边一闪,若秋扑了个空,差点栽到地上。若夏抱着若冬没跑过去,却是躲一边嘤嘤的哭。柳盼弟就像没看到一样,小步挪着奔向志和。 “三弟,你可回来了!你要救救二嫂啊!”柳盼弟眼看着志和,哭得声音更大了。 “二嫂这是怎么了?”志和有点莫名其妙。光顾着跟亲戚朋友寒喧了,家里人一直没跟他说二嫂和二哥的事。 “她已经不是你二嫂了,你二哥已经休了她。”瑾娘脸上是深深的厌恶。 “不是的娘,那怎么能算数呢,我可是给老二怀了男娃呢。老三,求你劝劝娘和你媳妇,不就是换一下屋子吗?为了我肚子里的男娃,你们就跟我换了,俺娘说了,只要咱家给我换了屋子,再拿出三百块钱和二百斤细粮,她就同意让我回来。” 天来,柳盼弟以为她是天仙呢!不但要换屋子,还得拿出三百块钱两百斤细粮?! 志和听着柳盼弟说的这些话,不禁蹙起了眉头,目光看向了二哥。二哥却羞窘得低下了头。 “走,回屋,别理她,也不知道她家的傻病是不是传染,她大哥半傻,她直接是一整傻。怎么想得那么美呢?还三百块钱两百斤细粮!她以为她姓美呢!哼,哈哈,太可笑了!”瑾娘没好气的喊着家人回屋。 志和从来没见过自己娘发过这样的脾气,娘一直是个温婉贤淑的人,这是得多生气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娘,娘,你就答应了,我不能再在我娘家住下去了,本来家里就吃不饱,再加上我,日子更不好过了。不就是换个屋子嘛,不就是三百块嘛,对咱家来说那实在不算什么的,娘,你就给了。”柳盼弟一边絮絮的说着,一边跟着往屋里走。 “你不能进来,你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这需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瑾娘拦着柳盼弟,这个恶人只有她来做。 “娘……”柳盼弟一脚屋里一脚屋外,手抓着瑾娘的衣袖,泪珠子扑簌簌的往下掉,看起来真是可怜人,但韩家人对她实在提不起怜惜的心。 “别再叫我娘,我已经不是你娘了。”瑾娘用力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出来,把柳盼弟推出了门,然后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任柳盼弟在外边把门拍得山响。 若秋哇得一声又哭了起来,眼望着她奶奶:“奶,让我娘进来,别赶她走。” “你想跟着你娘吗?” “嗯,我要娘。”若秋抽抽答答的说。 “那好,你出去跟她走。”瑾娘毫不动摇,扯着若秋就往外走。 “奶,妹妹小,不懂事,你不要送她出去。”若夏赶紧跑过去拉着若秋,“若秋,那个人不再是我们娘了,快跟奶说,你不要去。” “可是,娘……” “你是不是连姐的话都不听了?”若秋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奶奶生气的脸,抽答着说:“奶,若秋听奶的话,不出去了。”瑾娘也不是真想把她送出去,不过是看她跟盼柳弟一样哭哭涕涕的样,想给她一点儿教训而已。 “娘,开门啊。”柳盼弟还在外边不停的拍着门,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边哭边说。 瑾娘招呼着一家子进了屋,这才跟志和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志和听了愣了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这次能回来待多长时间?”瑾娘转移着话题。“要是没什么意外的话,可以待一个月。” “那就好好陪陪你媳妇和孩子,其他事不用你操心。”瑾娘态度很坚决。 让柳盼弟这一闹腾,志和回来了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好多。大家闲聊了一会儿之后,瑾娘就撵着小两口还有男人们回自己屋里歇着,说是等晚饭的时候再叫他们,她和老大媳妇还要收拾残局。 谷穗儿抱着其东和志和回了自己屋,一年没见自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舟车劳顿志和也是挺累了,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其东也睡着了,谷穗儿就催着志和睡一会儿,她则出去跟瑾娘和大嫂一起收拾一下残席。该洗的该涮的,也是一通好忙活。 第85章 情势所逼成大帅 直到吃过晚饭,该收拾的收拾好,谷穗儿才得已跟志和单独相处。 志和暖暖的拥着谷穗儿,轻轻的抚摸着她的面庞,仿佛她是无上的珍宝。谷穗儿也反手搂着志和,眼睛痴痴的看着他,好像她一眨眼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了一样。 “志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真好!”谷穗儿伸出手,轻抚着志和的脸,柔软的唇情不自禁的贴了上去。志和被她吻得心痒难耐,一把扣住她不安分的小手,他眸心滚烫,声音沙哑,眼里是疼爱和怜惜:“穗儿,想死我了!” 谷穗儿微微笑着,那抹笑如同月下的白荷,让人目眩神迷。志和看着这一抹微笑,俯下身,吮住了白荷中那一蕊浅红,粗糙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肌肤。…… 本来说是在家待一个月,可是连十天还没到呢,就收到了敬仁的电报,只有几个字:“大帅病重,速归!” 志和只得再别爹娘媳妇和幼子,急火火的奔赴阳曲。 志和跟学贤一直跟着敬仁走。北伐时被编入国民革命军。北伐战争结束,所在部队成了中原军。司令部驻扎在阳曲。 “大帅,你坚持住,中原军不能没有你呀!”敬仁坐在吴大帅病床前,握着吴大帅的手,轻声说。 外面的天阴得像浓墨点染的宣纸,让人的心跟着沉甸甸的。 吴大帅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敬仁,两人一起风风雨雨十几年,他们是战友,更是亲人。 “敬仁,我……我不行了,以后中原军就交给你了!” “大帅,不要这样说,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敬仁的眼里有了泪花,十几年了,无论多么艰苦的战争,他没有掉泪,但面对枯瘦如柴的大帅,敬仁忍不住了。 还是在跟东北军决战的时候,一片流弹击中了大帅,虽然子弹取出来了,但因为打在肺上,所以大帅一直身体虚弱,没有真正痊癒。拖了这么几年,现在终于支持不住倒下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中原军交到你手里,我放心!”说完吴大帅的眼睛转向正伏在学贤怀里哭泣的女儿吴清芳。 吴清芳是吴大帅的独生女,自小就跟着大帅东征西战,大帅最疼爱也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女儿。清芳也从来没离开过大帅身边。 清芳六年前跟学贤成亲,儿子嘉南也五岁了。 “清芳,学贤……”大帅低低的叫着。 清芳学贤赶紧过来握住大帅的手。 “别哭,人早晚得有这么一天。”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大帅想抬手给她擦一下眼泪,却无力抬起,“好好跟着学贤,他是个好男人。” “这个时代兵慌马乱,谁也不敢说哪一天就会有事儿,如果有那么一天,学贤就转业回老家,清芳跟着去乡村,做一个村妇也一样可以保命。” “爹,你别说了,你会没事儿的。”清芳哭着说。 “大帅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清芳和南儿!”学贤做着这样的保证,心里也是这们想的。身为男儿保国卫家是本份。 大帅没再说安慰的话,把眼光投向了一屋子高级军官身上,里面有志和在。 “你们都跟着我东征西战也近十年了,我们是战友,更是兄弟,以后中原军就指望你们了,你们要带着兄弟们走一条光明的路,从此以后,敬仁就是你们的大帅,是你们的司令,他的话就是我的话,如有不从者,斩立决!” “是,大帅放心!我等一切唯大帅之命是从!”听到这些话大帅的眼里射出一道精光,但瞬间又暗淡下去,头一歪,停止了呼吸。 一时哭声震天,吴大帅也算是一代枭雄,从此殒落! 敬仁成了新的中原军司令,新的大帅。 他一边为吴大帅办理丧事,一边整顿军中事务,原来军中的位置他暂时没有变动,一切照旧! 好在军中诸部对敬仁一直比较敬仰,学贤原来就是一军军长,志和是三军军长,他们也帮着敬仁打理军中一些事务,没有什么乱子发生。 消息传回丁家旺,青山爷和青山奶有伤心也有高兴,更多的是担心。这多年的混战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丽凤跟着敬仁在军中已经多年,一下子成了司令夫人,进出都会有一大队侍卫跟从,让她还有点儿不适应。 学勤已经十一岁了,跟着军队东征西战的,勉强上完了小学,好在在家里还有母亲教他,还没有长废了。 敬仁成为大帅后,慢慢的出入人人称他少帅,小孩子心性,久而久之,有点骄傲起来。 有几次甚至在军中辱骂殴打士兵,士兵们背后称之为“小霸王”。 “马旦,过来!”听听这又来了,这个叫马旦的是敬仁警卫班里的一个小士兵,学勤没事儿就抓他过来消遣。 “少帅,有什么您吩咐。”走在巡逻队伍里的马旦听到喊他,看了领头的长官一眼,得到许可,小跑着过来,还立正警了个军礼。 “本少帅要去马场骑马,你跟着去!”学勤努力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报告少帅,我还要值勤呢。”后面那句话马旦说得声音比较小。 “值什么勤,本少帅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学勤举起手中的马鞭吓唬着马旦。 “那我去跟我们长官说一声。”马旦转身想向着那边跑。 “回来,我让你去了吗?敢把本少帅的话当耳边风,你是找死吗?”这次学勤是真的举起了马鞭抽向马旦。 一鞭下去,马旦疼得抱头缩到了地上,嘴里喊着“少帅饶命”。 巡逻兵的头目看到这种情况赶紧跑去找太太,这几天司令没在营地。 丽凤赶到时候,那个小兵已经被打了无数鞭,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任学勤鞭打。 “住手!”丽凤上前扶起马旦,跟旁边的警卫连长说:“赶快送医务室!” “你跟我来!”丽凤转向学勤绷着脸说。 学勤一向敬畏母亲,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儿,低头跟着母亲回了住处。 “敬仁,我知道你很忙,没空儿理家里的事儿,我想跟你说说学勤的情况,他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敬仁是晚上回的营地,见到他丽风就跟他叨叨孩子的事情。 “我知道了,今天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这孩子被少帅的称呼叫得不知自己姓什么了,我想送他出去读书。” “送到哪里去?” “送去京都!京都大学附属中学。” “你也跟着去,他怎么说还小,一个人容易把握不住。房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你们直接过去就行,一切不用操心。到时候我会送你们过去。” “嗯,我明白了。”丽风答应着。她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虽然不想离开敬仁,但她知道,敬仁经过十几年军中的历练,说出的话基本不容人反驳。更何况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要是一直在军中这样下去,学勤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敬仁的专列悄悄从江北开出,到即将开出江北军所属地界时停下了,敬仁和丽凤学勤还有一队侍卫,乘坐几辆吉普向京都进发。 第86章 凄凄凉凉新婚夜 米粒儿要出嫁了!就连谷穗儿都觉得不可思议,从议亲到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好在是二哥做的媒,知根知底,小伙子也是一表人才。就是全家人得跟着紧忙活。 “没想到我的小妹妹也长大成人了,这就要做新娘了。”谷穗儿笑着打趣米粒儿。 “姐,你就会笑话我,再这样我不理你了。”米粒儿羞得小脸通红。这门亲事她是愿意的,也是满心期待的。 “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要懂得孝敬长辈,疼爱夫婿,要和和美美的。”刘桂兰也亲昵的摸着米粒儿的头嘱咐。 一转眼就到了洞房花烛夜。 总感觉不太真实,没想到在晕晕糊糊中就这么急促的嫁了! 米粒儿的夫家在清水县城里,姓钟。钟老爷开了好几家铺子,是有名的富户。 钟老爷跟学孟都是商人,两人早几年就认识。钟老爷家的儿子叫钟如斯,是清水县里有名的才子,去年考上了京都大学。 京都大学呀,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考上的。整个清水县也没几个。 暑假的时候钟如斯回家,正好碰上学孟到钟家跟钟老爷商谈铺子的事情。学孟一眼就看中了玉树临风的钟如斯,就想给自己妹妹介绍一下。 他试探着提了一下。没想到他稍一提起,钟老爷夫妇就非常满意。虽然米粒儿在乡村长大,但从小也没少读书识字,在村学里也学了好几年。 算得上知书达礼,更何况四叔现在是中原军司令,姐夫韩志和跟四哥丁学贤又都是军中高官。 钟老爷家里是商人,钱不缺,但军中还真是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人,所以这门亲事他们还是乐见其成的。于是就利用如斯正好放假在家就紧锣密鼓的筹备起婚事来。 因为想赶着如斯假期里把亲事办了,婚期就定在了农历七月二十八。 听着外边的纷纷攘攘,米粒儿还是有不真实的感觉。大姐结婚时,她还取笑大姐,给姐夫设绊子,没想到转眼就轮到自己了。 跟如斯只见过几次,虽不跟大姐和姐夫一样是从小认识,感情甚笃,但她是高兴的,喜悦的。对如斯她有一见钟情的感受,那真的是一个儒雅而又风度翩翩的君子。她期盼着象娘说的那样,能夫妻和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听二哥说如斯是清水县的才子,学识水平在整个清水县是最拔尖的。对此米粒儿是欣喜的,自己也就是在村里学了几年,没捞着出去读书,这一直是她的遗憾。嫁了如斯可以让他教自己,自己可以继续学习了。 盖头还没揭,米粒儿静静的坐在床边儿,有忐忑,有期待,有兴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得门响,还有不少人哄闹的声音,两个喜娘也高声的想说吉祥话:“新郎新娘——”却听得一个声音冷冷的打断说:“都下去!” “这——” 这还有好几个程序没走呢,喜娘心说。可看着新郎冷得能结冰的脸她们的话没敢说出来。 不过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两个喜娘只是怔愣了那么一瞬,马上扬着笑脸,对着屋子里的丫环和跟过来想闹喜房的人说:“好了好了,新娘新郎也累了一天了,大伙先出去,让他们歇歇,想看新娘子啊,以后有的是时间,走了走了,咱们都先出去。” 米粒儿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是他来了吗? 脚步声近了,米粒儿觉得自己都不敢用力呼吸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在自己跟前停下。停了好长时间,他没有伸手揭盖头,好像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自己,米粒儿感到了一种压迫。然后那双鞋又离开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房里没有任何声音,他走了吗?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啊。 米粒儿轻轻的把盖头拿下,只见那个人躺在靠墙边的榻上,背对着自己,居然是和衣睡着了。 米粒儿心里一阵委屈,可是想起娘和姐姐的话,还是忍下了。她走过去轻轻的说:“夫君,时候不早了,还是上床睡!”睡着的人根本连动都不动一下。米粒儿没法子,只好去床上拿过一床被子,轻轻的盖在了如斯身上。 “哼!”听得那人长长的哼出了一口气,猛得坐起来,把被子掀翻在地上。“就那么迫不及待吗?”英俊的脸上是不屑一顾的讥笑。 “我……” “我什么,丁米粒儿,什么乡巴佬的名字!土死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还妄想嫁给我钟如斯!谁给你的自信!”说完重新躺回了榻上,再没出声。 米粒儿一下子懵了,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吗?自己长什么样子? 虽说不能说貌如天仙,但米粒儿属于那种清秀的小家碧玉型的女子,虽没有自视甚高,但她从来没有在相貌上自卑过。自己长得怎么就配不上他了? “夫君,你我成亲了就是夫妻,我哪里做错了你就照实说,我改。”米粒儿上前拉了拉如斯的袖子说。 “哼哼,你改?你怎么改?你的错就是不该嫁给我,你怎么改?”如斯一下甩开米粒儿的手嫌恶的说。 “既然如此的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娶我?” “你以为是我想娶吗?还不是我爹娘,还不是你那个好二哥!我讨厌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我向往的是自由、自主,我期待的是两情相悦,而你,哪一项你能做到?!” 钟如斯斜眼看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亏得还不是小脚,要是小脚真得让人恶心的吐了!” 米粒儿只觉得浑身无力,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自己何其无辜,竟在这新婚之夜受夫君如此厌弃!所有对婚姻的美好想往,在这一刻化为泡影。原来有多激动,原来有多向往,现在就有多痛! 这无异于晴天劈雳,打得米粒儿浑身战栗。 洞房花烛夜,钟如斯在卧榻上蜷了一夜,桌上的红烛燃了一夜,而米粒儿,望着跳跃的红烛呆坐了一夜! 她想天亮之后就回家,她想跟娘跟姐姐哭诉,可是,她该怎么说?怎么说自己在新婚夜就被如此嫌弃? 天亮了,榻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想明白了,咬咬牙会过去的,如果任性闹起来,爹娘家人情何以堪?自己还如何在这世上继续活下去? 第87章 独自敬茶惹人怜 她打起精神收拾自己,今天得向公婆家人敬茶的。有伺候的丫环打来了洗脸水,她仔细的梳洗,换下了嫁衣,找了一套家常一点儿的衣服。上身是一件粉色绣花对襟襦衫,下身是绣着“卐”字的蜜色裙,比那身红嫁衣,更显窈窕。 让丫环给她梳了个简单的新妇头,只素素的插了一个珠钗,左看右看觉得没什么不妥当了,跟着丫环急急的出了房门。 进了大厅,除了丈夫钟如斯,钟家人都在。公公叫钟鼎文,是清水县有名的富户,家里有丝绸布庄,还有钱庄,在各处乡里还有良田无数,可以说钟家人从来没为钱发过愁。 钟家可以说是家大业大,已经三代单传了,这样的世家更重视的是传宗接代,急需要添丁进口。其实在钟如斯刚过十五岁钟家就为他张罗着婚事,可两三年了都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丁家的出现正逢其时。 “如斯呢?如斯怎么不跟媳妇一块过来敬茶?”钟家老太君没看到自己的大孙子,只看到新媳妇一个人过来,皱着眉头问。 公公婆婆也是一脸莫名。米粒儿赶紧说:“夫君有个学窗好友有点急事儿,他一早出去见同窗了。” 长这么大没撒过谎,米粒儿说完这句话憋得脸通红。好在钟家人没在意,以为情况紧急,情有可原。新妇脸红,是因为羞窘。 第一杯茶敬奶奶。钟家老太太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喝茶之后,拿了一个大红包。 第二杯茶敬公公,公公不苟言笑,脸不怒而威,让米粒儿心里有点儿打鼓。 第三杯茶敬婆婆,婆婆成静姝,人如其名,十分恬静端庄。这样的婆婆该不会是那种会给媳妇立规矩为难媳妇的人? 每一位长辈都给了一件礼品,算是见面礼。敬完了茶,收了礼,谢了恩。做完这一切,米粒儿没有流露出丝毫不高兴的神情。 钟如斯是在早饭摆好之后进来的。新媳妇奉茶,做丈夫的是应该在旁陪着的。茶都敬完了,也没见到儿子的影子,钟鼎文心里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他一摇三晃的进来,火气怎么也憋不住了,刚要发作,却被老太太一眼瞪回去了。 老太太笑眯眯的跟钟如斯说:“来,斯儿,快来吃饭了,坐你媳妇旁边。” 米粒儿端坐在桌边,微微低垂着头,期望丈夫能坐到自己身边来。可是最终期望还是落空了。钟如斯找了离她最远的位置坐下,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米粒儿说你一大早被同窗叫出去了,哪个同窗啊?什么事儿非得一大早上过来说?”钟老太太微笑着问,话音里有试探。 钟如期掀起眼皮斜了米粒儿一眼,算你识趣,还知道找个理由遮瞒一下。 “没什么事儿,快吃饭!”钟如斯冷着脸支吾了一声。 看到孙子的样子,钟老太太适时的闭了嘴,这个孙子也是从小被自己惯坏了。现在这个样子怪不得别人。 饭桌上的几人,默默的吃着饭,没有一个有笑模样的。米粒儿塞进口里一点米饭,嚼了半天没咽下去。 出现这种状况钟家几位长辈是很明白什么原因的。之前让钟如斯结婚,他就已经表示出强烈的不愿意,钟鼎文以断他的生活费威胁他跟米粒儿成亲,钟如斯也是被逼无奈之下不得不顺从。 但愿新媳妇的温婉懂事会让这个混小子回头。 “斯儿啊,实话告诉你,咱家米粒儿也是读过书的呢,你可不能小看她。”钟太太找了个自认儿子能感兴趣的话题说。 “米粒儿米粒儿,难听死了,这么土气的名字,以后别在我面前提。”钟如斯眼皮都没抬一下,嫌恶的说。 钟太太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脸胀得通红,眼睛求救的望向老太太和自己丈夫,又愧疚的望了米粒儿一眼。 米粒儿看了大家一圈,眼望向钟如斯,平静的开了口:“夫君既然不喜欢这个名字,那就请夫君重新给取个名字,出嫁从夫,只要夫君喜欢,叫什么我都高兴。” 就算在乡村长大,就算性格温婉,但米粒儿绝不是不敢说话的人,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不过为了两家人好,再大的委屈她都能忍。 “切,就你那丑样土样还让我给你取名?想什么呢你!只要不在我面前提那个土里土气的名字,管你叫猫叫狗呢!” 米粒儿颓然的闭上了嘴。自己又丑又土!丁家三姐妹在枊毅山一带是出了名的美人,为什么在夫君嘴里就成了又丑又土的可恶存在?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帐话!”钟鼎文终于看不下去了,厉声沉吼。 “看不惯我说话,我走就是了!”钟如斯站起来,“腾”的把凳子往后一踢,转身向门外走去。 “好!好!好!你走,有种你走了就别再回来!”钟鼎文气得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指着钟如斯出去的背影大喊。 看到公公气成这样,看到钟如斯生气出去,米粒儿坐不住了,她看了几位长辈一眼,说了声“我去看看”,就不管不顾的追了出去。 钟如斯腿长身高,一步顶她两步,追到大门口她才追上他。米粒儿拉住钟如斯的袖子,气喘吁吁的说:“夫君,你消消气,你没吃多少东西,这对身体不好。” 钟如斯用另一只手把米粒儿的手拨拉开,恶狠狠的瞪着她:“装什么好人,我怎么样要你管!身体是我自己的,好不好与你什么相干!” “真想为我好,赶紧自请下堂!就你这种胸无点墨的无知蠢物,你配跟我站一起吗?实话告诉你,我跟你成亲是被我爹逼的,也就是权益之计,用不了几天,我就跟你离婚,你最好是识趣点儿,自己提出来,否则大家都不好看!” 这些话如当头一棒,打得米粒儿头发晕。看着那个暴怒离去的背影,她没了继续追下去的勇气,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 明明是风和日丽,米粒儿却如坠冰窖,泪往肚里流。爹娘啊,你们这是给粒儿找了个什么人家啊! 这一夜,钟如斯彻夜未归! 第88章 苦泪只能肚里流 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钟如斯依然不见踪影!总不能一个人回娘家,米粒儿没有回门,找人捎信回去说因为婆家有事儿,过些日子再回去。 青山爷老两口也收拾利索的等着孙女和孙女婿回门呢,本家本族的人也都准备好了酒席迎接新女婿。 突然听说不回了,大家有失望更多的是疑惑。 刘桂兰听到口信儿坐立不安,立马指使着学孔学祖赶紧去城里看看。 谷穗儿知道米粒儿三日回门,特地早早的回到娘家,结果收到的是不回来的口信。谷穗儿心里也起了一点儿疑惑,什么重要的事儿让新媳妇连回门都推了? 看到刘桂兰着急,她只有先安抚一下,别让娘着急。“娘,你别着急,过几天米粒儿肯定就回来了,你现在让哥哥们去看,弄得亲家不得劲就不好了。你耐心等几天,要是过几天还不回来,我跟哥哥们一起去看看。” 第三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音信全无! 要不是谷穗儿劝着,奶奶和娘早就跑到城里去看情况了。 婆家这边儿,米粒儿平静的晨昏定省,跟婆婆太婆婆聊些家常,说些农家的趣事儿,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婆婆太婆婆问起丈夫,她都委婉的周旋过去,所有的苦楚自己咽下。 一直看不到儿子,钟太太也不是一点儿也不怀疑,就算再忙,也不会好几天都早出晚归的不见人?更何况现在是他的假期,他能忙什么?钟太太悄悄叫过伺候的丫环问情况,丫环不敢隐瞒,照实说了,包括新婚夜的点点滴滴。 听了丫环的话,钟太太虽前几天就有所觉察,但仍是吃了一惊,原来事实竟是如此不堪!她急匆匆的去了丈夫的书房。 钟鼎文怒火直冲头顶:“太可恶了!这要是让亲家知道了,我们如何交待!”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猛然停下问妻子:“儿媳妇怎么说?” “新媳妇倒真是个好的,天天陪着我和娘闲话家常,还常说些乡间的趣事儿引我们高兴,一点儿忧愁的样子都没露出来。我们问起如斯,她只说他如何如何好,说让我们放心。” “嗯,看起来还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老丁家耕读传家不是虚言啊,这要是个不懂事的娇小姐,揣着怨气回家哭诉,我们真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钟鼎文坐回椅子叹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了,这米粒儿虽说是农家女,但老丁家半耕半读,米粒儿也是识文断字的女孩,天生丽质,温婉可人,她的叔叔哥哥姐夫又都是军中高官,那个混账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钟太太也明白这事儿自己儿子做得不厚道,但再怎么不好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所以话里话外的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不愿意丈夫这样指责自己的儿子。 “你呀,你就向着那个混帐!不过是读了几天洋学堂,就不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口口声声的要自主要独立要民主,要是再读下去,我看他都要不认得我这个爹了!” 正生气呢,听到敲门声,管家的声音传进来:“老爷,少爷找您呢!” “我这正要找他呢,他倒自己找上门来了,让他进来!” “爹,娘。”钟如斯喊着爹娘走了进来。虽然对米粒儿处处看不上,处处为难,这钟如斯平时待人处事还真是温文尔雅,对着爹娘行礼问好,汤水不漏。 看爹娘脸色不太好看,钟如斯装作没看到,开口说:“爹娘,刚刚收到导师的信,说让我提前回去,有个课题需要我帮着做。” 听到是学校导师的事儿,钟老爷倒也平和了几分脸色。这个儿子在学业方面倒是值得自己骄傲,教过他的几任老师都赞他才气横溢,前途无量。 听到这些话钟老爷心里也是美美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去上学的事儿,传宗接代更重要。想至此,钟老爷脸又耷拉下来,严肃的问:“这几天你去了哪里?” 钟如斯听了这话呆了一下,爹怎么会知道自己这几天没回家?肯定是那个土里土气的叫米粒儿的讨厌女子说的。他咬了咬牙,没敢把那口气发作出来。对自己的爹他还是有几分敬畏的。 “这几天我去我老师那里了,老师让我帮着翻译点资料。”事实是这几天他一直住在小旅馆里,住了几天觉得无趣又心急,就回家跟爹娘说要回学校,离得远远的,就不用看着那个讨厌的人郁闷了。 “太不像话了!你是新婚,把新媳妇一个人扔家里,自己跑外面去胡打狗干,夜夜不归,这要是让丁家人知道了,我们还怎么做人?我给你娶媳妇是为了扔在家里不管不问的吗?要不是为了给老钟家传宗接代,我懒得管你!你让新媳妇天天独守空房,怎么传宗接代?” 虽然对父亲有点敬畏,但钟如斯从小是被奶奶和娘娇养长大的,少爷脾气还是不小的。 听自己爹张口闭口传宗接代,他的脾气一下子爆发出来:“传宗接代,传宗接代,是不是在你眼里儿子就是个传宗接代的种子,除了传宗接代我是不是什么也不用做了!” 听到儿子跟自己叫板,钟鼎文气了个倒仰:“你这是对父亲该有的态度?这就是你的谦谦君子风?我供你读了十几年的书,你就给我读回这么个样子?收起你那些所谓的新思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我眼里传宗接代是第一重要的事儿,其他的都得先放一边!我实话跟你说,你一天不圆房,一天不用想去京都的事儿!” “那是不是我圆了房就可以去京都了?”钟如斯阴沉着一张脸问。“是,你今天圆了房今天就可以走!”钟老爷也没细想,顺着钟如斯的话就说了下去。 “好,那你等着!”钟如斯说完转身就走。 “老爷啊,你说这该怎么好?”钟太太愁得不知怎么好,钟老爷也一时手足无措。老话说能管不如别摊着,自己这是摊了个什么孽障啊! 第89章 被逼粗暴来圆房 米粒儿正坐在房里有一打无一打的做着针线,不在婆婆们面前,她也不用装出高兴的样子。 她愁眉紧蹙,满心的胡思乱想。新婚的丈夫夜夜不归,他是如此的不待见自己,往后还有漫长而又漫长的日子,她该如何自处? 出嫁前,自己娘再三叮嘱,到了婆家上要孝敬长辈,下要随顺丈夫的心意,只有讨得公婆的欢喜,丈夫的恩爱,才能在婆家立下脚跟,才能把日子过得顺畅。 娘还一再的嘱咐,自家是乡村庄户,婆家是城里大户,凡事儿要多看多学多忍耐。人家都说低头嫁女,自己为什么要嫁给跟自家门第不等的人家啊。 回忆在婆家过得这几天,太婆婆和婆婆对自己温柔以待,事事都照顾自己的感受。公公虽然不假辞色,但也没有为难自己。这算不算是讨得了公婆的喜爱呢?从这点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门第高低的说法了。 至于丈夫,母亲教过自己如何跟公婆相处,却没有教自己如何跟丈夫相处。在家里也曾见过大姐跟姐夫相处的点滴,姐夫对大姐的爱护曾让她羡慕,她们两个在一起腻歪的样子曾让她觉得好笑。 大姐的一颦一笑都会让姐夫心动。那种恨不得天天捧在手心里的感觉让全家人都觉得姐夫太痴心。 当然大姐也把姐夫放在心尖尖上,他在家里的时候衣食住行她样样想得周全。他出外行军打仗,姐姐时时记挂,天天惦念。 她一直以为夫妻就是像姐夫和大姐一样的相处,你想着我,我想着你,彼此牵念,心无二致。 未出嫁时她也幻想过自己与夫君相处的点点滴滴,可怎么想,也没想到是眼前这份情景,往后的路该怎么走? 离婚?这是新婚第二天丈夫说的一个新名词,离婚是不是就是休妻?虽然不太理解但想想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如果像娘说的要顺随丈夫的心意,那自己要顺随他离婚的心意吗?刚成亲几天就被休弃,这怎么跟娘和爹说?自己还要不要活?是不是自己跟丈夫的身份高低不一样,这才是门第的差异? 正在胡思乱想着,房门被“呯”的一声踹开,神思恍惚的她被吓了一大跳,手里的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上。“嘶”的一声,她把手指放嘴里吮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只见一直不见踪影的新婚丈夫大步跨了进来,右脚一勾,房门又“呯”的一声被关上。 钟如斯如凶神恶煞一般疾步走到她跟前,米粒儿还没回过神来呢,就被他大力扯了起来,一把摔到了床上,然后扑上去,紧紧的压住了她。 “不就是圆房嘛,今天我就随了你们的意!”他一边恶狠狠的撕扯着她的衣服,一边阴沉沉的说着。 米粒儿吓得往墙根儿蹭过去,钟如斯象魔鬼一样步步紧跟。 …… 疼!疼!疼!整个人像被撕裂了一样! 娘说过,疼是每个女人必经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咬紧了牙!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把牙咬碎了,那撕心裂肺的疼却越来越剧烈! 她紧闭着双眼,想把止不住的泪忍回去,可还是有一滴不听话的流了出来。 “你哭什么!你不是就想这个嘛,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嘛,做这个死样子给谁看呢!”钟如斯一边粗暴的大吼着。 米粒儿感觉自己就像狂风暴雨中抖抖索索的树叶,被大力吹打得零落一地!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狂风暴雨终于停歇了,钟如斯身子一翻,拉过被子蒙头睡去。 疼得就像快死了一样的米粒儿,僵尸一般躺在那儿,刚才如噩梦一般的经历让她犹自惊恐着。 难道这就是做女人的必经之路吗?她的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双眼直直的盯着房顶,久久不能入睡。直到天放亮的时候,她才迷迷糊糊的合上了双眼。 刚刚睡着,就听到一阵响声。她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原来钟如斯已经起床正在更衣。米粒儿忍着浑身的不适赶紧下床伺候。 钟如斯甩开了她想帮着穿衣的手,看过来的眼光像利刃,恨不得刺穿她的身体,嘴角是冷冷的不屑。 “哼哼,现在如意了?高兴了?你就那么想男人啊?不止是又土又丑,看起来还很浪!滚开,看着就烦!” 米粒儿紧咬着双唇,咽了口口水,把那份羞辱不堪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这些话是一个翩翩君子说出来的吗?爷奶爹娘从小的教育就是要温厚善良,可他们没教过自己如何面对这样的羞辱和不善良! 穿好衣服,钟如斯把床上带血的床单扯了下来,夹在腋下走出了房门。 钟如斯急冲冲的跑到钟老爷的院子。钟老爷起床后正在晨练,他把床单狠狠的扔在自己爹的脚下。 “我顺着你的意思已经圆房了,这里是证据,如果不信,你也可以找人去验她的身!你说过只要我圆了房就放我走,现在我做到了,你是不是也该实现你的诺言?” 钟老爷定定的看了儿子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好,你想走就走!”知子莫若父,钟老爷明白,如果自己硬是要留下他,只会让他变本加厉,不只儿媳妇遭殃,就连自己两夫妻也会让他怨恨上。 “我今天就走,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米粒儿和自己太婆婆和公公婆婆一起送走了钟如斯。他跟自己奶奶爹娘辞行,却连一个眼风都没给她,可能在他眼里她就是一缕空气?不,应该是连空气都不如,空气还有点自由的空间呢!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还是会跟你离婚的。”这是他走之前扔下的唯一一句话。那眼光比刀子更厉。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米粒儿蜷在房间的榻上,百无聊赖。自从钟如斯走了之后,她一直这样。除了晨昏定省,一日三餐,其他时间她就一人窝在房间里发呆。 望着窗外的花花草草在雨里凋零,她忍不住自怨自艾,觉得自己跟那些花花草草何其相似!明明从小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婚后的这几天却改变了她以往十几年的习惯! 第90章 忧心忡忡回娘家 婚后一直也没回过娘家,是不是该跟公婆说一声,回娘家住几天?可又愁着回去怎么跟娘他们说,不会撒谎,不善撒谎,不知道在自己亲人面前如何圆这个谎?就这样昏昏沉沉的想着,昏昏沉沉的过着一日又一日。 这天早上吃过早饭,见过公婆,照例又蜷在房间里发呆。丫环过来请,说是有客人到。 打起精神,整理好衣服头发,郁郁的走到客厅。还没进去呢,就听到一阵热闹的寒喧,从客厅的窗户望进去,居然是大姐和两个哥哥! 她三步两步跑进厅堂,她想喊着叫着扑到姐姐怀里。刚迈开步,又猛然间慢了下来,自己已经不止是丁家无忧无虑的二小姐了,已经成了钟家妇,再那么猛浪会让婆婆看不起的。 “大哥,二哥,大姐!”她稳稳当当的喊着兄姐。 谷穗儿看着明明兴奋得想扑过来的妹妹突然间慢下脚步,装作平静的叫着哥哥姐姐,小脸瘦得只有巴掌大了。一阵心疼涌上心头,嫁了人是不一样了啊!不过这么瘦是怎么回事儿?日子过得不舒坦吗? “粒儿!”谷穗儿伸手揽住妹妹,摸着她瘦削的肩头,心疼更甚。“姐!”伏在姐姐肩头,米粒儿鼻子发酸,但强忍着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哎呀,这姐妹感情就是深,这才十几天没见,就黏糊成这样啊。”太婆婆在旁边打趣着。 “亲家奶奶见笑了,这姐俩从小就粘糊,这么大了还没离开这么长时间过呢!”学孔在一旁接着话茬。 “亲家奶奶,亲家婶子,我们仨这次过来,一是找我们二哥有点事儿,再就是想接米粒儿回家住几天,这不中秋节也快到了,我们娘想闺女也想得不行。”学祖也在一旁跟亲家解释着这次冒眜前来的原因。 “理解,这么好的闺女一下子离开自己身边,不想是假的,正好如斯已经回学校了,你们就带着粒儿回家住段时间。”钟太太赶紧接上说。 其实就算谷穗儿兄妹不来,她本来也想让米粒儿回娘家待几天的。儿媳妇的忧郁她一直看在眼里,虽然彼此嘴上没说什么,但都心知肚明。 儿媳妇心里堵,钟太太也心疼,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正好这次她哥哥姐姐们来接,钟太太就借坡下驴高兴的同意了。 钟太太有意留兄妹几个在家吃午饭,他们推辞说还要去找二哥,让米粒儿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钟家。 几人去二哥店里跟二哥二嫂见了个面儿,说了禾苗儿要成亲的事儿,让学孟领着媳妇提前几天回去,就匆匆起程回了丁家旺。 回家见到爹娘,米粒儿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出嫁女这么长时间头一次回娘家因为想家因为刚出门的不习惯,哭一哭是很正常的,不会让爹娘他们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一大家子人看着抱头痛哭的娘俩,默默的什么话也说不出。 见到二姨抱着姥姥哭得惨兮兮的,四岁的韩其东小手举着个包子,跑过去用另一只小胖手给二姨擦着眼泪,奶声奶气的说:“二姨不哭,东东给二姨吃包包。” 看到可爱的小外甥,米粒儿破涕而笑,搂着东东一阵亲。 “二姨脏,眼泪鼻涕都蹭东东脸上了。”东东一边用力擦着自己的小脸一边嫌弃着自己二姨。 满屋的人都被东东的话逗笑了,米粒儿刚回家的沉闷气氛也被打破了。 “走,东东,三舅带着你出去玩去!”学祖一把提起东东放在自己肩头,给自己娘和妹妹们留出了说悄悄话的空间。 孙爱梅和苏如卿也借口有事儿退了出去。李秋玲王二妮儿拉着禾苗儿去整理成亲的嫁妆。屋子里只剩下刘桂兰和谷穗儿。 “粒儿,现在屋里没外人了,你跟娘说句实话,是不是你婆婆亏待你了,要不怎么三日回门都不让你回来?这才几天呀,就瘦成了这样!”刘桂兰抓着米粒儿的手看着她瘦得不像样的脸,心疼得直抽气。 “没有的,公婆和太婆婆都对我特别好,像娘您一样待我,我很感激他们。”米粒儿慌忙抬起头说。 “那就是如斯对你不好?”谷穗儿严肃的问。 “他……”米粒儿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在自己娘和姐姐面前不用藏着掖着的,有什么说什么!” “没有,他对我也挺好的,就是学校里边有个课题需要他去帮着干,他提前回京都了。”米粒儿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自己的痛苦不能再施加到家人身上了。 谷穗儿和刘桂兰互相看了一眼,默契的没再问什么,就算有什么事儿米粒儿自己不说,家里人也没法逼她说,因为谁也不能代替她过日子。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所有的说教都是多余的,唯有陪伴。 禾苗儿十月里要出嫁,家里人也都忙碌起来,谷穗儿有空就带着孩子回来,米粒儿也就没有了伤心的时间和空间,整个人也就渐渐开朗起来。 八月十五中秋节,婆家来了人接,米粒儿就跟着回去住了几天。过了节,天渐渐凉了下来,钟太太给米粒儿熬了去湿的薏米粥。 “我前几天得了几块好料子,改明儿让裁缝来给你做几件秋装。”一边看着米粒儿喝粥,钟太太一边说。 米粒儿有点不好意思:“娘,我有不少衣服了,别再给我做了,那些布料还是留着您做衣服穿!” “你现在还是新娘子呢,年纪又轻,正是穿衣服的好年龄,我这么大年纪了,穿不了太鲜亮的颜色了,给你做正好呢!” 米粒儿心里很感激婆婆,打从进门,婆婆对自己真的是拿自家闺女一样心疼。她撒娇的抱住自己婆婆的胳膊,“谢谢娘,娘对我太好了!” “傻孩子,不对你好对谁好呀!我就如斯一个儿子,你嫁过来就跟我亲闺女一个样呢!”钟太太拍拍米粒儿的手宠溺的说。 米粒儿把脸靠在钟太太的手背上撒娇的蹭了蹭,像一只乖顺的小猫。钟太太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好的儿媳妇,怎么那个傻儿子就那么不待见呢? 在婆家横竖也无事儿,就借口禾苗儿要成亲,过了没几天米粒儿又回到了娘家。 第91章 米粒儿郁郁身有孕 禾苗儿的婆家是离丁家旺不到十里的靠山屯,婆家也算是富户,家里有良田有铺子,日子过得不错。 夫婿叫王建武,上面还有一个哥哥王建文,还有个三弟王建斌。建武也上过新学堂,毕业后在清水县政府任职。 纳采纳吉纳征请期这些程序都早就行过了,现在就等着十月初八这个好日子了。 有空儿米粒儿就帮着禾苗儿绣嫁衣。她跟禾苗儿从小一块长大,姐妹之间能说的话很多。米粒儿会跟禾苗儿说她太婆婆和婆婆如何对她好,却极少提起自己的丈夫钟如斯。 谷穗儿虽然结婚不少年了,但家里有瑾娘和大嫂操持,倒也不用她多操心,就时不时的带着东东回来。在大家的这样闹腾下,倒也不觉得时间无聊。 不觉着时间就到了九月中,这天早起,照例是帮着娘做早饭,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阵不适涌上心头,米粒儿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这是怎么了?”刘桂兰看着脸色不太好的米粒儿,回头轻声的问。 “呕!”又一阵恶心涌上来,呛得米粒儿眼泪都出来了。看着娘紧张的看着自己,她赶紧摆着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可能是昨天晚上多吃了点儿米糕,有点不舒服。” “你进屋躺会儿,饭我自己做就行了。”娘心疼的说。 米粒儿也没跟娘客套,停下手里的活儿回了自己屋。她稍稍躺了一下,那阵不适也就过去了,就没怎么多想。 第二天谷穗儿又带着其东回来了。 “二姨,我们又来了!”小其东看到米粒儿就跑到她跟前。米粒儿想抱抱其东,没想到抱了一下没抱动。 “东东,这才一天一夜没见,你怎么又沉了?都快成不胖墩了。二姨都抱不动你了。” “才没有,其东才没有胖,其东是小帅哥,才不是小胖子。”听到二姨说自己胖了,小其东还不高兴了。他放开二姨拉着他的手,跑到旁边找他的表哥和表姐们玩去了。 谷穗儿先去看了禾苗儿的嫁妆,看她绣的嫁衣,问禾苗儿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大家帮着干的事儿。 “没有了,该做的都做了,就等着那天了呢。”禾苗儿一直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说到自己的婚期也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姐几个就坐屋里闲聊。 “你姐夫昨天又来信了,说过段时间会回来,这次他是领兵回来,会在青城附近驻扎一段时间,我说不定会领着其东过去住一阵。” “姐夫要回来了吗?哇,姐,你肯定想死他了。”禾苗儿哈哈笑着打趣姐姐。 “你这个死妮子,现在笑话我,看你成亲后还怎么说嘴。”谷穗儿假装举手要打,禾苗儿嘻笑着藏到了米粒儿身后。 “你是怎么打算的?不想去跟如斯团聚吗?”谷穗儿转向米粒儿说。 米粒儿听了姐姐的话,心里一阵黯然,低下头去,怕姐姐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 “你回来也这么长时间了,都没见到如斯来过信,他就那么忙吗?”米粒儿头更低得垂下去。胃里的不适又来了,她“呕”的一声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谷穗儿和禾苗儿忙跟着出去。 刘桂兰也从她房里出来说:“昨天就这样了,这是还不好吗?” “没让大哥看看?” “粒儿自己说可能是前天晚上吃米糕有点多,不要紧,就没让你大哥过来看。” “娘,你也糊涂,怎么能不看看呢?走,粒儿,我陪你去大哥那里看看去。”说着不容米粒儿说不,拉着她就往外走。禾苗儿也匆忙的跟上。 到了大哥的药铺,有几个看病抓药的人在,学孔示意她们稍等。孙爱梅过来请她们进了药铺后面的房间里坐。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家常,学孔诊完病人进来了。 “怎么跑这里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儿吗?” “大哥,是米粒儿不舒服,你给她把个脉!” 学孔示意米粒儿把手放桌子上,仔细的为她把着脉。 “可能是前天晚上娘做的米糕我吃多了,肚子不太舒服。”米粒儿低着头说。 “你先别说话,我再仔细试试。” “粒儿,你是怀孕了,不是闹肚子。”学孔试了半天脉抬起头来高兴的说。 “怀孕了?”谷穗儿也双眼放光,这是好事儿啊。 “嗯,怀孕了,咱们又要添一个小宝贝了!” “哇,姐,你有小宝宝了!我又要当小姨了!”禾苗儿也兴奋得拍着手跳,全不像一个即将成亲的大姑娘。 “怀孕了……”米粒儿脸上没有喜悦,她想起了那个粗暴的晚上,想起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疼痛,想起了那个不止是没有爱,有的反而是刻骨的讨厌和怨恨的夜晚。 就那么一个粗暴的晚上,就怀孕了?这个孩子,爷爷奶奶太奶奶是特别期待的,可是他的爹爹呢?他期待吗?人家都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可这个孩子呢? “离婚”这个成亲第二天就从如斯嘴里听到的词一直萦绕在米粒儿心里,她想问问姐姐,可又怕姐姐也不明白,更怕姐姐多想。 她想问问给她说了这门亲的二哥,却一直没跟他碰面。 还没问呢,就怀孕了,居然就怀孕了!米粒儿满心的惆怅,一个不被祝福的孩子,将来会幸福吗? 不过她也隐隐的有点儿期待。说不定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如斯会把心回转到自己身上呢。但愿! 但是米粒儿又不想自己用孩子拴住丈夫的心。如果他的心不在她这里,不在家里,就算有孩子又能如何? 米粒儿就在这样的矛盾和患得患失中看着高兴的家人,她只能露出微笑,免得家人怀疑。 其实谷穗儿不是没生疑。从妹妹的勉强的笑容中,从她几乎是绝口不提钟如斯这件事儿上,她感觉到了妹妹的婚姻并不象她自己说的那样美满。但是妹妹不说,自己也很难去刨根问底。不过她相信如果真有问题,妹妹总有一天会跟自己说的。 米粒儿有孕的喜信很快就传回了钟家。钟老爷和钟太太马不停蹄的跑到了丁家旺,各种的补品带了一马车。 “粒儿,你想吃什么,跟娘说,娘去给你买。”钟太太一进门就乐呵呵的拉着米粒儿的手不放。钟老爷虽然没有那么喜形于色,也是一反往日的沉冷,温和的看着米粒儿。 亲家来了,全家人聚得特别齐,就连学孟也带着媳妇回来了。 和钟家一样住在县里,都是开铺子的,所以天长日久,钟家的一些风言风语还是刮到了学孟耳朵里。 像说钟如斯新婚夜的暴怒,说钟如斯夜不归宿,说钟如斯看不起他的乡村妻子。 他私心里不希望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直接找钟老爷问是不合适的,但要是让他充耳不闻他又觉得难受,好长时间了他一直郁郁寡欢。如果听说的那些是真的,自己就是害二妹的凶手啊。 看米粒儿默默的吃饭,然后又默默的回了房,学孟离席跟了过去。 第92章 悄与二哥话凄凉 “二妹,这些日子在钟家过得好吗?”学孟的眼里流露出的是浓浓的关心。 米粒儿微微一顿,回眸看着二哥。沉默了一会儿,她启唇道:“二哥,什么是离婚?” 学孟听了这话不禁一愣。轰轰烈烈的革命带给人们的不止是无止境的战争,更多的是给人们带来了思想的变化。尤其是那些上过几天洋学的青年们,更是事事效仿西方,要求自由自主,反封建反传统,喊得震天响。 离婚这个词他曾听过,是新青年嘴里的新词。他们叫嚷着要打破封建包办婚姻,不要小脚婆娘,追求志同道合。 好像回家离掉父母给包办的妻子,是新时代新青年的新行为,是被大家赞颂和敬仰的。离婚好像成了新青年革命的标志之一。 不过喊归喊,真正去实施的人并不是太多。特别是在清水县这样的小县城,还真没有敢于领先试水的人,毕竟这事儿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可是不容易。 虽说这个词也不是最近才出现的,并不是什么新鲜词。但妹妹们一直生活在乡村,结婚之后,二妹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是听谁说的这个词?学孟心里是有答案的,只是他不想承认不想接受罢了。 “你听谁说的这个词?” “钟如斯。”米粒儿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她本来也想问问二哥来着。 “他什么时候说的?”学孟皱着眉头问。 “成亲的第二天,后来他走之前又说了一次。他说早晚会跟我离婚。” “二哥,离婚是不是就是休妻?”没容二哥开口米粒儿接着问。 面对着米粒儿直视的目光,学孟不知该如何说。“嗯……这两个词有点相同的意思,但不完全一样……” “最后的结果是不是就是女人离开夫家,从此一拍两散,再无瓜葛?” “差不多就是这样。”学孟很无奈,但又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搪塞二妹。 米粒儿眼里的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她委屈地看着自己二哥:“二哥,你问我过得好不好,你说我过得好不好?成亲的第二天新婚丈夫跟我说一定要跟我离婚,骂我是又丑又土的乡下村妇。 然后是接连几天夜不归宿,宁愿住外面的小旅店,也不愿意跟我同床共枕。 在公爹的逼迫之下跟我圆房,然后扭头就走。走时就给我留了一句话: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离婚的。 一直到现在,连只字片语都没给过我。 二哥,你说我过得好不好?”说着这些话米粒儿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多少日子来不能跟人道的委屈一口气说了出来。 “粒儿,我不知道事情竟会变成这样,这都怪二哥!”学孟心疼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如果钟如斯在眼前,他定会狠狠的揍他一顿。 “不,我不怪二哥的,这是我的命。”米粒儿紧紧的闭了闭眼,把苦涩的泪使劲咽了回去。 也许是因为太需要一个人倾诉,太多的委屈自己小小的心承受不了,二哥又是那个把自己推过去的人,所以面对着二哥才把心底里的话说了出来。 但是二哥又何其无辜,他又何曾能提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她是真的不怪二哥的。 其实,话一出口,米粒儿就后悔了,她不该问的,到底还是没忍住,到底还是受不得委屈。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回娘家就成了客。何苦让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影响到家人的心情?说出来又能如何?除了增加更多人的痛苦和无奈,于事何益? 看着一脸纠结的二哥,米粒儿自责更甚。“二哥,我真的不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 “可是,毕竟是我一眼相中了他,是我极力撮合你们的。”学孟眼里深深的自责和痛苦深得像化不开的黑夜。 “一个人真正的样子是怎样的,只有相处过才知道,只凭一面,只看一眼,不过是看个外表罢了,钟如斯真的有个让人一眼就喜欢的外表,这怎么能怪得了二哥呢?” 米粒儿抚着自己的小腹,像是安慰二哥又像是安慰自己:“好在,他只是嫌弃我丑我土,并没有对我动粗,也有幸我现在有了宝宝,他会改变的,是不是二哥?”学孟红着眼看着米粒儿,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在钟家,抛开钟如斯不说,公婆和太婆对我还是很好的,吃的用的都紧着我,就算对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出嫁前,娘跟我说要上孝公婆下顺丈夫,公婆这边我是真心没的说,也算是做到了娘要求的一半,所以也不能完全说不好,是不是二哥?” 米粒儿的难堪,钟如斯的无礼,让人生气让人心痛,学孟心里憋着一股火,但是再火又能如何? 这个时代对女人太残酷,离婚的女人哪里有立足之地?更何况现在孩子也有了,除了劝妹妹忍一忍,还能说什么?谁家夫妻不是磕磕绊绊的过? 就说自己和新春,因为共同的爱好走到一起,但在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日浸染之下,不也是从戏曲中走出来,过起了平常夫妻的日子? 大妹和妹夫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甚笃。但不也是过着牛郎织女的日子,几年见不一面? 想至此,学孟有点释然了。 “二妹,这结婚的日子,过得好与不好重在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也不是顺风顺水的,大多数夫妻都是在吵吵闹闹中走过的。钟如斯是有名的才子,自然会有他傲气的一面,毕竟还年轻,等过几年慢慢成熟了,也就好了,你要有耐心等他成熟。”听了这些话,米粒儿沉默了。等他成熟吗?好像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盼着他回头,盼着他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安安稳稳的把日子过下去。 不过曾经见过有本书上说,女人成亲就是第二次投胎,投的好,幸福美满。投得不好,痛苦一生。 书上还说不幸的婚姻就是坟墓,必将埋葬幸福。没有幸福的婚姻就是枷锁,对于谁而言都是不幸的。继续下去,可能会酿成悲剧。 虽然有了宝宝,但如果钟如斯还是坚持离婚,自己会同意的。米粒儿不想把这份不幸传给自己的孩子。 “二哥,今天咱俩说的这些话就只限咱俩知道,我不希望家里的人跟着我难过。所以二哥你要替我保密。” 学孟难过的看着二妹,除了答应他又能做什么呢? 第93章 三妹出嫁被为难 日子真的不好过,转眼就到了禾苗儿出嫁的日子。禾苗儿是丁家最小的女儿,虽然不能比两个姐姐嫁人更隆重,但也不亚于两个姐姐出嫁时的阵式。 成亲前禾苗儿跟建武也是见过几次的,这比那些盲婚哑嫁的要好多了。 建武不是英俊型的,他属于墩实那一款。四方脸,有点虎头虎脑的。人看起来很朴实,但并不缺精明,要不在县政府也没法混。 建武的爹几年前去世,他娘拉巴着三个儿子也属实不容易。好在他爹在世的时候置下了不少良田,不太用为生计犯愁。 大哥结婚三年了,去年刚生了一个姑娘,取名莜雅。因为生的是个姑娘,好像大嫂不太受婆婆待见。 其实嫁过去禾苗儿心里也是忐忑的,怕婆婆也会像不待见大嫂一样不待见自己。不过转念又一想,事在人为,自己处处小心,时时顺从,总不会让婆婆厌了自己? 新婚夜还是一切顺利的,建武对禾苗儿是百般疼爱。 第二天敬茶相对也简单,因为家里就婆婆一个长辈。“娘,请喝茶。”禾苗儿跪在当地,高举茶杯,恭敬的递到婆婆面前。 王老太太紧绷着脸,没有马上接茶,不紧不慢开了口:“老二家的,嫁到王家来得守王家的规矩,你刚来,有些规矩你不懂,我先跟你念叨念叨。”新媳妇刚过门,婆婆就要立规矩,以后的日子真的得小心翼翼才行。 “请娘指示。”禾苗儿更加恭敬。见她这样毕毕恭毕敬的样子,王老太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有这么几条家规你要记在心里。一要孝敬长辈,不得违逆长辈的意愿。”王老太看着禾苗儿,见她低着头没说话,有点不悦,说:“长辈说话要及时应答,在家里的时候你娘没教你这一点儿吗?” 禾苗儿抬起头赶紧说:“哦,禾苗儿听到了,一定遵守。” “这二一条呢,要顺从丈夫,一切以丈夫的心意是从,他的衣食住行,他的一切你都得放在心上,伺候好他。”听到这一条,禾苗儿有点儿迟疑,夫妻不应该是互帮互谅吗,怎么还要一切听从丈夫的心意,他做错了也得服从吗? “怎么,这一条你做不到吗?”