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三千米》 第1章 藏族男孩 巴王海停车场。 宇宙背着硕大的徒步包、拄着登山杖指挥着藏族的越野摩托师傅们打包装车。 “这几台机器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能磕碰，麻烦师傅注意些。” 身为知名摄影博主，宇宙经营着自己的工作室，这次也是受客户委托拍雪山婚纱照顺带来这边采风。 一个人进山很难，一组人马进山更难，带着器械和物资就是难上加难——毕竟要这么多人干活，还要解决员工们的伙食问题。 所以，宇宙一口气喊了十个摩托车帮忙驼包。 正当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时，仅有一格信号的手机响了起来。 宇宙看了眼屏幕，然后挥挥手示意助理杜明嫣留意现场，独自走到了一边。 “喂，什么事？” “你又去哪了？” 听筒传来的是柯昊不耐烦的声音。 宇宙回答得简洁：“工作。” “这周我爷爷过寿，你赶紧回来。” “我说了，我在工作。短时间内回不来。” “上次我妈过生日你要出差，这次又是工作。”柯昊的语调紧绷，明显在发火的边缘，“你除了工作还知道干什么？” 宇宙正想说点什么，就见杜明嫣走了过来，便捂起了话筒。 小杜小声汇报道：“老板，这边都装好了。一共九个车，多出来的一辆可以拉人，您要不要跟车进去？” 宇宙问：“一辆摩托能拉几个人？” “女生体型小，两个没问题。” “那咱俩一起，辛苦刘哥和喆子徒步进去。” 小杜比了个ok，道：“我去安排。” 眼看车队就要出发，宇宙不想耽误行程，边往队尾那辆空摩托走去边拿起手机，对面的柯昊依然在絮絮叨叨。 她打断道：“我一会就没信号了，出山前可能都联系不到。” 小杜从宇宙手中接过包和登山杖捆在了前一辆车上，然后一前一后坐上了摩托。 “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当我这个男朋友死了是不是？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不听，我就得成天把你供着什么都听你的是不是？摄影师摄影师，名头好听，这算什么破工作？” 这时，骑摩托的小哥偏过头，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轻声提醒：“出发了，抓紧。” 话音刚落，摩托车就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可能是积怨已久，也可能是风驰电掣的速度让宇宙感受到久违的自由，她在最后一丝微弱的信号支撑下，对柯昊说道：“那就分手，挂了。” 宇宙将手机塞回冲锋衣的口袋，然后轻轻扶住了小哥的腰侧。 小杜坐在宇宙身后，试探性地问：“老板，您和昊哥这是——吵架了？” “分手了。”宇宙轻描淡写，“我的zv1在哪呢？” “在这老板。”小杜从口袋里掏出宇宙常用的vlog相机递给她，“老板你要录vlog吗？” “嗯，听说巴王海一路风景不错。” 宇宙接过相机开始调试参数，也松开了拉着小哥的手。 谁知小哥立刻说道：“别录，路上颠簸。” 小杜探着头说：“路况很不好吗？摩托车都能进去，应该还好！” 小哥闻言，不再多说什么。 然而很快，小杜就为自己的年少无知而惭愧，因为那将近六公里的石头路颠得小杜和宇宙二人怀疑人生。 坐在中间的宇宙立刻环住了小哥的腰稳住身形，坐在尾巴的小杜就比较惨了——屁股每次触碰座椅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过了碎石路段后，又过了两个木桥跨越急流，摩托车开始爬坡。 “小哥，接下来的路应该不颠了？” 小杜撑着摩托车后的行李架，胳膊用力到微微发颤。她甩甩胳膊，苦不堪言。 宇宙明白她的境况，主动提出：“不然咱俩换个位置。” 小杜连连摆手：“不不不，不用。我能行老板！” 虽然真的很难熬，但谁敢让老板坐在最后呢？那自然不行！ 小哥的手一顿，似乎是在等这对雇佣关系的女子做出最后决定。见小杜说得无比坚定而宇宙也未坚持，摩托在微微放缓后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 虽然土路比较平稳，可摩托车驾驶在悬崖边上狭窄的路段可比颠簸害怕得多。 小杜忍了又忍，但在惊险刺激的过弯环节还是忍不住惊叫出声，双臂死死圈住了宇宙的腰。 宇宙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立刻说道：“麻烦先停一下。” 等摩托车停稳，宇宙立刻搀扶着小杜下地问道：“你是不是恐高？” 小杜双唇颤抖说不出话，只是使劲点头。 宇宙扶着她坐下，又抽出自己背包里的水递给她，然后伸手开始解捆着背包的绳索。 “我陪她一起走，之前说单趟150元照常给你。” 说着宇宙从包侧面找出现金，然而带的都是百元面值钞票。她想了想后，抽出两张递给小哥：“我没零钱，而且也辛苦你跑这一趟，请收下。” 到了这会，宇宙才注意到自己搂了一路腰的男孩的模样。 小哥戴着黑色口罩和黑色棒球帽，露出的肌肤也是藏族人特有的古铜色。他单手撑着摩托车把扭过头来，即使在帽檐的阴影下眼睛也是又黑又亮，很是灵动。 男孩的视线扫过宇宙掌心的两张红色钞票，又看了一眼坐在路边休息的小杜，微微思忖后还是收下了钱。 他指了指前方，“一直沿着这条路走。” “好，谢谢。” 男孩没再说什么，也没再回头，发动摩托一溜烟消失在了宇宙的视线中。 “怎么样了？” “好多了。”对于宇宙陪她一起步行进山，小杜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老板” “没事，来这种地方走一走才是正确的选择。”宇宙背起背包，将一根登山杖递给小杜，“走，距离村子还有十来公里呢。” 宇宙是常年规律健身的人，小杜跟着如此自律的老板体力也不差，在海拔3200米走起来也还算轻松。 虽然有上坡的气喘吁吁，但也有下坡的步履轻松，很快两人就走完了爬升阶段，开始顺着巴王海边走平缓路段。 走起路来自然想拍什么拍什么，宇宙顺带也完成了vlog素材的拍摄。 “老板，前面好像要过河。” 宇宙定睛一看，远处是由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虽然水流不快、也不宽，但肯定需要涉水。 “走，过去再看。” 然而，当宇宙绕过山弯走近，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男孩肩宽腿长，就这样跨坐在摩托上抱着本书看得认真。水声潺潺，他似乎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直到宇宙走近都没有回头。 二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宇宙微微迟疑：“哈喽？” 男孩立刻直起身，将手中的书塞进怀里后发动了摩托。 在宇宙探究的目光中，他解释道：“后面没有山路，带你们进去。” 没有山路，小杜自然不会因为恐高而害怕，自然可以坐摩托。 当发动机嗡鸣声再次响起，宇宙环着男孩的侧腰，脑海中还在回忆方才他手中的书。 一个骑越野摩托赚钱并且——读加缪的书的藏族男孩。矛盾，却又意外和谐。 第2章 我叫宇宙 当天，宇宙一行人在上子梅村安顿了下来。 这里进山难，村子还保留着原始的风貌。民宿老板为他们提供晚饭时提起，子梅村一共只有九户人家，每家都是护林员。 老刘吸溜着土豆丝：“老板，我有个疑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说。” “这客户为什么钦点在这拍婚纱照？交通难，婚纱肯定走几步就脏了，太不方便。” 小杜也不禁点头。他们工作室成立了三年多，着实是第一次见非要跑到深山老林里拍婚纱照的客人。 宇宙抱着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解释道：“他俩在这徒步的时候认识的，定情之地，自然有特殊意义。” “还是户外爱好者，这——咱不会要扛着机器跟着爬山！” 宇宙道：“不确定，得看取景情况。” 客户第二天中午进山，下午就要开始拍摄，所以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贡嘎寺踩点布置机位。宇宙安排好第二天的事宜，再三提醒大家不要洗澡洗头、晚上盖好被子不要着凉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深人静，宇宙才有空闲想起和柯昊的事情。 和柯昊从大学在一起，如今已经七年了。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懵懂、找不到人生定位的普通小女孩，柯昊是光芒万丈的优等生加学生会长，所以她一直仰视着他。 可随着自己事业有了起色、社交平台也越来越火，宇宙走向了属于自己的人生路、拥抱着更广阔的天空，她和柯昊的关系无形之中变了不少。 柯昊受不了一向听话的女朋友不再依赖他，她厌倦了柯昊日复一日的占有欲和约束，特别是最近工作忙，这种矛盾愈发尖锐。 分手，或许是注定的结局。 宇宙关上灯，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联系好的五辆摩托便到了。 宇宙指挥着打包的同时，视线不着痕迹地在每一个藏族师傅间徘徊了一圈——没有昨天那位小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到了贡嘎寺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只是处于贡嘎雪山的西边，上午取景是逆光。宇宙凭借经验初步选了几个机位让他们先布置，自己则四处逛游了一圈。 3800米的海拔，只有一座古寺、一间小院落和一栋供往来徒步者歇脚的小楼。路旁的陡坡下面，是贡嘎雪山的冰川融水涓涓流淌，四下皆是茂密森林。 天空的蓝、树木的绿和雪山的白碰撞，圣洁又震撼。 宇宙回到贡嘎寺门口时，小杜他们也完成了初步布置。 “休息休息，也可以到处逛逛，等下午三点之后开始工作。” 他们仨人一拍即合，都想去贡嘎大本营看看，宇宙今天有点犯懒，便选择坐在贡嘎寺前的长木凳上发呆。 贡嘎寺的一个戴眼镜的大叔看到了宇宙，慢慢走了过来，也坐在了木凳上。 “是明天爬那玛峰的团队吗？” 宇宙一愣，随即明白大叔误会了自己也是徒步者。 她笑着摇摇头，指了下旁边的机器道：“不是，我是来拍摄的。” 大叔颇有些意外，用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问道：“拍雪山吗？” “嗯，拍婚纱照，背景是雪山。” “还是第一次有人来这里拍。”大叔笑着说。 宇宙被大叔柔和的语调感染，也放松了不少。 “这里是新郎新娘定情之地，所以专程过来。” 大叔了然，指了指不远处正在去往大本营的团队道：“徒步者。” “是的。” 宇宙就这样插着兜享受阳光，大叔则在一旁玩起了手机。 这里是为数不多有移动信号的地方，可惜宇宙的电话卡不是移动。但她丝毫未感觉到焦虑，因为这种脱离全世界的感觉是那么自由。 这时，一阵摩托发动机嗡鸣声由远及近，一列车队停在了贡嘎寺门口。 宇宙想一探究竟，就抬了抬帽檐。然而，她动作一顿，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男孩的视线在她面庞短暂地停了一秒，随即便和一旁的大叔攀谈了起来。 两人说的都是藏语，宇宙听不懂，便继续扣下帽檐发起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驾驶着摩托离开了。 宇宙犹豫了半晌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主动问道：“这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是他们家的孩子。”大叔伸手一指，指向贡嘎寺门前靠着门框的中年男人。 男人察觉到视线，也报以微笑。 “昂，昨天是他送我进山，我看他在看书——还在上学？” 大叔笑了：“那是我们这第二个大学生，很厉害的。” 宇宙扬眉，确实是有些出乎意料。 “大学生？是在c市上大学吗？” “对，c大。他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孩子。” 闻言，宇宙更加惊讶了。不是说地域歧视，但这种比较原始的村子里教育水平确实受限，大学生都比较少，更何况还是一流大学的学生。 “这么厉害！” “对！”得到宇宙的认可，大叔更加高兴了，“他妈妈是汉族，从小他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现在是大学暑假，他就回来骑摩托赚点钱。” 明天攀登那玛峰的团队到了，大叔也没法在悠闲地晒太阳，带着大家去了小楼里安排房间。 随后，摩托车队也驮着团队的行李抵达了，一时间贡嘎寺门口格外热闹。 在这突如其来的喧哗下，宇宙也没法继续发呆，便取下了帽子扎了个马尾，然后看着人来人往。 她一扭头，再次撞进了那双眼中。 男孩依然戴着黑色鸭舌帽，但没戴口罩，露出了俊秀却倍显刚毅的下半张脸。 视线交错之时，宇宙的指尖有一股莫名的电流淌过。 男孩转身和另外几个小伙说着些什么，宇宙便也收回了目光，她调转方向背对众人面向雪山，掏出背包里的书看了起来。 阅读于她而言，一直是最快沉下心的方式。 没过一会，摩托车队再次驶离。宇宙耳朵动了动，没有回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 这时，木凳微微一沉，有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想必是方才的大叔将徒步者安顿好继续来这里晒太阳玩手机，宇宙依然没回头。 “我叫七林。” 和预想中的声音不同，宇宙一惊，偏过头一看，便看到了男孩锋利的侧脸。 此时，有一股微风拂过，吹动了她长长的马尾，发梢在飞舞间扫过了男孩的右肩。 “我叫宇宙。” 第3章 摩托声响起 “很特别的名字。” 不是第一个人这么说，但得到藏族人的夸赞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宇宙笑着说：“谢谢。” 二人一时无话。 不过，宇宙发现七林的视线不住地瞟向手中的书，她便半合上露出封面道：“《当我们不再理解世界》，看过吗？” 七林摇摇头。 宇宙简单的介绍：“主要讲的是一些科学家的故事，挖掘历史上科学和道德之间的矛盾和统一。” “听着很有趣。”七林评价道。 宇宙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我看——你在读加缪？” “嗯。”七林从怀中掏出了昨天坐在摩托上就在看的那本书，“《西西弗神话》。” 原以为会是加缪的小说，没想到竟然是这本哲学方面的巨作。宇宙暗自感叹，这个忽然出现的男孩怎么总给她意外之喜。 宇宙是个随性的人，思维也比较跳跃。 她有些无厘头地说：“我很喜欢夏天。” 七林好像并未觉得话题从书到夏天的转变有多突然，顺从地说：“现在正是夏天。” 这句话她也和许多人提过，但得到的回应大多是问句：为什么？ 像七林这样的回答，正中宇宙的心坎。 于是她笑着说：“加缪说过一句话，我很喜欢。我身上——” “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两人异口同声，随即相视一笑。 这是宇宙第一次见七林笑。这个看着冷硬的男孩笑起来，就如贡嘎雪山的冰川融水，依然无法接近、却又有些许柔情。 当客户抵达现场时，恰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倾倒在雪山白色的画卷上映得金灿灿。 许多在此歇脚的徒步者都来到贡嘎寺门前的空地上，观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还是宇宙第一次见到日落金山。 但出于摄影师的自我修养，她大吼一声：“开拍！上头纱！” 新娘换婚纱是来不及了，但只要有头纱她就能拍。 老板一声令下，各部门忙碌了起来，连新娘都被气氛感染手忙脚乱地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抚平因为徒步上山而微微皱起的外套。 宇宙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最合适的机位，快门声一阵阵响起。 贡嘎寺不大，但门口聚集的少说也有几十号人，大家都对这边的动静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感受到大家的目光，这对新人有些手足无措，怎么拍都不太自然。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拍摄时间窗口也越来越短，宇宙换了个镜头，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贡嘎雪山是这对新人的定情之地！请大家祝他们新婚快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宇宙吸引，听到这里是定情之地、男女主人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户外人，大家更是十分激动，大声送出祝福。 “新婚快乐！” “新娘子好美！” “扎西德勒！” 当事人初时十分慌张，可在户外人的热情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微笑回应着，眼中幸福的神采也自然流露。 宇宙等的就是这个瞬间。 当金顶彻底消失，宇宙叫停了拍摄，自己则毫不在意地蹲在地上看方才拍的片子。等过完一遍看到几张满意的图，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撑着膝盖起身。 然而，在一股眩晕感袭来时，她才忽然想起来身处3800米的海拔高度，起得太猛容易缺氧。 宇宙微微弯腰单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相机，过了好几秒钟才缓了过来。 她晃晃脑袋准备将设备收起来再去吃点东西，只见一只略显粗糙的手伸至自己面前。 这只手骨节分明肤色黝黑，掌心上是一颗小小的绿色糖果。 “吃糖。” 七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宇宙旁边，垂落的另只一手还拿着手套。 宇宙猜测他看到了自己刚才起得太猛头晕，接受了他的好意。女人的指尖和男人的皮肤一触即分，两人都有些不自然。 “谢谢。” 果味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 宇宙举起糖纸，透过糖纸去看贡嘎寺门前唯一的光源，含着糖含含糊糊地问：“你身上竟然带了糖，喜欢吃糖吗？” 七林有些迟疑，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宇宙有些奇怪地偏过头看他，七林下意识地也往反方向扭头躲避她的目光。 可能觉得后脑勺对人不礼貌，七林摸了摸头，然后不自然地说：“不是，一个坐我摩托车的人塞给我的。” 看他这副害羞的模样，宇宙立刻懂了，笑着调侃：“小姑娘给你的？” “嗯。” 宇宙见他愈发窘迫，哭笑不得地问：“你多大了？谈过恋爱没？” 七林唇角微微撇了一下，但还是乖巧地回答了问题：“21岁，没有。” 年纪和宇宙预想的差不多，但真的没谈过恋爱还是让她有些惊讶。 “听贡嘎寺那个大叔说，你在上大学。怎么不谈谈校园恋爱？” “没有想法。” 见对方显然不喜这个话题，宇宙边将糖纸装进口袋边问：“天都快黑了，怎么还没下山？” 谁料，七林反问道：“你们不回上子梅吗？” 宇宙一愣，端详了他一阵后道：“你在等我们吗？” “天色暗了，摩托少。” 七林说得委婉，但也是默认了宇宙的问题。 宇宙微微思忖了下，“这里还有空房间吗？” “刚听阿古——叔叔说还有。” 阿古，就是藏语的叔叔。七林怕她不懂，急忙改口。 宇宙点点头道：“那我留下，麻烦你带其他人下山。” 说罢，宇宙冲小杜喊道：“收拾东西全交给我，其他人准备下山。” 小杜急忙走了过来，视线在七林和宇宙间徘徊，然后问：“老板你不下山吗？” “明天还得上来，搬来搬去怪麻烦的。我住这里就好。” 小杜瞪大眼睛：“可是，老板你什么东西都没拿哎！洗漱用品都没拿！” “没事，凑活一晚。明早你们上来的时候给我带就好。”宇宙不以为意。在高原地区澡都洗不了，一晚不洗漱也不是大问题。 “好的。”小杜道，“我这就去收拾。” 那对新人，男方姓刘，女方叫陈帆。宇宙也去进行了说明，陈帆说今天刚来想在子梅村休整，也跟着小杜他们一起下山。 安排好下山的事情后，宇宙在大叔的带领下去认了下门。房间在二层走廊的尽头，只有一张床和被褥，卫生间需要去楼前的旱厕，供电也有时间限制，条件肯定比不上子梅村。 但宇宙欣然接受了，毕竟以前住过不如这里的地方实属不少。 她去付了房费，刚回到小二层前就听下山的摩托声响起。 有好几辆是从后面小路走的，但有一辆直直向宇宙而来。 摩托车前灯很亮，宇宙眯着眼睛只看到了两个高大的身影。 “老板！”竟然是老刘。 “怎么还没走？” 当摩托停在她身边，只见七林从怀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塞进宇宙手中。 不等宇宙确认是什么，他立刻发动摩托驶离。 “走了。” “老板明天见！” 宇宙本能地挥了挥手，待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才打开袋子。一看，竟然是一次性洗漱用品和一个隔脏睡袋。 她在高原冷冽的风中微微愣住了。 第4章 我叫不醒他！ 第二天一早，宇宙在摩托的轰鸣声中醒了。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多，于是急忙起床穿衣服收拾东西，然后扛着器械出了门。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去，她将器械放在门口，然后去一边的水龙头洗漱。 这里的水永远是刺骨的冰凉，宇宙边洗边打冷战。 “帽子要戴。” 仅仅一天的时间，宇宙已经对这个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她头也没回道：“怎么上来得这么早？” 七林绕过草地上的水，走到水池边后才答：“他们今天想去大本营拍，得早点走。” 宇宙一愣，寻思拍摄地点她怎么不知道，随即想到了自己毫无信号的手机。 “最好带几个对讲机。”七林道。 “好。”宇宙掏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见七林还站在旁边丝毫没有移动的意思，问道：“今天怎么不载客了？” “今天我是你们的向导。” 宇宙：“啊？” 七林见她洗漱完毕，主动扛起了放在地上的器械后才解释道：“去大本营的路不好走，海拔四千多，你们自己去不安全。” 宇宙哦了一声，跟着七林往贡嘎寺门口走。 “那今天能回来吗？” “如果还要去c1，就得准备露营了。”七林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和客户再商量一下，确定了和我说。” “好。” 这对新人就是爬那玛峰相识的，一听说可以去c1，自然举双手赞成。 新娘新郎二人、宇宙团队四人再加上器械、拍照用的衣服、帐篷睡袋等物品，七林又喊了两个藏族小伙一起陪同上山。 有向导带路帮忙拿东西，这一路都格外顺利。而且天公作美，天气也是万里无云格外出片。 “可以了！” 宇宙给客户看了下大本营地区的片子，陈帆也是十分满意。 “ok的话咱就去c1，时间不早了。” “没问题，我换个衣服咱就出发。” 陈帆拉着老公钻进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去换衣服，团队这边则迅速收拾打包。 方才一直沉浸在工作中，这会闲下来宇宙才发现七林和其他两位向导一直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 “收拾收拾，咱们出发。”她冲小伙子们喊道。 从大本营出发c1，除了藏族的几个小伙，其他人个个都是气喘吁吁。 向导们分散在队伍前中后，时刻注意所有人的情况。 而七林在队中，刚好在宇宙旁边。 “还好吗？” 宇宙有些气喘，摆摆手缓了下，“还可以。” “休息一会。”七林当即拍板，用藏语给前后两个小伙知会了一声，所有人都靠边停了下来。 “之前来过高海拔地区吗？” 宇宙喝了两口水，问道：“玉龙雪山算吗？” 七林点头：“算。那高海拔徒步呢？” “没有。” “那你的体力很不错。” “常年健身，还可以。”宇宙看了看七林的身板，“和你们还是没法比。” 七林察觉她打量自己的目光，也低头看了看。他不知道宇宙在看什么，只看到了自己满是尘土的裤腿和灰突突的鞋子，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宇宙看了看蓝天，看了看雪山，又看了看脚下黑色的土路，忽然想起了什么。 “哎对了，感觉很多骑摩托的小伙年龄都不大。你们都是从小就骑吗？” 七林道：“嗯，十五六岁就开始骑车了。” “这么小！” “我弟弟17岁，也在骑摩托，你见过的。” 宇宙眯着眼回忆了一阵，实在不知道是哪一个。 七林提醒道：“从停车场进村，我前面带着灰帽子那个。” “噢——哦，他是你弟弟呀。” 当然，宇宙根本想不起来，毕竟那时候她在和前男友battle。 七林自然看得出她不记得，却没有拆穿，顺着说道：“嗯，他——不好好学习，也不太听我的话。” “有你这么优秀的哥哥，还不听你的话？”宇宙一脸不可思议。 七林挠了挠头，自嘲一笑：“我算不上优秀。” 宇宙瞪他：“c大的学生，怎么算不上优秀？” 七林一愣，没想到宇宙连这个都清楚。 “贡嘎寺的大叔说的。”宇宙解释，“你真的很厉害啊！初中高中都是在康定上的吗？” “嗯。”七林道，“我是藏族人，有加分。不然也考不上的。” 宇宙摇头晃脑地说：“不要妄自菲薄。就算你不是c大的学生，但你热爱阅读、认真生活，就是很优秀啊！” 七林被夸得有些害羞，不自然地转移话题：“你看着很年轻，他们都叫你老板，你是——” “摄影师，经营一家工作室。”宇宙落落大方地介绍自己的工作，“我27岁，不算年轻了。” 这时候，另一个藏族小伙从队尾走了过来，刚好听到宇宙的话。 “27岁就是老板，很厉害。” 小伙口音比七林重许多，但宇宙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勉强能养活自己而已。”她冲小伙友好地笑了，“我叫宇宙。” “我是阿吉。” 宇宙问道：“你也骑摩托车驮东西、拉客人吗？” 阿吉摇头，笑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不是，我主要做向导，带客人们爬那玛峰和金银山。” 宇宙了然，忽然回头问七林：“那你平时做向导吗？” 七林刚想回答，阿吉抢先一步说道：“他从不带客人，今天是个意外。” 宇宙没去问这个意外是什么，但七林明显坐立不安的样子让她想了许多。 “准备走。” “好。” 众人再次开始爬升，自然无暇再聊天。只有几位向导偶尔用藏语交流，时不时勾起不懂藏语的宇宙的好奇心。 走过一段缓坡后，阿吉说道：“前面就是绝望坡，上去就到了。加油！” “绝望坡？”小杜一脸问号。 走在前面的陈帆回头笑着解答：“让人无比绝望的坡。” 小杜：“” 看似不远的距离，他们爬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到最后几乎是走三米歇一次。 女生负重相对轻，老刘和喆子走的那是一个气喘吁吁筋疲力竭。 抵达c1阿吉他们帮忙搭好帐篷后，两位男士不约而同地钻进睡袋休息，声明自己不饿要等睡醒了再吃。 其他人则是煮了泡面，在吃饱喝足后才睡下，毕竟四千多的海拔晚上不是一般的冷。 宇宙不是很困，就打开帐篷顶看星星，十一点前后才进入梦乡。 可还没睡多久，隔壁帐篷传来一阵惊呼。 “老刘？” “老刘！” 宇宙直觉不妙，猛地睁眼迅速穿好衣服就爬出帐篷，同时她看到七林和阿吉也朝这边跑来。 阿吉脸色凝重，一把拉开老刘和喆子所在的帐篷，“是不是高反了？” 只见喆子在使劲摇着老刘，“我叫不醒他！” 第5章 他牵着宇宙走过陡坡、碎石和急流 喆子半夜想喝水，但水杯在老刘那一边，便想让他帮忙递一下。 可推了一把后喆子觉得不对，因为老刘浑身滚烫、怎么叫都叫不醒。 阿吉立刻掏出晚上抵达c1时使用过的血氧仪测血氧，然而屏幕显示的数字令人心惊。 宇宙惊呼：“只有五十多！” 喆子也是一脸茫然：“怎么办？” “立刻下撤！” 阿吉和七林迅速将老刘从睡袋中拖了出来并给穿上了冲锋衣外套，另一位向导也赶来为老刘吸氧。 七林飞快的冲宇宙解释情况：“很危险，有生命危险，需要最快速度下撤。” 喆子脸色更加难看了，连嘴唇都在发抖，他呢喃道：“有生命危险？” 七林神色也很不好，轻声说：“之前就有过这种情况，下撤一半人就没了。” “我跟着去。”闻言，宇宙当机立断，“其他人留在这里。” 老刘叫自己一声老板，她就得对自己的员工负责。 七林明白，冲另一位向导交代了几句：“你留下，照顾好其他人。” 阿吉背起老刘，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下撤。 七林紧跟过去，同时拿起对讲用藏语说了一通，看样子是叫人上来接应。 即使是上来时走得艰难的陡坡，即使背着体型并不娇小的老刘，阿吉还是跑得飞快。 听到说有人这样意外去世，宇宙特别担心。她按捺不住跟着跑了起来，可还没跑几步就被七林一把抓住胳膊。 “别跑！你也想高反？” 一向内敛又冷漠的七林难掩怒火，连语调都比平时高了三分。 “我——”宇宙六神无主，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熟悉地势，跟着我慢慢走！” “可是——” “没有可是！” 七林抓着宇宙小臂的手上移，在胳膊肘处停下，然后带着她向前走去。 宇宙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从发现老刘开始就是。她隐藏得很好，甚至冷静地安排好所有事宜。 但此时此刻，恐惧在搀扶着她的七林身边无处遁形。 黑暗中，只有七林的头灯和阿吉的头灯发出两束微弱的光，视觉在这种时刻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但正是在这种情境下，触觉会更加敏锐。七林握着她的手、搀扶着她的有力的手臂，就显得更加可靠。 她想说出自己的害怕，可方才七林的态度让她不敢开口，于是只能用力克制颤抖的身体，就像她用力地克制自己的恐惧。 宇宙咬着唇，一步步向前走去，生怕拖累七林的速度。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时，七林忽然停下了脚步。 只听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轻柔地说：“手给我。” 在黑暗的旷野中，宇宙能依赖的只有他，对于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她伸出手，掌心向下。 下一秒，只见七林取掉了自己右手的手套，自下而上接住了她，然后用力地握住。 宇宙微怔。 这个动作其实有些突兀，可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那滚烫的体温，都让宇宙无法拒绝。 七林始终没说话，他牵着宇宙走过陡坡、碎石和急流。 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宇宙：别怕，会没事的。 宇宙听到了。 下撤到一半，七林的对讲机响起。 宇宙急忙问：“怎么样了？” 七林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翻译道：“目前没事。大本营的两个协作和阿吉汇合了，他们三人轮流背着下撤，所以速度会更快。” “那就好那就好”宇宙喃喃道。 这时她脚下一软，身体就向侧边倒去。 七林其实一路上都密切留意宇宙的情况，眼疾手快地将人拉了回来。 由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搂住了女人纤细的腰肢，而宇宙也在惯性作用下猛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七林见她站稳了，立刻松开手后撤一步，轻声问：“没事？” “没事，谢谢。”宇宙咬唇，小声说。 他们继续牵着手向黑暗走去，然而方才的触感还停留在两个人心间。 在漫长的下撤后，对讲机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七林交谈后主动冲宇宙说：“他们到贡嘎寺了，目前平稳。” 宇宙长吁一口气，然后又紧张了起来：“不继续下撤了吗？” 七林耐心解释：“目前看不用，下子梅村的路悬崖多，非必要还是停在贡嘎寺安全一些。” 宇宙点点头。 “阿古说有空房间，到贡嘎寺你去休息，这边有我们守着。” “不用了，我实在不放心去了也睡不着。” 七林很是坚持：“明天你要继续拍摄的话，还需要从贡嘎寺走到c1，你必须休息。” 一路上宇宙一直没有反驳，直到走到贡嘎寺门口，她才弱弱地说：“老刘在哪个房间？我在他旁边休息就好了。” 七林没说话，方向一转去了旁边的小屋，没等宇宙跟上就又退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睡袋。 “上楼。” 直到走进房间看到老刘，宇宙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半。 “他怎么样？” 坐在旁边的阿吉见他们来了，一骨碌起身，说道：“基本平稳，方才醒了一次，意识清醒。” 宇宙走上前去，摸了摸老刘的额头还有些微微发烫，但呼吸很平稳。她问：“还会有危险吗？” 阿吉安慰她：“基本没事了，放心。今晚我继续守着，明天天一亮就继续下撤。” 见阿吉确实很放松，没有方才在c1刚发现老刘情况时的凝重，宇宙也跟着放松了些。 这时，七林走到大通铺的最角落，将睡袋展开铺好，然后背对着宇宙说：“来这睡。” 闻言，阿吉明显一愣，随即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宇宙不明就里，也爬上通铺走了过去。 七林让开位置坐在一旁，“睡袋是我的，没用过几次，还算干净。” “谢谢。” 宇宙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这个不大的男孩虽然有时候冷言冷语，但却无比细心。 她脱掉冲锋衣外套和羽绒后钻进睡袋里，努力克服初始的寒意。 “你们说——之前有人下撤过程中离世，是什么情况？” 七林就靠坐在她头边一米远的位置闭目养神，闻言低头看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宇宙惊呼：“这么年轻？” “高山反应，哪分年龄？”坐在老刘旁边的阿吉说。 宇宙沉默了一会，小声说：“希望老刘没事，否则我” 是她带着团队来到高原，她自然要为所有人负责。 阿吉没说话，倒是七林，无比平静地说：“每个人只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明明是一个年龄比她小的男孩，但和他相处过程中，宇宙总觉得他更像兄长，能够游刃有余地应对任何事情，对人生也有着深刻的见解。 他是一个独立又特别的人。 这一天先是爬升又是紧急下撤，着实疲惫。宇宙就这样想着，伴着老刘的呼吸声，不知何时睡着了。 等她再睁眼时，老刘还在睡着，阿吉和七林已经不见了，而自己枕边多了一个保温杯。 宇宙打开，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 第6章 前男友 老刘醒来后没有任何不适，但还是在宇宙勒令下被七林一路送出了山。 临走前，老刘坐在摩托后座笑着说：“老板，别愁眉苦脸了。我这大难不死还喜提假期，美得很！” 宇宙没有那么轻松，反复交代一定要去趟医院检查，然后好好休息。 “知道了，老板你也注意身体。后期——” 宇宙大手一挥：“后期我亲自上手，你什么都别操心了。” 老刘知道宇宙还在自责，便也没解释自己完全可以工作，笑着说：“谢谢老板。” “走走，和你女朋友汇合后给我发微信。” 七林发动摩托，忽然回头道：“你在这等我。” “嗯？” “我送你上山。” 宇宙摆摆手道：“不用，我找——” “进客栈等。” 七林不等她说完，留下一句话就骑着摩托一溜烟走了。 宇宙在原地驻足了好一阵，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蜿蜒的山路，这才爬上了一旁的石头矮墙坐了下来。 这里是为数不多有wifi的地方。 她打开手机，映入眼帘的是微信右上角的99+。再打开微信，最顶上的便是柯昊的26条未读。 宇宙飞速划拉着看了下，无外乎是要和她聊聊、劝她不要说气话冷静下来。真的很没劲。 他们的关系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摩擦中消耗殆尽，只是多年过去习惯使然，一朝分开有些不适应罢了。 宇宙厌倦一切形态的争吵，所以和柯昊的相处中总是用沉默应对对方的诉求。或许走到这一步，很大程度上也有她自己的责任。 跳过柯昊，宇宙回复了工作上的消息，然后戴上耳机下载了几首最近爱听的歌——毕竟很快就又没有网络了。 当七林回到客栈前，宇宙头也没抬跳下矮墙准备坐上后座，却没想到后座坐了个人，还是她认识的人。 柯昊下了摩托径直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宇宙的手腕，整个人风尘仆仆难掩疲惫，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有话跟你说，有没有安静的地方？” 七林单腿支地撑着摩托，将一切尽收眼底。 宇宙想抽回胳膊，可挣了好几下还是没能成功，只得作罢。 她淡声说：“没有，就在这说。” 柯昊受够了她毫无波澜油盐不进的模样，咬牙道：“你能不能别这个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很平和啊？” “咱俩的关系，就勾不起你一丝一毫情绪了？” “我们已经分手了。” 七林或许觉得听她们聊天不好，骑着摩托就准备离开。 这时—— “你说分手，我同意了吗？你一个人说了算？” 七林握把的手一顿，立刻松了油门，靠边将摩托停好，然后侧靠在摩托上盯着柯昊和宇宙这边的情况。 宇宙和七林视线交错，嗓音依旧很平静：“那你现在同意了吗？” “我不同意！”柯昊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我不远万里跑到这破地方找你，连口水都不给我喝？” “首先，这不是破地方。其次，也不是我让你来找的。”宇宙道，“抱歉，水我没有，你带杯子的话可以进客栈向老板讨一杯。” 宇宙不想看柯昊的脸，视线飘忽间又落在了不远处七林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七林笑了。 宇宙有些难为情。面对柯昊，她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如何，可在七林面前这样胡言乱语，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发现宇宙心不在焉，柯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带着鸭舌帽的男孩。 七林很高，一条腿撑地另一条腿屈起踩在摩托的踏板上，面对柯昊的审视藏在帽檐下的双目也不躲不闪。 柯昊对宇宙说：“换个地方再说。” “就在这说，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行。”柯昊松开手，顺手把背包丢在地上，质问道：“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意？为什么分手，到底有什么非分不可的理由？” 宇宙莫名其妙：“天天吵架，还不是分手的理由吗？” 柯昊的暴躁已经难以掩饰了，“吵架？你跟我吵过吗？每次都是我单方面输出你一点反应没有，你到底有什么问题？” “是我有问题，所以我要分手，不耽误你。” 柯昊看着这张油盐不进的脸，低吼道：“我和你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这么逼我？” 宇宙叹了口气，捡起了地下的背包，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柯昊道：“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你跑这么远来，不是为了挽回，而是咽不下这口气。” “我——” “你受不了是我提出分手，是我甩了你。你希望我永远是那个什么都不懂、仰视你、崇拜你的女生但这是不可能的。” 柯昊脸色瞬间变得古怪，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对方始终不伸手，宇宙将背包塞进他怀中，然后绕下台阶走向七林。 “走。”她对七林说。 七林挑了下右边眉毛，扫了一眼愣在原地的柯昊，再看向宇宙时眼中漾出星点笑意。 他脸上的不怀好意太明显，宇宙剜了他一眼，眼神示意赶紧出发。 然而七林的嘴角翘得更明显了，不过手上动作倒是麻利，迅速跨坐上摩托，拍了拍后座。 上山路满是石块很是颠簸，宇宙只能紧紧搂着七林的腰保持平衡。 就这么沉默地走出去几公里，在发动机和风的声音中，七林忽然偏过头来问身后的宇宙：“你为什么提分手？” 宇宙用鼻孔出气，问道：“看不出来，你这么八卦呢？” 本以为这么说七林会见好就收，没想到这人还挺坚持：“嗯，不行吗？” “分手还能是什么原因，不就是单方或者双方没感情了。” 七林没做评价，却在摩托绕过山弯——贡嘎雪山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忽然问：“怎么样，美吗？” 今天的天低低地飘着朵朵白云，时不时缠绕着贡嘎的山腰，柔软又缠绵。 “美啊，怎么看都美。”宇宙感慨道。 车停在贡嘎寺门口，七林从后座拿下自己的包背到肩上，顺手扶正了宇宙被风吹歪的帽檐。 男孩的嗓音很轻，恰好顺着风飘到了宇宙耳中。 “多拥抱拥抱自然，就没那么多烦心事了。” 第7章 围炉夜话 虽然失去了老刘的劳动力，但有七林的补位，倒也没有落下进度。 某次休息的时候，小杜悄悄蹭到宇宙跟前，神神秘秘地问：“老板，这个男孩怎么活干得如此尽心尽力，你是不是——给他大红包了？” 宇宙倒希望自己给了大红包。 她尽量自然地说：“没有，可能他比较热心肠，看咱缺人所以帮一把。” 小杜一脸不可思议，压着嗓音道：“热心肠？他？” 确实，任谁看热心肠和七林都毫无关系。 “行了，赶紧干活。”宇宙推了推小杜的脑袋，“还差最后一组，今天努努力，尽量收工。” “是，老板！我这就去看客户衣服换的情况。”小杜比了个敬礼的姿势，一溜烟跑远了。 宇宙看着她活力四射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继续抱着电脑看今天的片子。 老刘不在，她亲自上手做后期，工作量确实不小。 修了好一阵，手边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因为全是藏语，宇宙求助似的四处张望，就见不远处帮忙收遮光板的七林大步向自己走来。 七林和对方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半天，结束交谈后看着宇宙略显为难。 “怎么了？” 七林没说话，反而是拿起对讲机又说了一通，这才向宇宙解释：“家里有点事情得回去，我叫一个朋友来帮你们。” “没关系，我们可以。”宇宙实在不想继续麻烦他们。 “他叫格茸，你应该见过。”七林自动忽视了宇宙的客套，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背包，“我走了。” 宇宙单手撑地站了起来，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 在七林走后没一会，格茸就到了。 格茸看样子年纪也不大，性格爽朗活泼，很快就和团队甚至和新娘新郎打成一片，拍摄现场的氛围也是格外和谐。 格茸忙了一圈又返回宇宙身边，搓搓手问：“老板，还需要我做点什么？” 宇宙哭笑不得：“我不是你老板，叫我名字就行。休息一会，” “行。”格茸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宇宙旁边，开始哼着小曲发呆。 宇宙手上动作不停，状似无意地问：“你和七林很熟吗？” 格茸说得理所当然：“我们村里就没有不熟的，但我和他不是一般的好。” “不是一般的好？”宇宙觉得他说话的方式很有意思，笑着重复了一遍。 “嗯。”格茸咧开嘴笑，“他和我们都不一样，很厉害的。” 宇宙颔首：“嗯，听说是c大的学生，确实很厉害。” 谁料，格茸摆摆手，一副很不赞成的模样。 “这只是一方面，其他方面也很厉害的。” 这回，宇宙的注意力彻底被吸引，她放下工作看向一脸认真的格茸。 “他妈妈是汉族人，为了他爸爸来到这里生活，很幸福。但在七林14岁的时候，他妈妈因为急病，来不及送去康定的医院就去世了。” 宇宙瞳孔微缩，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 “后来呢？” 格茸有些怅然，嗓音低低的，“他爸爸受到很大的打击，抑郁了很长时间。那时候七林又要上学，还要照顾爸爸和弟弟，过得很艰难。” 高原的云很低，跟随风向移动，恰好从宇宙和格茸头顶映下一片阴影。 “那时候村里没有这么多徒步者，每家只能靠做护林员的钱和种菜、养牦牛养活。七林周内在学校，周末回来干活，根本没有休息的时候。” 宇宙一时无言。 “今天七林突然被喊回家，估计是他爸爸和弟弟又起冲突了。”格茸叹了口气，“叛逆的弟弟和倔强的爸爸，真是没办法。” 宇宙垂头，本能地盯着疑似干枯的雪莲花枝条看。 七林竟然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考上c大，并且丝毫没有被生活搓磨后的颓唐。 他是一个坚定、富有力量的人，和宇宙恰恰相反。 一直到拍完最后一套片子回到村里，宇宙还在想七林的事情，连吃饭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老板？老板！” “嗯？怎么了？”宇宙猛地回过神来。 小杜端着碗眨巴着眼睛说：“老板，你想什么想得这么认真？” “想——想咱们明天出山以后去哪玩。” 喆子和小杜互相对视，眼中都是惊喜。 “真的吗老板！” 宇宙笑着说：“嗯。这段时间都辛苦了，给你们放个假。” “yes！” “老板最好了！” 喆子小杜没忍住发出一阵欢呼，引得客栈其他游客都看了过来。 宇宙用食指比了个“嘘”，示意他们收敛些不要打扰他人。 开心过后理智回笼，小杜颇为担忧地问：“可是老板，后期还没完成呢。这——” “陈帆今天走之前特意跟我说，不要着急好好休息，慢一点出图也没关系。”宇宙吃掉最后一口米饭，抽过纸巾擦了擦嘴，“所以，我给你们五天假期，期间住宿交通费用我全包了。” “老板太大方了！”小杜搓搓手，期待极了。 “吃完回屋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就要走。”宇宙道。 “好，老板你也是。” 小杜和喆子这两天也累得紧，一前一后回去休息了。 宇宙则坐在炉子边烤火刷手机，顺便在几个平台更新一下动态。 可能是许久没出现了，视频刚发出去评论点赞数就嗖嗖往上涨，有的感慨贡嘎的美，有的嚎叫让博主多更。宇宙挨个看过去，觉得挺有意思。 “你是博主。” 宇宙被吓了一跳，本能作用下立刻锁上手机屏。 下一秒，七林拉过一把木凳坐在了宇宙旁边。 “我没有别的意思，别紧张。” 宇宙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七林脱掉手套放在一边，胳膊搭在膝盖上伸直，双手合十烤火。夜晚着实比较冻人。 “明天走吗？” “嗯，一早就走。” 七林唔了一声，好半天后才说：“我送你。” 宇宙心弦微动，却浑不在意似的答：“好啊。” 炉子里的火苗渐弱，木炭发出临近熄灭的噼啪响。 七林起身，去外面抱了些柴火进来，又拿起铁钳重新生火。 宇宙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很快，暖洋洋的气息重新扑面而来。 七林蹲着看了一阵，确认火焰燃得很旺，这才关上闸门坐回板凳上。 他偏过头来看宇宙，轻笑道：“下大雪了。” 第8章 大雪封山 宇宙被困在子梅村出不去了。 小杜和喆子毫无心理准备，一觉起来世界由翠绿变为冷白，简直目瞪口呆。 “老——老板，我不是在做梦？” 宇宙理智地打破他们的幻想：“大雪封山了。” “不是，现在才刚刚九月初啊！！！”小杜哀嚎。 这时，客栈的卓玛提着热水壶走过，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笑着说：“今年下雪早，确实不太常见。” 三人相顾无言，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该去何处。 半晌，宇宙轻叹了口气，穿上外套、戴上帽子往外走去。 “老板你去哪？” “你们先吃饭，我出去看看。” 宇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雪了。 她掀开门帘，在扑面而来的冷气中打了个寒战，还是选择迈过门槛走下台阶。 雪下整夜，入目皆是宁静的白。清晨时分，脚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响，天地间好像只有她一人——和一匹悠闲的黑马。 村里的动物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有这匹马迈着轻盈的步伐，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月牙状的印记。 “你好啊！”宇宙试探着走进。 黑马察觉到来人，敏锐地扬了下头，惊得宇宙急忙后退几步。 “嘘——” 忽然传来口哨声，黑马听到后立刻站直不动了，很是乖巧的模样。 宇宙回过头，只见七林身着绛红色的藏袍、头戴白色的狐皮帽子信步走来。积雪很厚，但他走得很轻松。 之前见到七林都是身着便装，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藏族服饰。 宇宙不由多瞟了几眼，总觉得换了个装扮的七林有哪里不一样了。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多了些野性少了些冷冰冰。 “可以摸了。”七林迎着宇宙的目光，努了努嘴。 宇宙看看他，又看了看静止不动的黑马，试探地伸手摸了下它的鬃毛。 她不由自主发出感叹：“好柔顺！” 黑马似乎是不熟悉她的声音，再次扬了下头就想走。 宇宙正准备退到一边，谁料七林忽然“啧”了一声，黑马像被点了穴似的再次站着不动了。 宇宙回过味来，问道：“你的马？” “嗯，家里的。”七林拍了拍马背，然后双手抱臂靠着黑马看宇宙，“你们暂时走不了了。” “对啊！”说起这个宇宙颇为忧愁，“如果不再下了，积雪什么时候能化？” 七林眯了下眼，语气平平：“就这么想走？” 宇宙一愣，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下周有工作。” “天意。” 宇宙颔首，不得不赞同他的话。 一阵寒风吹过，像哨声一般回荡在山谷之中。 七林直起身，牵着马和宇宙擦肩而过。 他没回头，颇有催促之意，大声说：“冷，回屋。” 绛红色的身影在白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像是荒野上的一朵红花，格外有生命力。 宇宙驻足欣赏了一阵，终是抵不住寒冷，掏出随身带的胶片机拍下后回到了客栈。 既然被困在这里，那只能随遇而安。 宇宙花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完成了婚纱照后期，甚至借助明显超负荷的wifi将压缩包发到了客户邮箱。 大功告成后，宇宙美美睡了一个午觉。可能是彻底放松下来，她睡得很沉，甚至醒来时天色都暗了。 当她头重脚轻地走下楼，只见火炉旁有一个熟悉的背影。 听到木梯有人上下的响声，七林扭过头来。在看清来人后，他轻笑道：“才睡醒。” “嗯。”宇宙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板凳上，盯着炉子里的火苗醒神。 七林任由她发了会呆，这才问道：“饿了吗？还有饭。” “饿了。” “给你热。”七林自觉地起身就要往厨房去。 宇宙不想麻烦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自己来。” 七林戴着手套的手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人摁回了板凳，调侃道：“眼皮都还在打架，我去。” 宇宙确实还在发懵。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长的午觉了，虽然有种生物钟错乱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放松和慵懒。 正当她放空大脑等待晚饭时，来了一个微信语音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接起，“妈。” 果然，意料之中的质问开始：“你又去哪里了？一个女孩成天家也不回，像什么样子？” “我在工作，可能下周回去。” “好，工作我们不说。我就问，你为什么跟小柯闹脾气？” 宇宙眉头一拧脸色沉了下来，语气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变化。 “妈，我和他分手了，以后你们和他保持距离。” “分手？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分手，想什么样子？小柯这么好的孩子，你有什么不满？” 宇宙尽量耐心地解释：“我俩不合适，继续消磨下去既浪费时间又互相折磨，没有必要。” “你——” “妈！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您和我爸就别干涉了？” “年轻人感情？你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发表意见？”刘女士向来不喜宇宙划线的行为，语气瞬间变得严厉，“你现在就是太年轻太没有经验，不知道父母说的才是正确的。你回来以后，赶紧去和小柯好好谈谈，别一天就知道闹脾气挑事。” 宇宙咬紧了后槽牙，没吭气。 就在她用惯常的沉默应对刘女士的疾风骤雨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盘热腾腾的炒饭。 七林将碗筷放在炉子旁更高的椅子上，然后坐在一边吃糌粑，边吃边打量宇宙的神色。他的目光亮晶晶的，加上藏胞特有的睫毛又长又直，有点像七林家的那匹黑马。 手机的那头，刘女士还在表达着她的不满，从工作到恋爱将她通通数落了个遍。宇宙听着，视线始终没有移开。 漫长的对视后，七林收回目光，小声说：“吃饭。” 宇宙点头，单手拿起勺子后不紧不慢地说：“我知道了，先挂了。你和我爸注意身体。” “我还——” 宇宙果断地按下了挂断键。 加了火腿的炒饭香气扑鼻，睡了一下午也着实饥肠辘辘，宇宙一口气就吃掉了一整碗。 “好吃吗？”七林放下盛着糌粑的纸杯子，递给宇宙一张纸。 宇宙擦了擦嘴，肯定道：“好吃。但是——吃起来不像是客栈卓玛的手艺。” 七林轻笑了一声，拿起火钳将火生得更旺了些。 “因为是我做的。” 第9章 为什么会欺负女孩子？ 宇宙盯着干净的碗底，半晌说了一句：“哪里来的火腿肠？” 七林被她的问题逗得噗嗤一笑，摇摇头，耐心解释：“昨天帮贡嘎寺进货，我拿了几根。” “哦你竟然会做——” 顺嘴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七林的朋友格茸所说的话，急忙将后半句话憋了回去。 在如此家庭长大的孩子都是早当家，怎么可能不会做饭？ 七林没多想，也不排斥，主动说：“嗯，我得给我弟弟做饭。” 方才刘女士劈头盖脸的数落还在耳边环绕，宇宙问道：“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七林的母亲去世了，宇宙自然不会多嘴。 没想到这句话一问出口，七林立刻扭头看她。他没什么表情，眼神依然平静，可宇宙还是有些心虚。 “你听谁说过我家的情况？” 宇宙诚实地答：“那天你走之后，听格茸说的。” 宇宙怕他觉得冒昧，打哈哈道：“我家人比较——强势，所以随口问问。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的。” “没什么不方便。”七林耸了耸肩，“我妈是一个温柔又有力量的人，我爸相反，脾气比较直接。” “温柔又有力量”宇宙慢慢地重复这句话，随后自嘲地笑了。 “你和父母，关系不太好？”七林道，“方才你打电话，我不小心听到了一点。” “我爸妈一个是高中老师一个在体制内工作，性格都比较较真，一是一二是二那种。” 七林点头表示明白，话锋一转道：“我看得出来，你很不喜欢吵架，所以总压抑着自己的脾气。” 宇宙猛地抬眼看他，只看到了他垂落的睫毛和微微上调的眼尾。她没想到七林如此确切地说出了她的心理。 “你前男友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七林将手套上的褶皱抚平，轻声道：“你宁愿被误会，也不想因为辩解产生争执。” 听他这么说，宇宙并没有被看穿的感觉，反而有股莫名的倾诉欲。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七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每个人的性格和思维都是独特的，哪里有好或者不好？” 冷冽的风吹着窗框，发出细微但规律的响声，唤醒了因为七林的话而陷入沉思的宇宙。 “又下雪了。”她看着窗外，小声说。 “嗯。”七林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大。” 宇宙撑着下巴看飘舞的雪花，忽然问：“你弟弟到底怎么叛逆了？” “闹着要退学。” “为什么？” “他给的理由是学不进去，浪费时间。但我觉得还有深层的原因。” 宇宙唔了一声，猜测道：“难道是因为你母亲？” 这回倒是七林颇为惊讶。他微微沉吟，旋即一笑，给了肯定的答案。 “很多人对我们藏族有偏见，普遍看教育水平确实较低。我妈妈是汉族人，她喜欢藏族文化，但也清楚思想观念存在需要扭转的地方。”七林提起去世的母亲丝毫没有阴霾，就像一个普通的青年说起深爱的妈妈一样，“她从小就培养我们读书，给我们讲藏族和其他民族有哪些异同，教我们辩证看待问题。” “你母亲是一位很厉害的女性。”宇宙道。 “嗯，她和别人都不一样。”七林说得肯定，显然对母亲非常敬仰，“小时候我经常被排挤，但只要遇到有人说我妈妈不好，我就会和他们打架。” 宇宙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男孩，因为藏族和汉族融合的家庭而备受排挤的模样。他可以隐忍，但只要涉及母亲就会攥紧拳头反击。 “每次带着淤青回家，我妈妈都很心疼、从不责怪我。有一次，我受了一肚子气，很是怨恨地说‘我讨厌藏族小孩’” 宇宙微微一笑，要知道七林自己也是藏族小孩。 七林垂着头道：“我妈妈特别自责。她觉得是她在教育方面有失偏颇，才让我有这样的认知。” “我小时候也被欺负过。”宇宙说道。 七林一愣，很是直接地问：“为什么会欺负女孩子？” 宇宙想了想，反问道：“这和性别没什么关系？” “是吗？” “对啊！” 七林微微睁大眼睛，想了想，“村里女孩子少，我不太了解。” 说起这个话题，宇宙眯着眼睛看他：“我一直以为藏族的男孩很多情，怎么你这么冷情？” “冷情？”七林不是很赞同的样子，“那你多情还是冷情？” 宇宙本想调侃她，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一时有些憋闷。 七林没有追根究底，说起了父母爱情，“我爸爸和妈妈都是很专情的人。” “你妈妈是汉族人，是怎么和你爸爸相识最后留在子梅村的？” “我妈妈在康定受了伤，我爸爸救了她，一见钟情。”七林微笑，显然对父母的爱情故事颇为认可和自豪，“我外公起初反对我妈妈嫁过来，我爸爸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允许的。” 宇宙也跟着微笑。上一辈的感情，竟然是如此前卫又甜蜜。 “我妈妈急病去世后，我爸爸受到很大的打击，这才变成现在这幅不修边幅的模样。” 宇宙的笑容淡去，许久后轻声问：“你弟弟不想上学，也是这个原因吗？” “他不承认，但我觉得是。”七林的语气变得些许落寞，“他不太愿意和我交流。” “叛逆期就是这样。”宇宙道，“不然你把他叫来，我帮你教育他。” 七林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下，然后摇摇头拒绝了，“我怕他气到你。” “你都说了我不喜欢吵架，我自然有一套排解方法。熊孩子一个，气不到我的。” 越了解，宇宙就对七林和七林的家庭愈发好奇。帮他处理一下家庭矛盾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反正被封在山里闲来无事。 七林仔细地观察了下宇宙的神色，确认她是认真的而不是开玩笑后，略带谨慎地问：“那——你是否愿意去我家做客？” 宇宙拿起一旁的保温杯，打开后吹了吹，觉得实在有些烫无法入口，又放了回去。 “好啊。” 第10章 七林的家 虽说七林发出了正式邀约，但也不可能立刻就去。 一方面是天寒地冻冰雪仍未消融，另一方面，主人也需要做一番准备。 那晚，七林走的时候主动加了宇宙的微信，以便于双方商议时间。 宇宙没想到他这么认真，也开始认真对待此事。第二天一早，她就薅着小杜翻箱倒柜寻找可以作为礼物的东西，毕竟空手去坐客实在不合适。 然而这次出差进山一切从简，连零食都少得可怜，更别说礼物了。 思来想去，宇宙从背包侧面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胶片机。 小杜瞪大双眼：“老板，你要送相机？” 宇宙倒没这么大的反应，“嗯，老式胶片机，价格合适也实用。” “可是——” 可是，虽然是平价胶片机，但这是老板最喜欢的绝版机哎！ 看老板如此淡然，小杜只得吞回后半句话。 喆子正坐在一边喝可乐，这也是客栈卓玛的最后一瓶存货了。 他咂咂嘴，精准评价：“他得给你吃山珍海味才对得起你的礼物。” 山珍海味不必有，宇宙看重的是心意。 “你俩也一起去。” 小杜闻言，两眼一亮：“我们也可以去吗？” “昨天就和七林讲过了。”宇宙一脸嫌弃地看小杜，“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老板吗？” “那自然不是！”小杜和喆子异口同声。 直到走在去七林家地路上，这俩人还是兴奋又期待。 宇宙有些无奈地说：“你俩，去蹭饭就这么开心？” 喆子点头：“对啊！我还没去过藏胞家里做客，好想看看他们的日常生活！” “我们可是带着任务去的。”宇宙浇灭他们的幻想，“今天这顿饭的一个主要目的，是要教育一位叛逆少年。” “哈？” “七林的弟弟是个不想上学的小孩，所以——” 喆子和小杜相互对视，彼此眼中写满了疑惑。为何短短几天，老板和那位藏族小哥就熟悉到聊娃的教育问题？ 当然，两人还是将问题咽回肚子里，毕竟那是老板私人事情。 “多远呀老板？” “七林说先顺着路一直走，他过来接我们。” 三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只有脚下的积雪嘎吱作响。 七林是在中子梅村附近和他们相遇。 “冷吗？”他依然穿着藏袍，在这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温暖。 “有点。” 小杜上上下下看了七林一通，笑着说：“小哥，衣服很好看啊！” “谢谢。”七林颔首，“这边走。” “冒昧跟着来蹭饭，实在不好意思。”喆子道，“谢谢兄弟。” “客气。” 宇宙对着双手哈气取暖，问道：“你弟弟和爸爸在家吗？” “我爸爸在贡嘎寺，弟弟在家。” 七林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取掉自己的手套递给了宇宙。 宇宙一惊，连连摆手拒绝：“不用，谢谢。” 带对方的手套，怎么想都有些亲密。更何况天寒地冻，她也不好意思接。 七林自动忽视她的拒绝，再次将手套递到她面前：“拿着，这种天气我很习惯。” 几番推脱下来，宇宙拗不过他。 当她将手指塞进带着男孩体温的手套，一种强烈的悸动涌上心头。 宇宙没再说话，闷着头走路，试图用冷空气抵消掉弥漫的暧昧氛围。 七林的家在中子梅村的边上，对面是一个颇为别致的小二层建筑，宇宙不由多看了几眼。 “民宿，还不错。” 确实不错。在一片木屋和石头围墙组成的居所中，一栋灰棕色的建筑着实突出。 “这里。”七林指了指左手边的院子。 四下打量一番，及胸的院墙整整齐齐。迈进朱红色的门，只见院落里由石头堆砌出一条整齐的路。 宇宙踩着凸起的石头走着，觉得很新奇，就是石头之间的间距略大了一些，她得迈着比平时更大的步伐才行。 “我按照自己的步幅铺的，当时没想过会有女孩来。” 宇宙本是迈着头走路，闻言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七林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正在看她。 她笑着摇摇头，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况且迈着大步走颇有些回到童年时期跳格子的感觉，挺有趣。 七林的房子也是二层，石头和木质相结合的配色朴素又大方。走进一层可以发现内部别有洞天，极高的层高、木雕和红色花纹相结合的墙面，满是藏族文化的特色。 宇宙在内心暗自感慨，而小杜已经替她将夸赞说出了口：“我好喜欢你家！好特别好好看！” 七林微微一笑，眼神却始终没离开仰着头看木雕的宇宙。 “随便坐，不要客气。” 当三人坐定，传说中的叛逆少年终于出现了。 七林冲弟弟招了下手，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弟弟朗嘉，这是来做客的三位朋友。” 朗嘉明显比七林低许多，还是稚气未脱的样子，但毕竟拥有藏族同胞特有的体格，和同年龄的汉族男孩相比多了些攻击性。 朗嘉明显不是很欢迎客人的到来，没什么表情地冲他们点了点头就算作打招呼。 宇宙自然看得出他的态度，但还是主动起身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宇宙。这是杜明嫣，陈喆。” 说完，宇宙脱掉了七林的手套主动伸手要和朗嘉握手。 她的态度和行动都在表明，她没有将对方当成一个小屁孩，而是给予足够的尊重。 这一系列行动似乎都在朗嘉的意料之外，一下有些窘迫。 他抿着嘴，向前走了一步。在犹豫了两秒后，他还是握了下宇宙的指尖，然后飞速松开，生怕和女孩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宇宙趁他不注意，悄悄翘起了嘴角。 七林也笑了。他将朗嘉摁在了宇宙等人对面的榻上，“陪陪客人，我去炒菜。” 朗嘉张嘴就想反驳，还没等他说出话来，宇宙抢先说道：“你的名字很好听啊。” “”朗嘉闷着头没说话，七林则趁机溜去了厨房。 “弟弟，你哥长得就很帅，但我觉得你更帅！”小杜半掩着嘴，小声说。 这话一出口，朗嘉瞬间脸红了。即使是古铜色的肌肤，也能看出那抹不自然的红。 “是老板？”小杜使坏，用胳膊肘撞了撞宇宙。 宇宙：“” 朗嘉也看了过来，那单纯的眼中写满了探究和胜负欲。 于是，宇宙咬咬牙肯定道：“对，我也觉得。” 她声音压得很低，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生怕七林听到。 然而，下一秒，宇宙的头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机械地回过头，只见七林双手抱臂站在她身后，表情不咸不淡。 “是吗？” 第11章 专治熊孩子 宇宙眨了眨眼睛，没答话，只是绷着表情假装无事发生。 七林笑着摇摇头，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两个盘子，转身又回了厨房。 “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子梅村？” 朗嘉主动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撵人。 宇宙三人交换了个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小杜故意逗他，“那弟弟，你想让我们什么时候走？” “不是！”朗嘉这才意识到自己话中的歧义，颇为不安的解释道：“我见你们已经拍完了” “等雪化了就走。”见他如此窘迫，宇宙主动回答道。 朗嘉又看了一眼宇宙，没再说话。 这一顿午餐可以说格外丰盛，不仅有糌粑、牦牛干、酥油茶这种典型的藏族特色美食，还有清炖鸡汤和川菜，明显也考虑到了客人的口味。 七林将所有的菜端了上来，“有的菜做得不熟练，哪里有欠缺还请各位指导。” 事实上，三位客人看的眼睛都直了——毕竟窝在山里这么久没吃过什么特别好吃的东西。 宇宙在心里默默对客栈的卓玛说了声抱歉。她的手艺也不错，但和七林相比还是错那么一些些的。 “你好厉害！”小杜星星眼，狗腿地说：“是我错了，你比你弟弟更帅！” 朗嘉瞬间垮了脸，七林则随意笑了下，显然未放在心上。 开动后，宇宙每个菜吃过去，心中的惊讶就更甚。 吃过七林做的炒饭，对他的手艺其实有了预期。但吃到清炖鸡汤和川菜时，她还是没忍住惊艳。 七林边喝酥油茶边盯着宇宙看，发现她表情变化，立刻问道：“好吃吗？” “很好吃。”宇宙不再吝啬夸赞，“鸡汤很鲜，暖洋洋的，很适合今天的天气。” 喆子狼吞虎咽，插空伸了个大拇指，“兄弟，手艺确实可以。以后你老婆可要享福了！” 小杜白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是应该学习一下吗？你想让你未来老婆吃苦啊？” “学，我努力。”喆子很是为难的模样，“但这个也需要天赋——我是一点没有。” 宇宙深表赞同，调侃他道：“毕竟出自你手的西红柿炒蛋都难以下咽。” “老板，咱俩彼此彼此！” 别人说喆子可以，但宇宙的厨艺有过之而无不及，喆子自然不服。 “我起码比你强点。”宇宙嘴硬道。 小杜深深的叹了口气，放下碗筷，大义凛然地拍了下宇宙的肩膀，沉重地说：“老板喆子的厨艺确实不行，但您黑乎乎的干煸五花肉也不遑多让啊！” 宇宙：“” 七林放下糌粑，认真地将宇宙看了好几眼，似乎是在将黑乎乎的五花肉和她联系起来。 卑微老板在线挽尊：“我那是第一次做，做得不好很正常啊！” 喆子不依不饶：“人家帅哥也是第一次做清炖鸡汤呢！” 宇宙抱着碗，视线轻飘飘地扫过疯狂拆台的下属们。那是不着痕迹的警告。 “咳咳！”小杜清了清嗓子，“确实，干煸五花肉有难度。至少老板的老板的——泡面，做得很好吃！” 这马屁拍的，着实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正当宇宙无语凝噎只得低头干饭时，七林冷不丁地说：“什么时候，有幸能尝尝你的手艺？” 小杜和喆子憋笑，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宇宙假装没看到他们的表情，淡然地应道：“好啊。” 七林笑着摇摇头，为她将酥油茶满上。 “谢谢。” 宇宙其实一直在观察这对兄弟的相处模式，却发现他俩饭桌上竟然毫无互动。 “朗嘉，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摩托？”宇宙观察了他半晌后问道。 朗嘉并不是很想参与他们的对话，被点名提问后不情不愿地说：“去年。” 宇宙像是察觉不到他的抵触，平和地说：“难吗？我一直想学。” “也就那样。” “除了骑摩托以外，你平时闲暇时间喜欢做什么呢？” “没什么。” “抖音？” “嗯。” “看书吗？” 朗嘉碍于面子，憋了半天后道：“偶尔。” 七林一直在埋头吃饭，闻言高高挑起了一边眉毛，一副很不赞同的模样。 不过他没有挑明，继续当旁观者。 “电视剧？电影？” “偶尔。” 宇宙看着油盐不进的男孩，实在是找不到切入点。 “那——谈恋爱了吗？” 朗嘉一下被酥油茶呛住了，咳了老半天。 七林放下碗筷，抽了张纸递过去，朗嘉没好气地从哥哥手里抽走。 宇宙不声不响继续喝着酥油茶，等到朗嘉缓过来后才说道：“看来是有情况的。” 小杜那是十分有眼力见，立刻顺着老板说：“别害羞弟弟，展开说说。我们都身经百战，给你传授经验！” 喆子也跟着点头：“这没什么害羞的，人之常情。你哥哥也不会说你的。” “我没有！”朗嘉一个头两个大，想解释又被他们一言一语堵了回去，气得把杯子重重地放回了桌子上。 他恨恨地瞪着宇宙，活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宇宙完全忽视了他的目光，微笑着说：“对嘛，这才像个十几岁的男生。” 十几岁的男生就该横冲直撞一些。天天把话憋在肚子里写在脸上，跟个深宫怨妇似得多不合适。 朗嘉没法对宇宙发火，只得把矛头对准七林。 宇宙听他疯狂输出藏语，虽然听不懂，但也能察觉到他被自己的态度气得跳脚。 七林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任由他叽里咕噜说着，不反驳也不答话。 “别生气，没有就没有。”宇宙道，“别人问你，你可以问回来啊？你越是这样着急上火，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你是被踩中了尾巴，狡辩！” “我——”朗嘉咬牙切齿道：“那你呢？” 宇宙落落大方：“我分手了啊，刚分。” 看着宇宙笑眯眯的模样，朗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得忿忿地一口喝掉剩下的酥油茶。 他越想越气，捞起桌边的青稞酒就往杯子里倒。 七林立刻去阻拦，却有一只手比他动作更快。 宇宙拿过朗嘉倒好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冲他亮出杯底。 “谢谢。” 朗嘉的脸都绿了。 七林则扶住额头，以此掩饰藏不住的笑容。 第12章 西西弗斯 青稞酒的味道很特别，宇宙喝了又喝。 “少喝点。”七林提醒道，“后劲很大。” “没事。”宇宙摆摆手，“我酒量没问题。” 说着，她一饮而尽后再次去拿酒壶，却被七林一把抄走了。 他解释道：“不是怕你喝醉，是怕有高原反应。” 宇宙撇嘴，意犹未尽地盯着酒壶不放。 “真不能喝了。”七林无奈地笑了，“怎么跟个酒鬼一样？” 宇宙见他坚定，只得放弃。她放下杯子，转而退而求其次去喝酥油茶。 对于酒鬼的评价，小杜和喆子疯狂点头已示赞同。 七林皱眉，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么爱喝酒？” 小杜有种奇怪的自豪感，肯定地说：“昂！我们老板在酒类方面颇有研究。” “也没有，随便喝一点。”宇宙道。 七林点头表示了然，随后又问：“自己喝？” 宇宙本能地说：“对啊。” 不一个人喝，还能是喝前男友喝？ “嗯，我也一个人喝。” 小杜和喆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连天真无邪的朗嘉都察觉到二人之间有一股奇异的气流涌动，放下筷子看他俩。 宇宙身为漩涡中心，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饱含暗示的回答。 她没什么表情，转向朗嘉问道：“听说——你不想上学了？” 朗嘉一脸菜色，没好气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朗嘉。”七林出声警告。 七林不吭声还好，他一开口，朗嘉更是将不耐烦写在脸上。 “自然没什么关系。”宇宙从口袋里掏出了胶片机，在手里翻了翻，“原先还在犹豫，这个相机是送给七林还是送给你。既然你都不上学了，那还是得给七林。” 朗嘉眼珠子快要贴到相机上了，着实是很想要的模样。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七林也有些惊讶，“相机太贵重了，还是——” “不贵，至少不如你这顿饭贵。”宇宙笑道，“平价胶片机，我手里的几卷胶片都给你留下。” 宇宙将相机和胶卷一并放在桌子上。 “操作也很简单，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问我。” 七林见她说得坚定又真诚，这才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虽然这个时代智能手机非常普及，往来游客携带相机的也不少，但村里人自己对相机没什么需求，朗嘉也没怎么接触过。 朗嘉见七林收下，以前没想过的东西现在忽然触手可得，更是好奇的跳脚。 宇宙将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冲朗嘉道：“我送给七林那相机就是七林的了。你只要争得主人同意，那就可以借用。” 朗嘉这个年龄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立刻用鼻子嗤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起身动作太大，藏袍袖子扫掉了桌上的玻璃杯。 眼看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呈放射状遍布了一大片区域，宇宙、小杜和喆子三人身为客人都本能立刻起身，当事人朗嘉却在扫了一眼后毫不在乎地离开了。 七林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甚至没有出言阻止朗嘉这种不礼貌的举动。 “抱歉，你们坐，我收拾。” 他先是用手将大块的碎片捡到筐里，之后拿过扫把清理，最后又用拖布揽了一遍，防止还有遗留的玻璃渣。 宇宙看他动作麻利，对清洁工具在哪里了如指掌，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帮你收拾。”宇宙还是站了起来，打算帮七林将碗碟收到厨房。 七林自然是不答应的：“不用，我来。” 宇宙端起两个盘子道：“没关系，刚吃完就坐着不利于消化。” 七林见状，也一同收拾，然后带路道：“这边。” 来到厨房，宇宙还是吃了一惊。 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的厨房竟然还能保持得如此干净，一方面是七林厨艺高超，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操作娴熟。 一个21岁的男生，按理说是最不着家的年纪，七林却亲手操持着这个家的方方面面。 “放这边就好，我一会洗。” 七林示意她将盘子放在水池中，然后挤上洗洁精浸泡。 这时，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问道：“想不想喂马？” “可以啊！”宇宙欣然答应。 七林眯了眯眼，感到颇为惊喜，只是压抑着没表现出来。 “喜欢动物吗？” “喜欢，但不是很了解。” “没养过猫狗？” “没有，我爸妈不喜欢。” 七林了然，去杂物棚里端出了一捧干草，然后往院子东头走去。 “藏族人的院子都这么大吗？”宇宙感慨，毕竟石头围成的院落着实是非常之大。 “嗯。主要是得养马养牦牛。” 宇宙跟着他来到马棚，发现硕大的棚里只有两匹马。 见她目光中有不解，七林边处理干草边解释：“以前养得多，我妈妈去世以后我爸爸不太愿意打理这些了。” 宇宙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马的吻部：“养马是为了驮东西吗？” “起初是。现在这两匹是实在舍不得卖掉，偶尔骑一次驮东西，大部分时间就是散养。” 宇宙想想就能明白其中关窍。道路可以通摩托车后，马的作用就只有为徒步者驮物上大本营了。七林家里人都不做向导，自然也很少会用到马匹。 这两匹马一黑一棕，毛皮油光水亮，明显吃得好过得好。 “还挺羡慕的。”宇宙忽然说。 七林看她，大脑运转了好一阵才道：“羡慕——马？” 宇宙说得理所当然：“对啊，你不羡慕吗？” 七林认真地想了想后道：“我爱它们，但我并不羡慕它们。” “因为它们要驮东西要干活很辛苦？” “不是。”七林将今日份食物放在马槽，然后单手撑在马圈围栏上，盯着马儿的眼神满是喜爱，“每个生物存活于世都要承受应有的重量。就像那个扛着石头爬山的西西弗斯，明知结果但依然要向着山顶一次次地冲击。” 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触犯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常人都心疼马、牛、驴、骡子等生物，认为它们生来就是无止境地体力劳动，很是可怜。却很少有人从这个角度看问题。 因为从本质上来看，人类和它们、和西西弗斯又有何区别呢？ “我不羡慕——或者说，我心疼它们的原因，在于它们不会倾诉自己的感受和遭受的苦难。”七林回过身来靠着马圈，仰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如果需要，马会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筋疲力竭倒下，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宇宙瞬间想起了电影《战马》里的画面。战争中马儿被迫拉着上吨重的炮弹爬山，累到实在动不了，在全部生命里被耗尽的瞬间，它们倒下去，然后迎接死亡。 “人活着确实辛苦，但我们有通用的语言，衍生出多种艺术形式。” “能说出口并被人理解的苦，就不算得最苦。”七林直起身，转向微微愣神的宇宙，“所以，你有什么苦是要说出来的，不要因为怕麻烦就藏在心里。” 宇宙的长发如她的心一般，在风中飞舞。 第13章 潘多拉魔盒 喆子和小杜提前告辞了，宇宙却留了下来。 对于朗嘉，她还有些话想说。 趁七林还在洗碗，宇宙在卫生间附近截住了戴着耳机打游戏的朗嘉。 宇宙瞄了眼屏幕，问道：“打完了吗？” 朗嘉扫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马上。” 宇宙见状，兀自坐在了朗嘉对面的台阶上，撑着下巴看他。 可能是她的目光如炬过于有存在感，朗嘉被看得是哪哪都不对劲，游戏里也频频失误。 终于，他扯掉耳机，冷声问道：“有什么事？” “对于你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宇宙的问题比较抽象，朗嘉一时不知道她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人活一遭，总得给自己找点意义，总有非常想要完成的事情。”宇宙的嗓音不疾不徐，“什么是你的意义，什么是你的人生目标？” 朗嘉最直接的反应是：“你脑袋有问题！” 宇宙不顾他的抵触，继续说着：“爱情亲情友情，事业金钱地位，每个人都有所求。你有想过，你的所求是什么？” “钱呗！”朗嘉没好气地说。 宇宙反问：“怎么赚？” “有的是办法。” “比如？” 朗嘉莫名其妙：“骑摩托不就可以赚钱？” “没错。但只靠骑摩托车，每天固定能赚多少钱？每个月收入多少钱？是否能养活自己？” “每天如果不上学，每天至少跑四五趟，六七百没问题。” “就按照你说的算。保持这个频率，一个月两万块钱。每年徒步者进山的高峰期也就是六个月左右，一年收入十二万。” 朗嘉听到这个数字，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感觉。 宇宙继续说道：“你今年17岁，假设未来以一百年内都保持这个模式，你能骑到多少岁？四十？五十？” “四十多没问题！” 宇宙点头：“那就算还有三十年，你能赚三百六十万。每年的生活成本、摩托车维修报废成本、油费按照五万计算，那你47岁那年就拥有两百万左右的存款。很多？” “多啊。”朗嘉肯定道，“我读书出来能干什么？每月拿几千块钱的工资，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那如果有一天技术进步，越野摩托的运营模式被淘汰了呢？” 见朗嘉一脸不理解，宇宙继续说道：“技术进步确实有点遥远，咱就近说。如果有一天，来了个大老板，把这个产业承包了，所有的摩托载客驮包都得为他打工，你还能赚到这么多钱吗？” 朗嘉愣住了，“承包？我自己干啊！” “你们整个村的人都加入的情况下，即使你能顶住压力单干，你靠什么和成体系的服务竞争呢？”宇宙看着他写满迷茫和清澈的双眼，微微叹气作出进一步解释，“人家形成一个体系后，成本降低也可以保持盈利。比如一趟一百元，那来这里的客人为什么要选择花150元获得相同的服务呢？” 朗嘉不屑道：“单趟一百，我们村的人才不加入呢。” “单趟一百降低了没错。但老板给你提供摩托车、包揽所有维修报废问题，甚至报销油费呢？” 这次朗嘉说不话了。宇宙说的，都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 “他们降价，你也降价，你90元。那你还能攒够两百万吗？”宇宙笑了笑，转而说道：“我们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会选择打出租车而不是黑车，为什么呢？” 外面又起风了。带哨的风声像是在警示，却又格外悲凉。 “因为成体系的服务对于消费者来说是有保障的。小到被宰客，大到出了安全事故，我可以去找背后的大老板维权，因为他很难推脱责任甚至说跑掉。但如果是个人呢，这个人消失了、我找不见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到那一天，前来徒步的人还会选择你吗？” 朗嘉闷着头不吭气，但来回交握的手暴露了他的不安。 “你看，如果我不说，你根本想不到未来有这种可能。”宇宙打了一棒子，再给一个糖吃，“这不是因为你不聪明，而是因为你获取的信息太少了。读书，不是为了坐在格子间等着老板发工资，而是让你看到更多可能性——人生的可能性。” 见朗嘉没有了初始的抵触，宇宙轻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就像我，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但现在在做摄影师，当老板经营工作室。如果我不读书，或许我一样能学习摄影的技术，但我这辈子只能为别人打工，只因为眼界不够开阔。” “我觉得你喜爱你的家乡，也喜欢骑摩托。那为什么你不去做那个将服务条线统一的老板呢？” 朗嘉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好半天憋出一句：“我我行吗？” “行啊！”宇宙很是坚定，“只要你有足够的知识、阅历为基础，能吃苦又有拼搏的勇气，怎们不行？” 朗嘉似乎有些动摇，但还是不肯吐露自己的想法。 宇宙本就不觉得一次劝说就能有效果，只是想为他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至于最终怎么选择，还是在他自己。 于是，她拍拍膝盖直起身准备离开。可刚走下台阶，还是忍不住说出憋了许久的想法。 “你哥哥只比你大四岁，他和你经历相同的苦难，他并不欠你的。”宇宙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家里来客人你没动过一次手，做饭是七林收拾碗筷是七林，连你打碎的玻璃杯都是他来收拾。你马上成年，可不是六七岁的孩子了。” “我——” 朗嘉一脸不甘心，张嘴就想反驳。 然而，宇宙不给他狡辩的机会，“你母亲的事情我知道一点。这是一道深深的深口，于你于七林都是。他17岁的时候，已经独自照顾你3年了。如今你17岁，你又会做些什么呢？” 第14章 等我来接你 宇宙走在长长的路上，身侧依然有七林的陪伴。 “谢谢。” 不止是七林坚持送她回客栈，还为了她身上厚厚的大氅。 出发前，七林说什么都要她把大氅披着，颇有不穿就不走的架势，宇宙这才妥协了。 等到一出门，她就明白了七林的用意。 化雪是彻骨的寒冷，加上毫不客气的风，着实是一秒入冬。 见她在冷空气中本能地裹紧大氅，七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翘起了嘴角。 “客气。” 宇宙看到路边木头围栏上厚厚的积雪，没忍住上前抓了一捧。 她还带着七林的手套。 “这么冷，雪真的能化吗？” 七林放慢速度，由着她过雪瘾。 “能，估计再过三四天，你就能回去了。” 宇宙点头，也不问七林为何这么认为，对他的话是非常之信任。 “我觉得，大雪封山确实是天意。” 如果不是天气原因，她应该早就离开了这座美丽的山村，不会看到如此美丽的雪景，也不会有机会了解七林和他的家庭。 七林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遗憾，立刻问道：“不想走？” 宇宙没有直接回答：“有些事情不能只看想不想，要看能不能。” 他们走过一大片牧场。不见往日的碧绿，只有皑皑白雪和几头牦牛，形成一幅奇异的画卷。 宇宙抬手就去口袋里摸相机却摸了个空，忽然想起来胶片机已经送给了七林。 于是，她退而求其次，掏出了手机。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键—— “给你。” 宇宙回头，只见七林伸出手来，掌心上是她熟悉的相机。 七林见她略有犹豫，笑道：“你拍，洗出来我发你。” 这回，宇宙欣然接受。 用了许多年的胶片机着实顺手，她很快就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不然，相机你就带回去。”七林也看出了她和相机之间的默契，再次提议。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宇宙立刻将相机塞进了七林怀里。 “送给你的就是你的，我不会拿走的。” 七林哭笑不得，又没来由有些好奇：“怎么想到要送我相机？” “我没什么既能送得出手又有意义的东西，思来想去只有相机合适。”宇宙如实告知，“你一定要多多使用它，为你灿烂的青春留一些记忆。” 七林偏过头来认真地看她，也接受了她的解释和叮嘱。 “谢谢。” 宇宙学着他的语气和语调：“客气。” 七林被逗得大笑了起来。 宇宙第一次见七林如此放松眉目舒展，整个人不再老气横秋，而是洋溢着青年的不羁和洒脱，也跟着笑了起来。 山谷之间，旷野空荡荡的，只有笑声回响。 宇宙忽然问：“对了，你回学校住校的话，爸爸和弟弟可以吗？” “吵架多一点罢了，可以。” “你不觉得辛苦吗？” 七林微微沉吟了下，然后微笑着说：“做什么都辛苦，读书辛苦，骑摩托车也辛苦，你拍摄也辛苦，都一样的。” 宇宙细细品味的他措辞，忽然生出感慨：“你才21岁，怎么就这么成熟？” “我只是能干点活，其他都不够好。” “说说看。” 七林没明白她的意思，“嗯？” 宇宙盯着他的目光如炬：“说说看，你有哪里不够好。” 七林挠挠头，想了一阵后说道：“太多了，我不好意思说。” “那我先说。”宇宙道，“我遇到问题就会本能地回避，我讨厌麻烦的事情，我不喜欢吵架所以在感情中会不由自主的冷暴力。” 宇宙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最致命的缺点，七林自然也不再扭捏。 “我这个人有点钝感，就是对周遭的变化不敏感。我有点自我，有时候没有考虑到他人。而且——我眼界浅，缺乏经验。” 宇宙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些，蹙起了眉，反驳道：“但在我看来，你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很懂得照顾他人，而且为人处世很沉稳。” 七林微微摇头，也反驳道：“你也是。遇到下属出现意外你第一时间站出来还勇于承担责任。冷暴力——在我看来你前任这种在你身上找自尊的男人更有问题。至于怕麻烦，谁会不怕麻烦呢？”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得没再说下去。 宇宙觉得很神奇。 他们是萍水相逢的两个毫不相似的人，可在一起做什么都很自然，丝毫没有从尴尬到熟悉的过渡。 七林也很享受这一刻轻松，悠悠地哼起了小调。 少数民族的同胞似乎于歌舞方面都有特别的天赋，随便来一首都格外好听。 两个人不约而同，背着手往前走。 到了客栈门口，宇宙想脱掉大氅还给七林，却被七林阻拦。 “穿着，明天应该还需要。” 宇宙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奇怪道：“明天我不出门——” “想不想看日落金山，有雪的那种。” 客栈门口的灯光昏暗，即使如此宇宙还是能看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宇宙愣怔了好一会，然后漾出一个笑容：“想。但是去哪里看？” “子梅垭口。” “但现在不是——上不去吗？” “骑马。” 宇宙很是为难：“可是我不会哎！” 七林忽然想起了什么，颇有些为难、很是不好开口的模样。 “怎么了？” “你独自骑一匹马可以，我牵着你可以吗？” 宇宙想了想，诚实地摇头。七林那两匹马体格健硕，她一个人坐着肯定些许害怕。 “那如果我带着你骑一匹马，你会觉得冒犯吗？”七林低着头小声说，“是我没考虑周全就先向你发出邀约，如果不合适的话我就去试试汽车绑防滑链能不能上。” 两人骑一匹马的话，肯定少不了身体接触。 宇宙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排斥。但她没有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给了两种可能性。 “如果汽车可以的话，我想带上我的两个下属。如果不行，那就咱们俩骑马去。” 七林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宇宙站在台阶上，比七林高出了一点点。 失去了身高体型优势的七林毫不在意，只是仰视着她，微笑道：“好好休息，等我来接你。” 第15章 我没有喜欢过藏族姑娘 第二天下午三点，宇宙听到了楼下的汽车喇叭声。 她打开窗户探头出去，只见七林恰好在仰着头看她。 “车可以上去吗？” “可以，有防滑链。” “那——稍等我们一下。” “好。” 三人着急忙慌地穿上最厚的衣服，又用帽子手套围巾把自己裹得像一颗球，这才下楼准备出发。 “走！”宇宙掀开帘子走出去，语调格外欢快。 七林绕过车头，为他们打开了副驾和后座的车门，这才回到驾驶座发动了车。 小杜和喆子不约而同爬上了后座，宇宙也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七林旁边。 宇宙想了想七林的年纪，犹豫再三后还是问出了口：“你——车技如何？不然我来？” 七林有些无奈地笑了，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驾驶证递给她。 “18岁拿到驾照，这三年经常开山路。放心了？” 宇宙瞄了瞄他，又瞄了瞄手里的驾照，然后忽然将其举起和七林的脸平齐，眯着眼睛来回看。 七林也不动，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宇宙最终得出结论：“嗯你18岁的时候真帅啊！” 小杜一听帅，也来了好奇心，从后座探出脑袋喊叫道：“我看看我看看！” 宇宙扭身将驾照递给她，再一抬头就发现七林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她。 “嗯？” 正当宇宙以为他要质问自己现在不帅吗的时候，他轻描淡写地错开视线。 “没什么。” 宇宙已经到嘴边的话只得憋回去。 车子平稳地起步，碾过半化的雪和雪下的石子，为寂静的道路带来了些许活力。 后座爆发出小杜的尖叫：“啊啊啊真的很帅啊！和现在不一样的帅！” 喆子凑过脑袋也瞅了瞅，身为男人的他也不得不赞同小杜的夸赞。 小杜发出啧啧的感叹声，“这深邃的眼眶，绝了好！为什么我不是少数民族啊！” 喆子拍了拍她的脑袋，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你——可别做梦了。” “切！你照镜子看看自己，还不如我呢！” 宇宙摇摇头，被这两个活宝逗的轻笑出声。 七林在她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偏头去看宇宙，眼神含笑又略带宠溺。 宇宙一直在看副驾驶窗外的景色没有主意，但这一切都透过后视镜被小杜和喆子尽收眼底。 小杜咂咂嘴，很是突然地问：“那个——小哥？你谈过恋爱吗？” 宇宙对小杜十分了解，自然知道她爱做红娘的毛病。 但是小杜和七林并不很熟悉，这种问题又很容易冒犯别人，于是出来打圆场。 她半开玩笑道：“跳过私人问题，你这么突然，让人家怎么好意思回答？” 小杜立刻闭紧嘴巴，比了个拉拉链的姿势。 谁料七林却笑道：“无妨，我不介意。恋爱——确实没谈过。” 得到主人公的准许，小杜的熊熊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我听说藏族的姑娘又美性格又好，能歌善舞。那你喜欢过姑娘没？” “我认识的藏族姑娘不多，但确实能歌善舞。”七林顿了顿，“只是——我没有喜欢过藏族姑娘。” 小杜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暴风尖叫。 没有喜欢过藏族姑娘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喜欢过不是藏族的姑娘啊！ 小杜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追问，谁料喆子一个直肠子直接说了出来：“嗯那就是喜欢过别的民族的姑娘。” “嗯。” 七林打着方向盘绕过一座小桥，桥下是雪山融水汇成的河流，即使多云的天气看起来也蓝澄澄的。 小杜也破罐子破摔：“是什么样的！能说给我们听听吗？” “很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详细说说？” “她很矛盾。”七林微笑着说，“有时候像小姑娘，有时候又很成熟。有时候很直接，有时候又把话都憋在心里。而且——她很能理解我，能懂我的所思所想。” 宇宙一直没参与这个话题。不知道是不是自作多情，她总觉得七林在说她。 七林看宇宙始终没反应，放出了大招：“那你喜欢年下还是年上？” “年下年上——是什么意思？” 宇宙实在忍不了了，啧了一声，“你们查户口呢？怎么这么逼问人家？” “我哪里——”小杜小小声抱怨，“逼问了” 七林瞄了一眼宇宙的侧脸，嗓音温润：“没关系，想问什么就问。” 有七林撑腰，小杜觉得自己气场两米八。她勇敢地问：“我的意思是，你喜欢比你大一点的还是比你小一点的？” 七林短暂地沉默了，车厢内一时寂静。 小杜和喆子是在默默等着吃瓜，而宇宙却莫名的紧张。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心跳的速度逐渐变快，暴露了她对这个问题本能地好奇。 半晌，七林开口道：“说实话，没考虑过年龄这个问题。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既然喜欢了，就没那么多东西需要考虑。” 小杜点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经组织初步判定，你是个好男人！” 宇宙还是没开口。七林又悄无声息看了好几次，这才问道：“那你们的理想型呢？” 小杜心里又是一阵尖叫。这哪里是想问大家，一看就是想问那一个人，可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我的简单，我喜欢帅的。” “肤浅。”喆子评价，“那——我喜欢美的。” 他俩说什么七林确实没那么在意，但宇宙半天不说话，他很在意。 正当他犹豫如何自然地问宇宙时，小杜十分有眼色地帮了他一把。 “老板到你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嗯？我？” “对，你今天也要说哦！” “嗯”宇宙想了想，“我喜欢既能让我有安全感，又能给我足够空间去呼吸的人。” 车里霎时一片安静。 “——不愧是老板！这等深度，我们确实无法企及。”小杜拍了拍手赞叹道。 七林反复琢磨了下她话里的含义后，轻声问道：“那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 车子行驶在盘山路上，呈z字形不断爬升。 七林不停地换挡调整速度，尽量减少因为转弯而产生的离心力的作用。 宇宙拉着车顶的扶手，犹豫再三后，缓缓说道。 “或许——遇到了。” 第16章 撒娇 将近五点，七林驾车抵达垭口。 宇宙看了看手机，“大概几点能看到日落金山？” “还得两个小时左右。”七林道，“我怕路不好走，所以提前出发了一会。” “这里有信号哎！” 后座的小杜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叫。 听她这么说，宇宙才发现手机右上角竟然出现了两格信号。 她边打开各个社交平台边说：“没事，咱们在车里等等就好。” 一时间，三个人都恨不得钻进手机里。 客栈是有wifi的，可惜人一多信号就不稳定。 垭口上的信号虽然不是满格，但速度还不错，一下勾起了几个人的网瘾，车厢内一度寂静无声。 七林瞟见宇宙在几个社交平台之间来回切换飞速刷消息，笑着摇摇头，自己则从怀里掏出了未读完的那本书。 宇宙坐在他旁边，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一时就觉得手机没那么香了。 21岁的男生，竟然没有手机依赖没有网瘾，这是何等神奇！ 她迟疑道：“我发现，你很少玩手机。” 七林点头：“嗯，不太喜欢。” “为什么？不觉得手机好玩吗？” “除了通讯或者看新闻，其他对于我来说——有点空虚。” 宇宙深吸一口，感慨道：“你的思想觉悟，真不像一个年轻人。” 七林颇为谦虚地说：“没那么夸张。只是我个人更喜欢户外活动，不喜欢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屏幕。” 宇宙翻了翻自己手机上诸多app，愈发佩服七林。 毕竟作为半个新媒体从业者，生活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对着手机电脑，对着七林所谓的四四方方的屏幕。 “很佩服，也很羡慕。” “你的工作性质是这样，很正常。”七林认真地说，“我其实一直想问，你是微博博主还是其他社交平台的博主呢？” “主要是微博小红书，抖音不太用。” 七林一副了然的表情，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的id吗？” 宇宙其实有点id羞耻。在社交网络上她对着无数陌生网友，但让认识的人去看，怎么想都有点不适应。 见她有些为难，七林急忙补充道：“没关系，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工作。” 宇宙摇摇头，“不是不方便，就是个人感觉有点奇怪。” “奇怪？” “嗯。我总觉得社交平台上的自己和生活中的自己不是一个人，有点割裂。所以让现实结识的人去看一个被塑造出来的虚假角色，总感觉” 七林笑了。他放下手中的书扭过身看她，“每个人都是矛盾的，只是有的人比其他人更——矛盾一些。” 宇宙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比如方才说的喜欢的人。 “即使是塑造的虚假角色，也反映一部分的你。”七林继续说着，“比如，你选择塑造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角色，而不是一个温柔细致的角色。这种选择，也许就是你真实的向往，自然也是你。” 宇宙扬眉，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于是，她开玩笑道：“可能和你的设想相去甚远。如果不怕心理落差的话——我就告诉你。” 谁料，七林很是认真地问：“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子，怎么就知道有心理落差呢？” 他太认真了，认真到宇宙都正色起来。 “另一个宇宙。” “另一个宇宙”七林重复了一遍，然后笑着说：“真的很特别。” “谢谢。” 宇宙看了看七林的侧脸，再打量了一番他的打扮，忽然问：“你没有做自媒体的想法吗？” 这回是七林惊讶地睁大眼睛：“我吗？” “对啊！硬件条件足够，藏族同胞，生活在贡嘎雪山脚下，c大在读这几个title加合，只要好好运营，不可能不火啊！” 七林果断摇头拒绝：“还是不了。我不喜欢曝光，也不太擅长这些方面。” 宇宙提醒道：“现在这个时代，流量就是金钱。这可比你骑摩托车赚钱快许多。” “我明白，但还是算了。”七林道，“在我看来，在钱能支撑基本生活的条件下，时间比金钱更重要。” 宇宙默了默，肯定道：“你很满足于现状。” “无论是什么样的现状，我都会满足。但满足现状和安于现状不同，我有想要做的事情和想要达成的目标。” 七林活得太通透了。宇宙比他大六岁，多了些人生经验，可这些所谓的经验并不适用于七林。 他有自己的生活理念和人生哲学，他有接受一切顺逆境的强大心理，有乐观的天性，还有改变人生的能力。 虽然由她来说并不合适，但宇宙还是想到了古装剧里时常出现的那句“此子未来可期”。 “一直没问过，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七林并没直接回答，“猜一猜。” 七林是有私心的。因为他很想知道自己在宇宙的眼里是什么样子，她对自己是何看法。 宇宙大脑迅速回放这些天的所有场景，好半天才试探地问：“文学？汉语言文学？” 宇宙的想法很简单，毕竟七林这么喜欢读书，说话有条理且措辞精准。 七林也懂她猜测的依据，笑了下后否定：“不是。” “藏文化？” “不是。” “金融学？” “不是。” “计算机？” “也不是。” 宇宙猜了好几次都猜不中，一时有些挫败。 她对七林的了解好像都是浮于表面，简直是无从推测。 见宇宙闷着头不吭气，七林从驾驶座车门的卡槽里掏出一瓶可乐递给她。 “喝吗？” “喝。” 七林打开后才递给她，宇宙直接吨吨吨喝了半瓶。 看她合上瓶盖，七林这才温声说：“我的专业比较冷门，猜不到才正常。” “冷门？”宇宙忽然有了想法，“殡葬？——不对，藏族和汉族习俗不太一样。” 七林颔首，对她的推测表示肯定。 “那考古？” 宇宙很是不确定，说完后悄咪咪观察七林的神色。 七林眼神微动，突然就笑了。 宇宙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着急道：“到底对不对嘛！” 宇宙自己没察觉到，语气中是浓浓的撒娇的味道。 七林笑意不减，终于给了肯定的答案。 “猜对了。” 第17章 怀抱 七林从后备箱掏出了几个防潮垫。 “坐着看。” 小杜和喆子去不远处找了块风水宝地坐下。 宇宙四下打量一番后没走向草坪，而是走回车旁边。 “能坐车顶吗？” 七林微愣，旋即笑了起来。她的想法总是在他意料之外。 “可以。” 越野车的车顶颇高，着实不太好上去。 七林打开车门方便她往上爬，然而踏板的高度还是不够。 “踩座椅，没关系。” 宇宙有些犹豫。在村里踩雪踩泥，鞋底想必脏得不成样子。 七林见她不肯下脚，也没有强迫。 他后退几步，一个助跑单手撑着车顶，下一秒在空中转向然后稳稳坐了上去。 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操作让还在蠕动的宇宙目瞪口呆。 七林蜷起一条腿坐稳，又把防潮垫铺好，这才向宇宙伸开双臂。 他低声说：“冒犯了。” 然后抄胳膊将还在愣神的宇宙抱了起来，轻柔地放在了自己旁边。 见她坐稳，七林又单手一撑，十分轻松地落地。 男女之间的体格和力量差异，在这一瞬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宇宙憋了半天，最后问出口的竟然是：“我这么轻吗？” 七林仰头看着她，不由又被逗笑了。认识宇宙以后，他一天笑的次数比以前一周都多。 “嗯，很轻。” 宇宙晃晃腿，居高临下地说：“藏族男孩子的体力确实很好嘛！” 七林没否认，“嗯，还可以。” 小杜冲宇宙喊道：“老板，快看！”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绕至他们身后，斜斜地照在了对面连绵的雪山之上。 刚来这边，他们有幸在贡嘎寺看到一次日落金山。但是贡嘎寺处在半山腰上视角受限，只能看到两座山峰。 子梅垭口不同，在四千五百米的海拔之上，正对面就是一整排形状各异的雪山山脉，主峰自然是海拔7556的贡嘎雪山——蜀山之王。 看到单独一座雪山和将雪山山脉尽收眼底，感触完全不同。 一座雪山是秀美柔和的，而雪山山脉给人最直接感受就是震撼，单纯的震撼。 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宇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觉得鼻子一酸。 