看她不说话,王老太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听到了,我会努力做的。”禾苗儿想就先应下,以后怎么做再说。 “不是努力,是必须。”王老太声音严厉了。 “好的,儿媳记下了。”禾苗儿咬着牙忍着膝盖上传来的剧痛,答应着。这规矩什么时候说完呀,跪得膝盖好难受。 建武看了自己娘一眼,又看看跪得难受的禾苗儿,说:“娘,让禾苗儿站起来听,跪着太累了。” “怎么,这就心疼了?不说明白规矩,以后这日子怎么过?” “那我也跪下。”建武接着跪在了禾苗儿旁边。 “你这个混小子,翅膀硬了是?连娘都敢挤兑了,我这是什么命啊,老头子早早走了,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啊!”说着就抹起了眼泪。 “娘,我没有,只是觉得这样跪着太累,没必要这样。” “怎么就没有必要了?给媳妇立规矩,一辈辈就是这么传下来的,难不成到你这里要改了这规矩?”王老太一边抹泪一边怒声斥责建武。 禾苗儿看建武跟婆婆对立起来,赶紧拉了一下建武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了,然后转向婆婆笑着说:“娘,我不累,请您继续说。” 听禾苗儿这样说,王老太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点儿。 “那我就说第三条,家里的一日三餐,洒扫清理,是当媳妇的必须做好的,你跟你大嫂共同分担,不能偷懒耍滑。我知道你是识过字的,别以为自己能认几个字就觉得了不起,就不想干家务了。” “儿媳记下了,儿媳不会偷懒的。” 王老太这才从禾苗儿手里接过茶水,轻抿了一口,说:“起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真正的王家妇了,一举一动要想着王家,不能让家族蒙羞。离开了娘家,再回去就是客,别再分不出里外拐!” 禾苗儿手撑着地想站起来,因为跪得时间太长,腿疼得站不直,身子歪了一下。建武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王老太瞅了一眼,有点不屑的说:“你这身子骨太差,就跪了这么一小会儿就站不起来了?我这还指着你给生孙子呢!” 禾苗儿没敢接话,目送着婆婆在大嫂的搀扶下回了自己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建武扶着她回了房间,禾苗儿有点儿头疼,这才成亲第二天,婆婆就这样给自己立规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建武看她闷闷不乐的,上前抱住她,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娘就是那么一个人,她面凶心善,刀子嘴豆腐心,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千万别生她的气啊。就当是为了我,你受累了!”禾苗儿伏在他胸口,心里的郁气在他的拥抱里消散了不少。 三日回门,婆婆倒是没有为难,该准备的礼也准备的挺妥贴。 禾苗儿自小性子跳脱,有什么话也不会憋在心里。回到家,禾苗儿也没瞒着娘自己婆婆给立规矩的事儿,和娘撒娇的倒了半天苦水。 王二妮听说了王老太的做法,心里是愤恨的,但又不能撺掇闺女违逆婆婆,只能劝着闺女忍一忍。“一辈辈女人就是这样忍过来的,总有出头的那一天,没听人家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 谷穗儿带着其东也回来了,米粒儿一直没回婆家。 三姐妹聚一块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禾苗儿的控诉让谷穗儿和米粒儿也跟着生气,谷穗儿没劝禾苗儿要忍,但也不会撺掇她跟婆婆对着干,让她学会机智的面对。 但说归说,真到了事情临到了自己头上,真的让人不知该怎么做好。谷穗儿也明白,就像以前面对自己那个二嫂的时候一样,真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所以高调的劝说是无用的,一切还得当事人自己去面对,自己去经历。 第94章 五年分别终相聚 “娘,给东东讲讲爹爹的故事。”吃过午饭哄其东睡觉时,他再一次央求娘讲讲爹爹的故事。 “你爹爹呀,长得英俊,帅气,” “娘,什么是帅气呀?” “就是长得很好看,又很有男子气概。” “是像东东一样好看吗?” “对,像东东一样好看。” “你爹爹在战场上特别勇敢,他骑着高头大马,拿着盒子枪,打得坏人无处躲藏。他是英雄!” 哇,爹爹好厉害,其东听得眼睛亮亮的。“可是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我好想他,东东都没有见过他。” 其东的话让谷穗儿了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中,都快五年了,五年的离别已经让自己的天空漫成了大雨,要不是有其东天天陪伴着,真的不知道这五年该如何度过。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多像喝了一大杯冰水,然后要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流成热泪。 不经意的思念是那么痛,痛到连回忆都不敢触碰。志和哥哥,你知道吗?躲过了清醒时的想你,却躲不过你时时出现在我的梦里。其东问的也是我想问的啊,志和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曾经读过不知道是谁的诗,那诗真真说到了她的心底: 思念在秋天里停下脚步 孤单的目光 与那树红枫对视 绕着许多叶子,烈烈的沉静 阳光洒过单薄的树枝 大雁正往远处飞去 风露日夜,只盼春风催开丽花 转过脸,把一串疯话说在你面前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半梦半醒之间。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脸庞,那么温暖,那么让人留恋。谷穗儿禁不住蹭了蹭那只手。 “穗儿,我回来了!” 是志和哥哥的声音,啊,原来梦也可以这么真实,因为我的思念你就来我梦中了吗?原来梦可以这么美好,那就让梦不要醒来! 那只手不止抚摸自己的脸庞,更是紧紧的抱住了自己,“穗儿,我回来了!”谷穗儿倏的睁开眼睛,入目是志和英俊而又刚毅的面容。她赶紧闭上眼,别醒别醒,这个梦太真实,让自己再多梦一会儿。 “穗儿,是我!”啊,是真的吗?不是梦?她使劲的掐着眼前的俊脸,“轻点儿,疼!”疼吗,是真的吗?谷穗儿的心跳得要蹦出来了。 “穗儿,是我,我回来了!”谷穗儿的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回抱着那个温暖的人,久久不舍得放开。 “志和哥哥,你可回来了!”说罢竟再难出一言。 相拥良久,谷穗儿放开志和,让他看看儿子,“这是其东吗?竟然都这么大了。” 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志和一时唏嘘。 “你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也不是突然,我们的队伍一直在往北打,全国范围的北伐战争早就结束了,我的军队已经驻扎到青城附近了。大规模的战争基本也没有了,所以才有空回来看看。” “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也不能待太长时间,这次我想接你们母子一起走。” “一起走吗?爹和娘怎么办?” “爹娘有大哥二哥在家呢。” 正说着,其东揉了揉眼睛醒了。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紧搂着娘的人,他穿着娘说的军装,“你是爹爹吗?”看了半晌他奶声奶气的问。 志和伸了双手把其东抱在怀里,“我是爹爹。” “你是听到了东东说想你,你就回来了吗?” “是呀,爹爹听到了东东说想爹爹了,所以就回来看东东了。” “啊,你真的是爹爹啊!”其东好像刚从梦中回过味来,兴奋得叫起来。 回到家的感觉真好!志和把母子俩搂到怀里,空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满了。 五年没回来的儿子回来了,韩家上上下下像过年。志和带了一个连的护卫,驻扎在村外一部分,家门口排满了岗哨。村人们一开始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吓得不敢靠近。后来听说是志和回来了,纷纷上门问候。 老二又娶了亲,新二嫂叫李秀荷,是李家村的。李秀荷跟柳盼弟的性格正好相反,人很爽朗,嫁过来之后对三个丫头也是当亲生的一样看待。成亲三年,老韩家上下都挺喜欢她。 志和换下了便装,只让护卫们远远的跟着,跟谷穗儿一块去丁家旺看过爷奶爹娘,又去村学里看了看,没惊动正在上课的孩子们。 带着其东一起去爬柳毅山,看了柳毅庙,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二人心头,只觉往事如烟,像白驹过隙。 “柳盼弟后来怎么样了?”闲来无事时志和问起了前二嫂。 “她现在已经改嫁了。” “我记得当时她说怀了男娃,那孩子呢?” “哪里有什么男娃,不到七个月的时候就掉了,还是个女娃。” “怎么就掉了呢?”志和蹙眉。 “还不是她娘,看咱娘实在不会拿出什么东西来,她娘就变了脸,不但不给她吃饱,还让她干所有的家务活,砍柴洗衣服做饭,没有不让她做的。她上山砍柴的时候不小心从山坡滚下来,动了胎气,生出了一个死胎。 生了孩子还不到一个月呢,她娘就忙活着给她另找了人家,嫁得挺远,好像是山那边。她娘根本就没拿她当自己闺女疼,嫁出去就是为了得到点儿彩礼罢了。” “也是个可怜人。”志和说。“可不是,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也是她自己的性格使然。”两人说到这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姐夫回来了,米粒儿和禾苗儿也回了娘家。跟志和厮见过,姐妹们就回到房里关门说私房去了。只允许六六跟着进去。 米粒儿已经六个月身孕了,肚子已经挺大。姐仨叽叽咕咕的说了半天心里话。嫁了人,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天天窝在一块爱干什么干什么了,真的很怀念小时候的无忧时光。 “粒儿,如斯一直没回来过吗?”说到钟如斯谷穗儿忍不住问。 “他学业很忙,导师也特别重用他,没时间回来呢!”米粒儿故做轻松的说。 “再忙总不能连假期也没有?” “你就别操心了姐,我过得挺好的,他对我还是很关心的,常常写信回来呢。”米粒儿最终还是在姐姐面前撒谎了。他走了半年多了,别说给自己写一封信了,就连给爹娘的信中也不会有只言片语提到自己。自己在他心里,可能真的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别说我了姐,说说你自己,这次姐夫回来能待多久呀,他是怎么打算的,还是这样把你和其东扔家里不管吗?” “怎么说话呢臭丫头,什么叫扔家里不管,他那不是没有办法嘛。” “知道你跟姐夫感情深,也不用这样护着,这还没说他什么坏话呢。”禾苗儿快言快语。 “再胡说我揍你!”谷穗儿一巴掌拍到禾苗儿屁股上,姐俩嘻嘻哈哈闹成一团。米粒儿在一边抿着嘴笑。六六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连忙爬起来盯着看。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说你,在婆家过得怎么样?” “唉,”停下了嬉闹,禾苗儿叹了一口气,米粒儿有事儿喜欢一个人闷在肚子里,禾苗儿正好相反,她可不愿意自己受委屈。 “建武对我挺好的,上下班按时回家,也很心疼我。就是我那个婆婆,规矩太多,她自以为她说的话永远是对的,谁都不能违逆。偏偏她又不认字,思想封建还糊涂。我大嫂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天天大气不敢出。从打成亲起,她就给我立规矩,想让我跟大嫂一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为了建武,我又不能跟她闹,天天的真是憋死我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觉得总有一天我会受不了的。”禾苗儿翻过身仰面躺在炕上,一脸的愁苦。 “也别愁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要是对你客客气气的,你也就得过且过,要是实在不像话,该反驳还是得反驳,这过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过完了的,那还有千千个明日万万个后日呢,老憋着也不是个事儿。” 第95章 同去青城又有孕 “你姐夫说这次要带我和其东一块走,以后咱姐妹在一起的时间就更少了,你们自己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咱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听姐姐这样说,禾苗儿和米粒儿搂着谷穗儿忍不住要掉泪,姐妹们要想跟小时候一样天天粘一块儿的日子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姐,你要常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放心,我会常回来,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又回来了。” 在家待了半月有余,志和领着谷穗儿和其东在亲人们的依依不舍里离开河阳街离开丁家旺,到了青城志和的驻军中。 谷穗儿和其东被安排在青城市中心的一座民宅里。志和不能天天回家,给娘俩安排了保姆和护卫。只要军务不太忙的时候他都会抽时间回到城里的家中。 “爸爸,你看我画的画。”这天志和刚进门,其东就跑到他跟前让爸爸看他画的画。搬到青城后其东也入乡随俗的把爹爹改成了爸爸。 志和接过其东的画,见上面是手拉手的三个人,两个稍大点儿的不用说是爸爸和娘,小的就是其东了。 “嗯,画得不错!”志和点着头夸了一句。“不过你画少了一个小人啊东东,你马上就会有小妹妹了。”听到爸爸的话,其东愣了一下,既而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哒哒哒的跑去继续画他的画了。 跟志和到青城三个月,春暖花开的时候,谷穗儿再次怀孕。 谷穗儿随手接过志和的衣服挂到衣架上,又低头想给他拿拖鞋,志和弯腰制止了她。“我自己来,你不用这样伺候我的。注意好你自己的身体。”换下鞋后志和把谷穗儿揽到怀里,宠溺的吻着她的头发,大手情不自禁抚上她的小腹:“今天怎么样?吐得还是那么厉害吗?” “今天还好,锦姐熬的粥我喝了一碗。还吃了几个小笼包。” “那就好,你怀其东的时候我不在身边,没照顾到你,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再受那么多苦。” “说什么傻话呢,你就算照顾得再好,还能替我呕吐替我怀孕不成?” “能替我还真想替你呢!” “这次你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呢?”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像你一样可爱的女儿。想起你小时候的小样儿,真是怀念啊。” “你的意思是喜欢小时候的我,不喜欢现在的我喽?” “又说胡话!”志和把她的头转向自己,看着她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在他的眼里她永远是最美的。 “其实无论是男是女,我只要你们两个都平安。答应我,一定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好烦啊!” “这就开始烦我了,穗儿不爱志和哥哥了吗?”志和委屈的撇起了嘴,这委屈的表情在那样一张英俊硬郎的脸上现出来,看着怎么那么违和,谷穗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穗儿,不好意思呢,又要开战了,我得到前线去。”磨蹭了一会儿志和小心翼翼的说起了战事。 “什么时候走?” “明天。” “倭寇意欲入侵我东三省,张大帅以一军之力难以支撑,电请中原军支援。就算不是为了张大帅,为了不让祖国的河山变色,为了东三省的几百万父老乡亲,我也不能不去。不过相信我去的时间不会太长,战事一结束我立马就会回来的。” “你别担心我,家里有锦姐,我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时机合适,我会带着其东回老家。说起来我离开家也快半年了。” “嗯,我把陶副官留下,有什么事儿找他就行。真要回老家更得小心自己的身子,毕竟旅途劳顿对你们母子都不好。” “我知道了,你放心。去了前线你要多注意自己,必须毫发无伤的回来。”谷穗儿搂紧了志和的腰说。 跟志和分分合合这么多年,却从没有这样近距离的知道他要上前线了,从没有如此担心过他会受伤。谷穗儿的心紧紧的拧着 志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把她更近的拉向自己。谷穗儿见他的脸庞越来越近,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他攫取了自己的唇瓣。没有疯狂和激烈,就是那么充满了柔情和疼惜。 谷穗儿双手搂上了志和的脖颈,眸心浮起一层氤氲,她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沉浸在他的温柔与深情之中。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床上已经不见志和的影子。谷穗儿恹恹的也没有立即起床。怀这一胎跟怀其东时不太一样,老是容易犯懒,睡眠特别多。想想志和这个时候肯定已经走了,一丝担心浮上心头,他去了前线,自己的心也跟着去了呢。 正胡思乱想着,门开了,谷穗儿以为是锦姐,脸埋在被子里说:“锦姐,现在还不太想吃东西呢,东东起来了没?” “懒蛋,是我,快起来喝点粥,我熬了一早上呢。” “志和哥哥,你还没走呀,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谷穗儿一下子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慢点儿起,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了呀。这都当了这么多年娘了,还是这么毛躁。”志和慌忙放下手里的碗,去扶谷穗儿的腰。 “嘤嘤嘤,志和哥哥不喜欢我了,嫌我毛躁呢!”谷穗儿捂着脸装哭。 “好了,穗儿穗儿,别哭了,跟志和哥哥说哪个坏蛋又欺负你了,志和哥哥给你报仇!”志和一脸促狭的去捉谷穗儿的手。两人目光一对,又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不闹了,起来喝了这碗粥,你喝完我就该走了。”尽管不舍尽管有无尽的担心,但为了安志和的心,谷穗儿顺从的把粥喝了。 “不用起来,再睡会儿,我走了,保护好自己,你是最不让我放心的。”志和吻着她的额头,吻着她的脸,最后吻上她的唇。浅尝辄止之后,志和果断的转身离开。 谷穗儿没动,就算跑着送出去,就算哭着不愿意他走,又如何?他的脚步是不会停下的。 第96章 算有麟儿又如何 志和去前线的时候,米粒儿开始了痛苦的产子之旅。 一大清早米粒儿就感到胎动的厉害,伴随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疼痛。钟老爷慌忙命人将米粒儿送去了清水县医院妇产科。 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痛苦之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声宣告一个小生命的诞生。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米粒儿一举得男,钟家热闹欢腾,比过年还喜庆。钟老爷给取名承恩。 转眼承恩出生十几天了。放在枕边的儿子睡醒后刚吃饱,精神十足,小眼睛骨碌碌的转来转去,小手小脚不停的动来动去。 钟家自从钟如斯出生后,再也没听到过孩子的哭声。承恩的出世给这个家带来了无限的欢愉。钟老太太和钟太太欢喜得不行不行的,几乎时刻不离眼。不时的亲亲抱抱逗逗。 钟老爷不能随便出入儿媳妇的房间,但抱孙心切,他只要回到家,就让丫环婆子把孙子抱出来,看着孙子可爱的小模样,他一贯严肃的脸笑成了山菊花。含饴弄孙的喜悦填补了他厌恶儿子的心。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一张小脸已经没有了刚出生时的皱皱巴巴,白生生的粉嫩嫩的,可爱极了。米粒儿看着看着,嘴角勾了起来,脸上是做了母亲后的喜悦和满足。 推门而进的声音让三个女人大吃一惊。抬头却是快一年不见的钟如斯。 还是钟太太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儿子急切的神情,打趣道:“哟,钟家大少爷终于回来了,这是得了信儿,知道当爹了,就迫不及待的回来看看?” 钟如斯喊了声奶奶和娘,没搭理娘的打趣,他现在就想证实一下家信里提到的生了儿子是不是真的。 他跨前两步,盯着米粒儿,问:“你生的是儿子?”米粒儿看着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真厉害,太了不起了!”钟如斯眼角眉梢都是笑,言语间的兴奋也毫不遮掩。 米粒儿看他高兴的样子,心里也是跟着一甜,是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让自己丈夫的心回转了吗?她的眼睛有点湿,定定的看着这张兴奋的俊脸,此时他眼光神采奕奕,满脸是灿烂的笑。笑得好看,笑得发自肺腑。 他这一笑,米粒儿觉得自己以前所受的一切冷落都不算什么了,他这一笑,如正午的阳光,暖暖的照着米粒儿的心,云淡风轻,万山红遍,一切的隐忍都值了! 就因为生了儿子他就高兴成这样,米粒儿觉得自己可以为他生十个八个,只要他高兴! 被他热烈的目光盯着,米粒儿感觉全身都像被火烤一样,终于等来了他的回心转意! 正想跟他说点儿什么,钟如斯却转身往外跑去。“哎,你这孩子,这是要去哪?” “去找爹!”这话是从门外传来的。 “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老是像个长不大的孩子!”钟太太嘴上嫌弃着,心里却满是疼爱。 “他这急急火火的跑出去,是不是找他爹有什么事儿呀。粒儿,你可别怪他呀。”钟老太太一直喜欢包庇自己孙子,看媳妇埋怨,忙替他打圆场。 “没事儿的奶奶,他高兴我也高兴的。”米粒儿脸红红的,害羞的低下了头。“粒儿,你是个好孩子,你的委屈没白受,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钟如斯跑到书房,钟老爷正在算账。看到他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也是一愣:“你怎么现在回来了?”虽然承恩刚一降生钟老爷就给他去了信,但十几天过去了,一直也没接到他的回信,钟老爷也没多想,以为他是学业太忙,没时间回来。 “我要跟她离婚!”钟老爷猛的抬起头:“说什么混账话!不可能,除非我死!” “爹,你不能不讲理,您说让我先成家,我听了,娶了那个又丑又土的女人;您说让我为这个家传宗接代,我也听了。当时您说好的,只要我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您就让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现在孙子已经生了,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您该信守承诺的!” “我,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米粒儿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你生儿子,为你孝敬父母,她哪一点儿做得不好,让你一定要休了她?” “这不是她好不好的问题,我早就说过了,我不要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婚姻,我要追求的是自由自主的婚姻,我要娶的是能跟我并肩而立的女子!” “你……你……”钟老爷气得心口疼,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钟如斯,“你滚,你要是非要离婚不行,可以,以后你的学费我不会再管,你所追求的自由自主的婚姻也与老钟家无关,我不会承认的!” “爹,你不能不讲理!”“我就是不讲理了,你可以跟我断绝父子关系,那样你就更自由了!” 父子二人的争吵被赶了过来的钟太太全听到了,她冲进书房拍打着钟如斯:“斯儿,你莫非是疯了,刚才看到承恩你还那么高兴,怎么转身就要离婚呢?你真想把爹娘都气死呀。再说了,你爹断了你的费用,你在外边怎么活?” 钟如斯愤恨的转过头,“你以为断了我的费用,我就没法活了吗?我的导师让我帮着他翻译文稿,有稿费,以后不靠你我一样可以养活自己!” “好好好,你翅膀硬了,有本事了,用不着爹娘了,那你可以滚了,从此你我父子恩断义绝!”钟如斯一脸刚硬,毫不妥协,转身就要往外走。 钟太太一把扯住了他,哭着对钟老爷喊:“老爷!你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呀,如斯可是钟家的独苗儿呀!” “你也听到他刚才说的混账话了,你想让我怎么办?”“老爷你先消消气,我劝劝斯儿,他会听话的。”说完钟太太拖着钟如斯就往外走。 “娘,你不用劝我,我是不会转变心意的。”钟如斯被自己娘扯着边走边说。 “你媳妇还在月子里,你就不能等她出月子再说吗?”钟如斯没吭声。也许自己真是有点心急了。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再对不起娜娜,她是那么活泼那么风趣那么具有新时代女性的风采,多想马上离婚娶了她! “难道你真的想跟这个家断绝关系吗?就算你能挣钱养活自己了,爹娘你就不想要了吗?” 第97章 终究渐行渐远去 钟如斯叹了一口气,要想冲破旧家庭的牢笼,真的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革命不是请客吃饭,看起来离婚的路还挺长。 看他不再强硬的争辩,钟太太放软了语气:“斯儿,娘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总不能真的说不要就不要了?就算你不喜欢米粒儿,看在她给你生了儿子的份上,咱能不能慢慢试着接受她,也许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她还是挺可爱的一个女子,她还是值得你相守一生的。” “娘,我答应你等过段时间再说,但我不可能喜欢她的,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因为我接受不了封建的包办婚姻!” 钟太太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难道让儿子出去学习新知识接受洋思想,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个吗?这个世界怎么了?是自己不适合活在这个世界吗?她迷茫了。 “好,我不再说什么了,你打算在家里待几天?你再去看看你媳妇和儿子,就算想离婚,也等她出了月子,等她身体养好能承受住你提出的要求的时候再提行吗?娘这个要求不过分?” “好,我可以等一段时间,但是娘不要抱着我能转变的希望,我的决心是坚定的!我只待两天,后天就走!”他的娜娜还在北京等着他呢。 “就不能等媳妇出了月子再走吗?” “娘,她出不出月子与我有什么关系?生了孩子了不起了?所有人都得围着她转呀,她是谁呀?”听娘这样说,钟如斯的火气又上来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 人家说每个儿女都是爹娘的罪,这个儿子真就是自己的罪,要不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看着走远的儿子的背影,钟太太无奈的摇头。 钟如斯急急火火的回了自己房,一进门就喊着丫环:“春草,春草。” “少爷有什么事儿吗?”春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把我那两个大点儿的旅行箱拿来,快点儿!”春草应声跑出去找箱子。这期间他一个眼风都没给米粒儿,就连咿呀连声的儿子他也没给一个眼光。 米粒儿看着急急火火的丈夫,有点不知所以。刚刚见到儿子时还笑得那样灿烂,怎么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变脸了呢? “你这是要出门?”钟如斯连头都没回,“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他的东西。 这时春草提了两个箱子过来,钟如斯指挥着:“这个装我那些四季衣服,能装多少装多少,这个把我的书装上,那些重要的书一本也别落下。” “这两天就走吗?”米粒儿忍不住又问。 “明天就走。”依然是冷冷的声音。再问什么,他就直接不回答了。 收拾完他的行李,钟如斯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直到他走了,再也没进房来一次,没再看她娘俩一眼。 钟太太只得给儿子找理由:“如斯说他导师手头上正好有一头卷书稿急着翻译,他得赶紧回去帮着干,你千万别怪他啊。月子里也不敢生气流泪,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是急着帮导师译稿吗?可是再急不会连看一眼妻儿的时间也没有?好,也许是自己心太急,慢慢来,让他改变总需要时间。 米粒儿在心里给如斯找着理由,努力让自己理解原谅,自我安慰中慢慢的也会添上思念。 出了月子又回娘家住了几天,因为钟家几位老人思孙心切,只好又匆匆回了钟家。 回到钟家的日子又恢复了问安吃饭渴盼等待的日常。当然又加上了逗引承恩这个说起来并不轻松的活计。 有了儿子的陪伴,日子不再那么难熬,但心底深处的那处缺憾是儿子无法填补的。她还是渴盼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相陪相伴。 米粒儿出月子的第二天,谷穗儿领着其东还有锦姐、陶副官回到了清河县。 从青城到清河县,并不算太远,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有一列从青城出发的火车会经过清河县。当年谷穗儿跟着爷爷奶奶去青城参加四叔的婚礼就坐的这趟车。 二哥亲自到车站接的。二哥身边站着抱着承恩的米粒儿。 半年不见其东的个子又长了不少。米粒儿因为抱着孩子,不能再像当年一样抱起其东。 学孟把其东抱起来往空中举了一个高儿,“臭小子,再过半年二舅就抱不动了。” “二舅,其东是大孩子了,不能再抱着举高高了。”小时候百玩不厌的游戏,其东开始抵触了。 谷穗儿从米粒儿手里接过承恩,稀罕得不得了。“天来,他太可爱了,你看这小嘴巴,这大眼睛,活脱脱是个小米粒儿啊。” 谷穗儿已经四个多月的身孕,开始显怀了。米粒儿让她抱着承恩稀罕了下,赶紧接过去。“你现在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可不敢让你抱时间长了。” “走,你二嫂在家已经准备好饭了,吃过饭我就把你们一块送回丁家旺,你们有的是时间亲热。” 到二哥家见到二嫂和嘉瑞,自是又一番热闹。 一时饭毕,二哥亲自驾马车送回丁家旺。 青山爷奶都是已近八旬的老人,因一直没停劳作,身体还是颇康健。 早就知道谷穗儿和米粒儿下午到家,两个老人老早就坐在院子里等。也幸亏现在是五月中的天气,不冷也不热,家里人也就没有阻止两个老人坐那里等。 在一分一秒的期盼中,终于听到胡同口传来的马车声。两个老人如同年轻人一样刷的站起往门外跑。 做仁和刘桂兰看到了,跟在后边边跑边喊着:“慢点儿,你们慢点儿,注意自己的老腰老腿!” 其东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青山爷奶大声的喊:“太姥爷,太姥姥”,一边喊着一边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青山爷,小嘴唧亲了一口,然后又去抱后边的太姥姥,还有跟着过来的姥爷姥姥。 喜得几个老人合不拢嘴,连连的说着高了胖了,长大了。 后边跟着下来的是谷穗儿,微凸的肚子看得几个老人慌慌张张的不知怎么说好了,“小心点儿,慢点下。”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着。 “爷奶,爹娘,看你们慌张的样子,我又不是没生过,哪有那么娇弱,放心,我好着呢!”谷穗儿一边从下车一边说。 “来,粒儿,把承恩给我。”刚一下车,她就回头要抱承恩。 “你快往后一点儿,怎么还用你抱啊,你照顾好你自己就不错了。”刘桂兰嫌弃的白了谷穗儿一眼,伸手去抱承恩。 “哟,姥的宝贝呀,看看,长得多俊呀。”青山爷奶还有做仁都挨到跟前看着这个宝贝外孙。这还是承恩出生之后他们头一次见。月子里也就是刘桂兰她们几个女人去看望了一次。 谷穗儿和米粒儿的回归再次给这个家带来了一片欢声笑语。 第98章 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这是哪个馋嘴的猫把肉给吃了?昨天晚上才炸的肉,今天一早就没了,你们这是要造反哪!”一大清早就听到婆婆尖声大叫。禾苗儿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推着建武起床看看。 还没穿好衣服,就听到大嫂小声小气的跟婆婆叨叨:“娘,昨天晚上我睡觉前还看了一眼,一点儿没少啊,这怎么就没了?” “不是你偷吃的?” “娘,我哪敢呀,再说,我也吃不下那么多呀。” 不是老大媳妇,哪跑不了是老二媳妇了! 王老太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提高了声音开骂:“你个不下蛋的鸡,偷嘴吃倒是有本事,你吃点儿东西也不要紧,你吃了倒是给我生出点儿什么呀!”正好旁边的一只老母鸡咯咯咯的找食吃,王老太一脚踢过去:“你个死鸡你,下不出蛋来你胡咯嗒!” 穿好衣服正要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的禾苗儿听到婆婆这些话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建武,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她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禾苗儿咬着嘴唇盯着建武,没说话。满脸郁闷。成亲一年多了,自己的肚皮不争气,到现在也没个动静,婆婆话里话外说了不是一次了。骂骂咧咧,摔锅打盆也成了日常。建武平时在县里上班也不是天天回来,只能自己受着了。 当时建武还说他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有什么豆腐心,刀子心还差不多。 看禾苗儿郁闷的样子建武心里也不舒服,自己娘是什么性子自己很清楚,当媳妇的时候受了婆婆太多的搓磨,现在好不容易熬成婆婆了,就想拿捏一下儿媳妇。 再加上自己爹爹去世得早,她一个人管着一大家子人,性格越来越刚硬,越来越独断。 大嫂是被她拿捏得跟个软柿子似的。自己的媳妇虽然一直隐忍,但她跟大嫂的性子不一样,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不过是看在自己面子上没跟婆婆公开闹。 好在建武不是那种愚忠愚孝的人,他还是分得清是非的,并没有一味的向着自己的娘。“你别生气,你先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娘,一大清早这是又跟谁生气呢?” “跟谁生气,跟馋嘴偷吃的猫,跟光咯嗒不下蛋的鸡生气!”王老太瞅了一眼儿子,看只有他自己出了门,更生气了。 “不光馋还懒,还不下蛋,我要了这样的管什么用!”说着又狠狠的踢了那鸡一脚。无辜躺枪的鸡一脸的懵。 禾苗儿在屋里实在听不下去了,推开门走了出去。“娘,您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话直说,别指桑骂槐的,这当家过日子天天这么阴阳怪气的,怎么能把日子过好?” “胆子大了你!今天你这是看建武在家居然敢顶嘴了,你以为建武在家就能给你壮胆了安?他就能给你撑腰了?” “娘,我没有要顶嘴,也没有蔑视您的意思,只是觉得我们都是家人,家人有什么事儿不可以平静的说,非得要这么骂骂咧咧的,搞得大家都心里不舒服就好了吗?” “我做婆婆还不能说句话了?我是不是得给你伏低做小,好声好气的伺候着你?” “我进了这个门一年多了,从来都是你说什么我听着,不还一句嘴。今天早上你说的这些话实在太过分了,我又不是傻子,你嘲鸡骂狗的干什么呀。” “哎呀,真是反了天了,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还说不敢反驳,不敢还嘴,你今天这是干什么?建武,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打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婆娘!” “娘,苗儿也是说了个事实,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呀,非得这样指鸡骂狗的,弄得家宅不宁才好吗?”建武并没有听娘的话去打媳妇,说了自己娘几句。 也就是平静的说个事实,不过在王老太那里可不这么想,儿子不打媳妇就是向着媳妇了,更何况还说自己不对,这是要造反啊,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建武这一句话可是捅了天了。 王老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手拍着地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拖了长韵数落,活像唱大戏:“天啊---,没法活了---,我一个孤老婆子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省吃俭用拉扯着三个儿子长大,没想到长大了娶了媳妇就不要娘了啊---,老婆子连句话都不敢说了啊,街坊四邻都来看看啊---,这是要祸害了我这个老婆子啊---!” “娘,你这是干什么,这不是让人家笑话嘛!”建武想拉他娘起来。 院外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王老太用力甩掉建武拉他的手,狠狠的瞪着他:“你还怕人家笑话呀,你这还在县政府里工作呢,县政府就让你这样不听你娘的话?你还识文断字,那些字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看怎么说他娘都不罢休,建武干脆不说了,任她去了。建文和他媳妇也不敢上前劝。 王老太说着说着就又变成了唱戏一样的腔调,一边哭一边数落:“老头子哎——你怎么就撇下我一个人走了啊——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拉扯大啊——他们拿我不当人啊——你怎么不把我叫走呀——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不活了啊——” 她一边拖着长声哭骂,可能觉得不过瘾,用长了老长指甲的手指撕抓着自己脖颈:“啊,不活了,活不了了!”没几下就把自己脖子抓得血淋淋的。 建文建武一块跑上去抓住她撕扯的手,让她安静下来。王老太挣了几下没挣开,“噢”一嗓子噘了过去。几个儿子又是拍又是打又是掐人中,老太太才喘上了那口气,慌忙的把她抬到了屋里。 建斌睁着惺忪的眼从他自己房里出来,看到他娘这样子,忙问怎么回事儿,大嫂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他哎呀一声说:“都怪我,我昨天晚上跟三迷糊从学里回来,有点饿,就领他到咱家来看看还有什么吃的没,回来之后看到厨房有炸肉,我们俩就一块吃了一些,没吃完,三迷糊家里生活差,我就让他把剩下的带回家了,这怎么还怪起二嫂来了。”说着建斌就往他娘屋里跑。 禾苗儿早就吓得目瞪口呆了,怎么会闹成这样?到底是为什么闹成这样?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成婆是为了拿捏儿媳妇吗?是为了争这一口气吗? “为了什么呀?” “不知道,没听明白,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建文他娘指嗓骂槐的骂儿媳妇呢,让建武打媳妇,建武没打就这样了。” “建文他娘性子太刚烈了。” “一直是不饶人的性子,她这些年怕过谁呀,没沾光她就觉得是吃亏了,能闹成这样啊也正常。”旁边的邻居七嘴八舌的说着。 这日子怎么过呀,让自己忍气吞声受打骂,自己做不到,可要是不伏低做小,就得天天上演今天早上这样的闹剧。禾苗儿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了。 要不想办法分开过?这样下去迟早得心脏病。 第99章 无可奈何离家去 一早上闹成这样,早饭是耽误做了,但也不能不做了。禾苗儿洗了手进了厨房,熬了点儿小米粥,又把头天晚上剩下的饼子热了热,拌了点儿小咸菜,喊大家出来吃饭。 先让大嫂给婆婆端了一碗小米粥过去,婆婆躺炕上连头都没转一下。老大媳妇就把粥放在了炕头柜上。“娘,您稍微歇歇起来把粥喝了啊。”然后悄悄的带上门出去了。 大家默默的吃着饭,谁都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大嫂家的两个孩子闹着嫌没有鸡蛋羹,被老大呵斥了几句没敢再开口。 吃过饭建武收拾了一下去上班。走前拉着禾苗儿进屋说:“娘的脾气不太好,能让就让着点儿,她要是实在闹得不像话,就避开别跟她正面怼,一切有我,我回来再说。”禾苗儿答应着送他出门。 建斌也要去学里,走时也跟二嫂说:“二嫂,都怪我,你千万别跟娘一般见识啊,可别自己生闷气。” “三弟放心,我知道轻重的。” 禾苗儿回房坐下,想起昨天给丈夫做一件外衫还没缝完,就拿出来继续缝。 想着一年来的种种,婆婆因为自己一直没有怀上孩子,没少说闲话。不用管因为什么,说着说着婆婆就能说到自己没怀孩子上来。 建武总是让自己忍忍,可忍到哪天是个头儿呀,唉!她也恨自己肚子不争气,也想了很多法子,可都不见效。想着想着,止不住鼻头一酸。 正伤心着呢,听到堂屋里有声音,她放下衣服走出去,居然是婆婆下了炕。 “娘,你好点了,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王老太狠狠瞅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哎呀,我可不敢用你给我做吃的。我又是指桑骂槐,又是阴阳怪气,昂阳,可不敢用,用不起!” 想到建武早上嘱咐的话,她咬了咬牙,忍住了没回声。 “你们老丁家不是一直吹着你们是忠孝传家,是积善之家。真要是行善的人家,就该懂得进退。你这过门一年多不见怀孕,就该自请下堂,就算不离开,也该主动为丈夫纳一门妾室,传宗接代可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还识字解文的,不会连这个理儿都不明白?” “娘,就算要休妻要纳妾也是建武说了算,他要是开了口,我一定不会说二话,立马收拾一下离开。但是现在建武不让我走,我就要等着,您老在这里说这些话不管用,这不是您说了就算的事情。”禾苗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啊,你这个小贱人,你这是想要气死我啊,儿子是我生的,我说了不算谁说了算,现在你就给我走,我家里不养不下蛋的鸡!”王老太说着就上前拉扯禾苗儿,推着她往外走。 “不用你推我,我是不会走的!”禾苗儿使劲坚持着不往外走。 “老大,老大家的,你们都是死的吗?看不到你娘被欺负吗?还不快死出来!”老大还没下地,听到娘喊跟媳妇一块从自己房里跑了出来。 “老大,给我打,打这个小贱人,她居然说我管不着她,我看看今天我是不是管不着她!” “娘,咱不闹了中不中?”老大憋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怎么,你也不听娘的话了?你是不是也被这小贱人给勾走魂了?今天是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养的儿子都不听我的话了,我还活着个什么劲儿!”王老太一边哭着一边喊,抓起锅台旁边一根烧火的棍子,照着禾苗儿劈头盖脸的打过去。 禾苗儿没来得及躲,被她打了后背一下子,再打下来的时候禾苗儿一把抓住了王老太的胳膊。王老太使劲想挣脱,无奈禾苗儿的力气不小,怎么说从小也跟着姐姐学了几招,像王老太这样的老太太她还真不怕。 “都来看啊,儿媳妇打婆婆了,没有天理了啊!”王老太看打不到禾苗儿,就拿出了她惯常的撒泼手段,大声的喊了起来。 老大夺下她娘手里的棍子,大着胆子说:“娘,你真想毁了这个家呀?” “是我想毁了这个家吗?是这个贱人想毁了这个家才是!今天要不把她赶走,我就死给你们看!” 吓得老大媳妇缩在门后不敢动,老大气得吼了一声,一下子蹲在墙根下,手抱着头,什么话也不说了。 “好,你不就是想让我走吗?我这就走,建武是你儿子,我还给你!”禾苗儿放下抓着王老太的手,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你快滚,我们老王家的东西,你一根线也不准给我动!” “我不会动你们老王家的一根线,我自己的嫁妆,我会让我爹和哥哥们来拉走,你记着,一根线也不能少了我的!” “还你的嫁妆,你怎么想得这么美,进了老王家的东西就是老王家的,想要,没门儿!” “那你就等着我去告你!”既然撕破了脸,那索性也没必要再给彼此留什么脸面了。 “你这个小贱人,怎么那么恶毒,还想去告我啊,我可是你婆婆!”真是双标的可以! 这个世界就有这样一些人,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对他好,都应该对他有善心,他怎么做都行,别人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是恶毒,就是坏人。好人就应该无原则的忍受一切。 “现在知道是我婆婆了?哼!做了你的儿媳妇就不是人了?就可以任你打骂?”禾苗儿收拾了自己随身穿的几件衣服,卷了个小包袱,挎起来就朝门外走。 王老太翻着白眼,往地上呸了一口。像王老太这种人就是这样,在她的认知里,我永远是没错的,错的一定是你。 走出去一段路,后边有人追上来,禾苗儿回头一看,是大嫂。“大嫂,你回去,孩子们还在家里呢。” “二弟妹,我……” “大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回娘家待几天,等建武回来,还得麻烦你跟他说一下情况。” “你安心回去住几天,二弟回来我会让他去接你的。” “谢谢大嫂,你回去!”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100章 家似暖阳慰心伤 靠山屯离得并不远但也不算近,禾苗儿走了近两个小时才到家。 刚到村头,就看到一群婶子大娘在大槐树底下边做针线边闲聊天。“禾苗儿怎么回来了?没跟姑爷一块啊。”二秃子的婆娘眼尖,看到禾苗儿笑着说。 “大娘,婶儿,大嫂子,你们都在呀。”禾苗儿打着招呼。“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回来看看奶奶和娘。姑爷在县里上班,哪能天天陪着我呀。”禾苗儿脚步没停,边说边往前走。 “多好的姑娘呀,怎么就怀不上呢?”看禾苗儿走远了,铁柱的婆娘感叹着说。 “人的命,天注定,这什么人呀什么命,小时候享福不是福啊。”亓玉珠酸溜溜的说。 “俺家秀秀,虽然话说不太清楚,就是命好,找了个姑爷拿着跟宝似的,成亲这些年,生了三个小子了,个个长得那个壮实哟。” 亓玉珍撇了撇嘴,没吭声,这几年,她跟儿媳妇几乎是一天一小打,两天一大打,村里人没有不笑话的。三个丫头让她卖的卖,逃的逃,在儿女这块上她真还就没了说嘴的份。 禾苗儿进门看到院子里静悄悄的,娘他们去了哪里?“奶,娘!”她喊了一声。 “小姑,你怎么回来了?”二哥家的婉茹从屋里出来,笑嘻嘻的跟她打着招呼。女大十八变,婉茹今年也快十岁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小美人胚子。 “你自己在家吗?你太奶和奶她们呢?” “玉太奶奶去世了,她们都去帮忙去了。让我在家里看家呢。”玉奶奶走了吗?想起那个温暖的老太太,禾苗儿有点儿伤感,小时候她对自己和大姐二姐特别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想着三姐妹。 禾苗儿放下自己的东西,想过去看看。 刚出屋门口,就看到大娘搀着奶奶回来了,后边跟着自己娘和二娘。 谷穗儿前些日子已经回了青城,米粒儿也回了婆家。禾苗儿这次回来就没见到她们。 “苗儿,你怎么回来了?”王二妮看着禾苗儿吃惊的问。“奶奶,大娘,二娘,”禾苗儿叫着迎上前,“看看俺娘说的什么话呀,好像我就不应该回来似的。” “别怪你娘这么问,这不年不节的,你也没提前捎个信儿,怎么就突然跑回来了?”青山奶也是一脸的疑惑。 等大家都进屋坐定,禾苗儿也没想瞒着家里人,竹筒倒豆子,把自己跟婆婆的事儿一点没落的说了一遍。 几个女人气得不行,但又没办法可想。 “她撵我走不是一次了,没怀上孩子是我愿意的吗?我也很难过好不好!”禾苗儿跟奶奶和娘她们撒娇的说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苗儿,她就算说得再难听,也是你婆婆,你这么赌气跑回来是不对的,你有没有替建武想一想,他该怎么办?一边是他娘,一边是你,你让他向着哪一个?”王二妮叹了口气数落着禾苗儿。 “娘,你就知道替他们想,你替我想过吗?”禾苗儿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来,苗儿,过奶奶这边来,”青山奶招呼禾苗儿到她身边去,她把禾苗儿搂在怀里,像她小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说:“你娘说得不对,咱家的闺女在家里都没挨过打,到了婆家还让她给打着过日子,这不能够!咱不能只管他们不顾自己,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下,我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亏得奶奶不跟娘一样,禾苗儿心里总算舒服了一点儿。 “对,就是不能只想他们,让咱苗儿受苦受罪,就在家里住下,看他们老王家想怎么解决这事儿。咱拿着像宝儿一样的闺女,到了他们家给这么搓磨,我第一个不答应!”李秋玲在一旁气愤的说。 刘桂兰也拉着她的手,长嘘短叹。禾苗儿虽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可跟自己亲生的那俩闺女也没有一点儿差别,都是心尖尖上的人呢。 奶奶和大娘二娘的疼爱让禾苗儿心里暖暖的,还是家里好,女人干吗要出嫁啊,嫁人有什么好? 爷爷和大伯二伯还有爹是午饭之后回来的,他们要帮着打理一些琐碎的事情。听说了禾苗儿的事情,他们都挺生气。其实成亲之前就应该想到的,寡居多年的女人,有几个不强势,有几个是好相与的。 说起来她们也挺可怜,她们不强势就没法在这个社会立足。但这可不是她们蛮横无理的理由。你可以强势,但不可以不善良。 建武是在第三天上午才过来的。一进门,他就跪在了堂屋平时上供的供桌前。低着头,也不说话。青山爷哒着烟袋锅,慢慢腾腾的走过去说:“建武,你这是啥意思?负荆请罪这也没有荆呀?”一句话让家里绷着脸的几个人,捂着嘴偷笑。 “爷爷,我……” “快起来,有什么事儿坐下慢慢说,你这一来就跪这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虐待女婿呢。” 禾苗儿本来拿捏着想不理建武,看建武来了跪在供桌旁,又心疼。再说了自己回娘家又不是建武逼的,平时小两口感情还是很深的。听爷爷说让建武起来,她连忙跑过去扶起建武。 做仁去了村学,老二老三去地里了。几个女人在家里做家务。看到建武来了都坐了过来。 “爷,奶,大娘,二娘,娘,我……我不是成心不来接禾苗儿,这几天县里有事儿,我昨天晚上回家才知道这事儿。”建武嗫嚅着开口。 建武没说的是,一进门他娘就在他面前说禾苗儿的诸多不是,说建武要是不把禾苗儿打一顿她就不活了。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媳妇就是打出来的。建武没给他娘好脸。不怎么善言辞的大男人硬是跟他娘理论了半宿。 “你就是想接也接不走。”王二妮沉着脸说。虽说禾苗儿刚进家门的时候王二妮还数落禾苗儿,其实心里最难受的还是她。 “娘,是我不对,我没护好禾苗儿。我娘她就那个性子……” “就那个性子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呀,禾苗儿在老丁家那是被大家当宝贝一样护大的,到了你家说骂就骂想打就打,真以为嫁出去的闺女就没娘家了?再说了,苗儿是犯了什么十恶不敕的大罪还要你们这样的打骂?” “建武,如果你今天你想把禾苗儿接回老王家,你娘不改变性子,我是不会让苗儿再回去的。不是我们老丁家不讲理向着闺女。要是闺女确实做错了什么,我们绝不会惯着她。一年多了禾苗儿没怀上,难道就只怪禾苗儿?再说了,我们老丁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传宗接代不是不重要,我们老丁家祖训里说四十无后方可纳妾,不就是这个意思?”青山奶不恼不怒也无喜无悲很平静的说。 “奶,现在是新社会了,传宗接代在我这里没那么重要,我大哥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还有老三以后也不一定没有。我和禾苗儿有没有孩子真没那么重要,我从来没拿这事儿怪过禾苗儿,这辈子我只想待禾苗儿好,无论以后有没有孩子,我只有禾苗儿一个妻子。” 说着建武又扑腾跪到地上:“我王建武对天发誓,此生只娶丁禾苗儿一个,如有违誓,天打雷轰!” 禾苗儿扑过去使劲拉他:“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 “建武,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你娘那里你打算怎么办?”刘桂兰一直是属于比较理智的类型,这时她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大娘,我会努力说服我娘,如果实在不行,我想接禾苗儿去县里,买不起房子我就先租着住,等钱攒够了我就买个房。”这是建武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这也是个办法,买房钱不够,家里还能帮点儿,你回到县里就着手去办。”青山爷一锤定音。 第101章 禾苗儿县城安家 建武领着禾苗儿回到靠山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看到二儿领着媳妇进来,王老太的脸一下子黑沉下去:“走了就走了,还有那个逼脸回来呀,蒙着布进来的吗?”说着不屑的白了一眼儿子儿媳,脸一下子扭向一边,看都不再看一眼那两个人。 “娘,我好不容易把苗儿哄回来,你这样说是想逼我们离开这个家吗?”听到自己娘这样说话,建武再也忍不住了,没好气的抢白着他娘。 “好好好,你现在翅膀是硬了,不是恁娘一口水一口饭喂着吃的时候了。咹,想想你小时候一宿三四次的起来闹腾,不是拉了尿了就是饿了,我起五经爬半夜的,哪天能捞着困个囫囵觉?咬着牙忍着,想着你们长大了就好了,没想到长大了娶了媳妇就忘了这个养你们长大的娘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建武一句话惹出了王老太这么一大堆话,并且还让她拍打着炕沿哭声震天。傍晚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大街上很安静,他娘这哭声传出个几里地没问题。 当娘的总是以自己如何不容易拉扯大孩子,自己一把屎一把尿的,自己起五更爬半夜的,孩子长大了就应该无条件的对自己好。事实哪能是这样啊。当母亲的不容易,但也不能因此而不管孩子如何就得什么话都得听你的。 “走,回屋收拾一下,咱这就离开这里。”建武拉着禾苗儿回自己屋,没理他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娘。 两个人收拾了一点儿日常穿用的衣服和用品,两个大包袱建武背在身上,谷穗儿也背了个小一点儿的包裹。 看到两人出来,还背着大包袱,王老太一下弹跳起来,跑到他们跟前挡着:“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还不能说句话了?今天你们要真是出了这个门,我立马就撞死!” 建武看了他娘一眼,领着禾苗儿从她旁边绕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她娘说要撞死的话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一次也没真去撞死。 