七林也抱着双臂依靠在车门上，静静欣赏着。 雪后的垭口独属于他们四人。 四下万籁俱寂，时间为之静止，只有凛冽的风提醒他们，此时此刻他们在热烈地活着，他们与金灿灿的雪山同在。 日落金山的时间是那么短暂，宇宙看得是那么认真。认真到，眼泪顺着面庞淌下滑进领口里时，她才发现自己哭了。 “咔嚓！” 宇宙被快门声唤醒，这才发现身侧的七林不知何时不见了。 她顺着声音去找，只见七林举着相机正对着她。 见宇宙回过头来，七林眼疾手快又拍下一张，这才对她说：“洗出来发给你。” “嗯。” 宇宙没来得及擦掉泪珠，发自内地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回过头去继续享受大自然的馈赠。 七林呆呆地立在原地，好久之后才回神。 坐在车顶上的女孩素面朝天裹着厚厚的衣服，但那飞舞的发丝、纯真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包括那一晶莹剔透的泪珠，远比施以粉黛更美。 这是一种饱含生命力的美。 日落金山是圣洁、信仰和许愿的代名词，但在这一刻在七林的心里，它远不及宇宙的一颦一笑。 他按捺住难以言状的悸动，走回宇宙身边。 “喜欢这里吗？” “喜欢！” 七林翘起嘴角，“喜欢就常来。” 宇宙一口答应：“好！” 听到她活泼的语气，七林更是难掩喜悦。 初见时，宇宙是干练利落的老板，画着精致的妆容，对拍摄工作一手抓。她的眼睛很好看，只是少了些情绪起伏，就如无风时的湖面兴不起一丝波澜。 如今，宇宙在自然的洗礼之下变得松弛。她因为美景而流泪，眼神也因为多了些期盼和对生活的热情变得亮晶晶。 七林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单纯的快乐着。 往来的游客都说看到日照金山和日落金山可以幸运一整年，看到的时候要许愿。 作为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七林从来没这么试过。在他心里，每个愿望都是最真挚的信仰和最朴实的努力才得以实现。 但今天，在此时此刻，他对着贡嘎神山，在心里悄悄许了个愿。 天空渐暗，金色也慢慢淹没在夜色之中。 七林出声提醒：“走，天黑山路不好走。” “好。” 宇宙想学七林那样往下跳，可是车顶离地感觉有两米高，她又有点不敢。 “帮我一下。”她冲着七林伸手。 七林单手扶着车门一脚踩在踏板上，然后拦腰将宇宙抱起。 宇宙猛地扑过来，本能地想抓住什么稳住自己，却一下拉住了七林的胳膊。 掌心的触感十分坚硬。毕竟七林一手抱她一手扶着车门，整个手臂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隆起。 这个角度，宇宙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男孩怀里。 当鼻尖擦过他的衣服前襟闻到淡淡的酥油茶和柴火的味道，后腰那只大手的存在感也越来越强，让她不由有些害羞。 她立刻后撤，却被七林微微用力又揽了回来。 七林单脚着地，扶着她踩在踏板上直接坐进了副驾驶，这才松开另一只手，合上了车门。 他拿下车顶的防潮垫，和小杜和喆子用的一起收进后备箱，这才回到车上发动驶离。 开出去一截，七林忽然问大家：“冷吗？” “还好。” “不冷。” 喆子弱弱地说：“就是有点饿。” 大家都笑了，笑他是个饭桶。 宇宙忽然想到了房间角落里的袋子，扭头提醒他俩：“还有好几盒自热火锅，回去吃。” 喆子和小杜异口同声：“好！” 宇宙比了个ok，又去看七林：“你——要不要吃？还是要回家给朗嘉做饭？” 小杜瞪大眼睛，嗑cp的笑容更是收都收不住。 在夜色之中，七林依然没什么表情。但只有他知道，得到这一邀约有多开心。 他自然不会拒绝。 “好啊。” 第18章 我快走了 自热火锅加热需要十到十五分钟。 四人围坐在小桌边，眼巴巴地瞅着冒着热气的散热孔。 “老板，咱出山先去c市吃顿火锅！” “嗯，只要赶得上活动，吃两顿也行。” 七林插空问道：“活动？” “嗯，有些品牌为了宣传会邀请博主参加活动。” 小杜想起了最近宇宙的粉丝涨幅颇高，喜滋滋地说：“老板，你现在路着实越走越宽。几个vlog下来，涨粉有大几万！” 提到这个，宇宙却颇为犹豫地说：“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 小杜很是不解：“为什么！现在好评如潮流量也不错，放弃多可惜呀！” “我本来就不太喜欢把自己展现在众人面前，照片还好，vlog有点——太隐私了。” 这些事情离七林的生活是那么遥远，但他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喆子也不是很能理解老板的心思，“但老板，你选择做博主就无可避免生活隐私曝光。vlog属于主动曝光，在可控范围内。” 宇宙也觉得自己很矛盾。她选择了自己走的路，就需得承担这条路带来的困扰，她能够接受。 但是，照片也好、摄影课程也好，都聚焦在同一领域，和她个人生活并没有直接相关性。 直白一点说，换一个人换一张脸问题也不大，但vlog就不一样了。 即使是拍工作日常、旅行日常，视频传递的信息太多，展现出来的形象势必和她本人贴合，不再能是她希望让大家看到的样子。 小杜和喆子想不明白，七林确实立刻懂了宇宙的顾虑。 他眼神闪烁，但什么都没说。 “好了，可以吃了。” 原先喷涌不断的水汽散去，大家掀开盖子，香味扑面而来。 奔波了一下午，大家都饿了，每个人都是暴风吸入。 宇宙吃得津津有味。她爱吃辣，吃重辣的口味也是毫无压力。 但吃到一半，她忽然发现同是吃重辣的七林也很是淡定，和剩下那俩不停吸溜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吃辣很不错啊！” “嗯。”七林抽过纸巾擦了擦嘴，“在c市练出来的。” 宇宙了然：“我就觉得子梅村这边不太吃辣，所以还蛮惊讶的。” “确实。” 吃完饭，宇宙正要起身收拾就被七林拦住，“我来，油。” 宇宙自然不会答应。去七林家做客另说，她请七林吃东西怎么能让他动手收拾所有人的餐盒。 “你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我来就好。” 说着，她推着七林就往外走。 这种略显亲密的小动作让七林心念一动。 他没反抗，顺着宇宙的动作边往外走边笑着问她：“这么着急送客吗？”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宇宙瞪他。 “好，这就走了。”七林冲小杜和喆子打了个招呼，捞过外套和帽子后掀起门帘走了出去。 宇宙跟出来送他，顺便将借用许久的手套和大氅一并还给了他。 七林边穿衣服边说：“你继续用，走的时候再给我。” 谁料，宇宙却说：“我快走了，应该用不到了。” 七林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什么时候？” “没定。最多再待两三天，看天气。” “嗯。”七林点点头，“既然不是立刻走，那就再穿几天。化雪冷。” 宇宙察觉到他情绪忽然的低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经过今天，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七林的好感，也无法否认自己对七林的感觉。 但是，他们都是很理性的人，对于没有结果的感情自然不会任由其发展。 她展颜一笑：“好，谢谢你。” 宇宙陪着七林走到越野车旁边，看着他坐进驾驶座。 还好，客栈门前暗淡的光源替宇宙隐藏了她的不安和伤感，但大衣口袋里紧紧攥着的手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感受。 她故作轻松道：“路上小心，回去跟我说一声。” 七林没吭声，在这半明半暗之中定定地看了她半晌。 “怎么了？” “如果你是单纯反感被陌生人指手画脚，那我赞成。但如果你是因为不够自信，不认可真实的自己，那我觉得你应该再去试一试。” 方才吃饭时七林考虑到宇宙的下属在旁边，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自然没有了顾虑。 闻言，宇宙立刻咬住了唇。 七林太敏锐了，他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她最真实的顾虑。 固然，隐私是原因之一。但最根本的是宇宙对自己没有信心。 最近几条vlog好评如潮，可那都是在脑海中翻来覆去修改剧本后的成果。那些并不全是真实的她，她不希望或者说害怕任何人看到真实的她。 七林的嗓音轻柔，不疾不徐地说：“每个人都活在别人的目光里，你的职业更是。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够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最重要的还是自己对自己的看法。皇帝的新装这个故事中，皇帝认为自己是美的，所以大大方方游街示众。确实不聪明，但他不惧众人的嘲笑，却很自信很勇敢。” 宇宙还是第一次听人从这个角度理解这个人尽皆知的寓言故事。 “想要别人接纳你，首先你要接纳自己。”七林将方才宇宙落在车上的半瓶可乐递给她，“毕竟，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呢？” 宇宙定定地看着挂着笑容的七林，一时百感交集。 这个男孩一次又一次地给她惊喜，他比身边的任何人都懂她。而且，在他身边，宇宙丝毫没有被看穿的不适之感，反而觉得格外温暖。 “很高兴认识你。” 宇宙发自内心地说。 “我也是。”七林道，“谢谢你格外耐心地引导朗嘉。” 宇宙吃惊地睁大眼睛，嗓音也不由自主大了起来：“你知道！” “嗯，无意中听到了。为什么瞒着我？” “不是故意的。”宇宙嘟囔，“恰好那个时间只有我们俩” 七林不依不饶道：“但你之后也没告诉我，我等了整整两天。” 见他如此较真，宇宙破罐子破摔，抱怨道：“事后跟你说像邀功一样，这我怎么好意思说！” 见她气得撇嘴，七林这才笑了起来。 “跟你开玩笑的，嘴巴能挂油瓶了！” 这一来一回冲淡了最初的离愁，宇宙没好气地摆了摆手道：“拜拜！” 然后不等七林离开，就大步回了客栈。 开车从上子梅村到中子梅村需要七分钟后左右，直到停好车回到家里，七林脸上的笑意依然不减。 第19章 离开 宇宙当晚就和小杜、喆子收拾打包完毕，让客栈卓玛帮忙联系了第二天一早出山的摩托车。 临睡前，小杜忽然来了宇宙房间。 “怎么了？” 宇宙坐在床沿，示意她坐下。 小杜试探地问：“老板，走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宇宙解释道：“今天上垭口，我看积雪化得差不多，出山的路肯定也能走了。” 小杜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那你为什么专门和卓玛说，只要中子梅村的摩托车？” 漫长的沉默后，宇宙冷静地说：“因为不想让七林来送我们。” “为什么！他明显对你很有好感，不告而别很伤人的老板！” “既然不会有结果，那就尽早掐断苗头。”宇宙道，“我明早微信跟他说就好。” 小杜小声说：“即使是短暂的crh，也应该画个句号。这样以后才不会后悔。” 宇宙笑着摇摇头，“他是很特别，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孩。但对我而言仅此而已，没有别的了。” 小杜还想说什么，宇宙指了指手表提醒她：“十一点了，明早七点半就出发。” “好，那——老板你好好休息。” 小杜没有得到想要答案，耷拉着脑袋走了。 宇宙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么云淡风轻。 她确实不想让七林来送，但并不是因为七林对她的好感，而是她对七林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宇宙在逃避，逃避这种失控的感觉。 宇宙失眠了半宿，脑海中一直在重映和七林相处的点点滴滴，直到三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宇宙六点半醒来就开始撺掇着小杜和喆子起床收拾吃早餐，就连客栈的卓玛都劝她不要着急，今天肯定能出山。 宇宙怎么可能不着急。 她生怕七林忽然出现在客栈门口撞破现场，那样的话就太难堪了。 还好，当他们坐上摩托驶过中子梅村时，七林并不在院子里。 宇宙长吁一口气。 等到了下子梅村，她让小哥停了一小会，借用wifi将消息发给了七林，这才再次出发。 由于小杜恐高，走到盘山路段的时候依然是宇宙下车陪她徒步。 很奇妙。来的时候是为了工作，途中是单纯对美景的欣赏。但走的时候，心里却多了太多不舍和怅然。 二人一路无话。再次坐上摩托到巴王海停车场，两人依然没有说话。 小哥将摩托停在平房边，“到了。” “谢谢。” 宇宙背起背包，将六辆摩托车的钱付清，然后开始卸行李、往汽车上搬。 几个藏族小哥见状，立刻过来搭手，将所有东西都安置好，这才同宇宙等人告别，骑上摩托返回村里。 “走老板。” 宇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巴王海入口那个棕红色铁门。 “嗯。” 她收回视线，往副驾驶走去。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摩托引擎声，让宇宙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宇宙！” 宇宙猛地回头，只见那熟悉的身影穿过铁门而来。 七林猛地刹车，刚好停在了她旁边。 宇宙彻底愣在了原地。 七林将摩托车停好，站在她面前，偏了偏头压抑翻滚的情绪，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 七林一早起来给朗嘉做了早餐，正准备把两匹马放出去吃草遛弯，就收到了宇宙的微信。 「我今天走，抱歉没提前告诉你。这些天谢谢你，衷心祝愿你的家人越来越好，祝愿你心想事成、过着你想要的生活。衣服和手套在客栈卓玛这里，记得来拿。」 这么短短一段话，让七林神色大变。他顾不得手里的活，骑上摩托就往巴王海停车场追赶。 小杜有恐高，中间肯定要走一段，所以有追上的可能。 但七林还是害怕，害怕这一段话就是告别，害怕再也见不了她一面。所以，他骑得很快，应该说非常之快，过弯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危险。 还好，他追上了。 见他眼中隐约有几分怒气和无奈，宇宙低声说：“对不起，我不太擅长告别。” 七林是生气的，可看到她这个样子，又一点都气不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宇宙，道：“你送了我相机，这个作为回礼。” 宇宙接过，一打开，竟然是一个绿松石耳坠。 七林轻声解释道：“是我以前我一直带的耳坠，上大学后就取掉了。送给你。” 他有些局促，怕宇宙嫌弃是自己用过的耳坠，但这确实是他最喜欢最珍视的东西。 宇宙合上盖子，笑着安抚他：“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七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以后不要骑这么快了，注意安全。” “我知道。” 两人面对面而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作为最后的告别。 终于，还是宇宙先开口：“那——我走了。” 七林没说话，向前一步想抱一抱宇宙。可他忽然看到了袖子上和前襟因为骑摩托沾上的灰尘。 宇宙今天穿着白色的冲锋衣，在阳光下干净地亮眼。而自己，黑色的夹克已经快要变成灰色了。 于是，他收住动作又退了回来，不想弄脏她的一片衣角。 他尽量让自己声音平稳，轻声说：“好。” 宇宙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生出一丝酸涩，由此衍生出无尽的冲动。 她主动向前了一步，仿佛看不到七林身上的灰尘一般，踮起脚尖环住七林的后颈，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霎时间，七林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 他本能抬起手臂想揽住怀中之人的后背，可再次想到了自己脏兮兮的袖口，于是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 宇宙拍了拍七林的背，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再见。 当汽车启动，沿着弯曲的石头路向县城驶去，七林依然矗立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深红色的尾灯。 七林很清楚，宇宙和他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所以他始终藏着那满得快溢出来的心动，只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去创造最难忘的记忆，想尽办法鼓励她勇敢地迎接独属于自己的路。 即使那条路上，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第20章 回到正轨 回到城市，回到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宇宙又变身工作狂。 直到参加完品牌方的活动，又按照要求将帖子发出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坐在返程的高铁上，小杜絮絮叨叨地确认着之后的工作安排。 “下周是第三届线上摄影展的截止时间，老板你定下参展作品了吗？” 宇宙揉了揉眉心：“还没呢，我再想想。” “好的。下周三到周五，有三位预约客人来咱们工作室影棚拍照。这是合同和统计表。” 宇宙接过，迅速获取了关键信息。 “一组亲子，两对情侣都是常规拍摄？” “对。确认过了，没什么特别要求。”小杜说，“那个孩子我见了，性格比较活泼，调动情绪相对容易。” “好。” 小杜继续划拉屏幕，“下下周，是线上摄影课程第十期，但是和柳末姐的时间还没约好。” “柳末那边我约就行，确定了和你说。” “好的。” “然后——” 宇宙抬手打断小杜，无奈地说：“截止下下周，还有什么安排吗？没有的话就让我休息一会。” 小杜飞速过了下后面的待汇报事项，终于画上了句号。 “目前看没有了。老板您请休息。” “好，谢谢。” 宇宙调整了下座椅靠背，戴上耳机和蒸汽眼罩闭目养神。 从山里出来已经一周多了，但那种落差感还是没有消散。每次身心俱疲时，她都会想到安静的子梅村、贡嘎寺和日落时分的贡嘎雪山。自然，也会想到那个藏族男孩。 宇宙和七林没有任何联系，微信还停留在那日仓促的告别。 有时候她觉得这样挺好，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但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不过，无论是相遇和别离，都发生在昨天，生活还在继续，一如既往。 周末，宇宙抽空回了趟家。 就像预料的那样，她一进门刘女士就按下了启动键，开始了延绵不绝的输出。 “你算算多久没回家了？你那工作到底是有多忙？” 宇宙换好拖鞋，走进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真的很忙，我只要有空不就回来了？” 刘女士瞪了她一眼，夺过杯子去了厨房，再回来时水中多出了两片新鲜的柠檬。 “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工作真的不行！地点不稳定，收入不稳定，还那么辛苦。等你老了怎么办？” 宇宙一口气喝了半杯，反问道：“您想让我干什么？” 刘女士直截了当地说：“回来当老师。” “我本硕都是金融学，哪个学校要我啊？” “你不是有教师资格证吗？高中数学。你顾伯伯现在在a市启蒙中学，说你符合他们的招聘标准。” 宇宙无奈地摇摇头，“不说这个了，我爸呢？” 然而，刘女士绝不接受说了一半的话题被叉开，不依不饶道：“为什么不说？这回必须说清楚。” 通过和刘女士十年如一日的相处，宇宙无论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够心平气和。 她平静地说：“妈，我没有这个打算。我喜欢摄影，也只擅长摄影，所以我想走这条路。” “现在经济形势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没数？大家都开始图稳定，你非要去外面瞎闯，到底图什么！”刘女士手背往手心里狠狠摔了好几下，“你当老师也一样可以摄影，做业余爱好不好吗？” “我的精力很有限，也不是一个天才型人物。我无法兼顾这么多事情，我做不到。” 刘女士也料到她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说工作没结果，那就说感情。 “你和小柯聊了没有？” 然而感情问题上，宇宙也是油盐不进。 “没有，我不会再和他联系了。” 刘女士格外不理解：“你俩处了这么多年，眼看都快结婚了，闹这一出图什么？” “走不下去自然就要分手。与其结婚后离婚，不如早点断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事多！被惯的！所有感情走到最后都是柴米油盐都是平淡无奇，追求新鲜、追求刺激、没定性，都没有好结果。” 这时，宇宙的爸爸宇平回来了。 “爸。”宇宙起身来到门口，接过宇平手中的菜篮子。 然而菜篮子一到手，她就被重量惊了一把。 “怎么买了这么多？” 宇平笑呵呵地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给你多做点好吃的。清蒸鳜鱼、干煸五花肉、油焖大虾想喝什么汤？” 从小到大，厨房都是宇平的地盘，刘女士是一步不进。可以说，宇宙参差的厨艺就是完美遗传了母亲。 “想喝——海带汤。”宇宙笑着将菜提到厨房，“别做太多了，吃不完。” “好。”宇平洗了个手就系上围裙准备大显身手。 宇宙见状，主动提出：“我给您打下手。” “不用，你出去坐着好好休息。”宇平严肃拒绝，不许女儿插手，“去和你妈聊聊工作的事情，还有和小柯的事情。” 刘女士劝，刘女士劝完宇平劝，宇宙不由扶额。 “我和柯昊分手了，不会再联系了。咱家以后都不提这个人。” 宇平猛地蹙眉，“别任性。你俩这么多年了，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 宇宙没吭气，因为任何解释都无用。父母的思维是那么坚固，从不会站在她的立场考虑问题，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为她做出决定。 这天剩下的时间，宇宙都是用沉默和良好的态度应对父母的劝说。 到了晚上，洗漱完毕的她将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上，终于松了口气。 工作累奔波累，可回到家只会更累。这么多年，这种模式从未改变过。 宇宙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在昏暗中闭上眼睛放空自己，排解掉积攒了整天的浊气。这是独属于她自己的调节方式。 突然，手机开始了持续地响铃，是微信的提示音。 她原不想打开的，可耐不住这提示音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口气响了十几下，也彻底打乱了她的节奏。 宇宙不耐烦地捞起手机，却发现发消息的人竟然是七林。 原来，他已经将所有照片都洗出来了。 第21章 掺杂着些许恨意 前几张是宇宙拍的。 有突然出现的斑羚，路边红色的门和蓝色的破旧沙发，贡嘎寺的小小图书馆，还有在雪地里踽踽独行的七林。 再后面都是出自七林之手。有子梅垭口看到的日照金山，坐在车顶上看日照金山的她，还有恰好回头粲然一笑的她。 宇宙一张一张看过去，很是认真。 看到最后一张朗嘉在雪地里喂马时，她心中已有想法。 「方便通话吗？」 七林几乎秒回。 「方便。」 宇宙拨了过去，心跳有些加速。 “喂？” 七林的嗓音通过听筒传来略显沙哑：“嗯，怎么还没休息？” “一会就睡。”宇宙道，“有个事情想征求你的同意。” 七林有些迟疑：“怎么——了？” “有一个线上摄影展，我一直没考虑好用什么作品参赛。今天收到照片，我想——如果可以的话，用下你穿藏袍的背影那张。” 七林没吭声。 宇宙急忙说：“保证不会曝光你的身份。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可以。”七林轻笑，“是你拍的照片，自然可以用来参展。” 宇宙松了一口气，温声道：“谢谢。” “我只是觉得，你参展的话只能用自己拍的照片，不能用别人拍你的照片，有点可惜。” 那张日落金山下女孩的笑颜，确实又美又有力量。七林很喜欢，宇宙也喜欢。 宇宙想了想，提议道：“线上参展是需要摄影师简介的，我用你拍的那张做简介里的照片。” 七林一口答应：“好啊！” 说完正事，宇宙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通电话。 “你最近怎么样？” “刚开学，回到学校了你呢？” “我一切如常，工作。” “嗯。” 宇宙听着七林的呼吸声，一时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 “那早点休息。” “你也是，晚安。” “拜拜。” 挂了电话后，宇宙再次翻看七林的那张照片，心情格外复杂。如果和同柯昊分手时相比，此时此刻的心情或许才更加像失恋。 千里之外，七林在只开了台灯的宿舍中，盯着屏幕上女孩的笑靥如花，静静坐了许久。 第二天一早，宇宙立刻将摄影作品提交，然后收拾东西返回工作室。 于她而言，解决心情不好的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拍摄。 小杜和喆子还没回来，宇宙便挂着几个相机出去采风，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但好巧不巧，她在常去的餐厅碰到了柯昊和同事们聚餐。 毕竟和柯昊在一起七年，宇宙和他关系好的同事们都认识。所以大家看到她以后，都格外热情地打招呼。 “柯总，你俩是一刻都不想分开啊！” “就是。你早说嫂子来，我就定个包厢了！” 宇宙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打算和他们一起吃。 谁料，柯昊笑着起身走向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一起。” “不了。”宇宙冷淡地说。 身后的众人虽然听不到他俩说什么，但也能看出宇宙并不高兴。 “看来是柯总惹嫂子生气了？那嫂子你得好好说说，我们帮你教训他！” 宇宙平静地问：“分手的事情，你说还是我说？” 柯昊攥住她的手腕，低声下气地说：“我刚升职组建新团队，不想让别的事情影响。你配合我一下。” “但我不想配合。” 柯昊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去和他们解释，说有工作，这次就不一起吃了。分手的事情我后面再提。” 宇宙没有生气没有反驳，毫无情绪波动地说：“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 说罢，她转身就走出了店门。 没想到，柯昊竟然追了出来，“站住。” 她稍微有些不耐烦了，“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在一起七年相互之间非常了解，双方父母都见过了马上就要订婚了我想，彼此之间是否还能再给对方一个机会，再试一试？”柯昊哑声道，“我们确实没有20岁出头那种激情了，变得像亲人一样。但我的感情从未变过，我爱你，想和你组建一个小家。” 宇宙深深吸了一口气，始终没答话。 柯昊继续说道：“确实，我们的相处模式变化、你的性格事业的变化让我有些不适应，所以总有摩擦。我处理问题的方式有待改进，我会改进。能不能——给我这个机会？” 宇宙抬头看他，看这个曾让他喜欢到骨子里的男人，却是再也找不到心动的感觉了。 漫长的沉默后，她轻声说：“说实话，半个月前如果你这么说，我可能会答应。” “那——” “但现在不会了。我不想委屈自己哪怕一点点，不想面对无尽的摩擦争吵。” 柯昊急切地说：“我会改，我们以后——”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不喜欢你了。抱歉。” 柯昊彻底僵在了原地。 大学刚在一起时，宇宙是那么温柔顺从，永远支持他的所有选择，全身心地依赖他、信任他。 七年中，他某种程度上都是有恃无恐。因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宇宙会用冷静甚至是冷漠的口吻说不再喜欢他。 “不打扰了，再见。” 宇宙利落地转身，不再去看男人脸上的颓唐和茫然。 她慢慢走着，走过车水马龙和灯红酒绿，脑海中是无数本以为已经忘记的场景。 研究生毕业后，宇宙最开始在一家私企工作，各方面都十分不顺心。 她每天晚上打电话和柯昊讲这件事、说自己的感受和想法，得到的回应永远是：“别人都可以你为什么不行？你想想，你辞职后能干什么、哪家公司要你？不要太娇气，再坚持坚持。” 她不如柯昊优秀，在职场和生意场上不如柯昊那么如鱼得水。面对男朋友不经意的打压，她更加痛苦，甚至怀疑自己哪里不对劲。 后来在公司受了委屈，宇宙人生中的第一次冲动就是裸辞。 当天，她手足无措地站在柯昊公司门口等他下班，等了整整三个小时后等到了一句：“辞了就辞了，我也没指望你工作上有多出色。我工作忙，你先回家。” 从那天起，到宇宙最初创业时历尽艰辛，她再也没和柯昊说过自己工作上的事情。 她被不讲理的客户指鼻子骂过，经历过照片发过去后收不到尾款，在郊区拍摄完独自抱着相机走五公里夜路才到地铁口但这些，柯昊从来不知道，也没有问过。 正因为柯昊不知道宇宙的艰辛和奋斗，当他忽然有一天发现宇宙竟然一把付清了一年的房租建立工作室、她的摄影作品在社交媒体上大受好评时，第一反应不是骄傲和欣喜，而是不相信并且甚至不希望如此。 宇宙站在斑马线边，盯着对侧红绿灯的倒计时，忽然明白了。 原来自己对柯昊复杂的、掺杂着些许恨意的感情，从选择什么都不告诉他的那一刻，就深深种下了种子。 第22章 你喜欢他 宇宙抵达工作室时，柳末正和小杜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她边取掉背包边问：“不是说十点，怎么来这么早？” 柳末撇撇嘴，撒娇道：“嗯，想你了想早点见到你。结果大摄影师还姗姗来迟。” 宇宙摸了摸她的头，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是。” “切，一个多月没见就这态度？” 柳末和宇宙相识时，一个是初出茅庐的摄影师，一个是不得志的平面模特。在一次拍摄期间偶遇后发现非常投缘，就这样互相鼓励互相扶持走过了最难的时间。 宇宙知道她在看玩笑，催促道：“别闹了，去换衣服上妆。” 柳末冲小杜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悄悄溜走了。 宇宙一脸费解，搞不懂这俩人神神秘秘在干什么。 柳末拉住她道：“你先坐下，有事问你。” “什么事？” “分手了？” “嗯。” 柳末一拍大腿，无比开心地说：“恭喜！我早就看柯昊不顺眼了！” 宇宙见她一副喜滋滋的样子，也觉得好笑：“知道你看他不顺眼，实不相瞒我看他也不顺眼。” 柳末撇嘴：“你这纯属马后炮。上学的时候喜欢到天上地下，那会怎么就能看顺眼了呢？” “年少无知，好！” “确实是。”柳末狠狠点头，随即又漏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宇宙立刻眯起了眼睛，毕竟每次柳末这副表情就是在憋坏。 果然。 “听说——你认识了一个藏族的帅弟弟，多帅？” 宇宙立刻扭头去找小杜，后者见她看过来立刻缩到了立柜后面，显然是做贼心虚。 柳末佯装生气，督促道：“关系淡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宇宙哭笑不得，“也没什么说的，就是一个偶然认识的藏族男孩帮了我们很多忙。” “人家邀请你回家吃饭、专程带你去看日照金山，甚至走的时候追到停车场了，明显不简单啊！” 宇宙没想到小杜嘴这么快，连这些细节都告诉了柳末。 不过，她还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是啊，但不会有什么后续，也就没必要赋予过多意义。” “也是，成长环境经历都不一样”柳末颇有些可惜。 她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大手一挥道：“没事，既然分手了，那姐就给你介绍。” “大可不必。”宇宙竖起手掌表示拒绝，“你先解决你的感情问题再来帮扶我，好！” 闻言，柳末撑着下巴颇有些惆怅地说：“我见过的男人越多，就对男人越没兴趣。” “也是。这年头，找到一个正常人都难。” “哎哎哎——你27岁了就谈过一段，你没有话语权。” “行。”宇宙冲她亮出手表，“所以，大模特，还拍吗？” “拍拍拍，这就去换衣服。” 柳末起身，走过宇宙身后时趁其不备狠狠给了她一个爆栗。 宇宙捂着头，疼得龇牙：“喂！” “让你不告诉我，惩罚！” 柳末在宇宙的“怒视”中施施然上了楼。 别看日常总是拌嘴，毕竟是多年搭档的经验，两人工作起来是格外默契。 全程都是小杜举着vlog相机对着宇宙，宇宙边拍边进行授课，对细节的处理解释说明，所以拍摄时长会比平时久很多。 拍完室外后，宇宙示意小杜暂停。 “先吃饭，吃完拍室内。” 在秋日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麻辣米线，说说笑笑间颇为轻松。 喆子边吸入米线边对宇宙说：“老板，老刘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想他！” “噫——”没等宇宙开口，小杜先格外嫌弃地吐槽，“你这么说话好娘哦！” “我就娘，怎么了！” 喆子边说，边翘起兰花指将头发别到耳后，表情也是格外娇羞。众人纷纷移开视线，实在不想因为他的表演影响胃口。 笑过之后，宇宙答道：“最迟下周末。” 小杜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咪咪地问：“哎对了老板，线上摄影展已经开展了，你没看看评价？” 对此宇宙格外淡然：“现在是匿名阶段，不急。等结果出来再看也不迟。” “线上摄影展？”柳末疑惑地问。 见柳末对此完全不了解，小杜主动答疑解惑。 “平台举办的匿名展览，由网友和专业老师评分，按照一定权重给最后分数。结果出来之后，前台才会公开摄影师的信息，力求最公平。” 柳末了然，好奇道：“你用的什么作品参展？我瞅瞅？” 小杜立刻就说：“老板用——”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宇宙一记眼刀吓得紧紧闭上嘴巴。 宇宙认真地说：“匿名就是匿名，等主办方公开你就知道了。” “切！” 柳末满含怨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兀自掏出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还好，大家都习惯了她俩的相处模式，也不觉得奇怪。 宇宙嘱咐道：“还有两组室内，妆要变一下。一会吃完就开始改，小杜你盯着，细节一定要注意。” “好的，老板。” 小杜吃掉最后一口米线，擦了擦嘴就起身去安排下午的工作。 宇宙见柳末黏在板凳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用关节扣了扣桌子催促道：“哎，你也去。该化妆了。” 谁料，柳末粲然一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她直起身，将手机亮给宇宙看。 屏幕上赫然是摄影展的官方界面，正中间就是漫天白雪中那个绛红色的背影。 柳末见她神色一变，得意地笑着说：“是这张没错？这个背影，属于那个藏族弟弟，对？”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关系，宇宙拍摄的风格、喜欢的视角柳末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大雪和藏袍太有指向性，认不出来才有鬼。 宇宙失笑：“是，很厉害啊柳大美女！” “那是！” 柳末皱了皱鼻子收起手机，正色道：“你喜欢他。” 宇宙一愣：“嗯？” 柳末抱起双臂，敲了敲手机，又看向宇宙。 “这张照片证实了我的猜想。你喜欢这个藏族弟弟。” 第23章 获奖 宇宙接了一单比较大的商用拍摄。 品牌方看中了宇宙初出茅庐时期的一系列作品和表现手法，要求她尽最大可能还原那种风格和感觉。 所以最近，她忙得焦头烂额，一方面是回忆那个阶段的惯用手法和心态，一方面是寻找将产品和创意融合的灵感。 熬了快一周的夜，宇宙依然没有给出令自己满意的方案，咖啡自然是一杯续一杯，而小杜就是那个最重要的咖啡使者。 宇宙盯了一下午屏幕觉得眼睛酸涩，顺手捞过咖啡杯却发现里面早已只剩下冰块，这才想起方才小杜说了去买咖啡。 她起身，从二楼往下张望寻找小杜的身影。 就在此时，工作室出现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 “啊——” 宇宙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急忙从楼梯跑了下来。 “怎么了？” 小杜一手提着四杯咖啡，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 宇宙握住她的肩膀，着急道：“发生什么了？” 小杜的眼珠动了动，视线从手机移到了宇宙的面庞。 喆子和老刘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 小杜似乎忘记了手里的咖啡，伸开双臂扑过来紧紧抱住宇宙，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宇宙依然摸不着头脑，抚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我们才能帮你？” “不是，呜呜呜——太好了老板，真的太好了！” “啊？” 宇宙一头雾水，用眼神向喆子老刘投去求助的目光，而这两人也摊了摊手表示对此一概不知。 “怎么好了？” 小杜好像稍微冷静了些，松开宇宙用手背蹭了蹭眼泪，笑着说：“老板！！！你是第一名！！！” “第一名？” “线上摄影展啊！！！” 宇宙立刻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这才发现今天是公布获奖名单的日子。 与此同时，未读消息多得惹眼，最顶上那条竟然来自一个多月没联系的七林。 「恭喜获奖。」 宇宙没来得及回复，而是急切地打开主办方的网站。 在进度条移动之时，宇宙的心跳如擂鼓。在亲眼看到成绩之前，她实在不敢相信。 网页显示出来的瞬间，硕大的排名情况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 第一名：另一个宇宙 第二名：任漫，燕归来 第三名：曲稷山，云雨，商商 宇宙情不自禁地捂住嘴，一时百感交集。 小杜激动到蹦跳，一个劲地说：“第二名是任漫啊老板！任漫！那可是任漫！” 身为圈内人，任漫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横空出世的天才女摄影师用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席卷了各大时尚杂志封面，合作过半个娱乐圈的明星。 再说第三名的曲稷山，一个户外爱好者，拍了许多常人无法到达的地方、难以看到的风景，无论是圈内还是社交平台上都受众人追捧，也是重量级人物。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宇宙竟然拿下了第一名，这是对她作为摄影师的专业能力给予了最大的肯定。 老刘和喆子也十分兴奋。自从加入宇宙的工作室，他们和老板一起走过风风雨雨，知道老板付出的努力。 “必须庆祝一下！就今天，必须庆祝！” “嗯！”宇宙笑着点头，还是盯着排名不忍挪开眼睛。 她参加匿名的线上摄影展的初衷很简单，一个是看看自己的水平究竟如何，一个是为自己进一步扩大知名度。 可以说，获奖根本不在她的设想里。 小杜惊呼道：“官方微博也发了，老板！” 主办方针对获奖的每一幅作品发了一条微博，介绍获奖作品、摄影师和业内人士的综合评价，同时还附上了作品和摄影师照片。 第一条自然就是荣获第一名的宇宙。 小杜念道：“构图精彩，主体突出，光影效果、色彩和质感都相当好。但最出色的，当属摄影师在按下快门的瞬间传递的情绪情感。” 宇宙凑过去看，第一眼没看文字，而是看到她自己和七林并排的两张照片。 她忽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见见七林、和他说说话，想看到他扬起眉毛含笑的样子，还想看到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眼睛。 当天，工作室的全体工作人员加上闻讯赶来的柳末一起去吃了顿火锅。 大喜的日子少不了喝酒，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工作，大家便选择了啤酒。但即使是啤酒，也架不住一打一打地喝。 酒过三巡后，宇宙有些醉了。 她端着酒杯起身，笑着说：“作为老板，我来说两句。” “好！” 掌声响起，大家都是格外捧场。 宇宙单手下压，然后接着说道：“到现在我还记得工作室最初成立时，我一个光杆司令网络招聘无人问津的崩溃，当时都做好了独自经营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有人相信我一个初出茅庐的摄影师，共同组成一个团队，然后互相扶持走了这么远。” “谢谢你们相信我，谢谢你们始终陪着我，让「宇宙之外」工作室越走远远、越飞越高。” “谢谢。” 宇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更多的话都在酒里。在座的人都懂得。 小杜给宇宙将酒满上，柳末也笑着说：“一起干一杯，恭喜我们的美女摄影师！” 五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预示着未来的光明坦途。 他们离开火锅店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左右。 小杜和喆子顺路，柳末和老刘顺路，只有宇宙落单。 老刘和柳末想送送她，但宇宙拒绝了。见她坚持，柳末为她叫好车，送她上车又百般叮嘱到家说一声，这才关好车门目送她离开。 宇宙其实没有喝很多，至少意识清醒、行动敏捷。但酒后的情绪在夜晚泛滥，让她的心情有些奇怪。 整整一晚上，她都没有回七林的消息。不是不想回，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宇宙在这一刻就像回到了少女时期，想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一股脑告诉喜欢的男孩，想要分享点点滴滴的快乐和难过。 然而，理智告诉她，她不是了。 一个27岁的成年人，于情于理都不该再这么不顾后果。 但此时此刻，坐在回家的车上，窗外是不断倒退的街景，宇宙又想到了和七林围坐在炉子边取暖聊天的瞬间。 可惜，夜晚和酒后从不属于理性。 当宇宙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拨通了微信电话。 冲动后的慌张加上看到屏幕顶端的一点零五分，她立刻去挂断电话。 整个过程最多五秒，但在宇宙挂断前的瞬间，电话被接通了。 “我在。” 第24章 将一切压回心底 夜晚路灯的光透过车窗洒落，在这忽明忽暗之间，宇宙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而七林不知何缘由，也有些吞吞吐吐。 “嗯不困。” “谢谢你。” “嗯？” 宇宙咬了咬唇，轻声说：“谢谢你，给了我灵感。” 七林沉沉的笑声从听筒传来，让酒后的宇宙颇有些面红耳赤。 “很荣幸。”七林道，随即迟疑地问：“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 宇宙靠在椅背上，嗓音有些哑：“嗯，才往家走。晚上大家一起聚餐，庆祝了下。” 七林顿了顿，问道：“喝酒了吗？” “嗯。” “一个人？在车上？” “嗯。” 七林叹了口气，柔声说：“那我陪你聊天，等你到家了再挂。” “好啊。”宇宙立刻找话题，“学业怎么样？” “还好，就是——面临何去何从的问题。” 宇宙也是从那个阶段走来，自然知道他的困扰：“秋招是吗？目前有什么打算吗？” “我的成绩可以保研，导师也劝我保研，但是我自己没想好。” 宇宙沉默了好一会，小声问：“是因为经济方面吗？” “嗯。”七林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承认，“朗嘉的学习成绩不好，之后肯定要花多一些钱。” “压力——很大吗？” “现阶段还好。” 虽然七林很坦然，但这个问题毕竟有些敏感。 见宇宙不说话，七林笑着说：“你不是给朗嘉算过账吗？骑摩托车一个月最低两万块钱，旺季一个月差不多三万，暑假两个多月我就赚了全年的生活费，真的没什么压力。” “那就好。”宇宙也松了一口气。 “我养活自己没什么问题，就是担心朗嘉”七林微微叹气，转而说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工作是不是很忙？” “嗯”宇宙闭了闭眼，“很忙，几乎每天都在奔波。” “如果累了，就放慢脚步歇一歇。不要把弦一直绷得那么紧。” “我知道你也是，别太担心了。” “好。” 说话间，出租车停在了宇宙的小区门口。她同师傅道了谢，然后下车慢慢地往回走。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耳边是七林的声音。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了宇宙回到子梅村的错觉。 “到家了吗？” “快了，刚进小区。” 七林嗯了一声，嘱咐道：“回去记得喝点蜂蜜水或者牛奶解酒。” 宇宙轻笑一声，无比配合地应着：“知道了。” “以后——不要这么晚回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别看七林小小年纪，担忧那是非常之多，显得整个人是絮絮叨叨的啰嗦。 不过，宇宙不觉得啰嗦，反而觉得些许温馨。 “知道。” 上了电梯走到家门口时，宇宙小声说：“我到家了。” 七林急忙说：“好，那你早点休息。” “嗯七林？” “嗯？” 宇宙伸出拇指指纹识别，门打开又闭合。 “何去何从的问题，家庭肯定是要考虑的。但是，记得分出一些思绪，多考虑考虑自己。” 宇宙洗漱完躺在大床上，然而睡意已然悄悄溜走。 她出身于普通家庭，不说多么富裕，起码衣食无忧，从小到大学毕业都没怎么吃过苦。 唯一一段穷得揭不开锅的日子，就是辞职后开始创业的阶段。 父母极力反对，见她倔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便切断了她所有经济来源试图逼她就范。 那时候，她银行卡里只有两万块钱的余额，父母不支持，也不想向柯昊求助，便自己咬牙撑着。 最开始揽不到工作，宇宙一方面低价卖摄影作品，一面去便利店兼职、去相机专柜做导购，这才勉强维系着生活。 但即使是最难的时候，宇宙也只需要考虑自己、养活自己。七林的境况完全不同，他将几乎所有精力都分给了家庭，承担着本不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承担的重量。 其实方才打电话时，有一瞬间宇宙是想提出资助他完成学业的。但她知道七林一定不会接受，而且冒昧提起她也怕伤害对方的自尊。 别看宇宙现在也算是比较红的摄影博主、经营摄影工作室，但刨去运营成本、房租、员工工资等费用，其实也就能混个温饱。 这也是为什么宇宙考虑加入vlog的赛道，因为就现阶段她的知名度、粉丝覆盖面来看，这个赛道比摄影赛道相比更好实现流量的变现。 但旁人只能看到摄影博主光鲜亮丽，背后的辛苦却没人知晓。因此，这些七林并不清楚。 七林靠坐在床头，把玩着手机，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自之前那通电话之后，他和宇宙一个多月没联系了。不是不想联系，而是没有任何由头去联系。 今天看到宇宙获奖，他特别高兴。但发完消息后始终等不到回复时，他很不是滋味。这也是为什么宇宙打来电话时七林能立刻接通，因为他根本睡不着。 七林很清楚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还有着不太乐观的家庭和不太明朗的事业道路，和宇宙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于这种差距，七林并不自卑，只是想要努力向她靠拢——即使知道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对于七林来说，这些想法始终伴随着他的生活，而于宇宙而言，这些思绪最终只留在了酒精作用的短暂时间里。 第二天醒来，宇宙收拾洗漱完毕后立刻出门去工作室。获奖是开心的，但手里的活还是要干的。 当她啃着楼下买的鸡蛋灌饼坐上出租车时，忽然想到了昨夜的对话。每一句话都像刻在她脑海中一般，存在感极强。 但是，但是，但是。 当宇宙站在工作室门口，抬头仰望着蓝白相间的「宇宙之外」工作室的标识时，所有翻滚的情绪和担忧都被深深压回了心的最底。 第25章 她口中的他 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财大气粗的主办方为本次摄影展举办了线下晚会和颁奖仪式。 邀请函上提到了入场和颁奖段全程线上直播，这让宇宙和小杜都稍微有些紧张。 “老板，那是不是得做个造型、穿身礼服去？” 宇宙想了想，拒绝了：“算了，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穿得正式一点就好。” 小杜不解：“为什么呀老板？肯定很多人都打扮得很精致，不打扮格格不入怎么办？” “谁规定打扮就一定要穿拖地的长礼服？”宇宙笑着摇摇头，“我还是穿衬衣西裤，自在，也不喧宾夺主。” “你就是第一名啊！” “一次第一名而已，这么多重量级摄影师和专家出席，我作为后辈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小杜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那妆造就交给顾姐。” “我自己化，不麻烦顾姐了。” 顾君与是和宇宙工作室常年合作的化妆师，关系也比较亲密，在圈内小有名气，可以说工作邀约不断。宇宙不想给她增加负担。 小杜颇有些为难：“但顾姐已经联系我，说要给你美美打扮一番。她特意空出时间了！” “那好。”听她这么说，宇宙终于答应了。 颁奖典礼当天下午，顾君与来到了工作室。 一见面，她立刻给了宇宙一个大大的拥抱。 “恭喜我的宝贝！” 顾君与比宇宙大三岁，今年三十出头，每次见了宇宙都是宝贝长宝贝短。要不是她已经结婚了，这种行为怕是会被人误会取向。 宇宙笑着说：“谢谢顾姐！” “来，想要什么风格！你说，我给你化！”顾君与搓搓手，格外期待。 “嗯低调自然就好。” 顾君与打开化妆箱，摸索着下巴眯眼看她，“自然——那你想要温柔还是清冷呢？” 宇宙哭笑不得，果断做出选择：“清冷，我并不温柔。” 顾君与很不赞同，“在我眼里你贼温柔！” 小杜缩在角落持续憋笑。在下属眼里，宇宙是一个非常好非常体贴的老板，但确实可能——不太温柔。 顾君与立刻回头看小杜，“我说的不对吗？” 小杜狗腿地说：“太对了顾姐！说出了我的心声！” 宇宙扶额，顾君与则给打工人比了个大拇指。 正式开始化妆，宇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奇地发现顾君与用看似平平无奇的手法“大变活人”。 等顾君与放下唇釉，转而去拿卷发棒时，宇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自己化妆手法也不差，但顾君与明显技高一筹。五官细看之下好像哪里都没变化，但合在一起看就是和平时不一样。 说得直白一点，人还是那个人，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是却将宇宙的优点放大到了极致。 顾君与提前有看宇宙要穿的衣服，果断决定卷一个法式造型。 在所有妆造结束后，连小杜都惊叹道：“老板，你要不考虑换换风格！这也太好看了！” “嗯，我也觉得很不错。”宇宙笑了笑，通过镜子看抱臂欣赏自己的作品的顾君与，“谢谢顾姐支援！” “客气。”顾君与拍拍手，“换衣服，然后我再做最后调整。” 宇宙最终选择的是一件卡其色风衣，内搭白衬衣和淡蓝牛仔裤，脚下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一身搭配应季并保暖，与此同时又格外优雅干练。 顾君与捏着下巴，看了好一阵，满意地点点头：“很美，很合适。” 连最开始不太赞成宇宙这么穿的小杜都不得不承认，“低调但又不失美丽，不愧是老板！” 打扮完毕后，顾君与专门开车送宇宙和小杜到达了现场，为她加油打气。 到了停车场，她笑着问一路无话的宇宙：“紧张吗？” 宇宙深吸一口气，承认道：“有点。” “全程直播，紧张才是正常。”顾君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别忘了，你可以获得第一名的摄影师，而且颜值365度无死角。所以，不要怕，勇敢往前走！” 勇敢往前走。 当宇宙出现在聚光灯之前，她始终在心里默念这句话。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宇宙在立牌上签了名。 之后，美女记者含笑示意宇宙坐下，引导着她进行采访。 “另一个宇宙，您好。首先，我代表主办方对本次比赛的第一名表示热烈祝贺！” 宇宙笑着欠了欠身，真诚地说：“谢谢。” “我有看到您从五年前开始在各个平台分享自己的作品、拍摄技巧和心得体会，收获了一批忠实的粉丝。请问您进入这一行的初衷是什么？” 宇宙没有预想到这个问题，稍作沉思后缓缓地说道：“一方面是兴趣，一方面是改变生活状态的迫切。当时在事业和生活上都面临巨大的转折——或者说挫折，有一种破罐破摔的冲动，去尝试一个全新的领域。” 记者点头给予她肯定，并且非常贴心地没有追问下去。 “那对于这次线上摄影展和摄影大赛，您对自己的成绩是否有预期？” “说实话，没有。”宇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排名的瞬间，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参赛名单里有许多很优秀、很有想法的前辈们其实这个奖项让我觉得有些惶恐——” 记者暖心地给予宇宙信心：“本次大赛全匿名就是为了排除作品之外的所有主观因素，尽量客观地做一次评选。所以您的第一名当之无愧，非常优秀。” “谢谢。” “我个人也非常喜欢您的那张作品。雪地，长长的路，红色藏袍，男人的背影看似简单的元素组合在一起，却莫名使人触动。请您介绍一下这幅照片背后的故事，您是在什么样的情形和心境下拍下的这张照片？” 按下快门时的瞬间，宇宙至今记忆犹新。 宇宙低下头，扯出一个笑容。当再次扬起头时，所有复杂的情绪都被压回眼底。 她温声解释道：“意外认识了一位非常优秀非常乐观的藏族男孩。在我眼里，他很神奇，他能把所有日子都变成好日子，无论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挫折、无论受到多少命运的毒打，他都能坦然地接受。当他踽踽独行于大雪之中，恰似走在人生之路上，而那艳丽的红色——在我眼里，就是顽强的生命力和深入骨血的自由。” 第26章 流量 七林坐在图书馆三层的角落，始终盯着手机屏幕。 他不是一个喜欢受到关注的人，所以每次喜欢坐在靠墙角的位置，免于来往同学的烦扰。 晚饭后于七林而言也是常规的学习和阅读时间，待到九点闭馆才会回宿舍。 但今天，他始终没打开未读完的书。 “意外认识了一位非常优秀非常乐观的藏族男孩。在我眼里，他很神奇，他能把所有日子都变成好日子，无论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挫折、无论受到多少命运的毒打，他都能坦然地接受。当他踽踽独行于大雪之中，恰似走在人生之路上，而那艳丽的红色——在我眼里，就是顽强的生命力和深入骨血的自由。” 听到宇宙提起自己，七林心跳有些加速。他觉得自己没有宇宙所说的那么好。 “听到背后的故事，我对这张照片又有了更深入的理解。”记者顿了顿。笑着提议：“不知道您口中的这位男孩是否在看直播，如果他在看的话，您有什么话想多他说呢？” 之间宇宙的视线一凝，一笑过后落落大方地正视镜头。 这一瞬间，宇宙像是通过镜头直直看到七林的眼中。 “如果他能看到的话大概率不会再见，那就祝他学业有成、生活顺遂，承担家庭重担的同时也不要忘记爱护自己。希望他永远都是那个在雪山脚下读加缪的书的男孩。” 大概率不会再见。 七林嘴角动了动，也说不清此时此刻是何感受。 屏幕上的女孩始终挂着清浅的微笑，结束采访后由工作人员引导进入了大厅。她风衣的打扮利落干练又不违和，在一众长裙、西装中丝毫不落下风。 七林在这一瞬间惊觉，自己对她的了解可谓是少之又少。他见到的宇宙完全是一身户外穿着、专心于拍摄工作的摄影师，仅此而已。 当颁奖仪式上，主持人宣布第一名获奖者时，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镜头也立刻给到了坐在第一排的宇宙。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一步步往台前的方向走去。由于穿着高跟鞋，她步伐不大，但是很稳。 七林开了弹幕，也看到了网友们五花八门的发言。 “美女摄影师！” “竟然能打败任漫拿第一，感觉有点东西。” “立刻去关注美女微博，嘶哈！” “楼上，ip另一个宇宙，快去！” “呜呜呜我的宝藏博主要被这么多人发现了，悲喜交加！” 有好评自然就有恶评。 “长得跟个花瓶一样，这能拿第一？没造假？” “匿名就是个噱头，十有八九是内定了。” “背后估计有资本。” “楼上说得太委婉了，有金主罢了。” “赞同。” “赞同+1” “” 七林眉头一紧，立刻对所有涉及人身攻击和造谣的评论进行举报。 宇宙自然不知道这些。她缓步走到台阶旁，正准备迈步，余光却瞟见一个身影冲她走来。 她一愣，只见来人一身黑色衬衣西裤，和她视线交错后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请。” 男人绅士地伸出手，掌心向上。 宇宙没动。她没怎么参与过这种场合，一时不知道对方的意思。 男人见她面无表情并不配合，手上动作不变、面上笑容不减。 “你穿着高跟鞋，楼梯不好走。请。” 虽然宇宙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毕竟是在直播、对方也是好意。于是，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大大方方地将手放在对方的手掌心。 男人轻轻地扶着，一步步送她到舞台之上，这才松开手转身离去。 宇宙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广大网友们知道。 在男人出现的瞬间，弹幕已经炸开了锅。 “我去，古予集团的太子！” “太子爷你为什么只扶了她？” “任漫和商商的裙摆拖地都没见他主动，穿着风衣牛仔裤的他反而去扶？” “有问题有问题有问题！” “霸道总裁爱上清冷摄影师？这对cp我先嗑为敬！” 大部分网友还是理性的，以开玩笑为主，但就有那么一部分黑子上下跳脚。 “刚说有金主爸爸，这不就来了吗？” “古予集团是本次摄影展和摄影比赛最大的赞助商，望周知。” “得第一名瞬间不奇怪了。” “等着，预计一个月内爆恋情。” “女方肯定是上赶着，古予集团的资源那着实不一般。” “楼上太单纯。她能嫁进豪门？豪门根本看不上她好。” “太子爷玩玩罢了。” 看无脑网友凭空造谣，路人和粉丝都看不下去了。 “太子爷过来的时候，宇宙明显不认识的样子啊！” “某些人别太过分。” 七林将网友热议的全过程尽收眼底，大脑更是一团乱麻。他素来不关注娱乐圈新闻，遑论自媒体这方面，对网络喷子的战斗力一无所知。 况且，宇宙不是一个他只听说过名字的陌生人。 千里之外，本次颁奖典礼圆满结束，直播也随之中断。 宇宙拿着奖杯和手机离开内场去和小杜汇合，才走出大厅的门来到楼梯口，却看到方才好心扶她的男人身长玉立，含笑看着她。 宇宙其实格外想绕行，可惜他就站在必经之路上。 于是，她缓步上前，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今天谢谢您。” “太客气了。”男人从怀里掏出名片递给宇宙，“我是古润宸，很高兴认识你。” 这个姓氏就很敏感。而名片上古予集团四个大字，印证了宇宙的猜测。 “我也是。”宇宙颔首。 古润宸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疏离，试探着问：“请问宇小姐是——要回家？” 宇宙没直接回答，四两拨千斤道：“我去找助理汇合。” 宇宙是真名。她选择“另一个宇宙”做id，许多粉丝省略也就叫她宇宙，但从来没人知道这就是真名。 古润宸一口就叫出来，这让宇宙有些不舒服。毕竟，她在太子爷面前能有什么秘密呢？ 不等古润宸继续说话，宇宙抢先说道：“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便错身离开。 然而，宇宙和小杜汇合后刚坐上车，就发现自己微博忽然999+。她打开一看，粉丝和评论都在暴涨。 原以为是本次直播带来的流量，然而看新粉的评论，宇宙才知道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古润宸关注了她。 第27章 热搜 这次摄影比赛颁奖晚会结束后，宇宙选择两耳不闻窗外事。 她认真做自媒体，借助这一波流量为工作室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邀约，属实是忙得分身乏术。 这日，宇宙去影棚为品牌方拍摄，早上六点多出门一直到傍晚七点才结束。 “大家辛苦了！” 宇宙确认没有问题后冲所有工作人员和模特说道。 “辛苦了辛苦了！” 原本安静的拍摄场所瞬间嘈杂起来。模特在助理的带领下去换衣服，后勤在拆布的景，宇宙则和小杜也在收拾装备。 “饿了吗？一会请你吃饭。” 小杜疯狂点头，“饿！想吃肉” 宇宙自己也饿，一口答应道：“行，去吃烤肉。” “一会再喊上老刘和喆子。” “好。” “我想吃咱工作室附近新开的那家，听说很好吃。” “好。” 两个工作了整天的疲惫人类一心只想着美食，没有注意到乱糟糟的影棚不知何时变得一片寂静。 “宇小姐。” 宇宙没听出声音，还以为是品牌方，边回头边说着后期的问题。 “后期我大概——” 然而，她的嗓音戛然而止。 站在她身后的竟然又是古润宸。男人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眼神像粘在宇宙脸上一般。 宇宙愣了愣，然后礼貌地说：“您好。” “方才不小心听到你和这位小姐的对话，实在抱歉。请问——烤肉之约是否能加我一个？” 宇宙看了看小杜，后者正在竭力进行表情管理。随后，她抱歉地笑笑：“主要是工作室同事一起聚餐，而且烤肉这种路边摊环境也实在不好意思邀请您去。” “环境无妨，我也很喜欢有烟火气的地方。”古润宸解释道，“有工作上的事情想与你聊聊，工作室的同事在刚好可以听听。” 虽然古润宸的态度并不咄咄逼人甚至非常礼貌谦和，但言下之意就是他要去并且宇宙没有借口拒绝。她很不喜欢这样。 见她没说话，古润宸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突兀，“抱歉，不方便的话——就不打扰你们聚餐了。我开车送你，咱们路上说。” 影棚里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往这边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宇宙实在无法直接扶对方的面子。 漫长的沉默后，她点点头说：“好。” 宇宙跟着古润宸来到地下车库后，她这才委婉说道：“方才人多，您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直接在这说就好，不麻烦您专门送一趟。” “不麻烦。” 古润宸打开副驾驶的门，不给宇宙继续拒绝的机会。护着宇宙上车后，也没有忘记站在车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杜。 当车子驶离影棚开始平稳驾驶，古润宸这才开口打破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古予旗下的旅行社即将推出了高端私人路线，正在进行前期推广。我看了你的vlog系列，去贡嘎雪山那一期的风格很接近我们的设想。想问问宇小姐，对此是否有合作意向？” 宇宙虽然对他隐约透露的强势不太喜欢，但对于工作还是认真的。 “首先，谢谢古先生肯定。”宇宙道，“请问具体的合作模式是？” “一个是旅行vlog，一个是宣传片。”古润宸答道，“宣传片操刀的人选目前还在斟酌，竞争比较激烈。” “您所说的私人路线，是否有详细信息呢？” 古润宸无比自然地说：“有，稍等我加你微信给你发。” 宇宙一愣，没接话。 影棚离工作室较远，整整开了四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一路上别说宇宙。连坐在后座的小杜都坐立不安。 “谢谢古先生。”宇宙松开安全带，打了招呼便想下车，却被古润宸唤停了动作。 “稍等。” 古润宸打开车灯，探身去开副驾驶的储物箱。 男人忽然地靠近侵略了宇宙的安全区，让她不由自主浑身紧绷并且立刻腾出空间。 古润宸察觉到了她的躲闪，迅速从柜子里拿出名片盒。 他抽出一张递给宇宙道：“私人号码，加我微信。” “好。”宇宙接过，冲他笑了笑。假装没察觉到男人直勾勾的眼神，“谢谢您，我们就先走了。” 下了车，宇宙和小杜目送古润宸的车远去，这才往烤肉店走去。 小杜欲言又止，“老板，到底怎么回事？你真的——要接吗？” 宇宙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我考虑一下。” 工作机会她不想掺杂主观因素，但是古润宸莫名其妙的行为总让她有些排斥。更何况古予集团太子爷这种身份，宇宙只想远离。 吃了一顿烤肉，美美回家睡了一觉后，宇宙这才做出了最终决定。 她让小杜用工作室的电话打给了古润宸的对外工作号码，用最官方的方式拒绝了古润宸的提议。而那张私人名片早就通过工作室的碎纸机沦为粉末。 自摄影展以来，虽然有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总体上可以说蒸蒸日上、工作邀约不断。 就在月末，宇宙竟然接到了一线国货——荣光的合作邀约。这次，宇宙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 对方接口人非常友好，对宇宙团队格外尊重，工作也非常顺畅。 这次的宣传除了宇宙的出谋划策，品牌方也非常有想法。他们没有邀请明星，而是在微博发布素人模特的报名链接。 荣光主打的就是普及性，无论什么体型、什么身材都能在保证舒适的前提下穿出风采。因此，从筛选、试镜、开拍到最终成片，整整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这期间双方团队一起熬夜一起加班一起反复修改，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情。 对于时长三分钟的野心之作，荣光在微博等多个社交媒体上经过了多次预热，终于在新年的第一天正式发布。 这部广告片大受好评，荣光新产品线上线三小时内全部售罄，也再次为宇宙带来了超常的曝光量。 然而，最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宇宙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字有一天会和古润宸一起挂在热搜榜上。 第28章 坠落谷底 宇宙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刷着评论区。 她做自媒体也见识了不少风雨，但这是头一次亲身体会舆论的可怕。 古润宸送她到工作室门口又倾身取名片的场景被跟着古润宸的狗仔蹲到，又卡在宇宙的风头最盛之时放出，一时间关注度极高众说纷纭。 “离得这么近，难道有情况？” “但是宇宙明显在回避，应该不是” “欲擒故纵你懂？这可是古予的太子爷！” “就算真的在谈又有什么问题呢？人家专业水准在线，不影响工作的情况下谈个恋爱又能怎么样？” “专业水准？那个比赛古予集团还是最大的赞助商，有没有可能第一名注水了。” “我也觉得，名不见经传的小网红能赢过任漫，怎么想都奇怪” “我也觉得，之前就想说了。” “+1” “+1” 甚至还有古润宸的女友粉跳脚。 “这女的谁啊，蹭什么啊！” “谁知道是不是为了和古公子扯上关系自己买的热搜” “我古哥能看上这女的？” 顾君与一把抢过宇宙的手机丢到一边，取而代之给她手里塞了一杯热牛奶。 “都是无脑评论，别看了。” 宇宙烦躁地揉了揉乱蓬蓬的长发，皱着脸喝了两口就把杯子放回茶几上。 她低落地说：“作品关注度为零，全是关注私生活” 顾君与安慰道：“荣光的产品线售罄了，没太大影响。” “怎么没有呢本来打算合作第二条线的”宇宙揉着久久无法舒展的眉心十分郁闷，“好不容易事业有起色，这都什么事啊！” 顾君与拍了拍她的背，忽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澄清？” “澄清有什么用，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那也得澄清啊！”顾君与怒道，“必须表态。” “再说” 宇宙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解释，只想逃避。 然而没拖太久，她就接到了古润宸的电话。 “宇小姐，实在不好意思。” 宇宙咬唇没吭声。 古润宸语速较快，甚至语调中有些焦急：“我刚从英国回来，飞机落地才看到新闻。我会发在一个小时后发声明澄清，在此之前还请宇小姐先一步澄清。” 宇宙还是没说话。 古润宸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我先发，网友有可能误会你想和我攀上关系故意不澄清。” “我知道。”宇宙终于接话，“问题是，澄清网友就会相信吗？” 古润宸没否认，轻声说：“见招拆招，但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走第一步棋。当然，如果默认，我也能配合——” “我半小时内就发。” 一想到要默认，宇宙那点惰性就被极大的恐惧打败了。 “好。” 「拍摄完偶遇古先生，因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商谈，古先生好心送我和助理回工作室，仅此而已。谢谢大家的关注。」 宇宙不是很会解释的人，所以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说明情况。 古润宸这边则说得更详细，甚至还同时子啊古予集团的官方账号发了一遍。 「大家好，我是古润宸。抱歉占用公众资源。 我和另一个宇宙在颁奖典礼当天第一次见面，我被她的才华吸引，恰好有合适的工作机会，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提起。 那天，我在影棚遇到了刚工作结束的宇小姐和助理，所以提议送她们回去并且在路上聊聊，被拍到的场景是我想取出副驾驶储物箱里的名片，方便后续工作往来。 我已联系到拍这张照片的人，这是当天后续的照片，还请大家不要误会。」 配图是小杜和宇宙一前一后从古润宸车上下来的场景，说明并不是孤男寡女单独乘车。 有了这一系列证据，部分理性网友选择相信并为两人发声。 “就是，谁带着助理在车上谈恋爱？” “能不能整治一下狗仔，随便拍照曝光难道没侵犯人像权隐私权吗？” “在颁奖典礼当天认识，获奖名单早都公布了，怎么可能有内幕？” “抱走小姐姐，这么优秀的摄影师还要被诬陷！” 虽然大多数人还是保持观望的态度，但宇宙已经非常满意了。 顾君与见识了全过程，也看到了风向的转变。她提议道：“不然你把工作都推一推，出去玩一圈放松一下。” 宇宙果断摇头：“不行，下周开始有三个拍摄，还有一个品牌方的广。” “真是工作狂。” 顾君与很是无奈，但也拿她没办法。毕竟在旁人眼中属于捷径的路其实并不容易，不保持这样的工作状态只会被淘汰。 “那也休息两天，工作室先别开了。” “嗯。” 然而还没等宇宙休息两天，又有营销号出来爆料。 第一波先是爆料宇宙背后有金主，摄影展就是金主给的资源。这恰好印证了某些键盘侠的话，一时间又是众说纷纭。 宇宙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波爆料又出现了。延续上一条，营销号提到了宇宙甩掉七年男友的全过程，时间线和摄影展报名阶段完全契合，再次证明金主猜测的真实性。 与此同时，营销号罗列了分手后宇宙获得的资源，再和今年上半年进行对比。 这次，理性的声音被彻底淹没。 那条爆料微博的内容详细概述了和柯昊那段感情的始末，从校园恋爱到宇宙的前公司、辞职走上摄影的道路再到她忽然决绝分手，甚至连男方不远万里追去贡嘎雪山都涵盖其中。 配图加上真切的语言，一个因女友移情别恋抱金主大腿而被无情抛弃的可怜男人的形象跃然纸上。 随后，就有网友扒出来三年前宇宙的照片。 当时出现了男摄拍私房照借机性侵的案件，宇宙便出了一期如何用三脚架和相机给自己拍私房照，帮助那些想要留下自己的美好却又不敢行动的女孩子。 既然是私房照，穿着势必比较私密。宇宙当时选择了缎面黑色吊带裙，性感但又不谄媚。 可如今，这些照片被蜂拥而至的营销号打上不同的title大肆宣传，有的说她靠擦边火起来，还有的说这一看就是金主要求。 当一个女孩子的照片被曲解，紧随而来的就是荡妇羞辱。 一时间宇宙的评论区和各大营销号微博下全是不堪入目的词汇，甚至还有人求资源、卖资源。 当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和骂声一起如约而至的是解约和终止合作的通知。 就在这短短的两天内，宇宙失去了她自豪的工作，失去了走下去的信心，也失去了生活的热情。 第29章 重回子梅 宇宙离开律师事务所，便看到了靠着车玩手机的柳末。 “你怎么来了？”宇宙走上前去。 柳末将副驾驶门打开，一把搂住她就塞进车里。 等到车子平稳启动，柳末问道：“想去哪？” “不想去哪。”宇宙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提起这个，宇宙很是低落。 “很复杂的情况。就算我起诉胜诉，风评也很难扭转。” 柳末义愤填膺：“那也得起诉，是不是还能报警？这些人随意造谣侵犯你的名誉权肖像权，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我知道。” 柳末趁着红灯扭头看她，温声安慰道：“这段时间什么都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修炼或者出去玩耍。早晚会真相大白的。” 宇宙没接话。 她不知道——也没有信心，能够洗掉被泼的脏水。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人们更愿意相信复杂的谎言而非简单的事实。 “还有你前男友的事情，到底是谁告诉营销号的？是不是柯昊他——” 宇宙觉得大概率是，他们两人恋爱的细节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无论是不是他和营销号的直接沟通，至少消息来源一定是他。 “之后再说，我和他的恋爱经历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见她实在不想多说什么，柳末将宇宙送回家、陪着她吃完饭这才离开的。 本以为现在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宇宙倒是接受了现实，却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宇宙的个人信息被泄露了。 当私人手机号被公开，她开始收到漫无目的的攻击、侮辱，甚至还有很多猥琐男的恶心言论。 看着满篇令人恶心的话语，宇宙那强撑着的最后一根神经绷断了。 看着不停震动、闪烁着未知号码的手机，宇宙终于想要顺应本能逃离这令人崩溃的现实。 就在按下关机键的前一秒，七林的微信消息夺走了宇宙的目光。 「我家对面的民宿长租价格一个月2000元。山里没有信号，要不要逃跑？」 显然，七林虽然一直和宇宙没有联络，但是一直在关注她的近况。 宇宙几乎是秒回。 「要。」 就这样，宇宙再次踏上了去子梅村的路。 临近巴王海停车场——快要没信号时，宇宙将自己进山的事情告诉了父母和工作室的同事，让他们放心。 发完消息后，看着路边熟悉的风景，宇宙觉得有些舒畅，但又有些自责。 她躲到子梅村，似乎就变成了自己人生的逃兵。 抵达停车场，宇宙下车后去后备箱取下两个背包，这才东张西望寻找七林的身影。 还没等宇宙找到，忽然就肩膀一轻。她猛地回头，只见许久不见的男孩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将近五个月未见，七林依然是当初的模样。一身黑加上黑色棒球帽，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冷漠，而是浓得溢出来的关心。 宇宙缩在袖子里的手指蜷缩，咬着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曾经的熟念跨越时间，已然格外遥远。 七林自然地接过行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带着她往摩托车走去。 “行李就两个包吗？” “嗯。” 七林熟练地将背包捆在行李架上，然后长腿一伸跨坐摩托车，转而伸手扶宇宙。 看着他有些粗糙又干燥的手掌，宇宙犹豫了下才将冰凉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之中。 越野摩托的轰鸣声、熟悉的微风、掌心男人结实的侧腰，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宇宙，她回来了。 七林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一路上都没说话。甚至到了民宿门口，也只是帮她将行李提进去，告诉她有事就直接去民宿对面的家中找他，便先行离开了。 民宿老板是一位看面相很敦厚友善的汉族男子，大家都叫他李哥。老板娘叫兰卡雍措，是一位美丽又活泼的姑娘。 李哥拿着宇宙的行李将她带去房间，又递给她一张a4纸。 “这里的早餐供应，时间是每天早上七点到八点半。午餐晚餐需要收费，详细标准和时间都有写。”老李耐心地嘱咐，“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民宿，但你是长租，还是在前台拿一个对讲机，防止没信号联系不上我们。” “谢谢。”宇宙道，“我先收拾，一会就去拿。” 老李点头道：“好，有什么事不想下楼的话可以微信我。wifi密码是三个8三个9三个0。” “好的。” 老李离开，宇宙这才四下打量即将生活至少一个月的房间。 和对民宿外观的第一印象一样，内部陈设也很有质感。虽然碍于地理位置不如城市里的民宿那么精美，但胜在别致又清新。 木质家具、落地窗、黑白色调，藏族和简约风格的碰撞无论是视觉还是氛围都让宇宙很满意。 将衣服和生活用品规整好，宇宙连上wifi，就看到了亲朋好友微信的轰炸。她想了想，还是挨个打微信电话去解释。 朋友都好说，解释清楚后都说让她好好休息别多想，全当假期。 但父母就比较难搞了。 刘女士接到电话第一句就是：“你跑到山里干什么？赶紧回家！” “不了，妈。你和我爸别担心，我对这里很熟悉，空气好风景好，我散散心。” 刘女士还是不高兴：“家里不好吗？” “我需要看看大自然，妈。” 刘女士深呼吸了几下，话锋一转：“我之前就说你这工作不行，现在闹到这地步，你还不想想下一步怎么走，还有心看大自然？” “嗯。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休息休息休息，你不务正业多少年了？马上三十岁，婚没结、正经工作没有，你还想往什么时候拖？” “我不想说这些。”宇宙疲惫地揉着眉心，“山里没信号不好联系，我每周会微信给你报平安的。” 谁知刘女士一听到她的话，语调飙升，“每周？你打算在这待多久？你难道想一辈子都窝在山沟沟里？” 宇宙原打算住一个月就走，因为一个半月后就是春节。无论如何，过年她还是计划回家的。 可在刘女士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宇宙平静地说：“至少两个月，过年我就不回来了。” “你——” “我去吃饭了。你和我爸注意身体。” 挂掉电话，宇宙立刻将手机关机丢到一边。 难以名状的烦躁一股脑涌上心头，她重重地吐了口浊气，慢慢走到落地窗前。 宇宙透过玻璃，看到了戴着耳机坐在院墙上的七林。 第30章 请替我发现并留住每一瞬间的美好 老李瞪大眼睛，颇有些惊讶。 “你——要再续一个月？” “对。”宇宙冷静地点头，“房租我付您现金。” 老李兰卡相互对视，略微迟缓地说：“冬天冷，也容易大雪封山而且下个月就过年了，你——” “我都清楚。”宇宙见夫妻两人如此真诚，便进行了一番解释：“我个人原因，想多住一段时间。” 老李见她不像是冲动行事，便也放心下来：“那好。不过房租不急，到下个月——十号，确定续租的话再付就好。” “好，谢谢。” “——你要住两个月？” 宇宙被吓了一跳，原来是七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 “嗯。” 宇宙冲老板老板娘笑了下，这才转身走了过去。 七林的双眼隐于帽檐形成的阴影之下，宇宙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年也不回家？” “不想回。” 七林颔首，宇宙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吃饭了吗？” “吃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随后同时一愣，紧接着相视一笑。 “没有。” “我也没有。” 七林动了动右边肩膀，又挪了挪脚步，这才慢吞吞地说：“要不要来我家吃？我爸不在，只有我和朗嘉。” 宇宙不知道自己该接受还是拒绝。许久不见，这种陌生中掺杂着熟悉的感觉让她很不适应，然而七林曾经带给她的记忆还历历在目。这让她格外矛盾。 “感觉有些打扰。” “不打扰，饭做得多。”七林立刻说，“你今天刚到，给你接风。” 听他这么说，宇宙终于答应：“好，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宿走进七林家的院子。路程不长，但他们一路无话。 七林自然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生疏，也发现了宇宙眼底的阴沉，便强忍着没将内心积压许久的担忧和关心宣之于口。 进了屋坐定，朗嘉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看到宇宙时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三个鸡蛋。 “好久不见。”宇宙点点头。 “你——你怎么回来了？” 宇宙也不过多解释，“嗯。” 朗嘉看了她好一会，又看了看正在端菜的七林，闷着头去帮忙盛饭。 待菜上齐，宇宙大眼扫过去红红绿绿的辣椒，就知道这顿饭就是因为她而做的。 “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七林将碗筷递给她。 “谢谢。”宇宙接过，“一看就很好吃。” 和上次吃饭时的热闹不同，这次三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宇宙是没有心情也没有状态，七林是想说碍于宇宙的情绪不敢说，朗嘉则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迷茫。 就这样大家在沉默中吃过晚餐后，宇宙起身打算和七林一起收拾碗筷。 七林拦住她，轻声说：“放着，我一会收拾。先送你回去休息。” “好。” 和来时一样，两人依旧是一前一后往民宿走。 宇宙双手揣在口袋里，虽然一直不吭声，但毛线帽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被七林的背影吸引。 和她预想的不同，七林竟然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他好像明白她想要逃避的心理，这让宇宙稍微放松了些。 七林走得不快，虽然一直没回头，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挺着身后的脚步声。 宇宙变了许多。不说分别的时候，只和颁奖典礼直播时相比，精气神明显垮了下来。 她笑的时候笑意不达眼底，对周遭的一切都保持漠然的态度，甚至下午来七林家时对远山之间的落日余晖和淡粉色的天空毫不在意。 到了民宿门口，七林掀起帘子后没进去，反而转身冲宇宙说道：“好好休息，别多想。” “嗯。” “明早——我回c市，下周末回来。有什么事情微信跟我说。” 宇宙点了点头。 七林侧身而立，宇宙则站在他一步之外的台阶上。男孩就这样顶着灯光低着头，眉眼落下一片阴影，莫名给人一种很是安定的感觉。 宇宙嘴唇微动，在这寒冷的冬夜忽然生出一丝想要抓住这种感觉的念头。 七林等了好一阵也没等到她的回应，低声叮咛道：“好好休息。” “好。” 宇宙错身走进门，回过身时发现七林依然维持着掀起门帘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自己。 那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安静地注视着。 “晚安。” 她微微一笑。 “晚安。” 他轻轻颔首。 当宇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七林这才放下早已酸胀的手臂。 第二天一早，宇宙在摩托轰鸣声中醒了。不过时间还早，她便翻个身继续睡回笼觉——毕竟不需要工作的日子格外难得。 待宇宙完全清醒，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已经错过早饭时间，饥肠辘辘的某人迅速洗漱后下楼觅食，打算去跟藏胞们买点糌粑垫肚子。 “起了！”老李看见她笑着挥了挥手，“饿不饿？” 宇宙诚实地说：“饿了村里有卖糌粑的地方吗？” “不用买，有人给你送来了。”老李从前台桌子下方拿出一个包裹，“瞅瞅。” 不用说是谁，宇宙已然明了。 她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上次七林给她穿的那件大氅，一双手套，一罐子糌粑、一个胶片相机和一张纸条。 这是宇宙第一次见到七林的字迹。大眼看去俊逸潇洒又不显得凌乱，细看却发现他连笔的方式很独特，与行书惯常的写法完全不同，可谓是自成一派。 「冬天冷，大氅和手套你留下用。 早上如果错过早餐时间又不想麻烦老板，可以用糌粑垫垫肚子。如果吃完了，直接去我家找朗嘉拿。 不知道你这次来是否带相机，你送的胶片机先借给你用。如今已是冬天，但子梅村和贡嘎和去年秋天一样美丽，请你一定要多多使用。 宇宙，请替我发现并留住每一瞬间的美好。」 第31章 雪山照相馆 这一周，宇宙每天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吃一些糌粑，然后揣着手在周围的乡间小路溜达到中午吃饭。 吃过饭，自然又是漫长的午睡环节，一直睡到晚饭时间。 晚上，她不是对着火炉烤火就是窝在门口看星星，总而言之就是发呆。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流淌，谈不上快乐，也谈不上不快乐。 浑浑噩噩过了一周，不用电子产品不知道今夕何夕的宇宙一如往常地睡着懒觉。 待她完全清醒过来收拾完毕下楼遛弯，却在民宿门口见到了在她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七林。 他正背对着民宿大门和老李还有另一个藏族男人说着些什么。 她揉了揉眼睛，这才恍然大悟。 “今天是周六吗？” 兰卡笑着肯定：“对。七林今天到得早，估计昨夜就从c市出发了。” 想想c市到这里的距离，宇宙不由地问：“他每周都回来吗？” 毕竟是对门，兰卡和七林一家也挺熟。 “不一定，一周两周都有。学业忙的话一个月不回来也有可能。” 这时，七林像是察觉到身后的视线，忽地回过身来。两人的目光就这么碰撞在一起。 宇宙冲兰卡笑了笑，道：“我出去溜达一阵。” 兰卡也摸清了她的常规日程，笑着挥挥手，“去，对讲机带好。记得回来吃饭。” 宇宙比了个ok，然后在七林的注视中走了过去。 还没等她走近，七林就问：“去哪？” “随便溜达。” 老李开玩笑道：“每天的固定流程。” 宇宙笑着抬了下下巴。 七林很是直接：“我和你一起。” 听他这么说，老李和藏族男人神色都有些讶异。 宇宙也是一愣，“好啊。” 两人沿着蜿蜒的土路并排走着，走得很慢。 “还适应吗？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都还好。” 宇宙一直低着头，时刻注意着脚下，随时准备避开忽然出现的牛粑粑。 “去贡嘎寺了吗？” “还没有。”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走到了靠近上子梅村的小桥处。 宇宙一般就走到这里，今天也不打算破例。 “往回走。” “好。” 七林的目的不在遛弯，自然是顺从的。 “你这次来，没带相机吗？” “带了两个。”宇宙忽然想起了上周七林留下的纸条，“啊对胶片相机，等会我还给你。” “先留着。”七林道，“我还有——两周放寒假，想请你帮个忙。” 宇宙想不到自己能帮七林什么，产生了些许好奇心。 “嗯？你说。” 感受着宇宙灼灼目光，话到嘴边的七林又有些不好意思。 “有没有兴趣开一家雪山照相馆。” 这个提议完全出乎宇宙的意料。 “雪山照相馆？” “对，在贡嘎寺门口给来往游客和驴友拍照。早餐午餐在贡嘎寺吃，上下山有摩托车接送。怎么样？” 七林这周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情。宇宙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颓废感让他很心疼，而且明显她并不想提及此事，看样子也不想得到旁人的安慰。 上周留下的相机，显然宇宙也未使用过。这周内，宇宙手机关机联系不上，他只能时不时向老李打听她的情况，得到的结果和他预想得分毫不差。 所以，他想寻找一种委婉却有效的方式帮助她重拾热情。 方才在民宿门口，七林他们就是在商议此事。 “方才那个男人是格茸的哥哥格桑，想要试着在贡嘎寺卖咖啡。”七林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冬天徒步者不多，但他经常得去康定拉货。如果你愿意试试，可以和他的咖啡摊一起。” 宇宙设想了下七林描述的场景，觉得颇有些意思，至少她并不排斥。但是光有兴趣是不行的，做生意必须考虑盈利问题。 “运营成本不高，收入也不会太高如果是想赚钱，我觉得难。” 既然宇宙这么说，那就是有戏。 七林立刻宽慰道：“能赚一点是一点嘛，而且这也不是唯一的目的。格茸总听到来往的驴友提到咖啡，如果能做起来，也算是满足驴友的需求。” “但是拍的照片怎么给客户呢？信号不好，建一个暗房洗照片的话——条件达不到。” 这一点七林也考虑到了。 “贡嘎寺门口信号不错，有的可以现场发。退一步，驴友出山时的住宿地点无非就是那几个，可以每天统一交给客栈、民宿老板，由他们发给驴友。” 宇宙猛地侧过头去看七林，眼中是满满的惊讶。 “考虑得这么周全？” 七林有点不好意思，强绷着脸装云淡风轻：“嗯。” “我觉得——” 宇宙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是还在斟酌。这让七林极度紧张。 他有些迫切的追问：“怎么样？想不想试试？” “我觉得，可以一试。”宇宙笑了，“听起来很有趣。” 七林长吁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雪山照相馆”宇宙一字一顿地琢磨着，然后不由夸赞道：“很有创意啊！” 七林摸摸头，小声说：“没有，瞎想想。你喜欢就好。” “什么时候开始？” “格桑明天去康定拉货，之前定的咖啡豆和咖啡杯到了。筹备筹备——估计下周可以开始。” 宇宙爱喝咖啡，家里咖啡机就有好几台。于是主动提议道：“有没有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 “一会回去我问问格桑。” 七林的初衷自然不是让宇宙干活，而是想让她忙起来。 如果什么事情不做就那样闲待着，势必总想到不开心的事情。手头的事情多了、和大家沟通多了，或许心情也能好起来。 “好。” 宇宙看到前方树林中隐约出现的民宿屋顶，问道：“中午怎么吃？” “我爸做了饭，回家吃。” 七林其实还想邀请宇宙，但自己父亲在，想必她不会答应，便没有给她增加困扰。 宇宙其实很怕他提议同去，七林爸爸在她去肯定不方便。她甚至在大脑中开始构思如何委婉拒绝时，七林补充了一句——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去贡嘎寺。” 宇宙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想想自己还没讲过冬天的贡嘎雪山，便答应了。 “好啊。” “下午三四点来接你。” “好。” 到了分岔口，宇宙左拐回到民宿，七林则要右拐走进院子。 然而还没等她进屋，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七林的声音。 “别睡过。” 宇宙颇有些无奈地转身，属实哭笑不得。 “不会。” 七林的表情十分无辜。 “真的？之前你不是一觉睡到八点？” 宇宙用眼神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不会！” 这人真是，怎么这么喜欢揭短。她就那一次睡到天黑，还是因为前一天爬山太累了。 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推门而入，自然没看到七林那小心思得逞后的笑容。 第32章 现在也是摄影师 “宇宙，醒了吗？” 房间中突然出现的男人的声音吓了宇宙一跳。她猛地睁眼，眼神逐渐聚焦，这才反应过来是对讲机在响。 捞过对讲机，她有气无力地回复：“几点了？要走了吗？” “三点，准备出发。” “收到，十分钟。” 八分钟后，宇宙一路小跑出现在七林面前。 “走。” 七林双手抱臂倚在摩托上，见她微微气喘，还是没忍住调侃了两句。 “刚醒来？睡过了？” 宇宙些许理亏，但还是嘴硬道：“没有。” 七林看着她咬紧的腮帮，暗自觉得好笑：“怎么不定闹钟？” “不想用手机。” 原因不必多说，七林明白。 一路抵达贡嘎寺，宇宙再次为眼前的景色所惊叹。 冬天没有苍翠的植被，目之所及是衰败的黄色，按道理会显得凄凉。但远山之间的贡嘎雪山矗立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非但不比夏天里逊色，反而更显孤寂圣洁。 七林停好摩托，领着宇宙坐在了贡嘎寺门前的木凳上。 “想喝点什么？” “我不渴。” “那——可乐？” 宇宙没反对，七林便跑进了贡嘎寺的小卖部拿了两瓶。折返回来时，宇宙依然在直勾勾盯着雪山看。 七林拧开瓶盖递给她，“冬景怎么样？喜欢吗？” “谢谢。”宇宙接过，“怎么会不喜欢。” 两人就这样在3800米的海拔慢慢喝着可乐，看着雪山和脚下的河流。虽然无话，却感觉悠闲安逸。 过了好一阵，一群驴友顺着大路走来，贡嘎寺门前开始变得嘈杂。 宇宙回头看他们，忽然问道：“这么冷的天气，竟然还有人来。” “嗯。”七林也扭头，打量一番后道：“他们应该只到大本营。” “嗯？你怎么知道？” “装备不多，而且这个季节没有商业团队爬那玛峰。” “啊” 宇宙收回目光，嘟囔道：“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登顶一座雪山。” 七林去看她的侧脸，“想试试吗？” “想啊，但以我现在的实力怕是不行。” 理想很丰满，但自己的体力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宇宙想到七林这超人的体格，问道：“那你有爬过吗？” 七林轻描淡写：“爬过。” 宇宙瞪大眼睛：“爬过？怎么样？” “雪山攀登和徒步完全是两种运动。”七林道，“挺累的，但能坚持。而且登顶后的风景确实很不一样。” “你都觉得累，我更不行了。” “那玛峰难度稍微高一些，可以从四姑娘山和哈巴雪山开始。这两个是入门级雪山。” 宇宙颇有些惊讶，“你不是不怎么当向导吗？怎么了解这么多？” “阿吉都去过，听他说的。” 老刘高反出事那次多亏了阿吉背着他迅速下撤，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阿吉也在村里吗？这次来没见他。” “这几天不在，去带贡嘎大环线了。” “嗯原来如此。” 宇宙将可乐瓶放在旁边，然后双手揣进口袋里。下午四点多，山里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七林立刻提议：“咱们进贡嘎寺，能烤火。” “好。” 然而才站起来，就有一个年轻女孩十分不好意思地同宇宙搭话。 “能否——麻烦你帮我拍张照片呢？” 宇宙看了七林一眼，然后一口答应：“没问题。” 接过女孩的相机，竟然是她以前喜欢用的机子。宇宙熟练地根据光线调整了参数，然后选好了拍摄角度。 “往左后方来两步，整理一下头发。” 这一瞬间，宇宙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用工作中的语气和习惯。举着相机的瞬间，这一切都是本能。 女孩也没想到宇宙拿起相机就像变了个人，但是那坚定的语气让她不由自主地听从宇宙的话。 七林往旁边挪了几步避开镜头，然后坐回木凳上看得津津有味。 他见过宇宙工作的模样，自然也能发现她的变化。他就想知道，宇宙自己什么时候能意识到。 “偏头，多给一点角度非常好！” “转过来，看镜头！好，可以了！” 宇宙迅速翻看照片，觉得颇为满意。忽然，在自己拍摄的照片之前，屏幕上出现了一张陌生人的照片。 宇宙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客为主。这只是在帮别人拍照而已！ 宇宙尽量表现得自然，将相机递给女孩后道：“你看这样可以吗？” 女孩被她的操作搞得莫名其妙，但看到成片的瞬间还是惊呼出来：“这也太好看了！怎么拍的！” “我以前是摄影师刚才给你拍照的时候职业病有点犯了，实在不好意思。” 宇宙觉得尴尬，很尴尬。没什么比自报家门更尴尬的事情了。 “没事没事，我就说嘛你怎么那么会指挥模特。”女孩爽朗一笑，“真的很好看！你也是来这边徒步的嘛？” 宇宙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我不算是。我来村里住一段时间。” “哇！旅居啊！好潇洒！”女孩一副星星眼。 宇宙则报之以微笑作为回应。 女孩的视线在宇宙和不远处盯着这边看的七林之间徘徊，然后非常识趣地告别。 “那不打扰你了，谢谢你帮我拍照。” “客气。” 女孩蹦蹦跳跳往住宿的小楼走去，七林这才拿着两瓶可乐起身走了过来。 他直截了当地说：“你现在也是摄影师。” “嗯？” “你刚才说自己以前是摄影师，现在也是。” 宇宙都忘记了自己方才说了这句话，更没想到七林这么较真。 “我就随口一说。” 七林带着她在贡嘎寺的炉子旁坐下，将可乐瓶再次递给她。 “做每一件事都有初衷，但是在过程中会有无数衍生的收获。慢慢的，我们就会越来越看重这些收获，甚至误将其与做这件事的目的划等号。” “所以，在觉得自己失去一切的时候，不妨想想初衷。”七林的侧脸在火光映衬下忽明忽暗，“曾经一无所有的时候都有开始的勇气，如今就算失去那也是拥有过，更应该无所畏惧才是。” 第33章 等你结婚，我给你拍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五点多在贡嘎寺吃完炒饭后，七林就带着宇宙回子梅村了。 到了民宿门口，宇宙边跨下摩托边问：“你明天是不是又要走了？” 七林将车挪到一边，“嗯，上午就走。” “每周这样奔波，很辛苦？” “习惯了。”七林确实是习惯了，“朗嘉快要高考了，我不太放心。” “今年高三？” “嗯。” “这次见他感觉长大了不少。” 学习方面不清楚，至少生活中知道帮哥哥做些事情了。 七林提起这个就有些头痛，“还可以，但功课没有一点长进。” “你给他补习，他会听吗？” “不怎么认真。” 确实。自己亲哥讲课，想想就不会听。 从贡嘎寺出发时天还大亮，这会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宇宙站在台阶上，看到了七林家亮起了暖黄色的灯。 “那——早点休息，今天谢谢你带我蹭饭。” 贡嘎寺的大叔和阿姨做的炒饭确实是很好吃，比七林半年前做的火腿炒饭更好吃。 七林不禁嘴角上扬，“不客气。” 方才看宇宙吃得狼吞虎咽，甚至还加了半碗，就知道她很喜欢。 “格桑那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就让他来民宿找你。” “好啊。” 气温降至零下，说话时的哈气会随鼻息喷涌而出，然后软绵绵地升起。 宇宙站在台阶上，七林站在台阶下。两人的哈气就这样散漫地融合在一起，在昏暗的光线下又消失于无形。 七林有点不想走，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陪伴着她让她忘掉尘世间的烦恼。 宇宙有点想留下他，因为他总是能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并用最合乎心意的方式给予她安慰。 但横跨五个月的时间，谁都没能先开口。 “七林！” 却是老李的出现打破了僵局。 “格茸兄弟俩一会来喝酒，你也来。” 老李看到和七林在一起的宇宙，也发出邀约：“宇宙要不要一起？” “青稞酒？” 宇宙有点心动。 “对，当然——想喝啤酒也有。” “我和大家都不太熟悉，我去——方便吗？” “方便！”老李挥挥手开玩笑道：“你和七林这关系，算半个家属好了。” 老李的原意是宇宙全当七林的姐姐，但这话到了宇宙和七林的耳朵中就多了些别的含义。 宇宙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七林又看了看老李，开口就想解释。 “不是——” “——我们去。”七林抢先一步说道。 老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挺高兴，拍拍肚子道：“那行，八点左右去后院。” “好。” 等老李进屋后，七林这才向宇宙交代道：“一会下来穿厚些，把我给你的大氅穿上。晚上很冷。” “好。” 宇宙莫名觉得这次来子梅村，七林对她就像照顾小朋友一样无微不至。明明他才是弟弟 当晚，在酒桌支起来、火堆生起来、人聚起来后，宇宙的感受进一步得到印证。 七林坐在她旁边，全程将她照顾地无微不至。 有的下酒菜离得远，七林会立刻起身帮她将想吃的东西夹到碗里；青稞酒喝完后的半分钟内，杯子就会再次满上；甚至，连卫生纸都会第一时间递到她手中。 桌上一共就七个人，大家自然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 这让宇宙特别不好意思。所以她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自己时，悄悄戳了戳七林。 七林立刻侧过头问她：“嗯？想要什么？” 宇宙小小声：“不是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七林勾起唇角，也小声回复：“没事，还想喝吗？” “嗯。” 七林边给她倒酒边叮咛道：“别喝太多，后劲很大。” “我知道。” “困了就跟我说，我送你回去休息。” “好。” 就在这时，兰卡忽然用藏族和七林说了些什么。 因为宇宙在，大家都是用汉语聊天，忽然出现的藏语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然后七林偏过头想看宇宙，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非常生硬的停止了动作。 这下，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对七林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宇宙懵逼，非常懵逼。然而直觉告诉她，讨论的话题应该和自己有关。 七林埋下头去，狠狠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选择用沉默应对众人的攻势。宇宙借着火光，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朵。 兰卡转而用汉语对宇宙说：“一直没问过你，怎么想到来子梅村长住呢？”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七林那里转移到宇宙这里，连头摆动的幅度都格外整齐。 宇宙不明就里，但还是诚实回答了问题：“因为这里没信号。” 老李隔着桌子伸出手和宇宙击掌，“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在这里开民宿。” 七林抓住机会反击道：“原来不是为了兰卡才留下来。” “啧，别污蔑我。”老李瞪眼，“因为兰卡我才选择留在子梅村，因为没信号才选择开民宿。这明明是两码事！” 老李那是分分钟对兰卡表忠心。 兰卡娇娇悄悄地斜了老公一眼，看得宇宙不由自主露出了姨母笑。 “我听七林说，你之前来过一次？” 格茸立刻自豪地抢答：“来过，她来拍婚纱照。我还去帮忙了！” 兰卡和老李并不知道宇宙是摄影师，一听拍婚纱照还以为是宇宙结婚拍自己的婚纱照。 “你要结婚了？那你老公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宇宙张嘴想要解释，然而七林抢先一步反驳。 “没结婚！她是摄影师，来给客户拍婚纱照！”七林语气很是不爽的样子，“格茸你说话说清楚，别误导别人。” 格茸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道：“宇宙都不急，你怎么这么着急？你是不是——” 七林把酒杯重重放回桌子上，用眼刀警示格茸。 宇宙在这一瞬间，猜到了方才他们用藏语讨论的内容。 格茸话锋一转，调皮地问：“——你是不是也想结婚拍婚纱照啦？” 老李立刻赞同：“我觉得是。” “我也觉得。”兰卡道。 “我也。” 七林的性子偏冷，但在被熟悉的朋友调侃时也难免有几分少年的气性。 “没，别胡说了！” 宇宙拿起酒杯，和七林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然后干掉了杯中的酒。 她笑着对七林说：“等你结婚，我给你拍。。” 第34章 抱起了熟睡的女子 酒桌上的气氛有一秒凝滞。 宇宙确实是故意的，瞬间的沉默也说明她达成了目的。 七林没吭气，但桌子下的那只手瞬间攥紧了。 老李立刻出来解围：“光给他，不给我？” 兰卡也紧跟丈夫的脚步，冲宇宙补充：“我俩结婚那会忙民宿的事情，都没拍婚纱照。” 听他们这么说，加上这一周的相处彼此之间更加了解，宇宙自然不会拒绝。 “没问题，想拍什么样的都行。” “那就谢谢摄影师！” “谢谢！” 宇宙笑着和夫妻两人碰杯，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七林。 后者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不太参与大家的对话，宇宙感觉到他不开心了。 人就是如此矛盾复杂的生物，有时候理智、感情和行为三者都会背道而驰。 