王老太一看儿子不听她的,做足了势,一头往墙上撞去,老大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他娘,“别拉着我,我不活了,不活了!”王老太用力的拉扯着,使劲垛着小脚。 “建武,还是别走了,娘要真是寻了短见,我们罪过就大了。”禾苗儿迟疑着说。虽然王老太过于强势,但怎么说也是建武的娘,真要出点儿什么事儿,建武心里肯定也不会舒服。 “不要紧,我有数,她就是做个样子罢了,这样要死要活的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大嫂就是被她这样拿下的。放心,她不舍得死。等过几天她消了气咱再回来就是了。”建武边说边拉着禾苗儿往前走,“就是得让你受累,刚从丁家旺走回来,又要走去县里,都是我不好,你可别生气啊。” 禾苗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从小家里人就教育自己要孝敬长辈,爱护弱小,就这么走了,说真的,禾苗儿心里是有点儿忐忑的。婆婆再不讲理,也是自己的婆婆,是丈夫的娘。听了建武的话,她的忐忑才稍微消减了一点儿。 二三十里路呢,的确不近。不过两人说说笑笑也不觉得多远。走到城边的时候已经八九点钟了,两个人饿得不行。这个点儿吃饭的铺子还开着的不多。幸好有家卖羊肉泡馍的还没关门。两人一人吃了一碗泡馍,这才往城里走去。 建武在县里上班是没有宿舍的,平时不能回家的时候就在办公室凑和一下。媳妇来了总不能也让她在办公室凑和,这也不合适。 建武领着禾苗儿去了县府旁边的一家小旅馆,要了一个单间,两人洗漱了一下,暂时先过去这一夜,明天再去租房子。 “明天我去找我二哥和二姐,让他们帮着想想办法,咱俩兵分两路,人多也多点儿机会。”建武很爽快的同意了,他没有那么些要命的男人自尊,一家人互相帮助,他觉得很正常。 禾苗儿先去找的二哥,总感觉二哥在县里时间长,对县里的情况熟悉,一定能给自己找到合适的住处。 二哥听说了她的情况,很生气,也支持禾苗儿到县里来住。跟禾苗儿说了会儿话,他就立马出去找人去找合适的房子。 从二哥那里出来,她去了二姐家。 米粒儿从娘家回来,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天天跟太婆婆和婆婆逗弄承恩,承恩也一天一个样的慢慢长大。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自己都能翻身了。有时候还能往前爬两下。孩子的每一点儿变化,都会让三个女人惊喜不已。 三个人正在逗着孩子玩,管家过来说亲家三小姐来了。 “禾苗儿吗?她怎么来了?”米粒儿高兴又有点疑惑,怎么这突然禾苗儿就来了,有什么事儿吗? 她跟太婆婆和婆婆说了一声,就连忙往外走。 “苗儿,你怎么来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好想你啊。”米粒儿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禾苗儿往里走。 “我就是来看看你,以后我可能也得在县里住了。”禾苗儿接上话说,一边说还一边抱了一下自己的二姐,这么长时间没见真的是很想她。 看着这么可爱的承恩,禾苗儿又想到了自己不争气的肚皮 ,禁不住心酸。 “来,他小姨,你们姐妹见个面不容易,把承恩给我,你们好好说个知心话。”钟太太很善解人意,和钟老太太抱着承恩回了她们的院子。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米粒儿给禾苗儿倒了一杯水,问道。 “唉!”禾苗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人不大,还学会叹气了?”米粒儿打趣着。 “二姐,看到你跟太婆婆和婆婆相处的那么好,我好羡慕你呀。”禾苗儿一脸的羡慕嫉妒但没恨。 听了禾苗儿的话米粒儿不知说什么好,自己太婆婆还有婆婆是对自己不错,但是自己的丈夫却有还不如没有。 看二姐微笑着看着自己,她就叭拉叭拉的把自己婆婆的所做所为跟二姐一通哭诉。 “建武他娘也太不像话了!你不用难过,以后就在县里住下就行,你放心,住的地方不成问题。一会儿我去跟我婆婆说说,让她跟我公公说,让我公公给找个合适的院子。今天找不到,你和建武先到我这里住下,家里很多闲地方,你们住什么旅馆呀。” “嗯,二哥也去找了,我不担心的。” 好在还没到中午呢,二哥就捎信说找到几处差不多的住处,让禾苗儿去看看哪个更好,定一定。 米粒儿跟禾苗儿一块去看的。最后定下了离县政府不远的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三间屋,收拾一下还是不错的。 禾苗儿和建武就这样在县城安了家。 二哥和二嫂送来了锅碗瓢盆等日常生活用品,二姐也送来了几床新铺盖。平时禾苗儿闲着没事儿,接了几个绣活,也算是帮衬着挣点家用,小日子过得倒也快活。 第102章 志和伤重归来迟 禾苗儿刚安定下来,就收到了志和受伤的消息。 志和离开三个月了,不见人也不见信儿,谷穗儿摸着已经鼓起的小腹,长叹了一口气。 志和哥哥这次走得时间太长了,不会出什么事儿?想至此,谷穗儿在心里呸了一口,怪自己胡思乱想。不过这聚少离多的日子,这兵慌马乱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太太,您的粥熬好了,您吃点儿。”锦姐过来说。“放那里,我一会儿就吃。” 孕吐的日子早已过了,谷穗儿的胃口比前段时间要好一些。再愁也得吃饭,不光为了自己,还为了孩子。谷穗儿端起碗慢慢的喝着粥。门外一声“报告”响起。 谷穗儿喊了声进来,陶峥推开门走了进来。“陶副官,还是没有音信吗?” “报告太太,刚才收到军部来电,军座他……” “他怎么了,你照实说。”谷穗儿抬起头,停下了喝粥。 “军座他……”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磨叽了,是不是志和他受伤了?”谷穗儿嚯的站起来,因为站得太急,头晕了一下,她连忙用手支撑着桌子边。 “太太您别着急,军座只是受了点儿小伤,现在京都医院,军车就在楼下,让我们过去呢。”谷穗儿头嗡嗡的,怕什么还是来了什么。 “那我们快走。锦姐,赶快收拾一下随身需要穿的衣服,我们马上走。”谷穗儿尽量让自己冷静,心里告诉自己别慌,志和哥哥不会有事儿的。 拉着其东坐上楼下等着的吉普,谷穗儿的心还在怦怦跳得急促,尽管再三让自己别急躁,可就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陶副官坐在副驾驶,他扭过头跟谷穗儿说:“太太,您别着急,军座伤得并不严重,是司令要求接您过去的。现在司令和司令太太都在医院等着,我们大概要六七个小时才能到,您可以稍微闭眼休息一下。到了我会叫您的。” 谷穗儿明白现在急也不管用,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心里默念着诸神佛菩萨保佑,保佑志和哥哥的伤快点儿好起来,只要他安然无恙,自己愿意余生吃素,以身供佛。 就在一路的忐忑不安中,很快就到了京都医院。丽凤和学勤在医院门口等着。 “四婶儿!”谷穗儿哽咽着叫了声四婶,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穗儿,你别急,志和手术已经做完了,现在还在重症病房,医生说只要明天之前醒过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听到生命危险几个字,谷穗儿的腿一下子软了,差点儿跌坐到地上,陶副官手快一把搀住了她。她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在大家的搀扶下,谷穗儿到了病房,这还是自己的志和哥哥吗?整个头部还有上半身都缠满了绷带,眼睛紧紧的闭着。谷穗儿想哭,却又不敢哭,她怕惊动了志和哥哥呀!其东紧紧的攥着娘的手,小嘴抿着,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到底是怎么伤的?” “一枚炮弹落在了指挥部附近。一块碎弹片擦过志和的脑袋和上半身,当时他还清醒着,只是弹片得取出来。他现在没醒是因为麻药的原因。你别急。”四婶儿轻声的安慰着谷穗儿。 “你四叔去跟医生交流一下,马上就过来了。” 正说着,敬仁从外面进来。现在的敬仁更加威严刚硬,他看了谷穗儿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伸手把谷穗儿揽到怀里,拍着她的后背, “穗儿,你要好好的,志和也会好好的。你要是乱了方寸,谁也帮不了你。” “四叔,我明白的。”本来不想流泪的,看到四叔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现在志和还没醒来,你先跟着四婶回家,明天再过来看他。” “不,四叔,我要守着他。” “听话,你现在还有身孕,不为你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放心,我会派人好好守护的。” “是啊,穗儿,听话,跟我先回家,咱们明天再来。” “可是就算回家我也睡不好的,四叔,四婶儿,就让我在这里。” 敬仁看谷穗儿态度坚决,也就没再强求她回去。在病房里又安放了一张床,让谷穗儿也能随时休息一下。其东让四婶带回去了,其他人也都退下了,病房里只剩下谷穗儿和志和。 “可以多跟他说点儿话,但注意别累着自己。”四叔临走前再三嘱咐。主治医生也过来把情况跟谷穗儿说了一下,手术很成功,但术后最重要的是不要发炎,不要让病人的体温上升。 谷穗儿坐在病床旁,握起志和的一只手,把自己的脸轻轻的靠上去,那手很烫。谷穗儿让四叔派人找冰块送过来,志和现在的状态下,物理降温是必须的。 谷穗儿跟护士要了纱布和酒精,不定时的给志和擦手心脚心腋窝大腿根部。一夜时间,究竟为他换了多少次冰块擦了多少次身子谷穗儿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一边为他擦着手脚一边跟他絮叨:“志和哥哥,你临走的时候跟我说很快就回来的,你跟我保证不会让自己受伤,可是现在你却食言了,志和哥哥,你不是这样的人啊,你不能失信于穗儿的,你快点醒过来,我和孩子不能没有你的。” “志和哥哥,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去赶集,一块听刘根儿耍宝说快板儿吗?他说人间悲喜说不尽,月儿有缺也有圆。志和哥哥,我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离别,经历了太多月圆人不圆的日子,你不能这么残忍,让我再经受如此的惊吓。你快点儿醒过来,你许下我要领我去看烟雨江南,去品塞外风光,你都还没做呢!” “还有我们的女儿,是女儿,你一直希望有个女儿的,她现在都会动了,你试试,她正踢我呢!”谷穗儿站起来,把肚子贴到志和手上。 “你感觉到了吗?你还说生其东的时候没好好陪着我,现在生老二一定好好陪着我,看着她出生。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谷穗儿就这么毫无头绪的说着,多希望志和马上醒过来,和以前一样生龙活虎。 东方已白,走廓上开始有了人来人往的声音。谷穗儿已经疲累不堪,她的眼底泛着青黑色,两手因为酒精的长时间浸泡泛着不正常的白。 她伸手试了试志和的身体,烧还没有退。她的泪水止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她望着志和因发烧而有点儿潮红的面孔,伸出手小心的抚摸着,快醒来,穗儿受不了你这样啊。她终是没忍住,趴在他的身边,哭出了声音。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又拿起纱布继续为志和擦身。 志和的眼睛颤了几下,“志和哥哥,你醒醒,我来了,你醒醒看看我呀。” 谷穗儿紧握着志和粗糙的大手,在他耳边不停的呼唤。 志和慢慢的睁开了眼,“志和哥哥,你醒了,太好了!”谷穗儿含着泪笑了。志和望着谷穗儿,在看清她的面容后,他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光亮,可也就是那么一瞬,他的眼睛又合上了,任谷穗儿如何呼唤,他毫无反应。 主治医生赶了过来,没奈何给志和打了退烧针。医生有点为难,看向谷穗儿说:“夫人,将军这样烧下去,只怕是凶多吉少,要是今天再不退烧,真的是没法子了。” 谷穗儿看了医生一眼,没说话,只是拿起纱布粘满酒精继续为志和擦拭身体。他相信志和哥哥不会扔下自己不管,他是言而有信的人。 又是一天过去,护士看谷穗儿实在是太累了,就劝她休息一下,“夫人,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孩子想啊。”听了护士的话,谷穗儿答应睡一会儿,但就是趴在志和的床边小憩,她一步也不舍得离开。 第103章 京都养病话深情 半夜时分,志和终于再次睁开眼睛。看到趴在病床边的人,他想抬起手摸摸她,可是却一点儿力量也没有。这两天虽然自己没有醒过来,但谷穗儿的贴身照顾他却是有感觉的。 自己又对她失言了,又让她跟着担心了。不过作为一名军人,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志和的心又禁不住想起了炮火连天的战场。 东三省,倭寇已经侵入。张大帅也曾全力抵抗过,怎奈兵力不足,终是难敌。 他带兵到奉天时,东三省已经三分之一的土地沦陷。 “还我东三省!还我国土!”“小日本滚出中国去!”奉天街头和其他城市的街头一样,有热血的学生在街头游行,振臂高呼,爱国之情膨胀。 志和带领部队稍做休整就上了战场。 前沿阵地的士兵拼死阻挡日军的进攻。敌人的进攻打退一次再来一次,有些阵地直到打光最后一个人。 自己费尽心血带领的部队,折损严重。 那天一枚炮弹落到了指挥部的上空,要不是旁边的警卫及时把自己保护住哪里会只是受这点伤,这条命可能也会留在东北了。 自从到了部队上,为了救自己已经牺牲了好几条命,这辈子欠下的太多了。 “唉!”志和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部队现在是什么状况,有没有打退倭寇。 谷穗儿一下子惊醒了,她抬起头正对上志和紧紧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泪又来了!“志和哥哥,你醒了!” “穗儿,你辛苦了,让你跟着受惊了!”志和沙哑着嗓子说。 “我没事儿,只要你好好的,我没事儿,你先别说话,我去找医生。” “医生,医生!”她夺门而出。陶副官就守在门外,听到军长醒了,他喜极而泣,急急的说:“太太,你在这里,我去叫医生。” 一群医生呼拉拉跑进病房,各种数据测量之后,主治医生松了口气:“将军脱离危险了,好好将养,很快又可以上阵杀敌了!”医生的话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将军没事儿了,太好了! 谷穗儿静静的看着医生给志和做这样那样的检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志和,就怕一个错眼他又出什么问题。 直到所有人退出病房,她才松了一口气,过去抓着志和的手再也不舍得松开。 “穗儿。”志和想跟以前一样抬起手摸摸谷穗儿的头,可是胳膊却无力的抬不起来。他皱了皱眉头,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点小伤就让身体无力成这样? “你别动,医生说怎么也得过几天,你才能跟以前似的活动自如,现在无力是很正常的。”谷穗儿转身倒了一杯水,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喂志和喝。 “呵呵,长这么大第一次让穗儿给喂水呢!” “以后有的是第一次呢,不止要给你喂水,喂饭不也得我来?甚至是大小便也得我伺候着呢!” “不会,穗儿,那怎么好意思呀。” “不好意思你就自己起来呀,你爬起来自己来,我巴不得呢。”谷穗儿笑嘻嘻的打趣着志和。 “穗儿,你学坏了,敢欺负志和哥哥了,看我以后怎么教训你。”“好啊,那就快好起来,我等着你欺负我呢。”谷穗儿眨了眨眼,逗着志和。 “哟,小两口打情骂俏呢。”四婶儿提着个食盒推门进来。 “四婶儿!”谷穗儿红着脸撒娇的叫着四婶儿。 “哈哈,都快成两个孩子的娘了,脸皮还这么薄。快过来吃饭,饿着谁也不能饿着咱的小宝贝。知道志和现在还不能进食,就没准备你的,馋着!”说得志和呵呵笑,还真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谷穗儿打开食盒,四婶儿给拿的饭菜样数还挺多,有一份粉蒸排骨,一份素炒清菜,一份冬瓜紫菜汤,还有一小碗米饭。“这么丰盛呀。”丽凤一份份拿出来放在床头小桌子上,谷穗儿拿了饭边吃边说:“四婶儿,以后让警卫们来送饭就行了,不用您亲自来,这一天天的多辛苦。” “不辛苦,我也是想来看看志和怎么样了。看着他好起来,我这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穗儿,这是你和东东的福气呀。” “说起东东,刚才闹着要来,我怕他过来影响到志和休息,就哄他说下次再带他,那孩子真是太乖了。”说着丽凤从包里掏出一张纸,“看看,这是其东画的画,让我带给他爸爸呢。” 这次其东画的是爸爸穿着军装,坐在一片草地上,妈妈在旁边抱着一个小婴儿,而其东正在放风筝。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爸爸快点儿好起来,我们一起放风筝。” 谷穗儿拿给志和看,两夫妻看着画,又互相看了一眼,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哎呀,走了,不在这里吃你们撒的狗粮了。志和刚醒不久,要多休息,快睡点儿。”丽凤看谷穗儿吃完了,收拾起饭盒告辞走了。 “穗儿,我这次能够生还,是牺牲了我的警卫员,他为了保护我,当场死亡,我这条命已欠了太多人……”四婶走了之后,志和郁闷的说,脸色更难看了。 谷穗儿抬手试了试志和的体温,好在已经开始下降,志和的危险期算是过去了。 “四婶儿说得对,你刚清醒不久,要多睡点儿,快闭上眼睛睡点儿,我在这里看着你。至于那些牺牲了的兄弟,你忘不了,我也不会忘,还有我们的其东,我也会跟他说这些叔叔们的故事,他们不只是为你,更是为国而牺牲,他们是光荣的。你如果一直想着他们,不能让自己快点好起来,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们。” 谷穗儿不敢告诉志和他的军队已经从东三省撤回来了,倭寇已经占领了东三省。 听了谷穗儿的话,志和听话的闭上眼睛。是啊,如果自己一直处于这样一种颓废的状态中,那才是最无能的表现。是对家人的不负责任,男儿就该把负能量释放在无声处,不能因为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到妻儿。 他努力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不想让谷穗儿跟着担心。他睁开眼说:“可是穗儿,我睡不着呀。想听你唱歌,你小时候唱歌可好听了,我都好长时间没听了。” 一个将军居然用撒娇的气跟妻子提要求,谷穗儿早已见怪不怪,她家这个大宝贝就是这么厚脸皮,就是这么可爱。从他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战场给他带来的阴霾正在慢慢消失。 “好,你闭上眼,我唱歌给你听。”谷穗儿宠溺的说。 她给志和掖了掖被角,一边像拍孩子似的拍打着,一边轻声哼唱:“大宝宝,快睡觉,风不吹,云不飘,蓝蓝的天空静悄悄,小小船儿轻轻摇,小鸟不飞也不叫。大宝宝,好好睡一觉。”听着大宝宝的歌曲,志和闭着眼睛禁不住呵呵笑出了声,谷穗儿这是把自己当宝宝哄呢。笑着笑着竟真的睡着了。 病房里一片安然,岁月静好,愿生生欢颜! 第104章 探病暗含不规心 志和醒来的第四天,浑身无力的症状已经减轻了很多,但腿还是不能站立,还是不能下床活动。医生说这是正常的伤病反应。弹片打到头部,会影响全身的器官,志和能恢复到这种地步,已经是最好的状态了。 听医生这样说,谷穗儿才算是真正放下了心。她让陶副官照应一下,自己回家换身衣服洗个澡。 等她再回到病房时,听到病房里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是谁来探病吗?”谷穗儿问门口的卫兵。 “报告太太,是京都城防傅司令的二小姐傅岫岩小姐。”卫兵的声音挺大,好似在提醒房内的人,谷穗儿微微笑了笑,卫兵的小心思她倒不会怪,只是觉得没必要,她对志和还是有信心的。 “韩将军,这是我亲手熬的鸡汤,您就喝一点儿。”谷穗儿轻轻的推开一道门缝,只见傅小姐正端着一碗鸡汤用汤勺舀着往志和嘴边送。 “谢谢傅小姐,志和不敢劳傅小姐大驾,医生嘱咐近几日不能进食太油的食物。”志和连连推拒着。 “一平兄,你我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真不明白我的心吗?”傅小姐放下汤碗难过的看着志和。一平是志和参军之后取的表字。 “傅小姐,志和一心赴国难,无暇旁顾,还请见谅。”志和再次装傻充愣。 “是傅小姐吗?”谷穗儿没再继续听他们说下去,推门走进病房。 志和看到谷穗儿,严肃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穗儿,你来了。” 谷穗儿看了志和一眼,然后转向傅岫岩:“多谢傅小姐来探望拙夫的病,小妇人感激不尽。” 傅岫岩抬头看了谷穗儿一眼,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眉头。 今天的谷穗儿依然穿着她平素喜欢穿的蜜色对襟汉服,衣襟上绣着一圈缠枝花纹,下身是一条及踝的墨色长裙,脚上是一双绣花布鞋。 这就是一平兄的夫人?模样倒还算能说得过话,但一身的土气却是怎么也去不掉的。一个乡村妇人凭什么独得一平兄的恩宠?自己是京都大学的高材生,又是傅大将军之女,怎么就入不了韩将军的眼? “一平兄,这是嫂夫人吗?”傅岫岩站起来笑着说,那笑却不达眼底。 傅岫岩打量谷穗儿的时候,谷穗儿也在打量她。一身明黄印花旗袍,裹着玲珑的身躯。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高髻,一支金钗斜斜的插入发髻,彰显着主人的华贵。傅小姐身量颇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七,比谷穗儿高了半个头,站在那里好像一枝高傲的牡丹。 “拙荆丁谷穗,穗儿,这是傅将军之女傅岫岩小姐。” “嗯,刚才听门口的卫兵说了。真的是感谢傅小姐前来探病。” 丁谷穗,名字也是这么的带着土味,这样一个土里土气的女人到底哪里吸引了韩将军,傅岫岩百思不得其解。 “志和哥哥,我给你熬了小米粥,要喝点儿吗?” “嗯,有劳夫人了。”志和笑眯眯的说。谷穗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还是第一次称自己为夫人,心中有鬼呀,居然还会给我惹桃花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哼! 谷穗儿拿出一只小碗,从保温桶里舀出一碗小米粥,一勺勺的喂着志和。志和一口口喝得香甜,看得傅岫岩眼中冒火。 还志和哥哥,哟,好麻人呀,这乡下女人怎么就如此的不知羞呢? “哦,傅小姐,您随便坐,别客气啊。”谷穗儿一边喂着志和,一边跟傅岫岩说。 傅岫岩有心一走了之,又不舍得志和,不走又特别尴尬。她从旁边果篮里拿起一只苹果用水果刀削着,一边削一边跟谷穗儿寒暄。 “嫂子是刚从老家过来吗?” “是,听到志和哥哥受伤的消息从老家赶过来的,一听到消息可把我吓得不轻,这要不是怀着二宝,我一定跟着他寸步不离,看他还敢不敢这么不要命的往前冲。”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男儿报国当勇往直前,岂可苟且偷生?韩将军为国效命的精神岫岩佩服得很。” “不怕傅小姐笑话,我没想那么多精神主义的,我一个乡下女子,能想到的就是全家人平平安安、和和乐乐的过这一辈子,这样我就很知足了。”谷穗儿轻笑着说。 “韩将军乃热血男儿,以保家卫国为己任,他岂会贪恋一人一家的温柔,战场是他的主阵地,离了战场的英雄哪里还有用武之地,嫂夫人千万别拖了韩将军的后腿。”傅岫岩慷慨陈词,大义凛然。 “如果家国平安,谁愿意血洒疆场,就算男子汉大丈夫又如何?能得一人一家之温柔足矣。”志和喝完了一碗粥,淡淡开口。 “一平兄,你……”傅岫岩没想到志和会如此说,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取表字一平吗?那是我希望国家一归平定,四海和乐。真正的军人并不是噬血之徒,如果四海升平,我更愿意解甲归田,过得一人心保一家平安喜乐的日子。”志和语调平和,神情淡淡。 “我的夫人比我小七岁,我是从她出生就开始看着她成长。家里给我和她从小订了亲,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呵护着她,一心想让她快乐的成长,一心希望她幸福。” “我之所以决心从军,远离家乡,远离心爱之人,就是为了让家乡平安,让心爱之人平安。”志和说着伸出手握紧谷穗儿的手,眼睛深情的看着谷穗儿,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眼里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任何东西。 “志和哥哥……”谷穗儿紧紧的回握着志和的手,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含满了泪。 傅岫岩心慕志和,但她不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的高傲让她不屑于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看着志和和谷穗儿深情相握的样子,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求而不得的痛苦有,羡慕嫉妒的心也有,更多的是敬佩和祝福。她悄悄的迈出病房,轻轻的把门带上,长吸了一口气,高傲的昂了昂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相信自己也会找到至死不渝的爱情,一定会的!敬仁和学勤,看到耍宝的一家子,也是哈哈的笑出了声。 第105章 终得女儿小佩颖 志和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医生说可以回家养着。敬仁让人在自己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一座四合院,志和出院后跟谷穗儿住进了四合院。从此也算是在京都有了一个家。 当陶副官扶着仍然虚弱的志和走进四合院的时候,谷穗儿领着其东站在院门口,一大一小同时伸出右手,往院里一伸,“欢迎韩将军回家!” 志和先是呆愣了一下,然后忍俊不禁,看着自己的两个活宝,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卫兵丁谷穗儿!”志和立正站好大声的喊。 “到!”谷穗儿双脚并拢,敬了一个军礼。挺着个将军肚像模像样的。使劲抿着嘴巴,忍着笑。 “少尉韩其东!” “到!”其东稚嫩的声音努力严肃,小身子挺得笔直,敬礼姿势比他妈妈标准多了。 “哈哈哈哈!”第一个忍不住大笑的是谷穗儿,接着其东嘿嘿的笑出了声,然后是志和笑得直咳嗽。就连陶副官也没有绷住笑脸。 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的锦姐和丽凤,还有从正屋走出的敬仁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谷穗儿哎哟一声,志和赶紧止住笑上前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儿,你闺女踢我呢。” “是不是小妹妹听到我们笑她也在笑呢。”其东抬起小脸一本正经的问妈妈。 “肯定是,爸爸出院回家,她也高兴呢!” “好了,别再那儿耍宝了,志和刚出院,身子还弱着呢,快让他进屋里歇着。”四婶擦着手笑着招呼一家子进屋。 “怎么样?能坚持住?不应该出院,哭着闹着要出院,自己找罪受么这不是。”敬仁看着志和,满满的关心溢于言表。 “报告司令,能坚持住!”志和一个立正,向敬仁敬了一个军礼。敬仁松松垮垮的回了一个礼,笑着说:“好了,这是在家里呢,家里没有司令。” “是,四叔,我没事儿,在医院里太不舒服了,那个消毒水的味真是让人受不了。” “回家也好,家里这么多人照顾你也方便,不过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及时说,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不能马虎。”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虽然已经是一军之长,是将军了,在敬仁面前志和仍然会时不时表现出小孩子的调皮。 “穗儿也快六个月了,自己也得注意身体,昨天还收到老家来信,你爷爷奶奶你爹你娘他们,可是不放心你呢。” “没事儿的四叔,我皮实着呢。肚子里这个,跟其东那时候不一样,可心疼我了,一点也不闹腾,我觉得就是一个小棉袄呢。” 一行人进屋后,餐厅已经摆好了饭菜,直接入座。吃罢饭,敬仁和志和进了书房,其他人各自安歇。 “我知道你一直想问你的部队的情况,因为你身体恢复情况不太好,就没跟你说。部队已经驻扎在城郊,由副军长带领没断了训练。”敬仁上来就先跟志和说了部队的事,这也是志和一直牵挂着的。 “形式很严峻,你的第三军损失三分之一,这段时间又补充了一部分,但还是达不到原来的规模。小日本已经占领了东三省,给我们的休整时间不多了,你要尽快恢复。” “学贤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驻守阳曲,也跟敌军有过两次正面冲突,部队也有伤亡,但问题不大。” “日军进展如此迅速,也有咱们中国军队消极抵抗的原因在里边。委员长一直想谈和,但现在状况根本不是谈和能解决的。我们要有心理准备,我不知别人如何,我们中原军一定不能也不会消极抵抗,我们的国土岂容他人践踏!” “我明白了,只要战事需要,我时刻准备着!” “你先在家好好养伤,等谷穗儿生了再说。好好陪陪她,生其东时你都不在眼前。” “做为党国军人,也是身不由己,学勤好几岁了我才见到他,这一点儿上,我们有愧啊。”敬仁拍拍志和的肩膀,脸上满是愧色。“好了,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儿就让陶副官过去告诉我。” 说着敬仁就往外走。走着走着突然又回过头说:“对了,我想让学勤进部队锻炼一下,就在你的军里就行,让他从普通一兵开始做起,该怎么训练怎么训练,十四岁了,也该锻炼一下了。” “好的,我马上让陶副官去安排。” “注意保密他的身份。” “明白!” 敬仁走了之后,志和把陶副官叫进来,吩咐安排学勤的事。“让他到哪个连队合适?” “要不就到军座原来的连队去,现在那个连是二子的三营所辖。”二子,那个跟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是三营的营长。 “好,就放在那个连,不过告诉二子,不要声张。” “是!”陶副官转身去安排。 “一回来就不得闲,你的身体还没好利索呢!”看到陶副官出去了,谷穗儿走进来嗔怪道。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的夫人,以后再也不忙了,就专心养伤,加上陪你和其东。” “这还差不多。” 志和把手覆上谷穗儿的肚子,“哇,穗儿,她踢我了!” “闺女,我是爸爸,你好吗?爸爸爱你!”肚子里的宝宝又动了一下。 “穗儿,穗儿,她又动了!” “闺女听到爸爸说爱她了,她高兴呢。”看着一脸白痴样的志和,谷穗儿噗哧笑了出来。 这算是一家三口,应该是一家四口第一次过正常的家庭生活。谷穗儿很珍惜。每天亲自下厨为志和跟其东做他们爱吃的饭。 早晚饭后三个人手牵手去散步。这难得的悠然时光,让他们心里充满着无限的幸福。 偷得浮生半日闲,登高何必上龙山。生活的幸福就在这家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中啊。 四个月后,谷穗儿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佩颖。 志和自始至终陪着谷穗儿,看到心爱的小媳妇疼痛万分的样子,志和更生愧疚。谷穗儿坐月子期间,那真是千般伺候,万般娇宠。 佩颖四个月的时候,志和伤愈回了部队。谷穗儿留在了京都。 东北战事之后,倭人正式对中国开战,敬仁和志和更是忙得没时间回家。 谷穗儿和四婶儿就成了相依为命的亲人。虽说跟四婶儿没住在一起,但离得近,四婶儿几乎是天天过来看佩颖,娘俩一起说说笑笑,不觉日月如梭。 第106章 姐妹互相吐心声 不过在清水县的米粒儿还是郁郁的过着寡淡无味的日子。 每每看着儿子,米粒儿就会有淡淡的懊恼,明明是自己怀胎十月拼死拼活生下的孩子,却哪哪都不像自己。承恩转眼就快两岁了,如斯却一次都没回来过,两岁的孩子还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儿。 快两年了,信也极少,只是偶尔会给钟老爷一封信,说学业忙不能回家。信中提到妻儿的时候少之又少。好似她们根本不存在似的。是不是自己不得丈夫喜欢,连带着自己生的儿子也不被待见? 每当说到儿子的时候钟老爷和钟太太也生气难过,就算再忙也不至于两年不回来一次。 这两年的时间米粒儿回娘家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不是不想家,不是不想跟娘倾诉,只是说了又有何益? 除了年节必须回娘家的时候,她几乎极少主动回家。回去也是强颜欢笑,怕娘和爹发现什么端倪。 家人问起如斯,也是以学业忙为借口搪塞。但时间长了家里人怎么也能从说话的字里行间得知一些实情。特别是二哥和禾苗儿也在清水县里住着,哪有不透风的墙。 正胡思乱想着,丫环进来说三小姐来了。自打禾苗儿搬到清水县来住之后,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看承恩。两年多了,她还是没怀过,苦药吃了不知道有多少,但就是不见好。也因此,她对承恩更是格外的上心。 “二姐!”老远就听到禾苗儿的大呼小叫。 正在一本正经读书的承恩听到小姨的声音接着就往外跑。“小姨,你来了!” “小承恩,快来让二姨抱抱。”禾苗儿放下手里提的东西,一把抱起承恩,在他的小脸上左亲右亲,承恩用小手擦着脸:“嗯,小姨,口水脏脏。” “好你个小坏蛋,居然嫌小姨脏了,看我打你屁屁。”承恩赶紧用小手捂住小屁屁,“承恩不敢了!”逗得禾苗儿哈哈大笑。 “来,承恩,看小姨给你带什么了。”禾苗儿拿起带来的东西给承恩看。 “哇,是芙蓉糕啊!”承恩拿起一块就想往嘴里填。抬起头看了娘一眼,又乖乖的放下了。 “娘说承恩不能再吃太多甜的东西了,牙里面会长小虫虫的。”承恩的懂事让禾苗儿动容。 “不要紧的承恩,咱一次少吃一点儿,不会长虫虫的,不信问你娘。” 承恩抬起眼看着米粒儿,米粒儿看着儿子渴求的眼睛,也不忍太过严厉,点了点头说:“可以少吃一点儿,还不谢谢小姨。” 跟承恩玩闹了一会儿,禾苗儿转向米粒儿:“二姐,姐夫还是不想回来吗?”米粒儿低下头,不想接这个话题。 “你就是天天逃避也不是个事儿啊,承恩一天天长大,连爹都没见过,他要是以后问起你,你该怎么回答!” “要不姐你看这样行不,承恩已经两岁多了,你离开一段时间他应该也能适应。你去京都,去京都找姐夫,是死是活都得有个说法,这样不死不活的吊着你算干什么呀!”禾苗儿的话让米粒儿心里一动,这两年也不是没动过去京都的心思,只是承恩太小,不舍得扔下他走,再就是心里多少还是赌了气。 “你放心去,我会常来看承恩的。” “我跟公婆商量一下再说。” “好了,别总是说我了,说说你。从打搬到城里来住,你婆婆没再闹腾?” “唉,她能消停就不是她了。前天还让大哥赶车拉着过来闹了一通呢。”想想婆婆的所做所为禾苗儿感觉头皮疼。 三天前,禾苗儿和建武在城里租住的房子里。 “老二,你是公家人,了不起了,可以不管自己娘的死活了!我的那个老天啊——”刚进门王老太就嚎啕大哭。 “娘,你这是要干吗呀?”王老太立马从嚎哭的状态中出来,大声的吼着: “我干吗?你说我干吗?我让你给我休了那个贱人,你可好,还把她弄到城里来了!” “娘,禾苗儿到底哪里做错了,你非得让我休了她。再说现在新社会了,没有休妻这一说,只能离婚。” “那就离婚,我不要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媳妇!” “你确定要我跟她离婚吗?离婚是要男女双方分割财产的,咱一直没分家,家里的财产按律得分一半给禾苗儿的,你舍得?” 王老太一怔,还有这事儿?“老二,你不是唬我?还有这样的律法?” “我有必要唬你吗?不信你就去县政府打听打听,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建武知道王老太虽然糊涂,但特别要自尊,她是不会真去县政府打听的。 “那我还没办法赶走那小贱人了?” “可以赶,不要那一半家产就行了。” “娘,我把她领到县里来,她不在你跟前晃悠,眼不见心不烦,你省得安静呢!”建武好声好气的哄着他娘。 “可是,她这两年多了也没怀上,要是一直不能生,可怎么办呀?” “娘,大哥已经生了两个了,传宗接代的人已经有了,也不差我这一个半个的不是。再说了,这就是两年多没怀,我们还年轻着呢,你能说以后永远怀不上了?” 王老太这才哑了声。 “那你以后挣了钱得全部交到家里。”过了一会儿王老太又提起建武工资的归属问题。 “娘,全部交到家里,你是想让我扎起口不吃不喝了吗?” “那,那总不能便宜了那小贱人!”王老太咬牙切齿的说。 “您放心,您的养老钱我一分也不会少。”话说到这份上,王老太看再闹也闹不出什么名堂来,也就息了火。 但吃饭时挑三捡四,把禾苗儿一顿搓磨,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 听着禾苗儿的诉说,米粒儿叹了口气,怪不得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古人诚不我欺呀!想想自己公婆倒是对自己极好的,可是丈夫…… 米粒儿想着禾苗儿的话,去找如斯吗?怎么跟公婆提起? “苗儿,不是我不想去找他,可是他对我……” “我一直都不愿意跟你们提起,从成亲的第一天晚上他就不待见我,就跟我说离婚,当时我还不真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后来在他爹的逼迫下跟我圆了房,那圆房就是粗暴的虑待……” “圆房第二天,他就去了京都,走前就跟我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早晚有一天我会跟你离婚的!” 米粒儿说着说着,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了。 禾苗儿气提咬碎了牙。“既然这样,你更得去找他了,当面说明白,离婚也不怕,你不能一辈子就这样搭上了。” 第107章 为觅深情去京都 “我,我再想想。”米粒儿深叹了一口气。 “二姐!”禾苗儿恨其不争的瞪着米粒儿。 “二姐,你打小就温柔善良,但有什么事儿总是自己放在心里,自己难受不说出来,这一点儿真是不好。家人是要来干什么的?你有事儿连家人都不说,你让家里人情何以堪!” 米粒儿抬头看着自己的三妹,眼泪止不住的流。 “苗儿,我怕家里人跟着我难过。” “就算跟着你难过也是应该的,谁让咱们是家人呢?你早说出来,大家都可以跟你一块想办法不是?” “我不管,你等着,我去找二哥!”禾苗儿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出钟府。 米粒儿还为去不去京城纠结着呢,第二天一大早禾苗儿和二哥学孟就上门了。 虽然米粒儿和禾苗儿跟学孟不是一个娘生的,但从小看着她们长大,学孟对她们的事儿非常上心,不比自己亲妹妹差。 一看学孟上门,钟老爷钟太太亲自迎到前厅叙谈。 寒喧之后分宾主坐定,学孟先开了口:“钟叔钟婶,我这次来呢,是有点儿事儿想跟您二位商量一下。” 钟老爷笑了笑,说:“贤侄总是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做。” “叔婶,这如斯去京都两年多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过。虽说我没出去上过洋学,但也明白读书不容易,这两年又兵慌马乱的,不回来也正常。”学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钟老爷夫妇听他这样说,心里也舒坦了一点儿。毕竟自己儿子做得不对,自己打也好骂也罢都无所谓。但要是外人过来褒贬一顿心里还是不舒服的。听学孟先给儿子找了个好借口,也跟着微微点头,面露喜色。 学孟看了两夫妇一眼又继续说:“我记得如斯的学业一共是五年,这也去学了四年多了,差不多快到毕业的时候了。咱是自己人咱明白是咋回事儿,但外人不知道啊。 如斯毕竟结了婚,有妻有子,一直不回家好说不好听,我们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怎么说也是街面上响当当的人物,让大家传那些闲话是真的挺让人没脸。 再说了,就算不为咱的脸面想,也得为小夫妻想想啊,他们常年不在一起,那真算不上什么夫妻了,更不要谈什么夫妻感情了。所以跟家里长辈商量了一下,如斯不能回来,是不是让米粒儿去京都找如斯,正好如斯也该毕业找工作了,工作后再没个人照顾着也不方便,米粒儿过去呢正好可以照顾一下。叔婶你们看看怎么样?” 儿子的确过分,钟老爷夫妻心里明镜一样。如斯之所以不回来就是因为看不上米粒儿,一心想着什么婚姻自由,想着要什么民主独立,不要包办婚姻,所以才非得闹着要离婚。这两年要不是两老一直坚决反对,这个家早就散了。 通过这两年多的相处,米粒儿真是个好孩子,那个臭小子先入为主,从来也没去了解过米粒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坚决要离婚,真是个没福的。 听学孟说得这么婉转,又处处替自己和儿子想,钟老爷哪里还好意思再去争辩什么。 他呵呵一笑说:“学孟啊,其实我老早就想过这事儿,说实话如斯一人在外我也真是不放心,无奈承恩还小,就没想让媳妇奔波。再加上局势不好我更不愿意媳妇去吃这个苦了。” “是啊,如斯每次来信都说学校生活条件艰苦,前几年一直住学生公寓,今年为了找工作方便租了一间四合院,说是大院子住的人挺杂,条件还不如住学校公寓,就怕粒儿过去受苦啊。”钟太太也接着说。 “我不怕吃苦的,只要能跟如斯在一块,就算点儿我也愿意。”一直躲在外边偷听的米粒儿连忙跑进来说。 三人看到米粒儿都吃了一惊,没想到米粒儿会这么冒失的跑进来。 禾苗儿也跟在后边走了进来。她一个不小心没看住二姐,让她闯了进来,禾苗儿有点儿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二哥。 说实话米粒儿听明白二哥的话后,心里是欣喜的,两年了,丈夫的不好她都忘了,一心想的都是丈夫的优秀。可能人就是这样,分开时间长了,留在心头上的都是对方的好,而那些不好却选择性的遗忘了。 小承恩越长越大,也越长越像他爹爹,米粒儿面对着儿子,更加思念在外的丈夫。更渴望丈夫能够回头,渴望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学孟看了米粒儿一会儿,对米粒儿的莽撞,他能理解。 他把目光收回转向钟老爷夫妇,说:“就算临时生活苦了点儿,那也未必是坏事儿,年轻受苦不算苦,二妹自小生活在乡间,什么苦没吃过,所以这点儿上二老尽管放心,粒儿过去对如斯的生活多少也有个照应。” 钟太太笑着赶紧说:“那是那是,如果媳妇能去照顾如斯,我们也放心。” 钟老爷也跟着说:“亲家如此体恤斯儿,我们夫妻当然是没有任何不可的。” “既然叔婶都同意,哪咱定个日子,我亲自送二妹过去。” “那就有劳贤侄了。只是京都那边什么情况咱还不清楚,承恩就不要跟着了。” “我也是这个想法,等二妹过去看看情形,找合适的机会再接承恩过去也不晚。” “京都那边我有个合作伙伴,要不我提前打个招呼,让他去车站接一下?” “不用了叔,这段时间我四叔四婶还有我大妹都在京都,我给他们发封电报,让他们去接一下就行了。” “那也好,真是麻烦亲家一家了。” “都是自己人,叔不用客气的。” “那咱就这么定了,定好日子我们就动身。我也好久没见承恩了,过去看看承恩我就回去,叔婶也累了半天,休息一下。” 看着学孟和谷穗儿离去的背影,钟老爷夫妇感慨良多。 这个媳妇包括她的家人真的是极好的,要不是儿子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所谓新思想,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啊。但愿这次米粒儿去京都能换来儿子的回心转意。 第108章 兄妹诚心话凄凉 米粒儿陪着学孟向自己的院子慢慢走去。 学孟停下脚步,看着二妹,一阵心疼涌上心头,“粒儿,这次过去,你应该思虑周全一些,以前的种种事情,都过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主要是看如斯以后的表现,有什么事儿,四婶和你大姐都在京都,你可以去找她们。”米粒儿点了点头。 “男人在外面,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你要学着理解,能过去的就过去,别揪着不放。我也明白如斯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他在外边学了些什么新思想,要革命,要自主,要什么的,等他年岁大一些,这些思想会改变的。”米粒儿再次点头。 “思想的问题咱可以等着他慢慢改变,但是找女人不行,咱们老丁家一直坚守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祖训。虽然你嫁了钟家,但也不能让丈夫随便找别的女人,我之所以坚持让你过去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儿。男人在外边,没有妻子守着,难免会生出一些这样那样的想法。”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婉转,于是放缓了口气说:“当然这只是咱们在这里猜测,如斯不会这样做的。” “我也觉得他不会。”米粒儿小声附和着,但心里是一点儿底气也没有的。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能不能留住丈夫,还得看妻子有没有本事。你想让如斯不离婚,就要想方设法抓住他的心。”米粒儿低下了头,心里委屈着,我也想抓住他的心,我也努力过,可是他根本就不给我机会呀。他都不给我抓住他的心的时间。 看着米粒儿委屈的脸,学孟很心疼,但却无奈,谁的生活就得谁过,没有人能代替,痛也罢喜也好,只有自己去品尝。 “如果实在改变不了,那就只有忍着了,人这一辈子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老话不是说,忍一时风平浪静嘛。” 真的会风平浪静吗?自己不是一直在忍吗?从成亲晚上的冷漠相向到圆房之时的粗暴以待,她忍了!那是为了自己在忍。 这两年的漠不关心,避不相见,她也忍了,这是为了儿子。以后,也许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她要一忍再忍,可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兄妹二人默默的不知该再说什么。学孟说了一些家里的情况,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又心心念念记挂着这个那个,心里也是苦。 看起来儿子孙子们个个英武不凡,但做为亲人,不是想要他们多么的了不起,更多的是想看到他们平平安安的,看到他们顺顺遂遂的过一生啊。听到这些话,米粒儿的眼泪又来了。 两人又说起了谷穗儿和禾苗儿,各人有各人的幸与不幸。志和受伤,让谷穗儿吃尽了苦头,现在自己拉扯着两个孩子,也是不容易。 禾苗儿一直也没能有个孩子,备受婆婆的白眼。她心里的苦也是无处可诉啊。得亏禾苗儿是个心大的,否则生活中的这些糟烂事儿,也会摧毁一个正常的人。 “粒儿啊,你看看,谁的生活能一点儿波澜也没有呢,多往好处想,戏词里不是说‘人生无常事难证,红烛燃尽化烟云’,还说‘三生石,彼岸花,无常雨,赶上的晴天都流泪’,一切不要强求,相见是缘,分别也是缘,顺其自然!”米粒儿刚刚止住的眼泪不听话的又冒了出来。 走到米粒儿院子的时候,禾苗儿正在跟承恩嬉闹。承恩虽见过几次这个二舅,但并不熟悉。看到他们过来,躲在禾苗儿身后悄悄的望。 米粒儿看到儿子的样子,笑着拉过来说:“承恩,这是二舅,你不认识了吗?快叫二舅。” 承恩从禾苗儿背后出来,小声的叫了一声“二舅”。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觉得承恩都长这么高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学认字了。” “二舅,我现在就能认字了,我还会背诗呢!”小承恩挺着小胸脯奶声奶气的说。 “是吗,这么棒,那给二舅背一个怎么样?” “好啊,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承恩才这么小,就能背这么多诗,真的了不起啊。”学孟轻轻捏着承恩的小脸夸将着。 他抬头对米粒儿说:“你把承恩教得很好。”米粒儿再次在心里叹气,不是她想把承恩教得多好,而是因为她有太多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一颗空寂的心无处填充,除了教儿子还能干什么呢? 她对着二哥和妹妹笑了笑,没说什么,她真的不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坦露在别人面前,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至亲。 “承恩,想不想二舅举高高呀?”想起最后一次见到其东抱着他举高高,其东嫌弃的小模样,学孟禁不住笑了。 承恩从小没见过父亲,他不知道跟父亲一样的人该如何相处。也从来没有人抱着他举高高。听到二舅的话,他的小眼亮晶晶的。 虽然承恩没有说好,但学孟从他的眼里看出他是渴望的,学孟抱起承恩,高高的举过头顶。小承恩咯咯的笑着。两岁多的小孩子,这样笑的时候极少。 看着笑得无所顾及的儿子,米粒儿的心酸酸的,眼泪总是那么不争气的流。 去京都的时间定在五日后,并不需要准备太多东西,米粒儿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衣物和必需品。 从来没跟儿子离开过,米粒儿抱着承恩止不住的流泪。小承恩看到娘哭,紧紧的搂着娘不愿意放手。 “承恩是好孩子,娘去找爹爹,承恩不是想爹爹了吗?娘找到爹爹就回来接承恩好不好?” “娘真的很快就回来吗?” “嗯,娘跟承恩保证,很快就回来。”米粒儿舍不得放手,都说孩子离不得娘,其实很多时候当娘的更离不开孩子。 狠狠心放下儿子,跨上人力车,催着快走。她不敢回头,她很怕自己回头看一眼就动摇了远去的决心。走出好远,还听到承恩歇斯底里的哭叫。 第109章 齐聚京都话亲情 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到达京都火车站。 四婶儿派了四叔的副官来接的。 到四叔住处时,谷穗儿已经带着孩子早到了。谷穗儿抱着好久不见的二妹,禁不住流泪。哭过之后,学孟和米粒儿跟家里人一一厮见。 其东七岁了,俨然是个小大人了。佩颖比承恩小不到一年,也快一岁多了。学勤也难得的在家。十四岁的少年已经玉树临风,一派少帅的英气。 “学勤从两岁就离开了丁家旺,转眼成大青年了啊。”米粒儿拉着学勤的手,不舍得放开,眼泪止不住的流。 “二姐,别伤心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时候多着呢。” “嗯,二姐不伤心,二姐是高兴呢。”学勤在志和的连队锻炼,一直被当成普通一兵。半年多的锻炼把他炼成了一个英俊刚强的帅小伙。这次正好回家看望妈妈和大姐,没想到碰到舅舅和二姐来了京都。 他记下了钟如斯的名字,欺负自己姐姐的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其东小时候是跟二姨最亲近的,虽然时隔近三年没见,他对二姨还是有印象的。 “其东,还记得二姨吗?” “当然记得,二姨经常带我去清水河边玩儿。”其东笑嘻嘻的说。“真好啊,都成大小伙子了。” “还记得你小时候最愿意让二姨抱着,跟二姨见面有说不完的话。”听二姨这样说其东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佩颖一直赖在谷穗儿身上不下来,小眼睛偷偷的看着米粒儿和学孟,对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她既好奇又害怕。 米粒儿一边叫着佩颖一边招手想抱抱她,她看了米粒儿一眼,倏的又扑到谷穗儿怀里,把小脸藏了起来,看得大家直笑。 敬仁和志和在军中,在京都的时间少。 米粒儿的大致情况学孟早就写信跟四婶儿和谷穗儿提过。叔侄兄妹见面,都尽量不提钟如斯。 不提不代表不存在,米粒儿到京都的目的也是为了找钟如斯。学孟待了两天就回了清水县,县里的事情太多,不能离开太久。 学孟走了之后米粒儿也跟姐姐和四婶告辞去找钟如斯。谷穗儿和四婶坚持让她住到家里,她拒绝了。 她私下里跟谷穗儿说:“姐,你不用担心我,也不用管我,无论往前走是泥潭还是坦途,都是我的命,我不怕,无论如何,我会好好走下去的。” 还能说什么呢,尽管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但自己怎么也替代不了妹妹的人生。 “记得,当你的路不好走的时候,姐姐一直在这里,只要你回过头就能看到姐,别勉强自己!你还有我们!” 米粒儿紧紧的抱着姐姐,什么话也没说。然后提着自己的行李,坚决的转身向前走。她没让姐派人送,自己的路得自己走。 她按照地址找到了如斯住的四合院。昨天二哥已经派人说自己今天会到,让钟如斯在家等着就行了。 到的时候是中饭之前,院子里静悄悄的。米粒儿提着行李走进去。不知道哪间是如斯的房间。 正在她张望之际,东厢房的门吱吜开了,走出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太太,还没等米粒儿张嘴,那大婶就朝着米粒儿问:“姑娘,你这是找谁呀?” “大婶你好,我找钟如斯。” “哦,你找钟公子呀,他住西厢,不过钟公子好像不在家。”看了一眼紧闭的西厢门,大婶说。 “谢谢大婶儿,我去叫门看看。”米粒儿走到西厢门口,敲着门问:“如斯,你在里边吗?”没听到人回应,她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动静。 “姑娘,钟公子这是不在呢,要不你到我家来坐坐等一下?” “不用子大婶,我坐这里等一下就好,您忙,别耽误了您的事儿。”听米粒儿这样说,那大婶也就没再坚持,转身进屋了。 不一会儿那大婶又出来了,端了一杯水递给米粒儿:“姑娘,你先喝杯水。” “谢谢大婶了。” “你太客气了,我姓冯,你叫我冯婶儿就行。” “谢谢冯婶了。” 冯婶儿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那你稍等一下,我要做饭了。” “好的冯婶儿,您忙。” 米粒儿左右打量了一下,看门口旁边有一块木墩子,她用手抹了一把,坐在了木墩子上。然后里外打量着这个院子。这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看起来住了好几户人家。 过了一会儿,冯婶家的老头子回来了,他留着两撇胡子,戴着个像厚底瓶子似的眼镜,穿一套黑马褂。他看到米粒儿坐在西厢房门口,身子停顿了一下,没说话推开东厢走了进去,然后反手把门关上了。 好像正屋的东间也有人,但没见出来。 院子偏东边有一口井,井台上放着水桶和盆子等等物件。 她正张望着呢,从大门口跑进两个男孩子,一个十岁左右,一个六七岁。看到米粒儿只望了一眼就往正屋跑去。他们应该是正屋东边那家的孩子。 等了近两小时,一直没见到钟如斯的人影。东厢的冯叔出来,冯婶子好像送他上工,看到米粒儿还坐在门口,冯婶好像吃了一惊:“姑娘,钟公子还没回来呀?”米粒儿点了点头。 “你看看,这么晚了,要不你到我家吃点儿?” “不用了冯婶,我早上吃得晚,还不饿呢。”初次谋面怎么能到人家家里吃饭呢。 “姑娘,我冒昩的问一声,这钟公子是你什么人呀。” “哦,他是我丈夫。”米粒儿看冯婶的脸色变了变,却没再说什么。 冯叔上工走了,冯婶回屋拿了个小马扎过来坐下,她手里拿着鞋底,一边纳鞋底一边陪米粒儿说话。“冯婶儿,您也纳鞋底子呀,自己做鞋穿?” “我家那口子在人家铺子里做帐房,就愿意穿我做的鞋,这不得空儿就纳几针。” “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呀?” “冯婶儿,我是清水县的,我姓丁。” “哎呀,清水县呀,这个地儿我知道,我家你叔年轻时就在清水县做过。说起来咱算半个老乡了。” “你家钟公子,在咱这里住了大半年了,平时不怎么见面,一共也没说上几句话,真还不知道咱是老乡啊。” “你这是来探亲还是长住?” “得看情况,因为我丈夫还在上学,家里让我来看看,他一个人在外边家里老人总是不放心。” “这就是当爹娘的啊,儿子再大总觉得还是孩子,走到哪里都挂着心呢!” “可不是怎么的。冯婶,咱这院里我看着不止住着咱两家人。” “一共住了四家呢,正屋东边住的是张老师两口子,还有俩小子。他们家住了两间。西边那一间住的是一个姓蔡的公司职员,他也是一个人,跟你家钟公子一样,白天几乎见不到人。” “张老师他媳妇身体不太好,平时也不太爱出门。” 看起来院里住的几家人并不像如斯说得那样爱闹腾。 第110章 相见无欢意阑珊 一直等到天完全黑下来了,才看到钟如斯慢腾腾的回来。冯婶早已回屋准备晚饭了。 “如斯,你回来了!”米粒儿高兴的站起来打招呼。因为坐得时间太长,站起来她的腿麻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钟如斯嫌恶的往旁边一闪,就好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钟如斯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拿出钥匙开了门。 