紧接着格桑和宇宙聊了聊咖啡摊的事情，约好了周五去他家里试一下咖啡。 因为格茸格桑明天都要去康定，十一点出头便告辞了。紧接着困意袭来，兰卡和老李也准备回屋。 “你们还喝的话去厨房拿。” 七林道：“不了。” 宇宙道：“喝。” 兰卡噗嗤一笑，拉着老李就走了，给两人留足了空间。 “你明天要回学校，去休息。” 七林叹了口气，“还想喝？” “嗯。” “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没事。” 宇宙见七林不走，便打算自己去拿酒。 七林本不想让她喝的，可见她这么坚定，只得妥协：“你坐着，我去。” 等到男孩跑回来将酒给宇宙满上，她忽然说：“这一瓶都是我的。” 七林手一顿，“我陪你。” “不许喝。” 宇宙将酒瓶从他手中夺过护进怀里，然后继续嘬着自己的酒杯。 看她这孩子气的动作，七林属实是好气又好笑。 他由着宇宙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靠着椅背，其实时刻都在注意她的状态。 而且——他确实是不太开心。 七林对宇宙不由自主的关注和照顾都是发自本能的，没什么动机，也没什么顾虑，怎么想就怎么做了。他没想过回报，也没有自作多情地去想未来。 但是，宇宙主动划清界限的行为将他不去想的事情赤裸裸地摊开，提醒他此时此刻都只是镜花水月，终究会转瞬即逝。 午夜，气温越来越低，火苗也渐渐弱去，干柴发出临近熄灭的噼啪声。 “火灭了，进屋。” 七林起身，扶起依然在发愣的宇宙。 当女人柔软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时，那冰凉的触感让七林一惊。他本能地用力握住她的手，想要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对方。即使只能给予她片刻的温暖，他也不会吝惜。 男孩手心滚烫，一股暖意直直流进宇宙的心里。 七林最初的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当大脑跟上肢体，他察觉到了这一行为的亲密和突兀。 然而，宇宙始终没有挣脱，这让七林心底的那点低落烟消云散。 最终，还是七林主动退后一步，然后低声叮嘱：“记得戴手套。” 宇宙微微点了下头，将手揣进口袋。出乎意料，口袋里竟然是冰冷的。 宇宙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不是口袋凉，而是她的手是暖的。 七林将桌椅复位，然后将酒瓶收整齐，这才和宇宙一起从后院进了屋。 兰卡和老李早就休息了，一层只留了一盏昏暗的台灯。 “早点休息，我看着你上去。” 宇宙脚步一顿，抬头看向站在楼梯口旁的七林。 可能是酒后神经放松，也可能是他眼里的关切实在难以遮掩，她收回了已经迈上台阶的左脚。 “能陪我坐一会吗？”她问。 七林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对坐在民宿的窗边，窗外就是七林家的院墙。 “抱歉，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 “没事。” 七林看着窝在沙发上长发披散的女孩，即使是这样昏暗的环境他也能看到她因为酒意泛红的双颊。 七林以为宇宙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对方始终没有开口。 于是，他起身去前台冲了一杯蜂蜜水。 “喝一点，解酒。” 宇宙没接，就这样靠在沙发上仰视着七林，忽然就哭了。 七林一下就慌了。他和女孩子鲜少打交道，如何应对女生的眼泪他更是完全不懂。 他手足无措，想要安慰也有些结巴：“怎——怎么哭了？别哭，别难过” 回应他的是更加汹涌的泪珠。 七林放下手中的水杯，坐在宇宙旁边。用仅存的对自己童年时期的记忆，学着母亲当年安慰自己时的样子，一下下轻抚着宇宙的发心。 这是一个安抚小孩的动作。 宇宙觉得这样笨拙青涩的七林格外可爱，同时也格外真诚。 她有太多说不出口的恐惧、难过、颓废、悲伤，太多事情揉在一起重重地压在她的胸腔。她无从说起，也没有勇气向任何人坦白。 但是，在七林一下下的轻抚中，她临近决堤的情绪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宇宙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她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然后阖上了眼睛。 她在青稞酒和酥油茶的香气中，沉沉睡去。 七林一直等到宇宙的呼吸变得规律平稳，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 看着宇宙恬静的睡颜，犹豫了好一会，他还是从宇宙外套的口袋里拿出房门钥匙，扶去挂在眼角的泪珠，然后轻手轻脚地抱起了熟睡的女子。 七林自己没意识到，但其实他整个人都很僵硬。他觉得怀里的人是那么轻、那么小，像一个易碎的娃娃，生怕磕到碰到。 到了门口，他原地踟躇了好一会，最后只得蹲下以双腿和一只手臂为支点让宇宙靠在怀中，另一只手摸黑开门。 由于七林实在不好意思看女孩子的房间，加上不想因为灯光打扰宇宙的好梦，于是连灯都没开，就这样在黑暗中目不斜视走了进去。 将宇宙轻轻放在大床上，他对着早已酒精上头沉睡不醒的宇宙低声说：“失礼了。”然后用三根指头拉开她外套的拉链，极其小心地脱下，这才为她盖好被子。 七林关上房门下了楼后，终于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摸到了一手薄汗。 第35章 打架了？ 宇宙最近的日程和上一周相差无几，唯一多出来的事项是格桑偶尔来民宿和她探讨咖啡方面的知识。 虽然每一天每一天都很像，但宇宙发现自己的心情在一天天地变好。 她会和老李、兰卡聊天，会坐在牧场的栏杆上吸引好奇的小马小牛的注意力，偶尔也会拿起七林那台胶片机拍几张照片。虽然才住了十来天，但宇宙自认为已经成为半个土着。 周四，去康定进货的伙伴们回了村，兰卡紧跟着就给大家来了一顿大餐——藏式火锅配上热乎乎的酥油茶，属实是人间美味。 宇宙吃了不少，撑得坐下都难受，于是罕见地在天黑后出去散步遛弯。 她想往下子梅村走了走，但过了河后的路一片漆黑、感觉有些害怕，所以她又原路返回，在民宿附近绕圈圈。 走着走着，宇宙看到七林家院墙角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虽然缩成一团，但任谁看那都是个人。 宇宙停下脚步，不知道该往前走还是往后退，然而好巧不巧，她踢到了一块石头。那块石头很不给面子，咕噜噜滚到了黑影的附近。 黑影被吓了一跳，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这下，宇宙借助七林家的灯光看清了脸。 “朗嘉？怎么坐在这？” 朗嘉不吭气，把书包甩到肩膀上就想走。 “你不是周末才回来吗？今天怎么回来了？” 宇宙直觉不对，就多问了两句。 然而朗嘉还是不回答，闷着头往前走。擦肩而过的瞬间，宇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脸怎么回事？打架了？” “你别管！” 朗嘉一把甩掉宇宙的手，转身就往上子梅村的方向跑。这下，宇宙发现朗嘉有一只脚走路时不太对，好像有伤。 “给我站住！” 宇宙大步追了上去，直接揪住了朗嘉的卫衣帽子。 “你好好跟我说，我帮你瞒着你哥。” 朗嘉这回安静了下来，他慢慢转过头来，很是不确定地问：“真的？” “嗯，不骗你。”宇宙把他摁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你不就是怕我告诉七林吗？” 被说中心事的朗嘉不自在地扭过头去不看宇宙，但是不断绞着的指头暴露了他的局促。 宇宙蹲在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来回转了转，不由嘶了一声。 “破相了。” 朗嘉拍开宇宙的手，“我没事。” 脸上虽然看着花花绿绿跟画布似的，但明显都是皮外伤。宇宙担心的是他的腿。 “腿呢？怎么回事？” “就崴了一下。” “怎么崴的？肿了没？” “没事，没骨折。” 宇宙半是无奈半是好笑，“你怎么知道没骨折？” 朗嘉很是不好意思，极小声极快速地说：“我去看了。” “噗——”宇宙没忍住笑出了声。 朗嘉觉得面子挂不住，立刻凶狠地瞪宇宙。 “我不笑。”宇宙做投降状，“挺会爱惜自己，好事情。” 宇宙上下打量这倔强男孩，最后撑起膝盖，一屁股坐在了朗嘉旁边。 “你蹲在墙角干什么？怎么不回家？” “不想。” “你爸爸是不是在家？” “嗯。” 三两句话，宇宙就明白了朗嘉的为难。 人在外界受到伤害，第一反应都是想回家、回到心灵的港湾。但是真的走到门口，又会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在家人面前裸露自己的伤口。 “为什么打架？” 提起这个朗嘉就生气，他恶狠狠地说：“他们找事！” “他们——还是一群人。一挑一群，你很勇敢！”宇宙重重地拍了下朗嘉的肩膀。 朗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准备好的反驳的话都闷在肚子里，像哑火的烟花。 宇宙步步为营，试图挖出真相：“他们怎么找事的？给我讲讲？” 朗嘉后槽牙瞬间咬紧了，一句话都不说。 “那我先说。”宇宙知道十几岁自尊心是最强的时候，便从自己的经历入手，“我以前上学老被欺负，从小学到初中都是。上了高中才好一些。” “为什么？” “小学的时候有一个特讨厌的男生，一二年级是我同桌，三到六年级都是我的后桌。上课戳我动我，用桌子挤我，拽我头发、衣服，什么事都做。” “那你怎么办的？” “没怎么办，忍了啊。” 朗嘉瞪大眼睛，“忍了？” “昂！”宇宙笑了笑，“我也试图反抗过，但随之而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捉弄，最后就觉得算了。六年嘛，很快就过去了。” 朗嘉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很好奇接下来的故事，“然后呢？” “然后我毕业了，开始读初中了。初中我和这个男生不是一个学校，但有一天中午上学的时候碰到了——” 朗嘉急切地问：“——揍他了没？” “让你失望了，没有。”宇宙被他逗笑，“我们聊了聊所在的初中，分开时他还说想我了，想打我了。” “那你——” “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分开了。然后，再也没见过这个人。”宇宙继续回忆道，“初中的时候，有一个体格特别健硕的女生，特别喜欢找我的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她的板凳不知道被谁涂了泡泡糖，没法坐。她就趁我不在的时候和我的凳子换了。” “我发现的时候特别生气，去找她说理。结果人家就是赖着不起来，我推她、拉她，人家纹丝不动。我当时特别想给她一巴掌，但我还是没有动手。” 宇宙偏头去看朗嘉，笑着说：“世界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不讲道理的人，总有人看不惯你。但只要有反抗的勇气，就足够了。” 时过境迁，学生时代让宇宙困扰的种种如今都已是笑谈。她忽然想到，如今所经历的挫折之于十年后的自己，或许就像被欺负的经历之于现在的自己，不会再勾起她半点波澜了。 “我学习不好，老师和同学都看不起我。”朗嘉在宇宙的鼓励下，终于缓缓开口，“好学生虽然看不惯我，但也只是离我远点罢了。但是有的学习也不太好的同学，放学总是堵着我不让走。” 宇宙想了想，问道：“和女孩子有关系？” “嗯”朗嘉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有女孩子喜欢我、和我多说几句话，他们就会挑衅。” “然后你气不过，就打起来了？” “没有。我不想和他们废话，每次就由着他们发泄。但今天他们侮辱我的家人所以我才动了手。” ——然后就被群殴了。 毕竟再健硕的体格，也敌不过对方人多。 朗嘉忽然很是认真地问宇宙：“我学习不好，性格也不好，怎么想都没什么优点是不是没救了？” 第36章 误会 宇宙花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初见时，宇宙觉得朗嘉就是典型的叛逆少年，大脑空空什么都不想。但在这一秒，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她轻声问：“我去年来的时候，你为什么闹着退学？” 和宇宙说了这么多，也不差多说几句。 朗嘉破罐子破摔地说：“我和我哥不一样，我确实没有学习的天赋。去上学每天都不开心，还要花很多钱，还不如早点退学打工。” “这些原因，你为什么不给你哥说？” “我不敢。” 敢赤手空拳对抗一群人的大小伙子竟然说自己不敢，宇宙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她从男孩的只言片语中，发觉了他对七林这个兄长的敬佩和尊重。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希望自己在兄长眼中的形象不要那么愚蠢。 他宁愿让七林以为自己是叛逆不想学习所以要辍学，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学习的天赋，同时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关心。 “你想为七林减轻负担，也不想他因为你学习不好而看不起你，是不是？” “嗯。” 宇宙实在没忍住，伸手戳了下朗嘉的脑袋。 “傻。你哥哥怎么会看不起你？他担心你还来不及！而且说什么没救了，你的青春才开始，未来谁说得准呢？” 朗嘉闷着头，坚持嘱咐道：“反正，你不能给他说。” 宇宙哭笑不得地答应：“好！但是你都破相了，怎么瞒得过你爸和你哥？” “不知道” “而且明天周五，不去上学了？” “嗯，请假了。” 宇宙叹了口气，拍拍裤腿站起来，“我替你开一间房，先住一晚上再说。” 朗嘉坐在石头上不起来，小声说：“我没那么多钱。” “我有！”宇宙一把将人拽起来，“钱也不用你还。” 朗嘉还是不放心：“那你要让我哥还，他不就知道了？” “谁都不用还。” “那不行，那我不去了。” 说罢，男孩作势就要坐回石头上。 “哎——”宇宙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让你还，你赚钱以后给我还。” “真的？” 宇宙哄着他：“嗯，不行你给我写欠条，我到时候找你要。” “好。” 这回朗嘉满意了，顺从地跟着宇宙往民宿走。 “他们应该都在后院，你先去我房子待着。”宇宙把钥匙递给他，“我帮你开个房间就来。” 就这样，朗嘉趁大家不注意蹑手蹑脚上了楼，宇宙则去后院找了下兰卡。 兰卡笑着问：“回来了？” “嗯，有点事麻烦你。” 宇宙示意兰卡出来说。 避开大家后，宇宙这才说：“还有空房，我想再开一间？” 兰卡觉得有些奇怪，追问道：“怎么了？” 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刚才回去才发现杯子盖没扣紧，被褥都湿透了。” “那我给你换一床被褥就行——” “——超大水杯，床垫也湿了不好意思。” 兰卡一惊，然后笑道：“没事，那就给你开隔壁的房间，方便一些。” 宇宙发自内心地感谢：“谢谢，麻烦了。” “客气，你先住着，最后结算就好。” 等宇宙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朗嘉板板正正站在房间正中央。 她奇怪道：“怎么不坐？” “不了。” 朗嘉想坐，但实在不好意思坐。一方面是他浑身都脏兮兮，另一方面是来到女孩子的私人空间，他什么都不敢碰，所以还是站着为好。 看着他，宇宙忽然想到了喝醉那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发现自己的鞋规整地放在床边，衣服则挂在了衣架上，其他东西分毫未动。想想就知道，来到她房间的七林也和朗嘉一样局促。 “晚上洗澡吗？” 朗嘉不明就里，“洗。” “行，这个给你。”宇宙将碘伏和棉签塞给他，“洗完记得给伤口消毒。” 朗嘉接过，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他觉得自己给宇宙添了太多的麻烦，但又实在是不想回家。 “你哥周六就回来了，你打算怎么瞒？” “我就跟他说马上期末考试了，周末要复习。” “你哥会信吗？” “不知道。” 宇宙挥挥手，“那你试试，这个房间我最多给你留三天。下周一，你要么和你爸爸哥哥坦白回家去，要么回学校。” “好。” “去，早点休息。” 朗嘉走到门口正准备开门，忽然又折了回来，站在宇宙面前来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因为害羞一溜烟跑了。 宇宙听着他踢里哐啷的脚步，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朗嘉的一日三餐都是宇宙带进屋里一起吃的，兰卡和老李确实没察觉到多了一个人存在。于是宇宙和朗嘉都放松了下来，觉得肯定能顺利到周天。 然而，打脸来得如此之快，七林周六回来当天就抓了个现行。 起因是七林从兰卡那得知宇宙昨天一天都是带进屋吃饭，也不太出门溜达了。七林怕她身体不舒服又担心她是因为心情不好不想和人交流，于是立刻上楼找她。 七林才走到宇宙房间附近，就听到一男一女的声音，男声低沉听不太清，但女声明显属于宇宙。 这一瞬间，极大的慌张和冲击席卷天灵盖。 正当他呆立在原地进退两难，宇宙隔壁的房门打开了。 宇宙看到七林时先是呆滞，随后立刻闪身出来并反手关上门，一系列操作只能说明——有鬼。 宇宙压下慌张，极力自然地打招呼：“你回来了？” “嗯。” “怎么站在这？” “找你。” 七林机械地回答着问题，脑袋里乱得像一团浆糊。 为什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她为什么从隔壁出来？房间里是不是有一个男人？这人是谁？为什么在这？她为什么这么慌张？ 宇宙主动解释：“我不小心把水洒了，被褥和床垫都湿了。所以先暂时住在这边。” “哦。” 七林还是觉得其中有问题，但他没有身份资格去追根究底。 “那我先下去了。” “好。” 就在这时，那扇紧闭的房门里传来了一声响亮的喷嚏声。 七林猛地回头看她。 宇宙惊得瞳孔紧缩，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应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她的心虚清清楚楚写在脸上，这让七林最后一丝理智化为泡影。 他双手握拳，竭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一字一顿地问：“谁在里面？” 第37章 怪可爱的 宇宙扶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原打算等朗嘉回去上学，再悄悄将此事告诉七林让他心里有数，没想到才周六就被撞到半个现场。但是她答应了朗嘉保密，就不能立刻马上向七林吐露实情。 一时间宇宙进退两难，七林的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无法收场时，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朗嘉顶着鸡窝头，出现在七林的视线中。 “你怎么在这？” 朗嘉闷头不说话，求助地看着宇宙。 “朗嘉你回去，我和七林说。”宇宙知道朗嘉说不出口，便帮了他一把，“七林，你来我房间。” 谁知，朗嘉一个箭步冲到宇宙和七林之间，一副慷慨就义地模样。 “你生气就骂我，别说她。” 七林惊了，是真的惊了。 虽然这个猜想很离谱，但宇宙和朗嘉的反应真的很像被家长撞破恋情后相互袒护地小孩。再联想到他俩身处一个房间，宇宙还是这种态度 冷静如七林，面对此种情形也是难以控制情绪的。 “到底怎么回事？！” 朗嘉也不说话，好像七林是洪水猛兽一般，死死挡在宇宙前面保护她。 宇宙踮起脚尖从朗嘉的肩膀上看到了七林脸上的一片空白。她还是有眼力见的，一下就懂了七林如此震惊的原因。 宇宙给朗嘉的后脑勺来了一下，颇为无奈地笑着说：“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朗嘉挨了一爆栗也不生气，揉揉脑袋真就退到了一边。 七林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走，进我屋说。”宇宙对这兄弟俩的反应简直是哭笑不得，便主动拉着僵在原地七林进屋，关门前冲朗嘉道：“回去待着，等会我们再来找你。” “到底怎么回事？”七林此时此刻是迷茫、生气、焦虑、崩溃的混合体，连声音都高了几分。 宇宙把他摁在沙发上道：“你坐下，听我慢慢说。” “快点说！” 七林没有意识不到自己的语气不太礼貌，甚至有点冲。 宇宙自然不介意，她用最精炼的语言概括了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周四朗嘉和同学打架后，带着一身伤回来又不敢回家。我在路边碰到他，把他捡回来了。” “打架？”饶是七林在脑海中做出了无数种假设，都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走廊又没开灯，所以七林没有看到朗嘉脸上的伤。 他立刻起身，想去隔壁看看朗嘉有没有受伤，宇宙再次将他摁了回去。 “脸上挂彩，脚崴了。但没事，孩子自己去诊所看过，骨头没事，就是皮外伤。” 七林狠狠抹了把脸，有些自责又有些生气：“为什么打架？为什么不给我说？” “直接的导火索估计是朗嘉长得帅、有女孩子喜欢，有的男生看他不顺眼。”宇宙道，“我猜测，他在学校都是独来独往，不太合群。” “那群男生挑事的次数不少，朗嘉平时都没当回事。但这次好像是言语侮辱家人，他这才动了手。” 七林猛地攥紧了拳头。他想起了小时候有人嘲笑母亲是汉族时他的愤怒。 “你也别自责。”宇宙安慰道，“朗嘉心里什么都清楚，孩子的思想挺成熟的。” “成熟？” 宇宙忽然问：“你知道他去年秋天为什么闹着退学吗？” 七林愣了一下，迟疑道：“不想学习不喜欢上学。” “不全是。”宇宙叹了口气，“这些话你知道就好，别在他面前提，也别跟别人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自尊心比天大。” “好。” “我去年见他，以为他就是不懂事，被你们惯出了脾气，所以对你这个哥哥爱答不理。但其实不是，朗嘉很敬重你就是因为太敬重你，才会害怕你看不起他，害怕你失望。” 七林再如何成熟，也不过是22岁的男孩。他没想过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一时间有些茫然。 “你学习好聪明优秀，但他上学很痛苦，努力学习了可就是学不好，而且——上学还费钱。他宁愿让你以为他是叛逆不好好学习，也不想让你知道他没有学习的天赋。” 七林将脸深深埋进自己的双手之中。 “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朗嘉心里非常清楚。他觉得反正自己不擅长，还不如早早辍学去赚钱，还能给你减轻负担。” 宇宙坐到了七林身边，轻轻拍他的背，“朗嘉是个很善良的孩子，你是很好很称职的哥哥，只是你们关心对方的方式不太一样。所以别自责，好好想想怎么和朗嘉沟通。” 许久的沉默后，七林的声音透过指缝传来：“谢谢。” “好了。”宇宙起身，“去和朗嘉聊聊。” 七林这才松开双手，深呼吸了好几次后起身，低头道谢。 “客气。”宇宙见他情绪依然不高，主动逗他：“你刚才慌成那样子，想到哪去了？” 七林不吭气，但从眼角眉梢到来回掰动的手指写满了尴尬和局促。 “我就是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对刚成年的小男孩下手。”宇宙越想越离谱，也给七林脑门来了一下表示不爽。 可能是极大的慌张后终于松了口气，七林的脑袋完全没跟上自己嘴皮子的速度，立刻反问：“那你会对多大的男孩下手？” 宇宙瞪大眼睛，想说的话都被噎在了嗓子眼。 七林话出口后立刻就后悔了，但他真的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所以哏着脖子坚持等一个答案。 花了好半天宇宙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多大的都不下手，我对男人没兴趣。” “啊？” 看着七林目瞪口呆的样子，宇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行了，赶紧找你弟弟去。” 谁知，七林怪不好意思地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 宇宙瞬间想起了周四晚上朗嘉缠着自己不要告诉七林时的样子，兄弟俩从表情到语气简直是如出一辙。 “我发现朗嘉还挺听你的话我不太会和他沟通” “行行行，走。” 宇宙真是受不了猛男撒娇。平时一脸淡漠的男孩小小声委屈巴巴地说话，或许任谁都无法拒绝。 怪可爱的，宇宙悄悄地想。 第38章 摩托教学 当天聊完之后，七林非但没有把朗嘉领回家，反而帮他把房费结清还预付了两天，让他安安心心住着。 宇宙多少猜到了七林的想法，但当事人朗嘉表示非常惊讶。 “行了，回屋待着。”七林看着弟弟没出息的样子，是一点都气不起来。 朗嘉红着脸站在门口不动，一副有话说但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七林无奈地说：“站在走廊碰到熟人，想怎么解释你脸上的伤？” 话音未落，朗嘉“嗖”地一下就窜进了屋。 七林也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迅猛，愣在了原地。而宇宙托着下巴看兄弟俩的互动，觉得格外有意思。 “朗嘉待在这你就放心，我帮你看着。” “谢谢。” 七林发现短短两个小时之内，他说了太多句谢谢。 宇宙笑了笑，问道：“那朗嘉的学业——” “不管怎么样，高中得毕业。”七林也很愁，“寒假我再给他教教，高考——能考什么样考什么样。” 宇宙点头表示赞同。 “你和格桑筹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阿吉说明天有两个团的驴友进山，打算试营业一下。” 七林见她语调欢快，显然对此事颇为上心，有种极大的满足感。 “好，那明早我送你去贡嘎寺。” “嗯？”宇宙有些惊讶，“你明天不回c市吗？” “后天回。”七林解释道，“毕业论文开题答辩结束，期末考试去就好。” “哦——对了，你保研的事情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提起这个七林兴致不高，“保了本校，但去不去——我还没想好。” 七林本来都想放弃保研资格了，结果导师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好苗子，悄悄帮他提交了资料，还告诉他不着急，只要在考研面试结束前决定就好。如果七林放弃，那学院就会在考研录取名额中增加一人。 七林承了导师的好意，但私下里也是愈发纠结。 宇宙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是经济原因，我还是建议你读。研究生期间奖学金助学金都蛮高，再加上你时不时骑摩托赚外快，绝对能包住日常费用。” 这些七林自然也清楚，他应道：“嗯，我知道再说。” 见他不太原意聊这个话题，宇宙便也没再多说。 七林看了看窗外的天气，问道：“下午有安排吗？” “睡觉？” 阴沉沉的天气，确实适合睡觉。 爱睡觉的人设自始至终都未变过，七林听了哭笑不得。 “想不想学骑马？” 宇宙着实没想打，颇为讶异地重复：“骑马？” “嗯。来我们这一趟，怎么都要试试骑马？” 七林说得理所当然。不过，冠冕堂皇的理由下，他自然是有私心的。 “也——行。”宇宙答应得有点勉强。 七林心里一紧，“不喜欢吗？” 宇宙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解释道：“也不是，我就是更想学摩托” “行。”只要和宇宙在一块干什么都行，七林自然一口答应，随后话锋一转：“但是学会了你也不能在路上骑，得考驾照的。” “我知道我知道。”宇宙喜滋滋地说。 她从第一次来子梅村就觉得越野摩托很酷，一直很想尝试，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格外开心。 宇宙非常期待，七林反而担心起来。老李教兰卡骑摩托时，一向脾气好的老李被气得语调飙升，兰卡最后委屈巴巴摔了摩托就走，那幅情景历历在目，七林不能不担心。 然而，在七林给自己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情绪激动一定要温柔之后，宇宙的表现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开始不到十五分钟，宇宙已经熟练掌握了换挡和油门控制，除了起步时稍微有点不熟练以外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半小时之后，她骑摩托载着七林安全抵达下子梅村。 坐在后座一脸懵逼的七林满脑子都是：他下午到底在杞人忧天什么？？？ 不过也怪不得七林，虽然宇宙驾龄多年开车十分老练，但她自己也没想能学得这么快。 停好后，七林一跨步下了车，由衷感叹道：“你很有天分，比我学得快多了。” “是！”宇宙也很兴奋，“所以不要性别歧视，女性中优秀的司机也大有人在，男性中马路杀手也不少。” “同意。” 宇宙搓搓手，围着七林的摩托转了一圈道：“搞得我也想买一辆摩托了，感觉好有趣！” 七林见她眼睛都要黏在车上了，一半觉得好笑，另一半满是担忧。 他再三叮嘱道：“虽然你很有天赋，但是——我不在，谁的车都不许骑。” “好好好，放心！”宇宙嘟了嘟嘴，她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山路有多难走，她就算再自大也不敢在撑死一米宽旁边就是悬崖的野路上骑车。 “快到饭点了。”七林看了看表后提醒道，“回去你骑还是我骑？” “我我我！”宇宙立刻举手，简直比幼儿园课堂上的小朋友还积极。 “行，让你骑。”七林的眼神中满是宠溺，“速度不许超过30。” “知道了！”宇宙立刻跨坐在车上，拍了拍后座后冲七林扬了扬下巴，拿出霸道总裁的气势，“走，姐带你兜风！” 下子梅村到中子梅村的路况不错，路宽、平稳，比较安全，这也是为什么七林同意她骑回去。 但是子梅村所有的路都是石子路，而石子就是最大的变数。 宇宙无比潇洒地驾驶着摩托，没想到遇到一块挺大的石头而新手司机没注意到。 前轮压上去的瞬间，把手有瞬间的失控，随之而来的就是车子剧烈摇摆，宇宙一下就慌了。 就在这时，七林立刻身体前倾双手覆于宇宙的手上接过摩托的控制权。短短几秒，车子就重回平稳的状态。 驶出去了十几米后，惊魂未定的宇宙理智回笼。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紧紧贴着七林的胸膛，头顶隐约能感觉到他的气息，而双手握把的姿势等于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宇宙的双颊唰得红了。 第39章 滔天醋意 七林察觉到怀中之人的僵硬，立刻减速直到缓缓停下。 他就着这样的姿势偏过头，关切地问：“还好吗？” 这个距离，七林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宇宙的耳边，这让本就暧昧的姿势“雪上加霜”。 “没事。”宇宙下意识地躲了下。 方才形势紧迫，加上关心则乱，七林这下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亲密。 他像被烫到似的立刻松开握把的手下车，然后绕到车头处扶着车头，清了清嗓子：“我骑回去。” “好。” 剩下的路程不长，七林骑回去只需要五六分钟。但这五六分钟简直如一个世纪般漫长。 骑车的七林心里直打鼓，担心宇宙将他当作占人便宜的登徒子，犹豫要不要解释是自己情急之下没考虑到，但又怕说出来对方会更尴尬。 宇宙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害羞，并且极力隐藏本能的悸动。 就这样一路无话撑到民宿门口，两个颇有些别扭的人们得到了拯救——格茸和格桑兄弟俩正在门口聊天。 格茸见他们从下子梅村的方向来，一脸坏笑地问：“到哪里去了？” “没去哪。” 宇宙下了车，七林倒是坐在摩托上没动。 正当她想打个招呼进屋时，格茸用藏语对七林说了些什么，然后格桑也加入了对话。 毕竟是从小到大的习惯，如果不是和不懂藏语的人说话，他们绝对不会选择普通话交流。 七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格茸忽然就蹦了起来上去锁七林的喉，格桑也跟着笑。 宇宙站在一旁，不仅听不懂，甚至找不到机会插话。 于是在他们打打闹闹时，她独自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格茸和格桑其实看到了七林教宇宙骑摩托的样子，所以开玩笑吐槽七林在宇宙面前那么小心翼翼，哪有平时拉客人进山时的高冷模样。 七林被嚷来嚷去也是脑瓜子嗡嗡百般解释让他们别误会，可这兄弟俩油盐不进根本不听，七林这才揭格茸的短。 几番打闹之后，他刚想跟宇宙说自己把摩托车停家里就过来，这才发现宇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七林的心坠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 见他脸色突变，格茸问道：“怎么了？” 七林没多说什么，摆摆手就去停车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七林一直在懊恼这一失误。他一直努力避免在宇宙面前说藏语，到现在她还记得当年他和阿巴用藏语说说笑笑时阿妈落寞的眼神。 语言是沟通的方式，因而也是心灵的桥梁。他不想让宇宙不舒服，也不想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有距离。 七林这一晚上想了无数种方式去向宇宙解释，然而后者一晚上都没露面，甚至连晚饭都没吃。 宇宙回到房间后，立刻将自己摔进大床里。 方才骑摩托时的悸动已然无影无踪，胃里翻江倒海，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她全身心沉浸在子梅村的生活中，和七林也再次走近。这让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忘记了他们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所以，她再次用极度的理性压下好感，将生活重心再次放回自己身上。 想通了，心情也舒畅了些。中午没有午休，骑摩托又非常费神，宇宙一不小心就睡着了，直接睡过了饭点，甚至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宇宙睡饱了，心情好了，肚子也饿了，于是开开心心下楼去吃早餐。 七林那是一夜难眠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眯到天蒙蒙亮，立刻起床跑到民宿来蹭早餐。当然，主要目的是蹲点。 这不，才坐下半小时，宇宙就出现了。 兰卡鲜少见宇宙能赶上早饭时间，还挺惊讶：“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宇宙也觉得挺新鲜，笑着说：“昨天六点多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怪不得。”兰卡表示理解，“有牛奶面包煎蛋，也有水煮蛋馒头和咸菜，吃点什么？” “嗯——面包煎蛋，谢谢。” “好，你先坐。” 宇宙往餐厅走，一拐弯就看到七林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她语气如常，十分自然地打招呼：“早，你今天怎么在这？” “嗯。”七林摸不准她到底有没有不开心，整个人都有些局促。 宇宙自然能察觉，但她假装无事发生，打了个哈欠坐在对面，盯着不远处的牧场看。 七林在沉默中吃着剩下半个馒头。 “来了！”兰卡将餐盘端给宇宙，“不够再加。” “好。” 吃了两口夹着简单的面包片，宇宙觉得颇为满足。 她看着已然坐立不安的七林，主动解围：“对了，朗嘉怎么样？” “没事了，我今晚就送他回学校。” “那打架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朗嘉自己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七林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知道这时候的男孩傲得不得了，非常讨厌家长和老师插手。 朗嘉自己不同意，而且老师如果介入那群男孩只会变本加厉地挑事。 七林还是选择相信朗嘉，尊重他的想法。 宇宙能理解朗嘉，却没想到七林竟然能同意。七林这个人看似淡漠平和，但骨子里总是隐隐有股狠劲，感觉就不好欺负。 但她也没再多说，身为外人还是不要过多干涉别人的家务事。 出乎意料，朗嘉忽然出现在了餐厅。 七林还没说话，宇宙就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朗嘉撇嘴，低声解释：“我的脸好了。” 宇宙噗嗤一笑，努努下巴示意他坐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有点皱巴的纸递给他。 “喏，你的欠条还给你。” 朗嘉不接，“说好了之后给你还钱。” 宇宙将欠条拍在他面前道：“给你哥还，你哥结的帐。” 朗嘉立刻看了一眼七林，然后迅速将头扭到了另一边。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宇宙被逗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朗嘉小声嘟囔。 宇宙假装凶他：“哎，谁大半夜好心收留你？我笑都不能笑了？” 朗嘉被她的语气吓一跳，立刻委屈巴巴地说：“能。” 宇宙再次被逗得前仰后合。不知道为什么，这小男孩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笑点上。 七林坐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特别不是滋味。 他能理解朗嘉为什么忽然对宇宙百依百顺，但他搞不明白为什么宇宙对着朗嘉能那么放松、那么开心，还有那么的不设防。 虽然说起来很可笑，但七林竟然因为亲弟弟萌生了滔天的醋意。 第40章 开张 这顿饭间，七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不容易吃完早餐，朗嘉背上书包回了家——假装今天才刚回来，七林则骑车送宇宙去贡嘎寺。 今天的七林格外沉默，下定决心划清界限的宇宙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地方，格桑已经将小摊支了起来，宇宙便也去帮忙。两人都没注意到七林什么时候离开了。 一切准备妥当，目标客户群体还没有抵达，格桑便先给宇宙来一杯早安咖啡。 “喝一点。” “谢谢。”宇宙接过，尝了一口，颇为惊讶地说：“很好喝啊！在哪里学的？” 格桑也不谦虚，笑着说：“我姐在云南，我跟她学的。” “你和格茸还有一个姐姐？”宇宙惊讶道。 “嗯，她在德钦。”提起姐姐，格桑半是喜悦半是失落，“她去那边打工，然后就嫁给了当地人。” “见一面挺难的。” “嗯。” “哎对了，你和格茸多大年纪？” 藏胞的年龄着实不她好猜测，一方面是肤色黝黑，另一方面是各个都包得严实。 “我27岁，格茸22岁我姐29岁。” “那你姐姐和我差不多大啊。” “嗯，但她比不上你这么自在。” 宇宙一时没搞明白格茸的意思：“自——在？” “她的丈夫去年出事走了，她和她婆婆两个人又要赚钱还要照顾两个孩子。” 格桑说得平静，这让宇宙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 “抱歉。” 格桑冲宇宙笑了笑，指了指从云层后探出头的贡嘎雪山。 今天也是一个好天。 没有等待太久，贡嘎寺门前陆陆续续来了人，小摊前也热闹了起来。 “这里竟然有咖啡！”一个年轻姑娘冲自己同伴喊道，“快来！” 格桑和宇宙立刻进入了营业模式。 “有手冲咖啡和美式，一杯20元。” 和城市比，贡嘎寺这里的物价高一些，毕竟进货非常之难。这边一瓶可乐10元，城市里3元，所以20元的咖啡等同于城市里的6元，可以说是良心价格。 两个姑娘显然也是这么认为，非常爽快地说：“那麻烦来两杯，一杯手冲一杯美式。” “好的。” 格桑立刻开始忙碌，宇宙则趁此机会推销自己的业务。 “我们还有拍照服务，帮往来驴友拍摄和贡嘎雪山的合影，一张3元，包您满意。看两位是否有需要？” 宇宙这么一说，姑娘们看到了她身上跨着的两台相机，还挺惊喜。 “您是摄影师吗？” “嗯。” 其中一个姑娘十分直接地感慨：“3元也太便宜了！你怎么赚钱？” 和直性子的人打交道自己也会变得旷达，宇宙笑着说：“不为赚钱，就是想给大家留下一些回忆。” 两个姑娘嘀嘀咕咕了几句，然后果断下单：“我们想要一张合影！” “好啊。” 就这样，雪山照相馆正式开张了。 头两位顾客看了照片后赞不绝口，甚至想要加宇宙的微信以后约拍。 “不好意思，我没有带手机。”感受到他人的热情和认可，宇宙也很高兴，“你们来登记一下姓名和住宿地点，等回到子梅村找客栈或者民宿的老板领取就好。” 虽然加不到微信有点可惜，但拥有美丽的照片也是意外之喜。 等宇宙这边结束，格桑的咖啡也制作完成，两位姑娘喝着咖啡走了。 宇宙问格桑：“感觉怎么样？” 格桑也笑：“挺开心的。” 确实挺开心的。 他们的小摊就在贡嘎寺正门侧前方，抬头就是雪山，低头就是河流。视野开阔景色优美，驴友们都格外爽朗热情，怎么会不开心。 两人不约而同双手插兜，喜滋滋地坐在小板凳上。然而没一会，一大批顾客集中来袭。 “老板，一杯美式！” “我要一杯手冲和一杯美式！” “听说这里能拍照，现在可以拍吗？” 小摊前聚集了十几号人，两位老板的压力随着客流量增加而骤增。 “麻烦排队一个一个来。”宇宙主动维持秩序，格桑则加快手上的动作。 “要咖啡的请排在右边，拍照的排在左边，既要喝咖啡也要拍照的请排在中间。” 两个业务三支队伍，宇宙颇有些忧愁。没想到所有人都排在了中间，既想喝咖啡也想拍照片。这着实是意外之喜。 “因为制作咖啡需要时间，麻烦各位在这张纸上按顺序写下号码、需要的咖啡种类和数目。然后按照排队的顺序来我这边拍照。”宇宙扬声道，“请大家记住自己的号码，咖啡好了之后叫号领取。” “拍摄完之后，请大家返回我们的咖啡摊，在右侧这张纸上写下名字昵称或者代号，以及返回子梅村的住宿点，到时候可以从老板处领取照片。” 宇宙生怕大家久等，将纸币准备好并给格桑交代完毕之后，立刻准备好相机开始工作。 “是情侣吗？情侣的话来点亲密的动作！” 男生偏头就去亲女生，可现场人不少，女生害羞，一把推开了男生的脸。 在场一片哄笑。 宇宙也笑了，然后立刻鼓励他们：“没关系，大方地秀给单身狗！他们就是嫉妒，是不是？” “是！” 等待拍照的人们非常配合，小情侣也因此放松了一些。 “好，就这个角度！” “女生的眼神给得多一些！” “好了。”宇宙冲他们比了个ok，“来选照片。” 小情侣凑过来从相机屏幕上看，女生蹦蹦跳跳地惊呼：“好看好看！我喜欢这张！好自然！” “那就这张？” 男生指着另一张说：“这张也好看，能不能要两张？” “当然可以。” 小情侣于是开开心心地去付了钱领了咖啡。 宇宙招呼着下一组客人，“来这——边！” 她表情和声音都卡顿了一秒，因为她看到了人群之后靠在摩托上的七林。 见宇宙发现了自己，七林笑着挥挥手，然后比了一个加油的姿势。 宇宙笑着点点头，在心里悄悄地说了一声谢谢。 她好像找回了曾经热爱摄影的初心。 第41章 没人再敢欺负你 一天营业结束，宇宙和格桑发现了太多问题需要交流改进，两人从贡嘎寺到民宿探讨了一路，晚饭期间也在琢磨。 “问题就是两个业务有三种可能性，不太好区分。今天的这种方式只适用于既要喝咖啡又要拍照的情况。” 格桑吨吨吨喝了几口酥油茶，赞同道：“对，会乱。” “有没有更好的模式”宇宙琢磨道。 “别着急。”格桑安慰她，“边实践边想。” “明天继续？” “继续。先试一周，再视情况而定。” “这一周每天都有人进山吗？” 兰卡恰巧路过，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主动提醒道：“今天和他们聊，下子梅村客栈这一周都订满了，咱民宿也基本每天都有人入住。” 宇宙和格桑一听，瞬间动力满满。 “明早我让格茸来接你。”格桑起身准备回家，“好好休息，辛苦了。” “你也是，明天见。” 这是宇宙来子梅村后第一次将一天时间过得如此扎实，虽然很满足很快乐，但疲惫也是真的。 她活动了下些许僵硬的肩膀，起身准备回屋休息。 路过前台时，恰巧兰卡正在整理登记今天退房和入住情况。 宇宙随口问了一句：“朗嘉已经走了吗？” 兰卡将钥匙放进抽屉里，然后将登记簿收整，答道：“早都走了，下午——两三点七林就送他去学校了。” “这么早？”宇宙颇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晚上才走呢。” 闻言，兰卡半开玩笑地调侃她道：“你对朗嘉这么上心，怎么没见你关心关心七林。” 宇宙一时语塞，口是心非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关心七林？” “人家那么关心你，你不得礼尚往来？”兰卡主动爆料，“你刚来那周，他天天打电话问你的情况，拜托我们多照顾照顾你，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他说。” 宇宙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隐情，说不动心是假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她装作不懂打哈哈，“七林确实很热心，是很好的朋友。但朗嘉还是个小孩，他都是成年人了，也不差我这点关心。” 兰卡见她装傻，便也没继续追问。七林对宇宙格外不同，这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但宇宙确实一直不咸不淡甚至主动划清界限。 “你啊马上就30岁了，不考虑考虑结婚？” “说实话，和前男友本来计划今年结婚的。”宇宙诚实地说，“现阶段——确实没什么想法，也没遇到合适结婚的人。” 宇宙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兰卡还是说给自己。事实上她脑海中不停地浮现七林的脸，但她很清楚，他们没有一点是合适的。临近30岁，她已经没有试错的机会了。 “条件不要卡太死板，人生这么长，得找一个喜欢的人一起度过才行。” 关于婚姻，宇宙自己也弄不明白。 “光喜欢就行？” “那怎么可能，但喜欢是先决条件。不喜欢其他都免谈。” 宇宙看着兰卡恬静的侧颜，忽然就问：“那万一我喜欢朗嘉怎么办？这也行？” 兰卡瞪大眼睛，吓得声音都高了八度：“真的假的？你这么关心朗嘉，不会真的是——” 宇宙憋笑道：“如果是真的，你怎么看。” “你和他不搭啊！”兰卡越想越觉得是真的，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而且，七林哪哪都比朗嘉适合你，你怎么就？！” “喜欢这种事情谁能说准。”宇宙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如果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我是应该理性放弃呢？还是给这段未来一个可能性呢？” 说的虽然是朗嘉，宇宙真实所想还是七林。她有太多理不清又无从倾诉的想法，只能通过玩笑的方式说出来。 兰卡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不为难你了。”宇宙笑笑，“还有——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兰卡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说些什么，忽然就脸色一变。 “七林，你回来了？” 宇宙回头去看，只见七林双手插兜，表情淡淡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嗯。” 宇宙没多想，像往常一样关心道：“朗嘉怎么样了？” “出来说。” 七林留下一句话，转身掀开帘子走进了夜色深处。 宇宙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裹紧衣服跟了上去。 七林心情很差，非常之差。从送朗嘉去学校开始的情绪到听到宇宙兰卡对话时达到了顶峰。 去康定的路上，朗嘉忽然问七林：“哥，你是不是喜欢宇宙？” “有时间琢磨我，不如考虑考虑自己的人生。” 七林根本不想提及这个话题，然而朗嘉十分没眼色，不依不饶。 “我觉得她挺好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所以呢？” “我也挺喜欢的。”朗嘉诚实地说，“她和别人都不太一样。” 其实七林早已有猜测。朗嘉从小到大都格外叛逆，在学校连有的老师都不服，在家对他对阿巴那更是，唯独在宇宙面前乖得像猫。 但听到朗嘉承认，七林的心还是猛地坠了一下。 “我——我不是要和你抢。”见七林不说话，朗嘉有点心慌，“我就是单纯的欣赏，没别的意思。” “抢？18岁生日还没过，想的倒是不少。” 朗嘉：“” “赶紧想想期末考试的事情。”七林道，“学习嘛，努力就好，结果没那么重要。别给自己心理压力，但也不能完全松懈。” 朗嘉有点不耐烦了，反驳道：“我知道！我就是老想起她说的话” 见他排斥，七林没再说什么。 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知慕少艾，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细节、不算原因的原因而对某个人产生懵懂的好感，这再正常不过了。 从小到大一直在照顾朗嘉，七林都忘记了自己不过比他大四岁而已，也是个半大少年。所以他明知道这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还是开心不起来。 此时此刻，他就像家里过去养的那只藏獒一般“护食”。他只想将心爱之人珍藏，不愿任何人觊觎。 到了学校门口，七林停好车，从后座拿了个袋子交给朗嘉。 “什么东西？”朗嘉还挺惊讶，立刻打开看了看，竟然是一个警用手电筒。 “防身。”七林嘱咐道，“再有下次，别赤手空拳跟一群人打了。拿着这个，避开要害部位，其他地方随便打，出任何事都有我兜着。” 朗嘉挨揍这件事虽然他自己不愿追究，七林也同意了他的处理方式，但心里不可能过去。 “面对一群人的时候，别傻乎乎地跟谁都打。去打领头那个人，一次性打服，保准没人再敢欺负你。” 第42章 摩擦 朗嘉没想到哥哥竟然还有这一面，但他感受到了七林的担心。 “知道了，放心。” “嗯，去。” 七林一直等到朗嘉进了校门，这才开车离开。 他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事情和宇宙无关，所以压下复杂的心绪急着回来找宇宙询问今天营业的情况。然而紧赶慢赶到了门口时，他恰好听到了宇宙和兰卡的谈话。 他知道宇宙在开玩笑，正是因为知道她在开玩笑，所以才格外生气。 在七林心里，有些事情是不能用来玩笑的，比如感情，比如别人的真心。 七林绕过拐角后站定，转过身来。 宇宙跟了上来，“怎么了？” “朗嘉的事情，你为什么那么上心？” 宇宙迟疑道：“就是想帮帮他。” “他的事情本质上和你没有什么关系。” 七林语气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宇宙察觉到了他的淡漠。 她身为外人，哪怕是出于好意，过多干涉就是越界。 她立刻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插手，是我越界了。” “还有，朗嘉确实挺喜欢你，但你用他来开玩笑——还是感情方面的玩笑，并不合适。”七林将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抱歉，不小心听到了你和兰卡的谈话。” 这次，宇宙彻底愣在了原地。既然七林听到了，那势必也听到了关于他自己的部分。宇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对不起。” 七林看着宇宙低着头愧疚的样子，一股怒意涌上了心头。他气自己太较真，毕竟他也清楚对方并不是有意的。与此同时，他也有点气宇宙，气她不懂感情是多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如此胡言乱语。 他借着这股怒意继续说了下去：“谢谢你对朗嘉的关心，但之后还是不要了。他的事情有我负责。” 宇宙几个深呼吸调整自己并梳理清楚逻辑，“对不起，是我的方式和措辞存在问题。我只是觉得你和朗嘉都很不容易，所以想帮帮朗嘉，也想帮帮你——” “——我和朗嘉都是成年人了，不差你这点关心。” 七林竟然将她的话原封不动如数奉还，宇宙一时有些呼吸困难。这些话她说的时候并未多想，只是在找着借口搪塞兰卡的撮合。 话从口出时或许没有含义，但返回自己的耳朵中时，宇宙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她认为没有含义的措辞，原来竟是那么伤人。 宇宙猛地咬住唇，彻底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七林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宇宙关心自己和朗嘉，知道自己的付出都是一厢情愿，知道他们的故事不会有任何结果，但听到宇宙的所思所想时他还是遭到了重击。 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将自己的情绪问题迁怒对方，七林生硬地说：“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留下宇宙一人站在原地无所适从。 七林大步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没忍住将窗户开了个缝——从这里恰好能看到楼前的场景。 他看到宇宙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转身慢慢地走回民宿。待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七林这才转身滑坐在地板上，烦躁地捋了好几把早已变得乱糟糟的头发。 这一晚上，这一对男女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格茸来到民宿接宇宙时，恰好七林准备跟着一个阿古的车队出山。 格茸不知道七林宇宙之间的事情，主动用藏语问七林：“走了？” “嗯。” 七林背好包，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格茸身后的宇宙。 后者脸色不是很好，但和他对视时还是一如往常笑着点了点头。 见宇宙这样，七林发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更别提扯出笑容了。 格茸问道：“还是周末回来？” “下周周内，考完试回来。” “那我们先走了。我哥催呢。” “行，注意安全。” 格茸切换普通话，和身后的宇宙说：“扶好，咱们出发。” “好的。” 宇宙扶住格茸的侧腰，伴随着发动机轰鸣声，两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七林的视野之中。 七林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拳，浑身上下哪哪都难受。 宇宙的态度和平时没有半点区别，好像昨夜的一切都没在她心中留下一丝痕迹，甚至坐在格茸的后座时的一举一动和坐在他的后座时也没什么不同。 他曾经以为的特别，都是自作多情罢了。他和格茸没什么区别，和格桑没什么区别，和朗嘉也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她人生中的过客，仅此而已。 所以到头来，只有他独自别扭。一方面后悔自己对她的态度不友好不礼貌，没有照顾她的感受；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做得没什么错误，确实不该乱开玩笑。 但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压倒性的一点是，七林意识到自己过去在潜意识中其实有将宇宙美化，通过昨天他头回正视宇宙存在的缺点。 然而，即使这样，他对她的喜欢没有半分的减少。 思及此，七林下定了决心。 下次回来就是放寒假。分开的时间他好好理清头绪，回来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和宇宙聊这件事情，无论是什么样的摩擦，他都有信心好好解决。 另一边，在风驰电掣中，宇宙很快就抵达了贡嘎寺，然而她的思绪还留在民宿门前，留在和七林视线交错的那一秒。 那一秒，她心口发闷，但她竭力藏住不安、表现得自然，不想让自己的情绪给七林带来困扰。 然而她主动打招呼后，七林丝毫未有回应，这种态度只能说明对方并不想与她有任何交流。 虽然有些伤自尊，但宇宙还是尊重七林的选择。既然对方不想，那她就主动避开为好。 就这样，两人同时朝着不同的方向下定了决心。 第43章 我哥确实喜欢你 经过一周的磨合，宇宙和格桑的业务逐渐熟练起来，也越来越轻松。 周五晚上，格桑将宇宙送回民宿后提醒道：“明天后天我得去趟康定，如果你想开摊就联系格茸。当然，想休息就休息。” “好，我明早起来看情况。” 宇宙自己在咖啡方面的造诣也不低，手冲和美式对她来说轻车熟路，所以她独自开摊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又要做咖啡又要拍照速度肯定会直线下降。 她打算先休息休息，明天起来看状态再做决定。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踢里哐啷的声音。宇宙回头，就看到朗嘉站在楼梯口仰头看她。 “我有事情想问问你。”男孩直愣愣地说。 宇宙自己也有话想和朗嘉说，点点头道：“出去说。” 说来也是很巧，朗嘉也恰好停下了那天七林停下的地方，甚至分毫不差。 “你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帮我补补语文？” 朗嘉的想法很简单。他同意七林的看法，不管怎么样高中要毕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做好，做到问心无愧。 这周他琢磨了许久，觉得自己的语文最是欠缺，随即就想到了宇宙这位在子梅村常住的汉族女孩，岂不是现成的老师？ 宇宙努力措辞，所以没有及时回复。 朗嘉挠了挠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抱歉，朗嘉。”宇宙急忙说，“首先你哥哥不一定会同意，我身为外人不太好干涉你们的事情。再就是我每天白天都在贡嘎寺，确实没有太多时间。” 朗嘉第一反应就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宇宙笑了笑，道：“七林也快放寒假了，这不是现成的老师。” 朗嘉撇嘴，一副不太认同的表情。但他也明白了宇宙的拒绝，没有穷追不舍。 “朗嘉，有件事情我需要和你道歉。” “和我？” “嗯。之前我和兰卡聊天时，开玩笑提到了你——关于感情方面。当时没多想，经七林指出我觉得确实不太合适，所以今天特意和你说一声抱歉。” 宇宙说得很诚恳，这让原本就莫名其妙的朗嘉更是觉得这根本算不得大事。 “没事啊”朗嘉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七林给宇宙说了什么，“你——挺好的，是一个好人，我知道。” 原先宇宙和朗嘉相处时非常轻松自在，但现在她确实做不到了。在朗嘉的视角，宇宙忽然从知心大姐姐变成了还算熟悉的陌生人。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忽然问：“我哥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宇宙否认。 原不想多说，但看着朗嘉那双和七林无比相似的眼睛、感受到少年人淳朴的真诚，她还是多交代了一句：“以后遇到事情多和你哥哥商量，不要一个人憋着。学习好不好都没关系，想法决定出路，你的人生路会很精彩。” “这些话很像告别。”朗嘉道。 “嗯，我早晚要走，就当提前告别了。” 朗嘉立刻问：“什么时候？” “说不准，想走可能就立刻走，不想走就多待一阵。” 时间不早了，宇宙不等朗嘉作出反应，转身沿着小路向灯光走去。 “走了！” 解决了这件事，宇宙某种程度上轻松了一些。和七林保持礼貌和合适的边界感，也不算难事。 但她没想到的是，朗嘉这个小伙子竟然打破了僵局——当然，是朝着失控的方向。 七林接到朗嘉的电话时还挺惊讶，毕竟这小子从不会主动联系自己，但他没想到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质问。 “你和宇宙说什么了？她还来跟我道歉，开玩笑又怎么了？我又没生气，你生气什么？” 七林捏了捏眉心，从朗嘉的暴风输出中抓到了关键信息。 “她来找你道歉了？” “对——不是，我想请她给我指导一下语文，但她拒绝了，说你不一定同意她也没时间。然后忽然就和我道歉，说自己欠考虑说得不合适到底怎么了！” 七林这几天一直在忙，只有晚上有点时间能琢磨一下这件事。乍一听，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冷静下来想想宇宙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使是作为导火索的那个玩笑也只是玩笑而已，没有伤害任何人。所有的矛盾，都源于七林自己而已。 “我后天考完试回家，回去再说。”七林旋即警告道，“不要天天在山上野，安排好学习时间。” 听着七林顾左右而言他，朗嘉的脾气直冲云霄：“你不就是喜欢宇宙吗！你自己没胆子说别别扭扭的，别影响我啊！” 七林反问：“影响你什么？” “影响我们正常交往！她今天还交代我了一大堆事情和告别一样，还说她可能立刻走也可能过段时间走。” 七林闻言也是一惊，但在朗嘉面前还是藏住了不安，平静地说：“我知道了。” 看他如此云淡风轻，朗嘉一怒之下挂了电话。 七林立刻联系兰卡，问宇宙最近的情况以及有没有提提前离开的事情。兰卡对此毫不知情，也很惊讶。 “没和我们说，应该不会？” “如果有消息麻烦跟我说一下。” “好——哎朗嘉，你怎么来了？” 兰卡正想挂电话，就看到朗嘉一脸阴沉朝二楼冲去。 “喂，朗嘉！” 七林听到了动静，远在c市都吓得一骨碌坐起来。 “他去找宇宙了是不是？” 兰卡顾不得回话，拿着手机就跟了上去。晚上九点多，很多客人已经休息了，朗嘉这样会给他人造成困扰。 “朗嘉！”她边追边压着嗓子呼唤，然而朗嘉正是冲动的年纪，丝毫不顾及旁的事情。 等到兰卡追上时，朗嘉已经敲开了宇宙的门。 “朗嘉？”宇宙见他有话要说的模样，经七林那一番话语她也发觉朗嘉已经18岁、不是个孩子了，孤男寡女晚上进一间房不合适，便打开门来到了走廊。 “怎么了？”宇宙见他呼哧呼哧喘气，小声询问道。 “朗嘉——” 宇宙这才听到兰卡的声音，见她也气喘吁吁地追来更是摸不着头脑。 朗嘉什么都不管，直切主题，大声说：“我哥确实喜欢你，但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他说什么也不代表我的想法。” 宇宙愣住了，兰卡愣住了，连手机另一边的七林都愣住了。 第44章 暴怒 虽然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但说出来和心知肚明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朗嘉说出了想说的话，一下通体舒畅，并且终于分出了一点神经关注大家的反应。 宇宙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兰卡则是想挂电话又不知道该不该挂断，一时间四下里都是寂静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宇宙缓缓地说：“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知道。” 饶是宇宙，都不知道这个场面该如何收场。唯一庆幸的是七林不在场，他不知情是最好的。“我说完了，那我回去了。” 不只宇宙和七林，连身为旁观者的兰卡都快被气吐血了。 以一己之力把桌子掀掉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搁谁不生气！ 宇宙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收尾，但除了封口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 “等等。”她无语道，“你俩都跟我进来。” 兰卡其实是想挂电话的，奈何宇宙直接挽着她的胳膊一起进屋，实在是找不到一丝机会。 关上门，宇宙一脸无奈地说：“朗嘉，你也说了你哥哥代表不了你，你也代表不了七林，明白吗？” “我——” 宇宙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所以，这种话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会引人误会，对双方都不好。” “但是——” “没有但是。”宇宙看了看一脸不服气的朗嘉，终于放弃了，摆摆手道：“回家，今天说的话跟谁都不要提，包括你哥哥。” “哦。” 朗嘉灰溜溜地走了，并且暗自在心里鄙视七林的懦弱。连喜欢都不敢说，难怪他说了宇宙都不信呢！ 朗嘉毕竟还小比较好拿捏，但兰卡就说不准了，特别是她是如此热衷于做媒。 宇宙没看错，兰卡正在想着怎么帮七林套话小小助攻一把。 “你也是，别乱说。”宇宙完全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要面对这种事情，自己都觉得好笑，“朗嘉就一小孩子，说的话不可信奥！” 兰卡撇撇嘴，用眼睛斜她：“我倒觉得挺可信的。” “喂！不许造谣传谣！” 谁知，兰卡竟然一语道破天机。 “你自己心里清楚是真的，所以才着急忙慌把我俩叫进来千叮咛万嘱咐。你要是心里没鬼，朗嘉的话就是玩笑话而已，何必如此较真？” 宇宙：“” 她知道朗嘉所言不假，但是兰卡的话也并不全对。 “无论是不是真的，人言可畏。没必要给双方带来困扰。” “那确实是。”这点兰卡也是认可的。 “那——就当你答应了。”宇宙笑道，“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就好。”兰卡半是撒娇半是调侃，“哎对了，我听七——朗嘉说你可能要提前走？” 兰卡差点舌头打结，赶紧更正自己的说法。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目前没这个打算。放心，我就算提前走房租也不一分不少交给你，绝对不让你吃亏。” “这是钱的事情吗？”兰卡瞪她，“你要是有什么变化，一定要第一时间跟我说。” “好的。” “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你也是。” 宇宙扒着门框将她送走，这才松懈了下来。 兰卡下了楼，看了一眼长达三十分钟的通话时长，就知道七林一直都在听。 她小声道：“喂，听见了？” “嗯。” 兰卡安慰道：“一切照常就好，假装你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的沉默后，七林自嘲一笑道：“怎么可能装不知道” 七林很清楚，自己做不到。 感情是不可控制的扰人思绪，但他还是将所有纷繁的思绪压下，尽量专注于最后三门考试。 当寒假正式开始，七林背着45l的大包回到了子梅村。 说来很巧，他回来的前两天都没有遇到宇宙。他先是被阿巴喊去帮忙，紧接着又摁住朗嘉了解期末考试的情况并给出针对性的学习安排。 宇宙的生活非常规律，白天在贡嘎寺，临近天黑时回来吃饭然后就回屋休息。 说真心话，七林一直想见宇宙，奈何一直没遇到合适的时间。既然碰不到，那他就专程去找。 这天，他中午帮几个阿古拉完货，又收拾完马厩和牛圈，就骑上摩托往贡嘎寺走了。 最近来这边的驴友又少了一些，不过来了一帮子骑山地摩托的人，所以上下山的路比往常更热闹了些。 临近过弯的时候，七林摁了喇叭，没听到对向有鸣笛回应，就按照正常速度拐了过去。然而，迎面而来空档滑行的一辆摩托忽然出现，和七林最多两米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七林控制方向靠近山体并迅速刹车，尽量给对方足够的空间。 但对方没七林这么冷静，紧急情况下方向扭动了好几回这才重新控制住，停下车时甚至离悬崖边只有半个脚掌的距离。 见车手安全停稳，七林松了一口气，好心问道：“没事？” 谁料，车手将车靠边停下，气势汹汹地就冲七林走了过来。 “你怎么骑车的？骑这么猛想把我别下去？” 七林并不想同这人理论，和这种连山路上骑行规则都不懂的人废话没有任何意义。 “没事就好，下坡注意点，急弯很多。”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 七林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看天色要暗下来，再拖下去他可能就赶不上宇宙散摊了。 他也将车停下，耐着性子解释道：“过弯的时候要鸣笛。我按了喇叭，但你没有回应，也没有减速。” “你按喇叭的时候我都快拐过来了！真是山沟沟里的人，土包子” 面对人身攻击，七林也没有被激怒，也不再打算反驳。这时—— “自己的问题就别迁怒别人了。” 宇宙绕过弯从坡上走了下来，一脸不屑地说。 七林一愣，立刻问道：“你怎么在这？怎么自己往下走？” “格桑今天不在，我就自己走了。” 七林很是不赞成，“怎么不让阿古给你叫摩托？” “太麻烦了，算了。” “你俩认识啊？”车手取下头盔，露出了一头金发和臭脸，“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这人骑摩托差点给我撞下悬崖，这事绝对不能这么轻易地了了。” 宇宙平静地说：“非常抱歉，我刚看到了全过程。你不遵守规则并且车技不够好，仅此而已。” “你莫不是在包庇？哎也对，女人吗连车都不会骑懂什么规则啊？” 七林眉头一紧，“说话注意点。” “嗷，你俩还是一对是吗？”黄毛探着脖子凑到宇宙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宇宙非常不喜欢他的眼神，正准备后退一步时，七林猛地推了男人一把阻止了他很不礼貌的动作。 “哟，动手啊？”黄毛歪头不屑地笑了，掏出对讲机道：“兄弟们往回走点，有个藏民找事。” 宇宙没想到对方不仅不讲理还是个硬茬，一时有些着急。 七林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顺手拿走了她背包侧面的对讲机，用藏语也说了些什么。 这时，坡上由远及近传来了摩托引擎声。 七林对黄毛道：“挪车，往边挪，车灯打开。” 说罢，七林率先去移自己的车，还拉了拉宇宙让她跟紧自己。 “瞪我？”黄毛冲七林努嘴，“看你也不是藏民，就为了这么个婊子养的憨批？” 过了青春期，七林很久没有过暴怒的情绪了。但听到这个男人带着嘲讽的侮辱，他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就在他大步走来时，宇宙毫不犹豫狠狠甩了黄毛一个巴掌。 第45章 夜路 “啪！” 黄毛捂着脸，懵了一下。 七林也没想到宇宙会动手，脚步一缓。原先的满腔怒火在看到她为自己出头时，奇迹般地平复了。 但就是慢的这一秒导致七林没有及时赶到宇宙旁边。 黄毛反手就还了宇宙一巴掌，甚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宇宙！” 在七林的惊呼中，宇宙被打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落地时她本能地用胳膊去撑，身体重心全部压在了右臂上，瞬间的冲击力疼得她眼泪唰地冒出来。 七林不是不会动手，先前是觉得没必要。但此刻，喜欢的女孩在自己面前被这样对待，七林自然是忍无可忍。 他大步走过去，提着黄毛的领子就把人摁在了山壁上，下一秒拳头如雨点一般落下。 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黄毛毫无还手之力，再也没有方才骂街对宇宙动手时的嚣张。 “七林！” 方才听到的摩托就是格茸载着阿吉。 格茸见到下手如此狠辣的七林，就知道对方真的把他惹毛了。但他怕下手太狠会出事，立刻和阿吉上前阻拦。 然而，没等他们走进，七林就停了手，顺势将黄毛推到他俩跟前。 七林立刻回到宇宙身边，焦急地问：“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宇宙的胳膊还在剧烈的疼痛，疼得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眼泪簌簌而下，滴落在七林握住她胳膊的手背上。 七林更加着急了，他再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扶着宇宙的腮帮抬起她的小脸。 他看到了素日里白嫩的面颊上鲜红的指印，看到了源源不断的泪珠，看到了她满是无助和痛苦的双眼和被咬紧的嘴唇。 “胳膊伤到了吗？”七林注意到她用左手紧紧抓着右臂，而右臂有些不太正常的绷直。 宇宙点点头，咬紧牙关依然是一言不发。 七林立刻撑住宇宙的腰将人带进怀里，然后一把抱上摩托车。 “怎么了？”格茸察觉不对，“宇宙怎么了？” “胳膊受伤，我带她去趟康定。”七林边发动摩托边用藏语交代了下情况，“这人不遵守规则骑摩托下坡差点和我撞到，非说是我的责任并且出言侮辱。他那会用对讲喊人，估计快到了，你们处理一下。” “放心，快去。”阿吉搞清了前因后果后道，“有事及时联系。” “好。” 这会，宇宙终于同初时剧烈的痛感中缓了过来，至少能开口说话了。 “去康定？” “嗯，去医院给你拍个片子。”七林温声解释，“左手还有力气吗？扶好我，先回村里。” “可以。” 宇宙用左臂环住七林的腰，为了扶得更稳，她还抓住了七林右侧腰附近的衣服。 在这个姿势下，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七林的后背之上，全身心的依靠着身前的男人。 七林担心宇宙的伤势，一路速度都不慢。 到了民宿门口，七林扶着宇宙下车。 “我去开车，等我两分钟。” 宇宙右胳膊蜷曲不敢伸展，唤住七林问道：“去康定要多久？” “四五个小时。” “那——我去房间拿点东西。” 七林立刻用藏语呼唤兰卡，后者很快从门口探出头。 “怎么了？” “宇宙胳膊受伤，我带她去康定。你帮她收拾下东西。” “受伤了？怎么回事？”兰卡立刻走过来检查宇宙的伤势。 “意外，估计没事。”宇宙竭力扯出一个笑容，然而在苍白的面色和肿起的脸颊面前毫无说服力。 兰卡惊呼：“你的脸！谁干的？” “等我回来细说。”宇宙冲七林道，“你去，我收拾完在这等你。” 往返十个小时，今晚铁定要住在康定。宇宙让兰卡帮忙装起了身份证件、简单的洗漱用品和一些现金。 两人出发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车子驶过河道时，宇宙实在忍不住提议：“要不咱明天天亮了再去，晚上开山路不安全。” “今天必须去。”七林十分坚持。 “现在去医院也拍不了片子，还是要等早上的。” “先让医生看一下，看一下放心。” “可是——” “放心。”七林懂她的担忧，安慰道：“我接送朗嘉上学时也常开夜车，习惯了。” 宇宙无从反驳，加上车子已经驶于盘山路上，现在想掉头都难，终于放弃了回去的想法。 “谢谢你。” 七林对她的感激颇有些不快，轻声问：“为什么谢我？应该是我感谢你才是。” 见他面色不虞，宇宙措辞也谨慎了些：“这么晚带我去医院——” “于情于理这都是我该做的。”七林打断道。 从那夜的谈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是这么不尴不尬。方才形势紧急，他们短暂地忘记了先前发生的事情。 现在单独坐在不断向前的车厢里，被同一片密闭的空气环绕，彼此之间都觉得不自在。 宇宙之前有下定决心维持这样的关系，不再给自己和七林带来任何困扰，但真到了逐渐疏远的阶段，她又无法适应、无法想象和七林变成陌生人的样子。 “休息一会。”七林打破了沉默，“座椅放倒，后座有毯子。” 宇宙顺从地照做了，毕竟睡着总比两人都醒着却无话可说要强一些。 原打算小眯一会，没想到一天的奔波加上晚上的冲突耗尽了体力，宇宙竟然一觉睡过了全程。 她睁眼时，发现车已经停在了停车场，驾驶座上的七林则立刻扭过头去看窗外。 “到了吗？”她直起身四下张望，果然看到了夜色中亮灯的“人民医院”几个大字。 “嗯。”七林清了清嗓子，“缓一下，帽子衣服穿好再走。” “好。” 宇宙伸手捞起从民宿带来的厚外套和厚帽子，然而很快她就遇到了难题——无法伸展的右臂根本不允许她完成穿衣戴帽的动作。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七林，想要他帮忙却又说不出口。一方面是害羞，还有就是她不知道七林是不是还在生气。 七林看着她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将驾驶座往后滑，然后帮她梳理了下因为睡觉而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这才接过毛线帽为她带上。 宇宙觉得脸颊两侧的碎头发有些不舒服，左手往后拨了拨，七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轻柔地为她将所有碎头发抚平后，再次理了理帽子。 脸颊先前肿胀的部分在几个小时之后开始返青，颜色重得可怖。七林的大手从宇宙头顶滑落，怕弄疼她所以只用几个指关节轻轻抚过。 由于离宇宙很近，在昏暗的环境下宇宙也能清楚地看到七林眼中闪烁的内疚和心疼。 这个姿势是那么暧昧缱绻，但宇宙没有躲闪，反而直勾勾地看着他。 终于，七林深深地叹了口气，嗓音沙哑：“你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第46章 底气 夜晚总是给人以亲昵的错觉。 “我这样是为了谁！” 听他这样讲，宇宙颇有些委屈。 七林捧着她的脸，忽然笑了开来。 “笑什么笑！”宇宙瞪他，颇有些恼羞成怒。 七林做投降的姿势，笑容却丝毫不减：“不和我撇清关系了？” “谁——”宇宙嘴硬，待她反应过来略微停顿后气势骤减，“和你撇清关系了” 七林见好就收，开始帮她穿外套。但宇宙的右胳膊无法伸展导致袖子上不去，而女款外套也无法在不穿上袖子的情况下拉上拉链。 “就这样。” 宇宙低头看了看，觉得敞着拉链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准备下车。 “等会。”七林道，“衣服脱了？” “啊？” 七林将方才亲手为宇宙穿上的外套脱掉，然后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脱掉了自己的羽绒服。 “穿我的。” “不用——” 然而，胳膊负伤穿衣不能自理的某人必定拗不过七林。 当七林护着宇宙下车时，宇宙整个人都埋在了七林的大羽绒服中，蜷缩的右臂也因为拉上的拉链丝毫未感受到寒风。 “你不冷吗？” 七林在零下的寒风中只穿着摇粒绒，怎么可能不冷。 他浑不在意地说：“没事，急诊在这边。” 急诊医生握着宇宙的胳膊做了初步检查，又让她活动活动手臂观察情况，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应该没事。 七林听不得模棱两可的答案，立刻反问：“应该？不需要拍片子吗？” “大概率是中度肌肉拉伤，想拍的话要等明早。”医生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想拍的话就拍个核磁共振，看看肌肉状况。” “不——” 不等宇宙说话，七林立刻拍板：“好，那我们明早来。” 出了医院，宇宙才小声说：“医生都说没事了，咱明天不来了。” “不行，拍一下放心。”七林打开车门护着她上了车，“我定了酒店，就在附近。睡一觉再来。” 宇宙等他绕过车头坐在驾驶座，立刻问道：“你什么时候订了酒店？” “出发前。”七林轻描淡写地说，顺便探过身替宇宙挂好了安全带。 他的动作很快，但从眼前一闪而过的男孩棱角分明的下颌、笔挺的鼻梁和在下眼睑投下阴影的睫毛还是刻在了宇宙的脑海之中。 七林订的酒店就在马路对面，他把车停好，这才拎着宇宙的包扶着她去前台办理入职。 “我来。”宇宙实在不想再让七林破费，伸手就想去包里拿现金。 可惜，她的包可是在七林手里。七林将包一提轻巧避过，然后立刻将自己的银行卡递给了前台。 宇宙：“” 她的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不开心。 七林办完手续拿过房卡，拉着她进了电梯，“你都承认了，是为了我揍那个黄毛，怎么还能让你掏钱？” 宇宙瞪大眼睛，“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去医院前，在车上。” “我没有，我的意思是因为你没有保护好我，所以我才这样的。” 七林靠在电梯侧边，看着她笑。 宇宙总结道：“你误会了！” 七林颔首，“确实是我没保护好你，但你为什么要扇他巴掌？” “因为他嘴里不干不净。” “但不干不净的话都是对着我，不是攻击你。” “我见义勇为，不行吗？” 看着她嘴硬的样子，七林只觉得可爱到不行。 “行。”他直起身扶住宇宙的后背，“到了。” 见他一副不信的样子，宇宙有些着急上火。 “烦死了。”宇宙小小声嘟囔。 然而七林离她这么近，加上出了名的狗耳朵，怎么会听不清。 “嗯，怪我。”他也小声说。 被吓一跳的宇宙立刻抬头看七林，在接触到他满含笑意的双眸时又像被烫到似的低下了头。 七林将宇宙送到房间，并且跟着她一起进了屋。 宇宙一脸茫然，忽然察觉短短几个小时之内他俩变得过于亲密，但这种转变无比自然，她并不排斥。 七林将外套为宇宙脱下，然后又拿过拖鞋放在她的脚边，伸手就要帮她拖鞋。 “不用，我自己来。”宇宙缩了缩脚躲开他的动作。 七林的手一顿，转而帮她解开了鞋带，然后起身退开两步，给她留下充足的空间。 “洗漱——可以吗？” 宇宙生怕七林要动手帮她洗漱，立刻并且无比坚定地说：“可以！” 七林嘴角微扬，将她的衣服收拾好，又为她调好空调温度。 “谢谢。辛苦你了，早点休息。” “我就在你隔壁，有任何事情直接找我。” “好。” “明早我——八点左右敲门叫你。” “好。” 宇宙起身送他，凌晨的酒店走廊上空无一人，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七林回头看靠在门上的宇宙，低声说：“以后不要这么冲动了。” “什么？” “保护自己是第一位，千万不要将自己置身险境。” “我知道” “知道你还冲动？”七林视线在她的脸颊处徘徊，“还疼吗？” 宇宙抬手摸了摸肿胀的地方，疼得一哆嗦：“嘶——” “轻点！”七林无奈地摇摇头。 “哦”她撇撇嘴，收回手不再自讨苦吃。 七林笑意淡去，严肃又真诚地说：“对不起。” “嗯？” “没保护好你，还让你为我出头，是我的失误。” 方才开车来康定的路上，七林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挪车的时候竟然将宇宙和那人留在原地，丝毫没有提防。 宇宙立刻摇头，安慰道：“是黄毛脑子有问题，怎么能怪你？” 七林没吭声，显然无法将此事和自己撇清关系。 宇宙察觉他的自责，笑了笑道：“我确实是冲动了，而且我自己也很惊讶，我竟然会动手，竟然敢动手。” 小时候宇宙就是一个软柿子，长大后她开始懂得保护自己，但依然反感或者说畏惧任何形式的争执。 她将自己的懦弱伪装成云淡风轻，欺骗自己不在乎，就能免于发觉自己没有反抗的勇气这一事实。 但今天，她的本能快于思考，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犹豫害怕就出了手。 “我想了想，应该有两个原因。”宇宙抬头直直看进七林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一个是他确实过分，我不喜欢他那样说你。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因为我知道你在。” “那一瞬间，你在我身边就是我的底气。” 第47章 这里是云上三千米 已经是凌晨三点，七林却毫无睡意。 他枕着双臂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脑海中闪过的是宇宙的每一个表情，耳边回荡的是宇宙的每一个字。 宇宙不知道七林已经知道朗嘉对她说的话。但七林知道，他的心意宇宙很明了。 失眠的夜，七林绞尽脑汁地琢磨宇宙的一举一动，一墙之隔的宇宙则是处于无尽的理性感性斗争。 第二天一早，八点刚过，宇宙被一阵门铃声唤醒。 宇宙手软脚软地爬起来开门。还未睡醒导致意识还飘在虚空中，她忘记了自己右臂受伤的事情，习惯性用右手去开门，结果就是一阵痛彻心扉。 “啊——” 她捂着右臂靠在门口的玄关上痛呼出声。 “宇宙？” 七林隐约听到了动静，立刻问道。 宇宙缓了缓这才打开了门。 才开了个门缝，就传来七林焦急的声音：“刚才怎么了？” “我忘记右胳膊受伤了”宇宙对自己也很无语。 “要小心一些。”七林松了口气，举起手中的早餐道：“先吃饭？” “好。” 宇宙转身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床边低着头醒神。 七林将包子和粥打开摆好，然后又剥了个鸡蛋，这才蹲在宇宙面前抬头看。 “还没睡醒？” “嗯？” 宇宙猛地抬头，终于从披散的发丝中露出庐山真面目。 七林轻轻将她左半边头发别去耳后，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叹了口气。 宇宙看到他颇为不爽的表情，问道：“破相了是不是？” “嗯。”七林如实告知，“返青很严重。” 宇宙本能就要抬手去摸，七林瞅着她和昨晚摸自己脸颊的动作没有丝毫分别，着急之下一把逮住她的手腕，“别碰。” 宇宙恍然大悟，也想到了昨晚。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七林拿出剥好的鸡蛋，轻轻靠在她肿胀的脸颊上，“疼吗？” “不疼但这管用吗？” 虽然经常在影视作品里看人用剥皮鸡蛋消肿，但她对是否有科学依据始终存疑。 七林眼神中写满无辜，“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也是。” 宇宙从七林手中接过自己滚了起来。 吃过早餐，两人返回人民医院，经过漫长的等待后拍了核磁共振又见了医生，一通折腾下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我就说没事！”宇宙戴着口罩，声音闷闷的。 “没事就好。”七林也放松了下来，“医生说恢复期要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好好休息。” “呀！”一说大半个月，宇宙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摊，“那我得去买个三脚架！” “三角——胳膊都这样了，歇一段时间再开好了。” “不行，等胳膊好了我可能都要走了” 提起要离开，生活中那些惹人心烦的事情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宇宙有些低落。 走出医院，从温暖到寒冷的切换让她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七林帮她拉好拉链，这才问道：“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宇宙微微思忖后道：“嗯没有，不想回到原先的生活中，但又不能永远都做人生的逃兵。” 七林颔首表示赞同，随即问道：“那你找到直面人生的勇气了吗？” “有一点，但不多。” “大约百分之多少？” “果然是理工男。”宇宙被逗的噗嗤一笑，但还是很配合地给出了具体的数据，“大约——百分之二十。” 总之还差得远。 七林对此没发表任何意见，先是带着宇宙去吃了饭——炒饭，然后又去买了三脚架，这才开车返回子梅村。 宇宙这次坐在副驾，一路都是难得的清醒。 她看着没有尽头的长长长长的山路，不禁说道：“要不是我胳膊这样，咱俩还能换着开。” 七林却说：“就算你能开，我也不能让你开。” 宇宙立刻偏过头质问：“为什么？你不相信我的车技？我车技很好的！” 七林抿嘴笑了，解释道：“没有质疑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又没喝酒没疲劳驾驶，坐在旁边让你开车？不合适。” 宇宙开玩笑道：“大男子主义？” “不是。”七林实在是不想说出最真实的原因，奈何宇宙穷追不舍。他小声并且语速很快地说：“就是不想让你辛苦” 说完，七林也不敢去看宇宙的反应。 “哦——”宇宙拖着长长的音调，“你看，你也承认了开车辛苦。昨天大半夜的还说什么自己习惯了” 宇宙不按套路出牌，也冲淡了方才七林话中隐含的暧昧。 七林笑了，没否认就是默认。 临近30岁的宇宙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和七林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她都像被拉回了二十代初半一般轻松恣意，当然也变得幼稚了许多。 一路侃天侃地，很快他们就到了子梅垭口。 七林将车停下后问道：“想不想再等一场日落金山？” “好啊。” 有些突然，但又合乎情理。 不过宇宙看向环绕着雪山群的云，怎么看都觉得出现日落金山的几率极小。 “感觉看不到哎！” “概率确实不高。”能不能看到七林比宇宙更清楚，“但我们不缺时间，给它一点可能性。” 宇宙想想，好像是这样，便安心地等待。 此时有风袭来，云朵也随着风快速的移动，导致贡嘎主峰在云层中忽隐忽现。 “贡嘎雪山那么高，云竟然比贡嘎雪山还高。” 七林问：“是不是要羡慕云了？” 毕竟之前宇宙的语气和说自己羡慕七林家的马时一模一样。 “你怎么知道？”被说中的宇宙一脸震惊。 七林笑而不语。 “云朵那么高那么安静，感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不值得羡慕吗？” “你生活在b市，那里海拔高度大约——不到一百米。” 虽然常年生活在b市，但海拔高度宇宙却没有关注过。 七林继续说着，语速不疾不徐，语调不高不低。 “云的种类很多，卷积云、积雨云、层积云等等。按照高低来分，低云族的高度在2000米以下，中云族的高度在2000到8000米。” 宇宙本人也是理科生，地理知识早已忘得一干二净，听七林说在自己已知范围外的知识觉得颇有意思。 “我们现在在垭口往上一些，海拔大约五千米左右。对比起来，说明什么？” 宇宙虽然听得津津有味，但一遇到提问就蔫巴了下来。 不过七林本来也没打算让她回答。 他忽然打开车门下车，然后绕过车头扶下宇宙。 宇宙的好奇心被七林的一番举动推至顶峰，立刻追问：“说明什么？” 当宇宙双脚落地的时候，七林这才开口。 “这就说明，我们比b市上方的云朵还要高。” 男孩背对群峰，深邃的眉眼写满了认真和真挚。 “这里是云上三千米，这里很高也很安静。在这里，你可以将所有的烦恼都踩在脚底。” 第48章 一直看着她 可惜，今天天气确实不合适，他们并没等到日落金山。 “好美。” 宇宙目不转睛地盯着连绵不绝的云层。没有一览无余的壮观，但夕阳下不断变换色彩的云朵与雪山缠绵，多了几分温柔和缱绻。 “嗯。” 与秋天那次一样，七林双手抱臂站在宇宙旁边。 “我们真的在云上三千米的地方吗？” “嗯。” “哇！”宇宙迟来的感慨，“可是我们在这片云的下方三千米哎！” 七林弯腰探头和宇宙平视，有些夸张地感叹道：“很有野心啊，莫非想把全世界的云都踩在脚下？” 宇宙抿嘴，抬起左手假装要揍他，七林急忙缩了回去。 她有些惆怅地说：“可惜，我们只能看到自己头顶的云。” 就像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的痛苦一样。 “但那些你看不到的云也始终存在着。” “是吗？”宇宙蹙眉想了好一会，“看来是我太局限了，好像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 七林道：“那就闭上眼睛好了。” 宇宙愣了一秒，旋即笑了开来。笑容中有释怀也有惊讶。 “我发现，你总是能给我惊喜。” 局限于目之所见，那就闭上眼睛不看好了。 如此简单的道理，其中蕴藏着的是深刻的人生哲理。 七林倒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与众不同，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任何人有什么不同。但既然宇宙喜欢，那他就开心。 宇宙仰起头，最后看了一眼头顶的云，然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泛红的黑，有点像霓虹灯映照下的城市夜空。 失去视野，人类的听觉触觉嗅觉就会变得敏锐。 她听到了旷野的风，感受到了由草甸泛起的潮湿，嗅到了七林身上清洌的味道。 这一切，都了她无比自由的错觉。 七林始终在看着她。 在她看得到和看不到的时候，他一直看着她。 “看到了什么？” 当七林的声音响起，宇宙眼前出现了湛蓝的海。 “看到了大海。” “还有呢？” 宇宙看到一个穿着衬衫的男孩的背影。他面向大海，任由海风吹着略微卷曲的头发。 “还有鲸鱼。” 七林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停顿。 “骗人。” 宇宙霍地睁开眼睛，在七林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惊讶的面容。 “你怎么知道？！” 都说在对视时率先移开目光的那方才是动心之人。七林不知道是否有科学依据，但他确实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猜的。” “真厉害。”宇宙摇摇头。 当她再次看向贡嘎群峰时，惊觉天色已经接近深蓝，像极了方才看到的海的颜色。 七林道：“天快黑了。” “好想看星星。”宇宙抬头看天，“我还没看过银河，这里能看到吗？” “可以，但今天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没有云的时候，凌晨。” 宇宙很是坚定：“我想看。” “好。等你的伤好一些了，我带你来。” “好！” 七林将宇宙送回民宿门口，将药和三脚架递给她，“记得吃药，脸颊每天也用鸡蛋滚一滚。” “知道，谢谢。” “这两天你也没休息好，我给格桑说一声，明天先不开摊了。” 宇宙立刻说道：“不用，我没问题，可以去。” 七林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最开始提议开设一个雪山照相馆只是为了帮她找点事情做，分散注意力调整心情。没想到她竟然雷打不动每天都要去，比上班还敬业。 七林身体前倾扶在方向盘上看她的脸颊，“明天还好不了，你怎么去？” 对于破相这件事，宇宙完全没放在心上，“我带着口罩就好了。” “真的要去？” “要去。” 七林妥协道：“几点出发？我来接你。” “不用，格桑或者格茸拉我上去就行。” 闻言，原先坐姿松散的七林立刻直起身，背挺得笔直，神色也认真了许多。 “我送。” 虽然不合时宜，但宇宙觉得此刻的七林就像一只大德牧，耳朵竖起来的那种。 宇宙本身就对狗狗没有抵抗力，便顺其自然了。 “吃过早饭，大概九点左右。” 得到宇宙的应允，七林明显放松下来，“好。” “那我走了。” 宇宙刚打开车门一个脚着地，就听到一声大吼。 “宇宙！！！！” 宇宙吓了一跳，坐在驾驶座的七林则满头黑线单手扶额，实在是不忍直视。 朗嘉用堪比旋风的速度翻过七林家的院墙，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宇宙面前。 “听说你挨打了，你怎么样？” 宇宙一时不知道该感谢朗嘉的关心还是纠正他的措辞，加上他的声音大得仿佛用了扩音器，估计整个中子梅村都听见了。 然而天真的朗嘉对她的心理毫不知情：“你——你的脸，你真的挨打了！” “你小点声！”宇宙瞪他。 “啊——哦。”朗嘉听话地降低音量，“是怎么回事？” “没事，就是起了点冲突。”宇宙解释。 “那——你的胳膊是骨折了吗？” “没有，没事。”宇宙道，“你赶紧和你哥一起回家，我也回去了。” “但是——” 话音未落，朗嘉的后脑勺就狠狠挨了一下。 七林捏着朗嘉的脖子把他塞进副驾驶，冲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快回去，记得吃完饭再睡觉。” “嗯。” 朗嘉一脸烦躁，“我走回去就行了，我不坐车。” 七林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给面子地甩上了副驾驶的车门。看着弟弟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再想到前些天他憨憨地跑去宇宙那里捅娄子，七林只觉得心累，很心累。 宇宙左手提着包，长长的袖子没过了包的提手，她这才想起来还穿着七林的衣服。 “啊对，衣服。”她唤住七林，“我晚上给你送过来。” 七林其实早都想到了，但他私心，希望宇宙多穿一阵，便没有提醒。 他摇摇头，“你的胳膊好之前就先穿我的。” “那你——” “我家里还有。”七林转身上了车，然后放下副驾驶的车窗对还站在原地的宇宙说：“穿脏了来找我换，再给你拿一件干净的。” 朗嘉左看右看，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宇宙身上穿着他哥的衣服。这一切对于18岁的少年来说过于复杂，少年抛出最直接的问题：“你俩为什么换衣服穿？” 七林懒得回答，也不想回答。 “走了。” 当车子驶过院子拐角，朗嘉的怒吼从还未合上的车窗飘了出来：“你说，为什么她穿着你的衣服！！！” “闭嘴！” “我不！” “” 听到全部对话的宇宙笑着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第49章 七林的父亲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七林就出现了民宿大厅。 兰卡正在前台，见到七林后忍不住冲他挤眉弄眼。然而七林面无表情，毫不配合她的调侃。 兰卡自讨没趣，拉长调子问道：“这两天，挺好？” 七林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他不能也不想回答。 从上次的摩擦到如今算是重归于好，他最真切的认识是：无论他们未来是何种关系，当下必须顺其自然。 他不想让太多人关注他和宇宙的事情，不想因为大家的调侃迫使宇宙疏远自己。 “每天都很好。”他平静地说，“宇宙呢？” 兰卡没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放弃了调侃的机会，“在吃饭。” 七林准备进去找，兰卡紧接着小小声补充：“应你要求，今天的饭都不需要筷子。” “谢谢。” 宇宙伤的是右手，拿筷子不太方便，所以昨天晚上七林为此专门拜托了下兰卡。 话音刚落，宇宙就从餐厅拐了出来。 她冲兰卡挥了挥手，然后走到了七林旁边催促道：“走！” 宇宙昨天睡得很好，今天起来倍感精神，心情也好得不得了。她哼着小调蹦蹦跳跳来到摩托车边，等着七林先上车。 七林没动。 “不走吗？” “口罩取一下，我看看。” 宇宙了然，配合地把口罩抹到下巴，“我觉得快好了。” 回应她的自以为是的，是七林深深的叹息。 宇宙：“” 七林只是帮她把口罩带好，然后发动了摩托。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宇宙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在坐上摩托车的时候，悄悄冲七林的脑袋挥了挥拳，惩罚他这么不知情识趣。 这几日进村的驴友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贡嘎寺门口后，宇宙率先跳下车。 “谢谢司机师傅。”她调皮地说。 谁料，依然跨坐在摩托上的七林直起身，一脸认真地说：“既然感谢我，怎么还想揍我？” 七林学着宇宙的动作，在她眼前挥了挥拳头。 宇宙：“” 无语，真的无语。她严肃怀疑这人后脑勺长了眼睛。 七林被她一脑门黑线以及一脸尴尬逗得笑出了声。男孩的笑声沉沉，眉眼也舒展开来。 这还是宇宙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怪有反差感的，她想。 “七林。” 七林笑容凝固了，然后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应该说，比平时更加面无表情一些。 宇宙听不懂藏语，只是看他神色不对，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一个带着牛仔帽和墨镜的中年藏族男人正站在贡嘎寺门口看向这边。 这个角度、这张面孔与濒临遗忘的记忆重叠，宇宙认出来了。 当时贡嘎寺的大叔介绍过，这个男人是七林的父亲。 男人走下台阶，主动同宇宙打招呼，用比较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好，你就是朗嘉提起的摄影师？” 宇宙没想到他知道自己，微笑道：“您好，我叫宇宙。” “我是朗嘉和七林的爸爸，我叫丹增。” 丹增体格很高大，宇宙甚至得仰起脖子看他。 “叔叔好。” “听说你就住在兰卡的民宿，什么时候方便来家里做客。” 宇宙看了看七林，后者冲她悄悄点了点头。 她笑着对丹增说：“如果不打扰的话——” “不打扰。”丹增转向七林，“今天下子梅要拉货，你去帮帮忙。” “知道了。” 宇宙看着父子俩的互动，总觉得平静之下有点别的什么东西。 丹增交代完后回了贡嘎寺，七林看了看表，“我得去巴王海拉货，回来可能稍微有点晚。你在贡嘎寺吃饭，等我来接你。” “没事，你要忙的话我叫摩托就好。” “不忙。”七林立刻否认。 既然他这么说了，宇宙自然呈了他的好意。 “那好，路上小心。” “嗯。” 今天客人不多，宇宙和格桑大部分时间都是揣着手发呆。 “喂！” 格桑在宇宙面前挥挥手，她这才如梦初醒。 “嗯？” “想什么呢？” 宇宙立刻否认：“没什么。” 格桑自然不信：“还说没什么，我都喊了你好几声了。” “我在想那天挑事的黄毛怎么样了，这件事是怎么了的。” 格桑以为他还在为那天的事情伤心，安慰道：“那个黄毛被七林揍的鼻血狂飙，肯定比你伤得重。” 宇宙一听，更着急了：“那他找七林的事没有？讹钱了没有？” “没有。”格桑笑道，“我听格茸说，那个黄毛虽然脑子不太对劲，但他的同伴都是明事理的人。了解了事故的来龙去脉，又得知你胳膊受伤伤情不明，连医药费都没要。” “这都行？”这是宇宙没有想到的结局。 “怎么不行？”格桑一脸坦然，“就算报警也就是互相陪医药费，你俩的一抵消，没必要折腾。” 宇宙简直是哭笑不得。她忽然发现，自己认识的藏胞大部分都是直肠子，处事很是直接，但并不招人讨厌。 “万一黄毛出去污蔑藏胞蛮横无理欺负人怎么办？” 宇宙的担忧颇多。 格桑满不在乎地说：“无所谓，误会就误会。我们是什么样自己清楚就可以了。” “说实话，我第一次来子梅村之前还挺担心的。” “担心什么？” “就是——藏民野蛮的传言啊”宇宙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来藏区我还查了查攻略，看到不少帖子里都提到了被藏胞坑了的经历，所以” “嗨，正常。”格桑丝毫没有觉得被冒犯，“我们藏族人是人，汉族人也是人。有好人就有坏人，哪个民族都一样的。” “嗯，确实。”宇宙表示赞同。 就像那个满嘴脏话行事嚣张的黄毛一样，并不比帖子里说的那些藏族人好。 格桑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肚子有一点饿了，顺口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嗯”宇宙四下张望，没有看到七林的身影，“我可能在贡嘎寺吃。” 只要格桑在，基本都是俩人一起下山然后一起吃晚饭，所以宇宙这么说格桑还挺惊讶。 “为什么？” 宇宙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但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七林说来接我，但可能要晚一会。” “哦哦哦哦——”格桑闻言表现得无比夸张，“明白明白。” 许是声音太大，贡嘎寺那几位大叔阿姨都看了过来。 “明白个头，别瞎起哄。”宇宙撇嘴。 “知道了。”格桑收敛了下，随后正色道：“七林其实挺难的，如果可以的话——趁你还没走，多陪陪他。他能听进去你说的话。” 第50章 珍惜眼前人 宇宙坐在摩托后座，一直在回想格桑的话。 快到上子梅村时，她探头问道：“七林？” “怎么了？” “你爸爸每天都在做什么呢？” 过了桥，七林将速度放慢，然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有时候在贡嘎寺帮忙，主要是做护林员。” 子梅村的每一个人都是护林员。 “哦” 宇宙好奇的事情还有许多，只是有些事情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提起，她也不太方便去问。 七林误以为她在为邀约之事为难，提议道：“我阿巴邀请你来家里，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给他说就好。” “没有，没有不方便。” “没关系，不希望你勉强。” 宇宙冲着他的后脑勺勾起唇角。 “不勉强，随时喊我。” “好。朗嘉估计高兴坏了。” 提起朗嘉，宇宙不由失笑。 他们非常默契，都有再提因朗嘉而起的争执。 宇宙不提，是因为不想让七林知道朗嘉跑来找自己说的话，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提。 七林不提，是因为他逐渐找到了信心，他发现宇宙面对他时时常不好意思、偶尔不太自然，这说明她不如嘴上说的那么坦然。宇宙对朗嘉那么自如放松，是因为把他当小屁孩罢了。 七林会想起自己没来由的飞醋和小脾气，觉得无比丢人，所以也不提。 到了地方，宇宙跳下车，然后给七林挥手拜拜。 七林没走，胳膊肘撑在摩托把手上凑过去看宇宙，颇为好奇地问：“你不玩手机，也没见你带书来，每天晚上到底在做什么？” 宇宙想了想，诚实地说：“什么也不干。” “什么也不干？” 这是七林没想到的答案。 宇宙说着说着，愈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气弱道：“就躺着，发呆。” 七林哑然失笑，“想不想看书？想看的话去我家挑。” “如果方便的话，好啊！” 宇宙对七林的书架一直颇为好奇，有机会确实想去看看。 “那走，现在就去。” 于是乎，刚跳下摩托的宇宙再次爬了上去。 到了院子，宇宙这才想起来问家里是否有人。 七林停好摩托准备往屋里走，见宇宙没跟上来。 “那个你爸爸和朗嘉在吗？” “朗嘉应该在，我爸不知道。没关系。” 宇宙总觉得不打招呼上门有点不合适，所以步伐还是有一丝迟疑。 七林不禁莞尔，大步走回宇宙身边长臂一伸，便扶住她的背带她进了房间。 怕什么来什么，他们才进了门就和七林的爸爸撞了个正着。 七林迅速用藏语解释了情况，丹增的视线始终在宇宙和七林之间徘徊。 不过还好，最后丹增只说了一句请便便回到了里间，给宇宙留足了空间。 宇宙悄悄拽了下七林的衣服，小声问：“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七林暗自好笑，“别紧张，好像我们偷偷摸摸在做贼一样。” 宇宙嫌弃地撇撇嘴，不理会他的调侃。 七林的房间在二层北边——面向民宿的那一边。她甚至能透过七林的窗看到自己住的那间房。 “随便坐。” 宇宙跟着七林一起坐下，但眼睛滴溜溜打转，四处打量每一个细节。 七林大大方方任由她看。 