一进门,钟如斯厌恶的说:“你来干什么?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吗?”米粒儿呆了一下,看着他面色沉冷,对自己厌恶至极的样子,米粒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如斯换了一身衣服,中间一句话都没跟米粒儿说,连看都没看米粒儿一眼,换完衣服往外就走。 “天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看着外边黑漆漆的天,米粒儿追着问。 已经走到门口的钟如斯,转过身,恶狠狠的说:“怎么,不让我出去,让我在这里看着你这张讨厌的脸吗?自己有多难看你不知道吗?人总要有点自知之明,你这样的,哼,还想让我多看一眼,”钟如斯撇了撇嘴,“做什么美梦呢,你姓丁,不姓美?” “你……” “你什么你,不服气是?你所遭受的一切,要怪只能怪你那个好二哥,怪你是个识不几个字的乡村土妞!你要是怪我,那你就错了,你怪我,我怪谁去?我让这封建的包办婚姻绑住了手脚,我,才是最委屈的那一个,少拿你那无辜的脸来对着我,烦!” 说完他扔下一把钥匙,说:“既然已经来了,也看到我了,过几天该回哪里回哪里,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今天我能回来见你一面,让你住在这里,就是给你们老丁家老大的面子,不管在这里住几天,我的事儿你最好别问也别管,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说完,摔门而去。 听着呯的一声,木门紧紧的闭上了。米粒儿怔怔的站在那儿,忧伤就像这四合的黑暗一样包裹住了她。她忍不住抱住双臂蹲在屋子中央。 她想起了二哥说的忍,忍字头上一把刀啊!唉,还忍吗?只有忍了,这么长时间不都是忍过来的吗,没准忍着忍着就忍到了柳暗花明。那就再忍一忍,直到忍无可忍。 她转过身,看着面前陌生的房间,他说让自己待几天就走,但她知道她不能走,如果这次自己生气走了,那他们的婚姻真的也就走到头了。那就把这里当成临时的家。 一共是里外两间,外间算是客厅兼厨房。靠西墙那里有一张雕花的方桌,上面放着两个很脏的碗,也不知道是盛什么盛的,还有一本书,一个笔筒,几支笔横七竖八的躺着。钟如斯表面看起来潇洒英俊,没想到却是一个生活的低能儿。 桌子旁边有两张相同款式的雕花椅子,椅子背上还搭着一件脏兮兮的外套。 靠北墙那里放着一只炉灶,炉灶上有一只铁锅,锅里原来不知煮过什么,已经长了长长的黑毛,看起来令人作呕。 推开里间门,一张大床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一床被子乱糟糟的团在床上。地上脏得不能下脚,乱七八糟的纸东一块西一块的,居然还有两条脏内裤扔在墙角。 米粒儿用脚踢了一下,她的很重的心愈发沉了下去,那两条脏内裤有一条居然是带蕾丝边的女内裤! 她的头嗡嗡的,心就要跳出胸口一样。忍,忍,忍!二哥说找女人不能忍,不忍了吗?不忍怎么办?大姐也说绝不跟别人共用一个男人,绝不吗?米粒儿觉得心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几乎站立不住,她用手扶着床头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米粒儿想哭,可是却无泪!已经忍到现在了,到忍无可忍时再说。 她挽起袖子,平静了一下心情。不管如何,先收拾一下,最起码今天晚上自己得在这里住。 从小在农村长大,做点儿家务对米粒儿来说是小事儿。她把被子的外套拿下来,把揉搓得不像样的床单也扯了下来,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用不着的东西用那个脏床单包好,一会儿扔垃圾桶就行了。 又去院子里打了一桶水,把地面彻底清洗了两遍。锅碗等吃饭的用具拿到井边打水清洗干净。 把自己带来的床单拿出来铺好,又把被套套到自己带来的被罩里,叠好放整齐。还有两个枕头枕套也脏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她把那脏枕套拿下来直接扔掉,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新枕套。 做完这一切,看着焕然一新的房间,米粒儿的心好像才真正回到了胸腔中。好,把这里当成一个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米粒儿安慰着自己。 屋里一点儿吃的东西也没有,米粒儿想去找冯婶儿找点儿吃的,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算了,萍水相逢,刚刚见面就麻烦人家不合适。一晚上不吃也没啥,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早,米粒儿就起床收拾。到院子里问过冯婶儿,问了厕所在哪里,也听冯婶儿说她一会儿要去菜场买菜。米粒儿说跟冯婶儿一块儿去,她很爽快的答应了。亏得碰上冯婶儿这样一个热心人,要不初来京都两眼一抹黑,自己这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过。 “你家钟少爷昨晚上没在家里住吗?”冯婶儿跟谷穗儿闲聊着。 “他就快毕业了,学校功课紧,他回学校了。”米粒儿小声说着。 “哦,男人嘛,还是以学业为重。”冯婶儿看似随意的说。 米粒儿看了冯婶一眼,没吱声。 出四合院走不用半小时就到了一处菜市场。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米粒儿买了几斤米,几斤面,又买了一点儿青菜,油盐等佐料也多少买了一点儿。想想还缺个和面吃饭的盆,就买了个稍小些的,这样糊弄一下也能做饭吃了。 除了买东西,米粒儿还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市场,看有没有自己能干的营生,既然到这里,总不能天天在家里闷着没事儿干,再说了总跟家里要钱也不是个事儿。 第111章 意气风发校园情 京都大学校园 “如斯兄,等一下,一下课就急匆匆的往外走,是哪个美女在等你呀?”一个面皮稍黑,个子中等,看起来挺健硕的青年一边跑一边喊。 “兆年兄,少开玩笑了,有事吗?”钟如斯停下脚步看着追上来的青年。这人叫姜兆年,是钟如斯同班的同学。四年多的大学生活里,两人关系不错。 姜兆年腋下夹着几本书,边走边跟钟如斯说着话。“再过几天就要去实习了,你想好到哪里了吗?” “前几天我接到财政部的邀请函,我已经决定要接受邀请去财政部实习了。”钟如斯笑着说,有点小傲骄。 “如斯兄才名远扬,能接到财政部抛出的橄榄枝,我辈望尘莫及呀。”姜兆年拱了拱手笑着说。 “兆年兄,谦虚了啊,据我所知,有一家英国公司不是也联系你了?”钟如斯拍着姜兆年的肩膀说。 两人说笑着不觉走到了校园门口。 “如斯哥,我在这里!”校门口一位头发烫着现下流行的小波浪卷的女孩向他们挥着手。 女孩将上面的头发用一条丝带束起,然后和下面留下的一起披散在肩头,耳朵和颈项上的耳环和项链闪闪发光。身上一件大红色的旗袍包裹着凹凸有致而又玲珑丰满的身材,一条白色的披肩跟红旗袍相得益彰。脚上是一双方根的黑色小皮鞋。抿唇含笑,说不尽的风情万种。 看到女孩,钟如斯挥着手跑过去。“娜娜,你早出来了啊。” “嗯,我等了你得十分钟了。”女孩噘着小嘴说。女孩叫金丽娜,是美术系的系花,京都大学的名媛。据说父亲在北洋政府任职。 “娜娜,只看到如斯哥,就没看到兆年哥呀!”姜兆年走过来打趣着。 “兆年兄,我们要一起去吃饭,要不你一块?”金丽娜满脸是笑,但笑不达眼底。 “我还是算了,别去当电灯泡了。不过如斯兄,晚上别玩太晚了,我那里关门早,别进不去。”钟如斯这几天晚上一直住在姜兆年那里。 “你那媳妇,也得抓紧时间解决了,可别让娜娜继续等下去了。”姜兆年好似是很为钟如斯着想似的说。 “我解决不解决干你屁事呀,又不吃你的米不花你的钱。”听到姜兆年的话,钟如斯脸低沉了一下,自己正为这事儿心烦着呢,这姜兆年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不干我屁事,但我为娜娜不值!”姜兆年也沉下了脸。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么大人还在这里小孩子似的拌嘴,不怕让人看见笑话啊。”金丽娜连忙打圆场。 “那你们忙,我先走了。”姜兆年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了。走过去之后,嘴上勾起一丝很难让人察觉的嘲笑。 “如斯哥,我们去好乐汇吃西餐。”金丽娜脸上重新洋溢起灿烂的笑,挽起钟如斯的胳膊说。 “好,走起!”钟如斯宠溺的看着金丽娜,一起往校门外走去。 “如斯哥,你打算怎么解决那个乡下女人的问题?”走出校门口金丽娜终归是没忍住闷闷的问。 以前两年她知道钟如斯在老家有妻子,但她并不介意,钟如斯心里只有她,并且她也不想那么快就结婚,就没催过他离婚的事情。 但现在那个乡下土女人来到京都,并且住进了钟如斯租住的房子,就不能再不介意了。 钟如斯的脸沉了沉,离婚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他不可能和那个无趣无味又土又丑的女人生活一辈子,那还不如给他一刀。 迫于父亲和丁家的压力,他不得不得过一天算一天,对于离婚这件事,他虽然提了多次却没有真正的实施。这两年他在京都眼不见心不烦,日子倒也过得潇洒自在。可现在这个愚蠢的女人却巴巴的跑到自己跟前来添堵,这让他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如斯哥,我介意那个女人的存在,我吃醋,我嫉妒,但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你难过,为了你我可以不要名份,只要你能快乐!”金丽娜看着钟如斯眼底的戾气说。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她没有逼迫,而是以退为进,哪能让男人不动心? 钟如斯看了眼紧搂着自己胳膊的女人,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像荷叶上跳动的两颗露珠,让他心生涟漪。 他拍了拍挽在他胳膊上那只白生生的手,宠溺的说:“放心,不用几天我就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两人漫步在清爽的街道上,傍晚的落日把西方的天空耀成一片橙红色的火烧云,偶有几片落叶在秋风中飘离枝头。 走着走着,金丽娜抽出挽着如斯的手,倒退着与如斯面对面的走,一边走一边撒娇似的问:“如斯哥,你爱我吗?” “傻,这还需要说吗?” “需要,我想听你亲口说。你说嘛!” 看着那张闪闪发光的小脸,柔软的双唇,钟如斯脱口而出:“爱,非常非常爱!爱你爱到骨头里!你是我的sweetdarlg!” 金丽娜从小接受着东西方文化的双重熏陶,她的身上有超乎寻常的气质和聪明才智。 她穿着时尚,交际广泛,还精通英文,会弹钢琴,会跳舞,还是美术系的标杆人物,画得一手好油画。 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喜欢的,是能够跟他站在一起的,是让他能爱到骨头里的。 钟如斯的答案无疑让金丽娜非常满意,她环住钟如斯的腰,仰面看着眼前的一张俊脸,这张脸是她第一次见到就为之着迷的。 不只是脸,他的才气更是让她折服。无论是历史、经济、财经,在他那里都是小菜一碟。他是京都大学的才子。 “斯,我也爱你,很爱很爱。我的人我的心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爱你!我恨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跟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斯,还记得你写给我的那些诗吗?每天晚上我都会拿出来读无数遍,那些诗每一首我都深深的记在心底。 悬浮的心 你是否读过 给你的信件 你是否看懂 对你的爱 你是否能体会得到 爱难断 情难了 一生一世牵挂你 想着你的美 想着你的笑 拥有你的时光 是我在这个世间最快乐的一刻!” 听着心爱的女子背诵着自己写给她的情诗,钟如斯感到自己就要化在这温柔里。 第112章 努力抗争终成空 “娜,亲爱的娜,我一刻也不能等了,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会是多么苍白,我的胸膛并不大,决计装不下整个世界,我只要你!”钟如斯搂紧眼前的玲珑躯体,要自由,要解脱! “娜,等着我,我这就去解决!”钟如斯放开那双白生生的小手,酒醉似的往自己的出租屋跑。 已经住在这出租屋里十几天了,米粒儿每天都期盼着如斯能突然出现。可是每天早上醒来,床单仍是平整的毫无褶皱,那个人一走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再无音信。 这么长时间了,他会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她拢紧双眉,祈盼着,不管在哪里,但愿不要像她想的那样,希望他有一天会回来,会给她正常的夫妻生活。 不知不觉又一天结束了,仍然是失望的一天吗? 好像听到了门响,不会是自己的幻觉?她有点机械的转过头,走出房门,她的心骤然被欣喜溢满,真是他,是自己的祈祷上天听到了吗? 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目眩神迷。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无不让人看了还想再看。 “如斯,你回来了!”她高兴得再次忘记了这些天的被忽视。 “离婚!”她满脸的惊喜还未收起,就从那双红唇中吐出了这样冰冷的三个字。 “如斯,你看我把床单和被罩重新换了新的,亏得临来时娘提醒我要带着新的铺盖来。” “还有啊,我把这个炉灶重新修好了,我还买了米和面,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米粒儿恍若未听到他的话不停的絮叨着。 “我说离婚,你没听到吗?你东拉西扯的能改变什么吗?你乖乖的听我的话把离婚协议签了,咱们好聚好散,我给你买火车票送你回清水县,这样保全了各自的颜面,也免得你在这里活受罪。” 米粒儿咬了咬唇,她也有自己的尊严,也有自己的脾气的。“不,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儿,你是我的丈夫,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你留在这里干什么?让我伺候你吗?” “我什么都会干,不用你伺候我,我伺候你。” “你会干什么?你会跳舞还是会弹琴?你能去交际还是能去给人翻译文稿?你除了会依赖男人,做攀援的凌霄花,需要被男人呵护着养着,你还会干什么?” “我可以学的,只要我努力,相信没有学不会的事情,你可以相信我的!”米粒儿的小脸上写满坚强。 米粒儿的坚强让钟如斯有瞬间的愣怔。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这愣怔也就是须臾之间,他定了定心神说:“你如此不识劝,就别怪我无情,以后你的一切与我无关,这婚,离定了!” 米粒儿的心一下子被一双无形的手揪得紧紧的。它充满了无声的叫喊,无动作的挣扎。 这种痛苦像是越冬的眠虫,蛰伏于冷冷的自尊之下。她不由得握紧了双拳。望着这个挂念了两年的丈夫,她的眼泪终于喷薄而出。一屁股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 她缓了半天,才轻轻的说:“如斯,你这么执意如此,难道就不想想爹娘,不想想承恩吗?承恩才两岁多,你忍心让她这么小就没了娘?” “哼,爹娘,毕竟是我的爹娘,也许他们一时不能接受,但时日一长,他们会原谅我的。至于承恩,正因为他还小,所以让他接受一个新的母亲应该更容易一些。” “你,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已经给承恩找好了新的母亲?”米粒儿的泪珠无声的流着,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她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钟如斯抬眼看了下米粒儿,看着她坚强却又无助的脸,他不知道这两种如此矛盾的表情怎么会融汇在这样一张脸上,他的心有点微颤。唉,自己终究还是要辜负一个女子。尽管是自己不喜的,但她其实也是无辜的。 钟如斯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他只是不自觉的不把同情心用到米粒儿身上,因为那是他不喜的女人,是他不想要的婚姻。 他甩了甩头,甩掉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恻隐之心。“这就不是你操心的了。”他终还是冷冷的说了这样的话。 “如斯!”米粒儿伸出手拉住他的袖子,“一定要这么狠心吗?”“放手!”他的好看的眼里像长了冰碴。 “你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无论你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动摇我争取自由的心!我不爱你,不管是在家的时候还是你千里迢迢跑到这京城来,我不爱就是不爱,一点都不爱,你再哭再闹,在我这里都没有半点在乎。 这样的婚姻你要来干吗?你就算是强求我跟你在一起,天天面对一具僵尸般的存在,你会快乐吗?”钟如斯用平和的语调说着最惨忍的事实。 米粒儿的心早已沉入了谷底,不爱吗?不在乎吗?好,我更不在乎!离婚,不可能!自由?自己何尝不想要,但是今时今地,她怎么还他自由? “不,不可能!”她低低的吼叫。门外的秋风冷冷的吹进来,带着丝丝雨气。 老天爷,你这是在为我不平吗?你也觉得我可怜吗?要是可怜我,给我一条明路啊。不,你帮不了我的,我的唯一的路就是不离婚,如果被抛弃,承恩怎么办?丁家人的脸面往哪里放?不,死也不离! 她吼出这一句话之后,再也无力说哪怕一个字。钟如斯也有点惊呆,两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门外一阵抽抽答答的啜泣传进来。钟如斯忽的拉开门,金丽娜一脸泪水站在门外。丝丝细雨淋湿了她的头发。 “娜娜,你怎么在这里?”钟如斯一把把金丽娜拉进门。 “如斯哥,我不是成心的,我只是不放心你,就悄悄跟着你过来了。”金丽娜低着头,一派温婉的模样。 米粒儿呆了一下,但很快冷静下来。“如斯,这位小姐是谁?是你的同学吗?天下着雨,快让同学进来坐。”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多余的鞋子,要是不嫌弃,你将就着穿一下我的。”米粒儿去内室拿出一双拖鞋,放在了金丽娜的脚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没有造作,很自然的就是一个贤惠的妻子在接待丈夫的朋友。 第113章 你以深情予我辱 从进门开始,金丽娜就在打量米粒儿,老式的发髻,老土的衣服,这样的装扮肯定入不了钟如斯的眼。长得倒还算清秀,但就那么一张素面朝天,想让人记住实在不容易。 虽然看起来她努力想表现出一个女主人应有的状态,但金丽娜确定,她是怯懦的,她始终没敢和金丽娜对视哪怕是一眼。 丁米粒儿,多么老土的名字,就凭你这老土的外表,凭你这样一双不敢抬头看人的眼睛,就想拴住钟如斯的心?做梦?跟我争,你长得比我好看?还是懂得比我多?和这样一个女人争,金丽娜觉得真是失了自己的身份,真是太掉价了。 虽然对米粒儿的一切充满了不屑,但金丽娜还是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情绪。 “如斯哥,你们的说的话我刚才都听到了,原来你真的结婚了,我还一直不相信,觉得你在骗我,原来是真的,我该怎么办?我是那么的爱你!”她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娜,别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疼。”钟如斯一手揽着金丽娜的腰,一手为她擦着眼泪。“不管我是不是结婚了,爱你的心始终如一,你试试,这颗心一直是为你跳动的。” 钟如斯把金丽娜的小手放在胸口,“从见你的第一面起,这里就只为你跳动了。我和她结婚是被逼无奈,我不爱她,一点儿都不爱。我要和她离婚也不是说着玩玩而已,我现在就去写离婚协议书,马上让她签字。” 米粒儿在旁边看着他们的互动,心如坠冰窖,击垮一个人不需要太多的东西,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了。原来钟如斯不是不温柔,不是无情,不过他的温柔他的情都给了别人! 钟如斯,你还可以再狠一点儿吗?你用万箭穿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千疮百孔!米粒儿只觉得自己被无边的痛楚淹没了。 她头脑昏沉,四肢无力,身体摇摆不定。要不是紧紧的抓住桌子边,她觉得自己会摔个四仰八叉。 旁边的这对有情人仍在极力表白着对方。“不,如斯哥,你放开我,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的,既然已经娶了,就好好对待她,别再提离婚了,也请你彻底忘掉我,你是那么优秀,那么出色,正如你所说,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的爱上了你,眼里再也容不下旁人! 这颗心只为你跳动!你放心,无论以后我在哪里,这里装着的永远是你!但我也就只求在心里装着你了,不会再缠着你。从此之后,我不能再对着天下人大喊,我爱钟如斯,我只能放在心里了,斯,忘掉我!”金丽娜说着作势往门外冲去。 钟如斯一把拖住她,“娜,别走,我的生活中如果没有了你,你让我怎么活下去?她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你相信我,我会让她离开的。” 金丽娜当然不会真的走,她通过钟如斯的胳膊缝隙看着米粒儿,这个女人真的够坚强,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居然还那么平静的站在那里。看来刺激得还不够。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情意绵绵,她居然无动于衷? 其实米粒儿不是无动于衷,她在钟如斯第一次抱住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她就已经被他们打败了。但钟如斯一句“她什么都不是”,却把她心底深处的怒火点燃。 她瞪着眼看着眼前的男女,一字一字的迸出来:“我什么也不是?难道我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你孩子的母亲?” “你是,但是你配吗?” “我再不配,也是你的钟太太!” “放心,很快就不是了!” “只要我不签字,你钟如斯的太太只能是我丁米粒!” “你……”钟如斯气得几乎咬碎了牙。他怎么会碰上这么不可理喻又固执的女人! “她,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理由吗?” 钟如斯看向金丽娜,脸色瞬间换上了温情。 “你愿意这样想也可以,不过就算没有娜娜,我也不会跟你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转过头对着米粒儿依然是一副冰冷。 “好,既然你这样说了,我无话可说。” “那你同意离婚了?” “离婚不可能,我生是钟家人,死是钟家鬼,我可以放弃你的人你的心,但钟太太这个名分我是不会放弃的!”米粒儿坚定的说。 “你……” “不过我可以允许你抬她过门。”米粒儿没让钟如斯把不好听的话说出口,打断他说。 “刚才我也看到听到了,你们爱得死去活来,我不会再装傻,你可以向爹提出纳妾的请求,我也会帮你说好话,促成你们的好事。我绝对不会做妒妇,我甚至可以不再见你的面,这个女人可以独自拥有你,就当我不存在。” “丁米粒,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想让娜娜做小,你做正头夫人,你人不美想得怎么那么美呢,你配吗?” 我不配!米粒儿觉得自己说那些话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钟如斯居然还要这样来羞辱!我到底是哪里不配?我只是书读得比你少了点儿,除此之外,我哪里不配了?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让你如此的一再贬抑? 金丽娜没想到米粒儿会这样说,她愣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什么?纳妾?抬过门?连娶都不算吗?我金丽娜会去给人做小?做梦呢?!你做正头夫人,你算老几呀?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看起来自己是小瞧了这个又土又丑的乡下女人了,怪不得钟如斯几年都没离成这个婚,被这块狗皮膏药给粘上,想甩掉还真是不容易! 我金丽娜是谁?我可是交际场上的一朵花,是名媛!被你这样一个乡下女人踩下去,我这口气怎么往下咽? 金丽娜眼珠一转,脸上瞬间的阴沉换上了更让人心疼的柔弱。她好似被打击到了的样子,一脸惊愕。 “你居然想让我给斯做妾?你可曾替斯想过?就凭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可以看出你对斯是一点儿了解也没有,这样的夫妻还真是可怜!我原来还想退出成全你们,现在看来我错了!我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生活在这样一种夫妻关系下一辈子,那对我爱的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斯是新社会的新青年,他的思想是新文化之下的新思想,旧社会的那些传统的糟粕是他最讨厌的,我们眼里的婚姻是自由自主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在我们的感情世界里绝对容不下别人,只有彼此!” “你没有接受过文明的熏陶,你的思想仍然陷在黑暗的泥淖里,龌龊、低俗、愚蠢,你以为同意和我共侍一夫,就能显出你的大度?你错了!你这样做只能让斯难以做人,让他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被人唾弃!你的心何其恶毒!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说完了这些话,金丽娜抬头爱恋的看着钟如斯。钟如斯用更加热烈的眼光看着他心爱的娜娜,知我者娜娜也!他更加用力的搂紧金丽娜,这才是自己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人! 米粒儿闭了闭眼,她也许不明白那些所谓的新思想新论调,但她说自己龌龊、低俗、愚蠢,就算再傻也是听得明白的。 拿着所谓的新思想新文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做着最让人不齿的事情,这个世界上,这样的人还少吗? 米粒儿本来以为,她自己如此的退让,就算不能改变事情的结局,就算不能让她感恩,但总会让这个女人对自己有一点儿尊重?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把她往泥里多踩几脚的羞辱! 第114章 无谓抗争终成空 当然不愿意白白受辱,就在米粒儿准备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那两个人给了她更大的羞辱! 她本来以为,在她面前跟别的女人搂抱在一起,已经是钟如斯给她的最大的羞辱和难堪,没想到没有最凌辱只有更凌辱! 只见金丽娜在钟如斯搂得更紧时,她也反手搂住钟如斯的腰,红润的唇微张:“斯,我爱你!我舍不得你为难,真的好舍不得!爱而不得的痛苦,就让我独自品尝。那些曾经念念不忘的事,就让我们忘了!我们有缘无份,只好来生再见!再见了我最爱的斯,再见了我永远的爱人!”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钟如斯的唇上轻轻一啄,然后转身欲跑。 钟如斯哪里会让她离开,金丽娜刚一转身就被钟如斯猛得拖回了怀里,以一种不容反驳的语气说着:“娜,别说傻话,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不光是这辈子,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斯,这可能吗?”金丽娜抬起眼哀怨的看着钟如斯,泪如泉涌。 “一定能,相信我!” “以前或许我会信,但现在……” “现在也一样,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永远不会改变。” 金丽娜抬着满是泪水的脸,一边哭一边摇着头。 钟如斯心疼的捧着那张满是泪水却一点也不影响漂亮的脸,她的无助,她的彷徨,她说要离开的话,无一不刺激着钟如斯多情的神经,让他心痛得难以自抑。他猛得吻住了那抖动的唇。 金丽娜似乎也忘情的回应着,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米粒儿看着在自己面前吻得忘情的两个人,她无力的后退了两步,腿软得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脸上的泪再次汩汩的涌流。 米粒儿抬手擦着泪,使劲的擦,她不愿意让这两个男女看到她的泪。她明白,自己的眼泪和软弱根本打动不了眼前这两个追求自由自主新生活的男女。 “好一副你侬我侬的画面啊,是不是需要我给你们让出空间,来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啊?”激愤已经让米粒儿口不择言。 两个亲得忘乎所以的人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钟如斯看向米粒儿,居然在这个一向柔弱的女人脸上看到了强烈的恨和嘲弄。他下意识的把金丽娜往怀里拉得更近。 米粒儿只是不屑的瞥了一眼钟如斯,然后看向金丽娜。“还真是让人感动啊,说得比唱得好听,好一个新思潮新社会的新女性啊,嘴上说着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却极尽所能的做着破坏的事,我终于想明白一件事,你所说的新调调,不过是你破坏别人家庭做无耻小三的遮羞布罢了。你才是那个真正龌龊的人。你打着自由自主的幌子,做着虚伪让人恶心的事情。你不觉得自己太不知羞吗?” “你胡说,我没有!”金丽娜的嗓音尖利得破了音,抱着钟如斯的身体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金丽娜的可怜样,惹得钟如斯更加心疼。他一边用老母鸡护小鸡的架式护着金丽娜, 一边怒视着米粒儿:“丁米粒儿,你想干什么?得不到丈夫的爱就极尽所能的去诬蔑别人吗?你才是最不知羞最无耻的那个!我跟娜娜两情相悦,根本不存在勾引的问题!” “两情相悦吗?你一个成了亲又有了孩子的男人,当着妻子的面说跟别的女人两情相悦,你更是无耻之极!” “你……”钟如斯咬紧了牙,脸气得涨成猪肝色。 米粒儿没理会钟如斯的气极败坏,再次面对着金丽娜:“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新社会新思想新文化新传统,但这绝对不是你们可以对自己的婚姻不负责任可以任意践蹋别人自尊的借口!说自己不能为妾,是为如斯着想,其实你是为你自己着想。正如你所说,现在提倡一夫一妻制,提倡新的传统,如果你做了人家的妾,说出去,那真是啪啪的打自己的脸呢,说我自私,其实真正自私的那个是你!你一边以新女性自居,一边极尽妖媚勾引如斯,一步一步逼着他离婚。你的手段真是高明啊。” “斯,我没有,我没有。”金丽娜摇晃着身子呼吸急促,连声争辩。 “丁米粒儿你住嘴,娜娜冰清玉洁,岂容你妖言诋毁!” “冰清玉洁,在别人妻子面前与别人丈夫搂搂抱抱,叫冰清玉洁?未婚与别人丈夫上床,叫冰清玉洁?如果你们所谓的新思想新风尚就是无论婚前婚后可以与人随便乱搞,那我真是唾弃你们的新思想,也幸亏我没学过你们的新思想,我还知道人要脸树要皮!” “你闭嘴,你闭嘴!你这样说,不止是侮辱了娜娜,更是侮辱了我!” “呵呵,侮辱?你还知道什么是侮辱?”米粒儿早已失了理智,哪里还能闭上嘴,“你们做了没皮没脸的的事儿,还想让人赞美着吗?这是做了婊子又想立牌坊啊,怎么好事儿都是你们的了?” “啪”的一声,钟如斯一巴掌拍在了米粒儿的脸上,米粒儿怔住了,捂着火辣辣的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钟如斯从来没动手打过女人,一巴掌打出之后他也怔了一下,但瞬间就恢复了愤怒。他扯着米粒儿的手腕用力往门外推,“滚,再也不要让我看到你!”大力把米粒儿推出门外,“呯”的一声关紧房门。 秋风秋雨愁煞人! 无尽的秋雨,漆黑的夜空,还有屋檐上滴落的雨珠,是老天爷在为我哭吗?米粒儿抱紧了身子,身上是棉布睡衣,脚上是一双拖鞋,刚刚的一切恍若梦中。她转头四望,该何去何从?此情此景,生亦何欢? 她不顾一切的往大门外跑去。 米粒儿跑出了大门,又跑出了胡同,跑到大街上,她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分不清东西南北,就是那么漫无目的的跑着。 一阵雪亮的灯光照过来,米粒儿恍若未见,还是急急的向前冲着。“吱”的一声刹车响,米粒儿呆在了当地,然后眼睛一闭,失去了知觉。 车上的人下来看了一眼,四望了一下没见到什么人,慌忙上车,后退,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第115章 宁愿沉睡不愿醒 秋风秋雨中,又是半夜,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米粒儿躺在泥水里,不知谁会是她的救赎? 给了米粒儿一巴掌的钟如斯,把米粒儿赶出门外后,心里也有一时的后悔,他转身想出去看看,却被金丽娜一把拉住:“斯,别走,我害怕。”金丽娜感觉到了钟如斯的彷徨,她怎么能容许他再把推出去的那个乡下女人找回来? “别怕,我在这里。”钟如斯终是没有跑出去。“斯,别离开我,我真的好怕。你听,雷声又来了,我最怕雷声了。”金丽娜双手抱住头,吓得浑身发抖,蹲在了地上。 “娜,别怕,我在这里,不用怕。”钟如斯把她拉起来抱在怀里,安慰着,心里对米粒儿的那一丝担忧,早已无影无踪。 “斯,我爱你。” “娜,我也爱你!”两具躯体越靠越近,然后一块倒在了床上,床上铺的是米粒儿换了不久的新床单! 秋晨,恼人的雨已经停了,街道上已开始人来人往。胡同口的街道边人越聚越多。 “这人是死了吗?” “不知道,一大清早就看到倒在这里。”人们议论纷纷。 陶峥提着刚买的早饭从旁边经过,听到人们的议论挤过去看了一眼。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倒卧在秋晨的泥水里,额头上鼓了一个大包,裂了一寸多长的口子,被秋雨洗得伤口发白,肿胀得让人不忍看,衣服已经透湿,光着脚,裸露的肌肤也是伤痕累累,看不出有呼吸的样子。任谁都会以为这已经是一具尸体。 陶峥蹲下身子,探了一下女人的鼻息,没有感觉,又把了一下女人的脉,还有微弱的心跳!不知为什么,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顾不得想那些乱七八糟,救人要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见死不救不是军人的性格。陶峥脱下外套,裹住女人,从地上抱起,挤出围观的人群,向附近的医院跑去。 米粒儿的情况非常危险,最严重的就是额头上的伤。这是明显的撞伤,已经造成了颅内出血,如果再不手术,性命不保。 “需要马上手术,请家属签字!”护士拿着手术单跟陶峥说。 “也不知道你这丈夫是怎么当的,妻子这么严重的车祸居然过了这么长时间才送过来,这是不想要她的命啊。”小护士瞥了一眼陶峥嘀咕着。 这是被误会了,陶峥没辩驳,麻利的签了字。自己想不签也不行,到底这是谁家的女人,自己也是一无所知啊。 手术进行了七个多小时,陶峥先回去跟夫人说明了情况,谷穗儿让他放心在医院陪护,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本来谷穗儿想再派个人过去,陶峥拒绝了,自己多管的闲事,再让夫人跟着操心就过分了。 手术结束之后,米粒儿被送到了病房。手术算是比较成功的,排除了病人脑中的淤血,医生叮嘱要密切注意病人的情况,如果三天之后能够醒来,应该就没大碍了。 陶峥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躺在那儿,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几乎把整个脸都给遮起来了。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几瓶液体挂在那里,一滴一滴的输送到她的血管里。露出的一点儿脸色惨白,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这已经是手术后的第二天了,她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并且开始发烧。医生说,一是因为麻醉的原因,再就是她的潜意识里不想醒来,她在抵触活下来。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能不能活下去真的很难说。要想办法给她退烧。 “做为病人家属,你应该想办法提起她的求生欲,多跟她说一些能激起她欲望的事情。也不知道小夫妻之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竟会让自己妻子不想好好活下去。小伙子,做人不能这样的,要厚道。多跟她进行一些心灵的沟通!” “我……”陶峥觉得自己真是无语极了,怎么一不小心被扣了个不厚道的帽子。 进行心灵的沟通?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谁,她遭遇了什么,怎么沟通?陶峥是一个军人,平时冷硬有余,温柔不足,让他和风细雨的跟一个女人说话还真是难为他了。但就算再难为也得做呀,救人总要救到底。陶峥跟护士要了一瓶酒精和一卷纱布,不停的给米粒儿擦着手心脚心。护士说这个办法可以降低体温。 然后又一次一次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把能说的话想了无数遍。他坐在病床前,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边用酒精给她降温,一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开了口:“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我想在你的生活中可能出现了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事情,否则你也不会拒绝活下去。 你的伤你的痛我没有亲历,说出来的话可能无关痛痒,甚至会让你觉得我是在说大话,在无病呻吟。可我依然想跟你说,这个世界没有走绝的路。只要你转个弯,眼前就会豁然开朗。 人的一生,总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每个人的背后都有辛酸,都会有无法言说的艰难。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泪要擦,都会有自己的路要走。走过去,不惧艰难险恶,无惧风雨、泥泞,一路奔跑,一定会春暖花开。 我是个军人,军人经历最多的就是生命的离去。我的战友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上一秒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魂归天堂。那种痛苦真的是让人痛不欲生。 就拿我自己来说,去鬼门关走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伤也不计其数,但每次我都坚持下来活了过来。因为我觉得只有活着一切才会好起来。 年前我的将军也受了重伤,伤的也是头部,九死一生之间,我们夫人非常镇定,她用自己的冷静和爱硬是把将军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 所以,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经历了什么,都请你看在我救你回来的份上,努力活下去。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想想他们,如果没有了你,他们该会多么痛苦!没了你的日子,那会是多么黑暗的生活。 我自小是个孤我,六岁没了母亲,八岁父亲又离开了我,失去亲人的痛苦我亲身经历过,那种痛是痛到心底深处的,是深入到骨髓的,如果你爱你的家人,不要让他们体会那种切肤之痛!”陶峥就那么絮絮的说着,直说得自己双眼朦胧,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是被医生查房的声音惊醒的。他们在给病人进行各个指标的检查。“嗯,小伙子,看来你终于明白了,沟通得不错,病人已经有了求生意识。继续努力啊。” 继续努力?我怎么努力啊?我都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不对,难道是昨天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起作用了?要真是这样,那今天晚上继续? 陶峥看着毫无生机的女人,叹了一口气,快醒来,虽然我们萍水相逢,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正在胡思乱想间,病房门再次被打开,陶峥转头一看,居然是锦姐。“锦姐,你怎么来了?” 锦姐提一个食盒,她把食盒放到病床旁边的小桌上,对陶峥说:“你这两天一直没回去,夫人不放心,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劳夫人挂心了。” “你就别跟夫人客气了。怎么样,还没醒过来吗?” “没有,医生说她的求生意识太低。”锦姐边跟陶峥说着话边去看病床上的人,看到那张苍白的脸时,锦姐吃了一惊,怕自己看错了,她走近了一步,仔细看着那张脸。“天哪,陶副官,你这是救了谁呀,这是咱家的二小姐呀!” “你说什么?”陶峥豁得站了起来。“这是咱夫人的亲妹妹,丁二小姐呀!” 啊,陶峥的心里一下子明白过来,怪不得自己总觉得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丁二小姐自己随夫人去清水县的时候曾远远的看到过一次,不过现在和以前相差太大,自己竟一直没有认出来。 “你先吃饭,我这就回去告诉夫人去。”锦姐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第116章 枊暗花明得重生 谷穗儿赶到医院的时候,米粒儿仍处于昏迷中。看到米粒儿苍白的小脸,满头缠裹的纱布,一身的管子,谷穗儿怎么也忍不住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她拉着米粒儿的手数落着:“粒儿,你怎么就这么狠心,为了那么一个负心汉,你就不要你的亲人们了?你就没想想爹和娘,没想想哥哥姐姐,没想想承恩?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你快给我醒过来,无论如何给我活下去,否则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追着你不放! 粒儿,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儿吗?你和禾苗儿还有六六,就是我的三条小尾巴,我走到哪里你们跟到哪里,那次我想找兰妮她们玩儿,就不想让你再跟着,我就假装让你去拿菜,把你哄到菜窖里,你在菜窖里待了一下午,一直到吃晚饭找不到你了,我才想起来,把你从菜窖里吊上来时,你的小脸哭得像小花猫,娘罚我不准吃饭,你不但没怪我,还偷偷拿了个馍馍塞给我。”说着说着,谷穗儿又哭又笑。 “前几天收到娘的信,说六六已经走了,它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我们还年轻啊,粒儿,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听到了吗?” 第二天医生查房时,说米粒儿的求生意识更强烈了,这样下去,她应该能很快好起来的。 谷穗儿派了两个护卫去清水县接承恩,学勤则去京都大学找钟如斯。 接承恩的护卫当天晚上就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钟老爷和禾苗儿。因为太晚了,谷穗儿让陶峥先安排他们住下,第二天再来医院看望米粒儿。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来到了医院。 谷穗儿抱着承恩到了米粒儿床前:“承恩,叫娘!”承恩伸着小手一边喊娘一边往娘身上扑,看娘闭着眼不理他,“哇”得一声大哭起来。 “粒儿,你睁眼看看承恩,他不能没有你啊!”禾苗儿也在一旁哭着喊:“二姐,二姐,你快点醒过来啊,都怪我,要不是我撺掇你让你来京都,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二姐,你快好起来,哪怕你醒来打我骂我都好啊!”钟老爷站在一旁铁青着脸,那个畜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把媳妇推到了生死边缘! 正在这时,学勤拖着钟如斯进了病房,“放开我!你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钟如斯被学勤推得一个趔趄,他一边挣脱一边喊着。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钳制住,钟如斯觉得非常丢人。 钟老爷看他进来,上去一脚就踹在了他的腿上,把他踹倒在地上。钟如斯挣扎着爬起来,瞪大眼看着他爹:“爹,你干吗?” “我干吗?你说我干吗?你就是这样照顾你媳妇的?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媳妇到现在还昏迷着呢,她出事儿这么些天了,你在哪里?” “他在哪里?他领着他的情人天天逛舞厅吃西餐夜夜笙歌呢!我去学校里没找到人,还是在他同学指点下把他和他情人从西餐厅扒出来的。”学勤气愤的说。 “畜生,你真是个畜生!”钟老爷忍不住又要踹上去,被谷穗儿拦下了。听到声音的护士也跑过来制止:“病人需要安静的休养环境,请你们注意安静,要吵出去吵!” 谷穗儿让禾苗儿抱着承恩留下,其他人出去说话。 “如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能跟我们说说吗?”谷穗儿冷静下来,平静的问。 “我……” “我什么我,照实说!”钟老爷吼叫着。 “我想跟她离婚!”到这个地步钟如斯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为什么?”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爱她,我向往的是自由自主的婚姻,而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既然如此,为什么娶她?” “因为……”钟如斯抬头看了他爹一眼,“因为我爹娘逼我娶啊。为了不忤逆爹娘,我只好娶了。本来我在京都她在清水县,两不相见,相安无事就好了,但她偏偏又跑到京都来。” “是不是我二姐来了撞破了你和你情人的好事,你就想把她送上死路!”学勤不屑的说。 “不是,是她自己跑出去的,我没想让她死!” “好一个道貌岸然的钟公子,既然娶了,就得为她负责,不想负责也不要紧,真正离婚之后你爱娶谁愿意爱谁,没人管得着。但现在算什么?妻子生死不明,你居然夜夜笙歌,跟小情人花天酒地,你真能做得出!你还有良心吗?”谷穗儿气得再也维持不住外表的冷静,愤怒斥责。 “你不能用这样的话污辱我的爱情,什么小情人,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们是真爱!要说不道德,米粒儿才是不道德的,没有爱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钟如斯脸红脖子粗的争辩着。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打着自由自主的幌子,做着卑鄙下流的事情。还如此的恬不知耻!”谷穗儿怒喝,“你放心,只要米粒儿醒过来,立即就跟你离婚!” “大姐,二姐醒了!”禾苗儿打开门高兴的喊着。一群人呼啦啦涌进病房。 米粒儿半睁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娘,娘。”承恩的一双小手紧紧拽着米粒儿的手,大声喊着娘。米粒儿的眼睛停在了承恩身上,翕动着干涩的唇费劲的说:“承恩,承恩。”眼泪顺着眼角汩汩而下。 她又环视了一圈病房里的人,“大姐,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你醒过来就好,医生说了只要你醒了,再静养一段时间,你就恢复如初了。”她的眼睛又看了一圈,不知在找谁。自己在走向黑暗的过程中,有一双手拉住了她,跟她说了那么多话,是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是那双手把她从死亡的黑暗中拖了出来。 谷穗儿知道她在找谁,她让陶副官到近前来,跟米粒儿说:“你是不是要找救你的人?是他,是陶副官救了你,他不知道你是谁,却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三夜!要不是锦姐来给他送饭,我还不知道他救的人是你,还不知道你居然在这里受这样的苦难!”说着,谷穗儿止不住泪如雨下。 “谢谢!”米粒儿眼里也含着泪,她明白大恩大德哪里是一句谢谢能报答得了的。陶副官恢复了他一贯的冷硬,双脚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二小姐,您客气了,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米粒儿又看向钟老爷和钟如斯,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承恩娘,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了,你安心养着,等你好了,咱再找这个畜生算账!” “不,不用等我好了,就是现在,你写一份离婚协议书,我签字。”她轻轻的跟钟如斯说,表情平静。经过了生与死,什么都想明白了,离婚对自己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承恩娘,不能啊!” “我还他自由,从此两不相欠。” “你这个畜生,还不快跟承恩娘道歉,要是真离了婚,这个家就散了啊。”钟老爷气极了,朝着钟如斯吼叫着。 “我为什么要道歉,这个婚姻本来就不是我想要的,我不爱她,如果没有她,我何至于要受这封建婚姻的桎梏。放心,离婚本来也是我先提出来的,我没有任何异议。” 钟如斯仍然理直气壮,他从来没觉得自己错了,他一直以为以这个婚姻里他才是受害的那个人。他从来没想过米粒儿的无辜,他恨米粒儿让他背上了封建婚姻的枷锁,却从没想过米粒儿才是最不幸的那个人。 “好好好,你这个畜生啊,既然你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钟老爷悲愤交加,他也知道多说无益,自己儿子自己明白,从成亲那天他就开始别扭着,要是这次再拦着,闹出个好呆对谁都不好。 “好,既然你一定要走这一步,那我在这里也表个态,从此以后我跟这个畜生脱离父子关系,家里的所有财产都是承恩的,与这个畜生再无半点儿关系。你不能做我们的儿媳,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女儿。”钟老爷转向米粒儿说。为了不得罪丁家,钟老爷必须做出表态。 “爹,你……”钟如斯白着脸看着他爹。 “以后不要再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既然这样,你就写个离婚协议,趁大家都在这里,让米粒儿签字。”谷穗儿冷冷的说。 在众人愤怒的目光里,钟如斯写好了离婚协议,米粒儿抖着手按了手印。一段耻辱的婚姻结束了,虽然离婚的女人会被人们诟病,会走得很艰难,但又如何呢? 别了,星霜漫天的黑夜, 我受了圣水难洗的苦孽, 你方从我的背上踏过, 欢迎啊,东曙,你已复活! 第117章 姐妹病房论学情 签完字,米粒儿已经身心疲累到极点,本来还想打起精神跟承恩和姐妹们说说话,说着说着却迷糊过去。 谷穗儿让大家都回家休息。医院里她和禾苗儿留下,晚上锦姐过来换班。 病房里终于安静下来。看着米粒儿苍白瘦削的睡颜,谷穗儿禁不住再次悲从中来,这个从小自己看着长大的妹妹,天天粘着自己开朗活泼的妹妹,居然受到了如此的对待! 丁家耕读传家,不敢说书香门弟,可丁家子弟也知书达礼。虽没上过洋学堂,但三姐妹也是在父亲的熏染下饱读诗书的。没想到却被嫌弃没学问没见识,又土又丑! “大姐,我现在跟着县中学的纪先生学习呢。”禾苗儿看大姐悲伤的盯着二姐,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就想着转移下姐姐的注意力。 “跟纪先生学习?哪个纪先生?” “就是志和哥和四哥的授业恩师纪先生啊。”谷穗儿一下子想起来了,是清水县中学的纪先生,他学识渊博,深得学生爱戴。志和每每说起在清水中学的事情,都会提起纪先生。 “你怎么会跟着纪先生学习呢?” “也得感谢我婆婆,她嫌我一直没怀孩子,想让建武休了我,建武不愿意,就让我跟着他去县里住了。” “这个事儿我知道,听娘说过。” “在县里住着除了一日三餐我也没啥事儿干,就跟建武商量着我是不是找点儿事儿干,可是真适合我干的事情真是太少,想干的因为学识不够干不了,又不可能给人家去做保姆打扫卫生。建武就提议我继续去上学,我特别高兴他能这样做。他托人找到纪先生,我去县中学做了旁听生。” “你做得对,咱姐妹虽说不是目不识丁的文盲,但也没上过新学,对一些新事物我们还真是了解得太少。如斯不就是因为这个才非要离婚吗?我们都该继续学习了,如果我们安于现状,跟不上夫君前进的步伐,跟他的思想脱节,说不定有一天真的会被嫌弃,被冷落。” “志和哥不会这样做的。” “那也说不定,人是会变化的。就算他们不会变,我们自己也要有跟他并肩前进的自觉。” “大姐,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因为不甘心做一个家庭妇女,所以才想着去学习的。” 两人正说着话,米粒儿醒过来了。 “粒儿,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觉得好多了。”禾苗儿倒了一杯水,用勺子喂着米粒儿。 “苗儿,我已经好多了,你就尽快回清水县,妹夫一个人在家怎么说也不方便。”米粒儿对着禾苗儿说。她刚做了手术,底气不足,说话声音弱弱的。 “你好好养着,就别操心我了。”禾苗儿喂了几口水看米粒儿不要了,把水杯放下说。 “医生说你这怎么也得半年才能恢复得差不多,你安心养病,其他事儿都不用你操心。” “禾苗儿现在在清水县中学当旁听生,过几天我就让她回去。你安心在这里待段时间,差不多了咱就办出院,去我那里养着,反正你姐夫也不天天回来,正好你跟我做个伴。到时候你要是在我那里住烦了,也可以回清水县去。” “我不回去。”米粒儿坚定的说,“等我好了,我想去上学。” 谷穗儿和禾苗儿对视了一眼,看来姐仨想到一块去了。 “先别想那么多,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们再说。”谷穗儿抚摸着米粒儿的手说。看着米粒儿憔悴的面庞,谷穗儿心疼极了。她伸手把米粒儿额前的一撮乱发给她别到耳后,拿了个毛巾用温水打湿给她擦着脸。 “听姐姐的,身体是最重要的,现在什么也别想,那些糟心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发生的都会是好事,我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晚上锦姐过来接替姐妹俩,谷穗儿和禾苗儿千叮万嘱的才离开了病房。回到家,四婶正逗着佩颖玩。看到妈妈回来,佩颖迈着小短腿“妈妈妈妈”的叫着扑过去。两天没见到妈妈,佩颖想妈妈了。 谷穗儿抱起佩颖,佩颖把头贴在妈妈肩头,嘴里说着:“妈妈,佩颖好想你呀。”小奶音听在耳里,让人的心都要化了。 看着女儿,谷穗儿沉重的心放松了好多。女儿越长越跟自己小时候一个模样,志和常说这是小版的谷穗儿,每次志和回来,就会宠闺女宠得不像样。 来的那天晚上,因为太晚佩颖已经睡下了,所以这是佩颖出生后,禾苗儿第一次见到,一看到佩颖奶声奶气的小模样,禾苗儿就爱得不行。 “佩颖,我是小姨,小姨抱抱行不行?”佩颖抬起头看了一眼小姨,不认识,快速把头又扭到了妈妈怀里,小嘴说着“不要不要”。 “佩颖,这是小姨呀,是妈妈最爱的妹妹,她可爱佩颖了,让小姨抱抱,”谷穗儿哄着女儿。 佩颖抬起头再看了禾苗儿一眼,伸出手去。禾苗儿忙不迭的伸手接着,高兴的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佩颖也在禾苗儿脸上亲了一口,说:“小姨,佩颖也亲小姨。”禾苗儿听佩颖这样说,高兴得抱着佩颖跳了好几下。 “都成亲两年多了,没去找人看看?”看禾苗儿那么喜欢佩颖,四婶儿忍不住问。 “看过,都也找不出具体原因来。” “这次趁着在京都,去找专家看看,你们都还年轻,会有的。”丽凤安慰着。 “嗯,明天再去看二姐的时候,我就去找妇科专家看看。”禾苗儿很爽快的回道。虽然婆婆骂她让她很难受,但她内心深处也是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 第二天是丽凤跟禾苗儿一块去的医院,一是想让谷穗儿在家陪陪佩颖,再就是医院丽凤有个认识的老中医,想带禾苗儿去看看。 两人先去病房看了米粒儿,丽凤跟米粒儿见面又是一番寒喧问候。看着米粒儿吃了饭,两人才去了老中医那儿。 “董老,您老好啊。”找到专家门诊那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那里,外面已经排了老长的队。卫兵提前已经打好了招呼,所以到了之后直接被领到了董老那里。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丽凤让护卫在外面等着,并没有摆什么司令夫人的派头。 “哎呀,小友别来无恙啊,咱们又见面了。”看到丽凤董老连忙站起来,不是对司令夫人的恭维,而是老友相见的欢欣。 “的确是好长时间不见了,您老看起来还是那么康健。”丽凤笑吟吟的说。董老请两人坐下,真的如老友相见一样聊了几句。 “董老,这次过来主要是为了我这个侄女,已经成婚两年多,但一直没有开怀,想让您老给指点迷津啊。” 董老听罢示意禾苗儿把手放到脉枕上,伸出手把住她的脉,脸色严肃的沉吟半天,放开禾苗儿的手,慢腾腾的说:“小夫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体寒严重,所以不易受孕,现在重要的是去除寒气,我给开个方子,先服用一段时间看看,如果不行再来找我,老朽再重开一个方子。”说完提笔开方。 抱着一大堆草药出来,禾苗儿禁不住长嘘短叹。 “这是咋了,这小脸皱得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这两年吃了太多苦药,看到药我头皮发麻。”禾苗儿苦着小脸说。 “呵呵,为了治好身体,再苦的药也得坚持吃下去的。这话都不用我多说。”丽凤呵呵笑着打趣禾苗儿。 第118章 母子分离两心伤 丽凤和禾苗儿回到病房时,钟老爷领着承恩也在。承恩正趴在妈妈跟前说着话。 “娘,你头还疼疼吗?”承恩轻轻的摸了下娘缠满纱布的头,小手又倏的抽回去,就怕把娘摸疼了,小眼睛里满是泪花。 “恩恩放心,娘不疼了。”米粒儿把承恩的小手握到自己手里,眼里满是宠溺。 “昨天爷爷又教了恩恩一首诗呢,恩恩背给娘听?”爷爷说恩恩背诗给娘听,娘会很高兴,病就会好得快,承恩一直记着呢。 “好啊,娘很高兴听恩恩背诗呢。”米粒儿还是很虚弱,声音很低。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承恩奶声奶气的背着《游子吟》,听得几个大人又是欣慰又是难过。 “恩恩好捧啊。”禾苗儿拍着手说,一把抱起承恩,唧亲了一口。 “小姨。”承恩叫着小姨,也唧亲了小姨一口。禾苗儿高兴的抱着承恩转了一个圈。在清水县时,禾苗儿常常去看承恩,承恩对小姨的感情也很深。 听儿子绘声绘色的背《游子吟》,米粒儿的眼眶有点湿,她明白钟老爷的意思,现在自己跟钟如斯离婚了,儿子自然不能跟着自己,但钟老爷借此告诉她,他不会让承恩忘了自己的生母。她感激的看了钟老爷一眼,又马上挪开了视线。 米粒儿也明白,她跟承恩的离别是在所难免的,虽然她很不舍,但却无可奈何。她把眼光转向正跟禾苗儿闹着的承恩,心中祈愿在没有娘的日子里他能健康成长。 “恩恩娘,我想明天就带着承恩回去。”承恩和米粒儿禾苗儿她们嬉戏了半天之后钟老爷说。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米粒儿还是忍不住难过。她把承恩搂进怀里,因为无力,出了一身虚汗。 “恩恩,今天先跟爷爷回去,明天跟爷爷回家找奶奶,过几天娘就回去找恩恩,好不好?”承恩懵懂的看着娘,他是真的不愿意离开娘的。“不,恩恩要陪着娘。”承恩的小手搂紧了米粒儿,好像他一撒手娘就不见了似的。 “恩恩是听话的好孩子,是不是?娘现在病了,要在医院里治病呢,恩恩天天在医院里会被传染上病的,跟着爷爷回去找奶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好不好?” “娘,恩恩会想娘的。”承恩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恩恩,娘也会想恩恩的,恩恩要记住了,无论到什么时候,恩恩永远是娘最爱的好孩子。”米粒儿语声哽咽了。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生生的离别是如此的让人肝肠寸断。 “来恩恩,让小姨领着去买糖吃,好不好?”禾苗儿看承恩哭得太厉害,就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承恩抽抽答答的让小姨抱了出去。 “承恩娘,我那天说的话是真心的,从此之后你就是我们的闺女,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住就什么时候回去,承恩也永远是你的儿子。”钟老爷老泪纵横。虽然钟老爷一直是板着脸,看起来很严肃,但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他只是不愿意表露而已。 “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有了新人旧人就成了眼中刺,更何况自己一直是如斯的眼中刺。就算钟老爷再如何承诺,米粒儿明白自己跟钟家再也无缘。 “只希望爹和娘能善待承恩。”米粒儿强忍着泪水,“也希望爹能让我去看望承恩。” “承恩娘,你放心,我说你可以随时回去看承恩的话,绝不是虚言,钟家永远是你的家。” “那我先领着承恩回去,明天走的时候我们就不过来了。”米粒儿也明白,走之前再过来只是徒增悲伤,还不如直接不见。 钟老爷走了,他直接找到禾苗儿抱着承恩离开了医院。承恩毕竟还小,玩闹一会儿后就忘了跟娘离别的伤心。禾苗儿看着他们走远,跟钟老爷商量好了明天走的时间她又回了病房。 闹腾了半天米粒儿累了,丽凤让她闭眼睡一会儿。禾苗儿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四婶儿,明天我跟钟老爷一起回清水县,二姐这里还得有劳您和大姐受累。” “说什么受累,横竖我和你大姐也没什么事儿,这边儿你放心。倒是你,回去一定记得好好吃药,把身体养好,希望我们能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正说着话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敲响了。禾苗儿过去开了门,是敬仁的副官。“报告夫人,司令回来了,现在楼下跟医生了解情况,马上就上来了。”敬仁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丽凤听到他回来了,心里还是很激动的。马上站起来到门外迎接。 “敬仁,你回来了。”丽凤迎上前,敬仁很自然的握住了她的手。十几年的夫妻聚少离多,感情一如刚成婚时。 “米粒儿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刚刚睡着了。”夫妻俩走进病房,禾苗儿兴奋的扑向四叔,敬仁宠溺的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都成亲好几年了,还那么冒失。”敬仁笑着说。 敬仁说着望向床上的米粒儿,那个小女孩已经成人。这两个侄女跟四叔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敬仁却对她们护得挺紧。 “我刚才跟医生交流了一下,他说再将养几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到时候让她到谷穗儿那里。过几天你得跟我走。”敬仁对禾苗儿和丽凤说。 “跟你走吗?那学勤……” “我已经在黄埔那边给他报了名。” “黄埔?” “对,过几天就得去报到。不过他已经不小了,你不能再跟着他走了。也该想想我这个老头子了。”敬仁跟丽凤半开玩笑的说。 听着敬仁的话,丽凤笑了,但又有辛酸涌上心头。十几年了,跟敬仁离多聚少。年轻时候敬仁忙着东征西战,后来成了大帅,因为学勤她又陪着到了京都。 敬仁这个大帅,身边没个女人的确很多不方便。这些年想爬上他床的女人不计其数,但敬仁时刻记着老丁家的家训,其实更多的是念着跟丽凤的深情,对那些女人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其中也不乏高官政要之女,敬仁都一律敬而远之,为此也得罪了不少当权者。 两人正说着话,米粒儿醒了。“四叔,你回来了。”米粒儿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惊喜。说起来跟四叔也是好多年没见了。 “粒儿,别动。”看米粒儿努力的想起来,敬仁忙上前阻止。 “四叔又不是外人,不用起来。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四叔您那么忙还过来看我,我……”米粒儿的眼圈红了。 “傻孩子,跟自己四叔说什么客气话。你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过去的就过去了,要向前看。等医生让出院了,就回家住。” “嗯。”米粒儿答应着,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心口被亲情堵得满满的,要是再纠结于过去,就对不起关心自己的亲人了。 第119章 陶峥探病暗含情 叔侄几个说了没多大会话,谷穗儿和陶峥提着食盒来了。 “四叔,你回来了!”谷穗儿一进门看到四叔惊喜的叫了起来。陶峥则是立正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嘴里说着“司令好”。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毛躁。”敬仁看着谷穗儿,宠溺的说。 谷穗儿嘿嘿的笑了几声,“年纪再大在四叔面前还是小孩子,好喜欢被四叔宠的感觉啊,希望我一百岁的时候还有四叔宠着。” “哈哈,想得倒挺美!你一百岁的时候四叔不成老妖精了。” “四叔一定会活成老妖精,哈哈!” 跟四叔寒喧玩笑了几句,谷穗儿就过去米粒儿床前看她的情况。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头没那么疼了,身上也有力气多了。”米粒儿看着姐姐,嘴角勾了勾。 她又悄悄的看了陶峥几眼,马上又转回了视线。救命之恩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敬仁看着陶峥,难得的温和:“小伙子不错啊,是你救了米粒儿,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提出来,老丁家欠你一条命。” “司令言重了,救二小姐是属下偶然之举,不过是军人的使命使然,没想要什么回报。请司令和二小姐都不要放在心上。”说完,“啪”又是一个敬礼。敬仁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四婶儿,四叔刚回来就跑到病房来,太辛苦了,你快带他回去歇歇。这里有我就行了。苗儿也跟着回去休息一下。”谷穗儿跟丽凤说。 “那好,我们就先回去了,苗儿回去休息一下,收拾收拾明天跟钟老爷一块回清水县,粒儿这儿还得多多操心。我有空就过来替你。” “你不用惦记这里,好好伺候一下我四叔。我还有锦姐和陶副官,你不用担心的。”谷穗儿笑着送丽风和敬仁走。 “好好养着,让自己快点好起来,什么都不要多想。”敬仁再次叮嘱着米粒儿,然后跟丽凤一块走出了病房。 “二姐,我先走了,你要快点好起来。”禾苗儿握着米粒儿的手恋恋不舍。 “放心,快走。”谷穗儿握了一把禾苗儿的手,一边催她往外走,一边悄悄的问她:“去看了专家了?怎么说?” “看了,说我寒气过重,给开了药,让我按时服用,等吃完一个疗程再过来看。” “那你一定按医生说的做,相信一定会好起来的。” “放心大姐,我们都走了你要多保重。”禾苗儿说着眼圈儿红了,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走,很快就会再见面的。”谷穗儿又紧握了握禾苗儿的手,让她去追上四婶儿她们。 转身回病房,看到陶峥站在米粒儿床前,他用手试了试米粒儿的额头,松了一口气,烧已经退了。 “已经不烧了,以后好好吃饭,很快就会好起来了。”陶峥边说边把食盒里的饭往外拿。 “谢谢陶副官。”米粒儿轻声说着。 “都说过好多次了,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比什么都好。”陶峥深深的看了米粒儿一眼,很好的隐藏了暗含的情愫。 “这是我让锦姐特意熬的山药枸杞粥,先喝点儿。”谷穗儿舀了一小碗粥,坐到床边喂米粒儿。 “大姐,你给我,我现在自己可以吃了。”谷穗儿也没有跟米粒儿客气,把碗递给她。 陶峥又把食盒里的几样青菜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让米粒儿就着粥吃。 “大姐,我现在好多了,晚上又没有什么事儿,佩颖还小,你回去陪陪她,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的。”吃完饭米粒儿就撵大姐回去。 “那怎么行,放你一人在这里,我不放心。家里有锦姐,还有好几个奶娘,不要紧的。”谷穗儿很坚决,她是不会把米粒儿一个人扔病房不管的。 “夫人,二小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佩颖小姐还小,没有夫人陪着的确不合适。要不夫人你先回去,今天晚上我在这里守着。夫人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二小姐。”陶峥说。 陶峥是志和最信任的人之一,他长相英俊,为人忠厚正直,要不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救下米粒儿。谷穗儿对他也是非常信任的。 “不用麻烦陶副官的,我自己真的可以的。”一听陶峥要留下来,米粒儿有点儿着急。 自己昏迷的时候陶峥一点也没有嫌弃的守着,现在自己清醒了,再让他守着就太不好意思了,毕竟孤男寡女的,自己已经离婚不在乎什么名声了,但陶副官还是未婚男儿,不能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名声。 谷穗儿看向米粒儿,不用说也明白她的意思,她定是不想连累陶副官。 “好了,咱也别为这事儿纠结了,反正时间还早,我先陪你说说话儿,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陶副官就在外间守着,没什么事儿你也可以休息一下。”谷穗儿赶过来的那天,就已经给米粒儿换了个套间,方便陪床的人休息。 听谷穗儿这样说,米粒儿和陶副官都没再反对。 谷穗儿陪米粒儿闲聊了一会儿,看她有点累了,就催她休息。等米粒儿真的睡着了,陶峥送谷穗儿到楼下坐上车,叮嘱司机小心,目送着车驶出医院,他才回到了楼上病房。 回到病房,看着米粒儿的睡颜,陶峥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好像当下还是刚救米粒儿时的晚上。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眼前时时出现这个女人的身影,她躺在泥水中的惨白,她躺在手术床上的死寂,她昏睡病床时的无助,还有她睁开眼深深看着自己的迷茫,像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出现。 两天没到医院来,自己居然会失神。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陶峥惊讶于自己的不专注,也惭愧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是不是有点魔怔了,二十几年没动过的老处男的心,居然因为这个可怜的女子起了波澜。 他甩了甩脑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走到外间,坐到沙发上,尽量让自己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可能是因为对二小姐的怜悯之心? 第120章 烽烟再起踏征程 敬仁和丽凤回到家保姆已经做好了晚饭,学勤也回来了。一家三口坐在饭桌旁吃饭,敬仁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三个人边吃边聊。 敬仁问了下学勤在连队的训练和在学校的学习情况,顺嘴说起了去黄埔军校的事情。 “是黄埔军校吗?”学勤兴奋的问。 “是,黄埔军校。”敬仁抬起眼白了自己儿子一眼,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稳重。 “我去,我去,我早就想跟您提这个事儿呢,爸,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学勤放下碗筷,站起来原地跳了一下。 “你讨不讨厌呀,把你爸比成什么不好,比那么恶心的东西。”丽凤在学勤身上拍了一巴掌,故意沉着脸说,“十五六的大小伙子了,连句话都不会说。” “爸,妈,我错了,我赔罪。”说着,学勤绕着饭桌给爸爸妈妈脸上各唧了一口。 “天天没个正型,好好吃饭去。”敬仁呵斥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宠溺。“好嘞,遵命!”学勤歪歪拉拉的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坐回饭桌边继续吃饭。 “去上学,爸爸没有别的要求,就是别老想着自己是少帅,当然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少帅。”敬仁这话有点绕,丽凤看了他一眼,她明白自己丈夫的想法。但学勤却睁大眼睛迷茫的望着自己父亲。 “你爸的意思呢,就是你去上学,不能摆什么少帅的谱,别以为自己爸爸是大帅就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最好忘了自己是大帅的儿子,把自己当普通一兵对待,好好学习,学到过硬的本领才是立身之本。 让你不要忘了是少帅呢,就是别忘了自己爸爸是大帅,不能做给大帅丢脸的事情,更不能做孬种,需要冲锋陷阵的时候咱不能做缩头乌龟。”丽凤不厌其烦的给儿子解释着。敬仁宠爱的笑看着自己的妻子,知我者丽凤也。 “你妈说的就是我想说的,希望你能谨记。”敬仁严肃的看着儿子,眼睛里有期望,有鼓励,有深深的爱。 学勤不再嬉皮笑脸,他也严肃起来:“爸妈,你们放心,你们儿子不是孬种,你们就看我以后的表现。” “我相信我儿子肯定是好样的,记住,中原军的重任以后需要你担起来的。”敬仁又郑重的加了一句。 说话间,三人吃完了饭,“你们俩跟我来。”敬仁领着两人进了书房。这书房平时母子两人一般是不进去的。 “我有重要的话跟你们俩说。学勤去黄埔之后,丽凤你就跟着我去阳曲,可能不日就会又起战火。”敬仁沉着脸跟母子两人说。 “又要打吗?不是东北刚刚打完吗?” “东北之役之后,倭人暂时退了一步。但西北军的阎老西却并不安心于西北一隅,他那个人野心不小,正在准备着进攻中原。” “就不能不打吗?”好几年了,你打我我打你,就没个消停的时候,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我也不想打,但人欺负到头上了,你不想接招也不行。” 丽凤没再说话,她知道有些事不是哪个人能说了算的。 “明天志和也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时候不早了,先休息。”敬仁率先站了起来。 志和是在第二天接近中午饭的时候回来的。谷穗儿让锦姐去医院接替陶峥,自己在家里陪着佩颖。志和进门让谷穗儿吃了一惊,这刚走了才不到半个月,居然又回来了,这可是以前没有过的。 “爸爸!”小佩颖张着手向着爸爸,脸上笑开了花。“爸爸的小心肝哟。”志和一把抱起佩颖,把她举了个高,佩颖高兴的咯咯直笑。 “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快?”谷穗儿接下佩颖,看着志和脱下军装,接过去放好。 “怎么,嫌我回来得快了?”志和搂过谷穗儿吻着她的头发,嬉笑着说。 “去,讨厌,女儿看着呢。”志和歪头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闺女,佩颖正张着个小嘴聚精会神的看着爸爸搂着妈妈,伸着小手啊啊叫着。“你个小人精。”志和捏了佩颖的小脸一下。 志和拉着谷穗儿坐下,又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可能又要起战事了,司令让我回来商量作战计划。” “不能不打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谷穗儿说了跟丽风一样的话。 志和的心揪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搂过谷穗儿,这些年的仗打得的确有点憋屈。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尽是同胞相残了。面对倭寇入侵,不应该一致对外吗? 当时自己是奔着三民主义参军的,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家乡亲人而拿起枪,但是现在,跟自己的初衷离得有点远了。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人家已经举起了枪,自己束手待毙啊。 “快了,会结束的。”志和好像是安慰谷穗儿,更是在安慰自己。 午饭是一起到四叔家吃的。其东午饭在学校吃,没有回家。 吃过饭敬仁志和就钻到书房说起了军事,丽凤和谷穗儿在客厅闲聊。 听说学勤要去黄埔军校学习,谷穗儿很为他高兴。听丽凤说会跟着敬仁走,谷穗儿又难过起来。 她依偎在丽凤肩头,脸贴着丽凤的脸,“四婶,我舍不得你。” “看看,怎么跟个孩子似的,仗总是会打完的,我想用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就会再相聚的。”丽凤拍着谷穗儿的头说。 但愿,谷穗儿在心里长叹了一声,真希望这无休无止的战争早日结束。 敬仁和志和在书房面对着一张地图指指点点着。 “这次战争,阎老西会从陇海一线进攻,东明和定陶是他们集中攻击的点。学贤带兵据守阳曲,我会让他拿出两个师支援东明,二军守定陶。他们能坚守住不让阎老西的军队进入中原我们就胜利了。 还有一线想进军即南,我想派你军前往。坚守即南是最重的任务,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还有,我们不能在这里待太长时间,我想带你四婶一块走,把她安置到阳曲,你怎么想的?” 志和沉吟半晌,他也想让妻儿待在身边,可是又不想把她们置于危险之中。“暂时先让她们待在京都。其东上二年级,跟着颠沛流离,不止耽误他的学业,也徒增他们的痛苦。再说粒儿正在住院,穗儿肯定不会扔下她不管的。” “好,只要你跟穗儿商量好就行。” “嗯,我会多留点人手给她们,尽量保证她们的安全。” “那先这样,明天我跟你四婶就起程去阳曲,学勤去黄埔。我先回去布署一下,你再待几天,但也不能多待,要抓紧回去带所部赶到即南。大战一触即发,我们没太多时间犹豫。” “我明白了四叔。”说罢志和站了起来,到客厅见谷穗儿和丽凤还在闲聊,敬仁和志和也跟着说了几句就告辞回家了。 第121章 伤病好转回家养 回到家后,志和跟谷穗儿说了最近的形势,问她怎么想的,谷穗儿果然不想离开京都,她最不能放心的就是米粒儿的身体。 “那好,你和孩子们就先留在这里。”志和揽过谷穗儿,亲吻着她的头发,无奈的说。 谷穗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从小认定的人,已经三十岁了,早已没有了儿时的青涩和清冷,多了岁月和炮火带来的坚韧和冷硬。 十几年了,聚少离多,天天提心吊胆,经历过生离死别,她真的不想他再去那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争命,却又无可奈何。谷穗儿郁郁的抱紧了志和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前,她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也不喜欢流泪,但此时她却禁不住红了眼圈。刚刚相聚,又要送他去战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很难用语言表达。 第二天,敬仁和丽凤学勤就动身了。依依不舍送走四叔一家,谷穗儿和志和又去了医院看望米粒儿。 为了方便,志和换了便装。看到姐夫来了,米粒儿让锦姐扶她坐起来,她的精神状态比前几天已经好了很多。 “姐,我觉得我现在可以出院了,回家养着一样的。”米粒儿看着姐姐提出了要求。 “医生怎么说?” “医生倒没说什么,我觉得天天在医院里这样躺着,好人也就躺坏了。” “我去找医生问问,医生说可以的话咱就回家养着。”谷穗儿说着就要去找医生。 志和拉住她说:“你在这里,我去。”也不等谷穗儿答应就走出了病房。 找到了米粒儿主治医生,他说回家养着也不是不行,就是用药临时还不能停,如果有能打针的护士每天过去给打针,倒也可以回家。 志和回家是有随行军医跟着的,他正想这次去即南把军医留给谷穗儿母子,这样米粒儿回家养着更方便。 他回到病房跟谷穗儿把情况说了一下,谷穗儿也同意让米粒儿回家养着。于是给米粒儿办理了出院手续,拿了后续所用的药,一行人走出了病房。 陶峥去住院部院租了一辆轮椅推着她,小心翼翼的往外走。想到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充斥着福尔马林味的地方,米粒儿有点兴奋。天天躺在病床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快躺碎了,哪哪都不得劲。 刚走出病房,谷穗儿闻到刺鼻的来苏水味,一阵恶心涌上来,头也晕了一下。旁边的志和看她这样赶忙扶住她,着急的问:“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一阵恶心,晕了一下。”谷穗随口答。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对劲,自己这个月的月事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对于女人的那点事还是明白的。她抬起头看着志和,有点愣。 “你陪我去看看医生。”然后让陶副官和锦姐先带米粒儿去外边等着。她和志和两人一起去了妇科。 医生检查过后,笑着说谷穗儿怀孕了。谷穗儿叹了一口气,这个老三来得也不太是时候,志和又要去前线了,这仗打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他肯定不能陪着自己了。 “穗儿,又要辛苦你了。”志和心疼的拉着她的手说。 “为你生儿育女,再多也不辛苦。”谷穗儿笑嘻嘻的说。两人边说边走,谁也没注意到旁边有一双蛇一样恶毒的眼睛在暗处看着他们。 等他们走过去,旁边闪出一个女人,她的脸上有一块疤痕,穿着医院清洁工的服装,恶狠狠的瞪着谷穗儿他们走过的方向,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血债是要用血来偿的。” 回到家,锦姐已经把米粒儿安排好,其东也从学校回来了,正围着二姨问长问短。小佩颖也乖乖的坐在二姨旁边,看着二姨的头,问二姨还疼不疼。看着两个孩子,米粒儿不禁想起了承恩,鼻子一酸,好不容易忍住了要掉下来的泪。 “东东和颖颖放心,二姨不疼了,二姨好了。以后二姨陪你们玩好不好?”听二姨这样说,两个孩子咧着嘴笑了。 “东东,颖颖,也别太闹二姨了,让二姨好好休息一下。”谷穗儿进门喊着两个孩子。 “爸爸,妈妈!”看到爹娘回来,佩颖迈着小短腿想从床上爬下去,志和上前一步抱起了佩颖:“好了,别急,看掉下来磕着。” “我们先出去,让你二姨好好歇歇,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再跟二姨玩。”志和抱着佩颖,看了东东一眼说。 一家四口回了自己的房间,志和转向其东问:“东东,昨天太晚没来得及问,在学校怎么样啊?” “嗯—,挺好的,老师和同学都对我挺好的,就是有几个小姑娘让人讨厌。”其东乖巧的说。 “小姑娘怎么会让人讨厌呢?”谷穗儿笑着问。 “她们就愿意摸我的脸,蜜儿还动不动捏着我的脸不放。很疼的。”谷穗儿和志和对视了一眼,看起来儿子在学校还挺受欢迎啊。 “对,男孩子的脸是不可以被女孩子随便摸的,以后她们再要摸你的脸你就离得远点儿,或者是很严厉的警告她们,但不可以打她们哟。男孩子是不可以打女孩子的。”谷穗儿故意板起脸跟其东说。 “我没让她们摸,我也没打她们,不过我有吓过她们。我说如果她们再想摸我的脸我就打她们。”其东的小脸有点儿发红。不过说起来这小脸的确是挺让人喜欢的。跟志和小时候越来越像了。 谷穗儿揽过其东,摩挲着他的小脸,笑嘻嘻的说:“怪不得那些小姑娘喜欢摸呢,咱东东的小脸真的很好看哦。” “好男儿绝对不是凭一张好面皮立足于这个世界的,脸长得再好也是爹娘天生给的,是不能把这个当成让自己骄傲的资本,真男儿要练就一身好本领,要无愧于天地父母。”志和板着脸很严肃的说。 “我明白的爸爸。”其东的小脸也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应和着爸爸的教训。志和欣慰的点头,谷穗儿又摸了一把儿子的脑袋,心里感叹了一声,不觉间儿子这么大了。 “东东,爸爸明天就要去前线了,你是咱家的小男子汉,我走了之后你要保护好妈妈和妹妹,担起你做为大哥哥的责任。”志和继续严肃的跟儿子说,“还有一件事儿要跟你说,你妈妈又有了小宝宝了,过不多久你就会再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所以你的责任更重了,你要跟爸爸保证照顾好妈妈。” 志和就像跟一个朋友一样跟其东说着家里的事情,他没有把他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爸爸你放心。”其东更严肃的绷紧了小脸,爸爸天天要去队伍上,经常会长时间不回家,这对其东来说已经成为习惯。保护妈妈和妹妹是自己的责任,这是他从小就这样想并且把它放在第一位的事情。 看着儿子的小表情,志和心里是欣慰的,儿子的心里老早就种下了男子汉要有责任和担当这颗种子,相信有一天定会长成参天大树。 一家人说着话,不觉间就到了晚饭时间。谷穗儿本来不想让米粒儿下床吃饭,但米粒儿坚决要跟大家一块吃,谷穗儿也就随了她。 饭桌上其乐融融,没有即将离别的伤感,因为离别已经是这个家庭生活中的一部分,他们都已经接受了。就好像生活中的一切幸与不幸,只要你接受了它,跟它像朋友一样相处,你会活得很平静。 第122章 青山一道同风雨 志和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他没有惊动家里的其他人,只让谷穗儿送出家门。他抱了抱自己的妻子,转身上了车,没再回头。 他留下了自己的几个警卫和军医,陶峥想跟他去战场,他没让,他把全家人的生命都托付给了这个跟自己转战多年的战友和属下 米粒儿上午要继续打针,军医给她挂上瓶之后就退了出去。谷穗儿陪着她闲聊。 “大姐,你能不能托人给我弄几本考大学的书呀。我想好了之后去考京都大学。”挂完瓶之后,米粒儿跟谷穗儿说。 “我可以让陶副官去问问。不过你为什么一定要考京都大学?是跟钟如斯赌气吗?” “是有一部分这个原因,我想证明自己并不差。但也不全是这个原因,现在他在我心里没有那么重要了,我更想为自己活一回。”米粒儿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刚刚签字离婚时的伤心和迷茫,她很平静,眼里闪烁着晶晶亮光。 “那你想好了考什么专业了吗?” “想过这个问题,但没定好,有两个专业是我想学的,一个是师范,再一个就是法学。我想以后当个老师或者律师。姐你帮我分析一下。” “其实我也不明白,要问你自己的心,看自己到底喜欢什么,姐希望你能快乐的做你想做事情。” “我想当个老师,可以教育孩子们,让他们走上一条光明的道路。我也愿意当一名律师,可以为那些在迷茫中的人指点迷津。” “那就向着这两个方向努力,我先让陶副官给你找书,到时候咱再看看到底选什么专业。也让他打听一下入大学需要哪些手续。”现在已经是深秋了,要想报考怎么也得等到明年,提前准备一下也好。 “如果可以的话,我跟你一块考。”能上大学也是谷穗儿的一个心愿,但因为这几年接二连三的生育,搞得她一次次失了学习的机会。 “姐,你要是能跟我一块考那就太好了,我们可以一块上学,哇,想想就高兴!”米粒儿一听姐姐也想跟自己一块上学,兴奋得不得了。 陶副官行动倒是挺,上午才跟他说了找书的事儿,第二天他就把书拿回来了。这样米粒儿上午吊瓶,下午稍微出门放放风,剩下的时间就和姐姐一块看书,有什么不明白的姐俩会讨论半天。时光倒也飞逝而过。 转眼进了腊月,谷穗儿的肚子已经隆起不少。米粒儿的身体也已痊愈。 敬仁和志和那边的战况已经稳定了,西北军已经败退回关中,中原保住了。敬仁想乘胜拿下西北,但志和等一些军中高官却不太支持,快过年了,大家都不想再打。敬仁考虑再三也只得作罢。志和继续屯军即南,跟谷穗儿说好过年到京都陪着母子几个一块过。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时从丁家旺传来了青山爷重病不起的消息,他非常想在临终前见见儿孙们。 消息传来,悲伤笼罩了每个人的心。大家默默的收拾行李,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丁家旺。 陶副官开车带着谷穗儿她们先到即南跟志和会合,然后一块赶往丁家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院外停着几辆车,看来敬仁和学贤他们已经回来了。 院子里站着的蹲着的人很多,但却没有几个人说话。看到谷穗儿他们进门,刘桂兰流着眼泪迎上去,接下佩颖,搂了搂其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志和谷穗儿和米粒儿赶紧进屋。那个从小把自己扛在肩头的老人,面如纸灰,躺在炕上,只有一口气维持着。做仁为仁效仁敬仁围站在旁边,还有学孔学孟学贤兄弟们都在一边站着。建武和禾苗儿离得近也早就回来了。 青山奶盘坐在青山爷身体旁边,手拉着老爷子的手,轻轻的说着什么。看到谷穗儿姐妹进来,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跟青山爷小声说着:“你睁开眼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孙女回来了,你看看,你熬下的所有儿孙都回来了,你该放心的走了。” 青山爷好像真的听到了老婆子的念叨,眼睛慢慢睁开了一条缝,嘴动了几下,眼光绕着他的儿孙们看了一圈,最后定在了谷穗儿身上。谷穗儿低下身,握住了青山爷的手,叫着“爷”,眼里含满了泪。“爷,我们都回来了,你会好起来的。” 青山爷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青山奶把耳朵放在他嘴上,静静的听着,嘴里说着:“都好好的,嗯,他们都知道了,都会好好的,你就放心。” “我在那边等着你,下辈子还来找你。”这句话出奇的清晰,围在旁边的人都听到了。青山奶终于忍不住哽咽:“你这个老头子,放心走,我很快就去找你的。” 睁开的那条缝终于又合上了,一切归于平静,“你们爹走了。”青山奶平静的说,然后嚎啕大哭,一屋子的儿孙都放声大哭。用哭声送走亲人是丁家旺的习俗。 “好了,都不哭了,你们爹走得安详,他早就跟我说过,他这辈子知足,有你们这样的儿孙是他的福气,他活到了八十岁,是喜丧了。老大,去找礼丧爷,给你爹办事儿。穗儿,你有身子,别在这里守着,去你娘屋里待着去。桂兰,去把你爹的送老衣找出来,咱给他换上新衣服送他走。” 青山奶异常的冷静,她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大家,跟老头子过了六十多年,她舍不得,她知道他只是换了个地方活,他说了等着她,她会给他风风光光的办好后事,然后再去找他。面对着满堂儿孙,她不能让自己乱了方寸,一大家子人都看着她呢。 村里有专门的红白理事会,礼丧爷很快就来了,棺木也是早就定好了,支孝棚子,扯白布,摆幡帐,蒸发糕,给亲友报丧,安排宴席……各行其事,忙而不乱。一时间满院子一片素白,哭声震天。 一切齐备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土地庙报庙,儿孙都穿起了孝服,有礼丧爷在前边引路,一起哭到土地庙,告诉庙神,请庙神引亡者归魂。回头时齐喊着青山爷的名号,痛哭而归。 谷穗儿身子沉,青山奶没让她跟着去。她搂着佩颖待在娘屋里,默默的流泪。其东算是大孩子了,跟着报庙的队伍去了。 报庙回来孝棚子已经支好,各种祭品也摆好,长明灯也点起来了,孝子孝妇守灵,不时的烧纸上香添油,有来祭者,孝子孝妇举哀致礼。一直到晚上,才算稍稍闲下来,一家人聚在灵前守灵,偶尔也会闲谈几句。 学贤自从离开丁家旺,回来没几次。跟吴清芳结婚生了老大嘉南后,没几年又生了老二嘉树。吴清芳嘉南嘉树更是从来没来过丁家旺。这时候才有闲暇给青山奶和各位长辈磕头厮见。 嘉南已经十岁了,比其东大了三岁,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亲人也是挺兴奋。嘉树也六岁了,长得非常俊秀讨人爱。李秋玲搂着嘉南嘉树不撒手,这两个孙子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悲喜交加,她眼里的泪就没断过。 学勤因为在广东,就没让他回来。其他的儿孙一个没少,全都回来了。 孙爱梅前几年生了老二嘉意,林新春也生了老二嘉臣,苏如卿也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嘉卉和嘉宇。学善媳妇乔秀妍婚后不久就生了儿子嘉莲,这次老老少少都回来了,院子里屋子里乌鸦鸦的都是人。 守灵要守过三天,方可入殓,这三天,需一天三时报庙,说起来办丧事也是个挺累人的事情。青山奶没让所有人都守着,小一辈的都安排了住处,由他们娘领着去歇息。四兄弟和媳妇们轮流守在灵前,斯人已逝,活着的总要好好活下去。 入夜之后,谷穗儿志和领着孩子先回了河阳街家里,韩大善人生爹瑾娘都来吊过孝,三天之后大殡的时候他们会再来。 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女生爹瑾娘自是欢喜。其东小时候在家里住过,瑾娘要他跟自己一块睡,其东也没有拒绝。时候不早了,就没惊动大哥二哥他们,奔波了几天,又忙乱了一天,都很累了,洗漱了一下就歇下了。 第123章 唱罢秋坟愁未歇 第二天一早谷穗儿和志和又去了丁家旺,其东和佩颖留在了河阳街让瑾娘照顾着。 本来志和想让谷穗儿也不要过去,但谷穗儿坚决要过去,志和只得随她。 瑾娘不放心,再三叮嘱别太伤心,别累着自己,小心肚子里的宝宝。说得太多生爹都怪她太絮叨了。 刚进村就听到哀怨的冒肘鼓腔,那是二哥学孟从县里请的戏班子。请戏班子哭丧是丁家旺老人喜丧时的发丧风俗。听着那哀哀的乐音会让人忍不住流泪。 今天也会有不少人来吊唁,报庙举哀无数遍,也是挺累人的。志和也禁不住在谷穗儿耳边念叨,让她注意休息。 太阳升起来之后,要发马,为逝者指路。老大在前边领着,手持木棒,一步一点。其他兄弟和媳妇们一个挨着一个拽着彼此的衣襟,走到门外的大街上。 纸马早已备好,一条凳子放在纸马旁边,老大站上去,礼丧爷将提前准备好的马票、路单放在纸扎的马童手里,点燃纸马、马童,老大嘴里喊着:“爹,爹,你上西南,宽宽的大路,长长的宝船……爹,爹,你上西南,骝骝的骏马,足足的盘缠……爹,爹,你上西南,你甜处安身,你苦处使钱……”。 孝子孝妇跪倒磕头大哭。纸马烧尽,孝子们大哭返回。 第三天入殓出殡,是最忙乱也是最隆重的仪式。 一大早戏班子和吹鼓手就开始了吹奏和演唱。唱得无非是《过阴桥》《分别泪》《秦雪梅哭灵》之类的。引得全村老少都跑过来看,挤得家门外水泄不通。 青山爷用的是红松木的棺椁,安放于槎架上,上盖绣着盘龙的棺罩,前后各八个虎虎生威的青年军人抬着。本来是有专门抬棺的人,做仁兄弟们想亲自抬,敬仁觉得自己的大哥也已经不年轻了,就决定从自己和学贤志和的随从中挑选了这十六个人来抬,这是前无古人可能也是后无来者的抬棺队伍了。 出殡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吹鼓手走在最前边,然后是孝子孙们,后边是灵柩,灵柩后边是孝女们。 本族五服以内的都来参加葬礼,还有各房的亲戚朋友,加上敬仁学贤志和的随从,好几百人的队伍头尾不相见,白花花的排开了长长的一溜,非常壮观。 生爹瑾娘领着其东佩颖一早就过来了,没想到钟老爷也从城里赶了过来。 米粒儿上前见了礼,道了声谢,没再说什么。 让丁家旺人没想到的是,县政府的仇县长也带领随从过来为青山爷吊唁,随行的还有县里的一些富贾政要。 大家为逝者上了香,送了人情,被做仁兄弟们招呼在客厅就坐,敬仁学贤还有志和都与来人见了面,其实他们来的目的也是冲敬仁这个司令和学贤志和这两个将军来的。主家想留饭,被仇县长一行拒绝了。家里有丧事,乱得很,弟兄们也没跟他们过多的客气。 青山爷没有女婿,只有和建武两个孙女婿,他俩是外戚,不能跟其他人一样手持哀杖,而是抱着纸扎站在了送葬队伍的外面,这在农村叫“站路旁”。其他人都要手持哀杖参加。礼丧爷一声“起灵”,吹鼓手哀乐大奏,所有送葬的人大放悲声。 走到街口十字路口,队伍停下,老大做仁“摔老盆”,所有送葬的亲友跪下磕头大哭,等前头开始走了,后边的才站起来跟着继续往前走。 谷穗儿送出门外,青山奶就把她的打头布扯掉,领她回了屋。 “有这份心就行了,不用送到头,你爷爷知道也不会让你送到头的,你肚子里的更重要。”青山奶跟她说。 看她还在哀哀的哭泣,青山奶拉着她的手,不准她再流泪。“人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爷爷熬了你们这么多儿孙,他够本了,每每跟我说起来,他因为有你们这些孩子,骄傲得不行。那个老东西,嘴上不说,心里可得意了。就是不能常常见到你们,他想你们啊。”听了这话,谷穗儿更是哭倒在奶奶怀里。 送葬的队伍走一段时间就会停下烧纸磕头,所以走得极慢,从家到丁家祖坟也就不到二里路,却走了近两个小时。坟地是早就定好了,坟也用青砖砌好了。孝女们举哀之后先返回,但要走另外的路回家,这叫不走“回头路”。孝子们要烧纸埋土,一切安置完毕也是走另外的路回家。 流水的席棚也早就搭好,有专门做饭的人,从头一天就开始做准备了,送葬队伍回来,就开席了。 饭罢,路远的亲友要返回的时候,每家会分几块发糕,几个小饽饽,一直闹腾到天黑透了,才送走了大部分亲友。 四个儿媳妇,还有五个孙媳妇,加上谷穗儿三姐妹,都过来陪着青山奶说话。这几天的杂事儿大多数是孙爱梅和苏如卿在操持,送走了大部分亲友,这才稍松了口气。前几天忙乱的谁也顾不上干别的,现在总算是告一段落,娘几个才算是有心叙叙旧。 吴清芳虽说是大帅的女儿,但没有什么架子,就是一直没到过丁家旺,跟大家不是太熟悉,话不多,只是静静的听大家说。 学善从水师学堂毕业后,分到了东洋舰上做水师,他的媳妇乔秀妍,在青城一所小学教书,回丁家旺的次数也不多。 林新春倒是个妙人,跟学孟在县里开铺子,见的人也多,三不五时的还会跟学孟去乔家班顶个班,唱上几台戏,性子倒是越发的爽朗,跟她婆婆李秋玲脾气倒是有几分象,就像人家说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奶,明天我们回县里,你跟着我们去住几天。”林新春拉着青山奶的手真诚的说。“你有这份心奶就知足了,奶谢谢你,不过奶啊,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爷爷。” 正说着话,吴清芳好像想到了什么,到她临时住的屋里拿出一个手提袋,打开给大家看:“接到信儿回得匆忙,没来得及给大家准备礼物,这还是以前就备下的,临走顺手捎回来了。就是我一点儿心意,大家别嫌弃。” 青山奶和桂兰四妯娌的是一人一个玉镯,那玉晶莹剔透,一看就是好东西。“我这么大年纪了,就不用了,你们年轻人戴。”青山奶推拒着。 “奶,四嫂的一片心意,让你戴你就戴上。”谷穗儿一边说着一边给青山奶戴到了手腕上。 “哟,我也有啊。”丽凤微笑着说。学贤的三军一直是跟随司令部行动的,所以丽凤和清芳住得近,两人是常在一块聊天逛街的,说话也就不那么见外。 清芳抬眸看了丽凤一眼,刚送走了爷爷,她也不好跟四婶过分说笑,只淡淡一句“嗯,都一样的”。 给自己妯娌们的是金镯,款式差不多,只不过花色有点差别。一只是嵌莲花图案的,叶面大气,茎干笔直,花朵清秀艳丽。一只是嵌花瓣的,浪漫诗意。一只是嵌福字,一看也是大气精美。还有一只是祥云纹饰,寓意平安吉祥。 “我也不知道大家喜欢什么样的花样,要不大家按自己的喜好拿。”吴清芳微微笑着说。 “四弟妹的一番心意咱领了,大嫂先拿。”林新春提议着。 孙爱梅也不再扭捏,“那我可就先挑了。”说着拿起了那个嵌福字的,“我年纪也不小了,戴太花哨的也不好。” 林新春则挑了嵌莲花图案的,她爱好戏曲,人有点小文艺小清新,莲花图案倒也适合她。 苏如卿看着乔秀妍,也是微微笑着说:“五弟妹,你先拿,我在家里戴什么样的都行,你是做老师的,要常出去见人,看看你喜欢哪一个。” 乔秀妍看三嫂这样说,反而不好意思先下手了,谦让着说:“三嫂你先拿就行了,我什么样的也可以的。” “看看你们俩这推来挡去的,要我说三弟妹你戴这只祥云的,让五弟妹戴这只花朵的,五弟妹年轻,戴花好看。”林新春快言快语的说。 “好,听二嫂的,我就拿这只祥云的。”苏如卿没有再推托,温温顺顺的说着。乔秀妍也拿起了花瓣的那个戴到了手腕上。 “真好看,谢谢四弟妹了。”林新春看着腕上的镯子高兴的说。虽说林新春并不缺首饰,但还是由衷的表达自己的高兴。 清芳给谷穗儿三姐妹的是一人一条珍珠项链,搭配旗袍戴倒也很漂亮。 前两晚上一直是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刘丽凤妯娌们陪着青山奶睡,就怕她一下子失去老伴太孤单。 “娘,婶,今天晚上你们回你们屋睡,我和粒儿和苗儿陪着奶奶。”看大家都挺累了,谷穗儿就催着大家去休息。 “明天一早还得圆坟,都早点歇着。”青山奶也催着。 第124章 母子相见痛断肠 圆坟之后,敬仁和学贤就结伴回军队了,丽凤和清芳也一块跟着走了。家里人一致挽留,想让他们过了年再走。无奈军中不能这么长时间没有长官,忠孝真的不能两全。 他们走得时候李秋玲搂着嘉南嘉树好一顿哭,她不舍得啊,这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 因为谷穗儿有孕,志和决定稍晚几天再回军队,怕谷穗儿舟车劳顿太辛苦。再说他私心里也想陪她们过一个新年。他的军队跟敬会还贤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他不是司令部直属,有军中的副长官他们,军中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米粒儿决定去县里一趟,跟承恩分开也快一年了,那份想念一直被压在心底深处,时不时的就会翻到心头。 可能在家待不多长时间,她和大姐都得回到京都去。因为前不久她们向京都大学提交了入学申请,学校已经同意,就差她们回去进行入学前的考试了。听说想考入这所学校极为不易,她和姐姐还有一段好长的学习之路。 她是跟二哥和禾苗儿一块回的县里。走前就说好了到禾苗儿家里住下。学孟本想让米粒儿到他家住,后来看姐俩难分难离的,想说的话太多,也就没有勉强。 禾苗儿两口子现在也买了一套三间的房子,离二哥家不远。禾苗儿跟着纪老师学习也快两年了,现在也应聘了妇保会的工作。她本来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自从做了这个工作,更是马不停蹄,忙得团团转。 “二姐,你先好好歇歇,这几天都累坏了。”禾苗儿一边给米粒儿收拾床铺一边说,“待会儿我去老钟家把承恩带过来,你就不用过去了。” “不用,还是我自己过去,对不起我的是钟如斯,钟家的几位老人还是很慈善,对我极好的。既然回来了,也顺便去看看他们。”米粒儿现在提起钟如斯已经没有了激愤和抱怨,她很平静。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她是彻底放下了。 米粒儿去街上买了承恩喜欢吃的小点心,也给钟老太太和钟老爷夫妇买了几样礼物。 禾苗儿不放心,一定要跟着一块去。米粒儿也没有坚决反对。 离钟家越近,米粒儿越是忐忑,承恩是高了胖了,还是瘦了?他不会忘了自己这个娘? 钟家人一定会善待承恩,这个她不担心。 “老爷太太,少奶……丁二小姐来了!”管家看到米粒儿激动得转身就往内宅跑。 钟老爷和钟太太听到管家的喊声,也是激动万分,特别是钟太太,自从米粒儿去了京都就再也没见过。就算米粒儿受伤期间也是钟老爷赶过去的。 钟太太抻了抻衣服,抿了一下头发,领着承恩就往院子里跑。 “粒儿啊,你可回来了!你把娘的心都揪碎了!”看到米粒儿钟太太扑过去,拉着米粒儿上下打量。 米粒儿行了一礼,恭敬的喊了一声:“钟老爷,钟太太,别来无恙!” 钟老爷赶紧摆着手说,“咱不是早就说好了,你虽然不是我们的儿媳了,但是我们的亲闺女,不能跟我们老两这么生分啊。” “爹娘,女儿给两位老人磕头了!”米粒儿也不反驳,做他们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曾经他们就像对亲女儿一样对待过自己。 承恩看着爷爷奶奶和米粒儿寒喧,小嘴紧紧的抿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是自己的娘,她答应自己很快就会来看自己。他盼了太长时间了,太阳升起来了,太阳又落下去了,他不知道太阳升落了多少次,一天天的失望又一天天的盼望,现在终于把娘盼回来了。 “娘!”承恩哭着扑向米粒儿。 “承恩!”米粒儿紧紧的把孩子搂在怀里,这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啊,自从分别,已是经年!米粒儿任眼泪横流,顾不得去擦,就那么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宝贝。 钟太太和禾苗儿都跟着流泪。母子生生分离,这是什么样的人间惨剧啊。 “好了,咱不哭了,母子见一面不容易,不能总是哭啊,二姐,你好好陪陪承恩。”最后还是禾苗儿开口劝说着。 米粒儿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也给承恩擦着小脸上的泪珠。“恩恩好孩子,咱不哭了昂。” “娘,恩恩好想你啊!”承恩一句话又把米粒儿的眼泪勾了出来。 “爹,娘,我想趁我还在县里的这几天带承恩玩玩,我想好好陪陪他。”米粒抬起眼看向钟老爷夫妇。 “好,好,你就好好陪陪他。”钟老爷夫妇异口同声的说。 米粒儿起身给两老郑重的躹躬。两老如同两道光,在她灰暗的婚姻生活中,给了她温暖和一丝光明。她心里真的特别感激。 在她跟如斯离婚之后,两老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对她的嫌弃,而是真的像亲闺女一样待她。更不用说想方设法不让她看孩子。 能碰到这样的公婆也算是她这个不幸婚姻中的万幸。 “承恩,现在娘来陪你了,你跟娘说一下你想去哪里玩?” “只要跟娘一块,在哪里都行。”承恩只有三岁,一个三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让人欣慰更让人心酸。 “那我领着承恩去看太姥姥和姥姥姥爷,还有大舅大姨和承恩的表哥表姐,咱到柳毅山去看柳毅庙,好不好?” “好啊,承恩愿意,承恩记得姥姥和姥爷,他们来看承恩,还给承恩带了好吃的。” “承恩也记得大姨,承恩喜欢大姨。” “那咱现在就走,跟爷爷奶奶再见,说承恩过几天就回来。” “爷爷奶奶再见,承恩过几天就回来。” 看着米粒儿抱着承恩走出府门,钟太太不停的用帕子拭着眼泪。在这不幸的婚姻中其实最受苦的是承恩啊,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要面临着父母分离的痛苦,就要面临没有父母亲陪伴的不幸。 想到承恩的不幸,钟太太对自己的儿子就多了几分痛恨,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啊。自己一定穷毕生之力好好待承恩,让他健康快乐的长大。 前几天那个混小子来过一封信,说他已经到财政部任职,还说要跟那个叫什么娜的结婚。老爷子看了信气得脸铁青,把那信几把撕碎,发恨说从此不认这个儿子,就当没生过他,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毕竟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血肉,生气的确是生气,但要说跟他断绝关系也是不可能的。钟太太知道老爷子在火头上劝也不管用,等他慢慢消了气就好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第125章 丁家旺姐妹日常 米粒儿带着承恩去了丁家旺。 承恩本来就是个懂事儿听话的孩子,大家都特别喜欢。父母的离异,更让家里人对他多了一点怜悯。 青山奶已经脱离了青山爷离世的颓废,嘱咐孩子们要跟承恩好好玩。其实就算没有太奶奶的嘱咐,孩子们对承恩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特别是婉茹,恨不得时时牵着承恩的小手不放。就怕这个小表弟被磕着碰着。自己那两个特别调皮的亲弟弟都被她嫌弃了。 说起来婉茹快十一岁了,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奶奶,俺大姑回来了!”五岁的嘉宇呼哧带喘的跑进来喊。 米粒儿放下承恩跑出去迎接大姐,大姐现在已经五六个月的身孕,说起来大姐也是易孕体质,结婚七八年老三都快生了。亏得跟姐夫还长时间分离。 本来说好了一块考京都大学的,也不知道她这样子还能不能考。 “姐,你慢点儿!”看着急匆匆走来的谷穗儿米粒儿大叫着。 后边志和抱着佩颖领着其东也走了进来。米粒儿上前接下佩颖,亲着她的小脸蛋,逗得佩颖咯咯笑。志和去了爹娘那里,来了总要先去看看老人。 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佩颖跟二姨已经很熟悉了,她搂着二姨的脖子也用小嘴亲着米粒儿。 “你把承恩带回来了?在哪里呢?”谷穗儿急急的问。 “在屋里呢,跟婉茹玩呢。” “承恩,承恩,你还记得大姨吗?”一进门看到承恩,谷穗儿把他搂到怀里心疼得想流泪。 “承恩记得大姨,承恩想大姨。”承恩柔柔的小奶音让谷穗儿眼圈更红了。 看自己娘搂着小哥哥,佩疑从二姨身上往下挣。用小手推开承恩,搂着谷穗儿说:“佩颖的妈妈!”小黑豆似的眼睛警惕得看着承恩。 佩颖比承恩小几个月,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小姑娘。看佩颖那个霸道的小模样,青山奶忍不住笑了。“佩颖的妈妈,没人跟你抢。” 青山奶看着这些一年年长起来的小辈,心里禁不住感慨岁月不饶人。 “佩颖,这是承恩哥哥,你要叫哥哥,知道吗?来,拉拉哥哥的手,哥哥好可爱是不是?” 谷穗儿把佩颖的小手放在承恩的小手里,让兄妹俩认识一下。 佩颖拉着承恩的手,嘴里说着:“承恩哥哥,我也喜欢承恩哥哥。” “那佩颖跟承恩哥哥一块玩好不好?”“好!” 承恩紧拉着佩颖的手,两个小人一块跟到了院子里,婉茹和其东还有嘉意嘉卉嘉宇也一块跟了出去。青山奶也颤微着小脚跟了出去。 “奶,外边冷,你就别跟着出去了。” “没事儿,奶喜欢跟孩子们玩。”青山奶好像越活越像小孩了。 看着他们欢快的玩在一处,姐妹俩眼光柔柔的,一瞬岁月静好。 “噢,下雪了,下雪了!”孩子们在院子里欢呼着。又是一年新年将至,这是不是瑞雪兆丰年? 姐妹俩把目光投向外面,只见纷纷扬扬的大雪漫天飞舞,落在屋顶,洒在地面。犹如天女散花,又仿佛天使从遥远的天空,慢慢地降落。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刚开始落在地上,瞬间化去。但不长时间就见到到处都是浅浅一层白茫茫。 孩子们笑着叫着,本来有点伤感抑郁的院子,因着孩子们的笑闹亮丽起来。 两人看着飞雪,看着笑闹的孩子们,好久不舍得收回目光。 “我跟你姐夫商量好了,等过了年再回去,他过了年直接回部队,我们俩一块还是回京都。咱不是想考京都大学嘛。”谷穗儿回过神低低的说。 “可是你这样还能考吗?”米粒儿也收回目光担心的说。 “差不多得四月份才能生,考试会在七月份,应该不耽误事儿。”谷穗儿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 说起来这孩子来得有点不是时候,不过给志和哥哥生孩子,再多她也愿意。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钟家会让承恩跟你一块过年吗?” “我本来是想跟钟老爷钟太太说说让承恩跟我一块过年的,但他们老两对我真的很好,我就没说出口。过几天我会把承恩送回去。尽管很不舍得,很难过,我也不能总想着自己不是。” 听了米粒儿的话,谷穗儿为米粒儿伤心,但也很欣慰,经过这一年多的苦难奔波,米粒儿成熟了太多。人啊,只有经历了苦难,才知道如何对待生活。 一个人只有改变自己的心态,改变自己的认知,改变自己的行为,才能改变你自己。