房间布局其实很简单，靠墙是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和衣柜，靠窗那一侧是一张学习桌，门对面那堵墙则是一排摆满了书的矮柜。由于柜子空间不足，有些书落在了矮柜之上，有些书则一摞摞堆在矮柜旁边。 宇宙打眼看过去，觉得充实却又井然有序。 “很整齐。”宇宙评价。 七林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顺着她的视线瞅了瞅，“还好。” 宇宙张口结舌：“这叫还好？” “嗯。”七林给了肯定的答案。 宇宙：“” 七林忍俊不禁，问道：“莫非你家里比较——” “凌乱。”宇宙替七林说出他不好意思说出的话，无比坦然地自黑：“我超级讨厌收拾东西，所以我家可能比你房间乱至少十倍。” 七林努力想象了一下怎样算乱十倍，可惜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 “不说这个了。”宇宙挥挥手，“我能看看你的书吗？” “随便翻。”七林颔首。 于是宇宙坐在一堆堆书中间，一本一本看过去。 “《马可瓦尔多》！”宇宙惊呼，“这本你也有！” 七林也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嗯。虽然没有达到预期，但很有意思，看了心情很好。” “同意！” “《大雪将至》！”宇宙持续发出感叹，“这本很小众哎，但我很喜欢。有一部电影叫《海边的曼彻斯特》，和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很像。” 七林凑过来看封皮，回忆道：“对，都有一种面对命运的无力感。但在其中——在我看来，是蓬勃的生命力。” 虽然知道七林爱看书，但宇宙没想过他的喜好口味和自己是如此相似。 “这些书——” 在最左侧的矮柜里，宇宙看到了一些封皮泛黄的旧书。有四大名着，有鲁迅，还有林语堂。 “我妈妈的书。”七林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中多了些怅然。 “你这么爱看书，也是受你母亲的影响。” “嗯。”七林回忆自己的童年，脸上浮现了幸福笑容，“五六岁的时候，我妈就开始给我读四大名着，从西游记开始。那会每天最期待的就是故事时间。” 宇宙想想了一下那个场景，觉得格外温馨。 她调侃自己：“我妈就不一样了。她工作忙没时间，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 “那你的阅读习惯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就因为我妈没时间，所以总把我丢到隔壁的书店。时间长了就养成了习惯。” 两人的童年经历完全不同，好在殊途同归。 宇宙继续看过去，看到了一排马尔克斯的书。 她笑道：“马尔克斯，《百年孤独》我看了三次才看完。” “名字确实比较混淆。” “对，但值得一看。不过我最喜欢的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七林唔了一声，“爱情这种东西，要么生来就会，要么一辈子都不会。” “bgo！”自己的所有想法七林都能接住，宇宙无比愉快地打了个响指，“我当时特别想不通，马尔克斯自己只有一段婚姻，为什么能写出这个世界上爱情所有可能的模样？” “是啊，所以他能得诺奖。” “嗯。”宇宙不能再赞同，“我还想不通，费尔明娜和阿里萨最后在船上度过的日夜被作者形容为‘直达爱情核心’，这到底是反讽还是在暗示什么？” “你指的是？” “在我看来这一切都只是两个老人在千锤百炼和岁月锉磨下开始顺从地接纳一切，接纳年轻时无法忍受的他人的不足。感觉就是死亡前夕相互慰藉，以此弥补人生的缺憾罢了。” 七林想了想，给了肯定的答案：“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不认为是反讽，在我看来更多的是揭露爱情和婚姻的底层逻辑。” “底层逻辑？” “嗯。”七林道，“爱情和婚姻都需要包容对方的不足，两个人相互磨合彼此之间都需要妥协。” “就像你说的，在人生挫磨之后开始顺从地接纳一切，进而开始包容对方的不足，最终直达爱情的核心。如果年轻时候就能做到，那岂会错过所爱之人？” 宇宙沉吟不语，反复琢磨着七林的看法。 七林笑了，眼中藏了千言万语。他温声说道：“这本书于我而言，就是告诫自己要珍惜眼前人。” 第51章 我们去看星星 宇宙最后借走了一本梁实秋的《于是生活像极了生活》，轻松的写法结合有趣的故事让人欲罢不能。 她晚上看，白天看，没有客人的时候晒着太阳看。 坐在旁边的格桑看着她一只手翻书时别扭的样子，实在没忍住说道：“不然咱歇歇再看？” 然而，沉浸在书中的宇宙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这时，一阵摩托发动机声由远及近。 宇宙立刻扭过头去看，可惜来人中没有熟悉的身影。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格桑调侃道：“你这样也算选择性失聪。” 宇宙不明就里：“什么？” “我说话你听不到，摩托一响你就能发现。”格桑的眼里满是无辜，“听到摩托声想到谁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看书就容易神游。”宇宙立刻道歉，然后为自己找借口：“摩托声太大了，所以” “行。” 格桑虽然这么说，但眼中的揶揄仿佛在说：信了你的鬼话。 这时，一对情侣向小摊走了过来。 女孩试探地问道：“请问这里就是雪山照相馆吗？” 宇宙和格桑相互对视，颇有些惊讶。 “是的。”宇宙压下疑惑，笑着说，“这里有咖啡和照相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 “不点咖啡可以拍照吗？” “当然可以。” 男孩立刻说道：“我俩想拍一组情侣合照，怎么收费呢？” “一张3元，想要多少张都可以。” “是否可以拍完后定数量？” “没问题。”宇宙起身，“拍完后你们直接选就好。” 宇宙的胳膊还没好全，所以切换机位、调整参数甚至按快门都是一只手。 这对情侣可以说男帅女美格外般配，加上两人镜头感十足，就不可能拍不好看。 很快，宇宙就拍到了自己满意的图。 她扫完一遍片子，冲他们喊道：“你们来瞅瞅！” 宇宙出品必属精品，小情侣非常的满意。 “我每张都想要怎么办？”女生的眼珠子快要黏在了显示屏上。 “那就都要。” “好！” 俩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见他们这么认可，宇宙也很开心。 “一共十一张。”宇宙道，“收三十元就好。” “好了。我们住在中子梅村的民宿，照片是老板直接给我们对吗？” 宇宙一愣，“是的。” “谢谢。” 小情侣了解清楚情况后准备离开。 “稍等一下！”宇宙唤住他们的脚步，“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了解到雪山照相馆的具体情况？” “啊——我来贡嘎寺做攻略的时候刷到了相关帖子。”女孩说道，“有人晒出了截图，客栈老板发照片的时候也有发照相馆的详情。” “详情？” 当事人对此毫不知情。 “嗯。” 小情侣貌似用的是移动的电话卡，在贡嘎寺有信号，所以直接打开手机给宇宙看——竟然是一张素雅的海报。 「雪山照相馆 地点：贡嘎寺门口 时间：1月至2月（结束时间不定） 服务：咖啡&摄影 摄影师经验丰富人美心善，请多多支持，谢谢！」 当天下午，七林来接宇宙的时候总觉得她的笑容中别有深意。 “怎么了？” 宇宙摇头，笑容可以说是明晃晃：“没什么。” 七林怎么看都不像没什么，但今天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晚上方便的话，来我家吃饭。” 宇宙轻车熟路地爬上摩托，然后自觉环住七林的腰：“嗯？是你爸爸的邀约吗？” “嗯。” “好啊。” 回到民宿后，七林估算了下时间，交代道：“朗嘉今天去拉客人了，回来得晚一些。你差不多——七点左右来我家。” “好。” 这不是第一次去七林家做客，但这次宇宙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将头发梳理平整，又仔细整理了下衣裤，擦掉因为坐摩托蹭上的灰。一番收拾后，她把那本书剩余不多的部分看完，等到临近七点时揣着书往对面走去。 刚穿过院子还没走到门口，宇宙听到一阵争吵声。 她停住脚步，恰好透过窗看到了屋内的场景。 丹增和朗嘉面对面站着吵得脸红脖子粗，七林试图拦在两人中间，但在气头上的两人显然不接受任何劝和。 由于是藏语，宇宙根本听不懂他们具体争执的内容。不过她看情形，就知道今天这顿饭怕是不太合适继续去吃了。 正当宇宙犹豫应该自己是应该直接离开，还是和七林打个招呼再走免得他继续等自己时，丹增抄起手边的茶壶就冲朗嘉砸去。 朗嘉身手敏捷稍一躲闪，那茶壶竟然直直冲窗户而来。 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宇宙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了几步。 但也正是这声音，屋内的七林看向了窗外。当他看到宇宙时，明显一愣，脸色也不太好看。 宇宙一时进退两难。撞破别人的私事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她在看到七林的表情后立刻转身离开。 七林用力把朗嘉和丹增拨开，然后打开门追了出来。 “宇宙！” 宇宙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先忙。” 疲态在七林的脸上体现的过于明显，他眼中的愧疚浓得快要溢了出来。 “对不起，今天怕是不能邀请你来家里了。晚饭你——” “没关系，我回去吃。”宇宙用左手重重地拍了拍七林的胳膊，用肢体语言表示安慰。 这时，屋内刚安静没几秒的俩人又吵了起来。 七林立刻往回跑了几步想要回去，又想起宇宙还在所以顿住脚步。他在原地有些踟蹰。 宇宙立刻冲他挥挥手：“快去。” 等到七林的身影再次消失，屋内的争吵也愈演愈烈。 宇宙慢慢踱回民宿，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来子梅村拍摄时，七林因为父亲弟弟的争吵着急忙慌回家，又想起格桑的话。 七林的生活并不容易。在大四面临读研还是工作这个关键的路口，还要操心弟弟的学业和经济来源，与此同时还要顾及不太和睦的家庭关系。 面对这样的人生，七林从来没有抱怨过，甚至没有在宇宙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因为事业受挫的自己可以选择逃避现实，七林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宇宙想到了七林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大到受伤，小到情绪起伏，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并用最合适的方式提供帮助。但反过来 是夜，宇宙趴在窗前一直盯着对面七林家的小楼。她看到一层的灯光暗去，看到二层其他房间陷入漆黑，只有七林的窗户始终亮着灯。 忽然，宇宙想起了什么。 她打开窗探出头去看了看墨色的天空，然后立刻穿好衣服背上背包出了门。 宇宙是跑着去的。 她无比艰难地爬上院墙，然后将手电筒的光对准七林卧室的窗户，寄希望于闪烁的光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 宇宙不确定这个方法是否管用，也担心被别人发现无从解释。正当她忐忑不安时，窗户打开了。 七林一脸警惕地探出头，在看到院墙上的身影后忽然就呆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下，宇宙不用怕别人误会自己入室偷窃了。她三两下跳下院墙跑到七林窗户正下方，然后仰着头看他。 “今天没有云，我们去看星星。” 第52章 是我失手 七林急火火地跑到院子里时，宇宙正在探头探脑看那块碎掉的玻璃。 不等七林问出自己的疑惑，她主动解释：“你看今天万里无云，咱俩也都没睡觉，正是看星星的绝佳时机。” 她眼神闪烁，明显隐藏了部分实情。 七林看着她古灵精怪的表情，在胸前闷了一晚上的浊气就这样四散而去。 他忍俊不禁：“所以你就爬到院墙上站那么高，还用手电筒照我？” “昂。” 七林笑着摇头，转了下手里的车钥匙，“走。” 凌晨一点多，七林和宇宙驱车抵达子梅垭口。 宇宙立刻就要开车门下车，七林急忙拦住她的动作。 “等会，把这个披上。” 宇宙从他手中接过袍子，听话地将自己裹了起来，七林自己则套上了一件羽绒服。 全副武装好后下车，宇宙仰头，满天繁星都在眨眼睛。 “好美。” “冬天银河不太明显，但也能看到。”七林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时间，“得再等一阵。” 然而，宇宙才在室外呆了不到一分钟，就觉得寒意已经渗进了骨头缝。 她哆哆嗦嗦地问：“你不冷吗？” “还好。”肯定还是有点冷的，但毕竟七林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御寒能力自然比宇宙好了不止一点。 七林见她浑身都在发颤，皱眉道：“不然咱们回，气温太低了。” “不要，我要看。”宇宙坚持。 “那咱们在车里看？”七林提议。 宇宙不是很情愿。室内看和在冷空气中看感觉完全不同。 这时，七林忽然绕去了后备箱，拿出了一只睡袋。 “睡袋？”宇宙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七林翻身爬上车顶，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将睡袋展开，然后坐在边沿冲宇宙伸手，“抱你上来。” “啊？” “躺着看。”七林冲车顶努努嘴，再次冲宇宙伸手。 晕晕乎乎的宇宙就这样被七林抱上车顶然后塞进了睡袋里。 七林则直接枕着胳膊和衣躺在她旁边，将方才宇宙裹着的袍子盖在了身上。 宇宙被温暖的睡袋紧紧包裹，冷空气被残忍地隔绝在外。她就像躺在汹涌海浪中的一叶扁舟，有点刺激，又有点不安。 她蠕动了一会，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偏过头去看七林。 男孩盯着夜空，眼神中有些不明显的伤感。 察觉到宇宙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七林的脸在宇宙的眼中陡然放大，躺在一起的姿势是那么亲密暧昧，宇宙感觉到自己脸红了。 和她不同，男孩清俊的脸上只有坦然，显然不像宇宙一样联想到别的什么不该想的场合。 宇宙立刻移开视线，死死盯着星空，不敢再扭头过去看他。 “没没什么。” “还冷吗？冷的话袍子给你盖——” “不冷！”宇宙急忙说，“你快盖好，别着凉了。” 七林还是有些担心，他用一只胳膊撑自己，然后探身过去为她再次收紧睡袋脖颈处的收口，防止有任何一丝寒风钻进去。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七林呼出的热气，近到她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吻上去的冲动。 宇宙的心跳如雷鼓。 七林的想法很单纯，在确认睡袋密封良好后，他立刻撤开手臂躺了回去。 四下寂静无声，宇宙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想象一下咱俩现在的样子，感觉好好笑哦！” 深更半夜，两个人像神经病一样躺在车顶看星星，甚至宇宙还被塞在了睡袋里。 七林想了想，也觉得很有意思不由发出沉沉的笑声。 “很可爱。”他说，“感觉会成为无比珍贵的回忆。” “同意。” 宇宙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幼稚又任性的时刻了。 “今晚拉着我出来，不只是因为想看星星。” 七林并不是在提问，他说了一个肯定句。 宇宙见他察觉，便大方地承认了：“嗯，我觉得你心情不好。” 七林心里一暖，轻声说：“我没事。” 宇宙不说话，过了一会将胳膊从睡袋侧面的袋口伸了出来，在黑暗中精准地握住了七林的手。 或许今天的情景已是无数次重演，但家人带来的伤害永远不可能麻木。因为在乎，所以家庭带来的痛苦永远是那么的锋利。 宇宙知道，七林是在乎的。 七林感受到掌心突然出现的冰凉，在讶异之后立刻用力回握。 说来奇怪，宇宙的手从来没有暖和过，但却将一股暖流沿着手臂灌进了七林心底。 “他们为什么吵架？” “日常摩擦，然后开始翻旧账说一些陈年旧事。每次都是这样。” 宇宙想起那破碎的玻璃还是心有余悸，“为什么会动手？” 七林轻描淡写道：“我爸一喝酒，脾气就比较暴躁。” “他现在还酗酒吗？” “偶尔，一周喝一两次，比以前好多了。” 宇宙无法想象七林刚刚失去母亲后的那段时间。明明他也在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但父亲频繁酗酒甚至——酒后还会动手，再加上一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弟弟 “七林。” “嗯？” “你觉得什么样的生活可以称为幸福？” 七林毫不犹豫地说：“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过得幸福。” 宇宙换了个问法，“那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就现阶段——我希望朗嘉能独立地养活自己，希望我爸少喝点酒，希望我能够在自己选择的事业领域做出微薄贡献。” “这还差不多。”宇宙嘟囔。 “什么差不多？” “就是还有世俗的愿望啊！‘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过得幸福’，我觉得你都快超脱了！” 七林笑着反问：“这就算超脱吗？” “反正比我的境界高——不止一个台阶。” 七林的笑容淡去，握着宇宙的手紧了又紧，终于下定了决心。 “偶尔，很偶尔，我有点害怕。” “害怕？” 宇宙扭头去看他，而七林则反方向侧了下头躲闪她的目光。 “我害怕我妈会怪我。” “怎么会！”宇宙一骨碌就要爬起来，却被裹得紧紧的睡袋束缚住了动作，“你妈妈肯定特心疼你。” 七林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我爸有一只眼睛看不到了。” 宇宙忽然发现，每次见到丹增他都带着墨镜——即使是在室内。 “啊，所以他一直戴着墨镜？” “嗯。” 一声沉闷的叹气被锁在了七林的胸腔里。 “他视网膜脱落，是我失手导致的。” 在黑暗中，宇宙的瞳孔微缩，连呼吸都停顿了好几秒。 第53章 干什么都可以？ 宇宙藏住惊讶，用与是否吃过饭一样轻松平静的语气问道。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的事情七林无需刻意回忆，因为那个噩梦一般的夜晚始终回映在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周五，我和朗嘉放学后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我爸还没回来。冬天，我去院子里砍柴，朗嘉不想睡觉，也跟着我学砍柴。” “但他那会太小了，斧头又重，我就不太想让他动手。但朗嘉这个牛脾气，你越不让他就越要做。” “刚好，我爸喝得醉醺醺回来，看到我俩在争执，就骂了我们几句。朗嘉本身对我爸就有怨气，就顶嘴了。” “他动手要打朗嘉，我去拦没拦住。朗嘉这种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我爸越是打他他就越想反抗，说了些——会刺激到我爸的话。” 宇宙难以想象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虽然父母从小对自己格外严厉，但从来没有真的动过手。 “我爸立刻暴怒，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生气他拿过铁锹就往朗嘉身上打，酒后你也知道，下手没分寸。” “第一下，他就把朗嘉抡到地下爬都爬不起来了。那时候我体格和我爸差太多，根本拦不住，见他竟然还要继续打，我” 宇宙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用行动鼓励他。 “我从后面扑过去，把他扑倒了。”七林闭上眼睛，眼前是成功扑倒父亲后近在咫尺的土地，“扑倒的位置在砍柴的附近，地下散落了些木柴，他的右眼偏偏”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身下父亲的惨叫。 七林立刻爬起来，就看到丹增捂着右眼挣扎翻滚，鲜血顺着指缝蜿蜒。 人的大脑皮层在酒精麻痹下会变得不敏感，某种程度上失去了一些自我保护的本能。所以，丹增被扑倒的时候是直挺挺地趴下去的，甚至都没来得及伸出双手作为缓冲。 七林缓了缓，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是意外。我爸酒醒之后，和我说不怪我，如果不是我朗嘉可能受更重的伤。从那之后，他喝酒稍微克制了些，酒后虽然有争吵但也不再动手了” 生活总是这样残酷，一个小小的举动可能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人类努力去战胜命运，但命运从不会向人类的意志低头。 宇宙想了想，温柔地说：“有的事情只要发生，我们一辈子就再也忘不掉了。” “嗯。”七林承认，“我并不后悔，就是觉得不应该。” 那天被送去医院的不只是丹增，还有受伤的朗嘉。如果不阻止，七林无法想象会以什么结局收场。 宇宙没打算安慰他，在这样的经历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疼，“人总是要背负起自己的过去，每个人都是负重前行。只是我总觉得你这份有点太重了些。” 七林笑了笑道：“可能是，但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嗯！” 七林在鼓起勇气倾诉之前，其实很害怕宇宙会安慰他。然而她好像能察觉他的想法，只是做一个良好的倾听者，用态度而非语言告诉他，都没关系，会好的。 当银河慢慢变得清晰可见，宇宙甚至都不忍心眨眼，不想错过每一秒的绚烂。 苍穹亘古不变，人类是那么渺小，人类的烦恼更是微不足道。 大自然总是用最独特又直接的方式开阔人的心胸，为前来寻求庇护的人们提供勇气和动力。 “可惜了，我没带三脚架，拍不出来这么美的夜空。” “没关系，都会留在你的记忆里。” “也会留在你的记忆里。” 七林忽然一骨碌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怎么了？” “等我一下。” 七林说罢，翻身跳下了车。 宇宙好奇地四下张望，奈何睡袋影响视野，扭了半天才用余光瞄见站在几米外的七林，后者正举着手机对准她。 “喂！拍什么呢！” 宇宙现在可以说毫无形象，拍下的照片百分之二百是黑照。 她像一条毛毛虫蠕动起身，转向七林后发现他正对着手机面带笑意，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七林！” “你不是说可惜吗，我帮你留下纪念。” 宇宙想跳下车又不敢，完全没有阻止他的办法。 “我是说星空！银河！” 七林笑道：“那就当给我留纪念。” “我有什么可留作纪念的！喂！” 见他笑意渐深，宇宙终于意识到这样面对他更是给了他拍照的机会，急忙蠕动回去平展躺下，寄希望于不露脸别人就不知道照片上是谁。 “宇宙？” 七林逗她。 “我不拍了，你回头看我一眼！” 宇宙装没听见。 “我没拍，不信你看！” 宇宙纹丝不动，绝不上当。 见她如此坚定，七林终于放下了手机。 他三两下翻身回车顶，坐着看她，“生气了？” 宇宙没好气地说：“知道还问！” 七林越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越觉得可爱，没忍住埋头笑了出来。 见他这样，宇宙的脸更瘫了，觉得自己偶像包袱碎了一地。可仔细回忆一下，在他面前好像一直没什么形象。于是，宇宙破罐子破摔了。 “回去发给我。”她干巴巴地说。 七林将手机塞回口袋里，“等你什么时候开机，我再给你发。” “行。” “对了，你多久没开机过了？不需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吗？” 提起这个宇宙心情就不是很美好，她随意应付道：“没事，再说。” 七林知道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舆论攻击，“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用我的手机。” “用你手机——干什么都可以？” “嗯。” 宇宙故意逗他：“不怕我看到什么隐私？” 七林一脸坦然：“我手机里能有什么隐私，你随便用。” “用你的银行卡转账也可以？” “” 见七林吃瘪，宇宙终于扬眉吐气了一下，出了方才的那口恶气。 她笑着说：“所以说说话做事前要三思，否则给你骗得裤衩都不剩。” 七林唔了一声，小声反驳。 “我这么好骗，也没见你骗骗我。” 第54章 你是不是摄影博主？ 宇宙没说话。 她总觉得话里有别的含义，既然摸不准，还是不回答好了。 “走。”七林看了看时间，“越来越冷了。” “好。” 宇宙想要从睡袋里出来，却被七林制止了。 “就这样，车上肯定也冷。” “那我怎么下去？” 然后，宇宙就连人带睡袋被七林抱下来又塞进了副驾驶。 “” 虽然这样挺暖和，但怎么想都有点奇怪。 当然，七林并不觉得。他拍拍手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暖和？” 像一条毛毛虫一般失去行动能力的宇宙能说什么呢？ “暖和。” 往回走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到村子里得一个小时多一些。 七林在黑夜中熟练地打着方向盘，问宇宙：“明天不会还要去贡嘎寺？” “去啊，为什么不去？” “现在回去就四点多了，不睡懒觉吗？” “你都发广告了，照相馆开业时间是1到2月。万一有人专程来我不在怎么办？” 七林换挡的手顿了下。 宇宙说完就反应过来了，立刻抿住嘴，然而不该说的已经说了出来。 七林也不是主动瞒着她，只是觉得没必要主动提起。但他还是很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对情侣专门来找我拍照，对流程也颇为了解。我多问了两句，她给我看了之前在我这拍过照的驴友发的帖子。”宇宙解释道，“里面有一张截图，就是客栈老板发照片顺便发的那张海报。” “嗯看来还有点用处。” 宇宙向前倾身盯着他看，“你什么时候做的？怎么想出来的？” 七林飞速看了她一眼，笑道：“就你答应之后。优秀摄影师拍摄三块钱一张照片，这么优惠的价格不值得宣传吗？” “确实。”宇宙点头，“这么良心的价格也就是我了。” 见她这么理直气壮，七林属实哭笑不得，但又觉得很满足。 不知道宇宙自己是否意识到，她最近开始主动开玩笑，也爱笑了许多。 虽然距离重新开始事业还有比较远的距离，但至少她每一天都过得轻松愉快。 七林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其他的还需要交给时间。 “明天下午再去，上午睡懒觉。半天不在不会耽误的。” 宇宙想了想，“嗯格桑早上估计回去？他去我就去。” 七林妥协道：“这样，如果格桑去的话我八点钟来叫你。如果不去，就十一点左右叫你。” “好。” 熬大夜宇宙自然想睡觉，如果不耽误事情，多睡一会岂不是更好。 “但是你也熬夜了，你不睡懒觉吗？” 七林摇头道：“不睡。生物钟固定了，睡不着。” 这种无论几点睡觉都能固定时间起床的人，宇宙永远都无法理解。 “太厉害了，我从小到大都特佩服你这种人。” “能吃能睡是福气，睡不了懒觉有什么值得羡慕？” “早上起得来，一天就会变长。像我这种人一觉睡到中午，白天就剩下一点点了，很可惜。” 七林想了想，问道：“那我明早八点叫你？” “要不还是算了。” 七林故意逗她：“就八点，不然你睡到中午又觉得时间可惜。” “” 宇宙瞬间垮下了脸，一脸无语地说：“你变得不可爱了，和我妈一样不可爱。” “你妈妈怎么了？” “初高中的寒假，好不容易有了睡懒觉的机会，我妈就是不答应。她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七点半吃饭八点上班，所以一定会七点半把我叫起来。” “起得来吗？” “当然起不来啊！”宇宙说得理所当然，“我妈叫我的流程分为两步：第一，打开卧室窗户；第二，把我的被子扒拉走抱到客厅去。” 饶是七林，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残忍的叫早方式。 “大冬天啊！”宇宙感慨，“太可怕了，从此之后我对别人叫我起床这件事有了心理阴影。” “和你妈妈比，我的叫起方式很温柔了！”七林为自己叫屈。 “那倒是。”宇宙想象了一下，然后警告道：“如果你像我妈那么粗暴，我可能会揍你哦！” “嗯。”七林应道，过了一会一脸认真地说：“说实话，有点想尝试。” 宇宙瞪大眼睛，立刻攥紧拳头冲他挥了挥。 “想挨揍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七林不说话，只是笑。 当车子停好，宇宙这才从软绵绵的“蚕蛹”中解放出来。 七林将睡袋收好，又将袍子递给她：“披着回去。” “不用，就两步路。” “两步路也冷。” 说罢，他亲自上手给宇宙裹好。 许是氛围轻松，许是躺在车顶一起看星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宇宙的嘴巴比脑子快了一步。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细心的男人啊！” 七林忍俊不禁，“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什么样的男人都有。” “那可能是我没见过。”宇宙撇撇嘴，“要是能把你的细心分我一半就好了。” “分不了。” “是啊” “但我能帮你操心啊。” 七林说得坦然，宇宙却做不到理所当然。 她笑容停滞了半秒，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那可太感谢了。” 七林最后帮她将领口紧了紧，温声道：“回去，早点休息。” “好。”宇宙跳下车，关上车门前留下了一句：“晚安。” 回了房间，宇宙换掉衣服就倒在了床上，任由睡意带着自己坠入梦乡。但就在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一骨碌爬了起来。 宇宙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恰好看到七林拉上他房间的窗帘。就在半分钟后，暖黄色的灯光随之熄灭。 这回，宇宙放心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宇宙于十一点整被七林用对讲机唤醒，于十一点三十分坐在了一楼餐厅。 她刚坐下，七林就从厨房将午饭端了过来。 宇宙没想到他在，还挺惊讶：“嗯？你怎么没在家吃？” 七林将勺子递给她，“等你，一起吃完上山。” “好。” 午餐是宫保鸡丁，用勺子吃正好。 “你的胳膊怎么样了？”七林边吃边问。 “好了不少，能慢慢伸展了。” “嗯，那就快了。但还是要注意，千万别用力。” 宇宙觉得七林越来越啰嗦，简直有操不完的心。 她赶紧应下：“知道了知道了，好好吃饭。” 七林宠溺地看了她一眼，听话地埋头干饭。 这时，昨天来找宇宙拍摄的那对情侣也来到了餐厅，在他们旁边那桌坐下。女生看见她后很是惊讶。 “哈喽。好巧哦，你也住在这里？” “是啊。”宇宙笑着点了点头。 着急去贡嘎寺，宇宙吃得很快，不到十分钟一碗饭即将见底。 这时，旁边的女生再次同宇宙搭话。 “不好意思小姐姐，请问你是不是那个摄影博主——另一个宇宙？” 宇宙左手一松，勺子和碗沿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第55章 修罗场 七林猛地抬眼去看宇宙的表情。 只见她怔了两秒，然后反驳道：“不是，你认错了。” 女生还想说些什么，宇宙豁然起身，端起碗筷催促道：“走。” 七林扫过她碗里剩下的小半碗饭，没说什么，顺从地起身。 骑越野摩托风很大，所以两人通常也不太聊天。但今天恰如往常的沉默中，七林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到了贡嘎寺，七林没有向往常一样跨坐在摩托上目送宇宙支好摊子后离开，而是靠墙将摩托停好。 “今天陪你‘上班’。” “今天不忙吗？” “还好。” 七林帮她将三脚架放好，然后坐在平时格桑坐的板凳上。 平时格桑来得比宇宙早，今天还挺奇怪。 “格桑怎么还没来？” “不知道，我问问。” 七林从内侧口袋掏出对讲机呼了下，但一直无人应答。 “可能在路上。” “嗯。” 宇宙将咖啡制作的用具摆好，然后坐回去插着口袋放空。 今天天气不好，阴沉沉的，连贡嘎雪山都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想什么呢？” “嗯？嗯没什么。”宇宙忽然回神，扯了个笑容。 七林瞅了瞅宇宙的背包问道：“今天客人不多，没带书吗？” “看完了，还没来得及还给你。” 昨天晚上本来打算去做客顺便还书，结果在撞见七林家中的争执后宇宙完全忘掉了。 “那今天晚上去我家再挑一本，” “好啊。” 对于宇宙否认自己的身份，七林一直想和她聊聊，可见她神色恹恹又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两人就这样无话静静坐着，直到格桑姗姗来迟。 “怎么才来？” 格桑将摩托靠边停下，宇宙和七林这才发现后座坐了一个藏族姑娘。 “抱歉抱歉。”格桑先回答宇宙，转而用藏语问七林：“看谁来了？” 七林看到来人还挺惊讶。 他起身，用普通话打招呼：“好久不见。” 他用普通话，格桑便也用普通话说道：“我去巴王海送格茸，恰好碰到白玛。” 叫白玛的姑娘下了摩托，笑着走到七林身边，“好几年不见了，怎么样啊？” 白玛具有藏族姑娘的典型特征，即使没有穿民族服饰，也一眼能认出来。她长得很有特色，是一种很有力量的美感。 “还不错。” 白玛的视线停留在宇宙身上，宇宙也冲她笑着点了点头。 格桑走了过来冲七林努努嘴：“让位置，我给白玛来一杯咖啡。” 七林只得听话地挪开几步。 “朗嘉在吗？”白玛用藏语笑着问，有些怅然地说：“自从我搬去汉源，再没见过那家伙了！” “在，估计在山上疯跑。”七林坚持用普通话回答所有问题，“你回来看阿佳？” “嗯，阿佳身体不好，但怎么都不愿意搬去县里。” 宇宙通过七林的回答大概猜出了白玛的问题。她揣着口袋看格桑做手冲咖啡，心里是阵阵暖流。 七林这样无外乎是因为她在场，他不想让她感到格格不入。 “你喝美式还是手冲？”格桑手上动作不停，也没忘记照顾宇宙。 宇宙婉拒道：“我不喝了，晚上想早点睡。” 格桑对昨晚发生的事情略有耳闻，打趣道：“大冬天凌晨去看星星，也就七林愿意陪着你去了！” 白玛听到两人的对话，笑容中多了些别的味道，看宇宙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探究。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就是奇妙的灵敏。只是一个眼神，宇宙就有所察觉。 她不想被任何人窥探，所以转移话题反问格桑道：“咱俩天天一起营业的交情，你都不愿意陪我去？” 然而神经大条的格桑并没有领会宇宙这么说的目的，反而将话题绕了回去：“我就算想，有人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啊！” 正当宇宙准备开口，白玛借端咖啡的时机和宇宙说道：“你好姐姐，我是白玛桑祯，以前是七林的邻居。” 白玛有藏胞说普通话时很典型的口音，宇宙需要竖着耳朵去听才勉强能分辨。 “你好，我叫宇宙。”宇宙的介绍简单又不失礼貌。 白玛眨巴着眼睛继续问道：“姐姐你来子梅村是——” “她来休息一段时间。”七林抢先一步回答。 “那姐姐是哪里人呀？” 宇宙有点不适应别人一口一个姐姐叫自己，奈何按年龄来说她确实是姐姐。 “我在b市工作。” “做什么工作呢？” 宇宙不太喜欢刨根究底式的提问，又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只得继续回答。但是，她不太想提起工作方面的事情 “之前是——” “查户口呢？”七林打断宇宙的话，免去了她的烦恼。 “我就是好奇吗！”白玛嘟嘟嘴解释，“漂亮姐姐谁不喜欢？” 宇宙笑了笑，没说话。 “我听格桑说这个摊摊既可以买咖啡也可以拍照，那姐姐一定是摄影师！”白玛冲宇宙粲然一笑，“能不能给我也拍一张？” “可——” “一张三元。”七林冲白玛指了指小摊前的立牌。 “三元就三元。那麻烦姐姐了！” 有客户光临，宇宙自然欢迎。 然而，白玛忽然拉过七林说：“咱俩一起拍！” “我不拍了。”七林轻轻蹙眉。 “拍！我时隔三年回来一次，你就这个态度？” 格桑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你俩不说邻居，从小到大还是同学。这关系怎么就不拍了？” “我——” 七林简直是无话可说。 白玛和七林从出生起就是邻居，两家大人好像还开玩笑说定娃娃亲。白玛性格活泼可爱，在村里很招人喜欢。 但七林冷清的性格实在是受不了人闹腾，青春期开始基本就不太和白玛打交道了。 然而七林越不想和她离太近，白玛就越想和他搞好关系。 到了初中高中住校，七林只有周末回来还要忙一些家里的事情，白玛也找不到什么机会。 就这样到大学，白玛的父母把小院卖给了刚刚结婚的老李和兰卡然后搬去了汉源，自此之后两人就没怎么见过，只是微信偶尔联系。 没等七林想出什么借口，执镜的宇宙发话了：“来，往后站一点。” 白玛美滋滋地挽住七林的胳膊将他拉到身边，冲镜头微笑。 七林有些不适应女生离自己这么近，本能地想抽出手。 宇宙通过相机看着这对亲密又格外般配的男女，压下莫名的不快继续指挥：“你们换个位置，七林太高了有点挡光。” 七林简直是有口难言，但白玛则更加兴致勃勃。她换了一边，立刻挽住了七林的左胳膊。 “很好！再来一张！” 就在宇宙再次按下快门的瞬间，白玛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七林的侧脸。 第56章 十二分的委屈 海拔三千八百米的风有一秒钟的凝滞。 连不远处的格桑都瞪大眼睛，嘴巴呈现出一个标准的o型。 七林像被烫到似的后退了好几步，眉头紧锁眼中的不快一眼可见。他立刻看向宇宙，或者在和他对视后收回了目光。 本身他就不太想和白玛拍照，特别还是宇宙掌镜。他和宇宙还没有一张合照，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更没想到，白玛能直接作出这样的举动。七林崩溃，很崩溃。 白玛调皮地笑了笑，然后向宇宙走去：“可以看照片吗？” “可以。” 白玛探着头看了一阵，颇为满意地说：“好看！就是今天天气不太好这几张我都要了！” 确实很好看。 贡嘎雪山前，青春靓丽的女孩踮起脚尖吻上了男孩清俊的侧颜，任谁看都是一张完美的情侣照片。 “好。”宇宙刚想让她登记一下信息，猛然反应过来她应该不会住客栈或者民宿。“照片怎么给你方便？” “让七林给我就好。” “好的，一共三张。” 白玛掏出手机就要扫码，七林却忽然走过来拦住了她的动作，用自己的手机付了钱。 “请我啊？谢谢！” 宇宙对他的举动颇为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准备坐回小板凳上。 “现在就传。”七林却说。 宇宙自然没有意义，将相机从自己脖子上取了下来递过去。然而七林接过后，还是绕过摊摊走到她身边，就站在她旁边操作。 然后，宇宙就亲眼看到他删掉了那张让人心情不甚美好的照片。 “哎——” 七林回头深深地看了宇宙一眼，用眼神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他在剩下两张照片里翻来翻去，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又删掉了一张。 和他一步之遥的宇宙：“” 七林选定最后一张照片，这才按下了传输健。 一张照片自然传得很快，操作完毕后七林将相机关上。宇宙伸手去接，然而七林直接向前一步将相机带套过她的脖子和胳膊，亲自动手帮她背好。 宇宙察觉到了白玛直勾勾的目光，觉得这个场面非常荒谬，但与此同时又有点甜丝丝的。 她知道，七林是在用行动向她解释。 “谢谢。” 趁着贡嘎寺前的信号，七林动作麻利地把照片发了过去。 “发了。” 白玛一听，立刻打开手机去看。可等来等去，第二张和第三张还是没有抵达。 “你是不是信号不好？为什么只有一张？” “嗯，就是一张。” “还有两张呢？”白玛瞪大眼睛。 七林冷静地说：“删了。” “删了！！！” “嗯，我掏的钱，我处理照片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喂！！！” 宇宙和格桑见白玛眼睛里冒火，两人不约而同地缩小存在感，生怕波及自己。 格桑忽然说：“没热水了，我去接点。有客人的话你帮我招待一下。” 宇宙正要反驳，然而格桑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提着水壶就跑去了贡嘎寺里。 宇宙： 就冲了两杯咖啡就没热水了，骗鬼呢？ 白玛知道七林的油盐不进的脾气，转而去攻略宇宙。 “姐姐，相机上应该还有存档！” 宇宙很是无奈地说：“抱歉，被七林删了。” 白玛瞬间垮了脸。 正当宇宙以为白玛要开始质问自己时，她扭过脸冲七林翻了个白眼。 “切！我还不要了呢！” 然后，她转过头对宇宙说：“虽然删掉了，但还是谢谢姐姐。你拍的照片真的很好看。” 说罢，白玛气鼓鼓地跑去找格桑了。 宇宙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她有点娇气任性，但为人处事很有分寸，也不会迁怒她人。不惹人厌，是个可爱有趣的人。 这下，门前就剩下七林和宇宙两个人。 因为方才的意外，七林非常非常尴尬。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被女孩亲了下脸，他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怕宇宙误会，但更怕她根本不在乎。 宇宙不讨厌白玛，但实话实说——还是有些吃醋的。从她认识七林起，他的身边永远是乌泱泱的男人，忽然出现一个年轻貌美可爱的青梅竹马，这让宇宙莫名生出一点危机感。 想到危机感这个词，宇宙立刻晃晃脑袋想把这脱缰的想法晃出脑海。他俩没任何关系，以后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关系，凭什么管人家有几个青梅竹马有没有肢体接触？ 思及此，宇宙用最平和不过的语气问道：“你今天真不忙啊？” 七林确实不忙。他原打算在这陪宇宙待到下午下山然后一起吃饭，但看到一前一后从贡嘎寺出来的白玛和格桑，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忙，我得回去一趟。” 七林迅速跨坐上摩托，冲宇宙交代道：“下午等我来接你。” “你忙的话——” 宇宙话音未落，摩托“嗖”的一下跑远了，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 恰好此时，两人也走了过来。 格桑很是奇怪地说：“他不是要陪你待一下午吗？怎么走了？” “嗯，有事。” 七林不在，修罗场也随之终止。下午，恰好爬那玛峰的驴友下山，看到咖啡如同看到救命源泉，纷纷排队购买。 忙起来时间就过得非常快，等到天色渐暗两人这才发现该下山了。 格桑边收拾边说：“走，我把你俩一起拉下去。” 白玛在贡嘎寺里和许久不见的大叔聊天，也还没下山。 宇宙还记得七林的叮嘱，“不用，你们先走。七林说来接我，” 格桑看了看天，有些担忧：“天马上就黑了，不然你还是跟我走。我给他说一下就好。” 宇宙想象了一下和白玛一起坐在后座的样子，立刻回绝了：“没事，别担心。” 见她坚持，格桑也只得作罢。 他们走后，宇宙坐在贡嘎寺的炉子旁边边取暖边等七林，然而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怎么还没下山？”贡嘎寺的大叔从住宿楼走过来，看见她的时候格外惊讶。 “嗯，七林还没来。” 大叔皱着眉，掏出手机给七林打电话，但是始终无人应答。 “带对讲机了吗？” “带了，但没电了。” 每天出门都有摩托车接送，对讲机许久不用，所以她早就把充电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如墨般的黑暗，宇宙终于决定不等了。 背起背包掏出头灯，宇宙顺着山路往山下走去。 白天遮天蔽日的树木在漆黑的夜里就如一个个矗立的怪物，阴森又可怖。天黑后这三公里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肉眼只能看到头灯照射范围内的区域，除此之外都是未知的黑。 老刘高反那次走夜路下山，七林一直在身旁，所以完全没有这种恐惧。 但此时此刻，独自一人的宇宙越走越害怕，心脏突突地跳。加上夜晚入骨的寒冷，她整个人都在不自觉地发抖。 想到爽约的七林，宇宙生出了十二分的委屈。 第57章 我真的．．．太害怕了．．． 宇宙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没有带手机手表，她毫无时间概念，而漆黑的环境、相似的弯道也不给她一丝辨认所处位置的机会。 这条路仿佛没有尽头。 在寒夜之中，她咬牙死死坚持着，坚持迈开步伐向未知走去。 然而，走到半山腰上的小树林时，宇宙发现，白天一目了然的路在夜里毫无踪迹——头灯的照射区域太小了，她四下望去只能看到笔直的树干。 宇宙试着往前走了几步，但总感觉方向不对。换一个方向，还是不对。 原本方向感就不好的她，此时此刻更是毫无头绪。 在野外迷路时，最好的办法是留在原地等待救援。问题是，她根本没有途径去求助救援，除非等到大家发现她还没有回到民宿，但那估计都在十点以后了。宇宙不觉得自己的衣服能够抵御逐渐下降的气温。 霎时间，失温、迷路、坠崖，所有可能性都出现了她的脑海中。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她踟蹰不前的过程中，头灯也渐渐暗了下去。 平时晚上偶尔用一下的头灯，和对讲机一样，都将近一个月没有充过电。 一路上的心理建设，在这一瞬间彻底崩盘。还好基础的求生欲在，她决定相信一回本能，在头灯彻底熄灭前争取抵达过河的小桥。 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头灯暗淡她能看到的区域就更小了，有时候走到急弯的边沿才能看清两步之外就是悬崖峭壁。 宇宙走得哆哆嗦嗦，因为视野不清晰也越走越慢。而走得越慢，树林里的动静就愈发明显。 头顶的林子里时不时有细细碎碎的响动，像风刮过树叶的声音，也像什么动物在林间穿梭的声音。这一点响动已经让宇宙如惊弓之鸟，等她听到有动物的呼吸声时，最后一道防线也随之垮塌。 “啊！！！” 她发出本能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中不断回荡。随之而来的就是不明生物四散而去的脚步声。 “宇宙！” “宇宙？” 在头灯彻底黑下去的时刻，宇宙听到了两个人的声音，其中一个显然属于七林。 没两分钟，手电筒的亮白色灯光终于打在了宇宙身上。她腿一软，就这样跌坐了下去。 七林看到她的瞬间拔腿就跑了过来。 “宇宙！！！” 宇宙想说点什么，但劫后余生后，她嗓子一哽，积聚已久的眼泪喷涌而出。 七林把手电扔到一边，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声音因为焦急有些不明显的发颤：“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有没有受伤？” 宇宙哭着摇摇头。 七林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握了握宇宙的手发现，掌心冰得刺骨。 借着手电筒的光，他发现宇宙只穿了一件三合一的冲锋衣，于是立刻脱掉外套将冻得不轻的女孩裹紧，反复揉搓着肩背帮助她恢复体温。 悬着的心落下，随之而来的是怒火。 “天这么黑，穿这么薄，你就敢一个人往回走？你走过这条路几次，迷路了怎么办？” 七林越说越后怕。如果宇宙迷失方向，即使是他这个土着去找，也未必能找到。就凭她身上的单衣 “我是不是说过，没有信号的地方带好对讲机，有问题第一时间求助？这不是城市！一点失误可能会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宇宙这一路受到了不少惊吓，又被七林这么一吼，实在是委屈到不行。 她带着哭腔反驳道：“你说要来接我的” “不管什么情况，都要考虑安全因素！我不来接你你就硬下往走？贡嘎寺住一晚等白天再下山又能怎么样？” 宇宙最不喜欢这样的争吵，一到这种场合就恨不得立刻离开。当然，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扶着旁边的树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扔给还蹲着的男孩，然后捡起手电就要自己往回走。 七林立刻起身，一把拉住宇宙的手腕。 宇宙头也不回就想甩开，奈何男人的手劲远非她能抗衡。 她偏过头来，冷淡地说：“放开，我想回去了。” 七林没说话，也没动。他发现宇宙这个人看似难以接近，但其实很容易就能摸清喜好。 比如她开心的时候、和他相处愉快的时候，说话就会很轻松，情绪随之自然地释放。但如果他让她不舒服不高兴，或是她想要保持距离，就会立刻变得平静甚至是平和。 比如现在。 方才哭得梨花带雨，现在已经变回和素日里一般无二的模样。 “我累了，走。” 见七林不动，宇宙晃了晃胳膊，轻声说道。 七林的心口细细密密地疼。 宇宙叹了口气，“我真的——” 七林胳膊用力一拉，将她直直拉进怀里。他环着她的手臂是那么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宇宙没动，甚至没有反抗，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直到耳边出来了一阵深深的叹息。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情绪有点激动。”七林轻声解释道，“我真的太害怕了” 手电筒早已在撞进七林怀里时失手掉落在地上。黑暗中，宇宙只觉得他的嗓音是格外温柔。 “我下午从巴王海回来的路上车胎爆了，换好后看天色不早，想用对讲机联系你让你在贡嘎寺等我。如果民宿我就走路来接你，不想走路就给你在贡嘎寺留一间房住一晚” 说到这，七林禁不住又叹口气，“我怎么都联络不上，手机也没信号。直到联系到刚从那玛峰下来的阿吉，他问了阿古说你已经走了” 那一秒，七林可以说前所未有的慌乱，连骑摩托的手都在抖。 “我和阿吉分别从上下两个方向找你，一路上我都”他一哽，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缓了好一会，他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满含歉意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没处理好，错过了接你的时间，方才还那样凶你我不是有意想凶你的” 宇宙就这样静静地听着，直到眼泪滑过面颊，滴在七林的侧颈，又顺着衣领的缝隙流进他的心里。 第58章 占便宜 七林在冬夜里抱着宇宙，一直等到她从平静到抽噎到再度平静下来。 见她情绪好转，七林这才松开了因为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的手臂。 他将外套再次给宇宙裹好，然后用指节为她扶去还挂在面颊上的泪珠。但她哭了太久，哭得小脸湿乎乎的。 如果就这样任由风吹皮肤会皲裂，七林想了想，还是抹起抓绒衣的袖子，用贴身的速干衣袖为她擦了擦脸。 “今天刚换的。”他小声问，“我忘记带纸了，不嫌弃？” 宇宙放任他的直男式手法，直到面颊再次恢复清爽，她才用哭哑了的嗓子答道：“其实我带纸了” 七林：“” 当然，这并不重要。 七林捡起地下的手电筒，又背起宇宙的背包，然后冲她伸出了手。 眼前的大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掌心的茧子有些粗燥，但并不难看，反而多了些力量感。 宇宙丝毫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放了上去。 周遭的场景和方才独自一人的时候一般无二，但宇宙此时此刻却格外放松。 七林走在她的外侧——领先半步的距离，带着她稳稳地走过脚下的路。 “怎么突然爆胎了？” “最近忙，有段时间没去检查轮胎了。” “没受伤？” “没有。”七林回头冲她笑了笑，“刚好在平路上。” 宇宙唔了一声，嘱咐道：“下次小心一些。” “嗯，你也是。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哦” “下次一定要记得带对讲机。” 宇宙有些尴尬地说：“带了就是没电了” 七林哭笑不得地说：“行。那头灯呢？为什么不带头灯？不会也——” “没电了。” 七林：“” 他无奈地摇摇头，暗自决定以后得再细心一些，不能让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 走出去一大截，宇宙忽然道：“我好像太粗心了每次都是摩托车将接送很少用，就完全忘记了还要充电这回事。” “以后我提醒你就好了。”七林捏了捏她的手，“还有，以后只要出门，包里要带厚衣服。” 宇宙立刻表决心：“嗯，记住了。” “明天休息一天，不要去贡嘎寺了。” “嗯，我也这么打算。” “明天中午来我家吃，吃藏式火锅。” “嗯？怎么突然想起来吃火锅？” 七林随口说道：“朗嘉想吃，多做一些也让你尝尝。” “你爸爸——” “不在，他这两天在康定。” “那好。” 宇宙想了想热乎乎的火锅和酥油茶，心情好了许多，开心地晃了晃两人交叠的手。 这时，七林口袋里的对讲机响了起来。 用藏语交谈了几句后，七林对宇宙询问道：“格桑问你去不去他家吃饭？” “有谁呢？” “格桑兄弟俩，还有去年秋天你住的客栈老板的儿子，再就是——白玛。”七林其实颇不想提这个名字，但宇宙晚上没吃饭，民宿饭点也过了，能去吃一点再休息最好。 显然，这顿饭是因为白玛的到来，宇宙觉得自己去不太合适。 “我不去了，你们吃。” “你还没吃晚饭，去吃一点我就送你回。” 宇宙摇摇头道：“不用，我没胃口。而且，房间里还有糌粑没吃完。” 七林见她不愿意，也没有强迫，拿起对讲机回复了格桑。 “一会你去，我自己回民宿。” 格桑家在上子梅村，民宿在中子梅村，七林要是送她的话还得折返跑。 谁料，七林却说：“我也不去了，你跟我回家吃。” 宇宙一愣，立刻说：“没事，我可以。你们应该是很久才聚这一次，不去多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七林说，“人今天也见了，足够了。” 宇宙听他语气，便也没继续劝他。 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哧哧地笑了出来。 “怎么了？”七林回头看她。 宇宙笑着说：“我可以说，但说了你别生气。” 七林一听，立刻眯着眼睛反问道：“我是那么爱生气的人吗？” “刚才不就是”宇宙嘟囔，“我都那样了，你劈头盖脸一通输出，都不知道安慰一下。” 这个理由让七林哑口无言无从解释。 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声解释：“我是着急，太着急了以后不会了” 听他委屈巴巴的语气，宇宙真是想气也气不起来。 她撇了撇嘴，再一次确认道：“那我说了啊？” “嗯。” “其实，我觉得你和白玛挺般——” 般配的配还没说出来，七林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宇宙，用眼神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宇宙切了一声，“不是说不生气？” 七林微叹：“我不是生气，我就是不爱听这话。” “我知道，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 某人虽然语气一切如常，但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颇有她说完再走的架势。 “我觉得般配，是因为我一直很欣赏话少内敛的男孩和活泼有趣的女孩这种组合。”宇宙解释道，“你俩比较符合我磕cp的标准。” 听完她说的话，七林这才继续往前走。 “为什么喜欢这种？话少内敛的男孩和话少内敛的女孩不也很好吗？” 宇宙想了想后道：“嗯可能是因为我天生就不活泼也不有趣，磕cp不就是喜欢磕和自己不一样的嘛？” 七林忽然问：“活泼有趣的女孩和你相反，那话少内敛的男孩就是理想型了吗？” “是啊。”宇宙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不喜欢话多、很能说、为人处事游刃有余的那种。” “可能有些冒昧，我觉得你前男友好像就是你不喜欢的这种类型。” “他是，所以我才不喜欢了。”宇宙不想回忆不愉快的经历，晃晃脑袋说：“白玛虽然边界感不足，但不招人讨厌。而且，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很有勇气也很有活力。” “嗯，确实不招人讨厌，但也不招人喜欢。”七林淡淡地说，“今天她的行为，我其实很生气。” “别气了，人家就亲了下脸，应该——也不算占你便宜。”宇宙笑着说。 闻言，七林再次驻足。 他猛地凑了过来，在离宇宙不足五厘米的地方停下。 感受到喷洒在腮帮的气息，宇宙整个人都僵住了，大气都不敢出。 正当她以为对方要亲上来时，七林轻笑了一声，后退一步。 “这样算占便宜吗？” 第59章 打情骂俏 宇宙看着七林闪烁着笑意的双眼，平白有些心空。 为了掩饰自己的悸动，她立刻并且非常坚定地说：“算。” 七林沉沉地笑了开来，然后得出结论：“既然被占便宜，那我生气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是。” 穿过石桥，距离上子梅村就剩下几十米的距离，能看到星点的灯光。 宇宙终于有了从“原始”回到现实的实感。 “从来没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她感慨道。 七林顺势教育她道：“下次还敢不敢了？” 宇宙诚实地说：“绝对没有下次了。” “嗯。” 见宇宙如此乖巧，七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翘了翘嘴角。 格桑的家就在上子梅村，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到他家门口和去中子梅村的岔路口。 宇宙想劝他去吃一点，话还没说出口，岔路口的拐角处突然出现了一人的身影。看发型和身高，显然是这顿饭的主人公白玛。 七林带着宇宙走了过去，来到昏暗的路灯下时宇宙发现白玛正在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们的手。 这时，她忽然发现自己和七林的手一直紧紧握着，从未松开。 宇宙想立刻抽回，然而七林在察觉到她的抗拒后更加用力地攥紧，不给她挣脱的机会。 七林无比自然地冲白玛说：“今天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原以为白玛会“死缠烂打”，没想到她没多说一句话，点点头，进了格桑的院子。 当然，她没第一时间回屋，而是踮起脚尖看向那对继续前行的男女以及——依然未松开的手。 白玛撇撇嘴，收回了目光，转身回了房间。 “干什么去了？”格桑问。 “七林喜欢那个美女姐姐。” 格茸绷住笑，问道：“你怎么发现的？” 白玛心情不是很美好，但还是如实说：“刚刚碰见了。他护犊子那个劲，简直” 格桑憋了一下午的话终于说出了口：“你下午还当着人家的面亲七林，怎么想的？” “我那会又不知道。”白玛说得理直气壮，“但以后不会了，不想招人烦。” “他俩没戏。”格桑摆摆手道，“宇宙肯定是要走的，而且我瞅着主要还是七林粘着人家。” 格茸喝了口酒，砸砸嘴表示赞成：“我也觉得。” “我不觉得。”白玛忽然调皮地笑了，“赌不赌？他俩以后肯定有戏——不管是什么样的戏。” 当事人七林对他们的讨论一概不知，正在路边扶车。 宇宙一脸懵逼地看着躺倒的摩托，“车为什么在这？” “后面没路灯没法骑车，着急去找你” 那会七林别说把摩托车放到格桑院子里了，连停好都顾不上，就那样随手往路边一扔，撒腿就往山上跑。 七林将车扶正，用手扶去后座的枯叶，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套将灰尘擦干净，这才冲宇宙说道：“走。” 村子之间也没有路灯，不过道路平坦宽敞，速度慢一些就好。 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两人终于终于回来了。 七林一边带着宇宙进屋一边问道：“想吃点什么？炒饭？” “什么都可以，最不麻烦的那种就好。” “都不麻烦。” 七林换了件衣服又洗了洗手，见宇宙还缩在他的外套里，笑着说：“还冷吗？不然来厨房烤烤火？” “好啊。” “不过烟比较大，有点呛。” “没事。” 毕竟贡嘎寺的炉子那才是烟熏火燎，不过冷到极致的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呢？ 五分钟后，宇宙端坐在炉子旁边的小板凳上，手捧热乎乎的酥油茶，观赏七林手脚麻利地做晚饭。 七林切着菜还时不时扭头过来看她。 “暖和了没？” 宇宙看见菜刀颇有些心惊，忍不住叮嘱道：“好多了。你小心点！” “放心，我闭着眼睛都能切。”七林开玩笑说，“要不要我给你演示一下？” “不要不要不要！”宇宙连连摇头。 见她瞪大眼睛颇有些慌张的样子，七林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将起了一半的土豆条码整齐，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切丁。 “看好了啊！” “喂！七林！”宇宙见他来真的，立刻从板凳上弹射起来想要阻拦。 在这些许混乱的时刻，两人身后传来了朗嘉幽幽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呢？” 宇宙吓了一跳，七林也吓了一跳，导致刀锋稍微偏了一点，划破了扶着土豆的左手拇指。 “喂！” 宇宙看到见血，顾不得朗嘉还在身后，急忙拉住七林的左手检查伤口。 七林颇有些懊恼，本来是想和她开个玩笑，没想到被倒霉弟弟打岔直接翻车。 他由着宇宙看，但在感受到她的关心时还是没忍住对着她的头顶露出了痴汉笑。 “还好不是很深。”宇宙确认没什么大事，这才松开他。 七林捏了捏拇指，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不以为意地说：“小伤，不用管。” 宇宙气鼓鼓地盯着他，质问道：“拿着刀子多危险，为什么开这种玩笑？这么锋利的刀子，稍微不注意都能给你指头削掉你笑什么笑！” 七林越看她生气的样子越觉得可爱，脸上的笑容是怎么都藏不住。 被当成空气的朗嘉左看右看，发现自己确实被这“打情骂俏”的两人遗忘了。 他瘫着脸，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灵魂一问：“到底什么时候能吃饭？” 朗嘉最近学习还算认真，晚上一边做题一边等七林回来吃饭。左等右等，两份卷子做完了、英语单词也背完了，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不靠谱哥哥。 但是，回来了又有什么用呢？还是吃不上饭罢了。 学习消耗能量会让人饿得更快。朗嘉很饿，非常饿。 七林和宇宙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了朗嘉还在旁边的事实。 “二十分钟。”七林的笑容瞬间消失，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表情答道。 宇宙也有点尴尬，她清了清嗓子问道：“要不要先喝点酥油茶？” “不了。”朗嘉实在不想看这对“狗男女”，面无表情地上楼回了房间。 七林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摇头：“不闹了，我先做饭。” 说罢，就要去拿菜板上的菜刀。 “等等！”宇宙拦住他，“去处理伤口，饭我来做。” 七林一惊，“啊？” “我做，你赶紧去！还在渗血呢！” 七林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宇宙看表情就猜到他想说什么，抱臂质问道：“去年来你家里吃饭，你不是说想尝尝我的手艺嘛？今天给你这个机会。” 第60章 黑暗料理 这话是七林说的没错，他自然没忘记。但与此同时，宇宙两位手下的调侃他也记忆犹新。 七林拿不准该不该让她动手——如果真的是厨房杀手的话。 “你嫌弃我？” “没有，怎么会！”七林急忙否认，“就是不想让你辛苦” “不辛苦，就剩下土豆切丁和米饭一起炒了是？”宇宙环绕四周，然后捋起了袖子，“先倒油，然后把菜炒一炒，再把米饭放进去炒一炒，最后放调料。没错？” “没错，但是——” “没有但是。”宇宙见他杵着不动，直接上手三两下给人推了出去，“赶紧去，处理好刚好吃饭。” 七林扒着门框是怎么都放心不下，“不然还是——” 宇宙往前走了几步假装凶他：“快点！” “好好好。”七林终于妥协了，“调料就在左边柜子第一层，碗筷——” “知道了知道了，别啰嗦。” 宇宙这一通操作让七林觉得她非常自信非常有把握，悬着心稍微放下了一点点，想着自己处理完来接手也无伤大雅。 于是，七林跑去将手洗干净，用碘伏消过毒后贴好创可贴，这才回到厨房。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五分钟，但在这五分钟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七林看着锅里焦黑的土豆，目瞪口呆，目瞪且口呆。 “咳——”宇宙被撞破翻车现场有点尴尬，着补道：“颜色有点深，但味道肯定没问题。你别打扰我，出去出去！” 又过了比永远还漫长的十分钟，宇宙、七林和朗嘉三人围坐，每人面前是一大碗“浓墨重彩”的炒饭。 “尝尝？”宇宙眨巴着眼睛，颇有些期待地瞅着不敢动手的兄弟俩。 不是宇宙盲目自信，她盛饭的时候偷偷吃了一小口，是真觉得这次还不错。有的土豆有点糊，但整体而言味道完全能够入口。 七林率先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 不光是宇宙，朗嘉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七林等待他的反馈。 在漫长的沉默后，七林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朗嘉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快吃。”七林冲呆瓜弟弟努了努嘴，“刚才还喊叫饿了，多吃点。” 虽然七林说不错也在大口大口地吃，但宇宙瞬间就没了信心。 她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饭，有些苦恼地问：“我好像确实没有做饭的天赋” “不是安慰你，真的还不错。”七林笑道，“比我想象的好吃了太多。” “哎今晚特殊情况，就这样吃。明天的火锅还是得你来” 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味道实在差强人意，朗嘉三两口扒拉完后灌了一杯酥油茶，冲宇宙笑了下就跑回了房间。 “他——” “不管他。”七林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两步路。”宇宙起身，“那就辛苦你洗碗了！” 确实就两步路，但发生了今天的意外之后，七林变得格外谨小慎微。 “先送你，回来再洗。” 七林说着已经穿上衣服站在了门口，不给宇宙继续拒绝的机会。 宇宙和七林肩并肩一步步走着。临近午夜，四下里是一片寂静。 她背着手问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必须实话实说的那种？” “可以。”七林顿了顿，“但礼尚往来，你也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啊。”宇宙停下脚步，看着七林的眼睛，“我做的饭真的不难吃吗？” 七林：“” 他后悔了，非常后悔。他也没想到宇宙会问这种死亡问题。 实话实说，确实不太好吃。可说实话的话——他不想她伤心，说假话又有一种欺骗对方的感觉。 七林大脑疯狂运转，脸上写着两个大字——迟疑。 宇宙啧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行了，我知道答案了。” 然后转身，继续往民宿走去。 七林急忙跟上，颇有些委屈地说：“我还没回答呢？” “看你犹豫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 “我还在措辞，你怎么就给我判死刑了？” 宇宙眯着眼睛道：“死刑？所以你就是觉得不好吃嘛” 七林真的，太难了！ “不是，你听我说”七林放弃了，诚实地说出真实的想法：“因为是你做的，所以我觉得好吃。其实能尝到你做的饭，我很开心” 他越说嗓音越低，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怕宇宙不高兴。 看着七林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宇宙扑哧笑出了声。 “跟你开玩笑呢！” 七林见她脸上的笑意不假，终于松了口气，摸了摸脑门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宇宙看他没出息的样子，探身道：“既然你很开心，明天的火锅不然也交给我？” 七林：“” 如果是在漫画世界，那他的头顶一定会出现代表尴尬和无奈的竖线。 “如果你真的很想做的话，我指导你做。” 看他为了让自己开心说着违心的话，宇宙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她想了想后决定留一个悬念：“明天早上看我心情！” 七林努力表现得淡然，“好。” 玩笑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民宿门口的台阶下。 宇宙瞅了瞅玻璃窗里的一片漆黑，显然所有人都已经回了房间。 “想问我什么？问。” 七林不自然地捏了捏自己的指关节。这个问题整整一天都压在他心口，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你的想法。”七林怕自己的问题突兀，先一步解释道：“我不是想劝你怎么样，你——不要生气。” 前半句太像表白前的常用语，这让宇宙忽然紧张了起来。听到后半句时，她这才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还有点小失落。 她压下所有情绪，笑着说：“知道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七林深邃的眼眶中写满了认真和担忧。 “早上那对情侣认出你时，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身份？” 宇宙的笑容就像呼出的水汽一般，瞬间消失在了零下十度的冬夜。 第61章 我告诉你原因 第二天吃过午饭，宇宙回民宿收拾了下东西，然后在院子里等七林。 昨晚的问题，她到最后都没有给出答案。 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宇宙下定了决心。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那就只能去面对。 她并不想独自面对。 “走。”七林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对讲机、厚外套——” “都带了。”宇宙向他展示自己圆鼓鼓的背包。 “好。” 宇宙跟着他上车，颇有些担忧地问：“你今天真的没事吗？如果有事的话我们改天就好。” “没事。”七林说着已经将车发动起来，“车上有点冷，毯子盖上。” “嗯。” 等待发动机转速慢下来期间，阿吉带着两个人从下子梅村的方向走了过来。 七林打开车窗：“那玛峰？” 阿吉停下脚步：“小环线，在上子梅村住。” “我去垭口，捎你们一节。” “也行。” 他带着两位客人一路从巴王海走到了子梅村，从天亮走到午后两点，整整走了十七公里。 两位男生道谢后跟着阿吉一起坐上了车。 阿吉纳闷：“你俩怎么又去垭口？” “什么叫又？”宇宙好笑道。 “我知道的都两次还是三次了”阿吉回忆了下，“现在光秃秃的，没有你去年来的时候好看。” “你们是天天看看腻了”宇宙反驳，“我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其中一位男生听到他们的对话，试探着问：“请问你也是来这边玩的吗？” “算是，住一段时间。”宇宙扫过两人的行头和装备就觉得价值不菲，“你们从哪来？” “b市。” 宇宙笑道：“我也是。” 在雪山脚下遇到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朋友，总是会感觉亲切一些。 “好巧！”男生颇为惊讶，自我介绍道：“我叫杨笑然，他是我堂弟杨睿哲。” “宇宙。” “你是b市人吗？” “不是，之前在b市工作。” “之前？”杨笑然问道，“现在不在了吗？” “不一定。” 宇宙实在不想提工作，可这两天仿佛犯了水逆，越不想说越是被迫提起。 “你从事——” 七林猛打方向盘，急刹车打断了杨笑然的问话，车子精准停在了上子梅村客栈门口。 他头也没回地说：“到了。” 阿吉一脸无语地盯着七林冷漠的后脑勺，对他那点小九九心知肚明。 毕竟在宇宙面前，阿吉还是给足了面子。 宇宙和他们三人打招呼，“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 “好。”阿吉挥了挥手，然后带着两人就往客栈里去。 就在宇宙关车窗时，杨笑容忽然回过头来冲她喊道：“稍等一下——” 就在这时，七林一脚油门，车子“嗖”的一下窜了出去，把客栈的木门远远甩在身后。 在汽车尾气和尘土飞扬中，杨笑然一脸懵逼。 不止他，坐在车上的宇宙也是十分茫然，搞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喂，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闻言，七林下巴绷得更紧了，“能有什么事，等回来再说。” 平时礼数周全的人突然变得如此粗鲁，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宇宙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过来。 再看他虽然端着一副没事人的样子，但通红的耳朵还是暴露了真实想法。 七林吃醋了。 宇宙扶额，十分的无奈。人家男生总共就和她说了几句话，这种飞醋也能吃当然，无奈是无奈，与此同时宇宙心里有点甜丝丝的。 “好。”看他可爱，宇宙还是选择给他这个面子。 然而，还没开出去两分钟，宇宙的对讲机响起，传来阿吉的声音。 “宇宙，小杨手机落在车上了。刚才他喊你们，没听到吗？” 七林：“” 宇宙立刻扭头去看他的表情，男孩轻咳一声，开始在空无一车的路上频繁看左后视镜。 “喊我们了吗？没有听到啊？”宇宙的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但声音还是非常平稳，“我们马上回来，稍等一下。” “好的。” 无需宇宙再次提醒，七林自觉掉头往回走。 宇宙将椅子往后滑，探身拾起落在后座的手机，然后滑了回来。 一时间，车厢的空气中是浓郁的尴尬。 到了地方，七林黑着脸打开车窗，宇宙则自觉将手机塞进他的手里。 手机失而复得，杨笑然反复道谢：“麻烦你们折回来，太感谢了！” 七林摇摇头，因为还沉浸在方才的局促中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宇宙见状，笑着说：“没关系。那我们走了？” “好，拜拜！” “拜拜！” 七林冲阿吉点了点头后合上窗，重回去往垭口的山路。 宇宙越想越觉得有趣，好几次差点憋不住笑，但碍于七林的面子不能明目张胆，只得转过脸去努力摁住上扬的嘴角。 可惜他俩离得太近，七林怎么可能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见她憋得难受，七林幽幽道：“想笑就笑。” 一句话，成功让宇宙破功。她笑了好一会，这才顾得上安慰一脸苦闷的七林。 “没事，不就是掉头回去嘛？小事情小事情” 七林瞟了她一眼，终是笑着摇摇头。 如果自己的糗事能让她笑得开心，那再尴尬都无妨。 到了垭口，七林刚准备下车，就被宇宙抓住了胳膊。 “不用，就在车里。” 七林一愣，虽然并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但直觉应该和昨晚的问题有关。他顺从地靠回椅背，然后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宇宙从后座拿过背包，从侧兜里掏出了一个月没用过的手机。 手机壳还是去年十月底刚换的，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福字。换了没多久，她来到了子梅村，手机也被扔到了角落。 “你问我为什么否认”宇宙深吸一口气，摁下了开机键，“我告诉你原因。” 宇宙打开短信，自嘲一笑，立刻将手机递给了七林。 “随便翻。” 当七林看清屏幕上的内容，手背上的青筋瞬间暴起。 那不堪入目的言论，那满是性暗示的调笑，甚至还有更加直白的黄色语言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是宇宙死活不想用手机的原因。 看着七林紧紧抿住的薄唇、咬紧的腮帮、反复滑动的喉结，听到他强压怒火的粗重的呼吸，宇宙忽然就有些释怀了。 这个世界上或许满是恶意，但总有人在关心你。 第62章 不太懂事的弟弟 七林关掉手机屏幕，哑声说：“抱歉。” “嗯？”宇宙收回盯着窗外的目光，“你说什么抱歉？” “我的问题，好像有些越界。” “不会。”宇宙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上次你问我积攒了多少勇气，我说百分之二十。现在大概涨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七林闻言，没说话，倒是盯着宇宙看了良久。 宇宙将副驾驶的车窗开了条缝。寒风无孔不入，钻进这狭小的空间时发出吹哨子一般的声音。 “方便的话，手机交给我保管。”七林收回目光，“如果有重要消息或者有人联系，我跟你讲。其他时候，你可以安心地远离这些纷扰。” 宇宙微愣：“倒是没什么不方便——” “那就这么定了。”七林拍板，“如果要联系家人朋友可以用我的手机。” 宇宙忽然身体前倾，用有些疑惑又有些打趣的眼神反复打量七林。 “怎么了？” “我还以为，你会想办法安慰我。” 七林眉头微挑，解释道：“你知道我妈妈去世后，我最讨厌别人和我说什么吗？” “什么？” “没事，会好的，振作起来，你妈妈也希望你好好的诸如此类的话。”七林扯了扯唇角，“有些事情，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既然无法感同身受，那这些所谓安慰的话都只是空话而已。” 确实。 经历大规模网暴时，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说：没事的，别上网别看，等风声过去后会好的。 但身处漩涡中心的宇宙，怎么可能不看？经历人身攻击甚至侮辱，怎么会没事？所谓的等风声过去，又要等多久？ 当时，宇宙陷入了看到评论、崩溃、决定不看但又忍不住看、继续崩溃的恶性循环。 她厌倦了这些劝说，所以在七林发来消息提议她回子梅村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这里，在没有信号的地方，她终于能放下执念专心享受当下。 “说实话，看到这些短信，我很生气，非常生气。我无法想象你看到这些不干不净的话时是什么心情”七林温声说道，“现在，我只想让你在准备好之前安安心心地享受这个冬天。之后会如何，顺其自然。” 在沉默之后，宇宙问：“那如果——我永远都准备不好呢？” “那就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七林理所当然地说，“你在b市是依靠自己的能力立足，在这里一样能生活下去。” “但是也不可能一辈子不上网” “如果你真的厌倦了这一切，那就换手机号并且注销掉社交平台的账号，过平凡普通的日子又有何妨？” 是啊。大不了就是不当博主而已，她有自己的工作室、有自己的团队。虽然“声名狼藉”，但这不影响她拿起相机——就像经营雪山照相馆时一样。 “你说得对。”宇宙笑了，“事实上，你说得很对。” “所以，答应了？”七林说着晃了晃宇宙的手机。 “好啊，密码是0215。” “生日？” “对。” 七林点点头，“刚好有信号，要不要给家里报个平安？” “好，那用你的手机。” 七林掏出手机放在她平平展展的掌心，“密码0102。” “0102？” “没什么意义，比较好记而已。” 拨通了刘女士的电话，宇宙难得有些紧张。 “喂，您好？” 毕竟是陌生的号码，刘女士颇为礼貌。 “妈，是我。” 刘女士沉默了几秒，冷淡地说：“一个月了，还知道打电话回来。” 宇宙并没有解释，她不知道如何解释。 “你和我爸怎么样？” “你呢？” “我很好，在这里心情舒畅空气清新。”宇宙笑了笑，“天冷，你和我爸注意身体。” “这是谁的手机号？” “一个朋友的，你们如果要找我也可以联系这个号码。” 刘女士深呼吸了几秒，直切主题：“什么时候回来？” “没定，肯定在年后了。”宇宙道，“你们回老家的票我到时见买，还有什么需要的我提前下单。” “嗯。”刘女士还是格外冷淡，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暴风输出。 “我爸呢？” “去见你顾伯伯了。顾向北，还记得吗？他上个月回国，也没对象，顾伯伯想给你俩牵线——” “不用了，妈。”宇宙扶额，“且不说我和他都没这个意思，我目前也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 “行。没事就挂了。” “妈——” 回应宇宙的是听筒里挂断的忙音。 宇宙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手机还给了七林。 七林将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状似无意地问：“催婚？” 提起这个，宇宙是一个头两个大。 “嗯最近几年我爸妈致力于两件事，第一件是让我换一份稳定的工作，第二件就是想让我结婚。” 七林安慰道：“父母担心你，想让你过得好一些。只是，他们的想法和你不同。” “太不同了。”宇宙摇摇头，“在他们眼里除了体制内其他工作都不叫工作，更何况我还是自由职业者。” “事业方面确实感情方面，怎么不想结婚？” 七林绕来绕去，还是想知道宇宙现阶段的想法和打算。 毕竟经历过，宇宙立刻察觉到他的小九九。 “你还没到结婚的年纪，不适合问现实的问题”宇宙半开玩笑道，“怎么谈恋爱、怎么脱单，才是你这个年纪最该关心的！” “是吗？”七林的表情猛地淡了下来，嗓音也低了许多，“我这个年纪谈恋爱，就不能考虑结婚吗？” “不是”宇宙深吸一口气想要解释，但又觉得他说得也没什么问题，一时有些语塞，“我的意思是不是不能，就感觉没经历过，考虑这个问题有点为时过早。” 宇宙说完就有点后悔。她这样说非但起不到正面作用，反而像是觉得七林年纪小、幼稚。 果然，七林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年龄真的这么重要吗？我只能做一个不太懂事的弟弟吗？” 第63章 给你一个履行诺言的机会 宇宙心像自由落体一般猛地坠了一下。 她组织了下语言：“有的孩子在初中就有能学完高中课程的能力，这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没有必要，你明白吗？任何事情有利就有弊，超前反而会带来负担。” “我明白。”七林肯定，“但如果我愿意承担呢？” 宇宙兀自笑了笑，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的手机。” “怎么了？” “给家里买点年货。” 今年过年不回家，当该准备的东西还是要替家里准备的。把年货下单，又给爸妈买好高铁票，宇宙这才将手机交到七林手里。 “给你。” 七林伸手要接，宇宙却忽然将手机抽了回去。 “我银行卡里小有积蓄，你不会给我花完？” 七林一惊，随即接住了宇宙抛出的玩笑，反问道：“如果花完了呢？” 且不说七林的人品，就算是有贼心，手机银行的登陆密码他也不知道哇！ “如果花完了”宇宙撑着下巴很认真地想了想，“那就用你家的房子来抵债。” 七林的笑容瞬间有些玩味：“喜欢我家？” “喜欢啊！”宇宙说得坦然，“地段好，面积大，南北通透，还有那么大的院子。这些条件放在b市，我这辈子都买不起。” 七林想了想，面积大、南北通透、有院子的条件好像确实是，但地段好坏还是有待商榷的。 “地段好吗？医疗设施跟不上，没有商圈购物难，快递进山难” 宇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是我在买房你在卖房，你怎么还主动压价？” 七林：“” 他什么时候要卖房了？ 宇宙目睹他的表情从茫然到无奈，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玩笑开得正是时候，也恰到好处，冲淡了方才的沉重和不快，让车厢里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 宇宙松了手，手机终是交到了七林手中。 “回去吗？” 不知不觉，时针已经靠近了五点。 七林看了看天气，发现不知何时云层变得极低，颇有压迫感。 他立刻发动汽车，“回，可能要下雪了。” “下雪？”宇宙学着他的动作探出头看了看，但没看出任何名堂来。 “嗯。” 下雪之后山路极其难走，如果是暴雪还会封山，他们需要尽快返回子梅村。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了许多，但车子仍然非常平稳。 “如果雪很大很久都不化，那村子里物资不够怎么办？” 七林稳稳地打着方向盘过着一个个角度颇大的弯道，答道：“别担心，没有意外情况起码能撑大半个月。退一万步真的缺什么，就带上马徒步去巴王海运。” 七林对这种情况非常熟悉，初次经历的宇宙却颇为忧愁。 去年那次突然起来的雪要造成封山，但毕竟是在初秋，四五天后积雪就消融了。但此时此刻正处深冬，夜里零下十几二十度都有，积雪一时半会是化不掉的。 “放心，安安心心待着。”见她愁眉苦脸七林暗自好笑，“有我在，绝对饿不到你。” 不说去巴王海人工运货，七林家里和民宿都备了许多冻肉，加上储存的菜，怎么都不会闹饥荒。 宇宙闻言扯了个笑容，没吭气。 去巴王海的路有一段横切路线又窄，下雨都会湿滑，更遑论积雪成冰。她一想到遇到意外情况藏胞们就要走这样的路出山，就担心得不行。 “如果下雪，肯定没有驴友来了，你和格桑也能歇业休息一阵。” “嗯。”宇宙兴致不高。 七林觉得有些奇怪，频频回头看她：“怎么了？” “就是挺想继续给大家拍照。” 每天去贡嘎寺已经成了习惯，突然终止宇宙觉得很可惜。 给往来的驴友们拍照，听听他们的故事，帮大家留住值得记忆的瞬间三块钱一张的照片不仅带给大家快乐，也给予了摄影师满足感和成就感。 宇宙发现，自己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 目前，宇宙并不知道自己会何时离开，但她知道自己总是要走的。 既然要离开，那这样单纯快乐的日子自然是过一天少一天。 七林懂她的未尽之言。 “等你回到b市，别忘了在贡嘎寺给大家拍照时的心情。只要你没忘记，那无论在哪里都是贡嘎寺。” 向窗外看去，视角正对着金银山。到了冬天，雪线明显比去年来时向下了不少。 过了好一阵，七林才听到宇宙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 快到上子梅村时，天色已经大暗，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 “真的下雪了。” 车灯的两束光线覆盖范围内，宇宙清晰地看到越来越大的雪花。 她忽然生出感慨：“快过年了，要是有积雪的话还挺应景。” 藏族文化并不过春节，但七林还是竖起耳朵听得认真。 “春节越来越没有年味了小时候堆雪人、放炮、挂灯笼，现在就是吃顿年夜饭还有点仪式感。” “看这个天气，堆雪人肯定能实现。” “是！”宇宙想了想，有点开心。 “过年不是还要穿新衣服吗？”七林问道，“今年有没有准备新衣服？” “小时候才这样。”宇宙摆摆手，“我现在都快30岁了，没必要没必要。” 路过上子梅村，他们碰到了正在赶牦牛的格茸。 “回来了？”格茸冲他们笑道，“正是时候，估计要下暴雪。” “嗯。”七林问道，“格桑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才说到下子梅村了。你爸爸呢？” “估计没有。” 格茸一愣：“那怎么办？这会不回怕是回不来了？” “我一会问问，先走了。” “嗯，慢点啊！” 宇宙也冲格茸挥了挥手。 “好。” 关上车窗，宇宙立刻问道：“你爸爸怎么办？” 七林并不着急，好像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 “没事，我二叔在康定。回不来他应该就去我二叔那里。” “嗯你赶紧问问。” “知道，先送你回去。” “你先问。” 拗不过宇宙，七林只得立刻靠边停车，试着联络丹增。然而在漫长的嘟嘟声后，因为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了。 七林也难得的有些严肃，立刻拨给了二叔，这次对方接得很快。 宇宙听不懂藏语，但看着七林脸色由阴转晴，猜测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通话结束，宇宙急忙问道：“怎么样？” “我爸在我二叔那。”七林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喝多了，所以没接电话。” 丹增酗酒的人设还真是一如既往。 知道他没事，七林固然松了口气，但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 遇到大雪，儿子担忧父亲想方设法联络，但父亲却丝毫没放在心上，不说打个电话关心一下兄弟俩，反倒是喝个烂醉。这放在谁身上都不是滋味。 到了民宿门口，七林的表情依然不是很好。 宇宙松开安全带，将后座的包捞到怀里，然后戳了戳七林的胳膊。 七林回神：“嗯？” “你说的，不会让我饿到。算数吗？” “怎么会不算数？” 宇宙露出狡黠的笑容，然后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 “既然你爸爸最近不在家——我可以偶尔去你家蹭饭吗？给你一个履行诺言的机会。” 第64章 雪地骑马的浪漫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宇宙觉得房间比往日里亮了许多。 她一骨碌爬起来，探身拉开窗帘。即使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还是没忍住发出惊叹。 雪下了整整一夜依然未停，在院墙上、房顶上、车上留下了一朵朵雪垛。那圆润的弧度像童话故事里的小屋，让人感到软绵绵的可爱。 这种天气，宇宙是不可能安心躺下睡回笼觉的。 她立刻起床收拾洗漱，在全副武装后冲下了楼。 “早啊。”坐在落地窗边的兰卡笑着说，“穿这么厚，准备去玩雪吗？” 不怪兰卡一眼看出宇宙的意图，实在是她穿得太厚太厚了。黑色羽绒服里套了薄羽绒、抓绒、保暖衣、羽绒马甲、速干衣，层层叠叠撑得着实圆鼓鼓。 “嗯。”宇宙很是兴奋，“我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 兰卡很有眼力见，没像最开始那样反复提醒她不要走远拿好对讲机。就冲七林那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陪同的程度，安全方面都绝对不会出问题。 “去去，中午回来吃饭吗？” “不吃了。” 不再民宿吃，肯定是去七林家吃。 宇宙先是在中子梅村和上子梅村之间溜达了一圈，看了看雪后的牧场和森林，然后径直去了七林家里。 知道七林的爸爸不在，宇宙是格外的放松。 她毫不见外地扣了扣门：“七林？” 然而屋里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样。 宇宙颇为纳闷，后退了几步抬头去看七林的卧室。 恰好左边的窗户打开，朗嘉探出了脑袋。 “我哥出去了。” “去哪了？” “好像去下子梅村背点菜回来。” 这里的九户人家每户都种菜，品种有重合也有区别，所以他们彼此之间常换些菜吃。 “下子梅村是？” “嗯。”朗嘉问，“你也要去？” 宇宙点头：“刚好去看看风景。” “路不好走。”朗嘉朝下子梅村的方向看了看，“你要不要牵着马去？” “啊？” “怕你一个人走路害怕。” 人不大，操心的事情倒是不少。 宇宙哭笑不得：“不用了，谢谢。” “哦，那小心点。” 说罢朗嘉就收回头，关上了窗。 宇宙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忽然发现有两片雪花恰好落在了自己的睫毛上。她保持睁眼，感受着自然的重量，觉得颇为有趣。 一直到眼睛酸涩，她终于没忍住眨巴了下眼睛。 解除了雪花定身术，宇宙转身，慢悠悠地往下子梅村走去。 她是在岔路口碰到的七林。 在宇宙探头探脑盯着路边的破旧蓝沙发和小石屋朱红色的门时，不远处传来了七林的声音。 “宇宙？” “嗨！”她转过身，看到了穿着黑色藏袍牵着黑马的七林。 七林快步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跑这来了？” 宇宙转了转眼珠，调皮地说：“嗯朗嘉说你去下子梅村，我来偶遇。” 七林笑着摇摇头，伸手扶去她头顶的雪花。 “怎么不戴帽子？” 宇宙摸了摸头，这才反应过来：“啊我忘了，现在带。” “零下二十度，这么冷也能忘记？”七林觉得不可思议，“看来我还是得再细致一些才行。” “这不是看到这么厚的雪有点兴奋吗！” 走过厚厚的没过小腿的积雪，踩一下陷进去一下，像童年时代做游戏一样好玩。 七林忽然蹲下身，摸了摸宇宙的裤腿和鞋面。 “怎——怎么了？” 七林拍掉掌心的雪粒，坚定地说：“骑马回去。有我牵着，不用怕。” 宇宙不明就里：“不用，我想踩雪。” “裤腿鞋面已经湿了，等湿透了容易着凉。” “没事——” 七林坚持道：“感冒容易高反，现在出山难。” 宇宙知道七林说得对，但她就是觉得有这么好的雪不走一走很可惜。 看着她颇有些委屈和犹豫的小模样，七林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耐心地说：“回去我给你找一双皮靴，然后再带你去踩。这雪还得下几天，还有很多机会。” “真的？”宇宙眼睛一亮，“那好！” 七林将马背上的袋子取下，然后冲宇宙伸出手。 “我扶你，不用怕。” 这匹黑马通体都是黑色，体型比去年秋天宇宙撞见的那只大一些，脾气性格也稳定一些。 它任由宇宙吭哧吭哧往上爬，即使不太舒服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宇宙踩上马蹬，七林从背后扶住腰给了一把力，将她稳稳送到了马背上。 七林收紧手里的绳，仰起头交代宇宙：“手扶好，坐稳了。” “嗯！” 宇宙原先还不太乐意，当真的骑在马上，这才发现这一刻有多么自由和浪漫。 黑马走得很稳，颠簸的频率也很稳定。 她放松身体，任由波浪带领自己于雪中前行。 七林就走在她左手边靠前一些的位置。他左手扛袋子右手牵马，走得很轻松，在雪中如履平地。 从宇宙这个角度俯瞰去，只能看到他刀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她看了好一会，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浓。 “骑马也很有趣哎！之前你说教我，还算不算数？” 七林仰头看她，调侃道：“之前谁说没兴趣的？” 宇宙叹了口气，用再沉重不过的语气说道：“嗯，人类的本质就是‘真香’。” 七林大笑。因为他笑，宇宙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开来。 “只要我说出口的话，都算数。”七林温声道，“等雪过天晴，带你去牧场骑马。” “好！” 到了院子，七林拦腰将宇宙抱了下来，然后将马带回了马厩。 鞋子的湿寒已经完全渗透，宇宙此刻冷得直打哆嗦。她现在非常感谢七林的提议，如果不是他，自己怕是走都走不回来了。 七林见宇宙脸色发青，就知道她冻得厉害。他大步走来，直接将宇宙捞了起来，一直抱到门口没有雪的地方才放下。 “谢谢”宇宙不自然地松开抓着七林肩膀的手，原先就因为冻得微红的脸颊此刻已是一片通红。 七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觉得她从头到脚都可爱得不行。 进了门，他帮宇宙取掉帽子，然后摸了摸她的发梢确认头发没湿，这才松了口气。 “来这边。” 七林带着宇宙来到炉子边坐下，然后伸手去脱宇宙湿淋淋的鞋子。 宇宙一惊，立刻要将脚缩回来。 “我自己来——” 第65章 堆雪人 七林这次没有妥协。 宇宙两只手冻得全是血丝，他不想让她再去碰冷冰冰的东西。 七林稳稳抓住她的脚踝，丝毫不嫌弃地脱掉了宇宙的鞋袜放到一边。他四下瞅了瞅，没找到合适的毛巾，于是直接撩起了衣服下摆为她擦掉脚上残留的水汽。 这一番操作速度极快，宇宙根本来不及拒绝。 除了童年时期亲爸帮她洗脚擦脚，这辈子再没有哪个男人这样蹲在她面前这样做了。加上脚踝本身就是一个饱含暗示的部位，被七林这样攥着，宇宙觉得浑身的热气都蹭蹭往头顶上冒。 和想东想西非常不好意思的宇宙相比，七林的想法格外单纯——他就是想尽快让宇宙暖和起来而已。 裤腿的情况没有鞋子那么糟糕，只有最外层湿掉。七林抽过纸巾往湿处垫了一圈顺便吸水，然后直起身，单臂就将人抱到了炉子旁的矮炕上。 到了这个地步，宇宙再反抗拒绝为时已晚，只得顺从七林的所有安排。 “烤一会火。”察觉到怀中人的配合，七林悄悄扬起了嘴角，“我给你拿毯子盖。” 宇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样就可以。”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了，没想到七林安顿好宇宙之后，又去处理湿透了的鞋袜。 这次宇宙真的没法装鸵鸟，她立刻探身去拦：“我来就好！” “没事。”七林轻笑，“我比较有经验，保准吃完饭前就干了。” “不是——” 宇宙咬着唇，实在是难以启齿。 “怎么了？嫌弃啊？” “嗯” 被雪水浸透的鞋袜，即使是今早刚穿上的，宇宙自己是有那么点嫌弃。 七林却温声道：“没事，我不嫌弃。” 宇宙将脚丫缩在毯子里，看着男孩蹲在炉子前的背影，忽然发觉，所谓安稳的幸福不过如此。 虽然她和七林实质上没有任何关系，未来终将渐行渐远，但此时此刻，他就是她每天睁眼后最想见到的人。 果然如七林所说，吃过午饭后宇宙的鞋袜都恢复了干爽，被烤的暖呼呼的。 宇宙起身踩了踩，感觉非常满意：“谢谢。” “客气。”七林将碗筷收进厨房又折了回来，“下午什么安排？” 坐在一旁玩手机的朗嘉闻言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只是对着七林还好，朗嘉在场让宇宙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自己幼稚的想法。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堆雪人。” 七林早知她有这样的想法，没觉得突兀，反倒提议：“可以在我们院子里堆，不会被破坏，能一直保持到化雪。” “可以吗？”宇宙一下兴奋了起来，“那我下午来堆。” “嗯，我和你一起。”七林也笑道。 朗嘉看着二位旁若无人的样子，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的小可怜。 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也要！” 七林和宇宙同时回头去看他，动作、角度甚至眼神都出奇的一致，翻译过来大约是：你这小屁孩凑什么热闹！ 朗嘉在心里“切”了一声，嘴上倒是非常礼貌并可怜：“我也好久没玩过了，你们不能不带我” 宇宙忍俊不禁，当即拍板：“好啊，那咱一下就能堆两个。” 宇宙都答应了，七林自然也不会拒绝，但心里还是暗自嫌弃这个没眼力见的倒霉弟弟。 “要不要回去午睡？” 折腾一早宇宙也挺累，确实想休息。 “好，我一会过来。” 宇宙怕自己睡过，只是回去换了个身衣服，然后闭目养神了一阵，就折回了七林家。 七林也没有睡，他洗了碗又准备了晚饭，然后躺在炉子边的炕上小憩。 三个人中只有朗嘉，憨憨地回到房间陷入了深度睡眠。 由于他睡得过香，七林去叫了一次没叫起来，于是约好的三人堆雪人再次回到两人成行。 七林从楼上下来，冲宇宙摇了摇头：“算了，咱们先去。等他醒来再说。” 就这样，两个人无比和睦地开始了最初的堆雪人计划。 “堆在哪里？” 七林家的院子那么大，到底堆在哪里都是需要仔细商榷的问题。 七林四下打量了一番：“嗯你想堆在哪里，都可以。” 宇宙立刻问道：“房顶也可以？” “嗯，如果你能爬得上去的话。” 宇宙撇嘴，那必然是爬不上去。 “不然——马厩旁边，怎么样？” “可以。”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七林毫无异议，拎着铲子就往马厩走去。 “为什么要拿铲子？” “把雪聚在一起比较好滚雪球？” “是吗？”宇宙迷茫地眨巴着眼睛，“我没试过。” 七林被她问得也有些懵，“我也没有。” “小时候好像是手动团成雪球？” “应该是？” 两个许多年没堆过雪人毫无经验的菜鸡，就这样盲目地行动了。 “聚不起来啊！” 宇宙尝试了好几次，却都因为雪花太过松散而功败垂成。 七林转过身来，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宇宙手中散掉的雪，又看了看自己手中初具规模的雪球。 宇宙：“” “得用点力。” 七林如是说。 “还是不行！” “那把我这个给你，我重新弄一个。” “不行，我想自己弄。” “那我和你一起？” “好。” “” 当朗嘉从漫长的午睡中醒来，悠悠闲闲地向窗外张望时，猛然看到了马厩旁边两个“打情骂俏”的身影，以及两个紧紧依偎的雪人。 “！！！” 朗嘉踢里哐啷穿好衣服就往院子里跑。 “你俩怎么不叫我？！” 七林和宇宙互帮互助一口气堆好了两个雪人，大功告成之际宇宙忽然生出恶作剧的心思，趁七林不备用雪球准确命中他的胸口。 就这样，两人像小学生一样你一下我一下打起了雪仗。朗嘉焦急的声音响起，这才让这场貌似永无止境的“战争”告一段落。 七林拍了拍手，一脸坦然地说：“叫了，但叫不醒你。” “” 朗嘉看透了七林的两副面孔。早上七林喊他起来学习的时候直接上手掀被子甚至反复摇晃他，怎么到了打雪仗就变成叫不醒了？ 宇宙见他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出来打圆场：“你最近学习辛苦，你哥想让你多休息一会。没事，不然咱们再堆一个？” 朗嘉顺着宇宙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雪人一大一小紧紧依偎，再堆一个雪人也是格格不入的——就像他自己一样。 “算了。” 朗嘉拒绝，绷着脸回了屋。 宇宙好笑又无奈：“不会真的生气了？” “没事，不管他。”七林根本没把弟弟那点小脾气放在心上，“后天就是除夕了，年夜饭想吃点什么？” 宇宙知道藏族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便不想麻烦七林。 “没事不麻烦了，照常吃就好。” “不麻烦。” “你们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真不用专门做啦！” 七林见宇宙坚持，便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如何让她过一个难忘、开心又有年味的春节。 第66章 除夕 除夕这天一切如常。 宇宙在七林家吃过午饭，然后踏着雪回去睡午觉。 下了整整三天的雪终于停了，积雪最厚的地方都能没过膝盖，着实是城市里难以见到的雪景。至于那两个依偎的雪人，七林每天都回去检查修补一番，如今依然完美挺立着。 许是因为雪后天晴，宇宙今天睡得格外香甜，一觉醒来已经是五点左右。 当她摇摇晃晃走下楼，却看到楼下七林和老李正踩着梯子摆弄着什么。 兰卡就坐在楼梯口附近，听到动静回头招呼道：“醒了？快过来看看！” “这是做什么呢？” “你去瞅瞅。” 七林听到响动，也冲她招了招手。 宇宙好奇地来到门口探出头去，只见老李竟然门前的屋檐上挂灯笼。 “灯笼！！！”宇宙瞪大眼睛，“哪里来的？！” “七——” “老李准备的。”七林说，“还有对联，看喜欢吗？” 宇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门框两侧和顶上红纸明艳。 「明澈污染净无瑕，暖屋茶汤安无恙。」横批——「随喜自在」。 “喜欢，很别致！” 宇宙背着手上上下下读了两遍，觉得格外应景。 “是！”老李从梯子上下来，也仔细欣赏了一番劳动成果，“很有氛围。” 七林将椅子收起来搬回屋内，然后说：“晚上你们来我家吃年夜饭。” 民宿现在的客人只剩下了宇宙，去七林那蹭饭还能省去兰卡和老李自己做的功夫，自然十分乐意。 “行，我和兰卡收拾收拾，一会就来。” 宇宙道：“我现在就和你过去，帮忙一起做。” “好。” 虽然名义上是帮忙，但宇宙的烹饪水平也就能支持她洗菜切菜而已，主要还是七林在动手。 “这个锅里是什么呀？” 宇宙昨晚自己能做的所有事情，开始好奇地东瞅西看，就见炉子上已经驾着一口蒸锅。 “等会就知道了。”七林清了清嗓子，但依然藏不住笑意。 “好，还挺神秘。” 见她晃晃悠悠没事做，七林暗自好笑。 他提议道：“除夕，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好啊。”宇宙原就计划吃饭前打一下，现在七林主动提出就顺其自然早一点打，“手机在哪里？” “口袋，右边。” 七林两手都是油，只能宇宙自己来拿。 毕竟是裤子口袋，宇宙非常非常小心谨慎。七林今天穿得是条牛仔裤，不说紧身但也不是特别宽松，根本无法避免肢体接触。 宇宙想速战速决，摸到一个角就赶紧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七林的钱包。 宇宙：“” 她只能硬着头皮又去掏了一次。因为是右边口袋，她只能站在七林侧后方。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宇宙能闻到肉馅的香气和七林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手机比较深，不可避免有一些超乎寻常的身体接触，短短五秒钟的过程却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好了那我出去打。” 七林清了清嗓子，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嗯嗯，好。” 宇宙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她回到客厅拍了拍脸，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拨通了电话，刘女士几乎是秒接。 “嗯。” 宇宙听到这冷淡的声音，就知道刘女士还在生气。 “妈，你和我爸年夜饭准备的怎么样？” “照常。” “奶奶也在旁边吗？” “在，电话给她吗？” “算了。”宇宙还没做好和奶奶解释一切的准备，毕竟她自己的思绪还没理清楚。 刘女士没什么反应：“那就行了，挂了。” “妈”宇宙咬唇，墨迹了老半天后轻声说：“新年快乐，也替我向爸爸和奶奶转达。” “知道了。” 随之而来的是意料之内的忙音。 宇宙重重坐回椅子上，深深吐了口浊气。越是亲人，有些话反而越难开口，有些事情反而不知如何解释。 