不是经历过痛苦挫折才能成长,是经历痛苦挫折后还能勇往直前,还能直面生活的苦难,还能笑对人生,这才是一种成长。 看着这样的米粒儿,谷穗儿不自觉的笑了。 姐妹俩没再继续说话,又把目光投向了在大雪中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 两人正看得热闹就看到刘桂兰一边扑打着身上的雪一边走了进来。 谷穗儿米粒儿还有禾苗儿从小就跟青山奶在一个炕上睡。后来三姐妹渐长,才睡在了青山爷奶住的这几间房的西间。 而原来住在西间的做仁两口子搬到了后来新盖的房子里。虽然一直没分家,为仁效仁还有结了婚的大哥三哥也都在旁边盖了宅子单住。三姐妹出嫁后这几间老宅就是青山爷老两口住。 三姐妹无论谁回来仍然会住到她们一直住的西间。这几天米粒儿带着承恩就住在这里。 “娘,你怎么也跟这些毛孩子在外面闹腾啊,太冷了,快进屋。”看到息婆婆在外面跟着孩子们闹腾,刘桂兰忙上去搀住了她。 “没事儿,看着他们闹腾我高兴。”在刘桂兰的搀扶下,青山奶一边说一边跟刘桂兰一块往屋里走。 这几年人口越来越多,平时做饭吃饭就在老大院里。青山爷老两口有时会过去跟大伙一块吃,有时候不爱动弹了,就让媳妇们送过来。青山爷去了这几天,怕青山奶冷清,到饭点儿刘桂兰就过来扶她过去。 “走了,吃饭了,今天你大嫂三嫂做了不少好吃的。”刘桂兰招呼着谷穗儿姐妹,顺手给青山奶披上了一件袄子。外面下着雪,挺冷的。 说起来,老青山六个孙子,真正能在眼前伺候的也就学孔和学祖两兄弟。 第126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1 好在就隔了一个门口,几步路就到。 进去的时候,堂屋里已经摆好了饭桌,大人一桌,孩子一桌,谷穗儿和米粒儿自觉去跟孩子们一桌,有两个小的还得人照顾。孙爱梅和苏如卿也和两个小姑子一块照顾着孩子们吃饭。 虽然孩子不少,但吃饭的时候都挺安静。在他们的爷爷们面前,他们不敢大声喧哗,食不言还是能做到的。 大人们那边倒是笑语喧哗。因为今天有志和在,女婿上门总不能总闷着头吃饭,当前的局势,眼下的收成,孩子们的学问,林林总总的问题都是他们谈论的话题。 志和跟丈人和大舅哥也谈了自己过了年之后的安排。一过完年他自己就得赶回部队。谷穗儿和米粒和可以稍晚一些,等爷爷过完五七她们会到京都去。请了老师给她们补习,七月份两个人要考京都大学。 好在家里人都明白,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是刘桂兰担心她们姐俩加几个孩子,没人照顾怎么办。 “这个你放心娘,家里有锦姐还有几个下人婆子,我还留下了陶副官和一个警卫排,安全是没有问题的。” 听志和这样说刘桂兰也算是放下了心。 时光苦短,就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谈中,不觉已经下午过半。志和跟谷穗儿带着孩子回了河阳街。 走时谷穗儿跟米粒儿说等二十九她跟她一块儿去县里送承恩,米粒儿拒绝了。 “放心姐,我会解决好的。你现在月份大了,还是不要到处跑了。免得姐夫担心。”说这些话的时候米粒儿很平静。 “你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我会跟米粒儿一块去的。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三哥看谷穗儿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也开口给她下保证。 “那年前我就不过来了,年后我们再来。都回去,不用送了。”谷穗儿挥着手让家里人不用远送。 志和一手抱着佩颖,另一只手牵着谷穗儿,谷穗儿另一只手领着其东,一家四口慢慢的往胡同口走去。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拖在地上,很温馨。 刚出村口,迎面过来一群彪悍的汉子,有十几人的样子,人人手里握着大刀。 志和见此情况,把谷穗儿和孩子们挡在身后,紧张的驻足观望。 那十几个隔着十几米远呢就纷纷单膝跪地,杂乱的喊着:“师父师公在上,受徒儿一拜!”哇哈哈,原来是西山上的三当家吴刚领着手下的兄弟来了。 “原来是三当家啊,快快起来,我可不敢受你们这一拜,你怎么这个时候赶过来了?” “这一拜师父受得!”吴刚粗门大嗓的喊。 “你们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是,是有点儿事儿来求师父和师公。”吴刚惴惴不安的看了志和一眼,话说得支支吾吾的。 因离得近,志和来丁家旺没带警卫,也没赶马车,一家四口是走着来的。 “那咱们边走边说?” “我这话从哪里先说呢?先说我自己的事儿,前几年我……”说到这里吴刚的脸红了一片,本来就黑这一红倒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 “前几年你怎么了?大男人别娘们唧唧的好不好?”谷穗儿乜了他一眼。 “我……我娶了大当家的。”吴刚看谷穗儿这样说他,昂起头大声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你娶了三娘姐?” “嗯,这几年相依为命,其实我俩早有这个意思,但因为她曾是我们大嫂,所以我一直也没敢往前走这一步,直到后来,二当家和其他弟兄们也撺掇,说咱是土匪,也没那么多讲究。这才……” “哦,挺好的,三娘姐从小就受到她娘的不待见,没少受苦,你要对她好一点儿。她和你成亲,一定会有人说三道四,只要你不在意就好。”谷穗儿安慰着。 “别人说什么我倒不在乎,其实想想,瞧不起女人的往往是女人,师父你说是?” “为什么这么说?” “师父你想想,你这么能干,是不是会有人说你不守妇德之类的话,你再想想说这些话的,是不是大多数是女人?” “还真是有点道理昂。”谷穗儿仔细想了一下。 “我和三娘子成婚,她娘上山闹了一场,让她不守妇道,不能从一而终。三娘子没理她,说早在她十岁那年就被她娘给卖了,现在她无论如何与她娘无关。她娘是骂着走的。” 想想亓玉珍那个人还真是能做出这事儿来。 “我不明白,都是女人,为什么她们要难为女人,特别是有些人小时候过得不如意,等嫁了人,再做了婆婆,就会将自己受过的苦,让自己的儿媳妇闺女孙女也受一次,真是难以理解。”三当家摇着头说。那模样不像是山上的土匪当家的,倒像个老学究,看着怎么那么违和。 谷穗儿没想到一个土匪能说出这样的话,很吃惊,转而一想又觉得正常。三当家能上山当土匪,那些什么纲常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能有这些与世人不一样的想法就没什么奇怪了。 “你特特的从西山上跑过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家常话?” “那指定不是,这些只能算我的个人私事,是给师父报备一下的。” “我这趟来,主要是想让师父和师公救命,给我们指个招,救救我们一山的老老少少。” “我们哪有那么大的能耐。”一路上志和都没怎么开口,都是谷穗儿跟吴则叨叨。 “师父你先听我说是什么事儿。” “前些年我们一直遵守师父您的教诲,一直遵守着我们的山规,倒也与大家相安无事。政府天天喊剿匪,但并没有动真格的。” “今年春天来了一个新县长,却是动了真格的要剿匪,天天围山,不用管老少,见了山上的人就往死里打,弄得山上的老少爷们快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了。这不三娘听人说你和师公回来奔丧,就想找你们给出个主意。要不是山被围了我早就过来了。” “师公虽然每次回老家都很低调,但谁人不知韩将军。您老一定有办法解我们于水火之中。” 志和知道三娘子就是三丫,早在几年前谷穗儿就跟他说过。他心里对三丫一直是讨厌的。不过西山上的土匪并不只是三丫一人的事情,他还是挺重视的。 “你们想没想过把自己洗白?” “您的意思是接受招安?”三当家的很聪明,一听志和的话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接受招安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呢,有些事情却很难谈得拢,一是我们当土匪这么些年,不愿意去受人管,二呢,政府给的条件让人不能接受。” “如果我去跟政府谈,条件又是你们能接受的,你们会被招安吗?” “那好,你回山跟大家商量一下,如果你们觉得能接受招安,我可以去政府替你们谈判。我过了年很快就会离开,你们要快点给我结果。” “那我接着回山商量,明天我去河阳街找你们。”说完三当家没再啰嗦,一拱手就往西山方向走。 第127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2 “志和哥哥,你觉得招安这事儿能谈好吗?” “希望有好的结果,无论对谁而言,他们能接受招安都是个好事儿。他们在山上当土匪总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们对本地治安也造成了困扰,政府剿匪也无可厚非。两方握手言和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走,明天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如果他们同意招安,我就替他们跟政府交涉一下,我想我说话县政府是会考虑的。新来的仇县长也是挺为民着想的,算是个开明的好官。” “好,我一个女人也不明白这些事情,那就辛苦志和哥哥了。”闲话间已回到河阳街的家。 第二天,三当家不到午时就到了。带来了山寨商量的结果,可以接受招安,但得给一定的自主性。他们的大当家得给个合适的官当,最起码也是保安团团长之类的。还有一些具体的要求,三当家都给志和细说了半天。 志和把他们的要求中一些不那么合理的给否了几条,三当家的也同意了。志和决定第二天就去县里走一趟。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志和就收拾着准备出发。警卫连一直住在村外,柳毅山脚下。随身只带了两个副官。头一天就跟警卫连安排好了,他们会一块进城。 这几天在家志和都是着便服,今天要到县里去,谷穗儿给他拿出了军服。自古以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次是去谈判,气势上不能输阵。 出房门之前,志和揽着谷穗儿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事情做好。” 等出了院门,志和利落的跨上战马,跟家里人一挥手说:“都回去,如果事情顺利,我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两个副官骑马跟在后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家里人才有了志和已经是了不起的将军的感觉。平时他们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家里那个不苟言笑的三小子。 虽然是骑着马,但并没有狂奔,所以两个多时辰他们才到了县城。勤务兵提前去报了信,志和他们到时,仇县长已经领着县里的大小官员在县府门外等着了。 那一群迎接的人里居然还有王建武,他现在是仇县长的秘书。 “韩将军,一平兄,欢迎欢迎!欢迎大驾光临啊!”看到志和一行下马后,仇县长上前一步拱手欢迎。其他人也一块说着“欢迎”。王建武没上前表示出亲近,就是随着众人一起拱手。这个大连襟这么威武的时候在家里还是少见的。 “仇县长客气了,志和早就应该来拜访,怎奈私事缠身,现在才来,请仇县长莫怪。”呵呵,客气话谁也会说。 一行人一边客气一边往县政府里走。志和只让两个副官和几个亲随一起进去,其他人留在了大院里。到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仇县长让下边的人上茶水敬客。 “仇县长,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志和此次前来一是拜访仇县长,二呢是听说最近县里剿匪一事做得轰轰烈烈,正巧志和在乡,想来看看有没有志和能帮得上的,做为清水一员,某也想尽微薄之力呀。” “哎呀韩将军,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这剿匪一事,近来真是让敝人头疼啊。这正想派人去跟将军讨教呢,您这就来了,您说这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呀?” “不瞒您说呀一平兄,如今这清水县一带的土匪基本肃清,只有西山那股匪寇顽固,进山多次清剿都没能把他们消灭。那匪首三娘子实在是狡猾。如果一平兄能带兵围剿一定会一网打尽之。” “仇县长,志和此来,更想不费一兵一卒而解决匪患,孙子不是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所以我们去攻山,实为下策。” “那依一平兄之见,该当如何做呢?说实话,西山匪类无恶不做,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愤,我是不会再姑息下去的。”听了志和的话,仇县长的脸沉了一下,慷慨激昂的说。 “仇长县有没有想过招安他们啊,把他们收为己用,一来解决了匪患,二来也壮大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平时让他们维护辖区治安,一旦有了战事还可以补充正规军的力量。去年东三省沦陷,倭寇的胃口不小,他们的目光可不是只看到了东三省啊,所以适当的补充武装力量还是有必要的。如此一举几得的好事儿仇县长不会没想到?” “不怕一平兄笑话,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那三娘子太阴险狡诈,我派去谈判的几拨人都一去无回啊。还有一点儿就是我怕招安之后不好管理啊。” “那是不是仇县长的条件没让他们满意啊?” “如果仇县长有心招安,志和愿意做这个中间人,至于说管理,如果招安成功,我可以派我的亲随训练他们。” “这……”仇县长低头沉吟,这个人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爽快,不过看起来不是个糊涂人。 志和也不再继续说,给仇县长思考的时间,不怕跟聪明人打交道,怕的是跟心思阴暗之人交手。 “一平兄,我想明白了,招安是于国于民都好的事情,我同意你的做法,具体应该如何做,我还想听一听一平兄的想法。”沉吟半晌,仇县长抬起头,下定了决心。 “找个时间,坐下来一起谈谈,希望能找到让双方都满意的做法。至于具体怎么做,我想仇县长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志和可以做为中间人,为你们穿针引线,细节的东西敝人就不去指手画脚了。” 聪明人是不愿意让别人左右自己的想法的。志和深知这一点,懂得怎么让对方舒服,不让自己尴尬。 仇县长仔细的凝视了志和片刻,接着赶紧移开目光。看来能年纪轻轻做到一军之长,也不是糊涂人。 “那就多谢一平兄了,具体的和谈时间地点麻烦一平兄去跟西山协商,届时一平兄也得亲临现场坐阵啊。” “那是自然,需要敝人出面的时候,志和一定不会推托的,为了党国为了这一方水土上的百姓,志和也义不容辞!” “一平兄的胸襟仇某佩服之至!仇某代表清水县的父老感谢一平兄的大义!” “那就这样,明天我就去西山,希望这次和谈成功!” 第127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2 “志和哥哥,你觉得招安这事儿能谈好吗?” “希望有好的结果,无论对谁而言,他们能接受招安都是个好事儿。他们在山上当土匪总不是长久之计。因为他们对本地治安也造成了困扰,政府剿匪也无可厚非。两方握手言和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情。” “走,明天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如果他们同意招安,我就替他们跟政府交涉一下,我想我说话县政府是会考虑的。新来的仇县长也是挺为民着想的,算是个开明的好官。” “好,我一个女人也不明白这些事情,那就辛苦志和哥哥了。”闲话间已回到河阳街的家。 第二天,三当家不到午时就到了。带来了山寨商量的结果,可以接受招安,但得给一定的自主性。他们的大当家得给个合适的官当,最起码也是保安团团长之类的。还有一些具体的要求,三当家都给志和细说了半天。 志和把他们的要求中一些不那么合理的给否了几条,三当家的也同意了。志和决定第二天就去县里走一趟。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志和就收拾着准备出发。警卫连一直住在村外,柳毅山脚下。随身只带了两个副官。头一天就跟警卫连安排好了,他们会一块进城。 这几天在家志和都是着便服,今天要到县里去,谷穗儿给他拿出了军服。自古以来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这次是去谈判,气势上不能输阵。 出房门之前,志和揽着谷穗儿的肩膀说:“不用担心我,我一定会尽全力把事情做好。” 等出了院门,志和利落的跨上战马,跟家里人一挥手说:“都回去,如果事情顺利,我今天晚上就能回来。” 两个副官骑马跟在后边,看着他们的背影,家里人才有了志和已经是了不起的将军的感觉。平时他们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家里那个不苟言笑的三小子。 虽然是骑着马,但并没有狂奔,所以两个多时辰他们才到了县城。勤务兵提前去报了信,志和他们到时,仇县长已经领着县里的大小官员在县府门外等着了。 那一群迎接的人里居然还有王建武,他现在是仇县长的秘书。 “韩将军,一平兄,欢迎欢迎!欢迎大驾光临啊!”看到志和一行下马后,仇县长上前一步拱手欢迎。其他人也一块说着“欢迎”。王建武没上前表示出亲近,就是随着众人一起拱手。这个大连襟这么威武的时候在家里还是少见的。 “仇县长客气了,志和早就应该来拜访,怎奈私事缠身,现在才来,请仇县长莫怪。”呵呵,客气话谁也会说。 一行人一边客气一边往县政府里走。志和只让两个副官和几个亲随一起进去,其他人留在了大院里。到会客厅分宾主落座后,仇县长让下边的人上茶水敬客。 “仇县长,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志和此次前来一是拜访仇县长,二呢是听说最近县里剿匪一事做得轰轰烈烈,正巧志和在乡,想来看看有没有志和能帮得上的,做为清水一员,某也想尽微薄之力呀。” “哎呀韩将军,您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呀,这剿匪一事,近来真是让敝人头疼啊。这正想派人去跟将军讨教呢,您这就来了,您说这不是雪中送炭是什么呀?” “不瞒您说呀一平兄,如今这清水县一带的土匪基本肃清,只有西山那股匪寇顽固,进山多次清剿都没能把他们消灭。那匪首三娘子实在是狡猾。如果一平兄能带兵围剿一定会一网打尽之。” “仇县长,志和此来,更想不费一兵一卒而解决匪患,孙子不是说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所以我们去攻山,实为下策。” “那依一平兄之见,该当如何做呢?说实话,西山匪类无恶不做,不除之不足以平民愤,我是不会再姑息下去的。”听了志和的话,仇县长的脸沉了一下,慷慨激昂的说。 “仇长县有没有想过招安他们啊,把他们收为己用,一来解决了匪患,二来也壮大了自己的武装力量。平时让他们维护辖区治安,一旦有了战事还可以补充正规军的力量。去年东三省沦陷,倭寇的胃口不小,他们的目光可不是只看到了东三省啊,所以适当的补充武装力量还是有必要的。如此一举几得的好事儿仇县长不会没想到?” “不怕一平兄笑话,这个办法我也想过,但那三娘子太阴险狡诈,我派去谈判的几拨人都一去无回啊。还有一点儿就是我怕招安之后不好管理啊。” “那是不是仇县长的条件没让他们满意啊?” “如果仇县长有心招安,志和愿意做这个中间人,至于说管理,如果招安成功,我可以派我的亲随训练他们。” “这……”仇县长低头沉吟,这个人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爽快,不过看起来不是个糊涂人。 志和也不再继续说,给仇县长思考的时间,不怕跟聪明人打交道,怕的是跟心思阴暗之人交手。 “一平兄,我想明白了,招安是于国于民都好的事情,我同意你的做法,具体应该如何做,我还想听一听一平兄的想法。”沉吟半晌,仇县长抬起头,下定了决心。 “找个时间,坐下来一起谈谈,希望能找到让双方都满意的做法。至于具体怎么做,我想仇县长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志和可以做为中间人,为你们穿针引线,细节的东西敝人就不去指手画脚了。” 聪明人是不愿意让别人左右自己的想法的。志和深知这一点,懂得怎么让对方舒服,不让自己尴尬。 仇县长仔细的凝视了志和片刻,接着赶紧移开目光。看来能年纪轻轻做到一军之长,也不是糊涂人。 “那就多谢一平兄了,具体的和谈时间地点麻烦一平兄去跟西山协商,届时一平兄也得亲临现场坐阵啊。” “那是自然,需要敝人出面的时候,志和一定不会推托的,为了党国为了这一方水土上的百姓,志和也义不容辞!” “一平兄的胸襟仇某佩服之至!仇某代表清水县的父老感谢一平兄的大义!” “那就这样,明天我就去西山,希望这次和谈成功!” 第128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3 “你要去西山亲自跟他们谈?”听志和说了事情的经过,谷穗儿沉思着问。 “嗯,是得亲自跑一趟。” “还是我去,西山我熟,我的话他们也会好好考虑的。” “不行,你肚子这么大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到了山上倒没有什么危险,就是路上累点,好在不算很远。你放心好了。” “你说得也对,你去比我去要好得多。那就这样,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无论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志和话不多,却让谷穗儿感动了,无论什么,一起面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就出发往西山去。志和套了一辆马车,铺了一层厚棉被,尽量减少路上颠簸。 还带了各种吃食,谷穗儿已经是孕后期了,更容易饿,有备无患。 佩颖也要跟着去,谷穗儿哄了好长时间才让她答应留下跟着奶奶玩。 志和想带着他的警卫连,谷穗儿没让,“只带几个副官就行了。”志和沉思了半晌,最后挑选了十名精壮的副官同行。怕引起西山土匪的误会,一行人没有穿军装,做便衣打扮,扮成回娘家探亲的样子。 已经进了腊月接近年关,路上一片荒凉。树上叶子早已落光,只剩嶙峋的枝丫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谷穗儿看着志和的寒风中骑着马,很心疼,就喊他进马车。志和看了谷穗儿一眼,顺从的爬到了马车了。一把把谷穗儿揽到怀里,谷穗儿的脸通的红了。 “外边有很多人呢,老夫老妻的了,别让人笑话,快放开我。” “谁敢笑话,我疼自己的老婆,小子们羡慕着呢。”志和嘻笑着说。谁能想到小时候的冰块,现在的一军之长居然也这么无赖。 说起来西山也并不太远,马车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不过也到了正午。 走到山脚下就被西山站岗的匪兵发现了。 “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我和铁疙瘩几个出面去盘问,你们几个去报消息,让山上做好准备。”放哨的小头目吩咐着手下的兵。 从匪答应一声分头行动。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干什么的,站住!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开枪了!” 众副官想拔枪,被志和小声制止:“没有命令都不许乱动!” 志和刚想掀开马车的门帘下去答话,谷穗儿拉住了他。然后从马车的帘子缝里喊了一声:“回娘家的,太阳还没下山呢!” 站岗的小头目愣了一下,连忙说:“回娘家这么晚赶不上饭点儿了?” “老娘准备了小鸡炖蘑茹,多早晚都等着俺呢!” “是丁大姑娘吗?寨主等您多日了,快请上山!” 志和跟谷穗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众匪兵忙上前行礼:“见过师傅师公!”一年多没到西山了,没想到匪兵们还 两个小喽啰赶忙从树丛里抬出两顶滑杆,请谷穗儿和志和坐上去。谷穗儿没有客气,挺着个大肚子的确爬不了山。志和没坐,就跟在抬谷穗儿的滑杆旁边一块往山上走去。 小头目安排其他人继续站岗,自己也跟着一块往山上走。 刚到半山腰,得到消息的三当家领着一帮人往山下急奔。老远看到谷穗儿他们就跑得更急了。 “师傅,没想到是师傅和师公来了,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呢!” “三当家的嘴越来越甜了呢,三丫姐这么会调教啊!”谷穗儿笑着跟三当家开玩笑。臊了三当家一个大红脸,得亏他的脸黑看不出来。 “大当家不知道是你来了,要是她知道一准亲自下山接你来了。”三当家说着就想去接替抬滑杆的小喽啰。 “你快停下,可不敢劳你亲自抬我。” “能给师傅抬滑杆是我的荣幸,师傅您只管稳稳的坐好,咱起轿喽!” 时间不长就到了山门,迎面就看到一个石牌坊,上面写着“清风寨”三个大字。这字还是当年谷穗儿写的,清风寨这名也是谷穗儿给取的。 来到这里,谷穗儿有点故地重游的感慨。“这么多年了,这牌子也没换啊。” “师傅的墨宝哪敢随便换呀!”正说着就看到寨子里一支队伍迎了出来。打头的不是三丫是谁。 看到谷穗儿和志和,三丫快步迎上前。时隔多年再看到谷穗儿夫妻,三丫心里是有羡慕的,但却没了小时候的嫉妒和恨。 “穗儿……” “三姐……” 谷穗儿从滑杆上下来,三丫抓住了她的手,两个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志和本来还存留着对三丫的一缕恨意,看到两人的样子,那份恨也放下了。小时候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谁还没有个不懂事的小时候啊。 “三娘子别来无恙!”志和抱拳打了个招呼。 “韩将军客气了,您能来我这个破山寨,蓬荜生辉啊!”三丫也换拳回礼。 “刚才三当家让人上来报告说你来了,我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你这是几个月了?”说完三丫又小声跟谷穗儿说起了悄悄话。看着姐妹们像一般小女人一样说着家常,跟在后边的随从们有点傻眼,这还是那个平时像罗刹一样的寨主吗? 到了山寨的聚义厅,分宾主坐下。聚义厅正中是一把铺着虎皮的大交椅,两旁分列着两排椅子,后面还有一些长条凳子。这是他们平时议事的地方。 三丫并没有坐在交椅上,而是拉着谷穗儿的手坐在了紧挨着的两把椅子上,吩咐手下上茶。 二当家带领一众人上来拜见师傅,喊声震天。 “这就是大家一直心心念念的丁师傅呀,久仰久仰!”这时旁边一个面白无须,眼睛不大,但精光内敛,大约四十左右的人站出来笑着说。 “敝人早就听闻丁师傅还有韩将军大名,今天得见,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哪!” 谷穗儿看向三丫,“这位是……” “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仇军师,今年年初到山上来的,仇军师足智多谋,到山上来之后,给我们出了不少好主意,深得兄弟们爱戴,以后大家可以常亲近。” “敝人仇立三,见过韩将军丁师傅!”仇军师抱拳一礼,谷穗儿和志和也回了礼。这人不可小看啊,谷穗儿心里想着。 第128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3 “你要去西山亲自跟他们谈?”听志和说了事情的经过,谷穗儿沉思着问。 “嗯,是得亲自跑一趟。” “还是我去,西山我熟,我的话他们也会好好考虑的。” “不行,你肚子这么大了,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到了山上倒没有什么危险,就是路上累点,好在不算很远。你放心好了。” “你说得也对,你去比我去要好得多。那就这样,明天我跟你一块去。无论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志和话不多,却让谷穗儿感动了,无论什么,一起面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就出发往西山去。志和套了一辆马车,铺了一层厚棉被,尽量减少路上颠簸。 还带了各种吃食,谷穗儿已经是孕后期了,更容易饿,有备无患。 佩颖也要跟着去,谷穗儿哄了好长时间才让她答应留下跟着奶奶玩。 志和想带着他的警卫连,谷穗儿没让,“只带几个副官就行了。”志和沉思了半晌,最后挑选了十名精壮的副官同行。怕引起西山土匪的误会,一行人没有穿军装,做便衣打扮,扮成回娘家探亲的样子。 已经进了腊月接近年关,路上一片荒凉。树上叶子早已落光,只剩嶙峋的枝丫在北风中瑟瑟发抖。 谷穗儿看着志和的寒风中骑着马,很心疼,就喊他进马车。志和看了谷穗儿一眼,顺从的爬到了马车了。一把把谷穗儿揽到怀里,谷穗儿的脸通的红了。 “外边有很多人呢,老夫老妻的了,别让人笑话,快放开我。” “谁敢笑话,我疼自己的老婆,小子们羡慕着呢。”志和嘻笑着说。谁能想到小时候的冰块,现在的一军之长居然也这么无赖。 说起来西山也并不太远,马车走了大约两个多时辰就到了。不过也到了正午。 走到山脚下就被西山站岗的匪兵发现了。 “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我和铁疙瘩几个出面去盘问,你们几个去报消息,让山上做好准备。”放哨的小头目吩咐着手下的兵。 从匪答应一声分头行动。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干什么的,站住!不要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开枪了!” 众副官想拔枪,被志和小声制止:“没有命令都不许乱动!” 志和刚想掀开马车的门帘下去答话,谷穗儿拉住了他。然后从马车的帘子缝里喊了一声:“回娘家的,太阳还没下山呢!” 站岗的小头目愣了一下,连忙说:“回娘家这么晚赶不上饭点儿了?” “老娘准备了小鸡炖蘑茹,多早晚都等着俺呢!” “是丁大姑娘吗?寨主等您多日了,快请上山!” 志和跟谷穗儿从马车上下来,一众匪兵忙上前行礼:“见过师傅师公!”一年多没到西山了,没想到匪兵们还 两个小喽啰赶忙从树丛里抬出两顶滑杆,请谷穗儿和志和坐上去。谷穗儿没有客气,挺着个大肚子的确爬不了山。志和没坐,就跟在抬谷穗儿的滑杆旁边一块往山上走去。 小头目安排其他人继续站岗,自己也跟着一块往山上走。 刚到半山腰,得到消息的三当家领着一帮人往山下急奔。老远看到谷穗儿他们就跑得更急了。 “师傅,没想到是师傅和师公来了,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听到喜鹊叫呢!” “三当家的嘴越来越甜了呢,三丫姐这么会调教啊!”谷穗儿笑着跟三当家开玩笑。臊了三当家一个大红脸,得亏他的脸黑看不出来。 “大当家不知道是你来了,要是她知道一准亲自下山接你来了。”三当家说着就想去接替抬滑杆的小喽啰。 “你快停下,可不敢劳你亲自抬我。” “能给师傅抬滑杆是我的荣幸,师傅您只管稳稳的坐好,咱起轿喽!” 时间不长就到了山门,迎面就看到一个石牌坊,上面写着“清风寨”三个大字。这字还是当年谷穗儿写的,清风寨这名也是谷穗儿给取的。 来到这里,谷穗儿有点故地重游的感慨。“这么多年了,这牌子也没换啊。” “师傅的墨宝哪敢随便换呀!”正说着就看到寨子里一支队伍迎了出来。打头的不是三丫是谁。 看到谷穗儿和志和,三丫快步迎上前。时隔多年再看到谷穗儿夫妻,三丫心里是有羡慕的,但却没了小时候的嫉妒和恨。 “穗儿……” “三姐……” 谷穗儿从滑杆上下来,三丫抓住了她的手,两个人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志和本来还存留着对三丫的一缕恨意,看到两人的样子,那份恨也放下了。小时候的事过去就过去了,谁还没有个不懂事的小时候啊。 “三娘子别来无恙!”志和抱拳打了个招呼。 “韩将军客气了,您能来我这个破山寨,蓬荜生辉啊!”三丫也换拳回礼。 “刚才三当家让人上来报告说你来了,我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你这是几个月了?”说完三丫又小声跟谷穗儿说起了悄悄话。看着姐妹们像一般小女人一样说着家常,跟在后边的随从们有点傻眼,这还是那个平时像罗刹一样的寨主吗? 到了山寨的聚义厅,分宾主坐下。聚义厅正中是一把铺着虎皮的大交椅,两旁分列着两排椅子,后面还有一些长条凳子。这是他们平时议事的地方。 三丫并没有坐在交椅上,而是拉着谷穗儿的手坐在了紧挨着的两把椅子上,吩咐手下上茶。 二当家带领一众人上来拜见师傅,喊声震天。 “这就是大家一直心心念念的丁师傅呀,久仰久仰!”这时旁边一个面白无须,眼睛不大,但精光内敛,大约四十左右的人站出来笑着说。 “敝人早就听闻丁师傅还有韩将军大名,今天得见,才知道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哪!” 谷穗儿看向三丫,“这位是……” “忘了给你们介绍,这是仇军师,今年年初到山上来的,仇军师足智多谋,到山上来之后,给我们出了不少好主意,深得兄弟们爱戴,以后大家可以常亲近。” “敝人仇立三,见过韩将军丁师傅!”仇军师抱拳一礼,谷穗儿和志和也回了礼。这人不可小看啊,谷穗儿心里想着。 第129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4 “快过来,见过你们穗姨姨!”正在寒喧着呢,厅外摇摇晃晃的跑进两个孩子,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子和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后面跟着一个女佣,连声喊着慢点儿跑。 “哟,这是姐的孩子吗?” “是,大的叫小暖,小的叫小迪,” “听吴刚说过这俩孩子,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快来让姨姨看看。” 谷穗儿让副官把带的礼物拿过来,给俩孩子拿了好些好吃的。还给他俩带了让人做的衣服。 “你就惯着他俩!”三丫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满是笑。 “谢谢姨姨!”吴暖红着小脸说。 “姨姨家里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因为这次姨姨找你娘有重要的事呢,就没带他们过来。下次我带他们来跟你们玩好不好?” “看姨姨给你们带的好吃的,喜欢吗?” “太喜欢了姨姨,太好吃了,姨姨最好了!”吴迪一边吃一边说,脸上是满满的兴奋。 看着两个一边高兴的吃着一边跟谷穗儿亲近的小孩子,韩志和也是无限感慨,想不到小时候那么令人讨厌的三丫竟然生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都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还真是一言难尽。 跟两个孩子絮叨了一会儿,三丫让身边的丫头把他们领了出去。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韩将军亲自跑一趟,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叙完家常三丫慢慢的踱到了她的主位上坐定,气势也变成了那个凌厉的三娘子。 “大当家的就是敞亮,我和谷穗儿这次来还真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谈。” “夫人,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三当家的插了一嘴。 “你先不要说话,我想听听韩将军怎么说。”三娘子一挥手打断了三当家的话,同时给了他凌厉的一瞥。三当家的讪讪的闭了嘴。 “明人不说暗话,都是老相识,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劝大当家的能跟县政府和解,从土匪变成正规的地方军。不知道大当家的是何打算。” “三当家的回来是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也想了很多,你说的变成正规军就是我们接受招安是?” “这么说也可以。” “接受招安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在山上没有人能管着,自由自在,我为什么要去自找苦吃,找那么些婆婆管着我呢? 再说了,我这山上可不只是有能当兵的壮汉,还有需要照顾的老弱妇嬬怎么办?” “在山上是自在,但现在的县政府可是在大力剿匪不是吗?前几天三当家跟我可是诉了不少苦呢,大当家这么说就是不实在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两口子就当是来走亲戚了,其他一概不谈了。” 志和一甩袍子坐在了谷穗儿旁边,嘴角勾了一下,不再说话。 “韩将军误会了,大当家不过是说了招安的难处,并不是不接受招安,得看政府给出的条件。”坐在一旁的仇军师开了腔。 “仇军师不妨说说咱们要什么条件呢?” “这个……这个……这个还得大当家说了算。” “其实我和我家当家的过来只不过是给你们和县政府做一个牵线人,有什么条件,如何招安还得你们双方谈,我私心里还是向着咱们山寨的,怎么说寨子里的很多人都喊我一声师傅。如果今天咱们谈崩了,那这事儿就没法往下进行了是!”谷穗儿看着仇军师说。 “姐,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是继续当土匪还是接受招安弃暗投明,你得想清楚了,如果想继续做你的山大王,就像志和说的,就当我们来走亲戚了,以后如何我们不会再多说什么。如果你不想再这样战战兢兢的活下去,今天咱们可以一起想想跟县政府提什么条件,怎么提这些条件,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山寨的老少爷们有个更好的归宿。” 三娘子低头不语,三当家的着急了,站起来走到她近前小声说:“三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谷穗儿师傅和韩将军能到山寨来就是给我们解决问题的,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你又打退堂鼓了?” “你不懂,军师说了可以跟孙家口的余大当家的联合,我们一家打不过县里的正规军,两家联合总可以!这事你别管了。”三娘子也小声说。 “后厨已经做好饭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说这事儿,大家看行不行?”一直没说话的二当家的站起来招呼。 “好,先吃饭!妹妹和妹夫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吃饭。”三娘子也恢复了笑脸,起身招呼谷穗儿和志和。 志和知道招安的事情不能心急,扶着谷穗儿和三娘子他们一起走到旁边的餐厅。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看到一行人进来,众匪站起来抱拳行礼民:“大当家好!丁师傅好!”喊声震天。 三娘子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的往里走,谷穗儿一直抱拳还礼,还熟稔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谷穗儿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看着他们的饭食。根本没什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事儿,饭桌上摆着的就是几个平常的大锅菜,还有一笸箩玉米面饼子。看起来山上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好过。 三娘子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单间,饭菜也已摆好。跟外面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盆红烧肉,还有一盆小鸡炖蘑菇。还有一坛子酒。 “山上条件有限,妹妹和妹夫多包涵。” “最近县里剿匪太急,常常封山,物资不好搞……”三当家的憨憨一笑,话还没说完就让三娘子从背上打了一下。 谷穗儿和志和看到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三娘子安排谷穗儿和志和先去休息。 “姐,带我到山上遛遛呗,好长时间没来了,对这山上的风景也是想念得很呢!” “那好,你们先去休息,我跟妹妹随便走走。” 志和想跟着,被谷穗儿推走了。 已经快到年关了,山上到处是没化的积雪。有些地方被风吹走了雪,露出这儿一道那儿一道的暗黄。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排排的草房,还有一些孩子在玩雪嬉闹。 三娘子看着那一排排的房子和玩闹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姐,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最耽心的就是这些老弱妇女和孩子,真要是招安了,他们怎么办?” 第129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4 “快过来,见过你们穗姨姨!”正在寒喧着呢,厅外摇摇晃晃的跑进两个孩子,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子和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后面跟着一个女佣,连声喊着慢点儿跑。 “哟,这是姐的孩子吗?” “是,大的叫小暖,小的叫小迪,” “听吴刚说过这俩孩子,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快来让姨姨看看。” 谷穗儿让副官把带的礼物拿过来,给俩孩子拿了好些好吃的。还给他俩带了让人做的衣服。 “你就惯着他俩!”三丫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满是笑。 “谢谢姨姨!”吴暖红着小脸说。 “姨姨家里有个哥哥,还有个妹妹,因为这次姨姨找你娘有重要的事呢,就没带他们过来。下次我带他们来跟你们玩好不好?” “看姨姨给你们带的好吃的,喜欢吗?” “太喜欢了姨姨,太好吃了,姨姨最好了!”吴迪一边吃一边说,脸上是满满的兴奋。 看着两个一边高兴的吃着一边跟谷穗儿亲近的小孩子,韩志和也是无限感慨,想不到小时候那么令人讨厌的三丫竟然生了两个这么可爱的小孩子。都说世事变迁,沧海桑田,还真是一言难尽。 跟两个孩子絮叨了一会儿,三丫让身边的丫头把他们领了出去。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韩将军亲自跑一趟,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叙完家常三丫慢慢的踱到了她的主位上坐定,气势也变成了那个凌厉的三娘子。 “大当家的就是敞亮,我和谷穗儿这次来还真是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谈。” “夫人,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三当家的插了一嘴。 “你先不要说话,我想听听韩将军怎么说。”三娘子一挥手打断了三当家的话,同时给了他凌厉的一瞥。三当家的讪讪的闭了嘴。 “明人不说暗话,都是老相识,我也不拐弯抹角,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劝大当家的能跟县政府和解,从土匪变成正规的地方军。不知道大当家的是何打算。” “三当家的回来是跟我说过这事儿,我也想了很多,你说的变成正规军就是我们接受招安是?” “这么说也可以。” “接受招安对我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在山上没有人能管着,自由自在,我为什么要去自找苦吃,找那么些婆婆管着我呢? 再说了,我这山上可不只是有能当兵的壮汉,还有需要照顾的老弱妇嬬怎么办?” “在山上是自在,但现在的县政府可是在大力剿匪不是吗?前几天三当家跟我可是诉了不少苦呢,大当家这么说就是不实在了。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两口子就当是来走亲戚了,其他一概不谈了。” 志和一甩袍子坐在了谷穗儿旁边,嘴角勾了一下,不再说话。 “韩将军误会了,大当家不过是说了招安的难处,并不是不接受招安,得看政府给出的条件。”坐在一旁的仇军师开了腔。 “仇军师不妨说说咱们要什么条件呢?” “这个……这个……这个还得大当家说了算。” “其实我和我家当家的过来只不过是给你们和县政府做一个牵线人,有什么条件,如何招安还得你们双方谈,我私心里还是向着咱们山寨的,怎么说寨子里的很多人都喊我一声师傅。如果今天咱们谈崩了,那这事儿就没法往下进行了是!”谷穗儿看着仇军师说。 “姐,你自己要拿定主意,是继续当土匪还是接受招安弃暗投明,你得想清楚了,如果想继续做你的山大王,就像志和说的,就当我们来走亲戚了,以后如何我们不会再多说什么。如果你不想再这样战战兢兢的活下去,今天咱们可以一起想想跟县政府提什么条件,怎么提这些条件,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山寨的老少爷们有个更好的归宿。” 三娘子低头不语,三当家的着急了,站起来走到她近前小声说:“三娘,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谷穗儿师傅和韩将军能到山寨来就是给我们解决问题的,怎么到这个节骨眼上你又打退堂鼓了?” “你不懂,军师说了可以跟孙家口的余大当家的联合,我们一家打不过县里的正规军,两家联合总可以!这事你别管了。”三娘子也小声说。 “后厨已经做好饭了,要不咱们先吃饭,吃了饭再说这事儿,大家看行不行?”一直没说话的二当家的站起来招呼。 “好,先吃饭!妹妹和妹夫来一趟不容易,不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了吃饭。”三娘子也恢复了笑脸,起身招呼谷穗儿和志和。 志和知道招安的事情不能心急,扶着谷穗儿和三娘子他们一起走到旁边的餐厅。 餐厅里饭菜已经摆好,看到一行人进来,众匪站起来抱拳行礼民:“大当家好!丁师傅好!”喊声震天。 三娘子已经习以为常,目不斜视的往里走,谷穗儿一直抱拳还礼,还熟稔的跟他们打着招呼。 谷穗儿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看着他们的饭食。根本没什么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事儿,饭桌上摆着的就是几个平常的大锅菜,还有一笸箩玉米面饼子。看起来山上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好过。 三娘子领着他们进了一个单间,饭菜也已摆好。跟外面不同的是桌上多了一盆红烧肉,还有一盆小鸡炖蘑菇。还有一坛子酒。 “山上条件有限,妹妹和妹夫多包涵。” “最近县里剿匪太急,常常封山,物资不好搞……”三当家的憨憨一笑,话还没说完就让三娘子从背上打了一下。 谷穗儿和志和看到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三娘子安排谷穗儿和志和先去休息。 “姐,带我到山上遛遛呗,好长时间没来了,对这山上的风景也是想念得很呢!” “那好,你们先去休息,我跟妹妹随便走走。” 志和想跟着,被谷穗儿推走了。 已经快到年关了,山上到处是没化的积雪。有些地方被风吹走了雪,露出这儿一道那儿一道的暗黄。不远处的山坳里有一排排的草房,还有一些孩子在玩雪嬉闹。 三娘子看着那一排排的房子和玩闹的孩子叹了一口气。 “姐,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我最耽心的就是这些老弱妇女和孩子,真要是招安了,他们怎么办?” 第130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5 三娘子说完继续向那一排草房子走去。谷穗儿默默的跟着。她在心里反复思考着三丫说的话,想着应该怎么办才对。 “三娘,你来了。” “大当家的来了,这是丁师傅啊,好久不见了。” 看到三娘子和谷穗儿走过来,正在玩闹的孩子纷纷打着招呼。还有几个女人听到声音也走出家门寒喧着。 “好久不见,大家好啊!钱嫂子,你好啊!”谷穗儿边走边跟大家打招呼。 听到声音,孩子和女人越聚越多,看到谷穗儿,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那一张张笑脸让谷穗儿的心里沉沉的,山上的青壮可以被招安,可这些老弱女孺该怎么安排?是有点让人头疼。 她们大多是这些山匪的家属,有的是上山前就成家的,有些是被抢到山上的。刚被抢到山上也曾挣扎过,但最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不管是哪种情况,因为在山上的年头不少,大部分人又生了孩子,也就习惯了山上的生活。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 就在大家寒喧的时候,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喊救命的声音。 “怎么回事?”三娘子皱起了眉头。 身后跟着的随从忙往喊声处跑。被叫做钱嫂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什么话嫂子还是实话告诉我们。”谷穗儿看着钱嫂子着急的说。 “说!”三娘子一脸的凶狠。 “三娘……大当家的,是二当家的……他……他……” “他怎么了?” “他看上了县里一个小商户家的姑娘,去求了几次,人家不同意,他前几天就把姑娘……” “这个混蛋!”三娘边说边拆下腰间的长鞭,往那处房子快步走去。 谷穗儿跟在后边,不敢跑得急了,被落下了一段距离。 “把门踹开!”早跑过来的随从正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三娘大喝一声,让他们踹门。 随从不敢不从,一脚把门踹开了。 “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好事儿,滚!”随着吼声一声清脆的木仓响跟了过来。亏得随从知道二当家的脾气,踹开门就迅速躲开了,没打到人。 “你奶奶的赵狗儿,是老子,你敢向老子开木仓,活腻了你!快给老子出来!”三娘子在门外大喊了一声。 二当家听到大当家的声音也是吓得不行,赶忙从姑娘身上起来,整好衣服往外跑。 “大……大当家的,谷穗儿师傅……”二当家的红着一张脸不敢扣头。偷偷的瞥了三娘子和谷穗儿一眼。 三娘子狠狠的瞅着他,迈步走进屋。屋里的姑娘瑟瑟的躲在炕角,用被子蒙着身子,被子下的身体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只露出一张小脸,脸上泪水横流,头发也乱七八槽的。 “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儿的。”三娘子尽量放低了声音。“你把衣服穿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把蒙在身上的被子慢慢的挪开,把身上弄乱了衣服整理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你别怕,我是这山寨的大当家,只要你是被逼的,我会派了把你送回去,你放心,把情况跟我说一下,如果赵狗儿那个混蛋祸害了你我让他给你赔命!” “我叫刘翠翠,是县里刘记杂货铺的女儿。”姑娘看三娘子还算温和,定了定神开了口。 原来赵狗儿领着手下到县里去采买,到刘记杂货铺去了几次。每次都是刘掌柜招待他们。赵狗儿带人采办货物的时候跟正常客人一样,从来没露出他们是山匪。 有一次刘掌柜外出办事去了,刘翠翠在看铺子,赵狗儿看到之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翠翠每看到他就热情的喊着赵大哥。 赵狗儿每次采买也是很大的量,手头也散,不怎么在乎钱多钱少。刘掌柜对他也很是照顾和感激。 这样来往了大半年,赵狗儿终于忍不住向刘掌柜提出想娶翠翠。刘掌柜没有坚决反对,觉得赵狗儿虽然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为人还是挺仗义。 既然想议亲,就必定要问起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家境如何。赵狗儿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刘掌柜就起了疑心。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赵狗儿居然是西山上的二当家的。这还了得,好好的女儿哪能嫁给一个土匪! 无奈之下刘掌柜连夜收拾了细软,关了铺子躲到了亲戚家。二当家再次到刘家杂货铺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他哪能舍得下这口气,就把手下撒出去到处找。终于被他找到就把翠翠抓到了山上。 说完这些刘翠翠已是泪流成河。 “那个混蛋祸害了你吗?” “没……没……他刚刚就是想……想……想亲我。”刘翠翠的头低得更低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让人把你送回去,回去跟你爹说也不用到处躲了,杂货铺该开开,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你们的。” “谢谢大当家的!”翠翠“扑通”跪到地上磕起了头。 “赵狗儿你给我滚进来!” 二当家赶紧跑进屋。 “事情我已大致弄明白了,强抢民女罪不可恕!看在没造成大恶果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打三十大棍,然后你亲自把翠翠姑娘送回家,以后再去打扰刘记杂货铺,就是死罪,听明白了吗?!” “大当家的,我……” “怎么,你不服气?” “不是,我甘心领罚,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老爷们!” “我……我是真的喜欢翠翠,请大当家的成全!” “你让我怎么成全,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你能配得上人家那么好的姑娘?” “一个土匪还妄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你怎么想得那么美!” “那是不是我不是土匪就可以了?” “怎么,你想散伙?不怕弟兄们把你一刀一刀割喽?” “再说了,你就算从山上跑了,人家姑娘一定会跟着你?” “我……翠翠,你说句话,为了你,我可以不当这个二当家的!”呵呵,没想到这赵狗儿还是痴情种呢。 第130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5 三娘子说完继续向那一排草房子走去。谷穗儿默默的跟着。她在心里反复思考着三丫说的话,想着应该怎么办才对。 “三娘,你来了。” “大当家的来了,这是丁师傅啊,好久不见了。” 看到三娘子和谷穗儿走过来,正在玩闹的孩子纷纷打着招呼。还有几个女人听到声音也走出家门寒喧着。 “好久不见,大家好啊!钱嫂子,你好啊!”谷穗儿边走边跟大家打招呼。 听到声音,孩子和女人越聚越多,看到谷穗儿,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那一张张笑脸让谷穗儿的心里沉沉的,山上的青壮可以被招安,可这些老弱女孺该怎么安排?是有点让人头疼。 她们大多是这些山匪的家属,有的是上山前就成家的,有些是被抢到山上的。刚被抢到山上也曾挣扎过,但最后还是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不管是哪种情况,因为在山上的年头不少,大部分人又生了孩子,也就习惯了山上的生活。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 就在大家寒喧的时候,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喊救命的声音。 “怎么回事?”三娘子皱起了眉头。 身后跟着的随从忙往喊声处跑。被叫做钱嫂子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有什么话嫂子还是实话告诉我们。”谷穗儿看着钱嫂子着急的说。 “说!”三娘子一脸的凶狠。 “三娘……大当家的,是二当家的……他……他……” “他怎么了?” “他看上了县里一个小商户家的姑娘,去求了几次,人家不同意,他前几天就把姑娘……” “这个混蛋!”三娘边说边拆下腰间的长鞭,往那处房子快步走去。 谷穗儿跟在后边,不敢跑得急了,被落下了一段距离。 “把门踹开!”