收拾好心情，宇宙正要起身回厨房，却被手机锁屏上的几条通知吸引了目光。 宇宙并不是会去探听别人隐私的人，但那几条微博通知的内容里有她的id。百般犹豫之后，她还是点开了七林的微博。 宇宙彻底愣住了。 七林的微博里，每一条评论、每一条发文都和她有关。他明知道对面键盘侠根本不讲道理只想无脑攻击以发泄戾气，但他还是在认真地反驳一条条的指控和攻击。 宇宙打眼看了下，在今年年初第一次陷入舆论漩涡时，七林发了第一条微博，自此之后每天都有更新。也就是说，在她知道和不知道的时候，七林一直在关注她的动态，尽力为她做一点事情——即使是杯水车薪。 宇宙没看完。她关掉屏幕，将自己的表情整理好，然后假装一切正常走进厨房。 “打完了，手机给你——” “放窗台上就好。”七林正在认真和面，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你竟然会和面？”宇宙惊讶道，“这是——要包饺子？” “嗯。”七林笑了笑，“好多年没包过了。” 宇宙了然：“啊，以前你妈妈教过你是吗？” “对。那时候还小，看我妈包饺子觉得特好玩，缠着她教的。” “我帮你。”宇宙挽起袖子去洗了洗手，然后折了回来。 七林有些迟疑：“你——会包饺子？” 不怪七林怀疑，是宇宙的手艺实在太令人难忘。 宇宙一脸无奈：“喂！虽然我做饭不行，但包饺子肯定比你强！” 七林认真地思考了一会要不要相信她，毕竟上次她也是如此的自信。 正当两人僵持不下时，救星们出现了。 “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兰卡和老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七林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说：“有，包饺子的任务交给你们。” 宇宙：“” 行，她就安安心心做一个等着吃饭的花瓶好了。 有了两位的加入，进度快了起来。七点多，年夜饭正式开始。 兰卡老李夫妻俩、宇宙、七林和朗嘉围坐，一起举起手中的杯子。成年人杯中自然是酒，朗嘉嘛还差一个月才满18岁，喝的还是酥油茶。 “那我给咱提一杯。”老李清了清嗓子，中气十足地说，“今天我们能聚在这里一起欢度春节，首先要感谢的就是宇宙。” 宇宙扬眉，指了指自己，颇为惊讶地说：“我？” “对啊！要不是你，我们很难在除夕这一天聚在一起吃这么丰盛的年夜饭。”老李道，“往年就我和兰卡凑活凑活过，从来没这么隆重过。” 宇宙原以为他们每年都这么过，只是今年恰好带上了自己。听老李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了些预感。 “其次，要感谢七林！”老李继续说道，“感谢七林在大雪天专门去巴王海背回来的物资，这才让我们” 七林不停地用眼神示意老李别继续说下去，然而不该说的已经说了出来。 这一瞬间，所有的细节都穿了起来。 从民宿门口的对联、灯笼，到今晚的饺子馅和蒸锅里的鱼这些并不常见的东西，在大雪封山之后突然出现，竟然都是七林提前联系好，然后踩着积雪徒步20公里去巴王海停车场人工运进来的。 七林怕宇宙有负担，原想瞒着她，没想到不知情的老李就这样突噜了出来。一时间，七林手足无措地看向宇宙。 宇宙没什么表情，用垂下眼睛藏住那复杂的情绪。 在这里，在此刻，她非常非常想义无反顾地牵起男孩的手，哪怕只能留下短暂的温柔。 第67章 第一张合影 “干杯！” 大家边吃边聊，战线一直拖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 兰卡问老李：“除夕夜不是还要守岁吗？” 老李摆摆手：“以前是这样，现在很少有人真的熬一个通宵了。” 宇宙和七林正在往返厨房收拾碗筷，闻言道：“我今年打算守一下。” 老李非常疑惑地问：“你不困吗？” “还好。” “我是做得不到的。喝了酒，现在已经困了。” 宇宙见他确实在眼皮打架，提议道：“不然你和兰卡先回去休息，这边我帮七林收拾就好。” “没事，我——嗷！” 兰卡悄悄掐了下老李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话。 “那我们先走了。”兰卡拽起老李，冲宇宙和七林说：“辛苦了！” 老李不知道妻子在搞什么名堂，一路被拉出院子都在嘀嘀咕咕：“怎么了？我说帮他们——” “闭嘴，没眼色。” “什么眼色？怎么了？” “” 宇宙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楚，不知道七林是不是也听到了，总而言之两人都有点不自然。 “咳，我帮你一起洗。” 这次七林没有反对，不过分给宇宙的活只有擦干洗净的盘子。这样既可以免去碰凉水，还能一起聊天，七林如是想。 七林将瓷碗递给宇宙，问道：“要守岁吗？” 宇宙擦干后轻轻放在置物架上，“想，困了再睡。” “嗯。我陪你。” 现在对于七林说陪她的话，宇宙已经非常习惯并且觉得就该如此。 “好啊。” 七林用笔记本放着春晚的网络直播，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像过日子的小两口一般自在。 可惜，扬言要守岁的某人不到十二点就靠在炕上昏睡了过去。 七林看着宇宙恬静的睡颜，无奈地摇摇头。 “真是在哪都能睡着” 在民宿一层沙发上能睡着，在异性家里也能睡着，完全不挑地方。 上次在室内，七林能直接将人抱回房间。这次要横跨一个院子，而且缩在毯子里的宇宙没有穿摇粒绒和羽绒服。 想了想，还是就睡在七林家中更合适一些。 七林轻手轻脚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新的床单被罩，又在床头柜放了一个装满水的保温杯，这才将宇宙小心翼翼地抱上楼。 为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又盖好被子后，七林立刻转身不敢多看。多看一眼，他的心跳频率都在不受控制的指数倍增长。 离开卧室时，七林从内侧扭上锁扣，然后反手带上了门。 这晚，宇宙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睡得很香，七林则在客厅辗转反侧。有些事情，在不受控制地疯长。 第二天，宇宙在牦牛的叫声中醒来的。 随着眼神聚焦，宇宙一时间没认出来自己所处的位置，吓了一大跳。她一骨碌坐起来，在看到房间里的书柜和一摞摞书后才松了一口气。 宇宙烦恼的揉了揉乱糟糟的发丝，懊恼自己怎么能又在和七林聊天时昏睡过去。上次可以借口醉酒，这次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七林面前是那么不设防。 稍微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宇宙起身在叠好被子后出了门。打开锁扣的瞬间，她心里一暖。 七林锁上的门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这或许就是她在他面前可以毫无防备的理由。 “醒来了？” 坐在炉子边的七林听到楼梯上的响动，扭过身来笑道：“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宇宙将手缩在袖子里在他旁边坐下，“昨天我又睡着了，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七林直起身，有些忐忑地说：“我准备了新衣服，想不想试试？” 宇宙还处于刚睡醒懵懵的阶段，反应也慢了好几拍。 “新衣服？什么新衣服？” 七林从旁边拿出一个包裹，推到宇宙旁边，不好意思地说：“过年要穿新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宇宙一脸茫然地打开包裹，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瞬间清醒过来。 “是藏服！！！” “嗯。”七林努力藏住紧张，假装不经意地说：“我见你喜欢红色的藏服，所以选了红色。” 宇宙将衣服展开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像童年时拿到新衣服一般兴奋。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颜色我很喜欢！” “就和年夜饭灯笼对联一起准备的。” 反正老李已经说破了，七林不承认也得承认。 宇宙低头看藏袍，嘴角已经到了耳根，“送给我了吗？真的给我了吗？” “嗯！”七林见她像小孩子一样，忍不住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按照你的身高做的，自然是给你的。” “那我要去穿上！”宇宙一个弹射起身，“我去你房间穿！” 看着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七林哭笑不得地叮嘱：“你慢点！” “知道！” 当穿戴完毕的宇宙出现在楼梯口时，七林瞬间看直了眼。 女孩长发如瀑，红色的藏服非但不俗气，反而增添了几分妩媚。 宇宙就这样站着不动，冲七林笑。 “好看吗？” 七林愣了好一会，终于点点头，笑着赞叹：“很好看。” 方才着实是没睡醒，宇宙都没注意到今天七林也穿着一身黑色藏服。 宇宙粲然一笑，“你的衣服也很好看。” 在大年初一，宇宙和七林肩并肩站在院子里，拍下来他们的第一张合照。由于是用胶片机拍的，具体拍成什么样子还需要洗出来才能看到。 在快节奏的时代，人们厌烦一切形式的等待。但在这里，等待就意味着期盼，所以并不惹人讨厌，反而令人悸动。 这个特别的春节，宇宙都是在大雪封山中度过的。 她总是在想，和七林在一起的时间，总是那么温柔，又是那么短暂，就像周末一样转瞬即逝。 春节过后，宇宙拿回了自己的手机，开始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她其实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只是一直无法下定决心。 雪化之前，她有时候和七林去骑马，有时候去在空地上练习摩托车。 宇宙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报复性地放纵，知道马上要走，所以放任自己去享受和七林相处的点点滴滴，任由暧昧肆意疯长。 就在宇宙反复犹豫挣扎的阶段，子梅村也渐渐迎来了久违的晴天——去康定和巴王海停车场的路终于通了。 随着年后第一波驴友进山，宇宙和格桑也恢复了停滞许久的咖啡摄影业务。 清晨十点左右，雪山照相馆再次开张。 第68章 你考虑过我吗 宇宙坐在板凳上，深深的洗了一口清冽的空气，遥望许久不见的贡嘎雪山，只觉得神清气爽。 格桑从贡嘎寺里提着热水壶走出来，发现方才还蹲在宇宙旁边的身影消失了。 “七林怎么走了？” “嗯，他要去巴王海停车场拉货。” “那摩托车怎么没骑走？” “快没油了，他借走了阿吉的车，下午上山还回来。” 格桑将小桌上的物品摆放整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石台阶上，可惜道：“还说给他冲一杯咖啡呢，这可是开张后第一杯。” 宇宙笑道：“那我替他喝。” “哟——”格桑动作麻利，丝毫不影响嘴上调侃，“这都替他喝咖啡了，接下来应该替他做什么了？” “喂！”宇宙一记眼刀飞向格桑，可惜毫无杀伤力。 在格桑看来，她上扬的嘴角和话里的笑意已经是默认了。 “好了，我不说了。”格桑见好就收，“今天客人肯定不多，带书了没？” “没有。”宇宙道，“我要好好看雪山。” “还没看腻呢？” “永远都看不腻。” 确实看不腻，特别是在即将要离开的情形下。 这天的客人着实很少，早上有两位需要拍摄的女孩，下午只有一位刚从大本营回来的男人点了一杯咖啡。 正当两人百无聊赖之时，格桑的手机响了。 挂了电话，格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有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 宇宙立刻说：“没事，你去。客人不多，我可以的。” 就这样，百无聊赖的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 四点左右的贡嘎寺门前一片寂静，寺里的大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本以为这一天会像开始一样平静，没曾想意外事件发生了。 两个从大本营下来的女孩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木凳上休息。她俩累的紧，宇宙也不由多看了两眼。 “阳阳？” 宇宙听到了粗重的不太正常的呼吸声，敏锐地起身走了过去：“高反了是不是！” “没事就是有点累” 宇宙蹲下去看她的脸色，发现女孩的嘴唇已经紫得惊人，显然是疲惫后诱发了强烈高反。 她从口袋里掏出糖递给两位女生：“先吃点甜的。” 贡嘎寺此刻一个人都没有，小二楼的客人们都还没有回来，一时间宇宙找不到任何求助的人。 她抓起对讲机一个个联络过去，格桑、阿吉、七林没有一人回应。 宇宙强迫自己冷静，打开许久不用的手机将情况发给兰卡和老李，拜托他们找人骑车上来接应。兰卡立刻给予回应，让她不要慌张，但怎么可能不着急。 “阳阳？！” 听到动静宇宙再次看去，只见其中一个女孩倒在另一个女孩怀里，双腿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交叠，右手也垂落到了地面上，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女孩抱着自己的朋友，满脸无助和惊慌：“我——我不知道，她就说靠一会，然后就——” 宇宙知道，自己等不到前来接应的人了。 在这生死攸关的一刻，宇宙忽然看到了七林停在墙角的摩托车。最近经过多轮训练，她已经可以熟练地驾驶，不过只限于平路，山路七林是怎么都不同意的。 “曲阳！！！”女孩浑身都在发颤，“她——我叫不醒她——怎么办？” 宇宙当机立断：“上车，我带你们下去。” “好好” 宇宙和惊慌失措的女孩一前一后，将曲阳夹在两人中间，就这样向唯一的下山路驶去。 山路蜿蜒，七林过弯时会稍微减速，依靠离心力平稳度过，坐在后座上的人如果闭上眼睛，根本感觉不到有太大的颠簸。 当宇宙亲自上手，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菜鸟和职业选手的差距简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一些。 每次过弯，特别是急弯，宇宙都会提前十几米减速，几乎是用脚挪动促使摩托车前行。 她很着急，但为了保证安全又无法加快速度，所以更加着急。 再加上离心力的作用，毫无意识的曲阳东倒西歪，严重影响摩托车的重心，属实是重重阻碍。 坐在最后的女生也认识到了宇宙的车技，双手死死抓着宇宙的腰间。 “没事没事，你坐稳！” 宇宙不知道这话是说给乘客还是说给自己，总之一路为自己加油打气。 快到树林时，女生突然说：“你的对讲机——好像在响” “啊？说了什么？” 精神高度紧绷的宇宙根本没有听到。 “是一个男人问你是不是再往下走，让你原地停下等他。” 说着话，又是一个急转弯。女生抓住宇宙的手愈来愈紧。 “等不——” “宇宙！！！” 一声迫切的呼喊，在山谷间回荡。随之而来的，是摩托车穿破苍穹的引擎声。 当七林和阿吉出现在宇宙视线中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立刻将车停稳。 “换车。”她单腿着地扶住曲阳，两人一起使劲将仍处于昏迷中的女生从摩托后座架起来。 听到急促的刹车声，宇宙头也不回地说明情况：“她从大本营下来就晕过去了，猜测是疲劳过度诱发高反。” 阿吉接手，迅速为女孩吸氧，同时给同伴解释：“需要尽快下撤，上车。” “好，好！” 众人手忙脚乱将人挪到另一辆摩托上。 等阿吉的尾灯消失在干枯的树枝丛后，肾上腺素的作用也渐渐淡去，宇宙忽然泄力一般脚下一歪就冲一边倒去。 七林虽然一直阴沉着脸，但时刻注意着宇宙的一举一动。 他一把揽住宇宙，嗓音低沉，明显压着火气。 “上车。” 七林骑得很快，而且在回到子梅村前，他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到了民宿门口，宇宙这才发现今天大家都在运货。毕竟是久违的通路，大家都需要补充物资，防止开春之前再次下雪。 七林将车停好，然后拉着宇宙往楼上走去。 “进屋说。” 宇宙知道他生气，加上这嘈杂的环境确实不适合交谈，便顺从地打开门进了屋。 不等七林开口，她立刻低头解释：“实在是情况太过危急，贡嘎寺一个人都没有，我——” 七林一直记着上次因为担忧而发火的事情，所以一直强压着脾气。但听到宇宙这么说，是实在忍不住了。 “高反有生命危险，坠崖就没有生命危险吗？你连驾照都没有就敢拉人，万一出事了呢？！” 宇宙小声嘟囔：“我知道但这不是没事了嘛” “没事——”七林狠狠抹了把脸，“如果有事还来得及吗？重则当场毙命，轻则重伤，与此同时你也要负法律责任，你想过后果吗？！” “承担得起”宇宙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飞速说完：“在那干看着什么都不做我良心难安，万一就这十几分钟，就有生命危险了呢？” 七林快要气疯了：“你怎么承担？你来说说，怎么承担？” 宇宙知道七林说得都对，但危急情况下不应该限制在既定的框架中。直到这一秒，她都不觉得自己的选择有任何问题。 “我一个人做的事情，自己承担。” 七林热腾腾的火焰瞬间被浇灭了。他自嘲一笑，随后轻声问道：“你考虑过我吗？” 宇宙微愣，一时不知道他的意思。 “如果你发生任何事情，你让我怎么办？” 第69章 一夜情 宇宙紧紧抿住双唇，随后垂下了视线。 “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关系，你无需为我的事情负责。” “没有任何关系？”七林一字一顿地重复。 宇宙不敢抬头，她害怕看到七林受伤的眼神，害怕自己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过去一个月，宇宙都住在这个房间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比如，她很清楚，在自己身后的矮柜里，是收拾打包好可以随时离开的行李。 “真的，没有任何关系吗？” 宇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错开视线看向窗外，于是一眼看到了七林的家。 那里，有太多属于他们二人的回忆，有太多单纯、美好、快乐的瞬间。 但是，马厩前的雪人早已随着温度上升而融化，再也没了有相互依偎的亲昵。 她轻声说：“我总归是要走的，没有关系才是最好。” 长久的沉默后，七林哑声说：“和你共同度过的时间里，我从来没奢求过什么。无论是——还算熟悉的人，还是算作朋友，我都能坦然接受。” 宇宙看到朗嘉走到院子里，然后坐在台阶上玩手机。他和去年比，又长高了不少，体型也愈来愈趋近于成年藏胞的健壮。 “我不奢求你回应我的喜欢，但我无法接受和你做陌生人。如你所说，没什么关系的人” 宇宙猛地看向七林，表情僵硬难掩错愕。她从未想过，七林会直接明了地说出来。 七林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眼中有挫败，也有伤感和失落。 “我知道，我是个毛头小子，和你相比我什么都没有，连及格线都达不到。所以，我从没奢求过什么。”七林语速很快，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将搭建已久的围墙亲手推倒，放任压抑已久的想法和情绪喷涌而出。 “今天是我冲动，我就是想让你知道，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或许——再想起贡嘎雪山和子梅村的时候，也能想起我。你无需有任何负担，如果你很反感觉得被打扰，我立刻——” 宇宙猛地向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揽住七林的后颈，就这样吻了上去。 霎时间，七林彻底石化，瞪大眼睛看着宇宙近在咫尺的半盍的双眸，甚至忘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也应该闭眼。 这个吻十分轻柔，但当宇宙退开一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七林动作僵硬地摸了摸自己的唇，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什么意思？” 宇宙挂着泪珠，唇边带笑，轻声说：“喜欢你的意思。” “你——” 七林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本能驱使一般向前迈了半步，随即又用理性克制住，僵硬地停在了原地。 “我喜欢你，很喜欢。”他说，“你——真的喜欢我吗？” 有些事情，行动比语言更真实。 像方才一般，宇宙再次吻了上去。 但不同的是，这次七林反客为主，捧着宇宙的脸颊加深了这个迫切的吻。 确定了宇宙的心意后，狂喜浪潮一般席卷七林的每一根神经。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感情竟然能得到回应，没想过他们还会有如此亲密的瞬间。 七林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他的吻来势汹汹，有点和年龄不符的霸道。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宇宙想到了自己的倒霉前男友。七林和柯昊完全不同，男孩的一举一动都很青涩，但又格外真挚热烈。即使是多年前在校园的时候——在最纯真的时候，柯昊也从来没有带给她这般悸动。 腰间是七林定定揽着自己的大手，面颊是七林喷洒的呼吸，宇宙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叛逆。 她停留在七林后颈的手指轻轻扫过，另一只手从他的肩膀滑过胸膛后继续向下，一路掠过腹肌，直到 七林猛地攥住宇宙的手腕，偏过头去，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 宇宙看到他不断滑动的喉结，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七林的眼睛瞬间红了。 宇宙露出得逞的笑容，抱着对方不断向前，直到七林被床沿绊住，在惯性作用下直直倒在了那张有些杂乱的大床上。 七林明白宇宙的意思。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外，隐隐有些失控的趋势。 宇宙不给他去思考喘息的空间。 她压在七林身上，柔若无骨的身体就这样贴着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吻也从喉结不断移动到颈侧。这是暧昧到极致的暗示。 “宇宙——宇宙！” 七林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脑袋里也因为宇宙的行为燃成浆糊。 “宇宙！！！” 天色渐渐暗下去，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斜斜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宇宙抬起头，眼神中闪烁着罕见的疯狂。 “不行吗？” “不是，你别冲动”七林极力整理自己的思绪，“太快了，我不想冒犯你。” “我不觉得被冒犯。”宇宙道，“你就说要不要。” 在宇宙面前，七林从来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但他又确实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见他不否认，宇宙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不出来，但她其实很害怕七林会拒绝。她从来没这么大胆过，从来没有。 当宇宙迈出舒适圈，顺从自己的最原始的冲动，将束缚自己的枷锁踩在脚下时，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我喜欢你，七林。”她喃喃道，“从看到你跨坐在摩托上看加缪的时候，就很喜欢你。” 面对突如其来的表白，七林抓着宇宙的手一紧。 宇宙略带哭腔：“是我先喜欢你的” 无论宇宙如何撩拨，七林都在竭力保持着理智。然而在听到这句话后，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终是断了。 原先承受着宇宙的重量的七林猛地翻身，两人的位置瞬间颠倒了过来。 他一下下、细细密密地吻着，替宇宙擦掉泪珠。 他说：“我爱你。” 当情欲如潮水般起起伏伏，当耳边不断传来粗重的呼吸声，当他们赤果相对，用最真实的身体语言来说爱，这句话始终回荡在宇宙的耳边。 第70章 不告而别 宇宙窝在七林的怀中，后背紧紧贴着男人结实的胸膛。这是她无比眷恋的温暖和缱绻。 虽然身体有疏解后的倦怠，但精神上来说毫无困意，所以整夜都睁着眼睛看向窗外，从漆黑一直到破晓。 当天色隐隐透光，宇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然后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全程，宇宙的心都在突突地跳，生怕会吵醒沉睡中的男人。 还好，七林睡眠质量绝佳，没有被细碎的声音而干扰好梦。 宇宙背好早已收拾好的两个大包，最后看了一眼七林恬静的睡颜，狠下心推门而去。 此时正值凌晨五点左右，日出前的子梅村是彻骨的寒冷。宇宙紧了紧领口，打开头灯，向子梅垭口的方向走去。 她必须在七林醒来之前，找到一辆能够送她去康定的车。 就像沉沉睡去没有被惊醒的七林、没人起床而空无一人的民宿大厅，有时候命运就在细微之处。 宇宙碰到了回家的丹增，因为大雪封山离家半个多月的七林的父亲。 “怎么一个人走？” 丹增坐在副驾驶，驾驶座上是一个宇宙从未见过的男人。 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解释道：“您好，我想去康定。” “没约到车吗？” “对。”宇宙的笑容中有些窘迫。 “刚好，你坐这辆车走。”丹增说着下了车，从后座拿好自己的背包，“这位是我弟弟，他也要回康定，顺便送你。” 宇宙一怔：“这——” “上车！”驾驶座的男人笑着说。 丹增看出宇宙不太好意思，直接上手接过宇宙的背包放上车，然后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别客气。” 事已至此，加上宇宙确实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在道谢后坐上了车。 离开前，丹增有些纳闷地问：“你要走，七林怎么没送你？” 宇宙双手紧紧攥着，因为太过用力指甲抵在掌心传来丝缕的痛。她强行勾了勾唇角：“突然有事情要走您见到他，麻烦替我带两句话。” 丹增了然，儿子肯定还不知道情况，“你说。” “谢谢还有，再见。” 去康定的路程是一如既往的漫长，宇宙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想到昨夜的恩爱缱绻，眼泪一滴滴消失在衣领之中。 到了康定，宇宙立刻坐火车去往c市，紧接着马不停蹄去了机场，搭上最近的航班飞回b市。 她离七林越来越远，那些曾经的软弱便越来越淡。虽然有些牵强，但宇宙觉得这就是以毒攻毒。 一想到他们以后不会有任何联系，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这种痛彻心扉远胜于事业跌入谷底的崩溃。 从秋天的萍水相逢相互熟悉，到深冬两颗心的不断靠近，过去的半年都像一场梦，一场旖丽绚烂的梦。 “这里是云上三千米的地方，在这里，所有烦恼都可以踩在脚下。” 七林说出这句话时的场景深刻地印在了宇宙的脑海中。 坐在万米高空的机舱中，宇宙在比云上三千米更高的位置。但她脚下踩的不再是结结实实的、令人眷恋的土地，而是人工制造的金属。 宇宙知道，那个随时随地、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为她排解郁闷的男孩，即将或者说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生活。 所以，她要为自己穿上一身坚不可摧的铠甲，支撑她度过眼前的种种难关。 回到b市，回到两个月未见的小家，宇宙洗了个澡，然后将自己摔进熟悉又陌生的大床，在错综复杂的情绪中沉沉睡去。 谢谢，和再见。 当七林听到这两个词从丹增嘴里冒出来的时候，他狠狠将手机扔到一边。 按照生物钟，七林一如既往在六点出头时醒来。他伸手去捞宇宙，却摸到了冰凉的床面。 房间里所有和宇宙有关的物品都消失了，他立刻打电话和微信电话，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对方拉黑。 七林冲回院子里想要骑摩托去追，碰到了从屋里出来的丹增。 “一大早去做什么？” 七林不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没有一丝一毫回答的想法。 见他发动摩托就要走，丹增道：“去追宇宙吗？” 七林猛地回头，眼神中满是焦急：“你怎么知道！” “你追不到了。”丹增叹了口气，“我回来的时候遇到她，她搭你二叔的车去康定了。” “康定？” “她说有突发情况需要回去，还让我给你带了话。” 七林迫切地追问，甚至嗓音都有些微微发颤：“什么话？！” 看到儿子这幅模样，丹增这个过来人又怎么会不懂。 “谢谢，和再见。” 七林绷着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和肩膀一起垮掉的还有他心里最后一点期望。 再见，再见 宇宙是下定决心要走的，并且故意不告诉他不告诉任何人，就这样悄悄走了。 昨夜的种种，此刻都像笑话。 七林想质问她，如果喜欢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如果不喜欢又为什么要接手他的心意甚至主动推进关系？难道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难道昨晚，对她来说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 七林素日里云淡风轻，那是因为他生性豁达洒脱，在乎的事情极少。但对于他真正关系的人和事，他是一个无比较真的人。 他不相信宇宙昨晚的表白有假，他能清楚地看到她努力压抑却依然流露出来的感情。 所以，他更加不会放弃。 宇宙知道，七林可能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她在开机的时候，就拉黑了七林的所有联系方式。 当然，也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经过整整一天多长途跋涉后，宇宙睡过了一整个白天，于傍晚七点左右醒来。 爬起来的瞬间，宇宙的第一个想法是——睡过了，七林知道又回调侃她了。 当宇宙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红酒绿时，她如梦初醒。她回来了，回到常规的没有子梅村、雪山和七林的生活。 宇宙打开阳台的窗，任由b市凛冽的寒风吹拂自己，花了许久终于接受了现实。 她打开工作群聊，发了一条消息。 「明早九点半，工作室集合开会。我回来了。」 第71章 被记录的每一个瞬间 宇宙之外工作室重新营业了。 老板和员工们在会议室围坐，有点多年之前工作室刚刚成立时的悸动。 宇宙交叠双手，不疾不徐地说：“过去两个月，我们经历了风风雨雨，也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工作室停业。虽然现在依然没有雨过天晴，但总归是要回到日常工作之中的。” 小杜难掩兴奋，“太好了！我呆在家里都快发霉了！” “我还以为都没放够假呢。” 喆子连连摇头：“怎么会呢老板，过完年后的每分每秒，我都在想念工作的日子！” 宇宙失笑。喆子虽然说得肉麻，但话糙理不糙。 “那开工以后可别偷懒了哦！” “老板此言差矣，我什么时候偷过懒？我就是勤劳的小蜜蜂！” 小杜和老刘不约而同翻了个白眼。 小杜拍了拍喆子的肩膀：“别说了，再说我就要吐了！” 笑闹之后言归正传。 “小杜一会在公众号上发布重新营业的公告，微博——我再想想。”宇宙道，“这次开业，可能不太好接活，每天邮箱如果有收到品牌邀约和客户联系，第一时间报给我。还是以前的分工，有没有问题？” “没有。” “明白。” “以及，今天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宇宙故弄玄虚。 谁知，大家瞬间t到了老板的意思。 小杜沉声道：“大扫除。” 两个月歇业之后，工作室和影棚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工作量着实不小。 “嗯。”宇宙合上笔记本起身，“辛苦大家。” 嘴上说辛苦大家，但宇宙向来没有老板的架子，拿起抹布和员工们一起打扫了起来。 自从工作室成立以来，他们从来没有两个月没见面的情况。这次也算久别重逢，大家边干活边在彼此之间同步近况，说说笑笑一定程度上也抵消了体力劳动的疲惫感。 “老板，你这次去子梅村有什么新奇的经历吗？” “有啊。”一个问题将宇宙拉回到前天晚上，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忘掉。 “快讲讲！”小杜兴奋地蹦跶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等着宇宙讲故事。 “我——开了一个雪山照相馆。” “雪山照相馆？”三人不约而同地重复。 “嗯。”宇宙轻笑，“在贡嘎寺门口，一张照片三块钱。” 小杜星星眼：“好浪漫！” 喆子瞪大眼睛：“才三块钱？！” 老刘无比客观地说：“应该很多驴友喜欢？” 三个人的反应和性格完全一致，宇宙哭笑不得。 “还有还有，和那个藏族小帅哥怎么样呀老板？” 小杜和喆子对视，眼中闪烁着超乎寻常的八卦和期待。 “没怎么样，赶紧干活！” 回避话题就说明有问题，但碍于老板的威严，他们也不敢继续问下去。 “是！” 这时，二层的老刘从栏杆上探出头来：“老板，有个客户联系！” 宇宙放下手里的扫帚，立刻问：“什么客户？在哪？” “老客户，去年拍的婚纱照，新娘有花臂那一对。” 这么一说，宇宙就有了印象。那个姑娘拍婚纱照时指明不要白色婚纱，而且一定要抹胸款，很有个性。 “我记得就是b市的？这次要拍什么？” “全家福。”老刘滑动鼠标瞅了瞅，“十一个人的全家福，有两个小孩，想要自然一些的不那么规规矩矩的全家福。” “好，可以。”宇宙打开手机看了看日历，“看影棚的情况，最早估计后天才能开始。你和客户沟通一下时间和报价。” “好的老板。” 宇宙原以为受自己的风波影响，工作室应该大不如从前。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就接到了好几个活。虽然不比从前档期那么爆满，但也算十分红火的。 忙起来是好的。 拿着相机调整着灯光站位布景的时候，七林就能短暂地从她的脑海中抽离。 一周内宇宙拍了三组照片，甚至亲自上手后期。 老刘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实在没忍住：“老板，您歇歇！” 宇宙手上动作不停：“我不累，没事。” 她也不是不累，只是不想闲下来而已。 加班到傍晚七点左右，宇宙锁好工作室的大门往家走去。 才走到附近的十字路口时，头顶开始飘洒细碎的雪粒。 2月底，b市竟然下雪了。 宇宙伸手去接，可惜触碰到肌肤的瞬间就只剩下一粒微小的水滴。 这里的雪和子梅村的雪完全不同。由于热岛效应，城市里难以积雪。 宇宙觉得有些可惜。 摸了摸口袋，发现口袋机落在了工作室。她只得退而求其次掏出了手机。 短短几分钟，雪花大了起来，也更加细密。 宇宙举起手机拍了好几张，还是觉得不够满意。她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满意设备，还是不满意背景的杂乱无章。 宇宙微微叹了口气，打开相册翻了翻方才的图。 和预想一样，当事人着实非常的不满意。 “啧。” 宇宙放弃了。 正当她准备锁屏时手指不小心滑动了屏幕，忽然就看到一个并非出自她手的视频。 那是在雪化前，七林教她骑马的样子。彼时，她终于学会了控制马匹平稳前行，兴奋地冲七林喊着自己做到了。 宇宙还记得，当时七林在她侧后方，她想回头去看，却因为颠簸而限制了转头的弧度。 过了好一会，七林才跟了上来，笑着问：“坐在马背上的感觉是不是很棒？” 宇宙机械的左滑，下一个视频是她骑摩托带着七林。这个视频的视角很高。几乎是从宇宙的头顶俯拍。 再下一个是除夕夜，宇宙揣着口袋站在民宿门前和兰卡聊天，身后是贴好的福字对联，头顶是红彤彤的灯笼。 躺在车顶上看星星的瞬间，雪山照相馆开业的瞬间，揣着口袋对着贡嘎寺发呆的瞬间，堆雪人的瞬间，什么都不做的瞬间 在子梅村的每分每秒，远离电子产品的每分每秒，曾经以为只会留在记忆里的每分每秒，竟然都在宇宙不知情的时候，被七林记录了下来。 原先缥缈的想念，在此刻就像七林将记忆具象化为图像一般，一同生出了实体。 第72章 阔别已久的重逢 博主另一个宇宙，时隔两个月第一次更新。 「大家好。 过去两个月，我回到了贡嘎雪山，度过了一段没有信号、远离纷扰的平静生活，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积攒了直面风雨的勇气。 对于之前的风波，我在本视频末尾正式作出解释和回应。所以，请停止没有依据的攻击和造谣。 vlog之子梅村的日与夜，希望粉丝们喜欢。」 经过后期剪辑，舒缓的音乐配合画面的干净，那些美好的记忆如电影一般呈现，既温馨又诗意。任何观看这个视频的人，都能切身体会到宇宙的情绪变化。 最开始抵达子梅村时她沉闷、郁郁寡欢，事业一落千丈加上无休止的愈演愈烈的网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后来，雪山照相馆开业了，她在七林的鼓励下重新拿起相机，享受摄影单纯的快乐。但在这个阶段，她还是没有敞开心扉，竖起的高墙依然耸立。 再后来，她和子梅村的大家伙渐渐熟悉了起来，他们一起吃饭喝酒，一起笑闹。七林教她骑摩托、骑马，他们一起堆雪人、看星星，像孩提时代一样单纯地快乐着。 她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静，拥有了重新出发的勇气。 在视频最后，宇宙公开了部分她收到的侮辱、攻击性质的短信、私信和骚扰电话，郑重声明所有的攻击都是造谣，并且再次拿起法律武器。 视频的最后一幕，是子梅垭口的照片，以及一段话。 「有人对我说，这里是云上三千米的地方，所有烦恼都可以踩在脚下。 现在，我做到了。」 视频一出，网友们闻风而至。 或许是她强硬的态度，又或许是视频太有感染力，曾经消极的声音竟然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鼓励和支持。 有时候，舆论就如泄洪一般。当方向已定，猛烈的洪水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去。在这个过程中，任何反对的声音都会被卷进水流之中埋底。 但时过境迁，当洪水平息，反对的声音再次探出头来时，曾经忽视这些声音的人又会回过头来，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 随之而来的，自然就是像弥补一般的夸赞，恨不得以此抵销掉曾经的攻击。 可惜，伤口不会因为缝针而彻底消失，留下的伤疤终生都会刻在心里。 “我之前就说，肯定是有误会的。永远支持你，加油！” “主要是你一直不回应，我还以为回来就好，欢迎回来！” “博主的摄影水平有目共睹，拿奖也是理所应当，实在没必要阴谋论。” “实不相瞒，我也这么觉得。之前大家无脑攻击，真是看不下去” “你是最棒的！相信你！” 宇宙翻看暖心的评论，微微一笑。 她到此时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态已然不同了。对于粉丝们的支持，她是开心的，但不再像以前一样视之为检验自己的唯一标准。 不为他人的批评而看轻自己，不为他人的赞扬而喜不自胜。宇宙终于找到了，能够稳稳走在这条路上的天平。 宇宙起诉了最先造谣生事的营销号，虽然结果还需要等待，但强硬的态度就是声明。 很多品牌方处于观望的态度，但也有向她伸出橄榄枝的人，比如之前就想同她合作的古润宸。 这次，宇宙同意了。 前期沟通无比顺畅，很快，工作室的四名成员和古予集团的一位负责人一同踏上了去雅拉雪山的路。 古润宸希望宇宙在他们的民宿小住一周采风，用类似于子梅村的vlog的形式，做一个沉浸式体验的宣传。 就这样，刚从c市飞回来的宇宙携员工一道再次返回c市。 这一周，宇宙每天都带着小杜外出采风，去体验当地的风土人情，去走党岭的徒步线路。 这里的一切像子梅村，但又有许多不同。路边蹦跳的小松鼠，无人机里看到的羚羊，甚至是带着高原凛冽气息的风，都在提醒宇宙七林的存在。 他彻底地改变了她看世界的方式，他的影响将伴随始终。 短短五天，宇宙整理好素材，和老刘一起进入后期制作，小杜则在一旁忙工作室的事情。 午饭时间，小杜忽然问道：“老板，你有没有兴趣接c市的活？” “c市？” “嗯。有一个客户说是你的粉丝想拍情侣写真，看到你的ip在s省，就试着联系一下。”小杜道，“我看他说得诚恳，所以” 自从宇宙重新出山，加上vlog、律师函和古予集团的合作，工作邀约渐渐回到了顶峰时期。 这一封邮件来得很巧，恰恰在小杜打开邮箱时发了过来，这才被第一时间看到并选中。 宇宙想了想，还是决定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尽可能接。“联系一下问问需求和期望拍摄地点，咱在这没有影棚，估计得拍外景半天之内能结束的拍摄就接。” “好的，老板！” 吃完饭后，宇宙抱着电脑去门口的躺椅上继续工作，还没十分钟，小杜就跑了出来。 “老板，沟通好了。对方想在人民公园拍，拍日常一些的情侣照，半天之内可以结束。” “行，报价定了吗？” “定了，常规报价。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给客户把合同发了。” “好。” 宇宙给古予集团的负责人做好解释，然后在回到c市的第二天早上十点抵达了人民公园。 她对这里不熟悉，见客户还没到，便决定先去四处逛一逛。 “我去踩踩点，客户到了跟我说。” 小杜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 c市的城市氛围就格外悠闲，人民公园更是舒适的代名词。 她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过林间小径，有时候和迎面而来的奶奶爷爷互相点头打个招呼，有时候坐在路边看人遛狗。 虽然是踩点，但宇宙丝毫没觉得此时此刻是在工作，反而像是假期一般放松。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小杜打来了电话。 “到了吗？我现在就过来。” “到——了”小杜的嗓音和说话时的迟疑都在透露着古怪。 宇宙边往过走边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您快来。” 说完，小杜就挂了电话。 宇宙奇怪地看了看手机，加快步伐往分开的地方走去。 老远，她就看到背对自己的两男一女和小杜站在一起，聊得挺开心的样子。 宇宙来不及多看，小跑两步走近。 小杜率先看到她，挥手道：“老板，这里！” “您好，我是——” 当三个人转过身来时，宇宙脚下一顿，瞳孔微缩，自我介绍也戛然而止。 正面自己牵着手的一对男女显然是今天的当事人。 而插着兜站在一旁的男人，竟然是阔别已久的七林。 第73章 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宇宙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七林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卫裤，和这个城市里任意一个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但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眼睛，却让宇宙不敢直视。 七林和宇宙陷入诡异的沉默，其他三人也不敢率先开口。 许久之后，还是七林打破了僵局。 “你先工作，结束好我们谈谈。” 说罢，不等宇宙拒绝，便走到一边的长椅坐下，颇有今天不谈都不行的架势。 小杜看了下宇宙的脸色，清清嗓子道：“老板，咱怎么取景？” 宇宙攥着的手紧了又紧，用尽全身力气去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边。” 她背上相机，示意小杜拿好反光板，然后转身向林间走去。 宇宙如芒在背，她知道，他的视线必定在追随着她。 一直到转过弯离开七林的视野，宇宙终于冷静了下来，调整自己进入工作状态。 “我叫宇宙，二位怎么称呼？” “您好，我叫李然，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姚若雪。” 通过和客户的交谈，宇宙能迅速了解到对方的性格，在拍摄时有针对性地进行引导。 “你们是——大学生？” “对，我是七林的室友。”李然道，“我女朋友比我小一届，最近是在一起的周年纪念日，所以想拍一套情侣写真。” 宇宙微笑：“明白，前期沟通时了解到你们喜欢自然、生活向的风格。那在拍摄过程中，二位一定要放松，平时怎么相处就怎么做，不要太在意镜头——这点比较难做到。” 闻言，姚若雪已经有些不自然了：“那个，我不太会摆姿势” “没关系。”宇宙温声道，“生活向的照片不需要pose。最日常、最习惯的样子，才是最真实、最有生活气息的，所以不要有压力。” “好，我——尽量。” 姚若雪吸了口气，拉着男友的手紧了紧，双颊也因为紧张而微红。 宇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拍拍手道：“这样，你俩往前走，就像平时牵手逛公园一样就好，其他交给我。” 宇宙从背影照入手，就是为了让两位放松下来。 姚若雪和李然听话地往前走去，走出去有十来米，宇宙这才跟了上去。 她一直跟着小情侣，但起初一直没有举起相机。 走出去小一百米后，小杜终于忍不住问：“老板，还不拍吗？” “差不多了。” 前方的小情侣起初连走路都是僵硬的，毕竟知道身后有人跟拍，就差同手同脚地走路了。但走出去三四分钟，还是没听到宇宙叫停，也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便放松了下来。 宇宙边说边举起相机，边走边跟拍。 摁了好几下快门后，她高声喊道：“亲一下！！！” 两人自然是没有亲的，宇宙也没指望他俩旁若无人的亲吻。 李然和姚若雪听到宇宙的呼喊后，立刻驻足回头看了过来，小杜配合默契，老远比了个亲亲的手势。 姚若雪瞬间脸红了，十分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看李然，李然则本能地搂住女友的腰肢，低下头去看她的表情。 宇宙等地就是这个瞬间。 “ok！” 有了良好的开始，后面便容易了许多。 从男方背着女友林间漫步，到女方提着裙摆翩翩起舞，最后两人甚至能在宇宙面前自然地亲吻。 “不错，就是若雪的裙子没有飞起来，再来一个！” “很好很好，保持住！” “李然的手往上挪一点再往下一点很好！” 宇宙边走边转场边调动情绪，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环道，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当然，她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还没意识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七林的视野之中。 “最后一张，来点不一样的。”宇宙换了个镜头试了试取景，“不然——你俩自由发挥一张？之前一直是我在指挥。” 一说自由发挥，小情侣瞬间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宇宙忍俊不禁，引导道：“发散思维，搞笑的、高冷的、炫酷的或者秀恩爱的，什么样都可以！” 李然眼睛一亮，大声说：“我想要秀恩爱的！” 既然客户想要，那就按照秀恩爱的来。 她大手一挥：“那就亲！搂腰深吻！旁若无人一点！” 七林起身，隔着一个花坛的距离看着朝思暮想的面容。 那在微风中扬起的发丝，带着笑意的唇角，都在刺激着七林的神经。 她笑，他会跟着笑，但随之而来的就是连绵不断的心痛。 “收工！” 宇宙叫停拍摄，冲两位客户招手：“走，去看看图。” 她率先转身，然后看到了正在看着她的七林。 瞬间，轻快的笑意从宇宙脸上退去。她偏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三人，迈步继续向前走去。 待她靠近，七林再次提出：“我们谈谈。” 宇宙错开视线，明知故问道：“谈什么？” 七林最受不了她躲闪自己的样子，好像他是洪水猛兽一般。 当初主动的是她，不辞而别的是她，如今油盐不进的还是她。 七林微叹，然后上前一步单手抬起宇宙的下巴，哑声道：“我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从旁边看去，他的动作亲昵又缱绻，当然杀伤力也很足，直接惊掉了其他三人的下巴。 宇宙立刻挣开并后退一步。她紧紧抿着唇，用面无表情掩饰七林的触碰带来的电流。 她吩咐小杜：“给两位看一下照片，我马上回来。” 说罢，她看了七林一眼，然后率先大步向公园深处走去。 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宇宙猛地转身，虚张声势道：“有什么是需要我解释的？” 七林拧眉看了她一阵，反问道：“我来找你，很生气吗？” “我——” “我不觉得你在生气。”七林自答自问，“我觉得你在用这种方式自欺欺人——也欺骗我，你在掩盖自己真实的想法。” 在风吹柳树枝条的沙沙声中，宇宙轻声说：“我有什么需要掩盖的？” 七林忘不掉那晚宇宙带着哭腔的告白。他不相信，那一晚在她心中只是荷尔蒙和激素作用下，没有任何意义的一夜情。 “我也很好奇，你不辞而别切断所有联系，究竟是怕我要你负责，还是说——害怕你自己的感情失控。” 第74章 B市见 宇宙一愣，旋即笑出了声。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会改变既定的结局。” 七林没有被宇宙的冷漠而劝退，甚至情绪都极其稳定。他反问：“既定的结局是你定的，还是我定的？” “现实定的。”宇宙说，“不论此时此刻你对我或者我对你是否还有感情，都无法改变我们来自两个世界的事实。” “全球化趋势下，异国恋都不是问题，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比珠穆朗玛峰更无法翻越的阻碍？” 其实是没有的，阻碍宇宙的是她的软弱和胆怯而已。 “我没有恋爱的想法，七林更遑论和一个比我小六岁的男孩恋爱。这些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抱歉。” “在子梅村住两个月也不在你的计划之内，但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 宇宙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会被七林轻松堵回来，这让她更加手足无措。 “你想怎么样？” 七林道：“我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你想怎么样？” 宇宙希望七林离开自己的生活。但这句违心的话，她说不出口。 于是，她说：“我不想怎么样。” 七林没再追问任何问题，而是说起了自己的近况。 “我决定读研了，马上要跟导师去b市做项目。” 宇宙的心跳陡然加速，然后用干巴巴的语气道：“哦” 七林轻笑，“b市见。” 说罢，微微颔首后率先离开了，独留宇宙愣怔在原地，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小杜和宇宙收工，和老刘喆子在机场汇合后，踏上了返回b市的路程。 宇宙察觉到小杜探究的目光，知道她想要问什么。但她实在是不想提及七林，便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宇宙知道，自己是一个非常别扭拧巴的人。她决绝的离开，并不是害怕七林紧追不舍，而是害怕自己的心在不知不觉中失控。 就像此刻，对于七林即将去b市——短暂地待在b市，她的心底隐约有些窃喜。但产生窃喜的瞬间，理智又会告诉她不该如此。 回到b市后，宇宙继续高强度连轴转，工作室连续两周都没有放假，员工们背着老板开始叫苦不迭。 这日，宇宙在二楼工作，三位员工窝在一楼说悄悄话。 喆子开了一瓶汽水，猛喝两口后终于觉得舒爽了。他感慨道：“老板最近怎么了？” 小杜立刻接话：“对对，不是我一个人觉得她不太正常！” 老刘客观评价：“确实有问题，以前也没有这么“工作狂”过啊？” 这里面只有小杜，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她竖起一根指头，神神秘秘地说：“记不记得子梅村那个帅哥？和老板走得很近那位？” 老刘因为突发高反走得早，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但喆子可是经历了全过程，立刻马上t到了华点。 “记得啊，喜欢咱老板那个。他怎么了？” 老刘处于状况之外，一听喜欢老板，久违的八卦之心被点燃：“喜欢老板？哪个哪个？” “叫七林，和咱们一起去大本营的一位藏族帅哥。一路上都走在老板旁边，有印象吗？” 老刘仔细回忆一番，“啊，隐约有。他喜欢老板？！” 小杜双手合十撑着下巴，一脸姨母笑：“对啊。他俩站一起就是般配，非常般配！” 老刘顿悟了：“那老板这次在子梅村住了两个月，他俩——” “我觉得有问题！” “我也觉得。” “但老板都回来——小半个月了，应该没什么？” 小杜大笑，摆着手指道：“nonono！他俩在c市重逢了！” 喆子和老刘异口同声：“重逢！！！” “就那个c市要拍情侣写真的客户，你们不是没去吗？那一对情侣和七林同时出现的！而且，他俩之间的氛围不简单，虽然有点尴尬但又暗流涌动——很暖昧那种！” 三人互相对视，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 喆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莫不是——他俩发生了什么然后老板不想负责？” “怎么可能！”小杜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我们老板是这么不负责任的人吗？我们这鞠躬尽瘁、用一己之力扛起工作室的优秀老板？” 老刘也觉得不是：“咱老板对感情很负责，不然也不会和柯昊谈那么多年。” 喆子挠挠头，也觉得自己过于天马行空了，“确实奥” “而且，老板还让我给那对情侣免了单。”小杜神神秘秘地说，“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七林表白老板逃跑了！然后她觉得有些愧疚，就用这样的方式弥补。” “嗯，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赞同。” 他们达成共识后，赶紧投入工作。不努力，如何能跟得上优秀老板的步伐？ 自以为是当代福尔摩斯的三人，并不知道自己和真相失之交臂。 他们的优秀老板，还真是发生了什么后不想负责的人。 当然，宇宙对于员工们的猜测毫不知情，还在认真剪辑最新一期的线上摄影课堂。 七林自那日见过宇宙之后，就开始收拾去b市的行李。 李然晚上回到宿舍，立刻看到了门口立着的行李箱。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七林正在整理书桌，闻言探出头道。 “不是要去三个月吗？那毕业答辩的时候怎么办？” 七林道：“回来就行。再怎么忙我一个月都得回家一次。” 自从读大学起，七林如果没什么事情都是一到两周回家一次，李然对此也非常了解。 李然多少知道一点七林和宇宙的事情，忽然想起来被抛之脑后的事情，“啊对，有个事情一直忘了和你说。” “怎么了？” “你不是帮我们约了情侣写真吗？人家工作室没收钱。” 七林手上动作一顿，“没收钱？” “对。”李然知道其中必定是七林的人情，“那个姓杜的姑娘没多说理由，就说免单。” 七林沉默了许久，然后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宇宙那边李然不了解，但七林的想法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俩——到底怎么打算的？” “我们之间，我怎么打算都没用”七林垂下视线，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笑了笑，“重要的是她的想法，她到底想怎么做。” 第75章 我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证件照 宇宙的高强度魔鬼工作模式被叫停了，她被愤怒的刘女士和宇先生用夺命连环call喊回了家。 从子梅村回来以后，宇宙一直待在b市，确实疏于家庭。 感受到了爸妈的怒火，宇宙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一进门，她用最阳光的语气喊道：“爸妈，我回来了！给你们带了点东西。” 刘女士正在织毛衣，透过老花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一向好脾气的宇平则迎了上来，“回来就回来，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特产，你和我妈慢慢吃。” 宇宙换了拖鞋脱掉大衣，然后蹭到刘女士跟前。 “妈，我最近事业第二春，确实是太忙了。我的错，以后一定保证一个月回家一次。” 刘女士冷哼一声：“第二春？什么时候恋爱来一个第二春再来跟我说。” 宇宙无奈地笑了笑：“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恋爱？” “那你倒是给我结婚啊，结婚了我就不提了。” “” 宇宙在家待了整整两天，期间百分之二十的时间在被爸妈盘问工作，剩余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催婚。 第三天一早，宇宙逃也似得收拾好东西买好了当天中午的高铁票，再待下去她怕是会疯。 走之前，刘女士终于结束漫长的铺垫步入正题。 “我大学同学的儿子最近在b市，你俩约时间见一见。” 宇宙立刻马上拒绝：“不用了妈，我不想相亲” “不相亲你倒是给我结婚啊？不结婚你还不相亲？” 宇平也跟着劝：“人家男孩也很优秀，c大考古系的博士，最近有个项目在b市。你考虑考虑，好？” “c大——考古系博士？”宇宙穿衣服的动作停顿，立刻想到了七林。 c大，考古系，来b市做项目，完全对得上。 “我把你微信推给我同学，让人间男孩加你。你记得通过。” 见她迟疑，刘女士立刻拍板。 宇宙这次没有拒绝。不是愿意去相亲，而是好奇相亲对象和七林是否真的是同一个项目组的关系。 对方动作很快，宇宙才上高铁就看到了微信多了一条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雷磊。」 宇宙立刻通过了。 经过短暂的聊天，宇宙得知雷磊的项目组昨天刚刚抵达b市。 对方对相亲这件事表现得非常热情，短短十分钟就敲定了见面的时间。 宇宙是想要和对方说清楚的，奈何雷磊着实很忙，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就结束了对话。自然，也没有给她探听消息的机会。 而且，如果七林也抵达了b市，那一定会来找她。 想到这里，宇宙就觉得有些期待，又有些低落。见面是期待的，但他们之间势必不会再有轻松愉快的交流和相处，这让宇宙觉得非常可惜，并且痛恨那晚没有把持住的自己。 回到b市的当天，宇宙吃了晚饭就去工作室加班。手头还有没有完成的工作，回家两天也确实耽误了进度，她打算去赶赶工。 原以为工作室没人，然而宇宙走到门口时发现里面亮着灯。 她透过会议室的灰玻隐约看到了一男一女的身影，暗自感慨自己的员工简直是劳模，明明放假还来工作。 于是宇宙包都没放，径直走去推开了门。 “加班呢？今年必须得发奖——” 宇宙未说完的话憋在了嗓子眼，声音随之戛然而止。 坐在会议室的，竟然是小杜和七林。 小杜立刻起身道：“老板，我刚想给你打电话” 事实是，七林再三拜托小杜先不要告诉宇宙，小杜则借此机会旁敲侧击想要探听消息。 但被老板撞到，小杜势必不能这么说。 宇宙的视线轻轻扫过小杜，后者一阵心虚。 “那个——老板，你们先聊。我晚上有约，就先走了。” 说罢，不等宇宙和七林给出反应，抓起自己的背包一溜烟跑了。 没了小杜这个活宝，会议室的氛围一下就冷了起来。 宇宙放下背包，转身去旁边的茶水间泡了两杯红茶，这才在七林对面坐了下来。 “谢谢。”七林道。 宇宙十指交叉，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来找我有什么事？又要帮我拉客户吗？” 七林嘴角微扬，握着茶杯的拇指挪了好几个地方，这才慢悠悠地说：“我可不敢再介绍了。” 宇宙眉头一拧，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介绍的客户你都免单的话，怕你亏本。” 这件事情肯定瞒不过七林，但宇宙没想到他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她干巴巴地答道：“你想多了。” “为什么免单？” “没有为什么，心情好，粉丝福利。” 宇宙属实是睁眼说瞎话。但事实上，可能是对七林的愧疚，也可能是她故意的，反正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七林一听，就知道她不想回答，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确实有位客户，想找你拍照。” “拍什么？” “证件照。” 工作室确实有这项业务，但很少有人来拍。毕竟在照相馆拍可能十几块钱搞定，但让宇宙操刀那价格就得翻两倍。 “证件照去照相馆拍，更加便宜划算。” “确实。”七林赞同，“但客户就想让你拍。” 听他这么说，宇宙已经猜到了。初来乍到，七林哪里来的朋友？ “客户就是你自己。” “嗯。”七林笑了，“我们摄影师，赏脸给拍一张，不用免单。” 我们摄影师。 听到这个称呼，宇宙交叠的双手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什么用途？” “市博物馆的通行证。” “底色？电子还是要洗出来？” “白色，电子版就行。” 七林今天穿着带领子的深色夹克，显然是有备而来。 宇宙叹了口气，终是拗不过他。 “跟我来。” 她大步走向拍摄间，七林自然紧跟其后。 宇宙拖过凳子，打开一旁的摄影灯，然后拿起相机。 “坐。” 七林乖巧就坐，顺便整理了下头发和领口。 当宇宙透过取景器看向七林时，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荒谬。怎么会有一天，七林坐在她一手创立的工作室里，等着她拍证件照？ “咳头稍微低一点，收下巴。” “好，保持住，再来一张。” 摁了两下快门，宇宙已经拍到了满意的照片。 主要是七林的民族优势过于明显，立体的五官、锋利的轮廓还有深邃的眼神，想拍不好看都难。 “好了。” 宇宙在电脑上调整照片，但上手之后又觉得怎么调都不如原先好看，所以只磨了磨皮。 七林单手撑着桌子凑过来看，然后满意地说：“不愧是大摄影师，果然很好看。” 宇宙余光扫过，七林离自己的距离不远不近，没有冒犯她的圆柱体，但又有着过于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坐立难安。 她头也不回，手上将修好的图保存，没话找话道：“我今天要是不来工作室，你怎么拍？” “那就不拍了。” 宇宙抬头看他，一副很无语的模样。 七林露齿一笑，温声说：“开玩笑的，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发给工作人员要是你不在，我就让小杜帮我拍。等你回来我再来找你，反正——我来这里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证件照。” 第76章 偶尔问候偶尔聊天的朋友 宇宙没接话。 她三两下完成收尾工作，然后问：“怎么给你？邮箱？” 本是常规问题，可问出口后她瞬间就后悔了。 七林自然不放过她的“失误”，唔了一声后，认真地说：“我不用邮箱，还是微信发。” 宇宙：“” “不管你之前是拉黑了还是删了，从今天起还是让我待在你的好友列表里。你说呢？” 宇宙不知道说什么。 她绷着脸掏出手机，当着七林的面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将照片发了过去，然后立刻马上重新拉黑。一系列操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七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将证件照保存了下来。 他问：“这么晚过来，是不是要加班？” “嗯。” “我待在这里的话会不会打扰你？” “会。” 七林已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点了点头后说：“那我先走了，你别加班到太晚，早点回家。” 宇宙心里一颤，语气依然毫无波澜：“知道。” 七林走到门口，推开门的瞬间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对目送他的宇宙说：“不要把我当什么洪水猛兽，如果你不想，我不会再提的。我们不如就做——偶尔问候偶尔聊天的朋友，好吗？” 玻璃大门打开又闭合，宇宙愣怔在原地，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转身去二楼投入加班。 一开始工作，纷繁复杂的思绪就被抛之脑后。 宇宙很享受这个过程，等她终于感到疲惫时，时间已经过了晚上零点。 虽然喜欢工作，但一下加班到第二天对宇宙来说也是少之又少的。她拍了拍脑袋，立刻收拾东西回家。 在锁好工作室的门后，宇宙原地踟蹰了下。主观意愿来说，她其实想要散散步，长时间对着电脑属实眼睛疼浑身乏力，但考虑客观因素，走夜路不太安全。 她百般犹豫到底是打车还是步行，同时四下张望看看这个时间路上是否有行人，忽然在路边的栏杆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恰好此时，七林抬起头，看到了看向他的宇宙。 他收起手机，边取掉耳机边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回家？” 宇宙呆呆地看着他，实在搞不清状况。 “你怎么在这？” 七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怕你工作太晚路上不安全。怎么回？我送你。” 宇宙看着七林深邃的眉眼，这个在她心里是山野的代名词的男孩，如今却站在城市夜晚的霓虹灯之中，站在她的面前。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累了吗？”见她不答话，眉宇间是明显的疲倦，七林问道：“我打个车送你。” 见他掏出手机就要叫车，宇宙赶紧制止：“不用——” “那怎么回？走路吗？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我想走走。” 七林没有异议，将手机再次揣进裤兜，“好啊，那——走。” 就这样，宇宙和七林肩并肩，走在无人的夜晚。 沉默着走出去一段，七林清清嗓子问道：“你经常加班到这个时候吗？” 宇宙闷着脑袋走路，察觉到七林的视线也不去看他，“不是，今天忘了时间。” 七林一听，难掩担忧：“尽量少熬夜，而且晚上回家不安全。” “嗯，我知道。” 马路上偶尔有几辆车驶过，车灯时不时投射到两人身上，在地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宇宙想问七林会在这里待多久，但又怕太多问题让对方误会。 可能看出她的想法，七林主动介绍自己的情况。 “我估计要在b市待三个月左右，至少每个月回家一次。大部分时间应该都在市博物馆，住宿也在博物馆附近。” “嗯，听着还不错。” 七林点头：“嗯。这是我第一次来b市，有什么好玩的值得去的地方，推荐一下？” “可以去——” “算了。”七林笑着打断她，“还是不要剧透，不如你带我去好了。” “我很忙，没有时间。” “没事，我也很忙。” 宇宙无语凝噎，她总觉得七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刚认识时，七林是高冷少年。彼此相互熟悉之后，他是一个踏实可靠有趣的弟弟。再后来，他变得有点唠叨，成天有操不完的心，和不在状态的宇宙相比反而像是值得依赖的哥哥。 现在的七林不像哥哥也不像弟弟，有点像小学时候倔强又调皮的同龄男生，让宇宙有些招架不住。 宇宙的家离工作室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左右，说话间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我到了。” 七林认真扫过小区门口的保安亭和门禁，这才说：“回去，好好休息。” 宇宙以为他会坚持送自己到楼下，还在想怎么拒绝，没想到七林如此贴心。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七林笑道：“我倒是想送进去，但估计你也不会同意。而且我看安保做得不错，你一个人回去我勉强能放心。” 被说中心事，宇宙有些尴尬。当然，大摄影师比谁都嘴硬：“我说什么了吗？” “当然没有。”七林立刻给她台阶，“是我想太多了。” 宇宙转身就走，在刷门禁卡前又转了回来。 “博物馆离我这有点远，你怎么回？我帮你叫个车。” 七林指了指手机，“已经叫了。” “哦那路上慢点。” 说完，宇宙立刻刷卡进门，飞速消失在七林的视线。 七林笑着摇摇头，这才打开手机的打车app，约好了回宿舍的车。 第77章 被撞破的相亲 宇宙和雷磊约在了市博物馆附近的餐厅见面。 对于这个见面地点，宇宙其实有点不爽的。对方忙，离市博物馆近一点无可厚非，但问都不问她一句是否方便就订好了餐厅，着实有点没礼貌。 当然，宇宙没有将任何情绪表现出来，毕竟她并不打算相亲，而是打算和对方说清楚，了却这桩事情。 她提前到了五分钟，男方则迟到了五分钟。 “抱歉抱歉，项目时间紧，确实有点忙。” 宇宙微笑：“没事。” 雷磊咨询过宇宙的忌口之后，三两下点好了餐，之后开始步入正题。 “我听刘阿姨说过你的情况，你是在做——摄影师？”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宇宙连他问话的方式、语气都很不喜欢。 宇宙抿了一点茶水，措好辞之后开口：“是的。雷先生，我妈对我可能有一定误解，我目前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今天和您见面，就是想说清楚我的情况，不耽误您的时间。” 雷磊一愣，显然没想到宇宙竟然不是来相亲。 “嗯老一辈确实不太能理解咱的想法，正常。不过不打算恋爱结婚，是为什么呢？” 宇宙轻描淡写道：“事业方面花费了太多精力，暂时不考虑。” “理解，我的工作也很忙。”雷磊颔首，“但到了什么阶段就要做什么阶段的事情，时间挤一挤从能挤出来的。” 宇宙觉得，雷磊此时此刻听起来和刘女士相差无几。 “嗯。”她转移话题道，“您是c大考古系的博士，或许——您认不认识一个叫七林的人？” “七林是同一师门的师弟。”雷磊狐疑地问，“你们怎么认识？” “嗯，机缘巧合认识的。” 原先的猜想得到确认，宇宙反而没觉得太惊讶。 雷磊还想继续问，却被服务员上菜打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吃了一顿不尴不尬的饭。 雷磊似乎有转场的意思，问道：“吃好了吗？想不想喝咖啡？” “不用，谢谢。”宇宙微笑，“我有工作，得赶回工作室。” “抱歉，吃饭的地方离你那边有点远？” 宇宙暗自摇头。事前不商量，事后道歉，这种马后炮没有任何意义。 “嗯，有点。所以我得赶紧走了。再见。” 宇宙穿好衣服提起包，甚至没有等雷磊起身就离开了。 她下午确实有工作，但没在工作室。今天来没开车，她向最近的地铁口走去，享受着早春的阳光，顺便消消食。 经过博物馆的时候，宇宙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来b市好多年，她竟然都没来过这里，属实是说不过去。 她移开视线，决定过一阵有时间了必须来一趟。 七林刚在附近吃完饭，正在丁字路口的马路对面等红绿灯，忽然就看到一个很像宇宙的身影。但当他仔细去追寻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博物馆门口的人潮之中。 他摸了摸脑袋，觉得大概率是自己看错了。按照宇宙工作忙碌程度，不太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人行绿灯亮了，复杂的思绪中断，七林大步向博物馆走去，打算趁中午休息时间改改论文。 才刚刷卡进门，他听到身后的呼喊：“七林！” 追上来的人是雷磊。 “师兄。”七林礼貌地打招呼。 雷磊追上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刚吃饭去了？” “嗯。” “你是不是认识宇宙？” 听到预想不到的问题，七林立刻停下脚步，“认识。您——认识她吗？” “刚认识，相亲对象。”雷磊叹了口气，“感觉是个很难搞的姑娘。” 七林插在口袋里的手猛地攥拳，嗓音紧紧绷着：“相亲对象？” 雷磊也不避讳，解释道：“嗯。我妈和他妈以前是同学，听说我来b市所以牵了个线你俩怎么认识的？” 七林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但在师兄面前又不想表现出异常，所以竭力克制着：“她来我家那边玩。” “啊——对，你家在川西那个雪山那，对对对。” 宇宙是摄影师，去采风非常正常，雷磊如是想。 “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吗？感觉怎么样？” “我这边觉得挺好的，但是人家姑娘”宇宙的态度雷磊自然明白，但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有点不甘心，“不说这个，回去休息一会。” “不了。”七林在分叉路口停住脚步，“我去改改论文。” 七林是一个礼貌优秀又刻苦的师弟，雷磊一直挺喜欢这个小伙子。他拍拍七林的背，笑着鼓励道：“行，加油。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 “好，谢谢师兄。” 在七林无时无刻不想着宇宙时，宇宙也在想今天的事情。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七林已经成为了她评判的标准。雷磊的自作主张、吃饭时的大大咧咧，说话聊天的方式，她都不太适应。 说起来有点矫情，但离开七林之后，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有点除却巫山非云也。 因为老刘的女朋友突发阑尾炎住院，老刘请假了一周。所以这一周，他们三人要分摊原属于四个人的工作，着实有点忙。 和雷磊分开之后，宇宙就去了品牌方的影棚，一拍就是一个下午加晚上，一直到十点左右才收工。 小杜有点感冒，喆子家离拍摄的影棚更近，宇宙就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则去了趟工作室。 她再次坐上地铁，晃悠悠大半个小时这才回到平时生活的区域。连轴转的疲惫，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快到工作室附近那个十字路口时，宇宙觉得有点饿了。恰好看到有卖鸡蛋灌饼，她便去买了一个饼和一杯甜粥充当晚饭，补充一下能量然后好好加班。 过了马路，穿过绿化带就是工作室正门。 当视线不再被树木遮挡，宇宙看到了坐在门口石阶上的七林。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了。 七林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埋头抱着电脑正在忙些什么。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他觉得颈椎有点僵直，于是伸了个懒觉稍微舒展了下。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两米外定定看着自己的宇宙。 对上视线后，宇宙才开口：“怎么在这？” “嗯，找你。”七林单手拿着电脑，另一只手把背包甩到了背上。 “还有什么事吗？” 七林直切主题：“你和雷磊，有发展下去的计划吗？” 第78章 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火了？ 宇宙从七林身边走过，去开工作室的门。 “没有。” 七林想问的问题有许多，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问的资格。 “要加班吗？” “嗯。” 宇宙推门而入，七林自然也跟了进来。 “我陪你。” 闻言，宇宙猛地转身：“听你师兄说项目安排很紧，你不忙吗？” “忙。”七林诚实地说。 宇宙打开一层的大灯，无奈地说：“忙就赶紧回去，别浪费时间跑来跑去。” “没浪费，地铁上我有在工作。” “坐在宿舍舒服还是坐在地铁上舒服？” 七林想了想后，满脸无辜地说：“都不舒服。” 宇宙：“” 总之就是，无论她说什么，七林都有办法四两拨千斤。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加班完送你回家，然后我就走。” 宇宙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摇头，啪嗒一下打开了一楼会议室的灯，自己则去了二楼。 七林看着她的背影笑。 在b市的宇宙和在子梅村的宇宙不同，可能处处可见的摩天大楼让空间过于逼仄，放大了她的矛盾和别扭。 但骨子里，她还是那个他为之心动的姑娘。 七林收回视线，去会议室坐定，继续着未完成的工作。 坐在二楼的宇宙难得在工作的时候心神不宁，即使七林在视线之外。 她强行集中注意力，把后天要拍摄的方案过了一遍，然后收拾东西回到了一层。 会议室的玻璃隐隐能看到人影，宇宙原想推门进去，走到门口一转弯，去茶水间倒了两杯水，顺带拿了两个小零食。 宇宙用肩膀顶开门，七林听到动静迅速起身，接过她手里的杯子。 “忙完了吗？” “差不多。”宇宙在他对面坐下，端着杯子慢悠悠地喝水，“你呢？” 七林吃掉了宇宙拿来的小零食，含糊回答：“我回去再弄。” “朗嘉今年高考，学习怎么样了？” “老样子。有进步，但不多。” 宇宙盯着茶杯口袅袅升起的热气，点了点头。 “你呢，还适应吗？” 这还是从子梅村离开后，宇宙第一次心平气和的问关于他的问题。七林颇有些受宠若惊。 “还可以，氛围环境饮食都适应。” “嗯。”宇宙起身，“那走，你也早点回去。” 七林立刻将电脑装进包里，“走回去还是打车？” “走路。” “好。” 出了门，宇宙正要动手，谁料七林抢先一步，麻利地将防盗门锁好。 “谢谢。” 七林不太习惯她的客套，闻言只是笑了笑。 这次，七林还是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宇宙犹豫了下，转过身来说：“以后别在门口等了，有拍摄的话我不去工作室。” 七林拉了拉包带，将背包往后背甩了甩，擎着笑意说：“联系不到你，我只能在门口等。” 宇宙看到了他眼神中的顽皮，发现属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便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 “不然你给我一个工作室的电话，我来之前先联系？” 宇宙错开视线，看向路边打着双闪的车，淡淡地说：“没必要。” 七林愣了下，然后笑了笑，丝毫没表现出任何情绪。他温声说：“没事，不就是多等几次吗？我有时间。十一点多了，回去。” “不是”宇宙知道他会错了意，但主动解释又有些奇怪，所以表情瞬间有些不自然，“我是说，微信已经给你从黑名单放出来了” 七林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什么时候？” 宇宙有些无奈：“那天回去我就给你放出来了，你一直没发现罢了。” 确实没发现。 那天看宇宙麻溜拉黑的动作，七林根本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宇宙如今的态度其实已经在松动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开始控制不住上扬，但又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 宇宙看着他嘴角抽搐的傻样，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道：“回去。” “我看着你进去。”七林立刻说。 宇宙指了指他的侧后方，道：“给你叫车了，回去。” 七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方才就停在路边打着双闪的黑色轿车。 他心里一暖，深深地看了宇宙一眼后，轻声说：“谢谢。” 宇宙努了努下巴，催促他赶紧上车。 七林往过走了两步，然后回过头来有点别扭地说：“那你到家了和我说一下。” 宇宙觉得再拖下去师傅要着急了，赶紧打发他走：“知道，你也是。” 七林获得满意的答案，这才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 宇宙看着轿车关掉双闪，然后打开左转向慢慢起步。直到红色尾灯消失在拐角，她这才收回目光，往家走去。 回到家，宇宙如实从微信报备了下行程，七林也在到达宿舍的第一时间告知。 原以为这家伙会拉着她聊天，没想到七林立刻嘱咐她早点休息，用晚安作为收尾。 宇宙对着聊天界面勾了勾嘴角。 往上翻了翻，上次聊天竟然还是她去子梅村之前。那天，在她即将关机的前五秒，七林发来消息问她要不要逃跑。 这一刻，宇宙真切地感受到了时间的飞逝。眨眼间，微信聊天记录中几行的距离，就跨越了整整三个月。 没过几天，为古予集团民宿制作的宣传片正式上线。 娓娓道来的节奏、唯美却又日常的风格、冬春交替时圣洁的雅拉雪山加上代入感十足的故事，宣传片广受好评，在各个平台成功出圈。 当广大网友看到官方微博另一个宇宙时，年初那些即将被遗忘的事情再次被翻了出来。 虽然依然有泼冷水、不看好甚至不信任的声音，但除了粉丝外的绝大多数网友都理性表达了对宇宙专业能力的认可。 因为这一波热度，宇宙从子梅村回来以后的那条vlog也被更多人看到。 不知道哪位天才的网友发现了关键点，那就是宇宙明明是一个人去的，那究竟是谁拍摄的视频？ 这下，开始有网友觉得所谓的避世只是作秀。 但经过粉丝一帧一帧地扒，竟然扒出了好几个有七林影子的镜头。 一个是宇宙坐在窗边和兰卡聊天，傍晚的落地窗映出了拍摄者的身影，显然是男人的体格。 一个是雪地骑马的那一段，有几秒露出了七林抓着缰绳的藏族袖口和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综合以上信息，拍摄者是一个年轻男子，且是藏族男子。 这下，说宇宙作秀的声音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打开对神秘男子的好奇心。 又有小天才想到了宇宙当时获奖的作品，红色藏袍的男人，子梅村，完美对号入座。 对这一切争论，当事人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宇宙当天正在影棚里拍摄，看到手机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她打开锁屏，看到的第一条消息来自七林。 「我是不是要跟你一起火了？」 第79章 被调戏 对于七林的猜测，宇宙没有直接回应。 在这一波超乎寻常的热度来临之时，不少颇有影响力的品牌方纷纷向宇宙伸出了橄榄枝。 这次，宇宙心态很稳，认真选择了几个更适合自己风格的邀约开始进一步商讨。 这日，柳末久违地出现在工作室。 马上到柳末的生日了，每年生日时宇宙都会亲自操刀，为她拍一组生日写真。这个习惯一眨眼已经延续了六年，今年也不例外。 宇宙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活走下楼，却没见到柳末进来。 她颇为奇怪地来到门口，却透过玻璃门看到柳末正捏着下巴一步步靠近七林，七林则一脸莫名其妙地连连后退。 柳末的感情经历相对丰富一些，破会拿捏男人，像七林这种毛头小子更不是对手。 七林今天放假，所以一早就来找宇宙，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有一个打扮精致高挑的女人盯着他不放。 “您好，您——有什么事吗？” “嘶——”柳末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看了他一阵，“你来找宇宙？” 七林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前的女人和宇宙势必认识。 “对。” “你莫不是——来自s省子梅村？” “对。” 柳末猛地拍了下手，吓了七林一跳。 “你喜欢我们宇宙是不是！” 七林一哽，没想到这个陌生女子如此直截了当。除了怕唐突宇宙外，他从来都不怕真实表达自己的想法，立刻承认了：“是。” 柳末啧了一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摸七林的眉眼。 七林猛地后退一步躲开，面色也沉了下来。 柳末丝毫不觉得尴尬，双手抱臂笑着说：“你的长相、身高和体型都挺符合我的口味，不然和姐姐玩玩？” 七林眉头狠狠拧在一起。他搞不清楚眼前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明明说了他喜欢宇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抱歉，请自重。” 柳末抚了抚耳边的卷发，眼角眉梢都是风情万种。 “现在的年轻人都奉行享乐主义，玩玩嘛！享受身体的快感就好了，别有压力。” 如果说方才七林只是有点不爽的话，此刻七林的脸色已经比墨鱼汁都黑了。 他咬牙，加重声音强调道：“我说了，我喜欢宇宙。想玩的话，拜托去找别人。” 柳末嘟了嘟嘴，锐利的眼神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微表情。 僵持了好一会后，她后退一步，换了一副邻家大姐姐的表情，笑着说：“好了，过关。” 说罢，不顾七林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兀自推门而入，然后和宇宙撞了个满怀。 柳末高高扬起一边眉毛，立刻明白宇宙应该将全过程尽收眼底。 她用手半遮着嘴，小声说：“我觉得挺好，支持你拿下。” “不是——” 宇宙立刻想解释，却被柳末堵了回去。 “赶紧去拯救弟弟，他估计被我吓得不轻。” 说罢，拍拍宇宙的脑门，施施然进了里间。 宇宙扶额叹息，感觉头疼，非常头疼。有这么个跳脱的闺蜜，她着实很头疼。 宇宙推开门探出头，就看到七林还面无表情站在原地。她从他的俊脸上看到了无奈和茫然，忍不住轻笑出声。 还在愣怔中的七林听到声音，看了过来。 “你怎么这会来了？” “嗯，我今天放假。” 宇宙招招手道：“进来。” “等等——” “怎么了？” 七林欲言又止了好一会，这才别别扭扭地问：“刚才进去的人是谁？” 宇宙故意停顿了下，然后装作了然：“啊，我闺蜜柳末，是一位优秀的平面模特。” 七林没想到竟然是如此亲密的关系。都说防火防盗防闺蜜，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方才的事情。 “那个刚才嗯——” 宇宙知道他想说什么。后来，她已经很少见到七林手足无措的模样，一时起了逗他的心思，故意问道：“柳末是不是很好看？她不光异性缘好，同性缘也很好。” 七林：“没你好看。” 宇宙的笑容一僵，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七林都能“反杀”。 当然，七林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听到宇宙的问题，他大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如此，便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咳——”宇宙极力掩饰不自然，言归正传道：“她方才是不是跟你开玩笑了？别放在心上，她就这性格。” 七林还是一脸不理解：“为什么会开这种玩笑？” 这宇宙如何回答。难道说，闺蜜有做红娘的癖好，替自己考验一下潜在对象？ “总之，都是玩笑话。”宇宙干脆利落地整理，然后将玻璃门推开，“先进来。” 七林乖巧地跟在她身后，小声问：“今天很忙吗？” “嗯，柳末今天生日，我给她拍生日写真。” 宇宙径直走到里间，柳末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椅子上玩手机。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过来，然后漾开一个笑容，冲这边挥手道：“过来坐啊小帅哥！” 七林僵着脸，站在宇宙身后是一步都不动。 宇宙只觉得脑壳疼，实在是不想管了。 她摇摇头，给七林说：“你先坐。” 然后径直去工作间调试设备，独留七林原地踟蹰，颇有一种被抛弃的可怜巴巴之感。 柳末笑道：“放心，我又不会吃了你。坐。” 七林非常硬气，站在原地就是不动。 柳末还头一次见防备心如此之重的男人，也是第一次见对她如此冷漠的男人。怎么形容呢，有点像误入盘丝洞的唐僧，可谓是一身正气。 她瞄了瞄工作间，见宇宙正在忙碌，顾不上这边的动静，这才开门见山地说：“方才就是考验你一下下，怕你图我们宇宙的皮相。所以，不是看上你了，别害怕。” 七林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还是觉得有那么一些些不爽。 他和宇宙该做的都做过了，要是图色，他这一天天的到底在做什么？ 柳末调皮地笑了笑，抛出重磅炸弹：“想追我们宇宙？我帮你。” 第80章 恐惧 柳末今年30岁了，是一个较为重要的年龄跨度。 所以，宇宙选择的主题是女性力量。不管是服装还是肢体语言，都很有张力。 他们拍了整整四个小时，七林则在会议室待了四个小时。 柳末提前订了餐厅，收工之后邀请大家一起去吃饭。 七林悄悄来到宇宙旁边，小声问：“你下午还来工作室吗？” “来。” “那我在这等你。” 七林觉得自己去不太方便，毕竟和柳末初次见面。 宇宙迟疑了下，不知道他是不太想去还是觉得不合适所以不去。 当事人柳末眼力见满分，立刻说了一句：“帅哥，一起去吃饭。” “不——” 宇宙拽了拽七林的袖子，制止了他的拒绝。 “走，如果有事的话你吃完先走。” 现在是午后一点多，七林毕竟在这里等了他四个小时，不吃饭实在是不合适。 见她这么说，七林便同意了。 众人去了一家私房菜馆，环境私密菜品精美。 就座时，先进屋的寿星自然一屁股坐在了主位。 宇宙走在最后，一抬头发现除了柳末以外的所有人都站着不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工作室的工作氛围非常好，平时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但有除工作室以外的人员在场时，他们都不约而同表现出对老板的尊敬。 宇宙坐在柳末旁边，冲大家招招手：“快坐，随意一点。” 如果是柳末和他们算熟悉，那七林其实约等于半个陌生人。他等到所有人就座之后，才挪动脚步。 还好，员工们都很有眼色，将宇宙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柳末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掏出酒瓶：“我带了两瓶红酒。有没有不喝酒的？” 不仅是红酒，一下还带了两瓶。 宇宙无奈地问：“大中午就喝红酒？” “生日啊，自然要喝。”柳末扫视了一圈，“下午都有工作吗？” 工作室下午是没有工作的，大家纷纷摇头。 宇宙提醒道：“小杜酒精过敏，就别喝酒了。想喝什么饮料，随便点。” 小杜望向神仙老板，星星眼道：“谢谢老板！谢谢末姐！” 宇宙偏过头用余光扫过左侧的男孩，然后说：“你要写论文，也别喝酒。” “我没事。”七林小声说，“我今天放假，论文没那么着急。” 宇宙不是很赞成。七林现在不比他们，毕竟还是学生，也是项目组成员。万一有紧急情况醉醺醺回去，影响很不好。 见她表情不好，七林翘了翘唇角，稍微凑近了一些，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我的酒量，你担心什么？” 宇宙的耳廓处隐约感受到略带潮意的气流，勾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动了动耳朵，面无表情地说：“那随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睁大眼睛看向宇宙和七林这边。 今天的七林穿着黑色羽绒服和白色卫衣，卷曲蓬松的头发被修理的较短，显得整个人清爽中多了些慵懒。 很巧的是，宇宙则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白色的大衣，长发柔顺地散落在肩上，温婉玲珑。 两人坐在一起，男孩宽阔的肩膀衬托着宇宙愈发娇小，任谁看都格外般配。 柳末撑起下巴，笑着说：“现在得给我们介绍介绍了！” 说这，冲宇宙眨了眨左眼。 宇宙：“七林，藏族同胞，二十——二岁，c大考古系，后半年研一。” 工作室的人和七林都见过，所以宇宙直接跳到了柳末：“柳末，平面模特，和我是多年好友。” 宇宙的介绍过于简洁，柳末有些不满，“细说一下嘛！怎么认识的？” 柳末的八卦能力非同寻常，让她知道任何一点信息都可能被挖到一点不剩，而宇宙暂时也不想去聊有关七林的事情。 “回归正题。”宇宙直接切断非必要的问题，拍了拍说：“今天是我们美女的30岁生日，一如既往，我亲手制作的生日蛋糕，希望柳大美女喜欢。” 喆子和老刘从背后的餐边柜上将盒子打开，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至圆桌最中间。 这是一个10寸水果蛋糕，表面用白色奶油画了几朵别致的花，花蕊则是红色的糖豆。 简单，但很素雅。 柳末忽然就哭了，连宇宙都没想到她反应这么激烈。 过了好一阵，柳末调整好情绪后说：“忽然就想起咱俩刚认识的那一年了” 彼时，籍籍无名的三流模特和卑微小摄影师在四处奔波反复碰壁之后，从即将关门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蛋糕。 当时的柳末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明天就25岁了，我真的想放弃了但我又能干点什么呢？” 宇宙划掉一根火柴为她点上蜡烛，然后甩了甩将火熄灭。 “我也不知道”宇宙也很茫然，“不过，不管我们以后在做什么，每年的生日蛋糕我都给你包了！” “财大气粗啊大摄影师！一言为定！” 五年过后，他们于柳末生日这天依然坐在一起，而且非常神奇地都走在了曾经向往的道路之上。 宇宙温声说：“生日快乐，末末。” 柳末凑过来抱了抱宇宙，笑着答：“谢谢我们宇宙宝宝！” 席间，大家喝酒聊天，其乐融融。 七林不太说话，但也并不无聊。因为他能从他们聊天内容中听到了许多有关宇宙的事情。 “哎对了，年初那波爆料，到底是不是柯昊主动说出去的？” “不知道，我没问过。” 宇宙实在不想和前任有任何瓜葛，即使怀疑，也没有去求证。 柳末翻了个白眼：“你不问我问，别搞得以后三天两头出来跳脚，影响你的事业还影响你的心情。” “没事。” 宇宙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反正不太想在七林面前说任何有关柯昊的事情。 “真假掺半的东西最难解释。”柳末提醒道。 这个道理宇宙身为当事人自然最清楚。 宇宙几乎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自己今年的经历，和柳末也没怎么聊过，这让柳末非常担心。 柳末忽然问：“你现在，还是不看评论是吗？” 此问题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七林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自然看到宇宙端着酒杯的手僵了好几秒。 她笑了笑，说：“没必要去看，浪费时间罢了。” 柳末却没有宇宙那么轻松，看了她好一会后，严肃地问：“是没必要，还是打心里对这件事感到恐惧？” 第81章 生病，照顾她 宇宙关掉了微博所有的消息提醒，即使更新动态，也不去看任何反馈。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有关她的消息，身边的人比她自己知道得更早。 “想太多了。”宇宙笑了下，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之后，柳末去和男友约会，三位勤劳的员工各回各家，宇宙和七林则回到了工作室。 下了出租车，宇宙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不回去？” 七林背起背包，一脸无辜地说：“你怎么不回家，跑到工作室来？” “我——”到嘴边的解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疑惑，“我回自己的工作室，为什么要给你解释？” 七林耸了耸肩，笑容灿烂。 宇宙拿他没办法，无奈地问：“什么时候回去？” “嗯送你回家之后。” 来都来了，宇宙也没法将人赶走，只能带着七林进了屋。 “要加班吗？” “不是。”宇宙将包扔到桌子上，然后狠狠将自己摔进了会客用的沙发上，“有点累，想歇一歇。” “累了，怎么不回家休息？” “不想回。”宇宙仰在靠枕上的头猛地抬起，“不许问问题了。” 见宇宙今日确实兴致不高，七林放下背包，转身去了茶水间。 工作室的茶水间不大，但五脏俱全。冰箱、咖啡机、净水器，各式各样的茶叶和咖啡豆，算得上琳琅满目。 七林想了想，迅速冲了一杯红茶。然而等他回到外间，发现宇宙竟然睡着了。 七林无奈地摇摇头，感慨宇宙还是一如既往，困了的话在哪都能光速入睡。 他轻手轻脚地将红茶放到茶几上，将宇宙的外套轻轻盖在宇宙身上，然后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掏出了电脑。 七林在学习方面向来是一个崇尚效率的人，只要开始做那就要全身心的投入，用最短的时间去完成。 但今天，对面是喜欢的女孩恬静的睡颜，他实在是无法专心。 其实，七林远远没有表现出的那么云淡风轻。 当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联系不到宇宙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向脾气稳定的他，狠狠将手机扔到一边，深深埋下头去。 从宇宙离开到大学开学的那几天，七林每天都很抑郁。在两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七林其实没什么期待，也很清楚他不该有任何期待。但真的向前迈进一步，他发现自己贪心了许多。 七林不想做宇宙的露水情缘，而是想拥有和她的未来——清晰可见的未来。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所以低沉了许久。 一直到回到学校，发现宇宙的ip跳转到了s省，恰好室友李然想要拍情侣写真，这才灵光一现产生了这个念头。 知道宇宙或许很忙，原本不抱希望的，但当邮件得到回复时，七林哇凉的心忽然一暖。 当极小概率的事件发生，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给七林注入了极大的动力。 来到b市，亲眼看到了日常生活中的宇宙之后，七林少了些迫切，多了些心疼。 他其实一直在担心遭遇网暴后宇宙的心理状态。有些伤害看似已然淡去，实则早已刻入骨髓。 今天吃饭时，柳末直截了当的问题加深了他的担忧。 七林能看出，柳末和宇宙的关系非常好，也认识了很多年。柳末这么问，势必是看出了什么，这也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 “咳咳——” 忽然的咳嗽将睡梦中的宇宙惊醒，她眉头紧皱，扶着颈椎缓缓直起身体。 “咳咳咳——” “喝点水。”七林将水杯递到她手边。 宇宙接过，刚喝了一口又开始咳嗽。 七林见状，立刻过去为她轻抚后背顺气。 “怎么了？不舒服吗？” 好不容易咳嗽止住了，宇宙靠回沙发背上，揉着眉心有气无力地说：“头疼。” 七林闻言，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有体温计吗？感觉你有点发烧。” “嗯？”宇宙就着仰头的姿势去看他，“我——发烧了吗？” “感觉是。” 工作室自然没有体温计这种东西。 七林赶紧跑到附近的药店买了体温计，以防万一连感冒药、退烧药、咳嗽药一起买了回来。 果然如七林猜测，宇宙确实是发烧了。 下午三点体温已经超过了375度，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 “去医院看一下。”七林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伸手就要去扶宇宙。 宇宙哼哼唧唧的拒绝：“不用，睡一觉就好了。” 她不喜欢去医院，而且感冒发烧这种小病也犯不着去。 七林犹豫了下，“那——送你回家？你一个人住吗？” “嗯，一个人。”宇宙依靠七林的手臂站了起来，颇有些头重脚轻。 一说一个人，七林更加不放心了。 宇宙实在是不舒服，也没空去猜测七林的想法，催促道：“走。” 叫的车到了，七林扶着她坐在后座，然后跑到另一边上车。 步行二十分钟，坐车的话就五分钟左右。 短短五分钟，宇宙倒在了七林肩上，又睡着了。 “不好意思师傅，方便的话能不能开进小区？” “可以。” 当看到小区大门时，七林不得已，轻声问宇宙：“你家在几号楼？” 宇宙在睡梦中叮咛了两句，然而七林没听清。 “几号楼？宇宙？” “3号楼1单元。” 说罢，宇宙挪了挪脑袋，在七林肩上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出租车师傅很是贴心，将车准准地停在了单元门口。 “十五元。” “微信给您。”宇宙靠在自己右边肩膀，七林只能用左手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付好了，谢谢师傅。” 大叔转过头来，摆了摆手说：“看你女朋友不太舒服，快回去。” 七林闻言，立刻低头去看怀中之人的表情，害怕她听到后不自在。 宇宙转了转脖子直起身，看清地点后手软脚软地下了车。 七林冲大叔微笑点头，然后急忙下车跟上。 宇宙竭力让自己清醒，揉了揉眼睛后对七林说：“你回去，我睡一觉就好。”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没事。” 之前，七林还在担心去宇宙家里有些唐突，但看着宇宙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样子，他是顾不得这些担忧了。 “不行。去医院让医生看看，或者回家，我照顾你。” 第82章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用指纹打开防盗门，宇宙蹬掉脚上的皮鞋，径直栽倒在了沙发上。 “拖鞋在鞋柜最下面那层。” 七林换好鞋，慢慢走进了宇宙的小家，与此同时也正式进入了宇宙的生活。 公寓大约一百六十平左右，客厅阳台联通餐厅和开放式厨房，非常宽敞。装修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简洁大方——当然，得忽视掉沙发上堆积的衣服和被杂物摆满的茶几。 七林叹了口气，缓缓走了过去。 宇宙趴枕在一个靠垫上，四面八方被衣服、抱枕等包围。 “除了头疼发烧，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有点胃疼。” 中午吃得杂，还喝了酒，这会宇宙的胃里是灼烧的痛感。 她这一秒什么都顾不得不想，只想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好好地睡一觉。 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听觉反而会极度敏锐。 宇宙听到七林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细细碎碎的响动。这些动作持续了很久，直到—— “躺过来。” 宇宙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七林将沙发上的狼藉全部收拾干净，腾出了非常大的空间，足够她平平展展地躺下。 宇宙不想起来，于是顺着沙发蠕动过去。 七林无奈地摇摇头，上前一步将她抱起。先是帮她脱掉外套，然后轻轻放在了沙发最宽敞舒适的地方，最后还贴心地为她盖好毯子。 七林为她理理头发，轻声说：“想睡就睡一会，我去煮点粥，好了叫你。” 宇宙拧了几下找到舒适的位置，嘟哝道：“我不想吃东西” “喝点粥，好吃药。” 七林说得轻柔。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配合饱含担忧的语气，让宇宙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宇宙没再说什么，七林为她掖好被角，转身去了厨房。 根据宇宙的厨艺推测，就知道她很少使用厨房。但当七林亲眼目睹时，还是大吃一惊。 导台和灶台亮得反光，明显没有一丝一毫油烟的痕迹。而且，台面上没有任何一件厨用电器，别说案板和刀子，连一个碗都看不到。 七林试探着拉开双开门大冰箱，硕大的空间使用率不足百分之一。上上下下拉开看了一遍，竟然只有一层酒和两瓣发了芽的大蒜。 大蒜非常规则地立在角落，要不是数量太少，七林甚至会怀疑她是故意养在这里等着吃蒜苗。 七林放弃地合上门，转而去看厨柜。 灶台上方的橱柜里有一些速食产品，方便面、酸辣粉和红油面皮之类，下方有几个落在一起的碗盘餐具，旁边的柜子里有几个透明盒子，装着大米、小米和面粉。 怎么说，当看到宇宙的家里有粮食，七林已经觉得非常欣慰和惊喜了。 他翻出全新的电压力锅，洗干净后研究了下使用方法，花了好一会才将粥熬上。看显示屏大米粥需要二十分钟，七林擦了擦手返回客厅。 他从包里掏出了买的感冒药，仔细研究了下说明书，选出最符合症状的药备好。然而，茶几上实在是没有一丝空隙了，七林又花了十分钟将所有东西整理到茶几下的抽屉中。 一切准备就绪时，电压力锅表示完成的提示音恰好响起。 宇宙因为不舒服，睡得也并不安稳，被提示音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 她嗓音非常虚弱，问道：“怎么了？” “粥好了。”七林迅速将粥端过来，“喝一点。” 宇宙揉了揉眉心，然后双手撑着沙发起身，“谢谢。” 喝掉小半碗粥，听话地吃了药，宇宙又栽回沙发上。 “上床睡觉，在这里睡不舒服。” 方才让她躺在这里是为了吃饭吃药，现在还是在卧室睡觉为好。 宇宙的腰其实有些困，沙发偏软，躺久了其实并不好，但她一根指头都不想动了。 “我不想动。” 七林单手撑了撑沙发座垫，觉得继续躺下去肯定越来越不舒服，于是问道：“那我抱你去？” 宇宙没说话。 没反对就是默认，七林掀开毯子，一手抄膝弯一手扶背，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卧室在哪里？” 宇宙失重的瞬间有一丝惊慌，随即就落入男人温暖又坚实的怀抱。 她借着感冒药带来的困意，将头轻轻地靠在了七林的肩上，小声说：“走廊右边。” 按照宇宙的指引，七林来到主卧。 卧室的房间布局也很简单，一张一米八的大床，对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柜。 七林来不及多看，径直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宇宙放下。 他看宇宙穿着外裤和毛衣，犹豫之后还是问出了口：“想不想换睡衣？” 不说干净与否，穿牛仔裤睡觉就很难受。宇宙稍微清醒了下，答道：“嗯，在衣帽间左手边柜子的第三层。衣帽间就在主卧出去右手边，那个双开门。” 此时此刻的宇宙什么都没想，但当她听到七林拉开柜门的声音时，忽然想起了什么，那无神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 放睡衣的柜子里，放的可不只是睡衣！ 七林打开的瞬间就愣住了。 第三层是睡衣没错，但第一层第二层全是成套的内衣内裤，并且款式颜色众多。 宇宙转了个身，将脸狠狠埋进了枕头。 从七林来到b市起，她就在频频破戒。而且，在七林身边，她总是本能卸下所有防备。 换做任何一个异性来自己家，她都不会这么放心地让对方进卧室，更别提替自己去衣帽间拿睡衣。 从卧室到衣帽间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宇宙能清楚听到那边的响动。 比如，起初的一片寂静。还比如，细细碎碎取衣服的声音。 宇宙整个人都红透了。 七林回到卧室时，就看到她背对门蜷曲的身影。 他将睡衣放在床头，然后小声说：“你换好以后就睡觉，我出去了不舒服或者想喝水想吃东西的话，直接喊我。” “嗯。” 闷闷的声音从揉成一团的被子里传来。 七林勾了勾唇，悄声退了出去。 可惜宇宙过于害羞，不肯回头看七林一眼。否则，她会看到男孩通红的耳朵。 毕竟，七林的害羞并不比宇宙少一丁点。 第83章 要进来吗？ 这一晚上，宇宙睡得迷迷糊糊。 到了夜间，体温再次攀升，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在燃烧。她想起来，但又浑身虚软被拽入更深层的梦境。 隐约间，宇宙感觉到有人在用体温枪给她量体温，然后过了一阵，又给她的额头上贴了什么。 她嘤咛了一声，挪了挪姿势。 “起来喝点水。” 她听到七林小声说。 “不想喝” 不知过了多久，宇宙开始觉得很热，热到浑身都在冒汗。 她翻了个身挣开被子，肌肤和空气忽然接触，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然而还没凉爽一分钟，身后的被子再次被人盖在了身上。 “热” “胳膊放出来，肚子要盖。” 宇宙烦躁地扭了扭身子，感觉被窝像是一口大锅，自己就是被放在笼屉上蒸的螃蟹。 “热，不想盖” 她不断掀开被子，然而被子又不断地被盖回来。 原本就不舒服的宇宙因为反反复复折腾，情绪忽然有些失控。她摸索了一阵，然后猛地推了七林一把，直接将蹲在床边的七林推倒在地。 “好烦啊” 宇宙的神智逐渐回笼，虽然还是很困，但起码意识是清醒的。 她努力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七林坐在地上正无奈地看向她。 见她睁眼，七林问道：“家里有没有薄被？” “嗯，衣帽间”她哼唧道，“我想喝水。” 七林立刻起身，将温水端来放到床头柜上，然后将宇宙扶了起来。 趁她喝水的功夫，七林又为她量了下体温。 “38度1，往下降了点。” “明早就好了，没事。”宇宙将杯子放下，“你也去睡一会，客房什么都有，别睡沙发了。” “没事，我守着你。” 这会，宇宙的两个眼睛都睁开了。 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凌晨三点出头。昨天差不多五点左右入睡，到现在已经睡了十个小时。 “不用，我都醒了。”她道。 七林问：“睡不着了吗？” “嗯”宇宙理了理头发，这才发现额头上贴着退热贴，“你什么时候买的？” “叫得跑腿。”七林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闷，但不疼了。” 昨天从工作室回来到吃完饭入睡，她一直处于浑身发软半死不活的状态。这会虽然还在发烧，但身上轻快了不少。 “那就好躺下。” 宇宙听话地躺了回去。 “还热吗？我给你换一个薄被子？” “不用，现在好了。” 起来喝了水又坐了一阵，方才难以言状的燥热早已散去。 宇宙催促道：“你快去睡，我真的没事了。” 七林非但没走，反而靠着床头柜席地而坐，“等你睡着了我再去。” 这个姿势，宇宙无需仰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只见七林揉了揉眉心，然后扭过头来看她。 黑暗中，她看到了他亮晶晶的眼睛。 七林见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轻声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 “我？” “嗯，你。”宇宙缓缓地说，“在想——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b市，甚至在这个时间坐在我旁边？” 七林发出沉沉的笑声，顿了顿后反问：“你觉得呢？” 宇宙幽幽道：“可能，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嗯，或许真是命中注定。” “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快？” 短短半年间，宇宙的生活天翻地覆，她都想不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估计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和柯昊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闹别扭，想想就很无趣。 “正因为如此，每一瞬间才更加珍贵。” “比如，现在这个瞬间。” 许是因为生病时身体非常脆弱，所以心灵的防线也随之松动，宇宙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这个瞬间。 在黑暗中，他们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却看不清彼此的眼神。彼此依靠，却又保留着那一层神秘的面纱。 七林深呼吸了好几秒，温声应道：“嗯，比如现在这个瞬间。” 宇宙哧哧地笑了起来，好半天都没说话。 这一夜，两颗心在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分同频。 到了凌晨四点多，宇宙作为病号，终是扛不住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七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坐姿，直到黎明前确认她的体温恢复正常，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客厅，在沙发上小眯了下。 第二天一早，宇宙被手机铃声惊醒。 她捞过手机接起，“喂？” “老板，中云发来了邮件，想和您约时间详谈。对方说最好是今天下午或者明天。” 来电正是敬业员工小杜。 中云是近几年冉冉升起的国货品牌，主要就亚洲人的体型、肤色特征进行设计，结合大火的新中式元素，市场占有率也逐年上升。 也是在和古予集团合作的宣传片大火后，宇宙接到了中云的橄榄枝。 “约到明天。”宇宙道，“还有，我今天不来工作室了，昨晚有点发烧。” “老板你没事？去医院了吗？” “没事，今天辛苦你们了。” “那——老板你好好休息。” “嗯，拜拜。” 一个电话让宇宙清醒了过来。 她伸了个懒腰，手软脚软地起了床。 来到客厅，七林正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见她出来立刻起身。 “怎么样了？” 宇宙微微一笑：“好了。” 七林依然不放心，再次给她量了下体温，确认真的恢复正常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去吃早饭。” “早饭？”宇宙顺着七林的目光看去，只见原先空空如也的餐桌上放着从未用过的珐琅锅。 “嗯，煮了点疙瘩汤。” “可是——我家没有食材哎？” “叫了跑腿。” 宇宙看了看一脸坦然的七林，再看了看一夜之间多了些生活气息的厨房，感觉有些魔幻。 “走，尝尝。” 七林的手艺不必多说，疙瘩大小均匀，蔬菜都切成丁，色香味俱全，非常清爽。 宇宙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怎么吃，这会正是饿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两碗才罢休。 吃饱喝足，宇宙这才看到七林乱飞的头发，显然他从昨夜到今天都没有洗漱。 “想洗澡吗？我给你拿洗漱用品。” “想。不过——方便吗？” 七林觉得在女孩子家里洗澡不太合适，所以没主动开口。 “没什么不方便的。” 宇宙立刻去翻出备用的洗漱用品和毛巾。客卫许久不用，她试了下花洒和水温一切正常，这才出来喊七林。 “去，东西都在台上。” “谢谢。” 不光是七林，宇宙昨天发烧后除了一身汗，此刻也是非常不适，便也打算舒舒服服泡个澡。 刚脱掉衣服，宇宙忽然想起来新买的浴球塞在了客卫的储物柜里。 她想了想，为了泡泡浴的快乐，还是裹上浴袍去敲七林的门。 然而走到门口，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宇宙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举起手，好几次想敲门，却又收了回来。 正当她反反复复犹豫不决时，水声忽然停了。 客卫是双层白油砂玻璃，虽然不透明，但是透光，有光源的情况下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 所以，当一个黑影由远及近，最后停在门边时，宇宙看得真切。 宇宙猛地一颤，大气都不敢出。她也搞不明白，明明是在自己家里，为什么搞得像做贼一般。 如果没有这扇门，他们彼此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七林带着潮意和慵懒的声音就这样传来。 “怎么了？要进来吗？” 第84章 红了腮 白油砂双面透光，宇宙能看到七林的影子，七林自然也能看到宇宙来回徘徊的模样，估计是有东西要取。 刚好他也洗完了，于是迅速擦干套上裤子走到门边。 宇宙被吓了一跳，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就在这时，门从内侧打开了。宇宙心跳突突，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只见七林光着膀子，头发还湿得能滴水，探出头来问：“是要取东西吗？” 宇宙的视线乱飘，十分不好意思，半晌咬唇应道：“嗯。” 七林原本是着急开门，这才没来得及擦干头发穿上衣，但看到宇宙明显很害羞的模样，瞬间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将原先半开的门完全打开，捞过一旁的毛巾，边擦头发边说：“来拿，我洗好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七林堵在门口，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而且，举起双手擦头发的动作，让男人的胸肌腹肌更加一目了然。 宇宙从上至下飞快扫了一眼，当看到没入裤腰的人鱼线时，那些在黑暗中记忆如潮水般来袭，瞬间让她红了腮。 她咬紧后槽牙，抬头警告似地瞪了一脸无辜的男孩一眼。 见她颇有恼羞成怒的趋势，七林见好就收，一挪步侧过身让出了一部分空间。 宇宙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一些本该被遗忘的东西，加上当事人就这么大剌剌地光裸上半身站在自己面前，让一阵阵热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不想再耗下去，迅速闪身进了客卫，从储物柜里掏出浴球，然后又迅速闪身离开。 拿到想要的东西，宇宙头也不回，逃也似地冲回主卧的浴室。 关上门的瞬间，她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然而浴袍前襟擦过七林胸膛时的触感依然留存，让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 一墙之隔的七林也没有表现得那么冷静。事实上，和宇宙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克制自己呼之欲出的感情。 等宇宙舒舒服服泡完澡出来时，七林已经离开了。 她去客厅瞅了一眼，发现餐桌上放着一张小纸条。 「项目组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客卫已收拾，毛巾洗干净挂在了晾衣架上。 厨房灶台上的锅里是我早上炖的菌菇鸡汤，米饭在压力锅里，中午热一下吃。 好好休息，身体比工作重要。早日康复。」 宇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先跑到厨房去看了那两口锅，然后又跑去了客卫。 果然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扑鼻，客卫干净到一丝水汽都没有，丝毫看不出刚有人洗过澡的痕迹。 很神奇，宇宙忽然觉得自己冷冰冰的家忽然有了子梅村温馨的氛围。 这天，她中午非常听话地热好饭菜，美美吃了一顿午餐。但到了下午，她就非常不听话地开始投入工作。 和中云的合作宇宙非常想拿下，明日会面，今天势必要做些准备工作。 于是，刚刚感冒初愈的宇宙光荣地加班到了半夜十一点。 第二天，宇宙带着小杜前往中云的总部进行面谈。 无论是品牌的设计理念还是宣传方案，宇宙都非常喜欢。对于宇宙给出的初步设想和创意，中云的经理也是眼前一亮。 这次会面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属实是相谈甚欢。 顾经理送宇宙离开时，反复表达了对她的欣赏，并表示领导批准后会立即与她联系。 对方的态度无疑给了宇宙一剂定心丸。 宇宙将车发动起来，没急着走，笑眯眯地问小杜：“中午想吃什么，我请你。” 有希望拿下和中云的合作，小杜也十分开心，“我吃什么都行但今天大喜的日子，咱得吃个好的。” 宇宙当即拍板：“那走，去吃海鲜。” “老板也太大方了！”小杜连连拍手感慨道，“对了，那喆子和老刘怎么办？” “他俩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咱来在城北”宇宙琢磨了下，然后神神秘秘地说：“就咱俩去，悄悄的。” 小杜立刻在嘴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保准将秘密烂到肚子里。 这一天内，宇宙中午请小杜吃了一顿饭，晚上则请七林吃了一顿火锅。 七林原是来瞅瞅宇宙的感冒是否痊愈，然而还没进工作室，就稀里糊涂被宇宙提溜到了火锅店。 见她今天很有兴致，七林试探地问：“今天的工作——很顺利？” “非常非常非常顺利。”正在点单的宇宙挥挥手，颇有指点江山的豪气。 七林见过宇宙平时工作的样子，今天这个开心程度绝对超标，明显是有什么更好的事情。 他拿过两人的茶杯，边倒茶边说：“感觉有开心事呐，可以的话讲给我听听，让我也开心一下。” 宇宙点完单收起手机，爽快地说：“嗯，我应该能拿下一个——我梦寐以求的合作。” “恭喜恭喜。”作为亲眼见识过她事业大起大落的七林，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是什么类型的合作？” “服装。中云，你知道吗？” “听过，国货品牌是吗？” 中云主打女装，连不经常上网冲浪的七林都听过，充分说明了该品牌的风头正盛。 “对。”宇宙撑着下巴，喜滋滋地说：“我其实不太擅长拍服装，因为这类拍摄需要弱化模特本身的特征，让消费者第一眼看到的是她身上的衣服但中云不一样，这次项目的理念是让服装成就每个人。” 七林琢磨道：“成就每个人” “所以这次的拍摄，主要围绕每位模特的特点，让衣服去放大自身的气质。”说起这个项目，宇宙可谓是滔滔不绝，有着说不完的话。 虽然七林并不是很了解，但他听得非常认真。 “很少见你对一个项目这么上心。”七林笑着说，“而且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次的项目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对方没有理由不和你合作那就预祝你本次项目一切顺利，享受拍摄，然后拍出满意的作品。” “借你吉言！” 这家火锅是三十年老字号，不比c市的火锅差。两人边吃边聊，竟然磨叽到店家打烊这才离开。 宇宙和七林一前一后走下台阶。 这是倒春寒的夜晚，宇宙缩了缩脖子，迅速将双手塞进口袋。 七林一如既往，提议道：“我送你回去。” 宇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微微沉吟后，仰起头笑。 “怎么了？” 宇宙明媚的笑容在夜色中璀璨地晃眼。 “去喝酒。在子梅村的时候，都是你带着我喝现在在b市，我请你喝酒！” 第85章 痛经 七林抬手看了看时间，对宇宙忽然的提议颇有些惊讶。 “怎么想喝酒了？” 宇宙兴冲冲地拉着他就要走：“嗯。走！” “你还在吃感冒药，喝酒不好。”七林哭笑不得。 “我没吃消炎药，没事！” 涉及身体健康的问题上，七林向来不会妥协：“有事。而且感冒初愈，要注意饮食。” 看他格外坚定，宇宙只得作罢。 她撇撇嘴，有气无力地说：“哦那我回家了。” 说罢，她转身就打算去路边拦车。 “等等。”七林急忙唤住宇宙的脚步，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便利店，“不然还是请我喝茶！” 五分钟后，两人肩并肩坐在面向窗外的高脚凳上，面前是两杯加热过的瓶装无糖乌龙茶。 七林伸手帮她打开瓶盖，问道：“喝过吗？” “以前好像喝过？”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宇宙试探地抿了两口，颇有些惊讶地咂咂嘴，“热的还蛮好喝的哎！” 七林翘起嘴角，颇有些得意地说：“是不是？以后想喝酒的时候，就喝乌龙茶。” “也不是不行。” 这个时间的24小时便利店人很少，时不时有零零散散的一两人走进来，很快买完东西后就离开了。 宇宙和七林坐在窗前，看着匆匆走过的路人和不断驶过的车辆，享受片刻的悠闲。 静静坐了好一阵后，七林问道：“为什么想喝酒了？” “嗯”宇宙支着脑袋想了想，诚实地说：“不知道。可能是心情好，也可能是火锅太咸了。” “吃到最后确实有点咸。” ——毕竟一锅底料煮了四个小时。 七林三两口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瓶茶，然后缓缓地说：“我感觉，不管是在子梅村还是在这里，你的生活模式都很像。。” “很像？怎么说？” “嗯就是你每天的生活都很像。” 宇宙无语凝噎，“你直接说我生活单调没有爱好好了。” “误会。”七林微微一笑，“因为你工作性质的原因，我一直以为你的生活圈子会比较丰富。” 摄影师加上摄影博主的身份，势必会认识各种各样的模特、品牌方和同行。但宇宙的生活中只有工作和休息，甚至都很少和朋友玩耍。 宇宙明白他的意思。 她笑了笑，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内向、不喜欢社交的人。” 七林也笑了，“单看你工作时的状态，确实和内向毫不相关。但是从生活中的细节来看——合理。” “不是有一个很火的人格测试吗？我每次测都有变化，只有i这个字母永远和我捆在一起。” “16人格测试？我也是i人。”七林道。 宇宙上上下下看了七林一圈，再联想到他俩从认识都熟识的过程，也是丝毫没有惊讶的感觉。 “嗯，我看的出来。” “从我的观察来看，你应该是计划型人格，讨厌失控的突发的事情。” “是的。”宇宙非常赞同，“我从小到大做事都是一板一眼，没想到竟然能从事创造性的职业，还挺神奇。” 七林握着空瓶子的手紧了又紧，轻声问：“那现阶段，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样的计划和规划呢？” 宇宙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给不出他想要的答案。 “现阶段，我想做能带来满足感和成就感的事情。” “难怪” 宇宙奇怪道：“什么难怪？” “难怪你这么拼命地工作，天天加班到半夜。” “我哪有——”宇宙原是理直气壮，可忽然发现最近好像确实天天加班，一下就心绪起来，“没有每天都加班” 七林原只是随口一说，但看她神色略微躲闪，话中转折生硬，忽然就有了猜测。 “昨天你——是不是加班准备今天的会面了？” 宇宙飞速喝掉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茶水，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很晚了，该回家了。” 七林：“”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跟上飞速闪人的宇宙。 上了出租车，报了地点，宇宙这才长舒一口气。 到这会，宇宙忽然有些纳闷，她到底在心虚什么？以及，为什么在七林面前，她总是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事情？ 坐在旁边的七林也很郁闷，原先在子梅村每天恨不得睡够十二个小时的人，回到b市怎么为了工作觉都变少了 到了家门口，宇宙让司机师傅将七林送回市博物馆，自己则下了车。 七林打开车窗，胳膊肘撑在窗框上，非常认真地说：“今天回去不许工作了，好好休息。” “知道知道。”宇宙小鸡啄米式点头，“快走。” 七林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生怕她答应得好好的，扭头就对着电脑坐到零点。 “我真的很困很累很想睡觉。”宇宙瘫着脸，“到了发微信说一声。” 七林满意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当车灯消失在丁字路口的拐角，宇宙收回目光，转身往家走去。 七林说的没错，宇宙确实没有生活，她将世界的重心都压在了事业之上，这也是她最近如此迫切的原因。 在等待中云的消息的间隙，宇宙又接了一个小型商务拍摄，地点在南山小镇，时间是两天一夜。 这次，宇宙只带了手头较为空闲的喆子，二人在拍摄前一晚就抵达了客户帮忙订的民宿。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早就开始了正式拍摄。 客户的目的是推广南山小镇上的茶室和温泉酒店，目标群体是女性，所以找了一位青春洋溢十分俊秀的帅哥模特。 “你好，我是今天的摄影师宇宙。” 模特上下打量了宇宙一番，然后灿烂一笑，“姐姐好，我叫杨恒瑞，请多指教。” 宇宙点点头：“对于之前发给你的方案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的话，就按照原定计划开始拍摄。” “没有，都听姐姐的。” 这一天的拍摄都还算顺利，就是杨恒瑞一声声姐姐叫得宇宙起鸡皮疙瘩。 下午收工后，大家说一起去吃个饭，然而才走到门口，宇宙就觉得有些不妙。她找了个借口回房间，发现自己竟然了来月经了。 从子梅村回来以后，宇宙的生理期就一直不太规律，这次完全是突然袭击。 雪上加霜的是，鲜少肚子疼的宇宙竟然痛经了。 还好楼下的超市货物较全，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疼痛愈来愈剧烈，这里却没有药店可以买到布洛芬。 宇宙只得蜷缩在床上，死死咬牙用意志力忍耐。 她疼得一头虚汗，甚至因为肚子疼引发了较为强烈的反胃。 正当她生不如死生无可恋之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 第86章 姐姐的朋友 “喂？” “老板，你想吃点什么吗？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 来电是正在和大伙一起吃饭的喆子。 “不用了你们吃。” 喆子听出来宇宙声音比较虚弱，猜测她正在睡觉，便没有多问：“行，如果饿了就给我打电话。” 宇宙嗯了一声，挂掉了电话。 在极度疼痛的状态下，宇宙竟然睡着了。 有一种说法是，当人极度痛苦时自以为的入睡其实是疼晕过去。 宇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反正又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唤醒。 她眼睛都没睁开，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吃，不用管我” “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并不属于喆子，而是七林。 宇宙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傍晚七点。小腹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一觉醒来竟然又开始头痛。 她真不知道要如何熬过这个漫漫长夜。 “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七林生怕她挂断，语速飞快地问：“你不舒服是不是？怎么不舒服？” “嗯，痛经” “你在家吗？” “没，在拍摄的地方。” 对面传来一阵响声，七林声音变得严肃：“地址在哪，我过来。” 宇宙微微扯了下唇角，低声说：“很远，你过不来” 七林重复：“地址在哪。” “南山小镇的云雨斋” “房间号给我。” 宇宙猛地睁开眼睛，有些惊讶地问：“你真的要过来？别折腾了，很远，你也没车。” 七林没否认：“这些我来解决，房间号说一下。” “309。” “好好休息，什么都别管了。” 宇宙还想问他打算怎么过来，但七林已经挂断了电话。 晚上九点半，宇宙房间的门铃响了起来。 她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强行爬起来挪到门边，一打开门，就看到七林背着包抱着头盔站在门口，眼神中难掩担忧。 “能进来吗？” 宇宙松开门把手，抱着肚子就躺了回去，用态度回答了他的问题。 宇宙蜷缩着，听到七林进了屋关上了门，然后走到床边蹲下。 他的嗓音无比轻柔，像哄小孩似地说：“我带了粥，喝两口好吗？喝一点，然后吃药。” “好。” 七林得了应允，掏出背包里的保温杯，将粥倒到碗里，然后坐在床沿上拉她起来。 一个人的时候，不行也必须行。现在七林在身边，宇宙是真的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 见她实在虚弱，七林直接宇宙半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宇宙小口喝着热腾腾的粥，胃里渐渐暖了起来。不仅胃里，后背贴着男孩火炉一般的胸膛，整个人都像在子梅村烤火时一般，暖洋洋的。 “不喝了。” 七林接过碗勺，又抽过床头的纸巾为她擦了擦嘴。 “吃药，我买了布洛芬。” 布洛芬，女性痛经时的生命之光，也是宇宙现在最最需要的东西。 她就着热水吞掉胶囊，然后重新栽进大床。 “谢谢你，七林。”她含含糊糊地说。 七林向来不喜欢她道谢，淡淡地说：“跟我客气什么？” 宇宙整个人埋在被子里，轻微地翘了下嘴角。 “我还带了暖宝宝，要不要贴？” “要。” 全副武装好之后，七林这才松了口气，腾出手来为宇宙擦掉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 “之前在子梅村，也没见你这么不舒服”七林琢磨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最近有点累。”热粥、热水、布洛芬和暖宝宝加成，宇宙觉得自己好了一些，“没事，一会就好了。” 七林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脸色还刷白，怎么就一会就好了 “我刚碰到喆子，他说你明天还有一天拍摄。不行的话，往后推一天。” 宇宙坚决拒绝：“不用，能行。倒是你，不工作了吗？” “明天我请假了。”七林道，“我定了后天的票回一趟s省，明天陪你。” 这次回去，七林要完成毕业答辩，顺便回去看看朗嘉的情况。 提起s省，宇宙想起了方才七林抱着的头盔，问道：“你骑摩托来的吗？哪来的摩托？” “嗯，借市博物馆一位同事的。” “骑过来很累。” 从市区到南山，开车都要一个半小时，遑论骑摩托车了。 七林轻描淡写道：“不累，都是平路，比子梅村好骑许多。” 事实上，一挂掉电话，七林立刻冲去请了假，然后立刻借车、买药、买粥。这一路上过来，他也是把摩托骑得风驰电掣，全程卡着限速跑。 到了南山小镇后，他找民宿又花了好一阵，这才在九点半左右抵达。 在民宿门口，七林还碰到了吃完饭回来的喆子等一众人。 因为着急找宇宙，七林原不想打招呼的，奈何喆子过于热情。 “七林？” 隔着老远，七林就听到了他的呼喊，只好转过身来点点头。 喆子非常惊讶，三步并两步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来这了？找我们老板！” “嗯，她不太舒服，我不放心。” “不舒服？”喆子一愣，“难怪她下午没吃饭回去睡觉我还以为她只是累了，怪我” 七林摇摇头，刚想说一声就上楼去，就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孩走了过来。 “这是？” “啊，我们老板的——朋友，七林。”喆子介绍道，“这是这次拍摄的模特，杨恒瑞。” 杨恒瑞敏锐地察觉到朋友前的停顿，眼睛一眯，伸出手来：“原来是姐姐的朋友，你好。” 听到姐姐这个称呼，七林眉心一跳。 他飞速和对方握了握手，“你好。” “你——” 见杨恒瑞还有话要说的样子，七林已经来不及顾及礼貌与否，打断道：“我还有事，先上去了。” 虽然着急，但七林还是没错过杨恒瑞的眼神。 那是带有些许探究，又掺杂着敌意的眼神。 第87章 醋意大发 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宇宙成功度过此次“劫难”。 昨晚宇宙让七林再去开一间房好好休息，但七林怎么都不同意，最后就在沙发上凑活了一晚。 七林听到宇宙翻身的响动后也坐了起来。他抹了抹脸，让自己清醒了些。 “感觉怎么样？” 宇宙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应该没事了。” “那就好。”七林起身穿上外套，“早餐想吃什么？” “一起去，一会叫上喆子。” “也好。” 原计划三人简单吃一点就去拍摄地点，没想到他们出门时杨恒瑞和助理已经在走廊尽头等候。 宇宙没注意，但七林看得真切。当杨恒瑞看到他俩从一间房里出来时，神色明显有些异样。 当他们走进时，杨恒瑞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他笑着和宇宙打招呼：“早，姐姐去吃早饭吗？” 宇宙点点头，礼貌地问：“嗯，你们吃了吗？” “没呢，等你们一起。” 就这样，队伍从三人壮大至五人。 他们去了民宿附近的一家早餐店，就座后，宇宙忽然发现七林手里没拿头盔，就知道这人今天没打算走。 “明天什么时候走？” 七林从宇宙手里拿走茶水，换成白开水才还给她，“上午的飞机。” 这些天，宇宙对七林无微不至的照顾日渐习惯，丝毫未察觉到他们的行为有多暧昧。 “行，明天我没事的话开车送你。” 七林嘴角上扬，“好啊。” 喆子早就察觉到两人之间不简单，此时此刻假装喝水其实在暗中观察。 杨恒瑞忽然问：“姐姐，你们是——” 七林垂下眼睛，藏住瞬间凌厉的视线。 宇宙不喜欢工作伙伴问私人问题，遑论当着七林的面问。 她简短地回答：“朋友。” 杨恒瑞转而问七林：“或许，你是少数民族吗？” 七林点头：“嗯，我是藏族。” “酷。” “谢谢。” “藏族同胞真的很帅。” “谢谢。” 宇宙听着他俩一来二去的对话，只觉得违和，很违和。 还好，早餐来的时间恰到好处。 吃饱喝足后，拍摄正式开始。 今天的拍摄地点是温泉酒店，任务相对于昨天来讲比较轻松，预计下午就能收工。 在温泉拍摄时，起初杨恒瑞应客户要求一直穿着白色t恤。 客户想要的是性感但不低俗的湿身诱惑，但是宇宙近景远景来回切换，试了很多角度，发现怎么拍都不自然。 七林今天一直在拍摄现场，在最开始看到杨恒瑞湿透的t恤隐隐透着肌肉轮廓时已经有些轻微的不爽，在听到宇宙的提议之后，这种不爽达到巅峰。 宇宙蹲在温泉池边，看了杨恒瑞老半天后，说道：“还是直接脱掉。” 本来就是泡温泉，又不是泳池派对，搞什么湿身诱惑适得其反。 杨恒瑞闻言，愣了下，没有第一时间配合。 宇宙拍了拍脑袋，赶紧补充问：“方便脱吗？” “虽然不在原计划内，但姐姐都这么说了，肯定都听你的。” 宇宙面无表情，用意念中的手去拍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脱掉衣服后，宇宙尝试着拍了几张，还是觉得不够满意。 她上下打量了下杨恒瑞的胸肌腹肌，提议道：“你去做会俯卧撑，让肌肉充血。照片上看不太明显。” 宇宙身后的七林哗啦一声撕开一包饼干，嘎嘣嘎嘣地咬着。 喆子听到动静回头看他，然后——就磕到了。 七林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什么话都没说，甚至眼神都没抬一下。 但是，非常明显，七林他醋了呀！ 喆子看看他，再看看还在专心工作毫无察觉的老板，默默替宇宙捏了把汗。 杨恒瑞去一旁热身的时候，宇宙不停地调整灯光不断尝试。 “再试一下。” 宇宙等了好一阵，发现模特还没就位，这才回头看去。 杨恒瑞正面对宇宙而立，低头摸自己的腹肌。 见宇宙看过来，他笑着问：“现在怎么样？” “嗯，差不多。”宇宙挥挥手，“开始。” 杨恒瑞边走进汤池边自嘲道：“看来还是我疏于锻炼，还需要继续增肌。” 宇宙怕对方误解自己的想法，解释道：“肌肉线条上镜就是不明显，很正常，稍微充血就很好了。” 杨恒瑞勾勾唇，抬眼看蹲在池边的宇宙，用颇有些不自信地问：“现在——还不错吗？” 宇宙举起相机试了下，“嗯，挺好。搓衣板效果。” 虽说杨恒瑞的称呼令宇宙不太适应，但平心而论，业务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很能理解宇宙想要的东西，表情动作都恰到好处，氛围自然不造作。 拍完一组，宇宙看了看屏幕后说：“挺好的，你来瞅瞅。” 明明不远处就有显示屏，但杨恒瑞就这样光着膀子湿答答地凑到宇宙旁边去看小屏幕。 他离宇宙不远不近，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让旁人来看还是有些亲密。 七林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锐利的视线扫过男孩光裸的上半身和靠近宇宙的手臂，又看向对这一切毫无察觉的宇宙，不由发出“啧”的一声。 七林拿过一旁的保温杯，起身走了过去。 “休息一会。”他直截了当，“昨晚身体还不舒服，今天别太劳累。” 对于七林突然走过来，宇宙颇有些惊讶。不过，她也确实想中场休息一番。 她收起相机，对喆子交代道：“喆子，给小杨看下片子。” 喆子纯属上帝视角，对于这三人的动线和此时此刻的想法也是了如指掌。他立刻响亮地回答：“好嘞，来这边！” 这下，杨恒瑞也没有什么理由待在宇宙旁边不走。只是离开前，他面无表情地瞅了眼七林，眼神中那是赤裸裸的不爽。 七林毫不心虚，也面无表情地看了回去。 宇宙拿过七林手里的保温杯，慢慢地喝着热水：“我这至少还得四五个小时，不然你还是先回去，待在这里多无聊。” “一点都不无聊。”七林笑了，“看你工作，怎么会无聊？” 第88章 久违的摩托骑行 这天，七林一直坐在片场等到宇宙结束工作。 “收工。” 摄影师拍板，所有部门开始收拾东西进行收尾。 模特拿过助理递来的浴巾，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径直走到宇宙旁边：“姐姐下午怎么安排？” 宇宙正在整理相机和镜头。她手上动作不停，答道：“回城。” 杨恒瑞点头：“我也回，一起吗？” 宇宙婉拒：“不用了，我和他们一块走，还得回工作室一趟。” “那我陪你一起。” “不用，谢谢拍摄辛苦了，回去早点休息。” “我不累，主要是摄影师比较辛苦。” 宇宙没接话，将相机包扣好，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杨恒瑞看到了向这边走来的七林，他勾勾唇道：“姐姐，我还没去过你的工作室，不然——今天带我开开眼？” 宇宙停下动作，直起身，看向眼前的男孩。 入行以来，宇宙少不了和年轻帅气的男孩合作拍摄。有网红，有职业模特，其中不乏对宇宙示好的人。 这些人中，有的是看中宇宙的貌，追寻片刻欢愉。有的是看中了宇宙的家底——独立工作室独立摄影师加上知名博主的标签，在很多人眼中就是银子的代名词。 宇宙不知道眼前的男孩图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她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包括继续合作的兴趣。 作为一个公私分明的i人，宇宙不喜欢将工作关系转化为私人关系。 宇宙直截了当地拒绝：“抱歉，今天不方便。” 杨恒瑞倒是没有被拒绝后的尴尬，非常自然地说：“没关系，总有机会和姐姐继续合作。” 七林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走到跟前时就听到杨恒瑞的一句话。 “方便的话，能不能加一下私人微信？” 七林后槽牙一紧，在宇宙身边停下脚步。 宇宙对如何拒绝简直是轻车熟路，“有工作需要的话发邮件就好。” 杨恒瑞扬眉，没再穷追不舍，笑着说：“也好，那就提前拜托姐姐把我拍的帅一些。” 宇宙微笑着点点头。她老早就注意到身后来人，这会只想赶紧结束和杨恒瑞的单独相处。 她背起包转过身来，无比自然地冲七林道：“走，回去取东西。” 七林满腔醋意在这一瞬间化作羽毛，轻飘飘地落了地。 出门前，七林接过宇宙的相机包和背包，问道：“冷不冷？” “不冷。” 温泉酒店离他们住宿的地方有几百米，两人在山脚下的寒风中顺着马路往回走去。 七林一直想问宇宙关于杨恒瑞的事情，但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就这样憋了整整一路。 将东西收拾好带好，两人找老板退了房。 “你们开车来的吗？” “嗯，喆子开的车。” 七林将宇宙的东西放在大厅沙发上，道：“那我陪你等他。” 宇宙向窗外张望：“你把车停在哪里了？” “那边，围墙跟前。” “嗯”宇宙微微沉吟，忽然问：“有几个头盔？” “不知——你要和我一起摩托走吗？”七林反应过来，很不赞同地说：“骑车风大，你坐车回。” 宇宙见他又唠叨起来，逼问道：“有几个头盔嘛？” “不知道储物箱里有没有备用。” “去看。”宇宙催促道，“快去快去。” 好久没有骑摩托，宇宙其实颇有些怀念风驰电掣的感觉。 七林见她坚持，只得跑出去查看，寄希望于只有一个头盔，这样就可以用正当理由劝她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非常不给面子的是，七林一打开储物箱就看到了一个崭新的备用头盔。 “”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民宿大厅。 宇宙眨巴着眼睛，颇有些期待地问：“有吗？”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 “嗯。但是太冷了，你肚子也不舒服，下次——” “没事，我都好了。”客观条件具备，宇宙那是说什么都拦不住，“走走，我好久没坐摩托了！” 七林最后确认了一次：“真的要跟我一起走？” “嗯！” 七林放下手里的头盔，在宇宙不解的目光中脱掉冲锋衣外套披在了宇宙的肩上。 “穿上，我就带你走。” 这话说得颇有些“霸道总裁”的风采。 宇宙一愣，立刻摆手拒绝：“不用，我穿得挺厚。” 七林不顾她的反对，就要给她拉冲锋衣拉链。 “真的不用，你穿！你里面就穿了卫衣，肯定冷——” “——想坐摩托就穿上，不然就坐车回去。” 宇宙虽然确实很想骑摩托，但让七林穿着毛衣套卫衣骑盘山路，她实在是做不出如此不人性的事情。 她蔫巴地说：“那我还是坐车走。” 七林勾了勾唇，笑意弄得从眼角眉梢溢了出来。 他直接将冲锋衣帮宇宙穿好，拉好拉链又整理了下领口，无比认真地说：“现在反悔已经晚了，你说要跟我走的。” 就这样，宇宙稀里糊涂地被他拉到摩托边，看着他将自己的东西放在储物箱里，然后长腿一伸跨坐上去发动了机车。 行云流水的操作之后，七林侧过头来冲呆在原地的宇宙扬扬下巴：“嗯？走了！” 宇宙踟蹰道：“不是，我——” “快点，现在才四点。再磨叽一会等天黑了，我只会更冷。” 七林这一系列组合拳可谓是威逼利诱加卖惨，宇宙不答应才是奇怪。 她坐在七林的后座，紧紧搂着熟悉又陌生的窄腰，感受到久违的速度，心态忽然就像在子梅村时一样放松下来。 宇宙笑了笑，嘟囔道：“我真的应该去考一个摩托驾照了。” 七林侧过头来，颇有些不赞成地说：“不考了” “为什么？明明是你教我的！” 怎么当事人还反悔了呢？ “骑着玩是玩，真要上路的话要好好练的。” “我去练就好了呀！” 七林无奈地摇头，终于说出了最真实的担忧：“都是靠摔跤练出来的，不想让你受伤。” 坐在后座的宇宙瞬间哑火。 她盯着七林宽阔结实的后背，打心底里纳闷，这样一个硬汉型男孩怎么内心如此柔软。 这时，摩托车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 宇宙奇怪地探出头，问道：“怎么了？” 七林将车平稳停下，打开头盔前的挡风玻璃，冲停车场边等车的杨恒瑞和助理打了个招呼道：“我们先走了。” 然后，他不等杨恒瑞和宇宙说一句话，发动摩托迅速提速离开。 宇宙瞪了一眼七林的后脑勺，然后不自觉露出了笑容。 她松开一只胳膊，抬手敲了敲七林的头盔。 “你什么意思？” 第89章 一定要通知我 “看他不顺眼的意思。” 宇宙实在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原本还想多调侃几句，奈何离开小镇后车速提升，风声太大实在是不宜继续聊天，宇宙只得作罢。 整整一个半小时的骑行时间里，宇宙缩在七林的大外套里，一点都没觉得寒冷。 宇宙原是要回工作室的，然而七林自作主张地直接给人送到了家门口。 “喂！”宇宙哭笑不得，“我要去工作室，送我回工作室！” 七林停好车，取掉头盔后才开口：“你现在需要休息，工作明天再做。” 说实话，生理期第一天，经历过漫长的折磨后又工作了大半天，宇宙确实有些累了。客观来看，工作确实没那么着急，休息一晚也无妨。 宇宙认命地下了车，取掉头盔塞进七林怀里。 “行，休息。” 七林这才满意地接过，打开储物箱拿出宇宙的行李。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再工作。” 宇宙将相机包背好，问道：“几点的飞机？” 七林将头盔放回去，笑着说：“不用送我。” “你今早答应的，现在又反悔了？” 七林别别扭扭地说：“那不是” 后面几个字实在是过于含糊，宇宙根本没听清。 “是什么？” 七林视线乱飘，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是什么嘛！”宇宙瞪他。 见宇宙眼神“凶狠”，颇有誓不罢休的架势，七林只能妥协。 他嘟囔道：“早上那个模特小伙不是在么” 宇宙原把这一茬忘掉了，听他提起这才想起来方才没说完的话。 她故意装不懂，凶他：“人家小伙怎么你了？” 宇宙吃定七林不好意思承认，所以故意调侃他。却没想到七林非常有种。 只听他恶狠狠地说：“他居心叵测！” “嗯，所以呢？” “所以我看他不爽么” 宇宙一直在憋笑，看着七林从凶狠到气弱的反差差点破功。 “所以故意停下车跟人打招呼？” “嗯。”七林破罐子破摔，将所有不爽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他怎么那么死皮赖脸？而且，他才认识你多久，就姐姐姐姐地叫？” 宇宙体会了一把嘴巴快于大脑，直接秃噜了出来：“你认识我久，也没见你叫我一声姐姐。” 七林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方才的“醋意”淡去，留下的只有较真。 “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想做你的弟弟。” 宇宙忽然想起了闺蜜柳末的恋爱史。 大约是两年前，柳末连着谈了好几次姐弟恋，当时可谓是天雷勾地火。 她有一次听到对方冲柳末撒娇，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调侃道：“这次恋爱谈得很不错嘛，有没有继续发展的想法？” 谁料，柳末忽然正色，对宇宙说：“这次的恋爱，绝对谈不长。” “嗯？为什么？” “天天叫我姐姐，就说明对方没有认真发展的打算。” 彼时，宇宙和前任柯昊还处于平淡和睦的时期，恋爱一直是顺其自然向前发展，从未动脑子琢磨这些事情。 柳末敲了敲宇宙的额头，解释道：“年下要是非常认真，会想方设法用尽一切手段去弥补年龄差距，因为他想让你把他当作男人看待，而不是小弟弟。如果姐姐叫得无比顺口，根本不care你如何看他，只能说明——是露水情缘而已。” 看着七林满眼的真诚，宇宙的心跳如雷鼓。 她眨了眨眼，假装听不出七林的言外之意，半开玩笑地说：“嗯，刚好我不缺弟弟。” 七林怎么会看不出宇宙在装傻，但此刻，他忽然就生出一股倔强。 他听到自己说：“那你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宇宙用铜墙铁壁防御七林逐渐汇聚的攻势。 七林静静地看了宇宙许久，看得后者有些没来由的紧张。 半晌，他唔了一声，轻声说：“好。等你缺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 一定要通知我。 宇宙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恰恰好在她的心坎上。 宇宙鼻子一酸，装作无事一般竭力扯了扯嘴角，却始终没有说出心里想的那个字。 七林抬手，为她整理了下因为戴头盔而有些凌乱的发丝，然后温声说：“快回去休息。” “所以，明天几点的飞机？” 七林没想到她如此坚持，笑着说：“真的不用，我坐地铁去就好。” “真的不用？” “不用。况且你家离市博物馆也很远，折腾一圈很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宇宙想说，既然离得这么远，你为什么天天往这边跑。 但最终，像方才那个“好”字一般，她依旧没有说出口。 “好。”宇宙后退一步，挥了挥手，“路上小心。” 七林点了点头，嘱咐道：“嗯，早睡。” 第二天，宇宙在工作室忙得焦头烂额时，一条来自七林的消息在手机主人没注意的时间里，静静停留在了手机屏幕上。 「我到机场了，下周三回来。 好好吃饭，注意休息，适度工作。」 七林来到b市不过三周的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和宇宙的生活融为一体。突然之间，他又从宇宙的生活中短暂地消失了。 加班到很晚的时候，没有了那个坚持送她回家的人。早餐午餐晚餐前后，也没有了定时定点的督促。 宇宙不习惯，很不习惯。 每次“情场”失意，宇宙就会化身劳模，化郁闷为动力拼命工作——魔鬼老板再次上线。 她两天内完成了三组商用拍摄，又拉着柳末去扫街，完成线上摄影课堂的更新。与此同时，还没落下和几个有意向的品牌方的接触。 别说三位下属怨声载道，就是旁观者柳末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你悠着点！”休息间隙柳末一把搂住宇宙，咬牙切齿地说：“七林不就回家几天，你至于这样吗？” 宇宙嘴硬道：“我一直这样，和他有什么关系？” 柳末狠狠点头，“你确实是这么拼但他不在的时间里，你比平时更拼！” “我这几天没什么事，赶赶工作怎么了？” 柳末根本不信她的解释或者说掩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他就回去几天，你都这样。等三个月到了项目结束了，人家彻底回c市了，你怎么办？” 宇宙心里一紧。 她有些讨厌时光的飞逝。因为在不经意间，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她完全不想接受那一天的到来，完全不想去想七林彻底从生活中消失的可能性。 宇宙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90章 再陷风波，濒临窒息 宇宙认真思考了下和七林的关系，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像在子梅村的那一夜后她选择离开一样。心和大脑产生矛盾时，她还是遵从了理智的声音。 她不再向前几天一样，时不时盯着手机发呆，思考此刻的七林正在做什么，不再默默期待下周三的到来。 随着内心自欺欺人的平静，宇宙的工作状态也恢复了正常。 这天，她给操劳已久的员工们放了个假，自己也久违地去看了个电影。 看到一半的时候，宇宙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一看是小杜，她挂断后发了个微信，「我在看电影，怎么了？」 小杜没有第一时间回消息，宇宙便抬头，继续沉浸于观影。 没两分钟，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次是柳末。她没多想，挂断后也发了微信过去。 然而，当一个个电话接踵而至时，宇宙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她起身，猫着腰离开了影厅，来到影院的走廊上。 “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是顾君与焦急担忧的声音。 “你有没有看微博？出事了！” 霎时间，宇宙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般，浑身的汗毛竖起。 那些自以为被遗忘的记忆，如退潮后的涨潮一般，势不可当地涌入了她的脑海。 那些令人作呕的评论、私信，那些让人崩溃的辱骂，那些毫无理智可言的声音。 “你前几天，是不是和一个叫杨恒瑞的模特合作了？” “是。” 宇宙的声音都在颤抖。 顾君与深吸一口气，继续问：“你是不是让他脱掉衣服拍摄了？” “是。” 顾君与没继续说下去，反而问：“你在哪？我来接你。” “我在家附近的影院。” “你去商场一楼的kfc，等我十分钟。” 宇宙机械地走去电梯间，坐电梯到了一楼，又机械地找了个空位坐下。 自始至终，她没再接一个电话，更不敢点开微博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末说得对，她其实对舆论一直有一种恐惧心理，只是自己不敢承认罢了。 顾君与来得很快，看到宇宙后立刻冲上来给了她一个拥抱。 “没事，会没事的。” 宇宙面无表情，问道：“因为我让模特脱衣服，所以说我潜规则？” “类似。”顾君与叹了口气，“有人拍了你俩的照片，看起来很——亲密。” “我的咖位和潜规则差十万八千里。就算亲密，就算真的和模特恋爱，我何错之有？” “有人”顾君与噎了下，半天没说下去。 宇宙死死盯着顾君与，逼问道：“怎么了？有人怎么了？” “有人p了你和杨恒瑞的床照。” 宇宙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竟然能是这样。 她愣愣地看了顾君与好久，终是笑了出来：“呵呵呵呵” 顾君与满眼心疼和担忧，搂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报警，假的不可能变成真的。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确实。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像黑夜终会过去，白日终会到来。 但是，黎明前的黑暗，真的太难熬了 宇宙坚持下来了一次，她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再去经历一次了 当天，顾君与陪着宇宙去报警，拿到了立案回执。 宇宙联系小杜，因为不想去看任何消息，所以将微博交给小杜管理。 小杜将立案回执发出，加上杨恒瑞方的公开否认，短暂地震慑了造谣生事的营销号。 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再联系到年初的风波，很多人对宇宙的印象悄无声息地被改变了。 舆论风向摇摆不定，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毫无证据却真假难辨的爆料。 这一波可谓是来势汹汹，恨不得彻底败坏宇宙的路人缘，彻底断送她的事业。 就在风波骤起的第二天，整整一天都没接任何电话的宇宙，接起了中云的联络。 “宇小姐，您好。” 宇宙直觉不妙，但又还留存一线希望。 “顾经理。” “是这样，对于宇小姐的专业能力和构想，领导非常满意。但是考虑最近的舆论风波，领导一致认为您可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宇宙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实在抱歉” 她已经听不到顾经理后面说了些什么，只是机械地说了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在得知自己再次陷入舆论风波时，原就报以极大希望的合作便更加重要起来。宇宙这几天像期盼救命稻草一般等待中云的消息，只要能和中云合作，黎明前的黑暗势必会好过一些。 然而，越是寄托全部的期望，当希望破灭时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强烈的、席卷每一根神经的崩塌感。 忽然间，宇宙发现自己的耳朵被两只看不见的手用力捂住，楼下车辆驶过的声音、开着窗户吹进来的风的声音、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都渐渐从她的世界中抽离。 随着听觉淡化，视觉也慢慢受到影响。 宇宙的眼前开始灰暗下去，好像从现代彩色电视机退化为老式黑白屏幕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奇怪起来。 她难以置信，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然而就在低下头的瞬间，喉咙像被看不见的绳索勒住一般阻塞了空气进入肺部。 她本能地用双手去摸脖颈，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吸，却发现素日里如此简单、发自本能的动作，她就是做不到了。 因为缺氧，她发出奇怪的抽噎声。而临近窒息带来的灭顶的恐惧，让她奋力挣扎着从沙发上起身，跌跌撞撞地向窗边扑去。 短短的十几秒，宇宙的大脑里只有一个疑问和一个想法。 她是不是要死了？ 她并不想死。 当微风吹拂在宇宙的脸上，那死死堵住她鼻腔和咽喉的海绵仿佛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孔，她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流进入体内。 于是，宇宙大口大口地吸气，像好几日没有摄入水分的人用吸管喝水一般，拼命地吸着。 然而，这根吸管太细了，她根本无法摄入足够的氧气，所以只得更加用力、更加频繁地呼吸。 这濒临死亡的感觉持续了太久，当大股大股的空气涌入肺部，宇宙终于能够正常呼吸。随着颤抖的双腿达到极限，她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抓着窗框，将头埋在臂弯里喘息。 又过了许久，缺氧的眩晕感退去，宇宙这才发现自己的浑身都在颤抖，而且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91章 恐慌症 宇宙当天就去了医院。 然而，经过整整一天的专项检查后，宇宙发现所有的结果都显示正常。 医生拿到结果后挨个看了过去，然后双手交叠，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宇宙十分紧张，“医生，我这个情况，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医生沉吟了下，问道：“你近期是不是面对较大的工作或是生活压力？” 宇宙想了想，如是说了是。 “我建议，你挂一个精神科的号看看。” 宇宙怎么都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呆滞了：“精——精神科？” “生理方面一切正常，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心理因素导致。” 就在第二天，宇宙被正式确诊为恐慌症患者，她经历的就是焦虑症的急性惊恐障碍。 这一瞬间，她没有对自己的心理问题而心存恐惧，只是忽然觉得人生是如此的无趣。 可无论如何，人生总是在继续。 宇宙从医院出来，站在路边经历了短暂的茫然之后，竟然打车回到了工作室。 小杜看到宇宙，立刻拍了拍旁边的两位男士。 “老板。你来了。” “嗯。”宇宙表现得和平时一般无二，“这会忙吗？不忙的话，咱开个会。” 平日里的会议只是叫会议而已，本质上是大家聚在一起畅所欲言。但今天，氛围格外的严肃。 宇宙扫视一圈，道：“现在手里的活是什么情况，都汇报一下。” 喆子和老刘手头的后期都完成并发给了客户，尾款没什么问题，然而小杜这边情况就复杂了许多。 “来工作室预约的客户里，有一组婚纱照和一组全家福，分别安排在周五和下周一。商用拍摄的话——有两个约在下周的拍摄取消了。” 宇宙看了看笔记本上的日历，问道：“现在手里的工作只剩下这两个约拍了是吗？” 小杜道：“对。” “快开春了，宇宙之外也该搞活动了。”宇宙琢磨了下，“喆子参照去年的活动出一个宣传方案，尽量赶周末发到公众号。” “好的，老板。” 宇宙合上电脑，平静地说：“中云昨天联系了我商拍短时间内不好接，所以接下来的工作重心转移到工作室这边来。” 小杜咬唇犹豫了许久，还是问道：“那您各个平台——” “全部停止。”宇宙立刻说，“如果有需要发布的声明，我会联系你，其他一概不发不回应。” 事实上，宇宙藏在桌子下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她隐藏得很好，在下属面前她还是那个处变不惊的领导者。 “明白。” 宇宙垂下视线，发现紧紧握着的双手指尖在微微泛白。 “抱歉，因为我的原因，大家需要辛苦一段时间” 老刘立刻很不赞成地说：“说什么呢老板！” “正义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所以别太难受了老板！” 有大家的支持，宇宙心理一暖。但与此同时，她也很清楚，如果工作室也受到波及入不敷出的话，她很可能负担不起三名员工的工资。 不过，现在还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 宇宙深吸一口气，微笑道：“谢谢去忙。” 老刘喆子离开后，小杜这才凑到宇宙身边来。 “怎么了？” “那个老板，你这几天是不是不看微信也不接电话？” “嗯。” 小杜叹了口气，道：“七林联系不上，电话打到工作室来了。老板要不要——回个电话？” 听到七林的名字，宇宙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难堪。 她移开视线，问道：“他说什么了？” “就是担心你的情况，问你最近在工作室还是在家。哦对，七林说今天晚上回到b市。” 宇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七林。 原先的想法，在突如其来的一个个噩耗面前，像纸老虎一般，一戳就破。 她想抓住七林，迫切地渴望他的陪伴。 当天晚上，宇宙躺在沙发上放空时，听到了预料之中的门铃声。 廊灯昏暗，当她被紧紧圈进一个略带寒意的怀抱时，忽然就卸下了所有想要与七林划清界限的想法。 就像人类抵抗不了明媚的阳光一般，七林的一切她都无法抗拒。 在最无助的时刻，宇宙终于顺应了心之所向。 七林的嗓音沙哑，“还好吗？” “嗯。” 七林知道，她在说谎。当客厅的主灯大亮，七林清楚地看到了宇宙眼下的乌青和苍白的脸色。 “十一点了，还没休息吗？” “睡不着。”宇宙为七林倒了杯水，“刚落地吗？” “嗯。” “答辩怎么样？” “很顺利。” 宇宙扯了扯唇角。 自从七林回c市，他一直没有联系宇宙。不是不关心，而是过于关心。 分开那天，七林发觉了宇宙的想法。 他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里，宇宙很可能一拍脑袋又觉得不应该和他过从甚密，就像当初在子梅村时一样。 所以，他有意冷一冷。一方面是让宇宙独自想清楚，另一方面，则是七林的私心。 他私心，希望宇宙不适应他的离开，希望她意识到对他的依赖。 然而，当他一如既往打开微博查看宇宙的最新动态时，竟然看到了明显是合成的床照。 七林其实非常非常生气。 他速来是一个情绪稳定、思想积极的人，但那一瞬间，他恨极了这个世界。 在七林发现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后，他没再继续联络，而是打给了工作室，从小杜那里了解了下宇宙的近况。 虽然小杜说宇宙情绪心态都还好，只是将微博的管理权交到她手上，但七林还是觉得不对。 所以，他改签了机票，连夜飞回b市，想亲眼看看她，看她是否如别人所说那样。 七林的担忧和心疼过于浓郁，浓郁到能从每一个眼神和每一个字中溢出来。 “这几天，睡得还好吗？” 自然是睡不好的。 最初两天，宇宙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而失眠。 但从昨天第一次惊恐发作后，她开始对睡觉本身产生了恐惧。 每次困意来袭不小心坠入睡梦中后不久，宇宙都会惊醒。她害怕再次经历惊恐发作，害怕惊恐发作时自己会死掉，害怕在睡梦中、再没有人知道的时候死掉。 看她咬唇说不出话的样子，七林的心是密密麻麻的痛。 他说：“没关系，我陪你。” 第92章 自己竟然如此脆弱 像宇宙生病发烧的那一夜一样，七林就靠坐在床头边陪着她。 或许是因为七林的陪伴冲淡了对恐慌症的恐惧，或许是连续四天没睡好实在是睡眠不足，宇宙很快就睡着了。 在梦中，她独自一人躺在卧室里的大床上，忽然就呼吸不上来。 她百般挣扎，然而越来越严重的窒息感在宣告着一步步靠近的死亡。 在极度的恐惧中，宇宙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直到从床沿跌落在地带来的痛感刺激了她的神经。 在意识回笼的瞬间，恐慌症也随之而来。 宇宙双手撑住床头柜试图直起身体，却不小心将杯子扫落在地，玻璃碎片呈放射状散落在了她的周围。 然而，混乱掉的思维中早已没有了安全意识，甚至连玻璃划伤手心的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求生的本能迫使她努力站起来冲向闭合卧室门边，她想去客厅，她想向七林求助。 然而握住门把手时，宇宙在窒息的抽噎声中松了力道。 她不想让七林看到这幅模样的自己。 宇宙跪坐在门边，额头靠着冰凉的墙面，用徒劳的喘吸进行着世界上最孤独的斗争。 她希望这煎熬的过程赶紧结束，希望七林不要听到这奇怪的响动，然而—— “宇宙？” 在剧烈耳鸣中，宇宙隐约听到了七林的声音。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往门边挪了半米的距离，用身体挡住了即将打开的门。 宇宙睡着后，七林去客厅沙发上小憩，被玻璃杯摔碎的声音吵醒。 他原以为宇宙醒来喝水，不小心将杯子碰掉，然而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粗重又剧烈的喘息，伴随着电视电影里被勒住脖子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七林一下就慌了。 在感觉到门后的阻力后，他再也顾不得旁的事情，猛地用力将门推开。 “宇宙？！” 七林看到了黑暗中跪坐在地下捂着自己喉咙的宇宙。 他打开灯，然后冲上去将人一把揽进怀里，拨开她不正常蜷曲的双手，看到了脖颈处晕开的血迹。 这幅场景实在是引人误会，七林快被吓疯了。 他立刻去寻找创口，在发现这些血并不是从颈动脉流出，而是掌心被玻璃划烂时，终于松了口气。 宇宙不知道七林在做什么，不知道他经历什么样的大起大落，只是因为被他撞见了发作瞬间而感到难堪。 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掌心的伤以外没有任何问题，但怀里的人明显在持续地颤抖，而且一直喘不上来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宇宙此时此刻自然是说不出话的。 这个情况明显十分异常，七林浅薄的医学常识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提供合适的帮助。所以，他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拨打120。 在按下拨打健的前一秒，宇宙竟然一把抽走他的手机扔到一边。 宇宙想发声制止七林的行动，但却说不出话来。所以，她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快熬过这一轮发作。 还好，当七林不明就里，去拿回手机准备再次拨打电话时，久违的空气终于席卷宇宙的鼻腔和口腔。 “别打不用打” 这次发作的时间比第一次长一些，全程将近五分钟左右，这让宇宙的声音变得格外尖锐刺耳。 听到她说出话来，而且明显呼吸顺畅了，七林这才稍微冷静了些。 他将瘫靠在墙边的宇宙抱了起来，一下下抚着后背为她顺气，直到呼吸的频率和声音逐渐恢复正常。 宇宙这个反应，明显很清楚病因。而且，听到他要进屋时在那么难受的情况下，还努力挡住门，说明她并不想让他知晓实情。 他单手抬起宇宙的下巴，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沉声问：“怎么回事？到底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宇宙死死咬着嘴唇，无论如何都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眼泪顺着苍白的面颊蜿蜒而下，一滴滴地落在了七林的掌心。 七林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回答。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倾身吻了吻宇宙的额头，放缓声音说道：“怎么样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其实，七林远远没有看起来那么镇定。 他不知道宇宙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得了什么病，看她怎么都不想说的样子又担心是不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七林竭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记得第一次在子梅垭口看日落金山吗？都说在日照金山和日落金山时分许愿很灵验，我一直不信的。但带着你去的那次，我悄悄地许了个愿望。” 只要不是继续追问，说什么都好。宇宙吸吸鼻子，哑声问：“什么愿望？” 七林低头笑了笑，说：“当时许下的愿望，也是从去年九月以来持续至今的愿望我希望自己足够幸运，幸运到有机会了解你的一切。” 宇宙没想到，早在那个时候，他的想法早已和她息息相关。 “现在，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我认识你，了解你，喜欢上你，如今竟然能走进你的生活。” 卧室采用的是无主灯设计，所以暖色的灯光恰好柔柔地从七林身后洒落，为他镀上了一层暖色的轮廓。 在这原本令人恐惧、痛苦、煎熬的漫长的夜，男孩温柔的声音，连同他的一切，终于敲开了宇宙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此刻窝在七林怀里的宇宙觉得格外安全踏实，好像有他在，无论如何都可以，无论如何她都能活下去。 既然如此，再任性一些又有何妨。 “我” 七林察觉到她的犹豫，也不催促，就一下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发心，无比耐心地等待。 宇宙咬着唇，不断地深呼吸。 “我去过医院了医生说，说我是” 宇宙直到此时才明白过来。她害怕七林知道，并不只是觉得难堪，更多的是不想承认。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因为她不愿意接受，自己竟然如此的脆弱。 “我得了恐慌症是焦虑症的一种。” 亲口承认的这一刻，眼泪再次喷涌而出。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七林，抽泣着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 第93章 向他迈了一步 七林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感受。 他心痛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得更加用力地将宇宙抱进怀中，用肢体语言表达所有不能说出口的爱意。 他努力，用最轻松的语气回答宇宙的问题：“吃得不对会得肠胃炎，衣服穿得薄了会感冒。既然身体会生病，心理也是一样的。” 在七林的引导下，宇宙稍微放松了一些。 她低落地说：“但为什么只有我这样？” “怎么会只有你？这个世界上得心理疾病的人非常非常多，只是我们平时不去关注而已。” 七林笑着揉揉她额头的碎发，温声道：“没关系的，这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宇宙偏过头，将脸埋进七林的怀里，声音闷闷的：“我觉得我就是觉得很丢人，特别是在你面前。” 七林心念一动，笑着摇摇头：“生病一点都不丢人。” 怕宇宙不信，他半开玩笑地说道：“我是标准恋爱脑，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真有什么丢人的事情发生，在我眼里都是可爱的。” “这几天，我其实很后悔。”宇宙有气无力地说，“如果我专心经营工作室、不好高骛远走自媒体赛道的话，这些事情或许都不会发生。” “或许是。”七林点头，话锋一转，“但或许会发生其他事情，比如生意不好工作室开不下去，你在父母逼迫下回去上班。” 宇宙一愣，仔细想想，确实有这个可能性。 时间从不会倒流，所以不美化自己从未走过的路，才是活好当下的关键。 说话间，宇宙的情绪稳定了许多，所有的生理性表征也随之消失。 “家里有没有医疗箱？” “嗯，在鞋柜最上面一层。” 七林没忘记宇宙手心的伤口。他蹲在宇宙面前，用碘伏进行消毒处理，又用纱布包扎好，然后仰头看她。 “再睡一会，好吗？” 现在不过凌晨三点多，距离天亮还有漫长的时间。宇宙挪到枕头边躺下，枕着没受伤的那只手看他。 七林将散落的玻璃片收拾完毕，然后再次准备靠坐在床头。 宇宙忽然说：“你陪我。” 七林没听懂宇宙的言外之意，“好啊。” “我是说”宇宙顿了顿，“和我一起。” 七林猛地向宇宙看去。她的下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只能看到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虽然平静下来，但恐惧、无助还未从她身上完全退去，这让她看起来格外楚楚可怜。 七林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声说：“我在外面跑了一天，身上脏。” “没关系。”宇宙说，“明天再洗就好了。” 七林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做。 宇宙因为生病变得比往日更加黏人，对他更加依赖。但他从未想过，利用这一点去推进他们的关系。 他害怕，换作另一个人陪在宇宙身边她都会如此，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担心，自己不是独特的那一个。 “我坐在这里陪你，在你醒来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宇宙自然不会同意：“不行，你这样没法休息。” 七林微笑：“没关系。” “我有关系。” 宇宙猛地起身，拉住七林搭在膝盖上的手就要将他拽起来。 七林哭笑不得，“不闹了，快睡觉。” “我没有闹，你快点。” 见她神色愈发认真，七林笑容渐渐淡去。 他反手将宇宙拉着他的手握在掌心，深吸一口气后问道：“如果今天陪着你的不是我，你会怎样？” 很神奇，宇宙立刻读懂了他的心思，看懂了他的顾虑。 她转了转眼珠，说得理所当然：“当然是和我一起睡了。” 听到她的回答，七林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握着她的手也卸去了力道。 宇宙立刻用力回握，然后倾身靠近，直到两人的视线恰好平齐。 她深深地看进男孩的眼里，微笑道：“如果今天陪我的不是你，只会是柳末或者顾君与” 说到一半，宇宙忽然想到，七林并没有见过顾君与。 “简而言之，不是你，只会是我的一位女性朋友没有别人，也不会有别人。” 闻言，七林的手蓦地用力，方才暗淡的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没理解错，如果不是自作多情，那方才宇宙所言，其实是一句隐藏的表白。 七林这一瞬间，其实是想吻上去的。 可惜，宇宙看到男孩变得有攻击性的眼神后，立刻直起身，催促道：“所以快点，我有点困了。” 宇宙将犹豫中的七林摁在自己身边，借着男孩火炉一般的体温，终于觉得安心了许多，慢慢地睡着了。 听着宇宙慢慢变缓的呼吸，七林轻吻她的发心，在心里悄悄说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一早，七林六点多醒来后，轻手轻脚地起身。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和脖颈，去客厅喝了点水，然后回来靠坐在了床头。 即使宇宙昨天说得坦白，七林依然想要为她留有余地。 毕竟，深夜的决定从来都掺杂着感性。他愿意为宇宙留下反悔的空间，不让她难堪。 他没忘记昨晚做出的承诺，席地而坐掏出手机翻了翻微博。 七林一直不问宇宙这些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关心。 在宇宙发出声明后，营销号在短暂地忌惮后卷土重来。他翻了翻发现依然是大同小异的言论，微微叹气后合上手机。 七林还记得，第一次带她去子梅垭口看完日落金山又一起吃了自热火锅后，宇宙出门送他离开。 当时他丝毫不知天高地厚，用皇帝的新装鼓励宇宙去勇敢面对这条路上的风风雨雨。如今，他只有心疼。 如果网络环境永远是这么乌烟瘴气，如果营销号永远如豺狼虎豹一般，闻到血腥味就蜂拥而至，那这条路不走也罢。 他只想让她开开心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七林？” 宇宙半梦半醒间摸了个空，一下清醒了过来。 “嗯，醒了？” 宇宙睁开一只眼睛，嗓音有些沙哑：“你几点醒的？怎么坐在这？” 七林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宇宙，然后笑了开来。 兜兜转转，宇宙终于向前迈了一步，也向他迈了一步。 第94章 要结束了 吃过早饭，七林在送宇宙去工作室之后，没有回博物馆，而是去了医院。 昨天半夜，他预约了精神科的门诊。 宇宙虽然向他坦白，但是明显还心存抵触。七林需要和专业人士了解关于恐慌症的详细内容。 精神科的医生了解情况后，非常耐心地回答了七林的所有问题，并且给予了很多有用的建议。 除此之外，七林在空余时间开始详细浏览同样患上恐慌症的网友的帖子，了解患者发病时的真实感受、生活中觉得不便的地方、什么情况下容易发病等等。 当然，宇宙对此毫不知情。 白天，她尽量让自己专心于工作，不去想任何会影响情绪的事情。 到了晚上，因为有七林的陪伴，也会好过很多。 自从回到b市后，七林白天去博物馆，晚上一定会来宇宙家中。 每天往返都打车不太方便，所以七林租了一辆摩托作为交通工具，既能接送宇宙，也能节约时间和资金。 因为宇宙对睡眠的恐惧心理愈来愈严重，七林每天都会陪着她一起睡在主卧。 一对年轻男女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什么都没发生，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这确实是他们的现状。 宇宙精神状态并不好，有时候思维会有些混乱，而且每天每天都觉得很疲惫，无暇去想。七林则是因为对宇宙的担忧，每天夜间都提心吊胆时刻警惕，睡眠自然也不太好，更是无心去想。 不知不觉间，两人在毫无名分的情况下，做着只有情侣之间会做的事情。 这一周，宇宙毫无征兆地发作了好几次。 每次七林都会第一时间把她搂进怀中，一下下地抚着后背为她顺气，帮助她调整呼吸。 虽然知道几分钟后就能结束，但发作时是极度的痛苦。 每次七林感受着怀中之人剧烈的颤抖，听着她因为无法呼吸而发出的抽噎声，都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也痛恨那些伤害她的人。 无论经历多少次，宇宙都无法适应，都会在缓过来后崩溃大哭。 任何言语都是那么无力，七林便默默陪伴着，不断为她擦掉汹涌的眼泪，不断用肢体语言告诉她自己始终都在。 宇宙经常会哭着说一句话。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子梅村。” 子梅村是她心灵的安全屋和庇护所，那里有近年来最快乐最轻松的回忆。 但是七林清楚，宇宙自己也很清楚，这次再逃跑是没有用的。 特别是，恐慌症的根源就在于对特定事件的恐惧，在于被迫适应无法改变的现状时的无力感。 想要克服，那就只能主动从内部打破。 所以，七林每次都会回应。 “会回去的，早晚都会的。” 现阶段没有商拍和品牌合作，只有零零散散的个人约拍，宇宙的工作强度呈断崖式下跌。 某次七林隐约听到他们开会时的内容，也了解了当前的境况。本来，他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的事情，可以让宇宙放松下来好好休息。 然而，宇宙非但无法休息，反而一天比一天焦虑。 七林试图劝她：“别愁眉苦脸，借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宇宙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低落地说：“再持续下去，工作室就要解散了” 七林沉默了会，问道：“积蓄要见底了吗？” “倒也没有那么惨好赖能养活自己，但入工作室不敷出没法保证工资，没有活也没法为他们提供经验积累”宇宙自嘲一笑，“与其这样，还不如解散。趁工作室在业内还有点分量的时候，他们也好找到下家。” “就算解散了也没关系。” “我觉得我接受不了。” 一手建立的工作室耗费了宇宙六年的时间和四个人几乎所有心血，她无法接受如此惨淡的收场。 七林慢慢地解释道：“真走到那一步，你不想耽误大家的前程，解散是最佳选择。但是，解散不代表永远分开，或许未来还有重组的可能。” 宇宙沉默了一会，平静地说：“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我已经没有当年的冲劲和勇气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的宇宙早已不是那倔强的牛犊了。 “不同年龄不同阶段想法不同，或许跳出现在拥有的一切，你会找到新的。” “新的？” “嗯，就像你喜欢雪山照相馆一样。也许生活中——你所热爱的摄影行业中，还有别的可能性。” 七林的这番话让宇宙思考了好一段时间。毕竟，放弃有时候比坚持更难。 不过还没等宇宙想好，工作室的房东突然来访，见宇宙不在便将情况和小杜进行了沟通。 七林送宇宙到工作室后，总觉得情况不妙，便将摩托停好后进来陪着宇宙。 小杜六神无主地说：“老板，房东把店面卖掉了，但新房东不打算出租我们得在两个月内搬出去。” 两个月，搬去新的地方。 不说重新装修布景的花费，单论时间，至少需要一个月。 所以，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工作室无法承接影棚内的约拍，而个人约拍是现在唯一的经济来源。 宇宙知道，时间到了。 但是，人类的大脑和心总是背道而驰。 当宇宙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颤，隐隐有发作的趋势时，立刻起身冲进了卫生间。 其他三个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七林比谁都清楚。 他一个箭步跟了上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宇宙从内侧上了锁。 “有没有备用钥匙！” 小杜没见过七林这么着急这么严肃，“有——有，但我得找一下！” 七林低吼：“快去！” 小杜立刻向储物柜跑去，老刘也跟上去帮忙。 喆子看七林守在门口，盯着门板的眼神恨不得把门吃了，迟疑后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老板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七林知道宇宙不想告诉他们，他自然尊重她的想法。 “嗯，不太舒服我不放心。” 喆子捏捏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摊上这事，老板估计吃不好睡不好，身体能不出问题吗不过没事，你别着急。” 七林着急，急得快疯了。 “钥匙来了！” 七林一把接过，立刻打开门后闪身进入，再次锁上了门。 他看到宇宙跪伏在洗手池边，将脸深深地埋在了自己的臂弯中，正在粗声喘气，显然已经熬过了最痛苦的阶段。 七林急忙将人拉进怀中，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没事了，没事了” 在七林一声声的安抚中，宇宙逐渐平静了下来。 这次，她没有哭。 “七林” 七林低头，温柔地应道：“嗯？怎么了？” “你说得对。有些事情，真的要结束了” 第95章 事业的转折点 二十分钟后，会议室。 宇宙一如既往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但和往常不同的是，她的身后竟然坐着七林。 “我就开门见山，说一下目前的情况。” 宇宙双手交叉藏在桌下，用力到连指尖都微微发白。 “现在业务量骤减入不敷出，加上房屋业主的变更需要工作室搬离，可以说是穷途末路。” 小杜、喆子和老刘三人相互交换眼神，都察觉到了接下来话题的严重性。 “考虑到下个月起我很可能发不出工资，找新地方搬家再装修的金钱和时间成本我都负担不起，加上——空档期缺乏经验积累的话，对你们的职业发展也很不利我决定解散工作室。” 在宇宙将这个消息宣布后长达一分钟里，会议室可以说一片寂静。 宇宙一直低垂着头，没敢去看大家的表情。 她非常紧张，紧张到又开始浑身冒汗呼吸急促。就在这时，一只熟悉的大手在桌下将她握紧的拳头包裹在了掌心之中。 那只手温暖、干燥又有力，像冬日雪夜里的火把，点亮了冰冷的世界。 老刘沉声说：“即使再难，我们也不会走的。” 一向调皮跳脱的喆子也正色道：“工作室从来不是这个二层的小楼，是我们四个人。我也不会走的。” 小杜抹了抹眼睛，忽然就哭了出来：“呜呜呜老板我从入行开始就是你手把手带我，你怎么能让我走呢？” 说不感动是假的，四人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都是他们人生路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感动和情怀不能当饭吃，得先有钱才能谈感情。 宇宙竭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冷声说：“没有收入的话，小杜你付得起房租吗？老刘你不是计划明年结婚，你支撑得起开销吗？还有喆子，你每个月的房贷还得起吗？” 小杜点头道：“我能！其实我这几天也算了算账，这几年的积蓄足够我未来两年的开销。” 老刘和喆子也点头赞同。 前几年工作室确实顺风顺水，宇宙又是一个非常大方的老板，每个大项目结束后奖金和分红都比较丰厚，加上员工们都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确实是小有积蓄的。 老刘安慰道：“老板，你这么多烦心事，就别替我们操心了。要是吃不上饭，那我们肯定听你的建议去另谋出路，现在是真的没压力。” “但是”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宽慰，宇宙的面具终于裂了道口子，“即使没有经济压力，我也不会同意让你们无偿工作——” 喆子打断道：“谁说我们是无偿工作了？当时我们每个人加入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要么是处于迷茫中找不到方向，要么就是真心热爱摄影行业。现在的我们，想法和当初是一样的。” 小杜狠狠点头道：“我就是想从事这个行业，只想跟着老板一起从事这个行业。哪怕没有工作室我们出去拍摄都行，赚四块钱每个人拿一块钱也是工资，怎么是无偿呢？” 以前有行业之外的人评价艺术从业者，说这些人都是浪漫主义，没那么务实。当时宇宙一点都不同意，反驳对方凭什么给人打标签。 但到了今天这一刻，宇宙忽然觉得，他们或许是浪漫主义的，但这并不是贬义词。他们并不是不接地气，而是在考虑到所有现实因素后，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还毅然决然选择了追寻本心。 “对啊老板！”喆子拍手道，“为什么非执着这个小二层呢？没有影棚，咱们去街上拍，去街上办展。” 老刘也说：“完全可以。赚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不管是几块钱、几十块钱还是几百块钱。” 宇宙一直是一个坚定、有魄力、有担当的领导角色，在下属面前从不会抱怨诉苦，从不暴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然而，在下属们的一声声安慰和鼓励中，眼泪终是溢出眼眶， 她点点头，真诚地说：“谢谢谢谢你们。工作室——容我再考虑考虑。” 晚上，七林洗完澡出来看到宇宙坐在窗边发呆，那孤零零的背影让人觉得无比落寞。 他边擦头发边走过去，玻璃映照出两人逐渐靠近的身影。 “还在犹豫吗？” 宇宙仰起头，有些迷茫地问：“我应该答应，对吗？” “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不应该。”七林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理智和感情有分歧的时候，每个人的选择都不同。所以，相信自己的选择，不后悔就好。” 宇宙一直是逻辑型思维，认为理性至上，但这一次，她想要遵从心里的声音。 经过两天的思考，宇宙召集小伙伴们，告知了最后的决定。 “我联系了施工队，两天后开始复原，差不多——十天后关闭工作室。” 小杜、老刘和喆子三人非常紧张，生怕宇宙依然要解散工作室，大气都不敢出。 “摄影设备暂时会搬去我家，其他设备各自带走。” 小杜没忍住，嗫嚅道：“老板——” “我想到了一个新的项目，但可能是没有收益的项目。”宇宙视线扫过在座的所有人，不疾不徐道：“我们接拍摄，听从客户的需求去拍婚纱照、全家福、写真，按照品牌方的要求呈现效果。” “现在，我们没有客户，没有品牌方。不如去拍我们自己想拍的东西，去追求我们想要的效果，去做一些——或许在旁人眼里毫无意义的工作。” 宇宙将手边的拍摄方案分发下去。这是她昨天一天思考的结果，也是她想要做出的改变。 “在子梅村的时候，我见过一辈子没有离开康定的老人，见过为了爱人定居子梅村的男人，见过搬出子梅村后重回故地的女孩。” “从前，我们总是在追求所谓的时尚，却忘了乡土才是每个中国人的根。所以，人为搭建的影棚有什么值得留恋？每一栋房屋、每一条路都是影棚，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是我们的模特。” 宇宙越说越兴奋，这种不受限的感觉让人无比期待。 “我们拍摄的照片，印出来后就在拍摄地展出，然后记录下来模特和模特认识的人们的真实反应。” 结合拍摄方案，听着宇宙的讲解，三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喆子忍不住接话道：“展出完成后，照片就留给照片的主人。” 宇宙赞许地点点头：“没错。我想从乡村开始，去拍摄焦点之外的人们，去记录那些可能被时间淹没的故事。” “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 第96章 起哄 宇宙风风火火地关闭了工作室，十天之后准时搬离。 至于小伙伴们，当天晚上齐聚在了宇宙家中。 “老板，我们来了！” “快进。”宇宙为他们拿出拖鞋，然后招呼道：“随便坐，不要拘束。” 他们来过宇宙家里，不过是一年多之前了。许久不来，大家还是有些生疏。 小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女孩子还是细心一些，她换鞋的时候注意到了玄关处的男士外套和男士拖鞋，脑海里的灯泡一闪。 宇宙直觉小杜的笑容里别有深意，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小杜狗腿地笑了笑，“就是高兴，高兴！” 大家就座后，开始各抒己见，对即将开始的摄影计划进行最后的斟酌。 迈出舒适圈，去做从未想过的事情，大家都动力十足，讨论也格外激烈，从下午六点一直聊到九点才基本结束。 宇宙看了看时间，问大家：“想不想吃点夜宵？” 喆子拍手道：“行啊！老板请我们吃什么？” “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请。” 小杜立刻举手：“炸鸡！” 老刘紧随其后：“烧烤！” 这俩人抢了喆子的台词，喆子为了保持队形，举手道：“同！” 宇宙被这群活宝逗得笑出声来，打开手机按照他们的要求点了外卖。 提起炸鸡烧烤，酒精就必不可少。 喆子眨巴眼睛，“老板，你家里应该有不少酒！” “有，想喝吗？” 大家异口同声：“想！” 等到七林回到宇宙家中，便看到四人边喝酒边嗨聊。 “回来了？” 宇宙早已习惯七林的存在，但其他三人属实瞠目结舌。 七林竟然知道宇宙家的密码，并且两人的相处如此自然，显然已经“暗度陈仓”不短的时间了。 七林轻车熟路地换了鞋，在看到桌上见底的酒瓶时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 七林叹了口气，有些严肃地说：“别喝了，好吗？” 宇宙原本就没打算喝多少，只是今天大家伙比较开心，跟着喝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咽下疑惑，应道：“好啊。” “咳！”喆子无比做作地清了清嗓子，挑着眉毛道：“老板，不给咱介绍一下？” 七林不想逼宇宙，更不想因为旁人的起哄打破他们自己的步调，出声解围：“我暂时借住，打扰你们聚餐了。” 老刘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们打扰了。” 宇宙忽视三位活宝的疯狂暗示和眼神调侃，拉过七林道：“吃了吗？坐下一起吃点？” “吃过了。”虽然嘴上说吃过了，但身体很诚实地跟随宇宙坐在了她旁边。 “再吃点。”宇宙拿过新的筷子递给他。 这两人嘴上不承认，然而三位旁观者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老板，不够意思啊！你怎么什么都不和我们讲！” 喆子实在是按捺不住，再次将话题引了回来。 谁料，宇宙理直气壮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和你讲？” “也是也是。”喆子不得不同意，“您和七林讲就够了，给我讲不合适，不合适！” “知道就好。” 虽然不是本意，但七林的出现确实打断了他们聊天的节奏。 老刘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瓶子里剩下的酒，提议道：“最后喝一个，咱们就撤。” 宇宙还没来得及说话，七林抢先一步拿过她的杯子道：“我来喝。” “哦～～～”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大家的起哄。 七林面不改色，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他一进门就察觉到轻松愉快的氛围，便猜到了宇宙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环视一圈，温声说：“这一杯，我替宇宙谢谢大家的支持。” 大家伙离开后，七林挽起袖口，开始动手收拾餐桌。 “迈出全新的一步，感觉怎么样？” 宇宙靠在餐边柜看着七林忙碌的身影，答道：“离开舒适圈，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我没想到大家会这样信任我、支持我。” 七林轻笑：“所以，不要害怕未知，也不要恐惧。” “嗯。” 七林迅速将垃圾收拾好，然后用抹布将桌子擦干净，这才去掏包里的电脑。 不住在宿舍，晚上回来就要在家加班。 “七林？” “嗯，怎么了？” 宇宙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想要再确认一次。 “你——为什么不让我喝酒？” 七林动作一顿，答道：“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在子梅村的时候喝得可比现在多多了。”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自从那晚之后，即使七林在宇宙陷入恐慌时全程陪伴，他们也再没有谈论过病情。 宇宙是不想提，七林是不敢提。但宇宙不想这样遮遮掩掩下去了。 “区别就是我得了恐慌症，不是吗？”宇宙轻笑，“恐慌症，不能喝酒是吗？” 七林猛地抬眼，些许谨慎地答道：“恐慌症不能喝酒是真的。但无论有没有恐慌症，酒精对身体都不好。” 七林怕宇宙觉得不舒服。毕竟心理问题比身体的问题更加敏感，也更加难以治愈。加上他了解到，绝大多数患者都会本能地回避。 “你怎么知道的？”宇宙问出了疑惑许久的问题，“你又怎么知道如何帮助我调整呼吸？” 不仅如此，某次发作后宇宙情绪崩溃，哭着说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吃精神类药物的时候，七林也非常清楚宇宙的情况是否需要药物干预。 这绝对不是上网查查就能获得的知识。 “你是不是去咨询过医生？” 七林一直隐瞒，就是不想让宇宙有心理负担。他担心自己过于上心会让宇宙对恐慌症更加耿耿于怀，这样并不利于病情的控制。 但是，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 “嗯。”七林不想也不会对宇宙说谎，他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挂了精神科的号，去咨询了下医生。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有负担。” 宇宙一点都没觉得，他的关心和体贴是负担。 见她不说话，七林有些着急。他起身向宇宙走来，语速很快地说着：“我就是想向专业人士了解一下什么是恐慌症，怎么样能帮助你照顾你。你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医生都说了，恐慌症其实很普遍，通过日常的自我调节，是很有可能痊愈的！药物的话，目前先不用考虑，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宇宙猛地上前一步，双手交叉于七林的后颈，然后将脸轻轻埋进他宽阔结实的胸膛。 第97章 他非要见我 对于宇宙即将开始的外出采风，七林颇为担心。 他害怕宇宙恐慌发作但又没有让她觉得安全的密闭空间，害怕她发作的时候他无法陪在身边。 不过，进展比想象中顺利许多。 宇宙选择从b市附近的村落开始，当天就能往返。七林想请假跟去，自然被宇宙严肃拒绝。 他回学校答辩耽误了一周左右，现在每天往返市博物馆，路途奔波不说晚上经常要加班，宇宙不想再耽误他的学业。 这一天，七林一直提心吊胆，所以有些心不在焉。 晚上吃饭时，雷磊问他：“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有心事？” “没事。”他笑了笑，“吃完饭我得回去一趟，测量和编号还没完成。” “下周牙齿的种属鉴定就交给你了，这几天再熟悉一下。” “好的，师兄。” 雷磊先吃完，他没走，反倒是神神秘秘的问七林：“你和宇宙认识，她是不是一个挺有名的摄影博主？” 七林的大脑里鸣起警钟，面上还是非常自然，用闲谝的语气说：“是的，怎么了？” “嘶——”雷磊拍拍脑袋，“我前几天看到了相关的帖子，很多黑料” 七林握着筷子的手瞬间攥紧了。他嗓音紧绷：“嗯，一群营销号造谣生事。” 雷磊得到想要的结论，立刻赞成道：“是！我就觉得，挺好一姑娘，怎么能被说得那么不堪？而且我看之前还被爆过床照，不管是不是p图，都很过分。” “是p图，她已经报警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哎希望她别被这些乌烟瘴气的环境影响到。”雷磊叹了口气，“不过听你的口气，你俩挺熟的是吗？” 听到这个提问，七林低头沉默着，无意识地用筷子拨拉晚中剩下的一点炒面。 终于，他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说：“嗯。我喜欢她，一直在追她。” 雷磊和宇宙相亲的事情他没忘记，雷磊当时说的话他更是记忆犹新。所以，七林更要坦荡地说出真实的想法。这样既可以杜绝其他可能，也不会影响和师兄的关系。 雷磊虽然早就知道他们认识，但确实完全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毕竟宇宙和他年龄相当，而七林才马上大四，这个年龄和成长环境跨度实在是太大，完全属于两个世界。 “你们——”雷磊瞪大眼睛，“之前怎么没给我说！” “抱歉，之前的情况比较复杂。” 七林说得真诚，加上承认自己的感情的勇气和坦然，都让雷磊一点都气不起来。 “这有什么抱歉的？”雷磊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我确实挺惊讶的。总感觉你俩” 七林笑了下，道：“两个人八杆子都打不着，是吗？” “有点。不过，师弟你很有勇气也很爷们，我看好你。” 雷磊和宇宙只见过一次面，后面因为项目进展紧迫，也没时间再继续见面。第一面或许有些好感，但也仅仅是好感而已。 七林没想到能得到师兄都认可和支持，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雷磊立刻开始担心师弟这沉闷的性格，苦口婆心道：“既然真心实意想追人家，在人家面前就不要这么闷，要勇敢表达” 这一晚上，七林先是花了半个小时去听没恋爱经验的师兄的恋爱指南，然后回去完成今日份工作，于晚上十点准时到家。 就是这么巧，七林刚停好车，就看到宇宙背着相机包和一个硕大的双肩包向单元门口走来。 宇宙闷着头走路，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直到走到七林身前一米，这才从思绪中惊醒，抬起头来。 七林单肩背着包，背对着暖黄色的路灯灯光冲她笑：“今天怎么样？” 宇宙停下脚步，转了转眼珠，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感觉非常好！” 七林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两人肩并肩往家走去。 “最开始我们去问了好几个大叔大婶，他们都不太愿意，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宇宙边走边讲今天的故事，“后来有几个好奇心很重的小朋友配合了我们，我给了零食，拜托他们帮我宣传一下。没想到最后有七八个爷爷奶奶主动来找我们！” 七林按下上行的电梯按钮，轻笑道：“看来今天收获颇丰。” “对！”宇宙越讲越兴奋，“其中有一个奶奶拍完以后没走，一直坐在旁边。我们快走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有一个孙女，和我差不多大，出国以后好几年都没见了还说我的手很小，女孩子手小比较好！” 进了电梯，宇宙开始讲自己对展出的设想。 七林靠着扶手，笑意愈来愈明显。上次见她这么开心，还是在贡嘎寺门前的雪山照相馆。这次，宇宙做出了重大突破，不光是她自己，七林心里也是有顾虑和担忧的。 还好，事实证明，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打算什么时候办展？如果我有时间，一定去捧场。” “你别跑啦，耽误正事。”宇宙想了想，“估计还得几天，到时候给你看照片和视频！”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忙碌一整天的“社畜”着实很疲惫。 “好想泡个澡睡觉。”宇宙瘫在沙发上哼唧道，“好久没有这么累了你这两天怎么样，忙吗？” “还好。”七林道。 他很少和宇宙提及自己每天做的事情，一方面是行业壁垒比较强，另一方面是他觉得宇宙的负担已经很重了，不希望给她传递一丝一毫的负能量。 这时，宇宙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喂，末末？” 来电是出差半个月的柳末。 好闺蜜之间，肯定有很多话要聊。七林自觉起身，想为她留足私人空间。 其实，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宇宙聊一聊。之前因为恐慌症，他的许多行为都有些越界，比如同床共枕，比如每晚的借住。 七林其实是想要回到原先的关系，徐徐图之。现在这样，总让他觉得会像那一夜的亲密一样转瞬即逝。 “现在？” 七林听出宇宙语气的变化，停住了脚步。 只见她面色极冷，明显因为什么事情很不愉快。 “在哪里？” “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宇宙起身开始穿衣换鞋。 “我出去一下。” 看她这样，七林很不放心。 他立刻跟到玄关处，问道：“怎么了？我陪你去。” 宇宙取下挂钩上的提包，重重地叹了口气。 “柳末正和柯昊——我前男友在一块。他非要见我。” 第98章 恶心的嘴脸 宇宙其实不想七林跟的，奈何他非常坚持。 坐在七林的后座，宇宙第一次如此心不在焉。 对于柯昊，她是一丁点都不想再见。那次在餐厅偶遇后，她拉黑了柯昊的所有联系方式，只求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但听柳末的语气，明显对方是有什么事情要讲。 宇宙搂着七林的窄腰，深深地叹气。 她忽然想到柯昊追到子梅村时，就是七林骑车拉他进山，如今竟然是七林载着自己去见柯昊。 荒谬，只能说荒谬。 到了咖啡厅门口，宇宙将头盔塞进七林怀里，哼哼唧唧地说：“你不进去了” 她实在不想让七林看到自己和前男友掰扯甚至争吵的画面，而且，她也拿不准柯昊会说出什么话来。 七林站在原地没动，看了她好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 “好，我在这等你。有任何事情直接打电话，我立刻进来。” “嗯！” 咖啡厅四面均是落地窗设计，天黑的情况下，无论是从内至外还是从外至内均是一览无余。 七林靠在摩托上，立刻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身影。柳末冷着脸玩手机，柯昊则双手抱臂。 上一次见这个男人，七林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便像对待普通客人一样可以说漠不关心。 但现在，他的眼神锐利，仔仔细细得将柯昊看了一圈。 男人应该是下班后直接过来，打扮可以说是西装革履光鲜亮丽，即使是只从侧面看去，也是帅气亮眼。 七林紧紧咬着后槽牙，感觉非常不爽。 他对宇宙和前任的事情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再加上和柯昊比，七林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优势。如今，他还没有值得骄傲的事业，更没有让人艳羡的家境，只有满腔赤诚的真心。 宇宙大步走进咖啡厅，径直而去坐在了柳末旁边。 她冷着脸，看向直起身的柯昊：“到底有什么事情？” 柯昊没有直接回答，手机扫码后推到宇宙面前：“喝点什么？” 宇宙没推回去，甚至根本没有抬手：“不必。” 柳末也不耐烦地叩了叩桌子以示催促。 柯昊的视线在宇宙面庞停留了良久，这才步入正题。 “有人联系到我，询问关于你的情况。对方想对你进行专访。” 宇宙没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柳末直截了当：“所以呢？你来当说客，让宇宙主动曝光自己的私生活？” “我认为，对方诚意十足。或许，这是一个澄清谣言的好机会。”面对质问，柯昊并不生气，心平气和地说：“毕竟隔着互联网，无论是报警还是起诉，都需要不短的时间。” 柳末嗤笑：“说得好听年初那次你还欠宇宙一个解释，现在跑来当好人？” “我没有向营销号泄露过任何关于宇宙的隐私。” “没有？那还能是宇宙自己说的？真假掺半的故事，明显只有你俩知道的细节，你说不是你？” 柯昊丝毫没有慌乱，“知道细节的不只有我们俩，还有我们双方的朋友。” 柳末一拍桌子，嗓音飙升：“你贼喊捉贼？” “我只是在强调，有这种可能性。” 柳末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一直在忍，到这会属于忍无可忍。 一直没说话的宇宙忽然出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我知道了。”她说，“还有别的事情吗？” 柯昊从宇宙始终没有表情的面庞，看到了过去无数次争吵的场景。 无论是为了什么，无论他说了什么，宇宙的情绪永远是那么平稳，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见他不说话，宇宙握了握柳末的手，温声道：“走。” 往出走时，宇宙透过落地窗看到了正在看她的七林。 男孩抱着头盔，始终没有移开视线。 出了门，柳末有些抱歉地说：“他找我来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讲，来了又说一定要你也在” “没事，我知道。”宇宙笑了笑，“刚回来吗？” “嗯，今天刚到。”柳末抱了抱宇宙，问道：“真的没事吗？不开心的话我去你家陪你。” “不用。你出差奔波这么久，快回去歇歇，我这没事的。” 女孩子对于情绪的感知能力很是敏锐，柳末确实没察觉到宇宙有什么负面情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十足。 不过柳末还是嘱咐道：“那好。