早跑过来的随从正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三娘大喝一声,让他们踹门。 随从不敢不从,一脚把门踹开了。 “哪个不长眼的坏老子好事儿,滚!”随着吼声一声清脆的木仓响跟了过来。亏得随从知道二当家的脾气,踹开门就迅速躲开了,没打到人。 “你奶奶的赵狗儿,是老子,你敢向老子开木仓,活腻了你!快给老子出来!”三娘子在门外大喊了一声。 二当家听到大当家的声音也是吓得不行,赶忙从姑娘身上起来,整好衣服往外跑。 “大……大当家的,谷穗儿师傅……”二当家的红着一张脸不敢扣头。偷偷的瞥了三娘子和谷穗儿一眼。 三娘子狠狠的瞅着他,迈步走进屋。屋里的姑娘瑟瑟的躲在炕角,用被子蒙着身子,被子下的身体抖得如秋风中的落叶。只露出一张小脸,脸上泪水横流,头发也乱七八槽的。 “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儿的。”三娘子尽量放低了声音。“你把衣服穿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姑娘把蒙在身上的被子慢慢的挪开,把身上弄乱了衣服整理好。低着头不敢说一句话。 “你别怕,我是这山寨的大当家,只要你是被逼的,我会派了把你送回去,你放心,把情况跟我说一下,如果赵狗儿那个混蛋祸害了你我让他给你赔命!” “我叫刘翠翠,是县里刘记杂货铺的女儿。”姑娘看三娘子还算温和,定了定神开了口。 原来赵狗儿领着手下到县里去采买,到刘记杂货铺去了几次。每次都是刘掌柜招待他们。赵狗儿带人采办货物的时候跟正常客人一样,从来没露出他们是山匪。 有一次刘掌柜外出办事去了,刘翠翠在看铺子,赵狗儿看到之后惊为天人,一见钟情。一来二去的就混熟了。翠翠每看到他就热情的喊着赵大哥。 赵狗儿每次采买也是很大的量,手头也散,不怎么在乎钱多钱少。刘掌柜对他也很是照顾和感激。 这样来往了大半年,赵狗儿终于忍不住向刘掌柜提出想娶翠翠。刘掌柜没有坚决反对,觉得赵狗儿虽然人长得不怎么好看,为人还是挺仗义。 既然想议亲,就必定要问起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家境如何。赵狗儿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刘掌柜就起了疑心。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赵狗儿居然是西山上的二当家的。这还了得,好好的女儿哪能嫁给一个土匪! 无奈之下刘掌柜连夜收拾了细软,关了铺子躲到了亲戚家。二当家再次到刘家杂货铺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他哪能舍得下这口气,就把手下撒出去到处找。终于被他找到就把翠翠抓到了山上。 说完这些刘翠翠已是泪流成河。 “那个混蛋祸害了你吗?” “没……没……他刚刚就是想……想……想亲我。”刘翠翠的头低得更低了。 “我明白了,我马上就让人把你送回去,回去跟你爹说也不用到处躲了,杂货铺该开开,不会再有人去打扰你们的。” “谢谢大当家的!”翠翠“扑通”跪到地上磕起了头。 “赵狗儿你给我滚进来!” 二当家赶紧跑进屋。 “事情我已大致弄明白了,强抢民女罪不可恕!看在没造成大恶果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打三十大棍,然后你亲自把翠翠姑娘送回家,以后再去打扰刘记杂货铺,就是死罪,听明白了吗?!” “大当家的,我……” “怎么,你不服气?” “不是,我甘心领罚,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老爷们!” “我……我是真的喜欢翠翠,请大当家的成全!” “你让我怎么成全,自己是个什么人自己不知道吗?你能配得上人家那么好的姑娘?” “一个土匪还妄想人家好人家的姑娘,你怎么想得那么美!” “那是不是我不是土匪就可以了?” “怎么,你想散伙?不怕弟兄们把你一刀一刀割喽?” “再说了,你就算从山上跑了,人家姑娘一定会跟着你?” “我……翠翠,你说句话,为了你,我可以不当这个二当家的!”呵呵,没想到这赵狗儿还是痴情种呢。 第131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6 “我……”翠翠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嗫嚅了半天没说出来。 “你大胆说,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他不敢怎么着你!” “好!只要你不当土匪我就嫁给你!”翠翠不再扭捏,勇敢的抬起头看着赵狗儿,也看着大当家和门外的众人。 “好,今天我就把你送回家,你爹的铺子也照常开,等着我不当土匪去你家提亲!”赵狗儿脸上放光,那几道褶子都伸展开了,嘴咧到了耳后根。真是让人没脸看。 三娘无奈的看着二当家的,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土匪是说不当就能不当的吗?一日为匪,终生为匪,你当这是你家呀,来去那么自由?你下山不当土匪之日就是你断头之时,大家可都是喝过血酒发过血誓的,背叛是最不能容忍的行为。 “老二呀,你说不当土匪就能不当了?你真要是私自跑了,咱山上也是有山规的,你是二当家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三娘子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冷冷的说。 “这……大当家的,咱说是不祸害百姓,要当义匪,可山上的弟兄们都是些阳刚刚的汉子,都是人,也都想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娃,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可是,谁能真心跟咱们过日子啊,我要是不抢,翠翠怎么可能跟我上山。 我是真的喜欢翠翠,我不能没有她啊,大当家的,你替我想个办法,求你了!你不能……你不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二当家的头一梗委屈巴巴的说。 “这……”三娘子被二当家的一番话堵得不知说什么好。自从前几年谷穗儿上山订了新的山规,他们真的是严格遵守。他们偶尔去抢那些富户,补充山上的给养。大部分时间就是开山种地,到深山打猎,争取自给自足。 吃穿用还好说,可一条条精壮壮的汉子也想女人,这个可没法自给自足。这个事儿也挺让三娘为难头疼。 谷穗儿一直默默的看着听着,没有插话。二当家的事情其实在山上的所有汉子都会遇到,这个事儿不能不重视。都是红尘中人,烟火儿女,有七情六欲非常正常,在所难免。 看来要想招安这伙土匪不是想想那么简单的。 听到这边的动静,志和跟山上的几个头目一起往这边奔来。二当家的话他们也听了一耳朵。 “大当家的,二哥说得没错呀,咱们虽然是土匪,但也是人呀,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家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土匪的,这不是被逼无奈嘛!”急性子的老五忍不住率先开口。 “是啊,大当家的,弟兄们也想活得像个人呀!是该想个办法解决了。”老四蹲在当地叹着气说。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你们想怎么办,接受县上的招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与坏,但是大家呢?你们几个身上没有血债的?如果在山上能活下去,又有几个会跑到这山上来当土匪?还有这些女人娃娃怎么办?” “还有让我们被县保安团招安,能行得通吗?保安团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有数?他们祸害百姓的事情干得不比我们少?”小六也激动的嚷嚷。 “到底该何去何从,真的需要我们从长计议。”仇军师后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说。 本来是在说如何处理二当家抢翠翠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招安这事上来了。 “大家还是回聚义厅,这招安不是小事,需要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三当家的看大家站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就建议大家到聚义厅里一块商讨。 志和跟谷穗儿走在人群后面。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 “你怎么想的?这事该怎么处理?” “看起来招安也不像我们起初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先静观其变,然后再做决定。” “我起初把事情想简单了,忘了还有那些老弱妇孺,他们不处理好,这招安就难进行下去。” “的确是,原来我还想着如果县里招安不成我就带他们到我的军中,现在看来这步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如果县里能妥善安置那些家属,先接受县里的招安是现在最好的一步路,后边如何只能走着看。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 聚义厅不过很短的一小段路,众人进去分别坐定。三娘子坐在中央的大交椅上,眼睛扫了众人一圈,这才缓缓开口:“现在都说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韩将军和我谷穗儿妹妹都不是外人,他们今天过来也就是给我们和县政府做个牵线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是,他们都是向着咱们的。所以大家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谁要是当面不说,背后乱说,可别我怪我不客气!” 众头领互相对视了几眼,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三娘,大当家的,我先说说我的想法。”看大家都没开口,吴刚率先说,“我是主张招安的,咱先不说什么前途,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说眼下,咱这段时间大家也看到了,县保安团几乎是天天围山,山上的给养越来越供不上,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过年的物资还缺着呢!大家上山投靠咱们,为的是啥?不就是因为在山上日子没法过了,想上山寻个能活下去的法子嘛!” “我也同意招安。”二当家的也跟着说。 “我倒不是绝对不同意,我就是担心我们都是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官府真的不会再追究我们以前犯下的事儿?”老四说。 “这个我不敢给大家保证,但我们可以跟县政府谈。”志和淡淡的看了老四一眼。 “只要政府能同意我们以前所犯之事既往不咎,我同意招安,谁不想做个正正当当的人啊。大家说,是不是,嗯?”老四把手往袖子里一笼说。 “是啊,要是政府能把咱的问题给解决了,我们同意招安。”其他几个头领倒是异口同声。 “仇军师你也说说你的想法。”三娘子对着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仇军师说。 “嗯,那个,我原来的想法是联合着东边的余大当家还有北边的侯大当家,咱们一起抵抗保安团的围剿。如果招安对我们更好,我也不是坚决反对。就是不知道我们提的条件政府会不会答应。” “好,看来对于招安大家还是同意的,那现在主要议一议我们要提什么条件,到时候韩将军会帮我们跟县政府谈判的。” 第131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6 “我……”翠翠的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嗫嚅了半天没说出来。 “你大胆说,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他不敢怎么着你!” “好!只要你不当土匪我就嫁给你!”翠翠不再扭捏,勇敢的抬起头看着赵狗儿,也看着大当家和门外的众人。 “好,今天我就把你送回家,你爹的铺子也照常开,等着我不当土匪去你家提亲!”赵狗儿脸上放光,那几道褶子都伸展开了,嘴咧到了耳后根。真是让人没脸看。 三娘无奈的看着二当家的,这么简单就答应了?这土匪是说不当就能不当的吗?一日为匪,终生为匪,你当这是你家呀,来去那么自由?你下山不当土匪之日就是你断头之时,大家可都是喝过血酒发过血誓的,背叛是最不能容忍的行为。 “老二呀,你说不当土匪就能不当了?你真要是私自跑了,咱山上也是有山规的,你是二当家的,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三娘子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冷冷的说。 “这……大当家的,咱说是不祸害百姓,要当义匪,可山上的弟兄们都是些阳刚刚的汉子,都是人,也都想娶个媳妇,生一堆娃娃,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可是,谁能真心跟咱们过日子啊,我要是不抢,翠翠怎么可能跟我上山。 我是真的喜欢翠翠,我不能没有她啊,大当家的,你替我想个办法,求你了!你不能……你不能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二当家的头一梗委屈巴巴的说。 “这……”三娘子被二当家的一番话堵得不知说什么好。自从前几年谷穗儿上山订了新的山规,他们真的是严格遵守。他们偶尔去抢那些富户,补充山上的给养。大部分时间就是开山种地,到深山打猎,争取自给自足。 吃穿用还好说,可一条条精壮壮的汉子也想女人,这个可没法自给自足。这个事儿也挺让三娘为难头疼。 谷穗儿一直默默的看着听着,没有插话。二当家的事情其实在山上的所有汉子都会遇到,这个事儿不能不重视。都是红尘中人,烟火儿女,有七情六欲非常正常,在所难免。 看来要想招安这伙土匪不是想想那么简单的。 听到这边的动静,志和跟山上的几个头目一起往这边奔来。二当家的话他们也听了一耳朵。 “大当家的,二哥说得没错呀,咱们虽然是土匪,但也是人呀,都是爹生娘养的,谁家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土匪的,这不是被逼无奈嘛!”急性子的老五忍不住率先开口。 “是啊,大当家的,弟兄们也想活得像个人呀!是该想个办法解决了。”老四蹲在当地叹着气说。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都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你们想怎么办,接受县上的招安,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好与坏,但是大家呢?你们几个身上没有血债的?如果在山上能活下去,又有几个会跑到这山上来当土匪?还有这些女人娃娃怎么办?” “还有让我们被县保安团招安,能行得通吗?保安团是什么样子大家心里也有数?他们祸害百姓的事情干得不比我们少?”小六也激动的嚷嚷。 “到底该何去何从,真的需要我们从长计议。”仇军师后背着双手慢悠悠的说。 本来是在说如何处理二当家抢翠翠的事,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招安这事上来了。 “大家还是回聚义厅,这招安不是小事,需要我们坐下来好好商量。”三当家的看大家站在那里七嘴八舌的,就建议大家到聚义厅里一块商讨。 志和跟谷穗儿走在人群后面。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 “你怎么想的?这事该怎么处理?” “看起来招安也不像我们起初想得那么简单,我们先静观其变,然后再做决定。” “我起初把事情想简单了,忘了还有那些老弱妇孺,他们不处理好,这招安就难进行下去。” “的确是,原来我还想着如果县里招安不成我就带他们到我的军中,现在看来这步路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如果县里能妥善安置那些家属,先接受县里的招安是现在最好的一步路,后边如何只能走着看。看他们商量的结果如何。” 聚义厅不过很短的一小段路,众人进去分别坐定。三娘子坐在中央的大交椅上,眼睛扫了众人一圈,这才缓缓开口:“现在都说说,有什么想法尽管说,韩将军和我谷穗儿妹妹都不是外人,他们今天过来也就是给我们和县政府做个牵线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是,他们都是向着咱们的。所以大家可以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谁要是当面不说,背后乱说,可别我怪我不客气!” 众头领互相对视了几眼,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 “三娘,大当家的,我先说说我的想法。”看大家都没开口,吴刚率先说,“我是主张招安的,咱先不说什么前途,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说眼下,咱这段时间大家也看到了,县保安团几乎是天天围山,山上的给养越来越供不上,这眼看着要过年了,过年的物资还缺着呢!大家上山投靠咱们,为的是啥?不就是因为在山上日子没法过了,想上山寻个能活下去的法子嘛!” “我也同意招安。”二当家的也跟着说。 “我倒不是绝对不同意,我就是担心我们都是些有犯罪前科的人,官府真的不会再追究我们以前犯下的事儿?”老四说。 “这个我不敢给大家保证,但我们可以跟县政府谈。”志和淡淡的看了老四一眼。 “只要政府能同意我们以前所犯之事既往不咎,我同意招安,谁不想做个正正当当的人啊。大家说,是不是,嗯?”老四把手往袖子里一笼说。 “是啊,要是政府能把咱的问题给解决了,我们同意招安。”其他几个头领倒是异口同声。 “仇军师你也说说你的想法。”三娘子对着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仇军师说。 “嗯,那个,我原来的想法是联合着东边的余大当家还有北边的侯大当家,咱们一起抵抗保安团的围剿。如果招安对我们更好,我也不是坚决反对。就是不知道我们提的条件政府会不会答应。” “好,看来对于招安大家还是同意的,那现在主要议一议我们要提什么条件,到时候韩将军会帮我们跟县政府谈判的。” 第132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7 “我最想提的条件就是保护好咱们的家属,爹娘老婆孩子都护不住说什么都是白搭!”老四先开了口。 “我到山上入伙之前,也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和我爹娘老婆种了几亩地,半饥半饱的过着日子。那年发洪水,家里啥也没了,最小的儿子活活被饿死。没办法,我只好带着爹娘老婆和其他几个孩子跑到咱山上入伙,好呆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说到这里老四双手捂着眼流开了眼泪。 “我同意老四的说法,第一条就得是护好咱们的家人。”有几个小头目纷纷表示赞成。 “我倒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是最早跟着黑眼大当家的到山上落草的。”二当家的也幽幽的开了腔。 “上山前我就是一屠户。你们是不知道咱普通百姓做个小买卖是多么不容易,欺行霸市的霸王让你没法好好做买卖。我老家那里就有那么一帮子恶霸,天天到市场上收保护费。 我一开始忍气吞声,你越忍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那天他们又来要钱,我买卖还没开张呢,哪有钱给他们呀,三言两语没说好就打了起来,我失手把他们的小头目打死了。官府张贴了海捕文书捉拿我,我到处躲藏,最后躲无可躲,就跑到路西山落草了。 像我这样的兄弟应该不在少数,我提的条件就是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一笔勾销,要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现在我看上了翠翠,她说只要我不当土匪了,就同意嫁给我,那我要是成了保安团的一员,是不是我这个媳妇就成了!”二当家说到这里嘿嘿的笑了起来。 “是不是我们成了保安团,就能正儿八经的说上个媳妇了?”那几个还没有媳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只要我们改邪归正了,说媳妇的事儿我可以帮忙呀。”谷穗儿眨着黑亮的眼睛笑着说。 “那我们就有劳丁师傅了!”那几个糙汉子笑嘻嘻的给谷穗儿作揖。惹得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 “还有啊,我们的队伍不能解散,可不能把我们分散了,到时候各个击破,我们就走投无路了。” “还有我们山上现在所有的财物也不能给我们分了,怎么保证家人的安全,都得有个具体的章程。” “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弟兄们是不是同意,我们清风寨在这座山上, 我们的大多数家人也在这里,我们要求县政府把清风寨划分成一个行政村,直属县政府管辖,县里再给我们在山脚下划一部分土地给我们的家人耕种,我们也可以利用休沐的时间回来看望家人。愿意去保安团当兵的就可以跟大家一起过去当兵,不愿意去的,可以在村里耕田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听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话之后谷穗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办法好,就是不知道县里会不会同意。” “那就需要我们去跟他们谈判了。我们的要求不高,不过就是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起草个咱们的招安条件,麻烦韩将军做我们谈判代表,条件可行,我们就接受招安。仇军师,你执笔。”三娘子最后做了个总结性发言。 仇军师找出纸笔,把大家的要求一一写下,最后形成了五大条件: 一、保证山寨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二、编入保安队,但队伍不分散。成为独立团。由大当家做保安团长。(对于这一条三娘子提出了反对意见,她决定把保安团长的职位给三当家的,自己留在山寨做普通百姓。) 三、成立清风寨村,归入县政府,形成一个独立的行政村,山寨的财物留在村里,村里人成为普通百姓,不再是土匪。不得派兵掻扰山寨百姓的生活。 四、保安团的职责是保护全县安全,要保留独立性,有自主权。 五、县政府保证保安团的军需给养,发放枪支和服装。 拟好了条件之后,谷穗儿和志和决定当天下山,第二天去县里跟政府谈判。谈判时山上的几个当家的要参加。定好了第二天会面时间,谷穗儿志和就回到了丁家旺。还顺带手的把翠翠姑娘捎回了家。走前二当家万分不舍得,反复叮嘱翠翠要等着他去提亲。 把翠翠送到家,翠翠的父母已经回了杂货铺,看到女儿回来,父女母女抱头痛哭了半天。 听说翠翠答应了二当家的条件,老两口担忧的看着女儿,连说她糊涂。一日为匪,终生为匪,他哪能说改好就改好啊。 “叔,婶,你们放心,虽然他们是匪,但他们真没干什么大恶事,咱离得这么近,也应该听说过西山的匪亦有道,明天我们就去县里谈判,他们很快就不是匪了,就成了咱县里的正规军了。到时候我亲自来给翠翠当媒人,叔婶你们们看行不?”谷穗儿安慰着两位老人说。 “就算不信我,也该信我们家志和,他可是正规军的军长,是吐口唾沫砸个钉的汉子,到时候我让他跟我一块来给咱姑娘保媒。” 志和的大名整个青水县不知道的人不多,刘掌柜两口子听谷穗儿这样说,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第二天到县里谈判时,谷穗儿没再跟着去,志和一力承担。 仇县长把志和一行人让到了县里的会议室,县政府班子参加了谈判。也没有太多的寒喧,直接就入了正题。 “保证生命安全这一点我可以给各位保证,以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成为独立团也没问题,三当家的当团长,但县政府要派一个代表参与管理。” “成立清风寨行政村,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商谈,但山脚下的土地想划过去有一定的难度,这个需要时间调度。” “独立团可以有独立性,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得听从县政府的指挥。” 这是仇县长带领一班成员就清风寨山匪的条件提出的看法。好在分歧不大,最后达成了统一。保安团的自主权要受县政府的指导,不能擅自行动。 至于给养服枪支都跟原保安团一样的配备。原保安团打散分到现保安团中,由三当家当团长,统一训练队伍。 第132章 西山匪类被招安7 “我最想提的条件就是保护好咱们的家属,爹娘老婆孩子都护不住说什么都是白搭!”老四先开了口。 “我到山上入伙之前,也是老老实实的庄户人,和我爹娘老婆种了几亩地,半饥半饱的过着日子。那年发洪水,家里啥也没了,最小的儿子活活被饿死。没办法,我只好带着爹娘老婆和其他几个孩子跑到咱山上入伙,好呆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说到这里老四双手捂着眼流开了眼泪。 “我同意老四的说法,第一条就得是护好咱们的家人。”有几个小头目纷纷表示赞成。 “我倒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是最早跟着黑眼大当家的到山上落草的。”二当家的也幽幽的开了腔。 “上山前我就是一屠户。你们是不知道咱普通百姓做个小买卖是多么不容易,欺行霸市的霸王让你没法好好做买卖。我老家那里就有那么一帮子恶霸,天天到市场上收保护费。 我一开始忍气吞声,你越忍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那天他们又来要钱,我买卖还没开张呢,哪有钱给他们呀,三言两语没说好就打了起来,我失手把他们的小头目打死了。官府张贴了海捕文书捉拿我,我到处躲藏,最后躲无可躲,就跑到路西山落草了。 像我这样的兄弟应该不在少数,我提的条件就是我们以前所做的事情一笔勾销,要保证我们的生命安全。” “现在我看上了翠翠,她说只要我不当土匪了,就同意嫁给我,那我要是成了保安团的一员,是不是我这个媳妇就成了!”二当家说到这里嘿嘿的笑了起来。 “是不是我们成了保安团,就能正儿八经的说上个媳妇了?”那几个还没有媳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只要我们改邪归正了,说媳妇的事儿我可以帮忙呀。”谷穗儿眨着黑亮的眼睛笑着说。 “那我们就有劳丁师傅了!”那几个糙汉子笑嘻嘻的给谷穗儿作揖。惹得一屋子人都哈哈大笑。 “还有啊,我们的队伍不能解散,可不能把我们分散了,到时候各个击破,我们就走投无路了。” “还有我们山上现在所有的财物也不能给我们分了,怎么保证家人的安全,都得有个具体的章程。” “我倒有个想法,不知道弟兄们是不是同意,我们清风寨在这座山上, 我们的大多数家人也在这里,我们要求县政府把清风寨划分成一个行政村,直属县政府管辖,县里再给我们在山脚下划一部分土地给我们的家人耕种,我们也可以利用休沐的时间回来看望家人。愿意去保安团当兵的就可以跟大家一起过去当兵,不愿意去的,可以在村里耕田过普通百姓的日子。”听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话之后谷穗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办法好,就是不知道县里会不会同意。” “那就需要我们去跟他们谈判了。我们的要求不高,不过就是想过几天安稳的日子。” “好,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就起草个咱们的招安条件,麻烦韩将军做我们谈判代表,条件可行,我们就接受招安。仇军师,你执笔。”三娘子最后做了个总结性发言。 仇军师找出纸笔,把大家的要求一一写下,最后形成了五大条件: 一、保证山寨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二、编入保安队,但队伍不分散。成为独立团。由大当家做保安团长。(对于这一条三娘子提出了反对意见,她决定把保安团长的职位给三当家的,自己留在山寨做普通百姓。) 三、成立清风寨村,归入县政府,形成一个独立的行政村,山寨的财物留在村里,村里人成为普通百姓,不再是土匪。不得派兵掻扰山寨百姓的生活。 四、保安团的职责是保护全县安全,要保留独立性,有自主权。 五、县政府保证保安团的军需给养,发放枪支和服装。 拟好了条件之后,谷穗儿和志和决定当天下山,第二天去县里跟政府谈判。谈判时山上的几个当家的要参加。定好了第二天会面时间,谷穗儿志和就回到了丁家旺。还顺带手的把翠翠姑娘捎回了家。走前二当家万分不舍得,反复叮嘱翠翠要等着他去提亲。 把翠翠送到家,翠翠的父母已经回了杂货铺,看到女儿回来,父女母女抱头痛哭了半天。 听说翠翠答应了二当家的条件,老两口担忧的看着女儿,连说她糊涂。一日为匪,终生为匪,他哪能说改好就改好啊。 “叔,婶,你们放心,虽然他们是匪,但他们真没干什么大恶事,咱离得这么近,也应该听说过西山的匪亦有道,明天我们就去县里谈判,他们很快就不是匪了,就成了咱县里的正规军了。到时候我亲自来给翠翠当媒人,叔婶你们们看行不?”谷穗儿安慰着两位老人说。 “就算不信我,也该信我们家志和,他可是正规军的军长,是吐口唾沫砸个钉的汉子,到时候我让他跟我一块来给咱姑娘保媒。” 志和的大名整个青水县不知道的人不多,刘掌柜两口子听谷穗儿这样说,也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第二天到县里谈判时,谷穗儿没再跟着去,志和一力承担。 仇县长把志和一行人让到了县里的会议室,县政府班子参加了谈判。也没有太多的寒喧,直接就入了正题。 “保证生命安全这一点我可以给各位保证,以前的一切都既往不咎。成为独立团也没问题,三当家的当团长,但县政府要派一个代表参与管理。” “成立清风寨行政村,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商谈,但山脚下的土地想划过去有一定的难度,这个需要时间调度。” “独立团可以有独立性,有一定的自主权,但得听从县政府的指挥。” 这是仇县长带领一班成员就清风寨山匪的条件提出的看法。好在分歧不大,最后达成了统一。保安团的自主权要受县政府的指导,不能擅自行动。 至于给养服枪支都跟原保安团一样的配备。原保安团打散分到现保安团中,由三当家当团长,统一训练队伍。 第133章 二当家翠翠成亲 新的保安团成立,县政府派专人进行训练,新旧保安团之间肯定要有个磨合期,至于他们怎么磨合就与谷穗儿没多大关系了,她也懒得去关心。 眼看就到新年了,需要忙活的事情很多,因为谷穗儿怀着孩子,瑾娘大事小情都不让她操心。韩老二后续的媳妇又特别爽朗能干,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的,也没什么能让她操心的地方。 不过保安团正式成立的第二天,二当家就跑到河阳街来找谷穗儿,求她去翠翠家给他保媒。因为一直被大家喊二当家,他的本名反而少有人叫。成立保安团他成了副团长,不能再叫二当家了,他的名字就被大家想起来了。二当家姓张,因为杀猪出身,被大家叫张屠,这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因为事先许下给他保媒,谷穗儿也不能推托,事实是谷穗儿也不想推托,她乐得做这个媒。 腊月二十八,谷穗儿和志和到县里去替张屠提亲。 翠翠的爹和娘正在铺子里忙活,翠翠也在一边帮着。谷穗儿志和走进去的时候,刘掌柜两口子以为是过来买年货的客人,热情的招呼着:“少爷少奶奶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翠翠抬头看到谷穗儿两人,脸红了一下,高兴的上前喊人,又给她爹娘做了介绍。 “叔,婶,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给咱翠翠保媒的。” 老两口一听,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往店外看了几眼,就请谷穗儿志和进了铺子后面的房间。 “你们如果是给那个土匪保媒的话,就不用开口了,我们不同意!” 落座之后,刘掌柜先开了口。 “爹!”翠翠听了她爹的话着急的叫了起来。 “你别说话,我好好的闺女,被土匪抢到了土匪窝里,现在居然还想娶她,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好人家,怎么能跟土匪攀亲戚,这让我们做不做人了?” “叔,婶,现在清风寨已经被县保安团收编了,张屠成了副团长,不是土匪了。他是真心看上咱家翠翠了,他保证好好待翠翠,也保证会把您二老当自己亲爹娘对待呢。”谷穗儿笑呵呵的说。 “她姐姐,不是我们不讲理,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就算现在他成了保安团的人,但总归是土匪出身,这要是拿着闺女不好,发起火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不得把我们老两心疼死呀。”翠翠娘苦着脸说,还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 “张屠虽然做过土匪,但那人性子还是不错的,我跟他认识也不少年了,他不会亏待了咱翠翠,这点您二老可以放心。” “爹,娘,我怎么说也被抢到山上待了好几天,这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好听了,再嫁别人也不好嫁?在山上的那几天,他对真的挺好的,我要是不嫁给他,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翠翠转过身子面向外,委屈巴巴的说。 “你听听这死妮子说的什么话,这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我下山前答应了他,只要他不当土匪了,我就嫁给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叔,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翠翠愿意,咱要是一直拦挡着也不好,要是把闺女逼出个好呆,你后悔也来不及是不是?” 翠翠和谷穗儿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刘掌柜老两口没话说了。 “您二老要是同意了,我就把张屠叫进来您们看看,他一直在门外等着呢。” 谷穗儿给志和使了个眼色,志和到门外把张屠叫了进来。张屠两只手提着几大包礼物,一进门把礼物放下“扑通”跑到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叫着“爹娘在上,受小婿一拜!” “你可别这么叫,这还没成亲呢。” “从现在起,您二老就是我的亲爹娘,我会给二老养老送终!”张屠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哈哈笑着说。 张屠当了多年的土匪,身上自然会有些匪气,但总起来说还是个挺实在的汉子。刘掌柜两口子看看他,再看看翠翠,思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因为张屠没有什么亲人,就自觉自愿的提出来当了个倒插门女婿,刘掌柜的和他老婆子也没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女婿现在是保安团的副团长,说起来也是给自己增光的事情。 张屠跪在二老跟前保证,一定跟亲儿子一样孝顺两老。老夫妻两个不再板着脸,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家坐下来论起了办喜事的流程。 本来想过了年正月再办喜事,张屠却说自己是上门女婿,没那么多讲究,正好趁着过年就把婚事办了。 于是年三十这天,张屠在县里最高档的顺丰楼摆了几十桌,自己山上的兄弟和县里的官长,还有刘家的老亲,一起乐乐呵呵的吃了一顿饭,也算是轰轰烈烈的成了亲。 这也是清风寨的土匪第一个光明正大正正经经成亲的人,在县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张屠还请了县里的戏班子,定好了正月里唱几天大戏,一是庆祝清风寨招安,二也算是贺自己成亲。招安成亲这事一下子成为青水县的特大新闻。百姓们拍手称贺,清风寨的土匪改邪归正,再也不用过战战兢兢被土匪掻扰的日子了。 过年这天保安团休沐,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回了山上一块过年,这也算是清风寨的人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在三娘子的指挥下,山寨早早的就张挂起了红红的灯笼,贴上了喜气的对联和大红福字,一派过年的热闹气氛。 因为志和谷穗儿都在家过年,韩家也是热闹非凡。女人们忙着做年夜饭,包饺子。男人们贴春联挂灯笼,上年坟,挂家谱。能闲着的也就是那一群小孩子。 其东成了那群小孩子的头儿,领着他们满街的疯跑。男孩子最喜欢放炮仗,村子里不时的这里那里响起放炮仗的声音,早早的就有了过年的味儿。 第133章 二当家翠翠成亲 新的保安团成立,县政府派专人进行训练,新旧保安团之间肯定要有个磨合期,至于他们怎么磨合就与谷穗儿没多大关系了,她也懒得去关心。 眼看就到新年了,需要忙活的事情很多,因为谷穗儿怀着孩子,瑾娘大事小情都不让她操心。韩老二后续的媳妇又特别爽朗能干,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的,也没什么能让她操心的地方。 不过保安团正式成立的第二天,二当家就跑到河阳街来找谷穗儿,求她去翠翠家给他保媒。因为一直被大家喊二当家,他的本名反而少有人叫。成立保安团他成了副团长,不能再叫二当家了,他的名字就被大家想起来了。二当家姓张,因为杀猪出身,被大家叫张屠,这也就成了他的名字。 因为事先许下给他保媒,谷穗儿也不能推托,事实是谷穗儿也不想推托,她乐得做这个媒。 腊月二十八,谷穗儿和志和到县里去替张屠提亲。 翠翠的爹和娘正在铺子里忙活,翠翠也在一边帮着。谷穗儿志和走进去的时候,刘掌柜两口子以为是过来买年货的客人,热情的招呼着:“少爷少奶奶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翠翠抬头看到谷穗儿两人,脸红了一下,高兴的上前喊人,又给她爹娘做了介绍。 “叔,婶,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给咱翠翠保媒的。” 老两口一听,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往店外看了几眼,就请谷穗儿志和进了铺子后面的房间。 “你们如果是给那个土匪保媒的话,就不用开口了,我们不同意!” 落座之后,刘掌柜先开了口。 “爹!”翠翠听了她爹的话着急的叫了起来。 “你别说话,我好好的闺女,被土匪抢到了土匪窝里,现在居然还想娶她,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好人家,怎么能跟土匪攀亲戚,这让我们做不做人了?” “叔,婶,现在清风寨已经被县保安团收编了,张屠成了副团长,不是土匪了。他是真心看上咱家翠翠了,他保证好好待翠翠,也保证会把您二老当自己亲爹娘对待呢。”谷穗儿笑呵呵的说。 “她姐姐,不是我们不讲理,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闺女,就算现在他成了保安团的人,但总归是土匪出身,这要是拿着闺女不好,发起火来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那不得把我们老两心疼死呀。”翠翠娘苦着脸说,还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泪。 “张屠虽然做过土匪,但那人性子还是不错的,我跟他认识也不少年了,他不会亏待了咱翠翠,这点您二老可以放心。” “爹,娘,我怎么说也被抢到山上待了好几天,这传出去名声也是不好听了,再嫁别人也不好嫁?在山上的那几天,他对真的挺好的,我要是不嫁给他,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翠翠转过身子面向外,委屈巴巴的说。 “你听听这死妮子说的什么话,这还没嫁呢,就胳膊肘向外拐了。” “我下山前答应了他,只要他不当土匪了,我就嫁给他,总不能说话不算话!” “叔,婶,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翠翠愿意,咱要是一直拦挡着也不好,要是把闺女逼出个好呆,你后悔也来不及是不是?” 翠翠和谷穗儿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刘掌柜老两口没话说了。 “您二老要是同意了,我就把张屠叫进来您们看看,他一直在门外等着呢。” 谷穗儿给志和使了个眼色,志和到门外把张屠叫了进来。张屠两只手提着几大包礼物,一进门把礼物放下“扑通”跑到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叫着“爹娘在上,受小婿一拜!” “你可别这么叫,这还没成亲呢。” “从现在起,您二老就是我的亲爹娘,我会给二老养老送终!”张屠从地上爬起来,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哈哈笑着说。 张屠当了多年的土匪,身上自然会有些匪气,但总起来说还是个挺实在的汉子。刘掌柜两口子看看他,再看看翠翠,思量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因为张屠没有什么亲人,就自觉自愿的提出来当了个倒插门女婿,刘掌柜的和他老婆子也没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女婿现在是保安团的副团长,说起来也是给自己增光的事情。 张屠跪在二老跟前保证,一定跟亲儿子一样孝顺两老。老夫妻两个不再板着脸,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家坐下来论起了办喜事的流程。 本来想过了年正月再办喜事,张屠却说自己是上门女婿,没那么多讲究,正好趁着过年就把婚事办了。 于是年三十这天,张屠在县里最高档的顺丰楼摆了几十桌,自己山上的兄弟和县里的官长,还有刘家的老亲,一起乐乐呵呵的吃了一顿饭,也算是轰轰烈烈的成了亲。 这也是清风寨的土匪第一个光明正大正正经经成亲的人,在县里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张屠还请了县里的戏班子,定好了正月里唱几天大戏,一是庆祝清风寨招安,二也算是贺自己成亲。招安成亲这事一下子成为青水县的特大新闻。百姓们拍手称贺,清风寨的土匪改邪归正,再也不用过战战兢兢被土匪掻扰的日子了。 过年这天保安团休沐,除了值班的人,其他人都回了山上一块过年,这也算是清风寨的人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在三娘子的指挥下,山寨早早的就张挂起了红红的灯笼,贴上了喜气的对联和大红福字,一派过年的热闹气氛。 因为志和谷穗儿都在家过年,韩家也是热闹非凡。女人们忙着做年夜饭,包饺子。男人们贴春联挂灯笼,上年坟,挂家谱。能闲着的也就是那一群小孩子。 其东成了那群小孩子的头儿,领着他们满街的疯跑。男孩子最喜欢放炮仗,村子里不时的这里那里响起放炮仗的声音,早早的就有了过年的味儿。 第134章 大年初三回娘家 瑾娘什么活儿也不让谷穗儿沾手,让她好好歇着就行。谷穗儿也就难得清闲下来。看着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心里一片温和平静。 不过看着婆家的热闹,难免会想到娘家的情景。今年爷爷刚走,这个年定是不会跟往年那么热闹的。 转眼就到了初三走娘家的日子。尽管谷穗儿已经怀着六七个月的肚子,因为离娘家近,她还是带着志和还有其东兄妹回了丁家旺。 果然,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没见到如往昔一般闹哄哄的孩子们。家门口安静得很。大门只是重新刷了黑漆,却没有贴红对联。这也是丁家旺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三年不贴红对联。 进了大门,刘桂兰并李秋玲王二妮,领着几个儿媳妇站在正屋门口等着呢。 佩颖大喊着“姥姥”像小鸟一样飞扑过去。其东还是一派小大人的样子,抿着小嘴儿努力拿捏着,恭敬的喊着人。 谷穗儿志和跟几位长辈和嫂子们打着招呼,一边喊着屋里炕上的奶奶。 谷穗儿匆匆忙忙的往屋里跑,急得奶奶大声喊着“慢点儿走”。做仁兄弟们和几个儿子也迎着志和到堂屋里坐。茶水是早就备下了的。 难得的是学孟学善和媳妇孩子都没回他们自己的小家,虽然不能热热闹闹的过这个年,人却是挺齐的。 米粒儿昨天去了县里,想今天把承恩接出来住几天,说好了跟禾苗儿一块回来。 寒暄之后李秋玲就带着几个媳妇去准备中午饭了。敬仁他们回来的时候说让家里买几个丫头进来。一大家子没一个同意的。说咱都是庄户人,哪还用别人伺候。要是活都让别人做了,那不得把自己人闲出病来。 从青山奶到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加上做仁兄弟们都是劳作惯了的,从来也没觉得做点家务活,干点农活儿是苦事儿。“耕读传家的本咱不能丢了。”这是青山爷活着的时候常念叨的一句话。全家人都记在心上呢。 吃的东西是年前就置办好了的。妯娌几个昨天了商量好了今天原菜色。 一只老母鸡早就从地窑里拿出来化好剁好了。这个需要时间,已经在锅上炖着了。婉如在烧火。老母鸡炖蘑菇的香味早就传出老远了。 还有要煎的带鱼已经洗好了等着下锅呢。油煎带鱼是丁家旺过年待客必备的一道菜。 知道孩子们喜欢吃糖醋排骨,年前杀的那头猪的排骨都留着呢。红烧肉更不用说了,也是老早就备好了料。 还有一道红烧猪蹄,这是王二妮的拿手菜。清蒸鲈鱼必须是李秋玲去做,味道才地道。 四喜丸子是青山奶的拿手好菜,她年纪大了,媳妇们不让她下手,但她不愿意,这道菜必须留着她来做。 此外还有几道素菜,就得孙媳妇们下手了。凉拌腐竹,呛小菠菜,荷塘小炒,芹菜百合,糖醋玉子豆腐,油淋生菜,酱烧茄子,居然还有一道拔丝地瓜,是学善媳妇乔秀妍做的,据她说是在学校跟同事学来的。 十几个菜在女人们的忙乎下终于端上了桌。 不过米粒儿禾苗儿却还没到。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到?不会有什么事儿?”青山奶念叨着,“老二老三,你们去庄头上看看去。”有什么事儿吩咐老二老三去干,已成了青山奶习惯。在她眼里儿子们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然忘了他们也都是有了孙子有了年纪的人了。他们的孙子都快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奶,还是我跟学孟学善去看看。”学孔接过话说。这俩妹妹到现在还没到家,他们也着急。 刚要出门,听到门上有响动。以为是妹妹们回来了,大家呼拉拉的往外跑。没想到门上来的是张屠和翠翠。张屠赶了辆马车,车上是各种各样的年货。 “我是上门女婿,也没有娘家好走,这不就想着把咱家当成我娘家了,奶奶,大叔,大婶,不会嫌弃我们?”看到这么多人迎出来,张屠有点受宠若惊,一边扶着翠翠下了马车,一边把车上的礼品往下搬,嘴里还没忘了叨叨。 “哪能不欢迎啊,来就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做仁赶忙往里让着这两口子。其他人也帮着往下搬礼品。 做仁兄弟们迎着张屠两口子进屋,志和谷穗儿也在后边跟着。学孔学孟学善继续去村外迎两个妹妹去了。 “我和翠翠的事儿多亏了谷穗儿师傅和韩将军,年前太匆忙,没顾上来答谢,今天一是来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二也想认认门,再我还想高攀一下呢。” “怎么还说高攀的话,现在您是保安团的副团长了,要说高攀是咱家高攀呢。”青山奶笑咪咪的说。 “我自小没了爹妈,老早就跑到了西山上落草,多少年没尝过有亲人呵护的滋味了,”张屠说着这话眼里竟泛上了泪花,“亏了师傅我才跟翠翠成了亲,有了一个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亲人。”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足呀,还想着多几门亲戚,想有更多的亲人。我想师傅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所以今天我想来认门干亲,不知道奶奶大叔大婶还有师傅能不能完成我这个心愿啊?” 张屠当了半辈子土匪,有什么话也不会蔵着掖着,刚落座就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嘴里说着奶奶大叔大婶,眼睛却直盯着谷穗儿。 “你别看我呀,这事儿还得我奶和爹娘说了算呢。”谷穗儿忍着笑故做严肃的说。 “哎呀,那还真是高攀了,我就是一介村夫,怎么敢攀张团长这样的亲呢。”做仁坐在主位开了腔。 “叔,您老可不敢这么说,我张屠以前就是一个土匪,虽然现在改邪归正了,但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孩子啊,叔能认我这个儿子,就是我烧高香了。” 做仁笑了笑没再说话,刘桂兰听了张屠的话早就心软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有翠翠这样的媳妇,是我们的福气呀。” 张屠惯会看眼目行事儿,听刘桂兰这样说,哪还不明白,拉着翠翠忙忙的跪下,“奶奶,爹,娘,儿子张屠带儿媳妇翠翠给您磕头了。” 说着话就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韩将军,也受我们夫妻一拜!” “这可不敢,你既然认了我爹娘干爹干娘,那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不能再叫师傅了,妹妹哪敢受哥哥的礼呀。”谷穗儿一边说一边和志和闪身避开了。 第134章 大年初三回娘家 瑾娘什么活儿也不让谷穗儿沾手,让她好好歇着就行。谷穗儿也就难得清闲下来。看着一家人忙忙碌碌的,心里一片温和平静。 不过看着婆家的热闹,难免会想到娘家的情景。今年爷爷刚走,这个年定是不会跟往年那么热闹的。 转眼就到了初三走娘家的日子。尽管谷穗儿已经怀着六七个月的肚子,因为离娘家近,她还是带着志和还有其东兄妹回了丁家旺。 果然,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没见到如往昔一般闹哄哄的孩子们。家门口安静得很。大门只是重新刷了黑漆,却没有贴红对联。这也是丁家旺的习俗,家里有人去世,三年不贴红对联。 进了大门,刘桂兰并李秋玲王二妮,领着几个儿媳妇站在正屋门口等着呢。 佩颖大喊着“姥姥”像小鸟一样飞扑过去。其东还是一派小大人的样子,抿着小嘴儿努力拿捏着,恭敬的喊着人。 谷穗儿志和跟几位长辈和嫂子们打着招呼,一边喊着屋里炕上的奶奶。 谷穗儿匆匆忙忙的往屋里跑,急得奶奶大声喊着“慢点儿走”。做仁兄弟们和几个儿子也迎着志和到堂屋里坐。茶水是早就备下了的。 难得的是学孟学善和媳妇孩子都没回他们自己的小家,虽然不能热热闹闹的过这个年,人却是挺齐的。 米粒儿昨天去了县里,想今天把承恩接出来住几天,说好了跟禾苗儿一块回来。 寒暄之后李秋玲就带着几个媳妇去准备中午饭了。敬仁他们回来的时候说让家里买几个丫头进来。一大家子没一个同意的。说咱都是庄户人,哪还用别人伺候。要是活都让别人做了,那不得把自己人闲出病来。 从青山奶到刘桂兰李秋玲王二妮,加上做仁兄弟们都是劳作惯了的,从来也没觉得做点家务活,干点农活儿是苦事儿。“耕读传家的本咱不能丢了。”这是青山爷活着的时候常念叨的一句话。全家人都记在心上呢。 吃的东西是年前就置办好了的。妯娌几个昨天了商量好了今天原菜色。 一只老母鸡早就从地窑里拿出来化好剁好了。这个需要时间,已经在锅上炖着了。婉如在烧火。老母鸡炖蘑菇的香味早就传出老远了。 还有要煎的带鱼已经洗好了等着下锅呢。油煎带鱼是丁家旺过年待客必备的一道菜。 知道孩子们喜欢吃糖醋排骨,年前杀的那头猪的排骨都留着呢。红烧肉更不用说了,也是老早就备好了料。 还有一道红烧猪蹄,这是王二妮的拿手菜。清蒸鲈鱼必须是李秋玲去做,味道才地道。 四喜丸子是青山奶的拿手好菜,她年纪大了,媳妇们不让她下手,但她不愿意,这道菜必须留着她来做。 此外还有几道素菜,就得孙媳妇们下手了。凉拌腐竹,呛小菠菜,荷塘小炒,芹菜百合,糖醋玉子豆腐,油淋生菜,酱烧茄子,居然还有一道拔丝地瓜,是学善媳妇乔秀妍做的,据她说是在学校跟同事学来的。 十几个菜在女人们的忙乎下终于端上了桌。 不过米粒儿禾苗儿却还没到。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到?不会有什么事儿?”青山奶念叨着,“老二老三,你们去庄头上看看去。”有什么事儿吩咐老二老三去干,已成了青山奶习惯。在她眼里儿子们还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全然忘了他们也都是有了孙子有了年纪的人了。他们的孙子都快到说媳妇的年纪了。 “奶,还是我跟学孟学善去看看。”学孔接过话说。这俩妹妹到现在还没到家,他们也着急。 刚要出门,听到门上有响动。以为是妹妹们回来了,大家呼拉拉的往外跑。没想到门上来的是张屠和翠翠。张屠赶了辆马车,车上是各种各样的年货。 “我是上门女婿,也没有娘家好走,这不就想着把咱家当成我娘家了,奶奶,大叔,大婶,不会嫌弃我们?”看到这么多人迎出来,张屠有点受宠若惊,一边扶着翠翠下了马车,一边把车上的礼品往下搬,嘴里还没忘了叨叨。 “哪能不欢迎啊,来就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做仁赶忙往里让着这两口子。其他人也帮着往下搬礼品。 做仁兄弟们迎着张屠两口子进屋,志和谷穗儿也在后边跟着。学孔学孟学善继续去村外迎两个妹妹去了。 “我和翠翠的事儿多亏了谷穗儿师傅和韩将军,年前太匆忙,没顾上来答谢,今天一是来感谢两位的大恩大德,二也想认认门,再我还想高攀一下呢。” “怎么还说高攀的话,现在您是保安团的副团长了,要说高攀是咱家高攀呢。”青山奶笑咪咪的说。 “我自小没了爹妈,老早就跑到了西山上落草,多少年没尝过有亲人呵护的滋味了,”张屠说着这话眼里竟泛上了泪花,“亏了师傅我才跟翠翠成了亲,有了一个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亲人。” “不过我还是有点不足呀,还想着多几门亲戚,想有更多的亲人。我想师傅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所以今天我想来认门干亲,不知道奶奶大叔大婶还有师傅能不能完成我这个心愿啊?” 张屠当了半辈子土匪,有什么话也不会蔵着掖着,刚落座就把自己的心意说了出来。嘴里说着奶奶大叔大婶,眼睛却直盯着谷穗儿。 “你别看我呀,这事儿还得我奶和爹娘说了算呢。”谷穗儿忍着笑故做严肃的说。 “哎呀,那还真是高攀了,我就是一介村夫,怎么敢攀张团长这样的亲呢。”做仁坐在主位开了腔。 “叔,您老可不敢这么说,我张屠以前就是一个土匪,虽然现在改邪归正了,但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穷孩子啊,叔能认我这个儿子,就是我烧高香了。” 做仁笑了笑没再说话,刘桂兰听了张屠的话早就心软了,“有你这样的儿子,有翠翠这样的媳妇,是我们的福气呀。” 张屠惯会看眼目行事儿,听刘桂兰这样说,哪还不明白,拉着翠翠忙忙的跪下,“奶奶,爹,娘,儿子张屠带儿媳妇翠翠给您磕头了。” 说着话就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师傅,韩将军,也受我们夫妻一拜!” “这可不敢,你既然认了我爹娘干爹干娘,那以后就是我的哥哥了,不能再叫师傅了,妹妹哪敢受哥哥的礼呀。”谷穗儿一边说一边和志和闪身避开了。 第135章 承恩没回丁家旺 “是啊,她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妹妹了,可不用跟她那么客气。”刘桂兰接过话头说。 张屠夫妻的到来把刚才米粒儿和禾苗儿还未到家的担忧冲淡了。热闹过去之后,青山奶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她姐妹俩怎么还不回来?学孔兄弟去接的时间也不短了?” “奶奶,你别着急,也许是什么事情把她们绊住了。” 正说着,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喊奶奶叫娘的声音。“她们回来了!” 说着谷穗儿就往外跑。 “你慢点儿,你这个样子怎么敢这么跑!”志和一把拉住谷穗儿,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果然是兄妹几个,禾苗儿依旧是那个爽朗的性子,一进门就开始吱吱喳喳的不停嘴。 “奶,大娘,二娘,娘,大伯,二伯,爹,嫂嫂们,我们回来了,大家一定等急了!” 孩子们也叫着姑姑跑了出来。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米粒儿低着头跟在禾苗儿后头,脸上是一片落寞。建武推着自行车跟三个舅兄走在最后。 “哎呀,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青山奶念叨着。 谷穗儿拉了米粒儿一把,小声的问:“不是去接承恩吗?没接到?” “姐,我……”米粒儿欲言又止,眼圈竟不自觉的红了。 谷穗儿捏了捏米粒儿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待会儿再说。” 姐妹俩本想不让大家注意到,想等这阵热闹过去之后再细说。但有人却不这样想。 “怎么没接到承恩吗?”刘桂兰看着米粒儿问。 一句话让热闹的院子冷静了下来。 “这……”米粒儿嗫嚅着,不知该怎么说。 “哎呀大娘,我们还没进家门呢,我都饿死了。”禾苗儿看到米粒儿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呢,快进屋,马上开饭。”青山奶站在正屋门内喊着。 “奶,还是你最疼我了,爱死你了!”禾苗儿跑进屋里扶住奶奶的胳膊,顺便在奶奶“唧”亲了一下。 “就你这个丫头没大没小的,都做了人家媳妇这么些年了,还这么舞舞乍乍的,就没个大人样。”青山奶假装嗔怪着禾苗儿,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快进屋吃饭,大家都饿了。”谷穗儿和几个嫂子也招呼着众人往屋里去。 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们坐了两桌。女人孩子不喝酒,不用多长时间就吃完了。孩子们去外边玩了,女人们就离席去了里屋,说些女人们的话题。 大家坐定之后,青山奶才问起了米粒儿为什么没接到承恩的事情。 米粒儿低着头,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嗐,都是那个钟如斯,他带着那个三儿回来了,他们不让承恩跟着回来。”禾苗儿生气的开了口。 早上,米粒儿本来想自己去钟家,禾苗儿不放心就跟她一块过去。去的时候钟老爷和钟太太正带着承恩玩,米粒儿说了来意,钟老爷夫妻很高兴的同意了让承恩跟着米粒儿回丁家旺。 正在米粒儿和禾苗儿带着承恩往外走的时候,钟如斯和金丽娜拦住了他们。 “嚯,一个被休出门的弃妇,居然好意思再踏进这个门?也太不要脸了?”鑫丽娜一脸的趾高气扬,斜着眼睛看着米粒儿和禾苗儿。 “你自己蒙着脸进来也就罢了,这是要把钟家的孩子带到哪里去呀?” “承恩是我的孩子,我带他出去你管不着?” “管不着?承恩可是钟家的子孙,现在我是他的娘,我怎么管不着?我要是不同意,你今天就不可能把他带走!”金丽娜围着米粒儿和禾苗儿还有承恩转了一圈恶狠狠的说。 “承恩,到娘亲这里来。”金丽娜蹲下身子跟承恩说,口气极尽温柔。真不知他这变脸的戏法是在哪里学的。 “我不过去,你不是我娘亲,你是个坏女人!”承恩大声喊着,使劲往米粒儿怀里钻。 “斯,你看看他们!”金丽娜转身向钟如斯,身子扭了几扭,摆出一张委屈又撒娇的脸。 “宝贝,别着急。”钟如斯温柔的安慰着他的白月光。 “承恩,过来!”他转过头对着承恩喊着,一脸的严肃。这变脸的本事也是不亚于他的“宝贝”。 承恩看了他一眼,扭过小脸哼了一声,“就不,我要找娘亲!” 钟如斯恼羞成怒,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承恩拽到他跟前:“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是不是想挨揍啊?” “我要娘亲,我要去姥姥家!你是个坏蛋,你们俩都是坏蛋!你们滚,这个家里不要你们!”承恩哭喊着,使劲的想挣脱钟如斯的束缚。钟如斯听了小承恩说的话,更是涨红了脸,狠狠的抓住承恩的小胳膊,无论承恩怎么哭喊都挣不开他大手的钳制。 “钟如斯,放开承恩!”米粒儿大声喊着,跑过去想把承恩抱回来。 可是钟如斯怎么可能放手,他拖着承恩往内院走。边走嘴里边嘟囔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了,今天我就教教你怎么做人,哪里你也不准去!我今天要让你明白这个家是谁的,看看你还敢不敢让我们滚!” 承恩看挣不脱,一口咬在了钟如斯拖着他的手腕上。 钟如斯吃疼,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承恩的屁股上。承恩哭得更大声了。 钟老爷和钟太太听到声音从内院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 “钟如斯,你这是要干什么?承恩那么乖,你怎么就舍得打他?”钟老爷红着眼睛大吼着。 “都会咬人了,这还叫乖呀,你看看他把如斯的手咬的,都快见血了!”金丽娜在旁边大叫着。 “你们做爷爷奶奶的可不能这样惯着他,惯子如杀子,这要是长期下去,将来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钟太太抬起手指向金丽娜,气得身子晃了几晃。 “太太,我哪里说错了吗?小孩子就好像小树,就得时时修理着,要不真就长歪了。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 “你看看承恩,这么小就学会咬人骂人,将来还了得呀!这要是再不好好教一教,那真就成乡下土包子了!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一个乡下土包子果然也就生个土包子!” “金丽娜,别拿你那套理论来唬人,你阴阳怪气的套路谁呢?一个小要脸的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三道四,信不信我揍你!”禾苗儿生气得冲过去想打金丽娜。 米粒儿拉住她,摇了摇头:“不值得你去动手,脏!” “钟如斯,你今天确定不让我带承恩走吗?我们离婚的时候说好了我可以随时见承恩的。” “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了?今天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如果你一定要带走他,那过几天我就带他回京都,让你永远都看不到他!”其实钟如斯本来也不是非得留下承恩,但事情闹成这样,他觉得伤了自己的脸面,咬住了不放手。 第135章 承恩没回丁家旺 “是啊,她从今天起就是你的妹妹了,可不用跟她那么客气。”刘桂兰接过话头说。 张屠夫妻的到来把刚才米粒儿和禾苗儿还未到家的担忧冲淡了。热闹过去之后,青山奶再次提起了这个话题。 “她姐妹俩怎么还不回来?学孔兄弟去接的时间也不短了?” “奶奶,你别着急,也许是什么事情把她们绊住了。” 正说着,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喊奶奶叫娘的声音。“她们回来了!” 说着谷穗儿就往外跑。 “你慢点儿,你这个样子怎么敢这么跑!”志和一把拉住谷穗儿,扶着她慢慢往外走。 果然是兄妹几个,禾苗儿依旧是那个爽朗的性子,一进门就开始吱吱喳喳的不停嘴。 “奶,大娘,二娘,娘,大伯,二伯,爹,嫂嫂们,我们回来了,大家一定等急了!” 孩子们也叫着姑姑跑了出来。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米粒儿低着头跟在禾苗儿后头,脸上是一片落寞。建武推着自行车跟三个舅兄走在最后。 “哎呀,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青山奶念叨着。 谷穗儿拉了米粒儿一把,小声的问:“不是去接承恩吗?没接到?” “姐,我……”米粒儿欲言又止,眼圈竟不自觉的红了。 谷穗儿捏了捏米粒儿的手,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待会儿再说。” 姐妹俩本想不让大家注意到,想等这阵热闹过去之后再细说。但有人却不这样想。 “怎么没接到承恩吗?”刘桂兰看着米粒儿问。 一句话让热闹的院子冷静了下来。 “这……”米粒儿嗫嚅着,不知该怎么说。 “哎呀大娘,我们还没进家门呢,我都饿死了。”禾苗儿看到米粒儿的尴尬,赶紧转移话题。 “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们呢,快进屋,马上开饭。”青山奶站在正屋门内喊着。 “奶,还是你最疼我了,爱死你了!”禾苗儿跑进屋里扶住奶奶的胳膊,顺便在奶奶“唧”亲了一下。 “就你这个丫头没大没小的,都做了人家媳妇这么些年了,还这么舞舞乍乍的,就没个大人样。”青山奶假装嗔怪着禾苗儿,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 “快进屋吃饭,大家都饿了。”谷穗儿和几个嫂子也招呼着众人往屋里去。 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们坐了两桌。女人孩子不喝酒,不用多长时间就吃完了。孩子们去外边玩了,女人们就离席去了里屋,说些女人们的话题。 大家坐定之后,青山奶才问起了米粒儿为什么没接到承恩的事情。 米粒儿低着头,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嗐,都是那个钟如斯,他带着那个三儿回来了,他们不让承恩跟着回来。”禾苗儿生气的开了口。 早上,米粒儿本来想自己去钟家,禾苗儿不放心就跟她一块过去。去的时候钟老爷和钟太太正带着承恩玩,米粒儿说了来意,钟老爷夫妻很高兴的同意了让承恩跟着米粒儿回丁家旺。 正在米粒儿和禾苗儿带着承恩往外走的时候,钟如斯和金丽娜拦住了他们。 “嚯,一个被休出门的弃妇,居然好意思再踏进这个门?也太不要脸了?”鑫丽娜一脸的趾高气扬,斜着眼睛看着米粒儿和禾苗儿。 “你自己蒙着脸进来也就罢了,这是要把钟家的孩子带到哪里去呀?” “承恩是我的孩子,我带他出去你管不着?” “管不着?承恩可是钟家的子孙,现在我是他的娘,我怎么管不着?我要是不同意,你今天就不可能把他带走!”金丽娜围着米粒儿和禾苗儿还有承恩转了一圈恶狠狠的说。 “承恩,到娘亲这里来。”金丽娜蹲下身子跟承恩说,口气极尽温柔。真不知他这变脸的戏法是在哪里学的。 “我不过去,你不是我娘亲,你是个坏女人!”承恩大声喊着,使劲往米粒儿怀里钻。 “斯,你看看他们!”金丽娜转身向钟如斯,身子扭了几扭,摆出一张委屈又撒娇的脸。 “宝贝,别着急。”钟如斯温柔的安慰着他的白月光。 “承恩,过来!”他转过头对着承恩喊着,一脸的严肃。这变脸的本事也是不亚于他的“宝贝”。 承恩看了他一眼,扭过小脸哼了一声,“就不,我要找娘亲!” 钟如斯恼羞成怒,大步走过去,一把将承恩拽到他跟前:“你这个孩子怎么不听话,是不是想挨揍啊?” “我要娘亲,我要去姥姥家!你是个坏蛋,你们俩都是坏蛋!你们滚,这个家里不要你们!”承恩哭喊着,使劲的想挣脱钟如斯的束缚。钟如斯听了小承恩说的话,更是涨红了脸,狠狠的抓住承恩的小胳膊,无论承恩怎么哭喊都挣不开他大手的钳制。 “钟如斯,放开承恩!”米粒儿大声喊着,跑过去想把承恩抱回来。 可是钟如斯怎么可能放手,他拖着承恩往内院走。边走嘴里边嘟囔着:“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个小兔崽子了,今天我就教教你怎么做人,哪里你也不准去!我今天要让你明白这个家是谁的,看看你还敢不敢让我们滚!” 承恩看挣不脱,一口咬在了钟如斯拖着他的手腕上。 钟如斯吃疼,反手一巴掌打在了承恩的屁股上。承恩哭得更大声了。 钟老爷和钟太太听到声音从内院跑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孙这是怎么了?” “钟如斯,你这是要干什么?承恩那么乖,你怎么就舍得打他?”钟老爷红着眼睛大吼着。 “都会咬人了,这还叫乖呀,你看看他把如斯的手咬的,都快见血了!”金丽娜在旁边大叫着。 “你们做爷爷奶奶的可不能这样惯着他,惯子如杀子,这要是长期下去,将来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你……”钟太太抬起手指向金丽娜,气得身子晃了几晃。 “太太,我哪里说错了吗?小孩子就好像小树,就得时时修理着,要不真就长歪了。这点道理你不会不懂?” “你看看承恩,这么小就学会咬人骂人,将来还了得呀!这要是再不好好教一教,那真就成乡下土包子了!还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呢,一个乡下土包子果然也就生个土包子!” “金丽娜,别拿你那套理论来唬人,你阴阳怪气的套路谁呢?一个小要脸的破坏人家家庭的小三,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说三道四,信不信我揍你!”禾苗儿生气得冲过去想打金丽娜。 米粒儿拉住她,摇了摇头:“不值得你去动手,脏!” “钟如斯,你今天确定不让我带承恩走吗?我们离婚的时候说好了我可以随时见承恩的。” “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了?今天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如果你一定要带走他,那过几天我就带他回京都,让你永远都看不到他!”其实钟如斯本来也不是非得留下承恩,但事情闹成这样,他觉得伤了自己的脸面,咬住了不放手。 第136章 让他三尺又何妨 “你敢!”米粒儿气得脸通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钟如斯已经被怒气冲得失去了理智。 “你这个孽障!我早就说了跟你断绝关系,你还跑回来干什么?!”钟老爷气得抬起手就想打过去。 “老爷!不能打呀!”钟太太忙拉住钟老爷的的流着眼泪喊。 “就是,现在是民国了,早就不是那个封建的皇权至上的腐朽政府了,打人可是犯法的。”金丽娜在一边添油加醋。 “闭上你的嘴!”钟太太狠狠的怼了金丽娜一句。 “米粒儿,你过来,娘跟你说几句话。”钟太太拉着米粒儿走到了一边儿。 “粒儿啊,你是个好孩子,要不今天你就不要带承恩回去了,等那两个孽障走了,你有的是时间跟承恩待在一起。他们不会在家里待太长时间的。” “这……娘,我一让再让,他们这样也欺人太甚了!”米粒儿难过得眼泪直流。可是想想钟太太对自己一直是非常关照,又不能对着她发火。 “粒儿,是娘的错,你千不看万不看,就看娘的面子上,别跟那个孽障一般见识,过两天那俩混蛋走了,我会派人把承恩给你送过去,让你们母子多带一段时间。” 米粒儿没再说什么,回头叫了禾苗儿一声,转身走出了钟家。承恩歇斯底里的哭声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不想儿子受到他那个无情爹爹的祸害。她相信善恶到头总有报的。 禾苗儿生气的一路骂着钟如斯和金丽娜,还是建武把她劝住了。 几个女人听禾苗儿说了事情的经过,都气得不行。学孟媳妇林新春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服气的性子,她拉着米粒儿的手,就想去县城找钟家说理。 “我就不信了,我们都去,还斗不过他钟如斯和那个小三儿!” “新春说得对,我们都去,不信我们就弄不死那个姓钟的!”李秋玲也气不愤的嚷嚷着。 “你们娘俩就消停点儿!那钟如斯不做人,钟家老两口还算是不错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就不跟他们计较了,让他三尺又何妨!相信报应不爽!如斯那小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总有他喊痛的那一天!”青山奶很平静的安慰着激怒的众人。 很不幸青山奶一语成谶,钟如斯后来哭求米粒儿回头的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 青山奶让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都围在这里。媳妇们都散开去做事了。谷穗儿和米粒儿禾苗儿坐一起说悄悄话。 看米粒儿低着头不说话,谷穗儿叹了一口气劝着她:“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才是真的傻,是做贱自己,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最好的回击。” “姐,我明白的,我不是为了那些害我的人伤心,我只是心疼承恩,我走后他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 “为了承恩更得让自己强大起来,你不是想考京都大学吗,那就按我们的计划行动起来,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等我生下老三,我们一起动身去京都,一起去考京都大学,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旧时代的落后女人。” “我知道了姐,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再做让人看不起的小女人,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承恩。”米粒儿坚强的喃喃着,是劝慰姐妹也是对慰自己。 “我好羡慕你们俩啊,可是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理想,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跟建武在一起,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就知足了。”禾苗儿在一边感叹着。 “还说来,你从京都回来后,有没有按照老大夫的方子吃药啊?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吗?” “有啊,我有按照那方子吃药,那药简直能苦死个人呢,提起来我就头皮发麻。”听到谷穗儿的话,禾苗儿的小脸皱得能夹一只苍蝇。 “那你感觉有没有效果啊?” “嗯……应该还是有效果的,我找县里的中医把过脉,大夫说我的寒凉已经缓解好多了,现在我的体质是可以受孕的。”大咧咧的禾苗儿说到这里也羞红了小脸。 “那就好,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但愿不久就会让我们看到一个小外甥或者是小外甥女。” 姐妹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觉已到了半下午。禾苗儿和建武要回县里,学孟和林新春带着孩子也一块回,还有张屠和翠翠,倒也浩浩荡荡一大群。 谷穗儿离婆家近,送走了禾苗儿和学孟他们,又和奶奶和娘还有婶子嫂子们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跟志和其冬佩颖一起回了河阳街。 正月初八志和就要归队了,临走前对谷穗儿是再三叮嘱,各种不放心。 “好了,我没事儿的,这都是第三个了,你放心走,等生下老三,我和米粒儿就去京都,到时候就又见面了。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无论是平时还是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你要记得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更是我和三个孩子的。要是伤着哪里,我可不轻饶昂!” “穗儿,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会时时记得保重自己,为了你,为了孩子。” “这次回去可能要去战场,东洋鬼子占了东北以后,安静了没几年,他们一直蠢蠢欲动,想侵我大好华自河山。有可能不那么太平了,大帅早就在备战,等你生下老三后,京都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们在老家我反而要放心一些。如果实在要去京都,到时候我会派人回来接你们的。” “真要是打起来,哪里也不会是净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也会照顾好咱们一大家子,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志和直直的看着谷穗儿,从她出生开始自己就一直看着她成长。现在已经快是三个娃的母亲了。她比小时候更好看,蜕去了少女的稚气,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风韵。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女人一直在等着自己,心里就被那份柔情塞得满满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都让我要起鸡皮疙瘩了。老夫老妻的,你过分了昂!”谷穗儿假装用手搓着自己的两个胳膊调侃着这个一直英俊不减的大男孩。转眼都年过三十了,时光真的不顶混呀。 “好哇,居然还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志和抓住谷穗儿的两个胳膊,小心的把她拉近自己,嘴就要吻上去。 “爸爸妈妈丢丢!”一声甜甜的小奶音从门口传来。小佩颖两只小手蒙着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看着自己的爹娘亲热。 第136章 让他三尺又何妨 “你敢!”米粒儿气得脸通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钟如斯已经被怒气冲得失去了理智。 “你这个孽障!我早就说了跟你断绝关系,你还跑回来干什么?!”钟老爷气得抬起手就想打过去。 “老爷!不能打呀!”钟太太忙拉住钟老爷的的流着眼泪喊。 “就是,现在是民国了,早就不是那个封建的皇权至上的腐朽政府了,打人可是犯法的。”金丽娜在一边添油加醋。 “闭上你的嘴!”钟太太狠狠的怼了金丽娜一句。 “米粒儿,你过来,娘跟你说几句话。”钟太太拉着米粒儿走到了一边儿。 “粒儿啊,你是个好孩子,要不今天你就不要带承恩回去了,等那两个孽障走了,你有的是时间跟承恩待在一起。他们不会在家里待太长时间的。” “这……娘,我一让再让,他们这样也欺人太甚了!”米粒儿难过得眼泪直流。可是想想钟太太对自己一直是非常关照,又不能对着她发火。 “粒儿,是娘的错,你千不看万不看,就看娘的面子上,别跟那个孽障一般见识,过两天那俩混蛋走了,我会派人把承恩给你送过去,让你们母子多带一段时间。” 米粒儿没再说什么,回头叫了禾苗儿一声,转身走出了钟家。承恩歇斯底里的哭声让她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可是她不能回头,她不想儿子受到他那个无情爹爹的祸害。她相信善恶到头总有报的。 禾苗儿生气的一路骂着钟如斯和金丽娜,还是建武把她劝住了。 几个女人听禾苗儿说了事情的经过,都气得不行。学孟媳妇林新春是个什么事儿都不服气的性子,她拉着米粒儿的手,就想去县城找钟家说理。 “我就不信了,我们都去,还斗不过他钟如斯和那个小三儿!” “新春说得对,我们都去,不信我们就弄不死那个姓钟的!”李秋玲也气不愤的嚷嚷着。 “你们娘俩就消停点儿!那钟如斯不做人,钟家老两口还算是不错的。今天这样的日子就不跟他们计较了,让他三尺又何妨!相信报应不爽!如斯那小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总有他喊痛的那一天!”青山奶很平静的安慰着激怒的众人。 很不幸青山奶一语成谶,钟如斯后来哭求米粒儿回头的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 青山奶让大家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都围在这里。媳妇们都散开去做事了。谷穗儿和米粒儿禾苗儿坐一起说悄悄话。 看米粒儿低着头不说话,谷穗儿叹了一口气劝着她:“为那些不值得的人伤心才是真的傻,是做贱自己,只有想办法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最好的回击。” “姐,我明白的,我不是为了那些害我的人伤心,我只是心疼承恩,我走后他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 “为了承恩更得让自己强大起来,你不是想考京都大学吗,那就按我们的计划行动起来,从现在开始努力学习,等我生下老三,我们一起动身去京都,一起去考京都大学,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旧时代的落后女人。” “我知道了姐,我会努力的,我不会再做让人看不起的小女人,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承恩。”米粒儿坚强的喃喃着,是劝慰姐妹也是对慰自己。 “我好羡慕你们俩啊,可是我没有你们那么大的理想,我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跟建武在一起,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我就知足了。”禾苗儿在一边感叹着。 “还说来,你从京都回来后,有没有按照老大夫的方子吃药啊?现在还是没有动静吗?” “有啊,我有按照那方子吃药,那药简直能苦死个人呢,提起来我就头皮发麻。”听到谷穗儿的话,禾苗儿的小脸皱得能夹一只苍蝇。 “那你感觉有没有效果啊?” “嗯……应该还是有效果的,我找县里的中医把过脉,大夫说我的寒凉已经缓解好多了,现在我的体质是可以受孕的。”大咧咧的禾苗儿说到这里也羞红了小脸。 “那就好,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但愿不久就会让我们看到一个小外甥或者是小外甥女。” 姐妹们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觉已到了半下午。禾苗儿和建武要回县里,学孟和林新春带着孩子也一块回,还有张屠和翠翠,倒也浩浩荡荡一大群。 谷穗儿离婆家近,送走了禾苗儿和学孟他们,又和奶奶和娘还有婶子嫂子们闲聊了一会儿,这才跟志和其冬佩颖一起回了河阳街。 正月初八志和就要归队了,临走前对谷穗儿是再三叮嘱,各种不放心。 “好了,我没事儿的,这都是第三个了,你放心走,等生下老三,我和米粒儿就去京都,到时候就又见面了。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无论是平时还是在战场上,保全自己的生命是第一位的,你要记得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你更是我和三个孩子的。要是伤着哪里,我可不轻饶昂!” “穗儿,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我会时时记得保重自己,为了你,为了孩子。” “这次回去可能要去战场,东洋鬼子占了东北以后,安静了没几年,他们一直蠢蠢欲动,想侵我大好华自河山。有可能不那么太平了,大帅早就在备战,等你生下老三后,京都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你们在老家我反而要放心一些。如果实在要去京都,到时候我会派人回来接你们的。” “真要是打起来,哪里也不会是净土,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也会照顾好咱们一大家子,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志和直直的看着谷穗儿,从她出生开始自己就一直看着她成长。现在已经快是三个娃的母亲了。她比小时候更好看,蜕去了少女的稚气,多了些成熟女人的风韵。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想到有这样一个女人一直在等着自己,心里就被那份柔情塞得满满的。 “怎么这样看着我,都让我要起鸡皮疙瘩了。老夫老妻的,你过分了昂!”谷穗儿假装用手搓着自己的两个胳膊调侃着这个一直英俊不减的大男孩。转眼都年过三十了,时光真的不顶混呀。 “好哇,居然还敢笑话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志和抓住谷穗儿的两个胳膊,小心的把她拉近自己,嘴就要吻上去。 “爸爸妈妈丢丢!”一声甜甜的小奶音从门口传来。小佩颖两只小手蒙着自己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偷看着自己的爹娘亲热。 第137章 志和离家返部队 志和过去抱起小佩颖,她的古灵精怪并不亚于她的母亲。她软软的靠在爸爸怀里,小手搂着爸爸的脖子,小嘴在志和脸上“波”了一口。 “爸爸你要走了吗?佩颖舍不得爸爸走呢,爸爸一直陪着佩颖好不好?”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把志和的心彻底融化了。他紧紧的搂着小女儿,他是多么舍不得她们呀。 分别还是无情的来到了,志和终于还是出发了,他把陶副官和一个警卫班留给了谷穗儿。吻别了妻子儿女,志和在她们留恋不舍的目光中,坐上来接他的吉普车,义无反顾的走了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留下来。他是一名军人,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从离家到部队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深心处而已。这么些年,离别已成家常便饭,但是他仍没有习惯。每次离别,他都会心窝绞痛,都会好长时间才会缓过神。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特别是不能在属下和妻儿们面前展现出这种痛苦。 志和先去阳曲见敬仁和学贤。东北战事一直未消停,东洋鬼子也不一直没有放弃挺进中原的野心。一些战略性的问题,必须跟大帅和其他军座们好好商讨。志和之所以急匆匆的回来,就是因为大帅府的催促。形势危急,做为军人,做为一军之长,不能也不敢再在家待了。 早有传令兵把志和已经到了的信息传进了大帅府。一群护卫簇拥着志和进去的时候学贤和学勤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见面彼此敬了一个工整的军礼后,学贤上前一步抱住志和,眼里居然含了泪,“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学勤也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姐夫,你回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三人一起走进了大帅办公室。敬仁正在地图前端详着,时不时的还用笔做一些标记。 “回来了,坐。一路上辛苦了!”敬仁看到三人进来,率先坐下来,很慈爱的看着志和。 “家里还好?” “都挺好的,奶奶也挺过了爷爷离世的难过,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志和知道敬仁最关心的还是青山奶,先说了奶奶的情况。 “穗儿身体还好,是不是快生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不能陪在她身边,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她的预产期是四月份,说实话真的不舍得离开她们,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护百姓平安,穗儿她理解的。”说到这里志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到军务上,家里那么多人,会护好她的。” “是,大帅!”志和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把那份儿女缱绻的心收了起来。 “东洋自从占领东三省以后,这几年一直不停的制造事端,他们的目的绝不只是东三省。从年前开始他们就有了进一步向中原进军的动向。我们最近得到的情报,他们正在往东北持续增兵,形势危急呀。” “驻守东北地区的张大帅和少帅,正要想办法抗击,不过中央军却迟迟不见动静,我们阳曲和既南是东洋军南下的必经之地,布防不能有一点疏忽。” “现在我们军力需要扩充,军粮急需筹备,和北方的张帅也要联合,还有我们辖区内的经济等各个方面都需要走上正规的管理,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真的刻不容缓啊。” “一会儿战军长过来,我们就开始开会,研究一下后边的部署。年前年后老战也没少吃累,正好中午一块吃个饭,算是给你接风,也是大家聚聚。” “你是不知道,现在你四婶和学贤媳妇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做起了夫人外交。等穗儿生了孩子,把她们也接过来。” “这个……等她生了再说。”志和有点踌躇,私心里他是不希望谷穗儿陷入到夫人外交的漩涡里的,他舍不得她太累。况且她生下老三后,跟米粒儿约好要去京都上大学的。 “报告!”门外有勤务兵喊报告,敬仁说了声进来,勤务兵报告说战军长到了。 勤务兵刚闪到一旁,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先传了进来:“丁帅,我老战来了,我还带来了你的儿媳,我那好女婿在不?” 听到这话坐在一边的学勤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不自觉的起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整间办室却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 这个战军长是丁敬仁很久之前的战友,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从敬仁接替了大帅后,就把老战任命为第三军的军长。在军中老战也占了一席之地,不可小觑。 说起他的女儿,故事就比较多了。战军长跟他夫人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从小当男孩子培养,取名叫战东风,现在在军中给老战当高参。 学勤从黄浦回来后,被战东风一眼看上,搞得学勤这个昔日的小霸王谈东风色变。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刚才还在说到你呢,快来快来!”敬仁站起来往外迎了两步。 战军长原地立定敬了个军礼,敬仁回了礼,学贤志和学勤也跟着行礼。 “丁叔叔,我来了,欢不欢迎呀?”一张英气中带着娇憨的脸从门外闪了进来,穿一身女式军装,眼睛报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挨个打着招呼。 “学贤哥,志和大哥,好久不见,学勤小哥哥,东风好想你呀!”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学勤的脸更红了。瞪了一眼东风严肃着一张脸看向窗外。 敬仁对东风和学勤的事情是乐见其成的,一直想跟老战坐下来好了谈谈两个人的亲事,因为年前老父亲去世,把这事儿给耽搁下来了。今天谈完军务,也想说说这俩孩子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到了,咱就到会议室去开始开会。”敬仁率先走出办公室,其他人跟在后边。战东风故意走在最后,靠到学勤旁边小声说:“小哥哥,你不会不愿意看到我?今天开完会,两老会说咱俩的婚事哟,你不会不同意?” “我……”学勤被战东风的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是挺欣赏战东风的,她对于国家的形势,军中的管理还是挺有见地的。就是说话不顾人前人后,什么话也敢说,真是让人头疼。 第137章 志和离家返部队 志和过去抱起小佩颖,她的古灵精怪并不亚于她的母亲。她软软的靠在爸爸怀里,小手搂着爸爸的脖子,小嘴在志和脸上“波”了一口。 “爸爸你要走了吗?佩颖舍不得爸爸走呢,爸爸一直陪着佩颖好不好?”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把志和的心彻底融化了。他紧紧的搂着小女儿,他是多么舍不得她们呀。 分别还是无情的来到了,志和终于还是出发了,他把陶副官和一个警卫班留给了谷穗儿。吻别了妻子儿女,志和在她们留恋不舍的目光中,坐上来接他的吉普车,义无反顾的走了 他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留下来。他是一名军人,他的职责是保家卫国,从离家到部队那天开始,他就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的眼里已经有了泪花。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深心处而已。这么些年,离别已成家常便饭,但是他仍没有习惯。每次离别,他都会心窝绞痛,都会好长时间才会缓过神。但他不能表现出来,特别是不能在属下和妻儿们面前展现出这种痛苦。 志和先去阳曲见敬仁和学贤。东北战事一直未消停,东洋鬼子也不一直没有放弃挺进中原的野心。一些战略性的问题,必须跟大帅和其他军座们好好商讨。志和之所以急匆匆的回来,就是因为大帅府的催促。形势危急,做为军人,做为一军之长,不能也不敢再在家待了。 早有传令兵把志和已经到了的信息传进了大帅府。一群护卫簇拥着志和进去的时候学贤和学勤已经等在大门口了。 见面彼此敬了一个工整的军礼后,学贤上前一步抱住志和,眼里居然含了泪,“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学勤也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姐夫,你回来了,我们就有主心骨了。” 三人一起走进了大帅办公室。敬仁正在地图前端详着,时不时的还用笔做一些标记。 “回来了,坐。一路上辛苦了!”敬仁看到三人进来,率先坐下来,很慈爱的看着志和。 “家里还好?” “都挺好的,奶奶也挺过了爷爷离世的难过,现在精神状态还不错。”志和知道敬仁最关心的还是青山奶,先说了奶奶的情况。 “穗儿身体还好,是不是快生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你不能陪在她身边,也是很无奈的事情。” “她的预产期是四月份,说实话真的不舍得离开她们,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护百姓平安,穗儿她理解的。”说到这里志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既然回来了,就安心到军务上,家里那么多人,会护好她的。” “是,大帅!”志和站起来敬了一个军礼,把那份儿女缱绻的心收了起来。 “东洋自从占领东三省以后,这几年一直不停的制造事端,他们的目的绝不只是东三省。从年前开始他们就有了进一步向中原进军的动向。我们最近得到的情报,他们正在往东北持续增兵,形势危急呀。” “驻守东北地区的张大帅和少帅,正要想办法抗击,不过中央军却迟迟不见动静,我们阳曲和既南是东洋军南下的必经之地,布防不能有一点疏忽。” “现在我们军力需要扩充,军粮急需筹备,和北方的张帅也要联合,还有我们辖区内的经济等各个方面都需要走上正规的管理,需要我们做的事情太多,真的刻不容缓啊。” “一会儿战军长过来,我们就开始开会,研究一下后边的部署。年前年后老战也没少吃累,正好中午一块吃个饭,算是给你接风,也是大家聚聚。” “你是不知道,现在你四婶和学贤媳妇都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做起了夫人外交。等穗儿生了孩子,把她们也接过来。” “这个……等她生了再说。”志和有点踌躇,私心里他是不希望谷穗儿陷入到夫人外交的漩涡里的,他舍不得她太累。况且她生下老三后,跟米粒儿约好要去京都上大学的。 “报告!”门外有勤务兵喊报告,敬仁说了声进来,勤务兵报告说战军长到了。 勤务兵刚闪到一旁,就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先传了进来:“丁帅,我老战来了,我还带来了你的儿媳,我那好女婿在不?” 听到这话坐在一边的学勤小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眼睛也失去了光彩。不自觉的起身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整间办室却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 这个战军长是丁敬仁很久之前的战友,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从敬仁接替了大帅后,就把老战任命为第三军的军长。在军中老战也占了一席之地,不可小觑。 说起他的女儿,故事就比较多了。战军长跟他夫人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从小当男孩子培养,取名叫战东风,现在在军中给老战当高参。 学勤从黄浦回来后,被战东风一眼看上,搞得学勤这个昔日的小霸王谈东风色变。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刚才还在说到你呢,快来快来!”敬仁站起来往外迎了两步。 战军长原地立定敬了个军礼,敬仁回了礼,学贤志和学勤也跟着行礼。 “丁叔叔,我来了,欢不欢迎呀?”一张英气中带着娇憨的脸从门外闪了进来,穿一身女式军装,眼睛报了一圈屋内的所有人,挨个打着招呼。 “学贤哥,志和大哥,好久不见,学勤小哥哥,东风好想你呀!”一句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学勤的脸更红了。瞪了一眼东风严肃着一张脸看向窗外。 敬仁对东风和学勤的事情是乐见其成的,一直想跟老战坐下来好了谈谈两个人的亲事,因为年前老父亲去世,把这事儿给耽搁下来了。今天谈完军务,也想说说这俩孩子的事情。 “既然大家都到了,咱就到会议室去开始开会。”敬仁率先走出办公室,其他人跟在后边。战东风故意走在最后,靠到学勤旁边小声说:“小哥哥,你不会不愿意看到我?今天开完会,两老会说咱俩的婚事哟,你不会不同意?” “我……”学勤被战东风的话噎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是挺欣赏战东风的,她对于国家的形势,军中的管理还是挺有见地的。就是说话不顾人前人后,什么话也敢说,真是让人头疼。 第138章 学勤得配战东风 看到女儿逗引学勤的样子,战军长笑着微摇了摇头,这个女儿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也怪自己从小拿她当男孩子养,现在想改真是不容易。不过学勤这个女婿他还是很看好的。 一行人到会议室坐定,敬仁把当下的形势先大致概括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各抒己见。 中原军属下三个军,学贤领兵驻守阳曲,帅府也在阳曲,阳曲算是中原军政治和经济的中心,是枢纽。志和驻守既南,守住了阳曲的北大门,战军长驻守陶县,守住了阳曲的南大门。三军成三足之势,互相守望。 “现在咱们三军的这种布局不需要打破,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跟北边张大帅的合作,还有扩军和战备。我们是军人,要抓军队建设,但经济建设也不能放手。没有了雄厚的经济力量,想打好仗等于扯淡。我们跟北边是唇齿相依的关系。现在北边危急,如果中原军不施援手,一旦东洋人打过来,中原定会处于战火之中。” “年前张大帅就派人来商讨两军联合之事,他提出让他的小女儿和小儿子到中原军来,要我们也送两个孩子过去,做为两方联合的联系人,说白了就是人质。我一直为这事头疼,我只有学勤一个孩子,学贤的小南和小树还小,让学勤一人前去,北边不是很同意,我也是有点忧心。” “丁叔叔,我可以跟小哥哥一起去的。”战东风一脸严肃的站起来说。 “东风,别胡闹!”战军长喝止。 “我不是胡闹,我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我愿意嫁给小哥哥,夫妻一起过去,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再说了,我跟小哥哥一块过去,是不是丁叔叔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案。” “我这次跟着爹爹北上,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现在就看大帅和小哥哥的意见了。”战东风前边还慷慨激昂的说,说到最后声音小下去,露出了一点点小女儿的娇态,这可真是少见的。 本来有点严肃的氛围,被战东风这一番话说得轻松起来,大帅和战军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同意东风的建议,东风这爽快的性子倒是跟丁家人很像。从奶奶到我娘和几个婶子,还有穗儿姐妹几个,再加上我那些嫂子们,哪一个都不是扭捏的人。人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我看东风就该是丁家人,我来做这个大媒,大家看行不行?”一向严肃的志和站起来打哈哈,别说,在坐的人里边他是最适合做媒的那个人。 “志和这媒做得好,倒让你抢先了!”学贤斜了志和一眼,也开起了玩笑。这事儿能这样解决是最好的方案了。 “那这事儿待会儿散了会,志和去跟你四婶商量,正好战夫人也在,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定下来。”敬仁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战军长想说话,被战东风扯了一把,又把话咽了回去,打了个哈哈说:“好,那就这么定,我没意见。” 学勤看了东风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老丁家怕老婆听老婆话这个传统到他这里也是推翻不了了。 “关于扩军和抓经济这两件事儿,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说一说。”敬仁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关于扩军我倒是有点想法。”志和说,“年前我和穗儿把咱们西山的那伙土匪收编成县保安团,一是为县里解决了匪患,二呢也是为县里增加了兵力。我们不妨也借鉴这个做法,把我们周边的武装力量收编,一举两得,对我们辖区内的治安也是有好处的。”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收编过来这些匪类,管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呀。”战军长沉吟着说。 “这个也容易,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整体面貌不错的,可以编为我们军中的一个团,整体面貌有问题的,可以打破他们原来的编制,分散到各个团营中去。分散管理就比较容易了。当然需要做好思想工作。” “除了这个办法,从百姓中征兵也是必须的。不过征兵时,一定不能出现抓壮丁的现象。不能给百姓本来就困苦的生活再加一层苦。出现强逼百姓从军的事情,我的军法不会留情!”敬仁这话说得很严厉。 “经济问题,一是要保证今年夏粮的丰收,再就是要抓住城里的商会,这个事还是得交给经济委员会去办,我们说起来都是门外汉。”学贤说。 “嗯,专业的事是该给专业的人来做。各位回到辖区一定要把这个事儿办好。” 几个人一起商量了好久,一直到天黑下来了,敬仁才结束了会议。“今天晚上就在帅府吃饭,内人早就做好准备了,一是为志和与战军长接风,再就是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事情。”敬仁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不到五点,你们先回自己住处略微休整一下,六点准时到哦。” 说着他站起来宣布散会。 他们几个军长在每个驻地都有自己的独立住处。志和回自己的住处稍微洗潄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大帅府。 他要提前去跟四婶说一下学勤和东风的亲事。虽说这有点政治联姻的味道,但怎么说也得两家都情愿。 “四婶,我回来了!”刚进大门,志和就喊上了。 “志和,快来快来!家里都好?”四婶穿一件簇新的棉旗袍,素淡的青白色。是为青山爷守孝。 “家里都挺好的,奶奶还让我给你带好呢!临走前家里人让我给你们带了好些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地里出的,奶奶和娘婶子们一块做的。” “我就知道你奶奶最疼我,自己地里的这些东西我最喜欢了。嫂子们做的吃食我怎么吃都吃不够。”刘丽凤高兴的接过东西,欢喜的说。 刘丽凤把志和让到客厅,跟他聊起了老家的情况,事无巨细,丽凤都一一问到。她在丁家旺住了那么些年,对那里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处出了感情。丁家旺的女子学堂还是她亲自建起来的。提起丁家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四婶,今天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聊起丁家旺丽凤就停不下来。志和瞅了个空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儿呀?” “是关于学勤的婚事儿。” “那个臭小子,那么多政府要员的小姐,还有不少师长的女儿,他都看不上,为了他的婚事,我真是头疼极了。”一提起学勤的婚事,丽凤又禁不住大倒苦水。 “是战军长家的东风。” “她……”听说是战东风丽凤显然吃了一大惊。 第138章 学勤得配战东风 看到女儿逗引学勤的样子,战军长笑着微摇了摇头,这个女儿他真是拿她没办法。也怪自己从小拿她当男孩子养,现在想改真是不容易。不过学勤这个女婿他还是很看好的。 一行人到会议室坐定,敬仁把当下的形势先大致概括了一下。然后让大家各抒己见。 中原军属下三个军,学贤领兵驻守阳曲,帅府也在阳曲,阳曲算是中原军政治和经济的中心,是枢纽。志和驻守既南,守住了阳曲的北大门,战军长驻守陶县,守住了阳曲的南大门。三军成三足之势,互相守望。 “现在咱们三军的这种布局不需要打破,现在的重中之重是跟北边张大帅的合作,还有扩军和战备。我们是军人,要抓军队建设,但经济建设也不能放手。没有了雄厚的经济力量,想打好仗等于扯淡。我们跟北边是唇齿相依的关系。现在北边危急,如果中原军不施援手,一旦东洋人打过来,中原定会处于战火之中。” “年前张大帅就派人来商讨两军联合之事,他提出让他的小女儿和小儿子到中原军来,要我们也送两个孩子过去,做为两方联合的联系人,说白了就是人质。我一直为这事头疼,我只有学勤一个孩子,学贤的小南和小树还小,让学勤一人前去,北边不是很同意,我也是有点忧心。” “丁叔叔,我可以跟小哥哥一起去的。”战东风一脸严肃的站起来说。 “东风,别胡闹!”战军长喝止。 “我不是胡闹,我早就考虑过这件事,我愿意嫁给小哥哥,夫妻一起过去,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再说了,我跟小哥哥一块过去,是不是丁叔叔也就不用那么担心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方案。” “我这次跟着爹爹北上,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现在就看大帅和小哥哥的意见了。”战东风前边还慷慨激昂的说,说到最后声音小下去,露出了一点点小女儿的娇态,这可真是少见的。 本来有点严肃的氛围,被战东风这一番话说得轻松起来,大帅和战军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我同意东风的建议,东风这爽快的性子倒是跟丁家人很像。从奶奶到我娘和几个婶子,还有穗儿姐妹几个,再加上我那些嫂子们,哪一个都不是扭捏的人。人家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我看东风就该是丁家人,我来做这个大媒,大家看行不行?”一向严肃的志和站起来打哈哈,别说,在坐的人里边他是最适合做媒的那个人。 “志和这媒做得好,倒让你抢先了!”学贤斜了志和一眼,也开起了玩笑。这事儿能这样解决是最好的方案了。 “那这事儿待会儿散了会,志和去跟你四婶商量,正好战夫人也在,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的话就定下来。”敬仁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战军长想说话,被战东风扯了一把,又把话咽了回去,打了个哈哈说:“好,那就这么定,我没意见。” 学勤看了东风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老丁家怕老婆听老婆话这个传统到他这里也是推翻不了了。 “关于扩军和抓经济这两件事儿,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也可以说一说。”敬仁适时的转移了话题。 “关于扩军我倒是有点想法。”志和说,“年前我和穗儿把咱们西山的那伙土匪收编成县保安团,一是为县里解决了匪患,二呢也是为县里增加了兵力。我们不妨也借鉴这个做法,把我们周边的武装力量收编,一举两得,对我们辖区内的治安也是有好处的。” “这倒是一个办法,不过收编过来这些匪类,管理起来有一定的难度呀。”战军长沉吟着说。 “这个也容易,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整体面貌不错的,可以编为我们军中的一个团,整体面貌有问题的,可以打破他们原来的编制,分散到各个团营中去。分散管理就比较容易了。当然需要做好思想工作。” “除了这个办法,从百姓中征兵也是必须的。不过征兵时,一定不能出现抓壮丁的现象。不能给百姓本来就困苦的生活再加一层苦。出现强逼百姓从军的事情,我的军法不会留情!”敬仁这话说得很严厉。 “经济问题,一是要保证今年夏粮的丰收,再就是要抓住城里的商会,这个事还是得交给经济委员会去办,我们说起来都是门外汉。”学贤说。 “嗯,专业的事是该给专业的人来做。各位回到辖区一定要把这个事儿办好。” 几个人一起商量了好久,一直到天黑下来了,敬仁才结束了会议。“今天晚上就在帅府吃饭,内人早就做好准备了,一是为志和与战军长接风,再就是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事情。”敬仁拿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不到五点,你们先回自己住处略微休整一下,六点准时到哦。” 说着他站起来宣布散会。 他们几个军长在每个驻地都有自己的独立住处。志和回自己的住处稍微洗潄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就去了大帅府。 他要提前去跟四婶说一下学勤和东风的亲事。虽说这有点政治联姻的味道,但怎么说也得两家都情愿。 “四婶,我回来了!”刚进大门,志和就喊上了。 “志和,快来快来!家里都好?”四婶穿一件簇新的棉旗袍,素淡的青白色。是为青山爷守孝。 “家里都挺好的,奶奶还让我给你带好呢!临走前家里人让我给你们带了好些吃的用的,都是自己地里出的,奶奶和娘婶子们一块做的。” “我就知道你奶奶最疼我,自己地里的这些东西我最喜欢了。嫂子们做的吃食我怎么吃都吃不够。”刘丽凤高兴的接过东西,欢喜的说。 刘丽凤把志和让到客厅,跟他聊起了老家的情况,事无巨细,丽凤都一一问到。她在丁家旺住了那么些年,对那里的人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处出了感情。丁家旺的女子学堂还是她亲自建起来的。提起丁家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 “四婶,今天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聊起丁家旺丽凤就停不下来。志和瞅了个空转移了话题。 “什么事儿呀?” “是关于学勤的婚事儿。” “那个臭小子,那么多政府要员的小姐,还有不少师长的女儿,他都看不上,为了他的婚事,我真是头疼极了。”一提起学勤的婚事,丽凤又禁不住大倒苦水。 “是战军长家的东风。” “她……”听说是战东风丽凤显然吃了一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