有任何事情，任何事情，第一时间找我！知道了没！” “知道，放心。” 目送柳末走后，宇宙收回目光，向七林走去。 她发现，七林看向她的目光永远是那么温和，和男孩冷冰冰的外表毫不相符。正是这种反差，宇宙总能在他身上感受到独属于自己的偏爱。 忽然，七林神色一变，将头盔挂在把手上后大步走来。 宇宙不明就理，随后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了。 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并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这才看到来人竟是柯昊。 即使察觉到宇宙的抵触，柯昊还是没有放手。 他将一张名片塞进宇宙手中，“名片收下，你再考虑考虑。” 宇宙拿起看了看，上面竟然只有一个姓氏和一个手机号。 柯昊问道：“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察觉到力量差异，宇宙放弃了挣扎，只想赶紧敷衍了事。 “想喝点酒吗？我请你，咱们再聊聊。” “我——” “她不能喝酒，和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宇宙呼吸一顿，偏头便看到七林冷着脸站在了自己身侧。 “七林——” 七林一把捏住柯昊的手腕稍微用力后，对方就耐不住疼痛松开了禁锢宇宙。 柯昊甩掉七林的手，面色不虞。毕竟之前见过一面，藏族同胞的五官特色十足，加上七林外形过于出众，他定睛一看便认出了来人。 “你是——那个骑摩托的——” “我是。”七林冷声道。 柯昊直接忽视七林看向宇宙，颇有些居高临下地说：“现任？就他？” 七林眼睛一眯，咬紧牙关没吭气。 当然，宇宙不可能看着七林被如此轻视，立刻怼了回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拜托，都离彼此的生活远一些。” “还真是现任。”柯昊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拜托你对自己好一些，不要因为一时兴起，去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柯昊的字里行间都是对七林赤裸裸的鄙视，这让宇宙实在是忍不下去。从学生会长开始，到现在企业的中高层，不知道哪里来的优越感，能让他如此高高在上。 这幅嘴脸如今着实另宇宙恶心。 她冷冷一笑，道：“没有更早一些和你提分手，就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第99章 七林的离开 说罢，宇宙不再去看柯昊那张略微扭曲的脸，而是牵起七林的手向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走去。 七林为宇宙理了理头发、带上头盔，然后驾驶着摩托向家的方向前行。 柯昊看着两人紧紧依偎的身影，脸色十分难看。 到了楼下，七林一如既往地接过宇宙的头盔，然后将车停好。 “七林。” “嗯？” “抱歉。” 听到她的道歉，七林立刻转过身来，颇有些不高兴地说，“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宇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就是对所有的一切都很抱歉。 “他看不起我非常合理，你不用替前任道歉。”这会进出的人颇多，七林护着她进了单元门，“而且，你不是帮我怼回去了吗？” 宇宙反驳道：“哪里合理了？他这个人，总是居高临下审视别人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我想起来都反胃。” 七林难得听宇宙说起柯昊，而且还是如此直白的不喜，边多问了两句：“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早早分开？” 方才也是宇宙自己说的，后悔没有早些提分手。 “当时觉得，任何改变现状的事情都是令人恐惧、无比麻烦的。和柯昊从大学在一起到步入社会再到我进入摄影这一行，变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七林“唔”了一声，联系宇宙的性格，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 他没有再去追问。虽然心里是抓心挠肺的好奇，但这毕竟是宇宙的隐私，而且他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去更加深入的了解。 到了家，七林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洗澡然后开始加班，而是和宇宙一同坐在沙发上，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 七林想了想，先是问道：“最近感觉怎么样？” 宇宙立刻明白过来七林说的是什么，“还好次数比较少，也比较稳定。” 这些七林其实是清楚的。已经有好一阵，宇宙晚上能睡得安稳，不会在像最开始那样连带着对睡眠都有恐惧心理。 他只是想知道宇宙谈论恐慌症时的态度。现在看来，她已经不再抵触，谈起病情也比较坦然。 “嗯。”七林放下心来，“那就好。” 宇宙起身：“那我去洗澡了。” “等一下。”七林深吸一口气道，“我有点事情想同你讲。” 七林鲜少这么严肃，宇宙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她迟疑地问：“什么事？” “之前暂时借住在你家中，是想帮助你克服对恐慌症甚至夜晚的恐惧。现在，你慢慢找到了全新的事业方向，也适应了全新的生活节奏” 宇宙对于七林要说的事情已有预感，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掩饰慌乱。 “我觉得，我再这样住下去不太合适。加上——我最近工作量比较大，还是回宿舍住比较好。” 生活没有任何东西是一成不变的，任何已经形成的习惯都极有可能在下一秒忽然被迫中断。 宇宙慢慢地喝掉手中的半杯水，杯子放回茶几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打破了令人紧张的沉默。 “好。”宇宙说，“什么时候回？” “今天。” 其实，七林也没想过会如此着急，但有些事情持续下去就变了味道。退一步，或许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宇宙愣了好几秒，明显没想到他立刻就要回去。 就像七林上个月突然回到c市她很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改变让她产生了恐惧心理。 宇宙比谁都清楚，问题不在于七林，在于她自己。她瞻前顾后，缺乏去赌一把的勇气，但又很厚脸皮地享受着七林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怀。 所以，她没有开口挽留的资格。 “好。” 直到七林收拾完为数不多的生活用品，宇宙都没再说什么。 临走前，七林站在门口，还是有些不放心。 “如果心情不好情绪不好，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时间。” 宇宙点点头：“嗯。” “冰箱里还有没吃完的菜，记得要吃。”七林犹豫了下，还是多说了一句：“不知道怎么做就问我，我给你说详细步骤。” “好。” 是七林率先打破僵局，然而宇宙表现得比七林更加冷静，仿佛对他的离去不甚在意。 见她这样，七林咽下了所有唠叨，“那——我走了，早点休息。” “好，回去跟我说。” 门开了又合，宇宙在玄关处站了许久。 就像宇宙猜不透七林的想法，七林也看不出宇宙的感情。 一个没有名分留下，一个没有名分将对方留下。 七林原本打算没事的话每天傍晚来工作室看看宇宙，却没想到第二天就随导师去了“工地”。一到现场，七林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搬哪里，甚至第二天就去探方里跟着学习刮面。 七林几乎全天候和导师在一起，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在翻看笔记。许多次想和宇宙说一下自己要“出差”一段时间，但每次刚掏出手机就因为各种事情被前辈们喊走。 晚上十一点，七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和导师的极简双人间，这才急急忙忙和宇宙发微信解释自己的情况。 然而这个时间，宇宙已经进入了梦乡。 说来很巧，宇宙第二天一早就去先前拍摄的村子里办展。虽然早上起来看到了七林的消息，但根本顾不上回复。 在宇宙看来，今天的摄影展非常成功。 如果说拍摄的时候村落里的阿婶阿叔还是将信将疑，许多人不愿意来。那在照片挂起来的时候，可以说全村出动前来围观。 “这双手，这是老张家的二儿子？” “就是张博小时候去井里打水，被铁链子划破的。当时把大伙吓得不轻，以娃娃手都保不住了。” “还好还好，现在都好。” “这不是刘姨吗？一看就是去地里送饭的时候。” “嗯，不过刘姨今年身体一直不好，去得少了。” 阿叔阿婶们看着一张张照片，开始无限衍生家长里短，聊得很是起劲。 没到上学年龄的小朋友也不遑多让，聚在一起争论谁的照片好看。 “我这张好，能看到小辫子！” “我的好！我那天拿着二叔叔给我的小汽车！” 早已架起的摄像机记录下了这可爱又温馨的时刻，也让为了此次摄影展奔波劳苦的四位当事人感到格外欣慰。 摄影展持续了大半天的时间，结束后照片送给了阿叔阿婶和小朋友们。 忙了一整天后，等到四人开车返回市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宇宙掏出手机，这才想起了七林，好奇他今天做了什么有没有发消息，所以急忙打开微信。 然而，今天七林什么都没发，昨日的消息还孤零零地躺在列表。 第100章 被挂断的电话 因为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四小时，宇宙最后没有回七林的消息。 毕竟，七林只发了很短的两句话，似乎并不需要宇宙的回复。 「我得在工地待一阵，会比较忙。」 宇宙犹豫了许久，最终关掉了手机屏幕。 喆子是工作室固定司机，水平一流。此刻熟练地打打着方向盘驶过乡间小路，忽然提议：“老板，咱不然去吃个夜宵？” 窝在后座的两位立刻表示支持。 “同意！” “举手！” 宇宙笑着摇摇头，看着后视镜中不断倒退的路灯，笑着说：“好，我请大家。” 老刘立刻反驳道：“不行，现在我们工作室实行aa制。赚的钱aa，花钱当然也要aa。” “不用替我省钱。”宇宙为员工们的体贴而哭笑不得，“夜宵我还是请得起的。” “请得起也不行！”小杜探出脑袋，“不aa的话，我们就不吃了！” “+1！” “+1！” 宇宙：“好好好，听你们的。” 提起夜宵，那必然是烧烤配啤酒。中午四个人就凑活着吃了些提前准备的速食，这会才是今天的第一顿正餐，就连宇宙都有点狼吞虎咽。 “老板，咱下一个地点选好了吗？” 宇宙吞掉半个香仔肠，道：“还没有。说实话，我想去y省，但成本比较高。” “y省？” “嗯。y省地处西南，现在正是旱季，天气好空气好。而且，那边的少数民族比较多，许多村落风景优美的同时不乏文化色彩。” 其实这个拍摄方案从一开始就是为y省量身定制的，只是碍于资金和时间成本方面，先从b市周边开始试点。 老刘思考了一会，说：“如果去，我们可以在那住一周两周，一次性扫荡所有想去的点。” 小杜摇摇头，“一周两周的话住宿贵，可以考虑租一个月那种独栋民宿，成本更低一些。” 他们去子梅村时意外遇到大雪封山，才住了不到两周。去外地住一个月，都在四个人的设想之外。 喆子感叹道：“一个月的话，都够咱去完y省大部分区域了？” “但是住在固定的地方，咱外出拍摄的话必须当天往返，还是有点受限。” “确实有点。那还是得先定下想去的地方，然后再考虑住宿问题。” 宇宙只是随口提一下自己的幻想，没想到大家会你一言我一语出谋划策，力图将其落地。 她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真的要去吗？这一趟下来成本至少在——五万以上。” “不就五万多嘛老板，aa下来不是个事！” “而且我还没旅居过！”小杜双手合十开始想象旅居的快乐，“边玩边拍摄，饿了就吃y省的美食，累了就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休息太美好了！” 眼看大家伙的期待值开始爆表，宇宙忍不住问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吗？” 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既然疯狂，你们怎么这么容易就接受了？” “嗨，老板！”喆子放下手里的烧烤签，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四个人能萍水相逢又走过五年的时间，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小杜撇撇嘴，立刻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臭味相投？” “哎哟，很有默契哦！” 老刘举杯，“老板别管他，他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糙理不糙。”喆子仰头喝掉一整杯酒，“疯狂一些又怎么了？人都只能活一次，中规中矩多没意思。” 老刘客观评价道：“五万咱们还是负担得起的。而且，外出采风拍出的作品可比影棚里丰富多了，在大自然里积累经验，两全其美。” 当晚，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四月中旬出发最合适。 如果不是宇宙叫停，说再考虑一下，他们怕是连行程和住宿都能商量出来。 都喝了酒无法开车，所以喆子叫了代驾将大家伙挨个送了回去，宇宙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许久不喝酒，今天又喝了不少，宇宙现在就是非常的上头。 她洗漱完毕躺回冰冷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点，忽然就有点想哭了。 如果七林在，肯定要数落她不听医嘱瞎喝酒，然后紧张兮兮地为她准备蜂蜜水解酒，生怕她恐慌发作。 然而，就像毫无动静的微信一样，宇宙的家也是那么的寂静。 不知道是不是酒后心理作用，半夜宇宙真的恐慌发作了。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想最初那样拼死挣扎，但是痛苦是真的。它不会因为反复出现而变成习惯，只是在不断迫使宇宙提高自己的心理承受力和生理耐受力，去让自己变得更强大而已。 这次发作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等宇宙缓过来时发现身上的睡衣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强撑着起身去主卧浴室给浴缸里放好水，短暂地泡了一个玫瑰浴，这才洗去了黏腻的汗液和令人崩溃的恐惧。 泡澡后，浑身每个毛孔都被打开，让人感到非常慵懒。 宇宙此时睡意全无，裹上浴袍后去客厅喝了杯水，然后回到大床上发呆。 她不知道七林所说的工地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每天究竟有多忙。当然，最让她望而却步的是七林忽然的离开。 如果不单是因为宇宙的怯懦呢？如果还有别的原因呢？如果七林真的想要放弃想要退出她的生活呢？ 夜晚是情绪的地狱，很容易钻进牛角尖。 她想抓住七林，这点她无可否认。但是，他们之间存在年龄差，存在异地的问题，今后从事的行业也可以说毫不相关。这样的客观条件，他们就算牵起彼此的手，又能走多远呢？ 可惜，感情绝不是理性的分析便可以压抑的。 宇宙在某一瞬间，忽然无比冲动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七林的号码。 七林说过的，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 然而，在短暂的嘟嘟声后，对方竟然挂断了电话。 宇宙彻底愣住了。 第101章 再次异地 七林并不是不想给宇宙发消息。 自那天走后，宇宙的态度一直比较奇怪。七林隐隐有预感，但又不太确定，加上昨晚的消息始终无人回复，所以想再等一等，等到从“工地”回去当面说。 虽然是这么计划的，但他在忙碌的工作空余、在被挤压到不能在挤压的睡眠时间里，他总是在担心宇宙的情况。 以防万一晚上有什么事情自己听不到，七林的手机一直是振动模式。 所以，宇宙打电话后的第一秒，七林就看到了。 但是，他和导师住同一个房间。为了不吵醒导师，他只能掐掉跑出房间后再拨回去。 这么晚宇宙打电话给他，七林很清楚原因是什么，所以更加焦急，连带那冰冷的嘟嘟声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漫长的等待后—— “喂。” 听到宇宙声音的瞬间，七林连珠炮弹似地问：“怎么了？是不是恐慌发作了？你还好吗？” 短短三个提问，立刻冲淡了宇宙那浓郁的失落。 宇宙吸吸鼻子道：“嗯，好一点了。” “是不是睡不着？冰箱里还有牛奶，用微波炉热一分半的时间，喝了之后再躺。” “好。” 宇宙听话地起身，按照七林的指导喝掉了一整杯热牛奶。 七林靠在走廊，疲惫地揉着眉心，竖起耳朵听手机另一端的动静。 才来现场两天，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份工作的强度，说考古工作者风餐露宿都不为过。 宇宙将杯子洗干净放在沥水架上，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道：“我喝完了这么晚打给你，打扰你休息了” “没事。”睡眠被打断肯定是有影响的，但听到她的声音的喜悦远胜于这点疲惫，七林温声说，“今天是累到了吗？还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毕竟，宇宙已经很久没有半夜恐慌发作而惊醒了。 宇宙咬唇，挣扎了好半天还是选择坦白：“没有今天喝酒了。” 七林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顾虑她现在的心情，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最近恐慌频率很低，觉得没事了”她小声狡辩，“以后不喝了。” “嗯，一定要注意。”七林强调道，“想喝酒的时候就去便利店喝一杯热的乌龙茶，然后给我打电话。” 宇宙的嘴角是控制不住的上扬，她乖巧地答应：“好的。” “不过我最近白天可能特别忙。这两天白天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可能无法及时接起。如果我没接，你就发微信，我看到后第一时间回你。” “嗯，知道了。” 走廊是一片寂静，七林声音压得很低，但在这样的环境下任何一点响动都会被放大。 七林犹豫了下，抬脚向室外走去。 “你的摄影展怎么样？” 宇宙自豪地说：“今天——不对，昨天，刚刚结束。一切都很顺利，过几天我给你看成片。” “好，我很期待。”七林轻笑，“下一个拍摄地点在哪里？” “我其实是想去y省的。” 宇宙其实想听听七林的想法，便将所有计划设想和小伙伴们的意见通通讲给了七林。 “虽然大家都很支持，但我还是觉得——” “有风险。”七林总结，“投入虽然负担得起，但是回报完全没有保障。你担心大家一起努力，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宇宙有些低落，“嗯。我是不是太没魄力了？” 她也觉得自己在很多事情上都缺乏一点果决和不计后果的莽劲，比如工作，又比如感情。而瞻前顾后的结果，可能就会错失良机。 “你是老板，你不思虑周全就一头扎进去，这怎么能行？”七林柔声安慰道，“但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你不要大包大揽，把所有责任都放在自己的肩上。” “但这是我提出来的，我必须负责。” “没错，所以你只需要多负担——百分之十的责任就好。” 宇宙不由勾起唇。半晌，她应道：“好，我知道了。” 七林没有直接劝她做出哪一个选择，宇宙也没有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打算。 但宇宙知道七林的意思，七林也明白她已作出决断。 “打算什么时候去？” “尽快。”宇宙用指腹划过餐边柜的桌角，顿了顿说，“大家的意思是去久一点，想拍的都拍了再回来。” 七林默了默，问道：“大概多长时间？” “半个月到一个月。” 七林在b市最多再待一个月，每天不受距离阻碍的见面最多再持续一个月。 但是，宇宙这一去不确定性因素很大，稍微拖一拖或许在七林离开b市时都没有回来。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七林离开b市时，就是他们的关系发生变化的时刻。要么沦为偶尔想起却没有身份去的朋友，要么 但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被人为的提前了。 “嗯，确定出发时间后记得和我说。” 七林的声音和平时一般无二，但宇宙莫名的鼻子一酸。 “好很晚了，睡。” “这会能睡着吗？睡不着的话，我再陪你聊一会。” 宇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凌晨五点。 “嗯，有困意了晚安，七林。” “晚安。” 挂了电话后，七林在冷风中站了许久才返回房间。宇宙则靠坐在沙发上，一直到天色大亮。 三天后，宇宙带领小伙伴们踏上了去往y省的旅途，而七林却在工地上忙得脚不沾地，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等他稍微有点空闲立刻打电话给宇宙时，手机早已处于飞行模式，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这时，七林才看到宇宙起飞前发给他的消息。 “我出发了，归期不定。 在b市遇到任何问题和困难第一时间联系我。 等我回来。” 造化弄人，命运总是在细枝末节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即使前路有再多荆棘和坎坷，就这样坚持走下去，或许总能走到既定的目的地。 第102章 松弛 这些天里，宇宙和七林相距大半个中国，只能在晚上都有时间的时候偶尔通个电话。 还好，两个人都非常之忙碌，相思之苦也相应得到缓解。 来到y省后，宇宙其实压力蛮大。 在b市附近的话，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拍摄地点的话回市区就好，沉淀成本只有往返油费。但在这里，不仅有油费，还有租车费用和住宿费用。最要命的是人生地不熟，对这里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沟通困难、布景困难，属实是两眼一抹黑。 最开始的三天里，他们没有拍到一张预想中的作品，这让宇宙逐渐焦虑了起来。 当晚，在预料之内的恐慌发作后，宇宙没忍住去打扰了七林的清梦。 七林耐心听她讲完现在的情况后，只用了一段话，便让当局者宇宙醍醐灌顶。 “不是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目的，不要为了获取特定的结果而去做这件事情。” 七林的嗓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在浓浓的夜色中像是一杯热乎乎的乌龙茶，让宇宙觉得格外安心。 “即使拿到你预想的结果，很大可能也是入不敷出。既然如此，何必在乎效率，去享受当下就好了，遇到什么拍什么，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宇宙思考了半宿，第二天起来像换了个人一般士气满满。 吃早饭的时候，小杜冲宇宙挤眉弄眼道：“老板今天心情不错哦！” “嗯哼。”宇宙吃了小半口米线，笑着说：“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放弃所有拍摄计划。” “放弃？” 三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懂宇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何缘由。 “嗯，放弃。”宇宙放下筷子说，“从现在开始，给你们每个人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之后，每个人说出自己今天最想去的地方最想做的事情，少数服从多数，决定今天的行程。” 喆子试探道：“那——今天不去采风、不拍摄了？” “拍啊！今天去哪，咱就去哪里拍。有什么拍什么，没有就好好玩。” 说实话，三人从未见过老板如此松弛过。 以前事业顺风顺水的时候，宇宙有忙不完的拍摄，有跑不完的活动。今年经历了大起大落，宇宙更是将自己的那根发条上得紧，迫使自己往前走。 虽然不知道老板为何突然想开了，但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就这样，他们愉快地决定去l市附近的古城玩耍。 虽然没有找到什么很特别的很原始的村落，但商业化的地方也有其独特之处。吃吃喝喝玩玩拍拍，四个人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晚上躺在民宿的单人床上，宇宙发现自己保持着神奇的松弛。 或许就像七林说的，给所有事物设定一个目标，反而是阻碍前进的枷锁。 神奇的转折点发生在宇宙最意想不到的时刻。 他们四人在去l市旁边的城市时，因为汽车不靠谱的导航误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镇。 乡间小路极窄，害怕前方不好调头，宇宙和喆子下车往前走了一截去探路，然后就遇到了坐在百合地边上的一位嬢嬢。 当时天色渐暗，宇宙其实有些着急的。 嬢嬢一听他们问路，立刻热心地起身告诉他们往哪里走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大路上。 嬢嬢不是汉族人，普通话有很重的口音，还好宇宙大概能听懂。 道谢之后，宇宙和喆子转身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却被嬢嬢唤停了脚步。 “还没吃饭？” 宇宙有些惊讶，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嬢嬢一拍手说：“去我家吃，吃完再走。” “不用不用，我们四个人呢——” “那就四个人一起。” 嬢嬢过于热情，而四位年轻人都不太会拒绝老一辈，就这样稀里糊涂开着车去了嬢嬢家。 进了屋，宇宙四下看去，院子不大，但很温馨。 y省的气候得天独厚，绣球随意种在路边墙角都能成活，开着淡蓝色的花。虽然是野蛮生长，但花坛边都打理得格外齐整，显然主人颇为用心。 嬢嬢去厨房热饭，四位客人在院子里很不自在，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时，一位阿叔和年轻男孩一起走了进来。 两拨人面对面，都很摸不着头脑的样子。还好，嬢嬢听到动静出来解释。 他们之间说话用的是特有的语言，外来者自然是听不懂的。 就这样一头雾水地等他们沟通完毕，年轻男孩冲宇宙笑了笑，用标准的普通话打招呼道：“你好，听我阿妈说你们迷路了？” “对。”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嬢嬢特别热情，邀请我们来吃晚饭。” 男孩笑着摇摇头，道：“我阿妈就是这样的性格。别客气，都坐。” 年轻人们围着小桌坐下后，氛围渐渐活络起来。 “你们怎么迷路到这里的？” “嗯，想去附近的小镇，导航不太靠谱。” 男孩的视线扫过宇宙身上挎着的两个摄影包，好奇道：“你们不是普通游客？摄影师吗？” 宇宙坦然承认：“嗯，想来采采风。” “来找比较原始的村落，拍风土人情吗？” “嗯。”原先只是闲聊，男孩问出这一句，宇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察觉到四人探究的目光，男孩笑着说：“我叫和钧，现在在旅游公司做导游和徒步向导。” 和钧肤色黝黑，是纳西族人，笑起来牙齿格外洁白。 认识七林之后，宇宙对汉族以外的民族的同胞都有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你——多大？” 宇宙总觉得和钧很年轻，但看他为人处事落落大方，明显很有社会经验。 “我？22岁。”和钧为他们倒了水，“不像吗？我成天在高原待着，紫外线强，可能比较显老。” 宇宙心念一动。22岁，竟是和七林一般的年龄。 “不是，就感觉你比同龄人成熟一些。” “那确实有可能。我初中就辍学了，先后在s市、b市打工，去年才回到我家这边。” 这一顿饭下来，非但没有预想中的尴尬，反倒是其乐融融。特别是宇宙，问了许多和钧的情况。 吃过饭后，宇宙争得三位主人的同意后，拍摄了他们和他们的家，并且说好了之后再来。 和钧刚好要开车返回l市，便让宇宙他们四人开车跟在后面，毕竟晚上的乡间小路只会更难走。 有了靠谱的向导，他们于晚上十点顺利返回市区。 分别时，宇宙要了和钧的电话号码。 回民宿的路上，小杜调侃道：“老板，今天怎么这么主动？” “自然得主动。”宇宙扬了扬手机，“我加了微信，约了下周一到周五的时间，让他带着咱去拍摄。” 第103章 抬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有时候，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放宽心态顺其自然，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有了和钧的加入，四人组如虎添翼，三天时间拍到了好几个民族聚集的村落，认识了许多朴实善良的阿叔阿婶。 至于远在b市的七林，结束了现场工作，回到了市博物馆。 七林时间多了起来，和宇宙通话的时间也相应增加。 这天，七林吃过饭后边去散步消食，边听宇宙讲最近几天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最近超级超级顺利！原本都打算放弃的，没想到稀里糊涂，又回到了正轨！” “是吗？”听到她欢快的语调，七林的嘴角是怎么都压不下来，“拍到了什么有趣的作品了吗？” “拍到了，很多！” 宇宙兴冲冲地讲起了一辈子没离开过村子的白族奶奶、精壮的纳西族黑小伙和在地里撒欢的小朋友们。奈何故事太多，一两句说不完。 “收获颇丰。”七林总结道，“明天什么安排？” “明天要请和钧吃饭，好好感谢他一下。”宇宙拍了拍脑袋，这才发现自己还没介绍过和钧，“我们上周迷路，意外认识了一个纳西族的男孩，和你一样22岁。” 七林敏锐地捕捉到了“意外”和“男孩”这两个字眼，眉心一跳。 “他初中就辍学了，在b市和s市打工，去年回来种了一年百合，今年开始做向导。”宇宙丝毫没有察觉到七林的醋意，继续讲着和钧的故事。 七林耐心地听着，等她讲完后，颇有些酸溜溜地问：“这个男孩，这么有趣吗？” 这么明显的不对劲，宇宙再察觉不到就说不过去了。她强忍住笑，无比肯定地说：“嗯！超级有趣，而且为人处事很绅士。”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几秒，然后传来七林假装淡然的随口一问：“和我比呢？”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宇宙终于忍不住破了功，瘫在床上笑了好长时间，这才安抚可怜兮兮的七林。 “那还是你更有趣。” “那为人处事呢？” “嗯”宇宙故意勾起七林的好奇心，假模假样地思考了一阵，很为难地说：“各有千秋，都很好。” 七林无奈地问：“故意逗我玩是吗？” 宇宙自然是不会承认：“哪有！” “打情骂俏”间，宇宙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来自刘女士的插拨。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等会回给你。” 同七林说完后，宇宙切换了刘女士的线路。 “妈，怎么了？” 刘女士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通知道：“我和你爸休年假了，来b市住一个月。” 宇宙只觉得脑壳痛。 “你和我爸出去玩玩多好，来b市有什么意思？” 刘女士冷哼一声反问道：“你说呢？马上三十了，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妈！我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我这次来，就为了这一件事。”刘女士不管她的反对，兀自下了最后通牒，“一个月，你必须去相亲。” 宇宙扶额，无语地说：“妈，我现在不在b市。” “那你在哪？” “y省。” “我说你的工作，你肯定嫌我老古板不懂潮流，所以我不说了。”刘女士道，“你随便在哪，但是每周末必须给我回来相亲。” “我——” “这周六，我和你爸到b市。中午十二点落地。” 刘女士说完自己想说的，果断挂掉了电话。留下宇宙很是无语地盯着手机，只觉得压力山大。 但宇宙能有什么办法呢，周六早上她也踏上了回b市的路途。 小杜他们几人打算趁老板不在去周边的入门级徒步线路，也不浪费周末美好时光。惨兮兮的老板，则去面对母亲的急风骤雨。 宇宙和父母几乎同一时间落地，汇合后一起回了家。 原以为至少要休整一下再说令人厌烦的婚恋话题，没想到当天下午，宇宙就在刘女士勒令下去见了相亲对象一号。 男方是刘女士的同事的妻子的姐姐的孩子，是一位外科医生。两人见面聊了聊，对方性格很好，但意料之中地——说不到一起去。吃完饭后，双方礼貌告别并且都没有提继续见面的事情，这让宇宙长嘘一口气。 她来相亲纯属完成任务，两人都看不上对方最好，要是对方有发展的想法，那宇宙就比较难处理。 分开后，宇宙拨通七林的电话，然后沿着马路慢悠悠地走着。 七林很快接了起来。 “喂？今天不忙吗？” “嗯，忙完了。”宇宙道，“你呢？” “快了，估计还得加班——半小时左右。” “好，那你先忙。” “嗯，结束以后打给你。” 半小时的时间，刚好够宇宙坐地铁溜去市博物馆附近。 出了地铁，恰好旁边有一家便利店。宇宙去买了两杯热的乌龙茶，然后分别揣进两个大衣口袋里，继续往博物馆门口走去。 还有大约五十米的时候，宇宙接到了七林的电话。 “喂，忙完了？” “嗯。” 宇宙听到了电话那边电梯抵达的声音。 七林道：“稍等，我马上进电梯。” 电梯里信号不好，宇宙这边能听到明显的杂音，不过还是可以听到那头的声音。 先是电梯下行，然后分别在两层停靠上人，然后又在某一层下了一些人。 忽然，那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c大来实习的研究生吗？” 宇宙分散的注意力立刻集中，瞬间竖起了耳朵。 只听七林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方便的话，能否加个微信呢？我最近想申博，在考虑c大，想咨询你一些问题。” “我后半年才读研究生，对申博不了解。我们项目组有两位博士师兄，你可以向他们咨询。” 宇宙勾了勾唇角。恰好走到正门口，她停下脚步，站在花坛边继续“听戏”。 “那——能不能给我推一下他们的微信？” 给她推微信，那势必得先成为微信好友。 “叮！” 电梯抵达一层。 “抱歉，我不能私自给你师兄的联系方式。你可以去801，师兄们一般都在。” 七林语速飞快地说完，率先走出电梯。 “喂？我出电梯了。” 宇宙笑着问：“晚上打算做什么？” “去吃个饭，然后回宿舍。” “打算吃什么？” “嗯吃碗面，比较快。” “去哪里吃？” “东门对面小巷子有一家面馆，还挺好吃。” 七林其实察觉到了异样，毕竟宇宙从来不会问如此细节的问题。经过合理推测，七林认为宇宙今天应该是心情不错加上有很多时间，所以才多问了几句。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等你回b市，可以来尝尝。” “不要等了，就今天。” 电话那头是女孩清脆的声音。 七林一愣，停下了脚步，揣摩她这句话究竟是何含义。 就在此时，他到宇宙笑着说：“抬头。” 七林猛地抬眼，就看到宇宙站在博物馆东门正门口，笑意盈盈地冲他挥了挥手。 第104章 夏天来临的时候 自七林搬离宇宙家中，已经半个月左右没见面了。 本应在y省的某人忽然出现在了b市，出现在了市博物馆门口，七林很难形容此刻的感受。 他笑着摇摇头，然后大步走了过去，紧紧拥抱这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宇宙很自然的回抱，许久后拍了拍他的背，催促道：“走，去吃面。” 当他们一同逆着人潮穿越大街小巷，七林这才问：“怎么回b市了？” “我爸妈忽然来了。”宇宙提起这个心情就不美好，“给我下最后通牒，这个月每周末必须在b市相亲” 这条窄窄的巷子里藏了许多美食，全天人都不少，到了傍晚时分是格外热闹拥挤。七林始终落后半步护着宇宙，闻言脚步微微停顿了一秒，不过什么都没说。 宇宙自然知道这个话题并不适合深入聊下去，四下张望后问道：“你经常来这里吃饭吗？” “嗯，如果加班就出来吃。”走过一片摊贩，七林从左边挪到右边，为宇宙阻隔开人群，“到了，这里。” 这是一家门面不显眼的小餐馆，但吃饭的人极多，一看就是开了许多年的老字号。 “想吃什么？” 宇宙捏着下巴看了好一会菜单，“小份微辣米线。” “一份大碗扯面，一份微辣米线。” 虽然人多，但上菜速度并不慢。 七林将筷子递给宇宙，又将餐巾纸放在她手边，这才低下头呼噜噜地吸溜面条。 宇宙其实不饿。无论吃了多少，方才和相亲对象一块也是吃了饭的，现在对着红彤彤的米线也并无太多胃口。 看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七林立刻问：“不合胃口吗？” “嗯？”宇宙慢慢喝了一口汤，“不会，很好吃。” 这家店生意好确实是有理由的，米线筋道汤底鲜香。 见七林总是抬头看她，宇宙解释道：“真挺好吃的，只是我不太饿。” 七林唔了一声。 他倒是很饿，风卷残云吃光了一大碗扯面，然后擦了擦嘴，问道：“今天是周末，你——去相亲了吗？” 宇宙搅和剩下的小半碗米线，很不情愿地承认：“嗯去了。” 七林心里一堵，表情没什么变化地试探道：“所以——你吃过晚饭了？” “嗯。”宇宙放下筷子，“但因为不太开心，就没怎么吃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暗示，希望七林不要再计较这个话题。 “你自己不想去相亲，是吗？” “是！”宇宙猛地点头，“如果不是我爸妈硬逼着我去，我为什么去自讨苦吃！” 七林的眼神中是明显的疑惑。他问：“既然不想去，为什么不和父母说清楚，从根源杜绝呢？” 这确实是一个好问题，一个直接切入要害的问题。 宇宙自然知道这样才是一劳永逸，但她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如果非要究其根源，那应该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从小到大的家庭环境中，父母就是绝对权威，任何强烈的反抗只会遭到更加强烈的回击。另一个是，自己的事业和人生都没有按照父母的期望去走，从大学开始持续让他们失望，这让宇宙一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 所以，她宁愿暗戳戳地不配合，也很少直截了当地拒绝父母的要求。 宇宙先是笑了下，但那点笑意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这样了。” 似乎察觉到宇宙如过山车般跌落的情绪，七林没再问任何问题。 过了好一阵，宇宙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走吗？” “走。” 七林起身去买单，宇宙没有和他抢。 两人肩并肩走在初春的夜，空气中的花香似有若无。 宇宙忽然笑着低叹：“好神奇” “什么？”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很神奇。” 七林没有跟上宇宙的思绪，却也没有继续追问，没有破坏她这个瞬间的好兴致。 又走出去一截，宇宙这才慢慢地解释。 “刚才和你这样压马路，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又有哪里不一样。” “子梅村？” “嗯！”宇宙肯定，“然后我才反应过来大脑的构造、人类的记忆方式，着实很奇妙。” 总有人说，人活几个瞬间。 宇宙以前并不赞同，因为过于看重那几个瞬间，那瞬间与瞬间之间的时间，去了哪里呢？ 每一天——每一个平凡的时刻，都应该是珍贵的才对。 但方才，宇宙想到的场景却是过年前下大雪后，她和七林肩并肩踩着雪，旁边是那匹性格温顺的黑马。 如果要再往前追溯，应该是秋天。宇宙去七林家做客顺便教育不听话的熊孩子，之后两人慢慢地顺着小路走着，七林在唱歌，她则举起相机记录下了那一刻。 七林偏过头来，问：“你——还是那么喜欢夏天吗？” “嗯！” “现在是四月，还有两个月，夏天就要来了。” 虽然春天的夜是那么温和从容，但宇宙还是热爱夏夜的热烈。 “只剩下两个月了。”她说，“想想就好期待！” 说话间，他们走到了视野开阔的中心广场。不远处有带着孩子散步的小夫妻，有学着玩滑板的学生，有聚在一起跳广场舞的阿婶。 七林驻足，和春夜一般柔和安静的目光像子梅村民宿门口的那盏灯，静悄悄地洒在了宇宙身上。 宇宙走出去几步后发现他没跟上来，回过身来看他，不解道：“怎么了？” “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嗯”七林顿了顿，冲她笑了下，“在想——我们曾经这样一起走过秋天、冬天，现在是春天。等到夏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又会是什么样呢？” 第105章 我的自由式 七林说得直白。 如果换做从前，宇宙一定会坐立难安并且竭力逃避，因为对无法回应的感情而感到心虚。但现在，她不会了。 宇宙定定地望进七林那沉静的眼中，笑着说：“对啊，夏天来临的时候会怎么样呢？我也很好奇啊！” 这是七林没想到的回应。他低下头，右脚前后划拉了两下排列工整的地砖，再抬起头时，那笑意浓得晃眼。 七林抬步向宇宙走去，在她头顶轻轻揉了揉，然后颇有点意犹未尽地收回手。 “走。” “嗯！” 不为自己设限，不为未来设限。 这是宇宙在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里，学会并且竭力践行的理念。 宇宙第二天又去见了一位相亲对象。万幸的是，对方是一个被逼婚的同性恋男生。在两人友好并且开诚布公地交谈后，双方发现很聊得来，一致达成了做朋友的共识。 之后，宇宙又去和七林吃了晚餐，于晚上搭乘航班飞去y省。 这一周过得很快。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和钧的帮助下开了一个好头之后，宇宙团队可以说事事顺心。 周五晚上，宇宙谨遵母命再次飞回b市。 这次回程，她并完全没有想到被逼相亲的烦躁，心思全部用来期待和七林一起如何度过一个美好的周末。 虽然七林没提，但是宇宙知道，至多再过两周左右他就要离开b市了。 既然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契机去做出改变，或者说在现阶段非常享受生活的心境下还没有完全想好他们的未来，那就去尽情享受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其实，宇宙一直有一件想和七林一起做的事情。说起来有点幼稚，又有点违和，但确实是她自少年时期一直存在的幻想。 她也确实拉着七林去实现了。 周六的夜店，宇宙兴冲冲地拉着七林穿过群魔乱舞走到了舞池中央，一向处变不惊的七林在这种环境下难得的有些手足无措。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无数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有的在大喝特喝，有的在荷尔蒙作用下搂搂抱抱亲亲，配上震耳欲聋的音乐，着实是有点魔幻。 七林收回视线，无奈地摇摇头，凑到宇宙耳边大声说：“这就是你一直想做的事情吗？来夜店玩？” 宇宙摆摆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多年不用的耳机分线器和有线耳机，然后用眼神示意七林带上。 虽然不懂她要做什么，但七林格外配合。 两人都准备好之后，宇宙翻了翻手机，从音乐app歌单列表里翻出了她多年前建的那一个，选中第一首后点下了播放键。 七林的母亲非常热爱音乐，可惜七林从来没遗传到任何音乐细胞。用妈妈的话说，所有音乐细胞都被转化成了学习和文学细胞。 知子莫若母，这句话所言不虚。 七林听歌听得极少，不管是古典音乐还是流行音乐、中文歌曲还是外文歌曲，他都知之甚少。 但这并不妨碍此刻，他被耳机里的音乐触动，特别是喜欢的女孩笑意盈盈地站在自己面前。他们在最最嘈杂拥挤的人群中，却享受着极致的宁静。 宇宙选择的第一首歌曲，是2002年莫文蔚的《alive!》，又名我的自由式。 她第一次听的时候，是高考完被父母强迫报考专业。彼时，她因为父母毫不尊重自己的意见而痛苦，却又缺乏奋起反抗的勇气。 「有太多何必不必未必 有太多小心翼翼 有太多的定律 奇怪逻辑」 生活和成长都是如此，在一次次妥协中跌跌撞撞地前行。 后来，在和柯昊在一起后，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他性格中极度的自我。但早已习惯于妥协的宇宙并没有意识到危险，而是继续着这样的生活，一如十八年的原生家庭中那般。 不过这时候在听，她渐渐明白了歌词中谈及爱情的部分。 「有太多规例事例不成比例 却忘了爱有即兴的权利 用我的放肆 爱特别的你」 彼时，宇宙羡慕这样“出格”的洒脱，设想世界上或许真的有一见钟情，真的有转角遇到爱的灵魂契合。但也仅此而已，她安于现状，没有一丝一毫改变现状的想法。 夜店的鼓点和电音震耳欲聋，七林只能听到耳机里的旋律，根本听不清每一句的歌词。 但他从宇宙的眼神中，清楚看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起初是落寞怅然，随后又有些惋惜。不过到这首歌曲快结束时，这些脆弱随着旋律一起褪去。 「最自由方式 和你靠近 用我的自由式 游向明天的心 像飞向大海的鱼 我想我再回不去 没有你的日子 生命要有你 才会有我专属的表情」 宇宙垂下眼，藏住那隐隐露出马脚的疯狂。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向前迈了一步，在人潮汹涌中于七林唇上印下一吻。 其实，这一切都不在宇宙的设想之内。 在嘈杂的夜店旁若无人地听歌，这是无数经典电影里的浪漫，所以是她少女时期的幻想。 但真的站在这里，看着时明时暗闪烁的射灯光源扫过七林那坚毅的轮廓和极尽反差的温柔的目光时，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向前一步，抓住那随之而来的瞬间。 在这极尽浪漫的时刻，七林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本能的抬手去扣住宇宙纤细的腰肢，想要加深这个吻，但他立刻发现这一幕似曾相识。 宇宙离开的前一晚，也是由突如其来的一吻开始，到她兀自退后一步结束。 七林的手臂僵住了。不光是手臂，他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 即使没有得到回应，宇宙也没有退缩。 她微微拉开距离，在咫尺之间用视线一寸寸地描摹七林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和紧紧绷着的唇线。 七林的眼里，有错愕和惊讶，有忍耐和压抑。这让宇宙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即使是在子梅村因为后怕而冲动表白，即使是度过“荒唐”一夜，即使是问出夏天的时候他们会如何，即使是怀揣无尽热情，七林似乎始终没有想过他真的能够成功赢得宇宙的心。 就像他劝宇宙宽心时所说，不是做任何事情都必须有目的，不要为了获取特定的结果而去做这件事情。 他的感情，他所做的一切，似乎并不是为了获取特定的、世俗眼里的结果，而是单纯的、不掺杂任何索取的本能。 这样清澈见底的眼睛，谁都没有能力去抵抗。 宇宙闭上眼，双手环住七林的后颈，再次吻了上去。 第106章 躲远一点 如果说方才七林还心存疑虑，此时看到宇宙坚定的神情、感受到她全身心的依赖，他只想狠狠地、狠狠地将她揉进骨血之中。 在这鱼龙混杂的夜店，在酒精和灯光迷幻下狂欢的人群中，他们两人仿佛自带结界，形成了自己的小世界。 离开夜店，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终于明确心意的宇宙，沉浸在突破自己的喜悦和成就感之中，七林则在预料之外收获至宝的情形下有一种强烈的非现实感。 他们像从夜店中出来的年轻男女一样脚步不稳，但麻痹他们神经的不是酒精，而是早已将两人紧紧相连的爱情。 他们像高中时期早恋的情侣一般，恨不得抓住一切空闲的时间。虽然只是牵着手走在深夜的街头，幸福感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这也让两个人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 走过夜市聚集区，即使没到夜生活最热闹的夏天，但形形色色的人们还是选择坐在路边摊吃着烧烤喝着啤酒，放松白日里这座城市带来的疲惫。 意外就发生在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间里。 因为夜市的桌椅摆放过于密集，在其中穿梭时难免会有碰撞。但好巧不巧，宇宙在和七林说话时没注意，撞了一张圆桌后不小心碰洒了至少五六瓶啤酒，最要命的是其中一瓶全部洒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事发之后，不光是宇宙，连这一桌吃饭的人们都懵了。 “对不起对不起”宇宙反应过来后立刻道歉，“这些酒多少钱，我赔给你们。” 毕竟是自己的失误，宇宙态度非常非常好，主动提出赔偿。 七林比宇宙更先意识到危险。这一桌一共六个人，五个男人，桌下少说有两三打啤酒的空瓶，更别提桌上还有两瓶白酒。 被洒到酒的男人盯着宇宙的眼神中，是明晃晃的不爽和戾气，而其他几个男人也是面色不虞。 七林立刻将宇宙拉至身后，将姿态放得很低：“实在抱歉，确实是我女朋友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不光是酒，这一顿饭包括这位先生湿掉的衣服都由我来买单，希望不要影响各位的兴致。” 宇宙看着七林的背影，有些不解。 但当她五个男人起身的时候，她立刻明白了七林为什么这样提议。 这些醉醺醺的男人们显然没有将宇宙和七林的道歉听进去，被酒淋到的男人直接将手里的杯子扔到一边，向前走了两步，死死盯着宇宙质问道：“走路没长眼？是不是没长眼？” 七林第一时间向旁迈了一步，彻底阻隔了男人看向宇宙的视线。 “实在抱歉，先生。” “抱歉算什么？抱歉能吃？”男人因为七林阻拦的动作更加不爽，“你起开，我跟她说！” 七林的脚步毅然不动，冷静地说：“咱们肯定都想和平解决这件事。那您想怎么办，我听您的。” 男人吐了口浊气，酒精作用下口齿有一些不清晰：“我想跟这女的说。” 宇宙闻言，就要露出头来，但七林的手死死扣住她的胳膊不让她移动半步。 七林手上的力道不轻，显然他的神经高度紧张戒备，但表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继续周旋道：“您看，您和您的这几位朋友一看就是讲义气的好哥们。有些事情，咱男人之间更好商量，不是吗？” 男人见七林丝毫不让，火气愈烧愈旺盛，伸手就要去拉宇宙。 七林后撤一步避开男人的手，脸色也沉了下来。 “凡事好商量，咱们没有必要把事情复杂化。” “挺硬气的啊？”男人冲旁边的四个男人使了眼色，所有人都向七林和宇宙围了过来。 见状，七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 他锐利的视线扫过五个块头颇大的男人，忽然就看到了他们身后往这个方向看来的老板和老板娘。 老板对老板娘低声吩咐了些什么，随后老板娘就掏出了手机，避开人群去一旁打电话，而老板则走了过来劝和。 “几位，这是怎么了？” 七林不想再激怒这几个人，所以没有率先开口。 如果是七林一个人还好，毫不夸张的说他绝对是能打能跑的类型，眼前的五个啤酒肚男人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这并不是盲目自信，从小生长的环境让七林的体格健硕，穿上衣服看着精瘦，但脱掉衣服的肌肉可谓是令人血脉喷张。 但身后多了一个他不希望受到一丝一毫伤害的人儿，这让他格外紧张，不想事态继续升级。 “别多管闲事！”男人看都不看一眼就推开了老板，直勾勾地盯着七林，“你现在起开，让我跟这女的好好说，这事就算了。但你要一直这样我可没耐心了！” 宇宙早都想站出来，奈何一直挣不开七林的手。听男人这么说，也顾不得别的，奋力侧身离开七林的庇护，温声道：“您别生气那您和我说说，您想怎么解决？” 男人细细地看了看宇宙的脸，然后毫不掩饰的目光在宇宙全身上下扫了好几个来回。 七林自然看得懂男人眼中的含义，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还得是美女更解风情”男人向前走了两步，轻佻地说：“你坐下陪我们喝点，喝尽兴了，这事就算过了。怎么样？” 宇宙压下心底的厌恶，面上的表情不变，竭力稳住情绪道：“实在是我酒量——” “不可能。”七林说得坚定决绝。 宇宙愣了下，立刻晃了晃两人交叠的手，暗示他不要莽撞。 七林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让她喝酒，不可能。要不然我给您赔偿，要不然就我来喝。” “七林” 七林忽视宇宙的劝阻，站在原地毫无畏惧地看向对方。 他低头可以，他受委屈可以。但要让宇宙当着自己的面去陪笑陪喝酒，这可比让他死还难受。 七林看出今晚绝对无法善了，因此也不再低声下气地去妥协。 男人似乎没想到七林这么有胆，正眼看了看他，然后发出一声冷嗤。 “还真有种啊？” 千钧一发之际，七林偏头凑到宇宙耳边说：“躲远一点，录视频。” 当男人抄着酒瓶冲过来的瞬间，七林一把将宇宙推进后面两张桌子的缝隙中，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死死站在宇宙的身前。 第107章 我男朋友为保护我受伤住院了 七林起初只是在闪躲，没有主动还手。 他敏捷地错身躲开攻击，然后大声呵斥道：“本来很容易解决的事情，没有必要这样！” “你说没必要就没必要？”男人扑空后脚下一个踉跄，为此更加生气，“td碰翻了老子的酒桌，你耍什么横？你有什么资格耍横？” “碰翻酒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赔偿。但你要动手的话，事情解决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七林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醉酒加怒气上头的男人清醒，他只是想在还手之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记录清楚。 “老子动手不动手，你说了不算！” 话音刚落，几个男人交换眼神，同时扑了过来。 宇宙惊呼道：“七林——” 七林眼神突变，一把抄起手边的塑料椅子朝他们扔去，成功阻拦了两个人的脚步，然后弯腰躲过呼啸而来的酒瓶，一把截住冲面门而来的拳头。 这种情况下不还手就是自寻死路。七林后槽牙咬紧，一拳砸在了其中一人的下颌，然后推开了另一个试图用酒瓶砸他头部的那人。 “七林，小心！” 宇宙握着手机的手在剧烈地颤抖，声音中是明显的哭腔。她不知道该怎么帮七林，自己的存在只是一个累赘。 七林并不是真的想以一敌五，他只想拖延时间，拖延到警察来到现场。 带着宇宙跑并不现实，不说体力，单论宇宙脚上那双带根的靴子就根本无法实现。所以，他只能正面硬刚，只要“战火”不要波及身后的宇宙，其他一切好说。 宇宙不知道七林这是多少次躲闪开玻璃酒瓶的攻击，但每一次都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方几人没想到七林这么能打，其中一人抬手把酒瓶砸向一旁的桌子，酒瓶底和瓶口应声分离，那尖锐的成折线形的边缘瞬间成为锋利的武器。 “七林！！！” 毕竟是以少敌多，更别提七林需要护着宇宙，活动范围非常有限，所以势必落于下风。 当那锋利的玻璃直接划烂七林的袖子、划破他的大臂时，鲜血瞬间染湿了衣服，滴滴答答落在油腻的地面。 肾上腺素作用下七林没感觉到有多疼，但见了血色还是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七林弯腰躲闪的瞬间抄起边上的酒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狠狠砸在了其中一个男人的头上。 玻璃碎片飞溅，男人后退几步捂脸痛呼。 七林捏着残存的酒瓶颈的手抬起，染着血的瓶口直直对着最初挑事的男人。 不知道因为七林下手太狠，还是他凶狠的如同孤狼的眼神，他们微微踟蹰，似乎有些忌惮。 宇宙捂着嘴，因为惊慌和无措，眼泪刷刷地往下流。 就在这时，警车终于抵达了现场。 七林也看到了不远处正在往这边赶的警察们，松了口气，扔掉了手里的酒瓶。 他侧过身来去确认宇宙是否安然无恙，却看到宇宙惊恐的眼神，耳边随之传来破风声。 “七林——” 七林立刻低头躲避，然而却躲闪不及。 男人像一颗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将七林重重地扑倒在地。 这一下非常狠，一方面是压在了七林左臂的伤口，另一方面，右臂在落地的瞬间承载了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 警察穿过夜市复杂的“地形”，冲上来控制住了几个男人。 宇宙立刻扑了过去，她跪在地上去扶七林，整个手都在抖：“七林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然而七林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单凭她的力量更是扶不起来。她不知所措地抬起七林的脸，才发现他紧紧咬着牙关，脸色是极不正常的惨白，满头都是冷汗。 “七林？七林！” 宇宙原以为他如此痛苦是因为被划破的伤口，但很快就发现，他的左手死死抠着右臂肘关节。 她一把捋起七林右边袖子，发现他的胳膊肘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凹痕，不再是一个流畅的线条，而且有非常明显的肿胀。 在极度痛苦中，七林还是察觉到了宇宙在哭，他强行从牙关挤出几个字：“我没事” 宇宙狠狠擦一把眼泪，哭着说：“嗯，没事了医生一会就到。” 宇宙不知道怎么抵达的医院，她只记得一路上自己一直在握着七林的手哭。 两处伤口经过紧急处理，七林也从最开始的剧痛中缓过来一些。 他扯出一抹笑意，开玩笑道：“原来我们宇宙有这么多眼泪呢？” 不说还好，一说宇宙哭得更凶了。 “没事。”七林安慰道，“我真的没事，这都是小伤，两天就好了。” “骨折是小伤？”宇宙偏过头去，竭力忍住新一轮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 “那总比脑震荡好？” 看宇宙这幅模样，七林特别想起身抱抱她，奈何两只胳膊都动弹不得，只得作罢。 到了医院，经过检查后确认了左肱骨远端粉碎性骨折，需要先住院，等到消肿后进行手术。 宇宙将七林送到病房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多，她立刻出去买了早餐，然后跑前跑后去办理住院手续。 七林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苦。宇宙在的时候，他会竭力表现得自然，但只要宇宙转过身去，他紧紧都会死死咬着牙眉头紧皱，甚至时不时因为疼痛而闷哼。 这些都是宇宙某次从医生办公室回来，刚准备推开门时透过门上的玻璃小窗看到的场景。 据医生描述，七林的感受大约是断掉的骨头随着一举一动甚至呼吸都会不断去戳胳膊上的肉。 宇宙眼眶通红地看了半天，最终没进病房，而是去走廊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七林已经很痛苦了，她不希望七林因为不想让她伤心而去装不疼，这样只会给他增加负担。 到这会，宇宙才想起来昨晚彻夜未归，急忙掏出了被抛之脑后的手机。 果不其然，刘女士和宇平的未接来电加起来能有十八个。 她叹了口气，还是回了过去。 “喂，妈。” “昨天干什么去了，一直不接电话？” 一句话，将宇宙拉回了大学时期父母查岗的恐惧。 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有点事情，没来得及看手机。” “什么事情能让你整夜不看手机？你昨晚在哪睡的？” 宇宙无奈地说：“妈，我这边很忙，没有——” 刘女士不依不饶：“忙什么？你说说看，忙什么？” 宇宙深呼吸了几秒，望向七林所在的那间病房，冷静地说：“我男朋友为了保护我受伤住院了，我在医院。” 第108章 骨折和手术 宇宙和伙伴们解释了下目前的情况，让大家按照原定计划再好好玩一周，自己则留在b市照顾七林。 七林的胳膊肘已经变成了黑紫色，从事发到消肿用了两天时间才进了手术室。 看着七林名字后亮着的手术中，在漫长的等待中，恐慌再次来袭。 宇宙知道这个手术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但她就是克制不住的担忧。 手术中，医生放了两块钢板和十三根钢针固定。回到病房时，右臂插着排废血的引流管，左手挂着吊瓶，整个人显得极其虚弱。 医生交代完注意事项后离开，病房里一时只剩下七林和宇宙两人。 “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七林仰靠着，因为麻药作用下有些慵懒的眸子扫过宇宙略微凌乱的头发和鼻尖未消的冷汗。 “你刚才手术，你是不是又” 没等他说完，宇宙立刻否认：“没有” 七林的眼神仿佛能洞悉一切，让宇宙格外心虚。 她揉揉鼻尖，抱怨道：“都什么时候了，操心操心自己！” “小伤，几天就好了。”七林安抚地笑了下，“那天住院有些仓促，所有费用是不是都由你付的？你拿我的手机转账，我给你说密码” “不用，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七林挪了挪位置，为了避开右臂的创口不小心拉到了左臂的伤口，因为疼痛脸色微变。 “你别乱动！”宇宙从板凳上弹射起身，“要干什么你跟我说。” “没事了”七林挪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长出了口气，“钱必须收下，我住院我做手术，为什么是你掏钱？” 宇宙激烈反驳：“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住院的？你不许跟我抢，也不许再提这件事情！” 随着麻药渐渐过去，手术的地方开始肿胀疼痛，七林却是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和宇宙争论，只得先按下不提，计划等到出院之后一次性还清。 “警察那边，怎么说？” 警察对当晚冲突双方的具体情况做了充分调查，手肘骨折构成轻伤二级，因此行政拘留醉酒的三人并且处以罚款，用玻璃划破左臂和扑倒七林的两人则构成刑事犯罪。 七林因为还手至两人轻微伤，是否构成正当防卫结果还未出来。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挑事的五人跑不了。” “那我呢？”七林追问，“毕竟我还手了，算斗殴还是正当防卫？” “别担心，没问题。”宇宙含糊带过，“这位律师可是非常厉害，年初那回我就找的他，所以你就安心养伤。” 手术后的痛苦并不亚于手术前，很快七林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几天，宇宙几乎是全程陪护，晚上也睡在病房的空床。 七林无数次让她晚上回家休息，白天再来，但宇宙始终放不下心。 疼痛好说，对于七林来说最不方便的是生活起居的问题。因为左胳膊的伤口缝了针，行动也受到制约，所以一日三餐全是宇宙一勺一勺喂给他吃。 按道理，这应该是甜甜蜜蜜的电视剧恋爱情节，但七林心里很不舒服。当自己被宇宙这样费心费力地照顾，他就会觉得自己很无用，让原本就在忍痛的情绪雪上加霜。 加上，原本就要收尾的项目缺了一位劳动力，进度也因此而拖延，七林这几天总对自己有一股无名火。 因为察觉七林情绪不佳，宇宙做任何事情说任何话都会更加小心翼翼。 手术后四天，七林正式开始复健。 看他疼得满头大汗，宇宙犹豫了片刻，还是去将将毛巾打湿，为他一点一点擦去疼出的冷汗。 彼时，七林正在忍受极度疼痛和手臂麻木到像假肢的煎熬，情绪很不好。 额头反反复复的动作让他有些烦躁，而因为用力死死咬着的牙关，连说一句话都困难。 忍无可忍时，七林憋出两个字：“拿开” 人在忍受生理痛苦时无暇顾及自己的语气和说话的对象，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宇宙的手一僵，随后缩了回来。 半晌，她低声询问：“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七林想说让她去休息，不用守着他。更何况复健时面部狰狞，在宇宙面前他始终无法专心。 然而，极简的字组合在一起，加上根本无法控制的语气，脱口而出的是饱含烦躁的呵斥。 “出去！” 宇宙明显愣了好几秒，原地踟蹰后放下毛巾离开了病房。 她知道七林在经受什么，也知道或许这并非他的本意，但遭受呵斥还是感到强烈的失落。 这些天，七林其实没多少精神主动开口说话，这让宇宙摸不准应该如何更好地照顾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七林到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她，而她却连这样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宇宙不敢走远，就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发呆。 这些天，她的精神一直在高度紧绷，睡眠质量也差到几点，甚至出现了好几次恐慌发作。或许是傍晚的走廊过于安静，宇宙竟然头靠着墙睡着了。 七林完成复健后，花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宇宙离开时的表情七林其实有注意到，这会越回想越不对。他当时的语气和措辞完全没过脑子，只想用最简单的话达到目的，没想过宇宙听到会是何感受。 思及此，七林难掩焦急，慢慢挪到床边随意地踩着鞋子起身，咬牙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用左手打开门就冲了出去。 才出门，七林就不由顿住脚步，然后才慢慢地向走廊尽头走起。 宇宙眼下的乌青、紧皱的眉头和有些急促的呼吸，一点点展现在七林眼中。 这些天他辛苦，但宇宙的辛苦或许并不比他少。 他疼痛难忍的时候，经常会闭上眼睛催眠自己去睡觉，宇宙以为他睡着了，但其实并没有。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听到宇宙去卫生间打电话。 有的是打给工作室的成员们安排工作，有的是打给律师询问案件进展，有的是打给父母不停地争吵，还有的是联系雷磊，帮七林做好解释工作。 回到病房，宇宙就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心底，不想让七林有分毫的察觉。 七林慢慢地蹲在她的面前，眼神中是浓到化解不开的心疼和懊悔。 这一秒，他有点恨自己。 恨自己没用，恨自己口不择言，恨自己连将心爱的女孩抱回房间都做不到。 第109章 突然造访的刘女士 七林自那次开始，非常注意自己的语气。在康复训练前就会同宇宙说好，让她出去喝杯咖啡休息休息，享受自己的时光。 手术后七天，在被划破的伤口拆线后，七林的行动便利了不少。至于右臂，则需要漫长的恢复期。 对此，七林并不气馁，反正每天都在好转，保持耐心保持康复训练，总有恢复的那一日。 见他状态好起来，宇宙也终于放下心回家歇了一天。 之前回去洗澡换衣服都是行色匆匆，不给父母问话的机会，但这次是肯定逃不过的。 一进门，宇宙就看到刘女士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听到动静，刘女士挑了挑眉，冷冷地说：“哟，还知道回来呢！” 宇宙叹了口气，选择乖巧地坐下。 “妈，我前几天是真的走不开。” 刘女士唰地合上书，直起身问道：“你所说的男朋友，到底怎么回事？” “去年认识，刚确认关系没多久。” “具体情况说说。” 宇宙正色，详细地讲了讲七林的情况。 “他叫七林，是藏族男孩。” 一听藏族，刘女士脸色微变。 宇宙继续说了下去：“22岁，考古系，后半年开始读研。” 一系列重磅炸弹袭来，刘女士的表情是非常的难看。 她打断宇宙的话，“不想结婚就直说。” 在父母眼里，或者说在任何人眼里，七林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结婚的对象。所以，宇宙理解刘女士为什么这么说。 她沉吟了下，尽量平和地去讲述他们的故事：“虽然年龄小，但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七林父亲是藏族，母亲是汉族，母亲去世后父亲酗酒，他既要上学还要照顾弟弟18岁，他考上了c大，现在大四马上毕业。” “他的性格非常适合我，而且我们很有共同话题，相处非常舒服。我并不是不想结婚，但与其和一个在别人眼里合适结婚的对象强行走进婚姻，不如去和真正适合的人去探索种种可能。” “说实话，他对我的照顾和用心比我对他超出去十倍不止。那天晚上的意外，也是我不小心碰洒了别人桌上的酒，他为了护着我才和人起了冲突，左臂划伤疯缝了九针，右臂肱骨远端粉碎性骨折，用了两块钢板和十三根钢针固定” 宇宙诚恳地说：“所以，我希望您先去了解这个人，再去做评价。” 刘女士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在哪家医院？” “第四医院。”宇宙揉揉眉心。 刘女士没有再去过多评价，这一晚都一言不发。 宇宙知道，要给父母接受的时间，也没有打扰她的思绪。 第二天一早，宇宙带着早餐返回医院。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七林从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中抬起头来，看到宇宙时有些惊讶。 “嗯，不放心。”宇宙一屁股坐在床边，晃了晃脖子。 “睡个懒觉多好？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有什么辛苦的？还是你，比较受罪。”宇宙冲他的右臂努努嘴，“感觉怎么样？” “缓慢恢复中。” 七林隐去了夜间因为胳膊胀痛而难以入睡的折磨，表现得精神满满。 “看你精神不错，想不想洗个头？” 一周没洗澡，七林蓬松卷曲的头发已经耷拉了下来。 七林其实早都想洗了，但又不好意思让宇宙给他洗，所以一直没提。 “我找个朋友帮我就行了，你——” “那就是要洗的意思。” 宇宙直接忽视七林的窘迫，跑去放好水，然后折回来扶着他进了卫生间。 “真不用，过两天我用一个胳膊洗就行了。” “不行，现在就洗。” 宇宙将人摁在水池边的椅子上坐下，“低头！” 七林满脸无奈，又拗不过宇宙：“我——” 宇宙瞪起眼凶他：“快！” 七林：“” 十五分钟后，七林神清气爽坐在病床上，耳朵有些不自然地泛红。 宇宙像给小狗擦毛一样用毛巾为他呼噜噜擦着头发，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宇宙以为是来打针的护士，手上动作不停，扬声道：“进！” 然而，在看清来人后，宇宙的动作完全僵住了。 七林察觉到她的异常，拨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抬头看到了一位打扮考究很有气质的中年女子。 然后，他就听到宇宙叫了一声“妈”。 “妈！”宇宙放下毛巾。 七林一惊，立刻就要从病床上下来。 刘女士嘴上应了一声，但视线始终没有从七林身上移开。 “阿姨好。”七林强行镇定下来，礼貌地欠身打招呼。 “你好，我是宇宙的妈妈。” 刘女士没什么表情，没有不友好，但也算不上友好。 宇宙走到两人中间，“妈，你怎么来了？” “来感谢一下。”刘女士将手中的鲜花牛奶和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谢谢你，帮助我的女儿。” 七林不明就里，礼貌地回应道：“阿姨您客气了，是我应该做的。” 闻言，刘女士挑了挑右边眉毛，没接话。 七林或许看不出来，但宇宙非常清楚刘女士的性格。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摆明了不同意她和七林的感情。 宇宙不希望刘女士在七林面前甩脸色，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妈，跟我出来一下。” 刘女士没有反对，对七林说：“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然后，跟着宇宙出了病房。 骨科住院部这一层外有一个大露台，宇宙和刘女士就在露台侧边的花坛处停下了脚步。 对于刘女士的突然造访，宇宙其实有些不开心。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 “嗯，不行吗？” 宇宙无奈地说：“探病也得问问病人是否方便？” “打扰到你们谈情说爱了，抱歉。” 刘女士的语气和表情可没有一丝一毫抱歉的意思，这让宇宙难得地对母亲生起一股无名火。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所以，你专程跑来就是为了表示反对？” 刘女士向来直来直去，因此直截了当地承认了。 “表示反对，并且表示感谢。” 第110章 人生的过客 刘女士的态度在预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宇宙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我看不出来你们有一丝一毫走下去的可能。”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您了解我们吗？” 刘女士用说“这根菜不新鲜”一样的语气评价道：“长得帅，年轻，有勇气有担当，这是我看到的他全部的优点。但这些优点能当饭吃吗？能支撑你们过好日子吗？” “连有勇气有担当都看不上，那什么优点您觉得够格？” “不要天真。”刘女士平淡地说，“你马上30岁，他22岁。你俩怎么走下去？就算能走下去，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孩子？他现在有经济来源吗？能支撑得起一个家庭吗？” 宇宙替七林辩解：“他除了上学，其他时间都在当越野摩托车手赚钱，支撑得起生活。” 刘女士点了点头，道：“摩托车？现在胳膊粉碎性骨折，恢复期很久？那恢复的时间里靠什么吃饭？” “我——” “除了经济因素，还有距离问题。不说他家在——那什么村，就说c市。你俩见面飞一趟的金钱成本和时间成本有多高？异地恋，还是姐弟恋。你说说看，要怎么走下去？” 宇宙沉默了，这些问题她作为当事人是非常清楚的。 “既然没有可能，那就早点断了，不要互相耽误。”刘女士看了看时间，“我等会还要——” “这些问题我很清楚。”宇宙忽然说，“但是，有些事情总是走着走着才能看到希望。没走到那一刻，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既然如此，我何不给自己的未来一些可能性？” 刘女士将手机塞回口袋，锐利的眼神扫过宇宙倔强的面庞。 “就这么喜欢？和柯昊在一块那么多年，从没见过你这么坚持过。” 宇宙有些不爽地说：“这和柯昊有什么关系？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 “所有的过去都构成了现在的你，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宇宙不再去揪着一个并不重要的点，回归正题，坚定地说：“和我同龄并且经济条件入你的眼的人或许很多，但入得了我的眼的，就这么一个。” “恕我直言，我没从他身上看出任何值得你去牺牲的地方。”刘女士说得直接，“年少的赤诚确实动人，但总有一天会为现实而妥协，你凭什么觉得你俩能幸免？” 宇宙从小到大对父母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此时此刻，终于压制不住怒意，扬声道：“你不清楚我们的故事，不知道从去年到今年共同经历了些什么，凭什么盲目下定义？不说过去，他是因为我才和人起了冲突，甚至因为骨折进了手术室，试问你逼着我认识的哪个相亲对象能做到这个地步？” 刘女士冷静地说：“没错。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并且恰好碰倒了一桌醉汉的酒瓶。” 宇宙被堵得哑口无言：“我——” “我说了，年少的赤诚难能可贵。如果你也是22岁，我会支持你们试着走下去，共同成长共同探索人生。但你30岁了，你赌不起，你承担不了试错的成本。所以，在明知道结局如何的情况下，就不要相互折磨了。” 刘女士叹了口气，道：“有些人在你的生命中闪闪发光，但这和他只会是你人生的过客之间，并不矛盾。” 宇宙低下头，忽然哧哧地笑了起来。 面对面而立的母女两人，都没留意到不远处玻璃门内转身离去的背影。 半晌，宇宙看向刘女士，眼中闪烁着泪光。 “从小到大，永远是你和我爸替我做决定。从小时候要学什么课外班、高考后选什么专业，到现在应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永远都是你们说了算。” “你们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我想做什么，没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人、愿意和什么样的人携手走进婚姻。” 此情此景下，积压已久的怨气已经冲破了宇宙所有的理智，她只想放肆地说出曾经埋藏心底的所有想法。 “辞职以后，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说支持和鼓励，你和我爸在这个问题上从来没给过我好脸色，一致认为摄影不靠谱，三天两头逼着我去当老师老师？老师！” “你们不关心我在所爱的领域取得了什么样的成就，经受了什么样的挫折。你们不知道我得到了多少认可、获得了什么奖项，不知道我年初和最近遭遇的两轮网暴，更不知道我为此得了焦虑症和恐慌症啊，是我说错了，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做摄影博主。” 刘女士素来沉静的面容出现了明显的错愕。 宇宙边哭边笑，继续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在我因为网暴崩溃到不想拿起相机的时候，是七林提议让我去做雪山照相馆，让我找到最初的热爱。在我因为恐慌症整宿整宿不敢睡觉的时候，是他默默陪伴我，帮助我克服恐惧心理。” “他见过我光鲜亮丽的时候，见过我落魄难堪的时候。我无数次的灵感和勇气都来源于他，来源于他的一句话，甚至来源于他的存在本身。” “是，他年纪小，他还没毕业，他经济来源不稳定。但这又能怎么样呢？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我的身边有他存在。” 说来奇怪，爱情和世俗总是站在对立面。非常幸运地克服了世俗阻碍便成就美谈，但绝大多数最终还是向其妥协。 这是多么令人唏嘘。 宇宙说完所有想说的话，不再去看刘女士此时是什么表情，转身向室内走去。 她去楼梯间坐了好久，等到泪痕干掉，等到眼睛不再泛红，这才假装无事回到了病房。 七林没有在看书，而是坐在床沿上发呆。 听到脚步声后，他立刻起身：“你妈妈呢？” “走了。”宇宙关上门，“她脾气比较直，你别放在心上。” 七林摇摇头道：“不会。阿姨专程来看我，我应该感谢才是。” 宇宙转移话题，“快到饭点了，想吃什么？” “我点了外卖，一会就到。” “好。” 宇宙像平时一样坐在板凳上抱着电脑工作，但许久都没有敲一下键盘。 忧心忡忡的她并没有注意到，七林始终寡淡的神色，和眼中愈来愈浓郁的自嘲和伤感。 第111章 代表告别的告白 手术两周后，七林终于出院了。 如果不是父母还在b市，宇宙肯定直接将七林拉回家照顾。可惜，目前条件并不允许。 将他送回宿舍后，宇宙还是放心不下。 她皱着眉头，在宿舍走转右转：“真的可以吗？你这太不方便了” 七林轻笑：“没事，我和雷磊师兄一个宿舍，你就放心。” 一听雷磊这个名字，宇宙有些没来由的心虚。 “这么晚了，快回去。”七林催促道，“这些天你忙前忙后，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又没什么事”宇宙小声说，“他们三个今天刚回来，休息几天再开工。” “所以，你也应该好好休息几天开工。” 见他状态确实不错，肉眼可见也确实没什么事情，宇宙还是听了七林的话。 “那我走了，有任何事情都给我打电话。” “嗯。”七林挂着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宇宙背起背包，转身向外走去。 “等等！” “嗯？” 宇宙刚转过身来，就被七林一把抱进怀中。 她吓了一跳，也不敢挣扎，只得惊呼道：“喂，你的胳膊——” “没事。”七林低声说，“只用了左臂，放心。” 宇宙的下巴抵在七林肩膀上，痴痴地笑了起来。 这个拥抱很轻柔，又很温暖，但让宇宙没来由的有点悲伤。 许久之后，七林松开左臂，在宇宙眉心印下一吻。 “谢谢。” “跟我谢什么？” 七林勾唇，慢慢地说：“嗯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的律师，还有——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切！”宇宙撒娇似的斜了七林一眼，“走了！” “回去跟我说。” “好！” 当宿舍门闭合的瞬间，七林脸上的笑意应声消失于无形。 宇宙回家后，发现只有父亲宇平在家。 “爸？我妈呢？” 宇平取掉眼镜，疲惫地揉了揉眼睛，“你妈回家了。” 宇宙原本想着回家再好好和刘女士聊聊，毕竟上次交谈她有些冲动，却没想到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回家？这么突然？” “嗯。”宇平拉过女儿的手，叹了口气，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宇平也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离开了b市。 看着父亲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宇宙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父母和子女就是这样，无论因为什么原因吵得再凶，血浓于水的感情永远是牵绊。 直到宇平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宇宙这才转身，往停车场走去。 b市机场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行色匆匆的旅客，送行的亲友，大厅里自然是人潮涌动。 路过值机柜台，宇宙随意扫过长队，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很像七林的背影。再定睛一看，却是找不到丝毫踪影。 她笑着摇摇头，掏出手机给七林发了个微信。 「刚在机场路过值机柜台，看到一个和你超级像的背影，连发型都很像，但再仔细看就找不到了。你真的没有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吗？」 七林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宇宙估计他还在睡觉，也没放在心上，开车便往市区驶去。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宇宙接到了小杜的电话。 “喂，怎么了？” “老板，你在哪呢？” “我？刚去了趟机场，现在快到家。” 宇宙打开右转向，拐进了小区。 “啊，那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嗯？”宇宙奇怪道，“一大早跑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 小杜神神秘秘道：“你来了就知道了。” 宇宙一头雾水，把车停好后从地库坐直梯上楼，果然在家门口看到了一脸姨母笑的小杜。 “昨天不是才回来，怎么不休息？” 小杜蹦蹦跳跳地说：“因为我身兼重任啊！” “重任？”宇宙完全不懂小杜在说什么。 打开门进了屋，小杜这才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礼盒。 “铛铛！” 宇宙合理推测：“你——从y省给我带的礼物？” “不是——虽然我确实带礼物了，但不是这个！”小杜的嘴角快要咧到了耳根，“这是你男朋友托我带给你的。” “我哪里来的男——”宇宙眼神突变，“你说什么？” 小杜嘟囔道：“你和七林在一块也不跟我们说，我也算是媒婆！” 宇宙直觉不妙，立刻问道：“你说，这个是七林让你给我的？什么时候？” “昨晚啊！”小杜挠挠头，“他说有惊喜要给你，但又不好意思当面给你，所以特意拜托我。” 宇宙一把接过盒子，三两下拆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脸色难看得可怕。 盒子里是工工整整的一沓人民币，和一封塞在信封里的信。 宇宙急忙拆开信封，连手都在抖。 展开后，她看到了熟悉的、很有七林风格的字迹。 「我走了。 那天你母亲来医院，我担心你们争吵所以跟了过去，不小心听到了谈话内容，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一个性格孤僻不合群的人，除了子梅村的伙伴外没有什么朋友，人生中只有学习、看书和赚钱，想想都很无趣。 好像从来没有和你说过，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脑海中闪出的念头竟然是——今天天气怎么会这么好。但是那天，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一个阴天才对。 我觉得我很幸运。摩托车队里有十辆车，你怎么偏偏坐在了我的后座，又恰好喜欢看书、喜欢我当时看的那本书。 秋天的那短短两周，我没想过我们还会有故事、还能有故事。送你离开的时候，我知道我们大概率再也不会见，那就祝愿我喜欢的这个女孩子未来皆是坦途。但可能贡嘎神山并没有听到 今年年初在网上看到你的消息后，我不由自主地担心。我忍不住设身处地去想，如果是我处于你的境地，我会怎么样、我想怎么样。犹豫再三后，我向你发出了来子梅村小住的提议，没想到你竟然立刻回复并且说了好。 冬天的那两个月，看着你慢慢从郁郁寡欢再次变得活泼起来，我才放下心来。那会，我依然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我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你总是会离开的，总要回到自己的生活去的。却没想到，你自己在山路上骑摩托车，竟然还敢载人。 我实在是气昏了头，竟然把藏了这么久的心思直接说了出来。我更没想到，你竟然回应了我的表白。虽然你的步调有些超速，但既然是你的步调，那我自然愿意配合。没想到第二天起来发现，你竟然会不告而别。 我阿爸告诉我你走了的时候，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其实特别生气。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冤大头，你到底怎么想的直接告诉我就好，为什么一声不吭一句话不说兀自切断联系。 我想了很多办法联系你，让我室友找你拍情侣写真是我最后能想到的办法。其实当时我已经心灰意冷了，毕竟你的工作室那么火爆，即使你在s省也不见得看到这封邮件。但你偏偏回复了。 再次见到你，我能看出你的隐忍和挣扎。奇迹般的是，我一点都不生气了。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有自己的顾虑，肯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当导师问我愿不愿意提前进组跟项目、去b市实习三个月时，我觉得这就是命运。我不求结果，只求能多陪伴你一些时间——当然，如果有结果那是再好不过的。 我看到你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样子，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但看着你那么拼命，我又不自觉地担心你的身体。后来，当网络上再次出现不好的声音时，当我知道你确诊恐慌症的时候，我其实特别生气，气这些没有脑子的人随便发表言论伤害一个这么努力又这么优秀的女孩。 说实话，想到那天晚上你递给我的耳机、耳机里的旋律和你走向我的眼神，我还是觉得像做梦一般不真实。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不真实的。 那晚的意外，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母亲说得很对，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所以你不要觉得我骨折是你的责任。 父母深爱子女谓之计深远，你母亲的思虑是理性、现实的，她的话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天真。无论是经济、距离还是未来，我没有底气做出能让你父母满意的承诺，也不想因为我的存在耽误你的人生。 我们或许就是在彼此人生中闪闪发光的过客，只适合陪彼此走过一小段旅程。虽然令人无奈，但这确实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能陪伴你克服对恐慌症的恐惧心理，我非常荣幸。以后如果再遇到恐慌发作，就想一想便利店热乎乎的乌龙茶，让你觉得奇妙的春夜，还有云上三千米、能眺望贡嘎雪山的子梅垭口。」 这句话下面，有一行被抹掉的痕迹，然而随着眼泪一滴滴落在纸上，那些印记也愈发模糊。 第112章 宇宙的公开告白 七林就这样无比突然地从宇宙的生活中抽离。 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永远没有回复的微信，永远消失的那个人。 宇宙第一时间就打电话给了雷磊，得知项目组的其他成员三天前就回了c市，只有他等七林出院后一起离开。 算算时间，或许那个形似双胞胎的背影，就是七林本人。 宇宙打电话给雷磊，拜托他把电话交给七林，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她听到雷磊喊七林，听到手机交到了七林手中，然后就是冰冷的代表被挂断的“嘟嘟”声。自此之后再联系雷磊时，她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在宇宙面前的七林永远是温柔体贴的，这让她忽视了七林骨子里、血脉深处的狠劲。就像在夜市那晚坚定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像那狠狠砸向醉酒男人的酒瓶。 七林就这样单方面决绝地为他们的关系画上了残缺的句号。 宇宙有时候在想，自己真是活该。她不告而别的时候，连半个句号都没有，七林能给她留一封信已经是仁慈了。 但大部分时间，她都处于抓狂的边缘。宇宙走向七林的那一步，可以说用尽了她前30年人生中攒下的所有勇气。如今巨大的期望落空，她又有点恨七林。 不过，恨意也难以持续太久，因为宇宙会立刻想到七林走向她的九十九步。那个不求回报、毫无怨言的男孩，她又怎么忍心去埋怨？ 在反反复复的内耗下，宇宙某一天，报复性地喝了许多酒。她和远在天边的七林怄气，即使对方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在酒精作用下，宇宙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决定去录一个vlog。 她对着相机，原原本本地讲出了她和藏族男孩的故事。那个用牵着马的背影助她拿到摄影奖项的男孩，那个外冷内热、赤诚热烈的男孩，那个陪伴她走过风雨的男孩。 宇宙毫无保留地讲述了两次网暴的过程，讲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述了两次在子梅村的经历，以及如今患有恐慌症的事实。 还好，她的理智还在，还知道录完的视频需要剪辑。 等第二天酒醒，宇宙对着基本剪辑完毕的vlog考虑了很长时间。 最终，她拨通了小杜的电话。 “喂老板，你还好吗？” “微博账号我登，以后你都不用管了。” “老板——” 宇宙按下挂断键，毅然决然地上传了视频。 vlog发送成功的第一时间，七林就看到了。宇宙一直是他的特别关注，有通知提醒的那种。 彼时，七林刚刚做完复健，心里郁气难消，对自己不争气的胳膊和肌肉心存怨恨。 就在这样的时刻，他看到了宇宙的微博。 他没带耳机，只得急匆匆地跑去医院楼梯间席地而坐，这才打开视频放出声音。 如果说那封信是七林视角下他们的故事，那这封视频便是宇宙视角下的事情始终，是她这将近一年时间的日记。 七林定定地看着屏幕上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容，心里是无尽的苦涩，他自虐一般地将宇宙的每一句话都刻在了脑海中。 隔着屏幕，他看到宇宙扶额嘟囔道：“啊，他说恐慌症是不能喝酒的” 随后，她抬起头，眼中含泪但嘴角笑意不减：“但我今天实在没忍住，喝了不少以后不可以这样了。” 七林觉得有什么扫过了自己的侧脸，抬手一抹，掌心竟是眼泪的湿润。 酒后讲述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画面一暗再一亮，背景不再是黑漆漆的房子，而是阳光明媚的白天。 酒醒后，宇宙的语速、语调和措辞明显更加克制理性。 她微笑着说：“这个视频源自酒后有种不吐不快的冲动，酒醒后也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发出来，毕竟先前的事情还没有明确的结果。” “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我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不言而喻。我希望我的故事，能够鼓励那些遭遇网络暴力或者说言语暴力的人们，生活是很美好的，有闪闪发光的人、有令人惊奇的故事。觉得痛苦、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痛痛快快地发泄，等第二天太阳升起，再重拾前进的勇气。” “我还想——感谢那个陪伴我的人。过客又如何，变成常客就好了，既然能从秋天的两周到冬天的两个月、再到全部春天，为什么不能变成包含夏天的日日夜夜？” 宇宙说完这句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唇：“最后就祝愿所有人，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直到视频结束，直到手机屏幕暗了下来再到彻底锁屏，坐在台阶上的那个身影始终都没有动。 第113章 不在期盼之中的重逢 宇宙等了一周的时间，还是没有等到七林的联络。 她没有丝毫犹豫，毅然决然踏上了重返子梅村的路途。 出发前，她联系了兰卡，预订了两周的住宿。 得知宇宙要回来住一段时间，兰卡那是非常兴奋非常欢迎。她第一时间将电话打给了七林。 “赶紧往回走，宇宙要来住一段时间。” 彼时，七林正在用一只胳膊收拾行李，闻言手一松，怀里的书应声而落。 “你说什么？” “宇宙刚预订了两周，明天到。” 兰卡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七林上次回来是朗嘉高考的那几天，明显能看出他情绪的低落，所以想要再次为七林创造机会。 漫长的沉默后，兰卡听到七林毫无情绪的声音：“我导师这边有点事，暂时回不来了。” 宇宙抵达子梅村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一到民宿，兰卡就冲上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宇宙笑着拍拍兰卡的背，心里是一阵暖流。 晚上不必多说，自然是大家伙围坐用丰盛的晚餐欢迎宇宙的归来。 不光兰卡老李夫妇，高考完的朗嘉、恰好有空闲的阿吉还有格桑格茸两兄弟。 “就差七林，人就齐了。” 阿吉边为大家倒青稞酒边说。 宇宙摆摆手道：“我最近不能喝酒，喝茶就好。” 大家在一块图个开心，喝不喝酒并不重要。 格茸道：“就是，从二月三月开始回来的次数很少，也不知道这小子最近忙什么呢？” 老李说：“读研究生了要听导师安排，肯定很忙。” “不说他了，说说你。”今天的主人公自然是宇宙，老李问道：“这几个月怎么样呀？” “还不错。” 宇宙选择用无害的谎言免去向朋友们诉苦的机会。 吃到一半，宇宙注意到兰卡拿着手机进了屋子，便借口去卫生间跟了过去。 宇宙还是听不懂藏语，但她记得七林的名字在藏语中的发音。 兰卡果然是打给了七林。 宇宙径直走了过去，拍了拍兰卡的背。 兰卡吓了一跳，惊呼道：“宇宙？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手机那头的七林瞬间直起了身。 “抱歉。”宇宙表情紧绷，“和七林打电话，是吗？” 兰卡的表情变得古怪，想否认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她的种种行为，再次印证了宇宙的猜测。 “开外音。” 兰卡看到了宇宙坚定的表情，也察觉到他俩之间奇异的氛围，最终还是按照宇宙的要求按下了免提键。 “麻烦你转告七林，我给他考虑的时间。我在子梅村待两周，只待两周。到6月2号早上为止，如果他一直躲着我一直不出现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宇宙顿了顿，扯出了并不好看的笑容，笑意自然不达眼底。 “算了，就这些。”她终是没说出来她最想说的那句话，“麻烦你了。” 说罢，她不等兰卡的反应，转身向后院走去。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兰卡这才从冲击中回过神来。 “听到了？” 许久，七林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在子梅村的两周，宇宙等地无比焦心。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每天都跟着伙伴们四处玩耍，有时候跟着阿吉带驴友上山，有时候去贡嘎寺门口陪还在摆摊的格桑聊天，有时候和朗嘉并肩坐在院墙上发呆，心情倒是松快。 某一天，朗嘉忽然从手机中抬起头，问道：“你是在等我哥吗？” “嗯？” 宇宙从思绪中陡然回神，这才注意到朗嘉正在看她的微博。 “我刚才看到的你说的这个人就是我哥，对？” 宇宙既然选择来这里，就不怕承认：“嗯。” “所以我哥改变计划不回家，就是为了躲你？” 宇宙脸色微变，语气还是沉着的：“改变计划？他原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就差不多你来的那几天。有一个开发商想来子梅村看看，村里只有七林学历高智商高，所以要他提前回来。” 朗嘉对他们的事情并不了解，十八岁的小脑袋瓜也无法理解两个人的行为，“我哥为什么要躲你？他不是逃避问题的人啊？” 七林确实不是，但这并不妨碍在这件事情上他选择了这般的处理方式。 “有些事情很难解释。”宇宙沉吟了下，“你长大就懂了。” 朗嘉不满：“我已经长大了！我都成年可以喝酒了！” 宇宙笑了笑，没去打击少年的自豪感。 “嗯，长大了。” 可无论如何调整心态，当时间渐渐向最后期限靠拢时，宇宙还是控制不住的失落难过。 这两周是给七林去考虑的时间，也是宇宙让自己去接受可能彻底失去的事实的时间。 到六月一日那天，宇宙再也无法强装无事，连最没眼力见的朗嘉都看出了她的焦躁不安。 儿童节这天，宇宙就在期待和焦虑中度过。 她整宿都没有睡觉，靠在床头盯着已经打包好的行李，满腔热情终是彻底熄灭。 第二天清晨，宇宙站在七林家的院墙边，目送着今天载着驴友和货物的摩托车队抵达目的地，然后随意拦下了一辆。 “去巴王海停车场。” “好。” 这个藏族男孩宇宙不太认识，她跨坐在后座，在熟悉又陌生的速度中默默和子梅村告别。 进山总让人觉得漫长，但离开时这路途却变得短暂。 那扇铁门，恰如进入桃花源的山洞。跨一步，便是嘈杂的现实生活。 宇宙付钱道谢，目送小哥的身影消失在那小径之中，这才回过头来寻找约好的车。 在最意想不到的时间，宇宙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七林。 他那还未痊愈的右臂搭在膝盖上，旁边是一个硕大的徒步包。人高马大的男孩低着头，难掩颓唐。 许是察觉到了目光，七林从臂弯处抬起头来，在看到宇宙后像被烫到脚的小狗，瞬间弹了起来。 宇宙注意到他有些憔悴的面孔和眼中闪过的无措，便知道他并没有做出让她期盼已久的决定。 既然如此，不见也罢。 宇宙收回目光，转身向约好的车走去。 司机师傅正在车旁抽烟，看到她走来问道：“回c市的，是吗？” “对。” 她取掉背包，倾身就要上车，手肘却忽然被一只熟悉的大手紧紧抓住。 “等等！” 第114章 我爱你 宇宙顿了顿，将包放在车后座后转过身来。 七林的眼中难掩焦急，似乎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宇宙笑了笑，目光却落在了远山之间。 “谢谢你，还是愿意为我们之间画一个完整的句号。” “我——” “但我不想听到冠冕堂皇的原因和理由，也不想再经历一次拒绝。”宇宙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盒子塞进七林手中。 去年秋天在这个地方，七林将他最心爱的耳坠作为离别礼物放在了宇宙的掌心。今天，她将耳坠还回去，也算是有始有终。 “再见。” 在离开的前一秒，宇宙听到了来自身后男人那极度沙哑又饱含真情的告白了。 “我爱你。” 宇宙一愣，猛地回过头来。 “我爱你。”七林加重语气，随后又有些迷茫地说，“但我不知道怎么样做是正确的，怎么样做对你更好。” 宇宙深呼吸了好几下后才开口，仔细听可以发现她的嗓音在微微颤抖，可惜处于紧绷状态下的七林没有听出来。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拒绝我的理由，可以是因为没有精力投入一段感情，可以是因为无法承担经济压力，可以是不想付出，可以是觉得我们年龄差不合适，可以是不喜欢我但唯独不能是所谓地为了我好。” 一向内敛的七林听到她的话，情绪再也无法隐藏于平静的外表之下。他低吼道：“我怎么会不喜欢？距离、精力、年龄算得了什么？怎么会成为我放弃的理由？” “那为什么距离、精力和年龄就是我放弃的理由？” “我——”七林猛地撸了一把卷曲的头发，“我一无所有，我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没有门当户对的家庭，我甚至负担不起每周往返b市的机票。我们之间，势必会是你承担的更多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辛苦，因为我耽误你的人生！” “你才22岁，一无所有才是常态。等你到我这个年龄——” “我凭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等我？” 宇宙偏过头，擦掉划过面颊的泪珠，倔强地说：“你没有，但你也没有资格去阻止我。” 两人相对而立，彼此之间是微妙的僵持。 “啊，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宇宙不喜欢争吵，率先移开视线。 她自嘲地说：“我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追到家里去死缠烂打地逼一个人不要离开” 七林张嘴就要反驳，却被宇宙堵了回去：“抱歉，我的本意不是向你施压。” “你听我说！”七林攥住宇宙的手腕，“你母亲担忧的问题都是非常现实、必须考虑的问题，在能给你父母一个满意的答复之前，我不能这么自私——” “不用再解释了。”宇宙甩掉七林的手，平静地说：“无论是什么原因，那都是你自己的原因。在我眼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总有能解决的办法。” 然后，她冷冷一笑道：“还有，你说给我父母一个满意的答复？你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是让我满意的答复？” 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原因，都哽在了七林的嗓子眼，进退不得。 今天看到她的那一刻，七林就知道，只要她愿意，那自己永远都无法放开她的手。 但来自现实来自世俗的问题和压力又是那么清晰，像一块和肩膀融为一体的巨石，让他无可逃避。 面对面，宇宙能清楚地看到七林眼中的挣扎。她忽然有些心软，七林再成熟，说到底还是一个毫无感情经验的男孩，或许还没有形成完善的感情观和婚姻观。 她放缓语气，轻柔地说：“感情从来都不会那么刚刚好，你很难在最合适的时间去遇到最合适的人。遇见太早的话可能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遇见太晚的话可能自己或对方早已经迈入了婚姻。” “你曾经说过，每个人不同，如何选择都不奇怪。这话没错。无论是选择赌一把去携手同行，还是选择更加稳妥地放手，都没有对错之分。” “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要将任何事情特别是感情完美化。这个世界上没什么是完美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而且所谓的合适背后，少不了双方的妥协和共同付出。” 宇宙抿了抿唇，最后说道：“希望未来遇到类似的事情或者遇到——对的人时，不要忘记我说的话，不要让自己后悔。” 当说出这些话时，宇宙惊觉自己竟然能如此平和地看待和七林的结束。用了两周都没有实现的事情，竟然在短短十分钟的交谈中做到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男孩一如往日的真诚和爱意，或许是理解了他感情和理性的挣扎，也可能是明白了刘女士的反问“凭什么你俩可以幸免”。 年龄差带来的不仅仅是阅历差，更关键的是人生的步调完全不同。如果没有非同一般的坚定，再热烈的感情也总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就像宇宙爱上用摄影定格美好的瞬间，她希望一切都结束在最绚烂的时候，包括感情。 七林敏锐地察觉到了宇宙从失落到彻底平静，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从心底升起。他知道，这次再见，便真的是这辈子的最后一面了。 他哑着嗓子问宇宙：“我是不是很蠢？” 这是宇宙预料之外的问题，她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到了七林早已通红的眼睛。 或许真到了最后一刻，七林有些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最真实的想法：“我放不下，我不想放开你但我又没有勇气牵起你的手。我——我经历过太多阴差阳错，我不敢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一起努力没错，但凡事都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如果没有结果呢？那你怎么办？” 七林这辈子都没有胆怯退缩过。无论是家庭还是学业，他永远都是那么勇往直前。但在感情上，他真的害怕了。 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 人生中的一切都如流沙，越想握紧时反而会从指缝溜走。 “每个人都只能为自己的生命负责，只能为自己的感情负责。”宇宙淡淡地说，“你说你没有勇气？” 她冲七林伸出手，掌心向上。 “没关系，我有。” 第115章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在宇宙坚定的目光中，七林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看向宇宙素白的手，轻声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会后悔。” 宇宙没动，平静地说：“就算后悔，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不需要你负责。” 说不动容是假的，七林深呼吸了好几下，“我从来没主动放弃过任何事情，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闻言，宇宙眉峰微微挑起，有些惊讶。但经过几秒的沉吟后，她重重地点了下头：“知道了。” 然后，她伸直胳膊，晃了晃空荡荡的手。 听到宇宙的回答，七林的眼神陡变。他没去握宇宙的手，而是猛地向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于感情方面，七林一向是含蓄的，但这个吻来势汹汹，恨不得将宇宙生吞入腹。 宇宙被迫仰着头，承受他愈来愈猛的攻势。这个吻里有太多感情和情绪，是压抑已久后的喷薄而出。 随着他的动作，宇宙不由后退一步，后背重重地抵在了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一声唤回了七林的理智，他抬起头来，在微微喘息中看向近在咫尺的面庞。 他哑声说：“对不起，碰疼你了。” “没有。”宇宙咬着唇，小声说。 七林勾起唇，笑容和看向宇宙的目光很是宠溺。 他没忍住，低头再次轻啄宇宙嘟起的唇，含笑道：“走，陪你回c市。” 可怜司机师傅，先是因为两人的争吵而手足无措，然后又被狗粮暴击，最后还得开三个小时的车，可谓是生理心理的双重伤害。 坐在后座的小情侣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欣喜之中，不知道师傅倍受伤害的心灵。 宇宙和七林十指相扣，感到前所未有安心。 昨晚一夜未睡，现在松懈下来，又被七林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眼皮在不经意间就粘在了一起。 七林立刻察觉到她的困意，长臂一伸，将人揽进怀里。 “昨晚没休息好？” 宇宙靠在他肩上，双目半阖，困到极致还不忘反问：“你休息得很好？” 七林失笑，如实道：“没睡好，没睡着。” 宇宙嘴唇上扬，没再应声。很快，就伴随着车子的颠簸沉沉睡去。 七林其实也有点乏，但却没有一丝睡意。因为他有更现实的事情要考虑，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先前决定放弃，不是因为他畏惧艰难险阻，而是害怕宇宙要陪着他去经历。但既然她如此坚决地走向自己，七林自然不愿让她后悔、让她失望。 到了c市，七林直接让停在了c大附近的酒店。 宇宙手软脚软地下车，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到身处的地点。 七林左臂将自己的包背上，同时提起宇宙的背包，和司机师傅道谢后走向宇宙。 “走。” 宇宙半开玩笑道：“这是要带我开房？” 七林腾不出手，不然真的很想给她来一个脑瓜崩。 “不开房你住哪？” 宇宙撇撇嘴，嘟囔道：“直接坐飞机回b市” 七林嗯了一声，“改签，明天再回。” “明天？” “嗯，我明天得回子梅村，有点事情。” 宇宙有那么一点失落，谁家男朋友刚确认关系就赶人走哦！ “别瞎想。”七林走出去一步又退回来，“忙完这边，我去b市陪你一段时间。” 被戳破小九九，宇宙有那么一些尴尬，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她注意到七林在用左半边负重，一拍脑袋，急忙过去提自己的包。 “我来背，你胳膊还没好呢！” “没事，左胳膊好了。”七林提着包的手往后闪了一下。 “真的好了？那右手肘怎么样？” “等会给你看，放心。” 去前台开了房间，付钱的时候七林放下包就要掏手机，而宇宙抢先一步付了款。 有其他人在，七林不好多说什么，进了电梯后才道：“让你掏钱，我变成什么了？” 宇宙用手机抵着下巴，转转眼珠道：“嗯被姐姐包养的小奶狗？” 虽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七林还是立刻瘫了脸。 “奶？你说我？” 宇宙忍笑道：“嗯确实和你不搭。不过，这毕竟是姐姐的美好幻想，你就勉为其难装一装。” 七林率先走进房间，放下两个徒步包后立刻转身将宇宙堵在了墙角。 他眯着眼睛，嗓音闷闷地说：“你——真的喜欢奶狗？” 宇宙没想到他如此较真，觉得可爱到不行，但表面上还是在演戏。 “嗯，喜欢啊！没有哪个姐姐不喜欢？” “那狼狗呢？” 七林再不网上冲浪，狼狗奶狗这两个词还是知道的。如果非要选的话，他还是和狼狗更贴近一些。 “都喜欢。不过我最喜欢又奶又狼的那种！” 七林脑补了下又奶又狼是什么画风，但实在是想不出来。 见他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宇宙实在是憋不住笑了。 她环住七林的脖颈，在他下巴落下一吻，安抚道：“放心，我最喜欢你这样的。” 七林动了动耳朵，不依不饶道：“最？我在和谁比较？” 宇宙瞪大眼睛，一副第一次认识他的模样：“你这么小心眼呢？” “嗯。”七林承认，“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就是洒脱不起来” “你还洒脱不起来？”宇宙撇撇嘴，“不告而别，我都公开示爱了都不搭理我，拖到ddl最后一天才出现，我看你稳得很着呢！” 七林自然是立刻否认：“我没有。” “你哪没有？我都知道了，你本来半个月前就要回子梅村，为了躲我连家都不回，你还不洒脱？” 七林这半个月除了复健的时候以外，无时无刻不想着宇宙，每天都在失眠，每天都是从深夜睁眼到天明。 他是一个执着的人，这样一个人亲手放弃自己最珍视的宝藏，是非常痛苦折磨的一件事。 但就像宇宙和子梅村的伙伴们撒谎自己过得不错一样，七林也不愿意向宇宙倾诉这之间的种种。 见他不答话，宇宙冲他努了努下巴，用眼神表示质问。 堵住宇宙的只有一个办法。 七林左臂紧紧环住宇宙的腰肢将人揽向自己，不给她一丝一毫的反应时间，偏头深深吻了下去。 第116章 腹肌 当宇宙的手从七林后颈滑到肩膀再到胳膊肘处时，已然混沌的大脑骤然清醒。 她错开七林的呼吸，小声提醒：“胳膊” 七林嗯了一声，将脸埋在了宇宙的颈窝，半晌低沉地笑了起来。 宇宙仰躺在床上，侧头看去，颇有些忍无可忍地问：“所以——到底为什么开双床房？” 七林缓过劲，翻身躺在宇宙旁边，举起自己的右臂说道：“这是一个原因。” 是一个，那就是还有别的。 宇宙追问：“还有呢？” 七林看了眼时间，问道：“想吃什么？” 这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手法，宇宙看不出来才有假。 宇宙一骨碌爬了起来，居高临下逼问道：“还有呢还有呢？快说！” “真没什么。”七林哭笑不得，“十二点了，想想午饭吃什么。” 宇宙撇撇嘴，切了一声后感慨道：“你可真是神秘的男人呐！” 宇宙没再追问，七林也没有说下去的意思，这个话题只得作罢。 他们中午去吃了c市一家老火锅。 七林右臂行动受限，自骨折以后一直用左手吃饭。左手使筷子很有难度，宇宙一就座就给他要了一个勺子。 宇宙爱吃辣，吃得格外满足。自己暴风吸入的同时，还不忘给七林碗里捞肉。 看着面容清冷人高马大的男孩拿着一个宝宝用小勺子吃加麻加辣火锅，这违和感让宇宙忍俊不禁。 七林问：“舍得笑了？” 此话一出，笑容瞬间从宇宙的面庞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切！”宇宙放下筷子，双手抱臂，“你就是故意敷衍我！” “不是”七林没想到宇宙还在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有些哭笑不得。 “那为什么不说？” 七林面色有些古怪，沉吟后道：“以后和你讲，可以吗？” 宇宙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并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很大程度上是在撒娇和开玩笑。但听七林这么说，她就知道自己误打误撞问到了关键问题。 “以后是——多久以后？” “嗯在我胳膊好了以后。” 宇宙的视线在七林的胳膊肘处徘徊了两个来回，这才点了头。 “好。” 他们像所有刚在一起的情侣一样，手牵手逛街，去吃好吃的甜品，去喝最新款联名的饮品，在c市的街道压马路，享受一分一秒的幸福。 晚上，宇宙洗完澡后出来吹头发，换七林去洗澡。 “你的胳膊可以吗？” “可以。” 七林单臂脱掉套头卫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短袖。 随着他的动作，一小节腹肌从衣服下摆露了出来，看得宇宙脸红心跳。 七林并没注意到宇宙暗戳戳的表情，转身进了浴室，不一会就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宇宙收回目光，开始一点点去吹干及腰的长发。女生的头发——特别是长发，吹一次很费时间，她才刚放下吹风机，七林就边擦头发边走了出来。 这个动作和方才有异曲同工之妙，宇宙靠在床头，丝毫不掩饰自己停留的目光。 “吹干了——”看到宇宙赤裸裸的目光，七林没说完的话被迫咽回肚子里。 他唇角一勾，故意放下拿毛巾的手，腹肌也随之消失在衣摆之下。 宇宙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她咂咂嘴，朝七林挪去：“毛巾给我，我帮你擦。” 七林挑了挑眉毛，什么都没说，很顺从地坐在了床边。 宇宙没多想，跪在他身后，像擦小狗一样呼噜七林的卷毛。 “短发真好。”她嘟囔道，“不用吹都快干了。” “嗯，羡慕的话你也可以剪短。” 七林见过宇宙吹头发的样子，每次她都没耐心吹干，而头发半湿就睡觉对身体不好。如果可以剪短一些的话能方便许多。 宇宙没想到七林会这么说，故意逗他道：“怎么，你喜欢短发的女孩？” 七林佯装不懂，“喜欢。” 下一秒，宇宙就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重说！” 七林转过身来，无奈地解释：“你现在头发长吹干难，半干就睡觉对身体不好。” 宇宙强行按耐住即将翘起的嘴角，问道：“那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不知道。” “嗯？” “没有特定的偏好。喜欢的话光头我都喜欢，不喜欢的话怎么都不喜欢。” 爱屋及乌，是每个人的常态。 宇宙有被这句话取悦道，眯了眯眼，将毛巾扔到一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也没有特定偏好。” 七林单臂撑在身后，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莫名有种洞悉一切的感觉。 他说：“我知道你——至少一个偏好。” “我？什么偏好？” 七林笑而不答，让宇宙更加摸不着头脑。 “记不记得，你生病发烧那次？” “记得。” “第二天早上你让我去洗澡，然后在门口犹豫要不要敲门——” “记得！” 有那么一些尴尬的事情，宇宙实在不想再回味一遍。 “刚才你盯着我看的眼神，和那天一模一样。”七林伸手揉了揉宇宙蓬松的长发，笑着说：“就这么喜欢腹肌？” 宇宙眼神飘忽，被戳中喜好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 七林越看她这副模样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凑上前去吻了吻她微微泛红的面颊。 “喜欢就好，就怕你不喜欢。” 七林说的其实不单是腹肌这么简单，而是他的全部。七林虽然原生家庭条件普通、十八岁前甚至连s省都没有出过，但他从来没有为身外之物而自卑过。 然而，如今站在宇宙身侧，他发现自己欠缺的太多。所以，他更要努力去和她比肩。 闻言，宇宙奇怪道：“这世界上，哪有不喜欢腹肌的女生？” “嗯。”七林点头，“那你喜欢我的腹肌还是喜欢所有人的腹肌？” 宇宙的脸瞬间瘫了下来。谁能想到，七林谈恋爱后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在很多问题上，行动比语言更有说服力。 宇宙直起身，直接上手给七林脱掉了松垮的白色短袖，露出男孩精壮的上半身。 两人交叠的身影和亲吻间隙的喘息让房间内陡然升温。 当宇宙素白柔软的手指从七林的后颈到肩膀到胸肌腹肌后仍然一路向下，七林终是有些绷不住了。 就像子梅村的那一晚，七林一把捏住宇宙为非作歹的手，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等等！” 第117章 新的开始 不知道时七林太矜持还是宇宙太不矜持，每次都是七林先一步理智回笼。 宇宙已经很不好意思，见七林阻拦，自然不会再继续。 七林吻了吻宇宙的额头。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的味道，更像是单纯的安抚。 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很晚了，睡觉。” 宇宙没应声，起身挪到了另一张床上，顺手关掉了床头灯。 瞬间只剩下七林那一侧的台灯，房间内立刻变得昏暗。 七林坐起来，看着宇宙缩在被子里圆鼓鼓的背影，觉得心里直发软。虽然这么类比不合适，但就有点像人类看到小猫咪蜷缩着身体，觉得可爱又怜惜。 宇宙将脸埋在被子里，感觉自己整个头都在冒烟。某些层面上来讲，女孩子主动确实需要更多的勇气。 之前在子梅村，她抱着的是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反正一夜之后她就要离开，之后也不会再见，怎样都无妨，但现在不一样。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动静，直到身后的床沿微微下陷。 七林俯身，在黑暗中精准地找到宇宙的头顶，轻轻揉了揉她的发。 “在想什么？不许瞎想。” 七林的嗓音在夜色中是那么温柔。 因为他简简单单的动作，因为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宇宙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嘴硬道：“没想什么。” 七林轻笑一下，然后说：“我们还有许多时间，不必如此着急。更何况，我还是个只有一只胳膊能动的伤员。” 宇宙嗖的转过身，反问道：“我哪里着急了？” “没有，是我急。” 七林从善如流，然而这话没有丝毫论据支撑。 宇宙当然是不信：“你哪里着急了？” “我着急攒聘礼。” “聘——聘礼？什么聘礼？” 七林哭笑不得：“还能是什么聘礼？给你的聘礼啊！” “这——”宇宙有些懵，刚确认关系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听到聘礼这个词，不懵才奇怪。 “我说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不许反悔。” “不是反悔，但这也太快了？” 七林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一无所有，如果不从现在开始准备，什么时候才能攒够呢？我不想等太久，也不想你等太久。” 宇宙沉默了好几秒，然后轻声说道：“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不要变成你的负担。” “还说不瞎想。”七林道，“不是负担，是动力。” “但有些事情是需要的时间的。不管是学业事业还是经济基础，都心急不得。” 宇宙从未质疑过七林的未来。他的能力、三观、人品和情商都是毋庸置疑的优秀，加上坚定执着的性格，以后过得一塌糊涂才是不正常。 但她不想让七林因为她的存在，过早地去担忧一些世俗的问题。 七林懂她的未尽之言：“我知道，别担心。” “我想过了，以后不管谁有时间不管是飞b市还是c市，机票的钱交给我。” 听她这么说，七林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了。 “不行。”他一口否定，“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自然要两个人承担。” 宇宙叹了口气：“现在是旺季没错，但你胳膊这样也不能再骑摩托车。朗嘉的高考成绩还没出来，后半年开销肯定会多不少——” “你在子梅村的半个月，这些问题我都想过了。”七林打断道，“我的积蓄足够支撑日常开支和朗嘉的一部分学费，最近也在了解助学贷款，应该能申请到。至于我阿爸，护林员的工作加上去贡嘎寺帮忙，收入足够生活。” “我知道你有你的计划，但我愿意多承担一些。” “谢谢你的心意，但真的不用。”七林笑了笑，“我确实没钱，但也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心疼我。” 宇宙起身靠在床头，问道：“你知道我最最最穷的是什么时候吗？” 七林诚实地说：“我一直以为，你从来没有物质方面匮乏的问题。” “大学毕业前是没有。但从辞职开始一直到工作室小有起色，这期间简直是一贫如洗。”这是宇宙第一次主动提起前任，“我爸妈不用说，前任看不上我在做的事情，自然也不关心。我当时就像是在和全世界赌气，都觉得我不行，那不行也必须行。” “当时住在月租两千的小破房子里，付过半年的房租以后手里只剩下千把块钱。为了能吃得上饭，我到处接约拍，无论什么类型、什么地点我都去。” “有一次接到的是机车爱好者的约拍，大半夜去外环路拍摄，拍完都——大概两三点了。” “我打不到车，只能边往市区走边继续叫车。那一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路两边全是很高的树，路灯也不亮。” “我紧紧抱着我的相机，一路都提心吊胆，思考遇到不法分子我该怎么办。想到最后，我就在祈祷不管怎么样相机不能有事，那里面可是好几天的成果，也可能是半个月的饭钱。” 现在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情，宇宙已经不觉得心酸了，反倒是有点惆怅。那时候虽然穷，但干劲满满，对摄影行业满是憧憬和向往。 七林默默地听着，去了解宇宙那些他从来不了解的过去。 “最开始很单纯，就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打破父母对我的偏见并且每天能吃到饭。但人是很难满足的，随着小目标实现，我就又有了更大的野心。” “那段时间的我急功近利，忘记了最初的热情。我为了赚钱超量接拍摄，质量严重下滑。和商家或者品牌方合作的时候，无条件顺从对方的要求，市区风格的照片就是四不像。” 宇宙握住七林的左手，无比认真地说：“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初心。” 七林重重地点了点头。 前路并非坦途，这没关系。重要的是，他们在一点点了解彼此的一切，他们的世界开始合二为一。 第118章 不然，我过来一趟？ 第二天一早，宇宙起程返回b市。 七林一路将她送到安检口，这才将背包交还给她。 “你一会直接回子梅村吗？” “嗯，送完你就走。” 宇宙磨磨唧唧不想进去，挽着七林的胳膊道：“回去待多久？” “有点事情需要解决，说不准。”七林笑着说，“只要忙完，我立刻动身去b市。” 宇宙耷拉着脑袋，小声说：“不用那么急，等朗嘉出了成绩报完志愿再说。” “视情况而定。”七林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还有一个小时起飞，进去。” 再不过安检是要误机的节奏。 宇宙这才不情不愿地直起身，冲七林挥挥手：“那我走了。” 还没等她转过身去，宇宙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七林单臂将人拉进怀里，弯腰吻在了宇宙的唇角。 宇宙勾起唇：“已经想我了？” 七林深深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他定定地看了宇宙半晌，用眼神描摹出她五官的轮廓和明媚的笑容，忍不住再次落下一吻。 “走，不能耽误时间了。” “嗯，到子梅村和我说。” “好，登机后落地后都跟我说。” “嗯！” 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得回到生活的轨道。 回到b市，爱情顺心顺意，事业自然不能落下。 宇宙薅着三位休假已久的伙伴加班加点，整理这两个月的所有摄影作品和关于摄影展的记录。 与此同时，拖延了整整三个月的“床照”风波终于有了结论。 宇宙没多说，只是将结果和律师函一同发出。虽然耗时已久，但总归真相大白。 这半个月宇宙为感情忧心忡忡，完全没心思看微博的情况。到这会才发现，前一条vlog从发出到现在热度居高不下。 可能是因为真情流露，可能是因为盲目网暴遭理性网友的厌恶，也可能是焦虑症群体的支持，宇宙收获了许许多多粉丝和非粉丝的支持。 中午和伙伴们一起吃饭时，大家说起了这件事。 “老板，我觉得风向快要扭转了，咱工作室是不是能继续开下去了？” “不一定。”宇宙理性分析，“走流量赛道的话或许可以，但对于品牌方来说，我可是有两次前科，无论是否清白都是不稳定因素。” “那” “走着看。” 宇宙倒没有过于担心，毕竟情况已经是最坏了，还能更差不成？她纠结的另有其事。 晚上，七林打来电话，问及未来的打算，宇宙这才吐露实情。 “你现在手里有这么素材，打算怎么用？” “还没考虑好。”宇宙有些闷闷不乐，“反正之前的路是走不通的，我这种情况几乎没有品牌方愿意合作，也接不到什么商拍。”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七林安抚道，“既然如此，更不着急做出决定。” “我其实想试一试国际赛事。” 在员工们面前，宇宙不好意思说。这就像成绩普通的高中生忽然说我想上哈佛牛津一样，着实有点夸张。 但七林丝毫不觉得她不自量力，挺开心地说：“我觉得很好啊。拿不拿奖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你能和国际上知名的摄影师切磋学习。” 这宇宙自然是清楚的，但她还是心存顾虑。 “这种赛事国内关注度很高，我报名之后肯定有很多人关注” 七林一语中的：“害怕关注度太高成绩却不好，被嘲笑不自量力吗？” “嗯。” “皇帝的新装，还记得吗？” “记得。” “所以，别怕。被嘲笑又如何，他们连报名参与的资格和勇气都没有。” 宇宙总是把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去想，“那万一又有许许多多人骂我怎么办？” “那就退网。”七林立刻说，“或者——草船借箭。” “草船借箭？” “嗯。”七林开玩笑道，“直接借热度宣传宣传子梅村的旅游业，化网络暴力的不良影响为实际收益，造福一方人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宇宙觉得七林所言切实可行，而且确实是一桩好事。 见她不说话，七林以为她不太高兴，急忙解释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多想。” “没有。”宇宙将这个念头记在心里，转而去问七林的近况，“你那边怎么样？” “今天陪着村里见了下开发商，陪着一起走了下贡嘎雪山的几条观光线路，说明天再进一步沟通。” “你觉得人怎么样？靠谱吗？” “还可以。”七林道。 虽然七林说话时一切如常，但宇宙直觉他也有苦恼。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宇宙听出他的犹豫，“跟我有什么不能说？” 听她这样讲，七林这才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旅游开发能够增收，但势必破坏原本的自然风貌。” “去子梅村徒步的驴友都看中的是子梅村的原始，你担心过度的商业化会失去驴友们的支持？” “嗯。不仅如此，商业开发如果没有止境没有限度，那五年十年之后的子梅村可能就是网红店遍地、垃圾遍地。与其那样，是不是就不应该开始？” “你担心的问题没错。”宇宙毕竟是学经管出身，对这方面还算小有见解，“但是，我们不能因噎废食。” “你赞成开发，是吗？” “嗯。护林员的薪资只够最最基础的开销，旅游收入随季节变化很不稳定，如果能通过开发、扩大知名度增收，对于村民来说肯定是一件好事。” 七林知道开发的好处不止一点，“但是——” “至于你说的过度开发问题，要提前做好规划，从根源杜绝。开发商前来调研，对许多情况都不太了解，势必要听取你们的建议。” “所以，在和他们沟通之前，你要有自己的想法。怎么样更适合子梅村，怎么样可以尽可能地保持村子的特色。” “有了目标，去和开发商尽力争取。当然，如果实在谈不拢，也不必强求。” 七林想了想，宇宙所言确实是现阶段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 “我知道了，那我好好考虑一下。” 宇宙将手机打开外音，边吃酸奶晚边道：“谁最后拍板？” “村委定下方案以后上报，需要审批。” “嗯，那你帮忙好好争取一下。” “好。” 宇宙握着勺子的手一动，忽然提议道：“我怎么说也是经管出身，不然——我过来一趟？” 第119章 突然袭击 七林最终拒绝了宇宙的提议。 虽然非常非常想见宇宙，但他不想让她来回奔波，特别是在正在筹备摄影赛事的时间里。 当然，他向宇宙再三保证遇到问题一定不会隐瞒，宇宙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两人相距千里，彼此都在向目标努力。 不过，宇宙还是隐隐心存担忧。每次打电话，七林都是报喜不报忧，每次问都是一切顺利，但原定于六月底来b市的计划却一推再推。 柳末直切主题：“他是不是后悔了？或者，有新的发展对象要脚踏两条船了？” “怎么可能！”宇宙不屑一顾。 当晚，到了固定通话时间，七林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 宇宙有点担心，发微信告诉他闲下来后立刻回电，但直到晚上九点多还是没有消息。 她没忍住，联系了下兰卡，得知七林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但一直没回来。 在宇宙无比焦心，就差直奔机场飞一趟c市时，七林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你去干什么了？怎么不接电话？” 七林看到了她的十几个未接来电，知道自己让她担心了，急忙安抚道：“没事，就是刚才没信号。” “你这么晚去哪了？！” “刚回到家。”七林温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宇宙长吁一口气，忽然就想到了柳末说的话。 下午在咖啡厅，柳末听完他们的所有故事，点着下巴调侃道：“异地恋？” “嗯，暂时是。” “啧，异地恋可难有好结果。无缘无故的失踪，冷暴力，再到突如其来的分手做好准备了吗？” 宇宙立刻没好气地反驳：“祝我点好，别乌鸦嘴。” 在闺蜜面前，她自然袒护自己的小男友。但在男友面前—— “今天我和柳末见了一面。” 七林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不好的预感，迟疑道：“然后呢？” “她说异地恋没有好结果。” 七林：“” “一般流程就是：从无缘无故的失踪，到冷暴力，最后突然分手。” 七林：“” 七林扶额，深深地叹了口气。 女朋友的闺蜜不靠谱，辛苦他费尽口舌去解释。 “别瞎说，也别瞎想。” 宇宙没有感情地说：“哦。” 七林快被柳末气笑了：“哦是什么意思？都是莫须有的罪名——” “那你下次，要提前跟我讲。” 听到宇宙小声嘟囔，七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特别认真地说：“嗯，我记住了。” 听到七林的声音，这一天才算彻底结束。 “你奔波一天，很累了？早点休息。” “已经困了吗？” “还好。” “那——我们再聊一会，今天很想你。” 在从小生活环境的影响下，七林很不擅长表达感情，这让他非常不好意思。 这也是他们在一起之后，七林第一次明确地说出想她，宇宙那点困意瞬间溜走，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 为了鼓励七林今后多多表达，宇宙放弃了调侃他的想法，甜甜地说：“嗯，我也想你。” 这一聊，就从十点左右聊到了十一点。 宇宙打了个哈欠，问道：“很晚了，还不睡吗？” “嗯，准备睡了。” “晚——” 宇宙家的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七林好像听到了动静，立刻问：“怎么了？是不是门铃响了？” “嗯。” 宇宙其实也吓了一跳，几乎没有人会这么晚来找她。 “先别开门，先看看是谁。” “我知道。”宇宙光着脚往门口走去，“难道是柳末？她以前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搞突然袭击” 七林应了声，叮嘱道：“不要挂电话。” “好。” 宇宙凑到猫眼向外看去。只见走廊里的感应灯大亮，但是猫眼处被一团白白绿绿的东西挡住了，看不清来人。 她蹑手蹑脚退后几步，对着手机那一头的七林说：“我看不清，有东西把人挡住了。” 七林的声音依然镇定：“什么东西？你先别开门，再仔细看一眼。” 当宇宙再次向外看去时，发现方才阻挡的物体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单手举着手机的男人。 宇宙捂住嘴，依然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呼，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耳边传来七林含笑的声音：“别怕，是我。” 回过神来的宇宙立刻冲去打开门。 只见七林左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用还未痊愈的右臂夹着一束新鲜的白玫瑰——这便是方才阻挡视线的不明物体。 看到宇宙难以置信的表情，七林原先清浅的笑容不断加深。 “今天很想你，所以一定要来见你。” 宇宙猛地扑过去，狠狠地抱住让她朝思暮想的男友。在触及对方体温的瞬间，眼眶随之一热。 她把脸埋在七林怀里，撒娇道：“你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跟我说” 七林揉揉她的发心，低声说：“嗯，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差点变成惊吓。” 宇宙电话袭击的时候，七林乘坐的飞机还没落地，自然接不到电话。 下了飞机，他立刻回了过去，然后一路聊到宇宙家的门口。 “知道就好！”宇宙揉揉眼睛试图掩盖通红的眼眶，“快进来。” 可惜，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宇宙所有的情绪都无处遁形。 “别哭。”七林凑上去亲了亲宇宙的眼睛，“我这次能在b市待两到三周。这期间我什么都不干，每天都陪着你。” “好！”宇宙畅想未来的美好生活，喜滋滋地应道。 “白玫瑰，送你。” “谢谢。”宇宙笑眯眯地接受，抱着花束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去翻出许久未用的花瓶。 宇宙将素雅娇嫩的白玫瑰安放进它们的新家，然后坐回沙发上认真观赏，觉得非常满意。 七林放下箱子，脱掉外套，催促道：“好了，去睡觉。我去洗个澡。” 宇宙立刻说：“我等你。” “不用。”七林取出换洗衣物，“你关上门早点休息，我睡客厅。” 宇宙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客厅？” “嗯。我胳膊还没好——” “我睡在你左边就好了，睡沙发多不舒服？” “那我去客卧。” 七林知道客卧里设施齐全，铺个床垫就能休息。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住主卧。明明之前无名无份的时候都愿意住，现在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反而退避三舍。 这让宇宙有些不高兴。 她面无表情地说：“哦。” 然后转身回了主卧，甚至顺手锁上了门。 第120章 见父母＆银行卡 宇宙气鼓鼓地盯着门板，最终只等到七林的一声晚安和由近及远的脚步声。 这一晚，宇宙睡得很踏实，就是不停地做梦。 先是梦到自己在子梅村，和七林吵架之后无处可去连夜离开。场景转换，又变成在b市，七林的双臂缠着绷带，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 早上起来，她捂着脑袋连连摇头。 之前和柯昊在一起时吵过的架无数，最激烈的时候冷战了一个月，那种情形下宇宙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完了，她想。 只能说，她被七林吃得死死的。 宇宙做好心理建设走到客厅，发现七林正在厨房餐厅之间往返忙碌。 毕竟只能用一个胳膊，他端沉重的汤锅时很别扭很吃力。 见她起床，七林笑道：“醒了？马上吃饭。” 宇宙假装没看见没听见，兀自瘫在沙发上醒神。 春困秋乏夏打盹，宇宙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有点意犹未尽。 汤锅和餐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嘶——” 宇宙猛地回过头去，就见七林坐在餐椅上握着右臂，头深深地埋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吓了一跳，再也顾不得怄气，三两步跑了过去。 “怎么了？疼吗？扯到胳膊了吗？” 七林没动，似乎没有回答她的力气。 宇宙更加着急，上前去拉七林的手，“到底——” 忽然，七林猛地起身，一把揽住宇宙的腰肢将人带到腿上。 宇宙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就坐在了七林腿上，完全被他圈进了怀里。 只见男孩深邃的眼中是笑意点点，哪里有一点疼痛的痕迹。 宇宙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撑着胳膊就要起身，却敌不过七林的力气。 看到宇宙气鼓鼓的小脸，他极尽温柔地哄道：“别生气，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宇宙气呼呼地问：“什么？” 最好是和昨晚的事情有关，否则—— “嗯商量去见你父母的事情。” 宇宙顾不得生气了，猛地抬起头，是完全的惊讶和不解。 “见我父母？” “嗯。” 宇宙瞪大眼睛：“为什么？” 七林无奈：“你母亲明显很反对。既然我们已经决定在一起，那也得让父母知情，尽量打消他们的顾虑才对。” “正常的逻辑应该是——因为反对，现在才要先按下不提以待来日才对啊？” “我说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弃。既然要走下去，那还是早点让未来丈母娘放心才行。” 宇宙去捏七林的下巴，晃来晃去地调侃：“谁是你丈母娘！” 七林任由她为非作歹，“如果隐瞒，未来你妈妈知道后只会更生气。不如今早坦白，也有心理准备。” “但是”宇宙还是不情不愿。 “怎么了？” “我不喜欢和父母说自己的事情” 七林笑着揉揉她的后颈道：“没事，你只管带我去，其他交给我。” 宇宙实在拗不过七林，最终还是打通了刘女士的电话。 “妈。” 电话被接起来，是刘女士十年一日冷淡的声音：“嗯。” 话到嘴边，宇宙有些犹豫：“我” “有话就说。” “我明天回家。” “知道了。” 宇宙看着面前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七林，实在是说不出口：“” “还有事吗？” “那个嗯我带个人回来。” 说完后，宇宙咬着唇，觉得非常尴尬，但同时又很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刘女士说：“好，几点到？” “十一点左右，我定了餐厅，微信发你。” “嗯，挂了。” 宇宙将电话扔给七林，然后一头栽进沙发拱来拱去，像鸵鸟一样用这种方式去忘记方才的手脚蜷缩。 七林挪到宇宙旁边坐下，一下下顺着宇宙的头发。 “你爸妈有什么爱好，我提前准备。” 宇宙蔫头蔫脑地说：“下午带你去。” 这一天，宇宙都处于一种显而易见的焦虑中。 七林为了让她放松，开玩笑道：“女婿见父母，怎么女儿这么紧张？” 宇宙哭丧着脸，“我可太讨厌这种场合了！” 可惜无论如何讨厌，该来的总会来。 当刘女士和宇平出现在包厢门口，宇宙和七林不约而同起立。 “爸、妈。”宇宙上前迎了下，然后介绍道：“这是七林。” 刘女士点点头：“胳膊怎么样了？” 七林有点受宠若惊：“好多了，定期复健就好。” “嗯。” 宇平为配合七林伸出了左手。 看到这种情况，宇宙悄悄松了口气。 就座后，宇平率先开口：“你今年大学刚毕业，是吗？” “对。”七林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后半年开始读研究生，未来的职业规划目前并不清晰。” “嗯，才刚开始，不清晰是正常的。”宇平转而去问家庭，“你有一个弟弟？” “对，今年刚高考完，报了c市的学校，在等录取通知书。” “既然这样，你以后大概率会定居c市，是吗？” 七林摇摇头，道：“c市离b市、离这里都太远了。” 这些问题七林从未和宇宙商量过，因此宇宙也是第一次知道七林的打算，没忍住偏头去看他，眼中难掩讶异。 父母了解女儿，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宇平继续问道：“那你父亲呢？” “我和他的关系比较特殊，他并不想和我住在一起，所以我会更多地给予经济支持。” 和父亲的关系是一个极度敏感的话题，宇宙立刻解围：“动筷子，菜要凉了。” 宇平和刘女士没有戳破宇宙的小九九，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七林之前就说，让她中间找个借口出去一下，他和宇宙父母单独聊。但宇宙并不情愿，她生怕刘女士的脾气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 七林几次暗示，宇宙都假装看不到。他实在没办法，在桌下握了握宇宙的手。 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你们先吃，我去趟卫生间。” 宇宙是出去了，但怎么都放不下心，便站在门口偷听。 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里面还是没人说话。 况且站在包厢门口，来来往往的顾客和服务生们都忍不住多看一眼，宇宙实在是不好意思，便真的去了趟卫生间。 磨叽了好一阵，估计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宇宙这才回到包厢。 然而在听到屋内对话时，宇宙握着门把手准备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这张银行卡密码是宇宙的生日加两个八。现在钱不多，不到三万，之后我每个月都会往里存钱，请叔叔阿姨代为保管。” 七林的嗓音不疾不徐，显然这件事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心里琢磨了许久。 “现阶段，我也不知道未来会在什么地点从事什么工作。等到尘埃落定，等到卡里的钱足够付任何一座城市的房子首付时还请叔叔阿姨同意。” 第121章 宇宙自己的人生 包厢内，宇平和刘女士交换了个眼神，显然都没预料到对话的走向。 漫长的沉默后，刘女士道：“这个钱我不能收，也不会收。” 七林有些紧张，“阿姨——” “现在谈聘礼嫁妆婚房为时过早，所以这个钱我收的话无名无份。” “我知道。现阶段的情况并不适合谈及婚嫁，更何况我还没有同宇宙提及此事。” 七林说得诚恳：“我知道我的年龄、阅历、家庭条件都和宇宙相去甚远，换位思考，我完全理解叔叔阿姨为什么会反对。但是，我——我真的” 刘女士打断他的话，说：“我看了宇宙微博发的视频，当时你俩分开了，对？” “是。”七林道，“在医院的时候，我担心宇宙和您因为我吵架所以跟了出去，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抱歉。” “听了我的话，望而却步了。” “我确实是后退了一步，也确实是望而却步。我认识到了自己的天真，更加清楚我们之间的差距我没有资格让她等我，也不想让她因为我承担本不属于她的辛苦，所以我挣扎许久后还是选择了退出。” “宇宙追过去找你，你动摇，然后复合了。” “不是动摇。”七林笑了下，“她当时问我，凭什么拒绝她的理由都打着为了她好的旗号，却不问问她想要什么。” 宇平和刘女士的脸色微变，也想到了他们身为父母和宇宙的相处模式。 “既然她不害怕不明晰的未来，我又有什么理由退后？”七林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我依然不想让她辛苦，想让她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去拥抱闪光的人生。正因如此，我更要努力，而不是本末倒置地放弃。” 宇平微叹：“但是，努力不一定都会有结果。如果年之后，你们一拍两散呢？” “我不会——” “没什么是不变的，包括你自己的想法。”宇平打断，“我问这个问题，不是为了让你保证。任何承诺在没有实现之前都是一文不值。” “我明白。” “既然选择来见我们，就说明你们很重视这段感情，无论我们同意还是反对你们都不会分手。”刘女士接过话道。 “是。”七林重重地点了下头，“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放手。” “既然如此，何必要来求得我们的同意？” “宇宙和我的家庭不同。她虽然从不表达，但其实非常非常在乎叔叔阿姨，不想和亲人有任何争执。”七林看向眼神微动的刘女士，“于我而言，争得叔叔阿姨的同意是礼数，也是分内之事。但对于宇宙而言，是迫切的渴望。” “在她辞职转行之后，叔叔阿姨应该是不太支持，所以也不太关注的。再到感情问题上，她其实非常迫切地想要得到父母的支持，想要让父母觉得骄傲而不是蒙羞。” “这样让她在和您的沟通中变得胆怯，很多事情都不敢和您讲，生怕受到冷眼。”七林语气平静，但眼神中闪烁的是浓浓的心疼，“就连和您二位的这顿饭，都是我反复鼓励后她才鼓起勇气发出邀约。” “我知道，父母都是为了孩子好。但有时候，还是要尊重孩子的想法。这毕竟，是宇宙自己的人生。” 七林将提前准备的写有自己手机号码的纸张递给刘女士和宇平：“叔叔阿姨，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我想，您肯定很担心宇宙的恐慌症情况，但又不好直接问她。” 被说中心事的刘女士不自然地别开眼，没说话。 “您别太担心，在没有进行药物干预的情况下恐慌发作的次数大幅降低，只要保持良好心态，大概率会慢慢痊愈。当然，关于她的任何情况，任何不方便直接问她的事情，您可以直接来问我。” 宇宙和七林当天就返回了b市。 在高铁上，宇宙还是没忍住问七林。 “你和我爸妈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你爸妈放心。” 宇宙唔了一声，便知道他不打算让她知晓。 “好。”她转而问，“那旅游开发的事情谈得如何了？” “基本定了，方案在审批中。” “真的？”宇宙十分惊喜。 “嗯。”七林顺手把瓶盖拧开将矿泉水递给她，“开发方案比较适合子梅村，尽量保留原始风貌，村里几片空地批下来做民宿和餐厅。” “不错不错。” 中午吃得咸，宇宙吨吨喝了几大口，将水瓶递了回去。 “所有村民都愿意加入吗？” 七林接过，喝了两口后合上瓶盖。 “嗯，越野摩托的产业链是最快落地的，大家都很支持。” 宇宙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劝朗嘉时自己说过的话，冥冥之中，竟然成了预言。 “没想到，我当时随口一说竟然成了真。” “是啊。”七林也笑道，“当时我无意中瞟见你和朗嘉在一块，害怕熊孩子没礼貌这才跟了过去。” 宇宙开玩笑道：“没想到我说出了如此有哲理有远见的话，是吗？” 七林却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 如果不是听到宇宙说的内容，他也不会衍生诸多思考，在有开发商前来洽谈时便不会准备得如此充分。 七林简明扼要地说了下情况：“而且，我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技术入股，以后可以分红。” “所以，子梅村的旅游热度越高，你们就越能将流量变现。” “是的。” 宇宙其实是想问，是否需要她来帮忙宣传，但可以想到七林不会答应，便没有问出口。 “不错，如果效益好，这部分收入也能让你压力小一些。” 毕竟目之所及，未来三年是不会有正式收入的。 “嗯。”七林笑着帮她整理好帽子，“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嗯！” 回到b市，七林无时无刻不黏着宇宙。 宇宙忙工作，他就搬个板凳坐在旁边看自己的专业书。 宇宙躺尸看电影，他就抱着果盘零食坐在旁边随时投喂。 就连宇宙去见一位合作伙伴，他都坐在副驾一路跟到地下停车场，然后乖乖挥手再见，坐在车上等宇宙回来。 时间仿佛短暂地静止在了这最甜蜜的日子里。 第122章 我们怎么办 暑假结束，两人再次恢复异地恋模式。 七林的研究生生涯非常忙碌，除了上课外还在跟着导师做课题，有时候也会跟去现场，两人并没有像设想的那样至少半个月见一次，这让七林非常愧疚。 宇宙似乎能察觉他的心理，所以从不在电话里诉苦。为了减轻七林的负担，她每次都是先斩后奏，抢先一步订自己的往返机票，免去七林奔波的时间和经济成本。 宇宙则正式参加了柏林摄影大赛，此消息一出，又在圈内引起轩然大波。 但这些，如今的她并不在乎了。 自从最后一条关于律师函的微博发出后，宇宙一直处于停更状态。在这期间，她的收入来源只有一周两次的个人客户，并且只接实景拍摄的客户，勉强能包住四人的日常开支和运营成本。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到七林毕业，没想到，竟然被突如其来的喜讯打破。 宇宙参加摄影赛的作品预料之中的没有获奖，但是她收到了国际一流摄影师米塞尔的联络。 米塞尔看中了她的个人风格，对她作为摄影师的洞察力和想象力表示赞许，向她提供了出国深造的机会。 周末，七林腾出空来飞了一趟b市，一个多月未见的小情侣自然是如胶似漆。 午后三点的阳光透过被风扬起的纱帘洒落，照得宇宙赤裸的肩膀忽明忽暗。她后背贴在七林结实的胸膛，整个人都被男孩修长的双臂圈进怀中。 她素白柔软的手划过七林右臂狰狞的伤疤，唯唯叹了口气。 七林环着腰的手紧了紧，低声说：“早都好了，就是看着丑点。” 对着如蜈蚣一般十厘米长的疤痕，宇宙摇摇头：“不丑。” 七林勾了勾唇角，掌心从宇宙的手背划过，进而十指交叠。七林的大手将宇宙的小手完全包裹，就像七林壮硕的上半身完全将柔弱无骨的宇宙拢进怀里那般。 像是被这个动作撩拨，宇宙在七林怀中转过了身，面对面仰起头，先是亲了亲七林的下巴，然后又亲了亲上下滑动的喉结。 七林的嗓音瞬间就哑了。 他低下头，看着宇宙还泛着潮红的侧脸和耳廓，哑声问：“不累吗？” 宇宙自然不会明晃晃地回答。她往上拱了拱，一手抚过七林的小腹，在七林紧绷的唇线落下一吻。 七林深吸一口气，反客为主将这个吻不断加深，微微用力单臂撑起身体，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宇宙的唇上、下巴、颈侧和前胸，随后不断向下。 窗外是周末的慵懒，屋内是一室温存。 宇宙一觉睡醒已经是傍晚七点半，她摸黑摸了摸身旁，发现七林那边的床单早已冰凉。 她裹了件睡袍，手软脚软地爬了起来。 “醒了？我去热饭。” 宇宙睁开一只眼睛，看到穿着居家服的七林正趴在茶几上看书做笔记。 她无力吐槽，谁家男朋友亲密完不眷恋温柔乡，反而爬起来学习？ 不过宇宙只是这么想想，并没有说出口。她比谁都清楚七林有多忙，挤出一个周末来b市很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饿了，吃什么？” 七林起身走到宇宙旁边，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嗓音轻柔：“番茄米线，就差煮米线了。十分钟。” “那我去洗澡。” “嗯，去淋浴。” “知道。” 宇宙迅速冲了个澡出来，七林也刚好做好晚饭。 某种程度上这一下午也是在剧烈运动，宇宙实在是饿得慌，狼吞虎咽吃掉大半碗米线，这才打了个饱嗝。 七林坐在餐桌对面看着她笑。他一直觉得她生活中的小动作、小表情和小习惯都可爱得不行。 吃完饭，依然是七林去收拾碗筷，宇宙则瘫在沙发上晾头发，等七林有空了帮她吹。 不是说不能自己动手，但好不容易男朋友在身边，偷个懒也无妨。宇宙如是想。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宇宙看了下可视门铃，来人竟然是柳末。 她走过去打开门，奇怪道：“你怎么这时候来——” 柳末冷着脸，质问道：“你为什么放弃深造的机会？如果是为了男人，那我现在就想抽你！” 宇宙一惊，她不想让七林知道这件事，所以急忙冲柳末使眼色。 然而柳末是油盐不进，嗓门不减道：“你最好给我个解释！那可是米塞尔！他邀请你去伦敦传媒学院深造，这多好的机会？” “柳末！”宇宙从牙缝中道，“拜托我们下次再说——” “什么深造的机会？” 七林的声音从宇宙身后响起，宇宙的脸色骤变。 柳末方才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宇宙只着浴袍的打扮，也没注意到玄关处多出来的男士鞋子。 她调整了下呼吸，道：“我就不进来了，你们好好聊这件事。” 柳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当大门在她身后闭合，宇宙不禁扶额。 七林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嗓音很是紧绷：“什么深造的机会？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宇宙转过身，有些徒劳的解释：“我还没有做出决定，而且摄影方面你并不了解，所以没给你说。” 七林的脸色很难看，他狠狠捋了下有些乱蓬蓬的头发，再次重复了他的问题：“什么——深造的机会？” 很少见他如此严肃，宇宙便知道这件事终究是瞒不过的。她低声说：“柏林摄影大赛，我没获奖，但有一位业内很厉害的摄影师看中了我的作品，给我提供了去伦敦传媒大学跟着他学习的机会。” “既然是很难得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我还没有考虑好——” 七林打断道：“那为什么柳末说你放弃了。” 偌大的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规律的声响。 许久后，宇宙长长地吐了口浊气，“这是我综合考虑后做出的决定。” 七林的下巴绷得很紧，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经济方面来讲，我的积蓄勉强能负担得起学费，但生活费、往返的机票费用呢？而且，一去就是一年往上，工作室的三位伙伴怎么办？”宇宙顿了顿，问道：“我们，怎么办？” 第123章 收留我一晚 “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变化。” 七林说得认真，但宇宙还是偏过头去无奈地笑了。 “一个月见不到，影响可能不大。一年呢？两年呢？我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地飞到c市。” “但这是你热爱的行业，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的话，以后会后悔的。”七林不为所动，“虽然这条路比较难走，但走下去，总有办法的。” 这也是宇宙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放弃的原因。如果接受，需要去解决无数棘手的问题，她还是那么害怕一切让她觉得麻烦的事物。 七林转身去门口挂着的背包里掏出来一张银行卡，然后塞进宇宙的手里。 “这里面的钱是为将来准备的，现在钱不多，但总归多一点好。你拿着，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两个八。” 宇宙知道这是什么，但还是问道：“原来打算做什么？” 七林顿了顿，道：“原本在决定在哪个城市定居以后，作为婚房的首付。” 宇宙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心里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无奈，也有一丝迷茫。但无论如何，这个钱她不能收。 “既然是攒给未来的，现在用不合适。”宇宙将银行卡塞回他的手中，“我工作这么多年，积蓄不比你充裕？无论我去不去，钱的事情都不用你操心，我能解决。” 七林有些着急，一方面因为宇宙永远将她当一个孩子看，另一方面是不知道究竟什么是阻碍她的关键因素：“钱的事情既然能解决，那为什么不去？” 宇宙有点身心俱疲。以前在感情中，她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保持沉默，但在七林面前，这个方法总是会失效。 见她不答，七林耐着性子继续问道：“你有什么顾虑，我们可以有针对性地去商量对策，而不是直接放弃。这对你——” 宇宙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于是心直口快地反问道：“你就这么想让我走？” 七林有点懵了，他重复道：“想让你走？” 宇宙不吭气，转身坐到沙发上。 七林两步跟了上去，道：“这是你热爱的事业，所以我想让你去。什么叫——我想让你走？” “这就是一回事。” “这怎么能是一回事？”七林有些气急，“而且，你每次让我有什么事一定告诉你，换位思考，这么大的事你有告诉我吗？” 宇宙其实有些理亏，但她有自己的顾虑。 “我有我的理由。”她有些疲惫地说，“这件事我再考虑考虑，好吗？” 七林不懂，为什么不能推心置腹敞开谈谈，为什么一定要自己考虑。他想要竭尽所能帮宇宙克服一切阻碍，但对方好像并不希望他参与。 七林放缓语气，耐心地说：“我不是要逼你立刻做出决定。只是想和你聊聊，我们一起商量——” 宇宙打断道：“这是我的事情，七林。” 这句话说得有些突然，连宇宙自己都有些后悔。她的本意是希望彼此之间留有空间，但说出口却像是在保持距离。 七林眸色一暗，“你的意思——这件事和我没关系，不需要我参与进来。” “差不多。”宇宙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为了此事已经失眠了半个月，所有的路所有的可能她都想过了。正因为如此，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耽误和七林短暂的二人时光。 一个多月没见，在这件事上耗费时间简直是浪费。所以，她迫切地想要终止这个话题。 但七林没有读心术，他不知道宇宙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无力。 “你的事情，难道不是我的事情吗？” “至少这件事需要我独立思考做出决定。”宇宙起身，有些讨好地说：“咱们不说这个了行吗？想看什么电影，我们一起——” 某种程度上，七林体会到了柯昊当初追到子梅村后的挫败。 宇宙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在她愿意的情况下可以很顺畅地沟通，但在她完全不想提及的话题上可以说油盐不进。她有自己的思维逻辑和情绪罗盘，并且很少因为他人而改变。 比如现在，她可以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去开开心心地看电影，但七林做不到。 “抱歉，我没有看电影的心情。这件事情必须要好好——” 必须是宇宙在争吵中最最不想听到的词汇。 她扔掉手中的遥控器，转身去了衣帽间，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七林一下紧张起来，追过去问道：“你要去哪？” 宇宙迅速换好鞋，提起玄关处挂着的包包说道：“我出去待一会。” 七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拦住她去开门的动作：“有些事情逃避是没有用的。我们心平气和地聊聊，好吗？” “不好。”宇宙很是强硬地说，“我不想聊，我现在只想看电影。” 七林妥协：“那我陪你——” “不用了。”宇宙挣开七林的禁锢，无比利落地转身离去。 当防盗门彻底闭合，七林呆呆地立在原地，难以形容这一刻的心情。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来——甚至认识以来第一次吵架。但某种意义上来讲，又算不得吵架。 七林兀自上火之后压抑自己的脾气让自己耐心，然后再次着急上火，再兀自消火。 宇宙的情绪始终是平稳的。不管是想要回避问题转移话题时，还是发现转移失败用沉默应对时，她始终是那么平静。 离开家后，宇宙其实有点难受。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在过去发生过无数次，甚至连她的反应、处理方式都没有任何进步。 七林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看到他情绪不太平稳的时候，宇宙就特别特别的自责，因此更加迫切地想要逃离。 她害怕自己说出什么让他更加不高兴的话来，也害怕七林因为生气摔门而去。 这里毕竟是b市，宇宙出来把家里的空间留给七林，总好过七林在人生地不熟的这里没有去处。 十二月的b市已经很冷了。宇宙揣着口袋，沿着看不到尽头的路慢慢地走着。路两侧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很凌乱，像她的心情一样乱七八糟。 独自走了好一会，宇宙还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柳末的号码。 “收留我一晚，行吗？” 第124章 孤枕难眠 宇宙躺在柳末家的地毯上，双目放空盯着天花板上的射灯筒。 “不是！你都要三十岁了，还玩吵架之后离家出走的戏码？” 柳末边磕瓜子边审视着蔫头蔫脑的宇宙，着实是没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不走怎么办？继续吵，还是等到他怒火冲天摔门走人结果发现没地方可去？” “沟通啊！谁让你留下跟人吵了？” 宇宙无奈地说：“我真的不想和他探讨这件事！” “为什么？”柳末不比七林的委婉，很是直接地问：“你不想，你说出理由啊？你不说谁知道你怎么想的？” “你让我怎么跟他说？这些问题都不该他去考虑，钱我不可能用他的，工作室的问题他解决不了，摄影行业他完全不了解我和他说，他又一个人悄没声去琢磨这件事。他已经很累了！” “情绪价值呢？也提供不了吗？” “情绪价值我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这些事情，我能从他身上获取什么情绪价值？” 柳末挑了挑眉毛，好半天后评价道：“你的脾气再不改改，小心把他逼成下一个柯昊。” “我” 宇宙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长发，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的手机呢？”柳末戳了戳她的脑袋，“大晚上跑出来，按照你那小男友的性格，不打电话才奇怪。” “我不想看” 柳末照着她的后脑勺就来了一下，“你不想就失联？赶紧给人说一下！” 宇宙埋着头，从口袋里将手机摸出来，看都不看一眼就塞给柳末：“你帮我说。” 柳末无语地摇头，像她这样雷厉风行直来直去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鸵鸟闺蜜。 “说了。”她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到一边，“你不会真的因为男人放弃这难得的机会？” 宇宙长吁一口气道：“他是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原因，也不是最关键的原因。” “那关键原因到底是什么！” 宇宙平静地放出重磅炸弹：“我妈得了甲状腺癌。” “什么！”柳末一骨碌起身，“什么时候？现在怎么样？” 宇宙没什么表情：“我妈我爸没跟我说，是从她同事的女儿——也就是我发小那知道的。和伦敦传媒学校的消息是同一天来的。” 柳末缓了缓，“甲状腺癌问题不大，好像做手术就能根治。” “是。但我在b市他们都选择瞒着我，我要是去英国呢？我”宇宙拿起桌上的酒灌了两口，继续说道：“甲癌和情绪压力有很强的相关性，我一直在想我妈这样会不会是因为我？因为我不让她省心我行我素，因为我常年不回家没有给予父母足够的关注，因为我是一个不称职的女儿，所以才——” “有些事情既然发生，就不要刨根究底了。”柳末道，“手术呢？安排到什么时候了？” “下下周一，我打算下周五回去。” 柳末见过宇宙的父母，明白她的想法。 “嗯，卡着术前回去，在家多住一段时间好好照顾阿姨。” 没人知道宇宙接到米塞尔的邮件时有多开心，也没人知道她这半个月经历了什么样的挣扎犹豫。 “下下周一我有时间的话去看阿姨，帮帮你。”柳末倾身抱了抱宇宙，“会好的。” “嗯。” 关于甲状腺癌，宇宙把能查到的资料都认真学习了一遍，也清楚手术到预后的情况。但她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柳末忽然说：“我真的佩服你。” “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你能把七林蛮得滴水不漏。而且——”柳末指了指宇宙颈侧的吻痕，“你也有心思？” “我愁眉苦脸茶不思饭不香能让我妈痊愈吗？”宇宙奇怪道，“生活还是在继续。” “既然生活在继续，你怎么还放弃出国深造？” “因为我要照顾父母啊” 对于宇宙的脑回路，柳末只能表示看不懂。 她放弃了争论，转而感叹道：“知道事情真相，我能理解你。但是对七林来说，你这就是错上加错。” 宇宙瘫着脸，“你骂我，我知道我有错。” “骂你有什么用？明天回去好好跟七林说说，不想说也给他你不想说的理由，别动不动就逃跑” 这一晚，宇宙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好不容易在天亮前入睡，结果又被柳末于七点提留起来。 “走，送你回家。” 宇宙实在是困得不行，哼唧道：“你走，我睡醒了再回去。” “不行！”柳末非常坚持，直接给她把被子拿走强制开机，“我必须亲手把你押送回去！” 宇宙挣扎道：“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柳末人狠话不多，直接把宇宙从床上拽到地下，薅着胳肢窝把人提起来，三两下推进卫生间。 “快点，给你十五分钟洗漱！” 直到坐在柳末的副驾，宇宙都觉得这一切仿佛是在梦中。 实在是近期睡眠不足，不说走路，连坐在车上都觉得是飘在半空中。 “这么困回家补觉去。家里有小男友暖床，别来霍霍我！” 宇宙不想搭理她，扭了扭身，脸朝外继续闭目养神。 柳末一眼看穿她的装睡演技并不为所动。 “我想了下，你现在这个情况和柯昊还不太一样。柯昊是太自我，你说什么都没用，所以你什么都不说，还能理解。”柳末一语中的，“七林这么包容顺从你并且很能理解你，你什么都不说，不就是不够信任吗？” 宇宙一听，实在是装不下去了，反驳道：“我哪里有不信任他？” “认为他年纪小阅历少需要你照顾，所以有些事情瞒着他。你不就是把人家当小孩看吗？这种行为，统称为不——信——任！” “但他就是年龄小阅历少啊！” “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不如你。”柳末切了一声，“你可还离家出走，心理年龄还没他成熟” 宇宙：“” “我说哈”柳末熟练地打着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你认为这些事情是七林的负担，他肯定要吃苦受累。但有的苦，人家甘之如饴呢！你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宇宙果断地打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冲柳末挥了挥手。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家走去，满脑子都是见到七林以后怎么解释。 然而还没等宇宙想好，便看到了两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埋头坐在单元门口的熟悉身影。 七林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所以抬起头来。 宇宙便看到了他满眼的红血丝和眼下的乌青。 第125章 工作和家庭怎么能混为一谈 这一秒，所有的困倦和疲惫退去，留下的只有自责和心疼。 看到七林起身，宇宙挪动脚步向他走近。有点心虚，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在这坐着？” 七林定定地看着她，没说话。 他越不说话，宇宙越是心慌。按照平时，小男友绝对会迎上来先给她一个拥抱。 宇宙叹了口气，用最平常不过的语气说：“走，回家。” 七林没有提出异议，跟在她身后进了电梯。直到进了家门，七林还是没开口。 “你今天几点的飞机？”宇宙脱掉外套，忽然意识到今天是周天。 “下午三点。” 宇宙有些讶异：“这么早？” “嗯。” “吃过午饭我送你。” “好。” 七林今天奇特的惜字如金，有点像他们刚认识还不熟的时候。 宇宙哽了下，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没有。”七林揉了揉太阳穴，“只是在思考，我们以后应该用什么样的沟通方式，才能避免类似的情况发生。” 虽然不再生气，但失落是真的。七林的状态不是很好，他不希望因为自己情绪失控说出伤害到宇宙的话，所以才如此沉默。 “是我的错。”宇宙靠在边柜上望向七林，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无奈，“我隐瞒这件事是我不对，但我确实有自己的理由。” “我不知道你的理由是什么，我也不会再追问。”七林诚恳地说，“我只希望你作出未来不后悔的决定，这样就好。” 宇宙重重地点了下头。 直到抵达机场停车场，七林都没再提他们争吵的事情。 以前每次分开两人都是百般不舍，在安检口黏糊好一会，拖到最后一刻才分开。 这次，许是碍于奇异的氛围，宇宙将他送到安检口后道：“去，登机和我说。” 七林的眼神一暗，最终说了个好。 他弯下腰抱了抱宇宙，然后后退一步又看了看她，这才转身离去。 七林没有恋爱经验，面对情侣之间必然会有的争吵时并不太懂怎么去处理，加上两人的矛盾点又是一个死结，这让他束手无策，只能寄托于时间。 但宇宙很清楚，当面都没有解开的结，分开之后更是不可能说清的。 许是因为这次见面潦草收尾，七林每天更加频繁地和宇宙通话。宇宙明白他的紧张，也很配合，每天从傍晚聊到睡前。但是，彼此之间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周于宇宙而言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周五，她一大早就踏上了回家的旅程，一下高铁就直奔医院。 宇宙根据发小的消息找到了刘女士住院的科室，去护士台问到了病床号。当她慢慢走到门口时，发现病房内只有刘女士一人，正靠在病床上看书。 宇宙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这是宇宙有记忆以来，为数不多见到刘女士的面庞呈现出震惊的情绪。她的母亲一向是冷静和理性的代名词。 “妈。”她将行李箱和背包靠墙放好，“感觉怎么样？检查都做完了吗？” “你——你怎么知道？” “听顾萧萧说的。”宇宙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时，宇平一手提着保温壶一手端着碗筷走了进来，看到宇宙时也是吃了一惊。 “爸。”宇宙上前接过宇平手中的东西，“你们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 宇平低声说：“宇宙” “这不是什么大病，做个手术就好。”刘女士解释，“你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没给你说。” “是，甲状腺癌确实不是大病，做手术就好但我是你们的女儿，妈妈生病我却毫不知情，这像话吗？” 宇平叹了口气：“这些年你在做什么事情，我和你妈没怎么关心过，去关心——也不太懂。看你压力这么大，我和你妈就觉得，还是别让你分心了” “这是两回事！工作和家庭怎么能混为一谈？”宇宙有些崩溃，“不管我落魄也好顺利也好，我都不可能不顾家庭！” “别生气了你妈下周一手术，既然你来了，那就手术完再回去。” “我这次回来，就没打算今年回b市。” 时值年末，宇宙计划一月中下旬以后看刘女士的恢复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躺在病床上的刘女士精气神不差，但宇宙总觉得她瘦了，连说话时都少了些强势。 “成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我不顾我妈生病天天埋头工作，就像样子了吗？” 不知道是宇宙气昏了头还是气到眼花，她好像看到刘女士笑了。 “好了丫头。”刘女士摇摇头，“坐下歇一会，别一回来就跟吃了枪药一样。” 宇宙怎么可能安心坐下来。既然宇平回来，她便去见了下刘女士的主治医生，详细了解了下手术和后续治疗的安排。 虽然有心理预期，但和医生聊后，她还是觉得无比沉重。 曾经顶天立地的父母，怎么忽然之间就老了，病了呢？时间这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刚走到门口，宇宙就听到了刘女士和宇平聊天的声音。她推门就要进去，却在听到内容时停下了动作。 “老宇，可能因为生病了，还是癌症，我最近总是想以前的事情。” “别瞎想，这算什么癌症？手术完就好了。” “那总归也是癌症。”刘女士的声音有些怅然，“我就老想小宇小的时候我从小对她要求严格，从来不让她看电视不让她多玩哪怕一分钟。” “以前的教育理念和现在不一样，咱这一辈的人都这样。” “是吗但我现在都忘不了，我撕掉她心爱的画册时她的表情。你说，她当时是不是恨我？” “怎么会？最多有点怨气，这很正常。你难道不怨女儿吗？” 沉默了一会，刘女士道：“以前会。从她辞职之后，我一直有点怨气。我就觉得，这么优秀的学历，偏偏去当个摄影师，还是从头开始浪费了，真的浪费了。” “嗯，我以前也这么想。加上她和小柯，这么多年都要结婚了，结果闹成这样哎！” “是啊但我打眼看着，她和现在这个小伙在一块，比和小柯一起的时候开心多了。” 宇平道：“嗯，我也能看出来。但是我还是觉得不靠谱。” “靠不靠谱我们说了不算，得看他们俩。你女儿现在倔成这样，咱们怎么劝都没用，只能顺其自然。” “我看那小伙人挺好的，实诚，对女儿也上心，但就是年龄太小了。等他到了女儿这个年龄事业有成的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 宇宙不太想听父母评价七林，闭了闭眼，便准备转身离开。 这时，刘女士说道。 “我们想是我们想，别在女儿面前说了” 宇平打趣道：“以前也没见过你这么体贴？怎么回事？” “我啊”刘女士自嘲一笑，“当初给女儿起名叫宇宙，她果然有许许多多的奇思妙想，有能发现美的眼睛。可惜，咱俩没有给女儿去拥抱未知的空间，偏偏把她困在一条规规矩矩的路上” “她在咱们这样古板传统的家庭，还能成长得这么好，能拍出那么好看的照片我其实特别骄傲，特别特别的骄傲。” “我现在躺在这，才发现什么工作啊结婚啊，根本不重要。我就希望我女儿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第126章 我到医院门口了 当天晚上，宇宙因为要留在医院和父母产生了争执。 “我不回去，让我爸回去歇着就好。” “待在这也没事，都耗着干什么？和你爸一块回去！” 就在几番僵持不下之时，宇宙的手机响了。 她和父母打了个招呼：“我先去接个电话。” 然后转身走出病房。走廊尽头靠近安全出口的地方鲜少有人经过，周围也没有病房不会打扰他人休息，是适合打电话的地方。 “七林？” “嗯，在干什么呢？” 宇宙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九点，确实是日常通话的时间。 “没干什么。” “在家？” 宇宙撒了个谎：“嗯。” 七林唔了一声，然后笑着说：“开门，我在门口。” “你——你来b市了？”极度慌乱之下宇宙甚至有点结巴，“你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不是说要回家吗这周？“ 七林开玩笑道：“怎么这么紧张？难道金屋藏娇了？” “没有！没有”宇宙抚扶着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令人崩溃的情况。 七林已经到了b市，让他原路回去不合适，但她又不想让七林知道自己这边的情况。 察觉到她的抓狂，七林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 “我”宇宙急得快要跳脚了，“我没在b市！” “你在哪？”七林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了，“怎么了？你昨天不是说周末在吗？” 如酷刑一般的沉默之后，宇宙狠狠抹了把脸，无奈地说：“我回我爸妈这里了。” 七林愣了一下，却怎么都想不通这有什么可隐瞒的。 他直觉不妙，当机立断道：“我来找你。” 宇宙立刻表达反对：“大晚上高铁都没了怎么来？你知道密码，回家休息一晚。” 七林单手敲着太阳穴，试图理清纷杂的思绪：“你和父母在一起吗？” “对。” “在家？” “嗯。” 七林没有错过她的停顿。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明早，我坐高铁去找你。” “我这边情况不太方便”宇宙想说给他买回c市的机票，但这撵人的话她有说不出口。 一时间，宇宙只能通过听筒听到七林的呼吸声。 她咬着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七林说：“很晚了，先休息。所有的事情等明早再说。” 宇宙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好。” 挂了电话，宇宙的脑子燃成一片浆糊，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一晚，宇宙如愿留在医院陪着刘女士。但因为陪床不太舒适，心里也积压着太多事情，几乎整夜都在辗转反侧。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宇宙起身去给保温壶里灌水。她蹑手蹑脚，生怕吵醒刘女士，但重回病房时还是对上了刘女士那非常清醒的眼睛。 “妈，醒了？” “嗯。”刘女士锐利的眼神从她身上扫了一圈，“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没有啊？”宇宙把水壶放好，然后坐回陪床上。 “那你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换地方，失眠很正常。” 这个回答看似无懈可击，然而知女莫若母。 刘女士移开眼睛：“感情方面出问题了。” “没有！” “没有？”刘女士冷笑一声，“今天是周六，我后天手术。按照那小子平时紧张你的那个劲，不出现才是奇怪。” “”宇宙甚至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刘女士毕竟是过来人，又对宇宙的种种反应了如指掌。 “你根本就没给人家说，我住院手术的事情？” “昂。”宇宙眼神飘忽，“怎么了？”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说了能怎么样？他又不是医生，还在c市，课业也忙得要命” 刘女士挑起半边眉毛，“你不是讨厌我们替你做决定吗？你又凭什么替人家做决定？” “我哪里替他做决定了？”宇宙觉得莫名其妙，“这是我的事情，说与不说是我的选择，这有什么问题呢？” “你就嘴硬。”刘女士根本不打算和她争辩，“这就是年龄差带来的问题，步调就不一致。” “妈，别一天拿年龄说事，这和年龄也没什么关系。”宇宙为男友辩护，“你要客观地看，要信任他，别总把他当孩子。” “你想让我们正视他，前提是你要正视他，而不是把他当孩子看。” 刘女士一语中的，宇宙哑口无言。 “我这个手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在这件事上都选择不和他说，就是不够依赖的表现。连你都无法全身心依赖的人，身为父母，我凭什么信任他？我凭什么相信他能成为你的依靠？” 上午八点医生来查房，宇宙则去一楼大厅交费。 刘女士那一番话确实点醒了身在局中的宇宙。她总是想让父母更相信她和七林一些，不要用年龄说事。 但连宇宙都没有正视七林，连她自己都认为七林比自己小合该由她多分担一些，遇事也是她独自思考后再掂量是否要告诉七林。连她都如此，父母又如何谈及信任？ 她交过费用后，拿着明细单和刘女士的医保卡往电梯口走去。 清晨的医院总是那么繁忙，电梯口永远是人潮拥挤。 盯着高层电梯显示屏上不断变小的数字，宇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掏出手机给七林发消息，然而还没等她发出去，七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宇宙深吸一口气接起：“喂，七林。” “我到医院门口了，阿姨在几层、哪个病房？” 第127章 求同存异 “叮！” 高层运行的电梯抵达，许多患者和家属乱中有序，往电梯口走来。 宇宙逆着人流跑出大厅，快到医院正门口时猛地停下了脚步。 透过不断开合的玻璃门，宇宙看到了风尘仆仆的七林。 男孩眉宇间难掩焦急，单肩挎着背包原地踱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宇宙很难描述此刻的感受。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变数，事情总是无法按照预想的效果发展。 曾经，她很讨厌这种计划被打破的感觉。但在这一刻，她觉得出乎意料也可以是美的。 她微叹，轻声道：“进大厅。” 当七林推门而入走到宇宙面前时，大厅的嘈杂一点点从两人的身边抽离。他们只要站在一起，就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两人相对而立，七林定定地看了她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走，带我去阿姨的病房。” 他没有质问宇宙为什么没告诉自己，没有因为这一通奔波而有任何情绪。 毕竟，七林连夜赶到这里不是为了冲宇宙表达不满，而是给予她最坚实的陪伴。 “这边。” 下了电梯，宇宙领着七林来到门口。 “我来。” 七林抬手敲了敲门。 “进！” 宇宙跟在七林后面，有点提心吊胆。她也琢磨不来刘女士看到“不速之客”后是何反应。 “阿姨好。” 刘女士原本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毕竟昨晚宇宙翻来覆去搞得她也没睡好，听到动静原以为是来打针的护士。 在看到七林后，刘女士撑着床沿坐了起来，并没有表现出太惊讶的情绪。 “来了，坐。” 七林站着没动，颇为谨慎地问：“阿姨，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感觉，单位体检才查出来的。” 宇宙拖过一旁的凳子，摁着七林让他坐下。 刘女士指了指床头的保温杯：“没水了，你去接一点。” 不等宇宙走过去，七林抢先一步起身，“我去，阿姨。” “你不管，你坐。” 宇宙也拦住了他，“我去就好。” 当宇宙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七林和刘女士。 上次这幅场景还是七林骨折住院，如今虽然角色变换，但不变的是七林的局促不安。 刘女士打破沉默：“宇宙没给你说我的情况。” “对。” “那你是从哪知道的？” 七林双手交叉，右手拇指不自然地扶过左手拇指。 “我昨天到b市发现她不在家，电话里也支支吾吾，就问了一圈宇宙工作室的同事们。” 刘女士笑了下，问道：“你就不生气？” “最开始有点。”七林诚实地说，“但生气没什么用，我更想知道背后的原因。” 等宇平从家里带了早饭过来，七林这才起身。 他走过宇宙身边时，低声说：“出来一下。” 需要解决的问题岂止一个两个，宇宙咬了咬后槽牙，和父母打了个招呼。 “你们先吃。” 宇宙跟着七林，一直走到了走廊尽头靠近安全出口的区域。 七林转过身，“还好吗？” “我没事。”七林越是体贴，宇宙就越是难受。 她揉了揉眉心，难掩疲态：“对不起。” 七林轻轻地捏了下她的脸颊，脸上是清浅的笑意：“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所有。”宇宙低着头，不去看他。 七林后退一步靠在窗沿上，平静地说：“理性思考，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对我隐瞒。” 宇宙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上周回c市以后，我想了很多。我们都在慢慢适应新的角色，习惯我们之间的关系，去一步步探索最合适的相处模式。” “有些事情你不希望我干预、想要留有空间，我明白。但是感情上来讲”七林低头笑了下，神情有些落寞，“我昨晚问了一大圈，直到问到你闺蜜柳小姐，才知道了你妈妈生病住院的事情。” “对不起。”宇宙道，“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分心，也不想让你有压力。我知道你最近有多忙，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以你的性格如果知道我妈妈的情况，势必经常来我家看她。” 七林点头：“这是我该做的事情。” “但我不希望你在这个年纪为这些事情分心！雷磊和我说了你最近的情况，因为我、因为子梅村旅游开发的事情，你耽误了不少课业！” 七林没想到宇宙还联系了雷磊，一时有些愣怔。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七林。”宇宙有些无可奈何，“无论你如何聪明、如何会利用时间，总是会受到影响的！” “学业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考古这个专业就是这样，一方面是刻苦，另一方面就是经验。 七林的导师是c大数一数二的教授，也是全国知名的考古学家，他的研究生和博士生是出了名的忙碌。就比如雷磊，研究生和博士期间绝大多数时间都跟着导师泡在现场。 这些，七林比宇宙更清楚。但是，异地恋的两人一个月见一次已经是七林的底线，他无论如何都想腾出时间。 宇宙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有些焦躁的原地踱步。 “我希望你以学业为重。现阶段，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年龄差，步调不一致，带来的便是非主观导致的、无法调和的矛盾。刘女士所言不虚。 “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如何分配自己的时间，这些是需要我自己去探索解决的问题。”七林道，“我是你男朋友，宇宙。我是一个成年人，能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成年人。” “但是——” “没有但是。就像你不想让我插手出国深造一事，我的学业也是我自己的命题。” 宇宙想要反驳，但又无从说起。确实如七林所言，她自诩年龄大一些、经历多一些，总是不由自主去干涉她本不该干涉的事情。 她狡辩道：“那我妈妈生病住院，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七林有些无奈，但还是尽力把对话拉回正题：“争论这些是没有结果的。每个人的思维和想法都不同，这很正常。重要的是求同存异，找到适合我们的沟通模式。” 见宇宙不吭气，七林道：“那我先说。我尊重你的想法，也可以理解——有些事情你不想让我干预。但我希望不管什么事情你能告诉我，而不是让我四处打听后才知道。” “你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想独立思考、不希望我发表意见，完全可以。但我身为你的男朋友，需要知道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 “就说你出国深造这件事。当时我不理解你为什么放弃现在我理解了。”七林的视线扫过住院部长长的走廊，“如果你第一时间把这两件事都告诉我，我们也不会有上周末的争吵，不是吗？” 第128章 父母的支持 宇宙上前一步抱住七林，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们是如此不同，思维想法不同，处理方式不同，所以可以预见未来还是会有数不清的摩擦和分歧。这都没有关系。 七林的双臂在宇宙的后背收紧。这一刻，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好了。”七林温声说，“再不回去你爸妈要担心了。” “嗯。” 出来时是一前一后，回病房时两人的双手紧紧交叠。 手术当天，柳末腾开时间出现在医院，而七林说什么都要请一天假，手术结束后再走。 手术中的几个小时，宇宙非常紧张。她坐立不安，来回踱步一会，在椅子上坐一会，不断循环。 七林在宇宙旁边寸步不离，时不时将杯子打开递到她手中，时不时给她吃一个巧克力或者糖，帮助她保持情绪稳定。 漫长的等待后，手术顺利完成。 看着被推出来的刘女士，宇宙终于绷不住眼泪，捂着脸哭了起来。 七林单臂将泪人搂在怀里，另一只手不断地为她顺气。 还好，虽然未来需要终生吃药并且定期复查，但总归是会好的。 柳末因为工作当天下午回了b市，七林在拖到不能再拖的时候搭乘红眼航班回了c市。 宇宙则留在了家乡，开始了孝敬父母的家庭生活。这也是她自高中毕业以来，第一次在家待这么久。 刘女士出院后不久就是春节，一家三口是难得的其乐融融。 七林虽然不过春节，但还是依照礼数向宇宙的父母拜年，并且问候了下刘女士的身体情况。 虽然父母不说，但宇宙觉得他们对七林的接受度高了不少。 平静温馨的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已经是元宵节。 当晚吃汤圆的时候，刘女士状似无意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走。”宇宙喜欢黑芝麻馅，吃得格外开心，“我等到春天再走。” “成天待在家里像什么样子？还有，你和七林多久没见了？” 别说，小情侣还真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十二月宇宙忙着照顾刘女士，七林也忙着期末的事情。 等到刘女士出院七林也放了寒假，子梅村那边又忙得不可开交。 宇宙没打算和父母解释这么多，就含含糊糊地说：“他最近忙，再过一阵。” 宇平道：“年也过完了，你妈也没什么事了，明天就回去。” “明天也太快了？” 刘女士没好气地说：“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爱回家，这次怎么就赖着不走了？” “你们就这么想赶我走？” 刘女士和宇平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宇宙：“” 在父母强烈要求下，宇宙还是定了两天后的高铁票。 临走前一晚，刘女士和宇平忽然把正在收拾行李的宇宙叫到客厅。看他们这个架势，似乎要说很严肃的话题。 “怎么了？”宇宙摸不着头脑。 宇平和刘女士相互对视，然后宇平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茶几上。 “这——” “这些钱，你收下。” 宇宙完全没理解怎么突然说到钱的问题：“什么情况？怎么突然要给我钱？” 刘女士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冷淡：“既然有好的机会就不要错过，该出国出国，该学习学习。这期间的花销不用你操心。” “妈——你们怎么知道的？？”宇宙完全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 “手术前，我听到了你和七林的谈话，后来找机会问了问他。” 宇宙只觉得脑瓜子嗡嗡。去年夏天在医院，是七林听到了她和刘女士的对话，折腾得她千里追夫。这回角色互换，变成刘女士听她和七林的对话 “妈，我不去了。”宇宙无奈地说，“不光是经济的原因，我现在根本走不开啊！” “怎么走不开？”刘女士瞪眼，“我的身体我有数，定期去医院就好了，你待在我旁边能干什么？你是医生？” “那还有工作室呢，还有七林呢，我难道什么都不管直接走？” “不要找借口，这些都是能解决的事情。况且，我看七林很支持你去。” 以前刘女士和宇平看不上她的工作，也毫不关心。如今千帆过尽竟然开始无条件地支持，宇宙还挺不适应。 “我一去至少一年！我可能一年都没法回来，这怎么想都不行啊！” 刘女士快刀斩乱麻：“既然那么喜欢摄影，就好好弄，别半途而废以后后悔。你也别给我找借口，就说你想不想去。” 宇宙怎么可能不想。 如果不是太多现实因素牵绊住手脚，她恨不得立刻给米塞尔回复。 “想肯定想，但是——” “想就去。” 宇宙哭笑不得：“之前你们各种看不上我的职业，现在怎么这么执着？” 宇宙只是半开玩笑半调侃，没想到此话一出，宇平和刘女士都沉默了。 第二天，当宇宙坐在高铁上盯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时，刘女士的话依然萦绕耳边。 “以前是我们太古板教条，没有考虑你的想法和感受我和你爸挺后悔的。不管摄影也好旁的也好，只要你喜欢，我们都支持你去追梦。” “当初，我们那么激烈地反对，你宁可切断经济来源、过着苦哈哈的日子都要去做的事，怎么如今为几个小问题就望而却步了？” 宇宙勾起唇角。她头一回知道，原来得到父母的支持竟是如此踏实，仿佛拥有了对抗全世界的勇气。 不过，温情时刻没持续太久，刘女士就回到了日常挖苦的模式。 “你果然不像我这么雷厉风行。优柔寡断，就像了你爸！” 从小到大，这句话宇宙和宇平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如今是连一丝情绪波动都不会有的。 当然，还有最符合刘女士人设的反向激励模式。 “不管做什么都全力以赴。摄影也给我好好做，半途而废的话——我饶不了你！” 宇宙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今年，她即将跨越30岁，但这并不是青春的结束。恰恰相反，这只是美好未来的开端。 第129章 蜜月 宇宙拖着行李箱出来，左看右看也没瞅见人在哪里。她掏出手机，就要给七林打电话。 回到b市后，宇宙花了一周的时间去处理工作室事宜，然后立刻赶来见小男友。 说出来还有点私心，明天就是宇宙30岁的生日了。在这个较为重要的时间节点，她还是想要和七林一起度过。 “嘟——嘟——” 如果有人从前方看去，便能看到一位长发美女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打电话，四处张望眼神中有些茫然。在她身后五米远，有一位身形颀长的少数民族少年面带笑意，用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看着她的背影。 “回头。” 宇宙一愣，立刻扭过头去。 在看到七林的瞬间，宇宙先是一喜，随后就是鼻子一酸。 她抬腿就向一个半月未见的男友跑去，松开行李箱就扑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b市比较寒冷，宇宙还穿着胖乎乎的泡泡羽绒服。七林稳稳地接住她时，掌心全是羽绒服软绵绵的触感，无法触及她的体温。 于是，七林深深将脸埋在了她的颈侧，嗅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一个月零十三天”他呢喃道。 这是自在一起以来，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宇宙环着七林的手紧了又紧，不断加深的力道一如她对他的想念。 不知过了多久，七林轻吻宇宙的腮帮：“走，带你去吃火锅。” “好啊！” c大下周开学，所以这一周七林除了去导师办公室汇报论文进展外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度一个较为完整的七天“蜜月”。 无论是沿着光秃秃的道路散步还是静坐在咖啡厅，甚至什么都不做，只要两人在一起就是幸福。 当然，小情侣在一起也会做一点比较激烈的事情。 宇宙仰躺在软绵绵的枕头上，头发松散地束在头顶，有些失神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七林那满是情欲的双眸。 她忽然被七林鼻尖将落未落的那滴汗水吸引了目光，终是没忍住抬头吻了上去。有些咸湿，有些性感。 七林像是被这个动作取悦到了，埋头用鼻尖去拱宇宙的颈侧。高挺的鼻梁扫过略微潮湿的肌肤，带来更加明显的战栗。 宇宙一觉醒来，发现腰间的大手不知何时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浴室细密的水流声。 她勾勾唇，扯过七林掉落在床边的卫衣胡乱套上。 七林毕竟身量高，在他身上恰好合身的卫衣到了宇宙身上就是没过大腿的裙子。 刚睡醒，宇宙的步伐有些不稳当。她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走到浴室门口，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七林原是背对门口，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就看到宇宙靠在玻璃门边看着他笑。 “醒了？” “嗯”宇宙伸了个懒腰。 七林早就注意到了她的打扮，随着伸懒腰的动作，细长的腿更加刺激着他的眼球。 他关掉花洒，低头在宇宙的唇上轻吻。 “怎么进来了？” 宇宙仰着头看他：“想洗澡。” 七林又吻了她下：“我马上洗完。” “我知道。” “知道还进来？” “嗯，不行吗？” 宇宙丝毫不避嫌，上上下下把七林看了个遍。 七林眼睛一眯，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危险。 他轻轻咬了下宇宙的下唇，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行。不过——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宇宙柔若无骨的指尖从腹肌一路上滑，直到锁骨处才停下这略显顽皮的动作。 她像玩骰子一样一下下捏着七林的喉结，气息直直地喷洒在他的胸膛。 “我也没打算出去。” 方才害怕沾湿宇宙身上的衣服，所以七林刻意和她保持距离。但此刻，理性早已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七林单臂用力环住宇宙的腰将人带向自己，那尚未擦掉的细细密密的水珠让宇宙不禁打了好几个颤。 随着水声响起，宇宙像是滔天海浪中的一艘小船，双手紧紧抱着七林的肩膀，毕竟那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浴室的门紧紧闭合，掩住春光无限。 晚上，宇宙裹着浴袍呼噜噜地吃着酸辣粉，满足得不得了。 七林用拇指抹去她唇角的油渍，宠溺地看着她笑。 吃饱喝足后，宇宙摸摸肚子发出感慨：“我无论去哪都会想念火锅和酸辣粉的！” 闻言，七林停下了收拾餐盒的动作，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并不是催你或怎样，就是问一下”他先是铺垫，随后步入正题：“是不是——决定好了？” “嗯。”宇宙点了点头，“不然——你猜猜？” 七林忽然笑了。他从桌子对面起身坐在宇宙旁边，然后把人捞到自己腿上圈住。 “我真的，非常非常替你高兴。” 宇宙挑起眉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七林笑道：“从你前天说要来c市，还一下待一周我心里就有数了。” “这么聪明？讲讲，你到底如何猜到的！” “不告诉你。”七林捏了捏她的腮帮，“让你之前瞒着我” 宇宙切了一声，俯身在七林的耳朵上留了三个牙印。 笑闹之后，宇宙忽然有些伤感。 “什么时候走？” “月底。” 今天已经是二月四日，离月底不过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七林有些惊讶：“这么快？” “嗯”宇宙闷闷不乐，“我走了，你怎么办——啊！疼！” 七林略微用力地掐了宇宙的腰一下作为惩罚：“别乱说话，什么我怎么办？” “疼死了！”宇宙给七林脑门来了一个爆栗才算解气，撇着嘴说：“我们都要异国一年了，你想我怎么办？” “一年会很快的。”七林安慰道。 “呵，男人！” 宇宙施施然起身，径直走到沙发上躺下。 七林哭笑不得：“怎么了？” “一年那么长，你是说很快你就是不想我呗！” 七林：“” 他只是不想让宇宙难受，更不想让她因为他而质疑自己的决定，所以竭力淡化异国恋的苦。 宇宙不依不饶：“等到我出国了，你每天都可以和年轻妹妹一块玩一块聊天，然后就不搭理我了。” 七林：“” “英国有八小时时差，你有充足的借口不接电话不回消息。” 七林：“” “等到我回国的那天，你还是年轻帅气的研二学长，我就是人老珠黄的社畜哎！” “越说越离谱了！”七林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不许胡说，不许污蔑我。” 宇宙并不是不放心七林，恰恰相反，她有着和七林一样的顾虑。她选择用开玩笑的方式冲淡即将分离的伤感。 “好啦，不开玩笑了！”宇宙抓住放在自己脑门上的七林的手，“异地恋很辛苦，异国恋只会更辛苦。我们都要有心理准备。” 第130章 异国＆等不到的回电 宇宙的30岁生日并没有轰轰烈烈的仪式，倒是和素日一样平淡温馨。 早上一睁眼，她便看到了自己这一侧床头上放着的花束。白玫瑰娇艳欲滴，圣洁又纯粹。 这一天，宇宙和七林去当地的照相馆拍了一张能用作结婚证照片的红底合影，去吃了好吃的餐厅，傍晚坐在广场上看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 宇宙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这七天在不经意间就溜走了，二月份也是。 眨眼间，到了宇宙要出国的日子。 刘女士和宇平专程来b市送她，七林自然也不会缺席。 “一定注意安全。”宇平拍了拍女儿的肩头，所有关爱都藏在父亲的掌心里。 “嗯。”宇宙抱了抱宇平，也抱了抱刘女士。 “你们答应我的，有任何问题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宇宙警告道，“要是再敢瞒着我，我就直接辍学回家，工作也不干什么都不干，二十四小时盯着你们！” “知道。”刘女士有些冷淡地应了一声，“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 刘女士一向是嘴硬心软，身为女儿的宇宙再清楚不过。 她不再像往日一样和母亲怄气，反复叮嘱道：“一定要按照时间去复查，药也千万不能忘记吃。我有时间的话就给你们打电话，你们——也要多给我打。” “嗯。” 站在机场的熙熙攘攘之中，刘女士忽然觉得女儿长大了，懂事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替宇宙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轻声说：“一路平安。” 见七林一直站在旁边没吭气，宇平和刘女士很有眼色地先行离开，为年轻人留足了空间。 宇宙看着父母的背影，不禁露出笑容。 七林终是按捺不住即将离别的伤感，狠狠地将她揽入怀中。宇宙用同等的力度回抱，恨不得将这一刻拉长直到永恒。 “你说你，早上飞b市，下午再飞回去怪折腾的。” 七林最近忙，属于拼命挤时间。 “怎么可能不来送你？”七林低声说，“马上要分开一年了” 距离两人意外相识已经过了一年半，但距离在一起才八个月，而且这八个月中有一大半时间都在异地。 八个月和一年，七林的心里并不像极力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轻。 宇宙鼻子一酸：“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七林轻吻她的脸颊，应道：“我也是。” 无论如何不舍，他们都要踏上各自的道路。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虽然道路不同，但未来一定是殊途同归。 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刻，宇宙松开了七林的手。 “我进去了，你也快点去。” 国内和国际航班是两个方向，自然是要分开的。 七林一把握住宇宙松开自己的手，狠狠将人拉进怀中，埋头深吻下去。 这是一个饱含爱恋和离别的吻。 宇宙听到七林在自己的耳边呢喃：“这一年不要太想我，但——也不要完全不想我。” 当飞机起落架完全离地的瞬间，宇宙并没有想象中的伤感。 短暂的离别虽然让人难过，但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人的一生中，爱情和婚姻只占据了一部分。好的感情能够给予坚不可摧的勇气，帮助每个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当七林忙于学业奔波于各大博物馆、考古发掘现场，跟随导师不断进步时，宇宙在英国像一块海绵一般拼命汲取着知识和营养。 来到这里，她开阔了视野，学习到从前从未想过的技巧，和来自世界各地的同行们交流碰撞。 确实如七林所说，这一年会过得很快。当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充实，时间就像按下了加速按钮。 因为八小时的时差，宇宙和七林的电话时间只能选在中午。 宇宙的早上是七林的下午，七林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干活。而宇宙的晚上又是七林的凌晨，自然也不方便。只有中午，国内是傍晚八九点钟。 大多数日子里，七林这个时间都是空闲的，但是遇到加班或者在工地等特殊情况，那当日的通话就会泡汤。 不过都没关系，他们但凡有空闲，无论什么时间都会将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发给对方。这种留言式交流让两个相隔千里的人，像在对方身边一般了解对方的生活。 宇宙知道七林今天中午吃的什么饭、在考古现场看到了多么美丽的落日以及又学到了什么考古方面的技巧和知识。七林知道宇宙认识了哪个国家的朋友、拍了什么样的照片。 偶尔，宇宙也会看看微博，看看同行最近的作品，看看国内的流行风向，但始终没有更新任何动态。 父母那边，或许真的怕宇宙担心，每次刘女士复查完都会第一时间把检查结果发给她，这让无法回家的宇宙放心了不少。 大家都以为会这样平稳地度过一年时间，却没想到事情在最出乎意料的地方出了差错。 宇宙其实察觉到了七林的异常。明明是暑假，但他发消息的频率直线下跌，经常无法及时接到电话。 每次打回来，他都会解释最近子梅村这边有多么忙碌，加上信号也不太好云云。 但宇宙还是觉得不对。 直到有一天，七林的电话竟然被一个陌生女人接起。 “喂？” 宇宙愣了足足五秒钟，才试探地问：“您是哪位？” “你找七林是吗？他现在在忙，没法接电话。” 忙。 宇宙能听出对面处于一个嘈杂聒噪的环境，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有酒杯碰撞的声音。 这绝对不是七林常去的地点，也不是他的常规日程。 见宇宙不说话，对面的姑娘说道：“我等会让他会给你？” “好。” 宇宙挂了电话，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 现在是伦敦时间下午三点，也就是国内的十一点钟。 这个时间，她想不到任何理由，七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不过她信任七林，虽然慌乱，但还是耐心等待。 然而，从伦敦时间下午三点一直等到伦敦时间晚上十一点，她始终没有等到七林的回电。 第131章 天大的误会 这是宇宙和七林在一起以来，第一次想过分手。 无论如何将这一切合理化，宇宙自己都不找任何理由。 她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又去学校上课，精神始终没有松懈下来。 七林的电话是在和平时一般无二的时间里来的。 中午吃饭的时候，宇宙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未接来电，一时有些犹豫。 电话响了许久之后，宇宙终于戴上耳机，按下了接听键。 七林的声音和往日也是一般无二。 “在忙吗？怎么半天没接电话？” 宇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不接电话不回电话的是他自己，为什么完全忽略了前一天的事情。 “嗯。” 宇宙压住所有情绪，问道：“昨天怎么没打电话？” “昨天——在跟导师开线上组会，论文要大改。” 宇宙的心彻底凉了。 “是吗？” 七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停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宇宙深吸一口气，“昨天中午我打电话了，不是你接的。” 七林显然有些惊讶，似乎在查看昨天的通话记录，然后解释道：“我昨天手机落在——” “夜店？ktv?餐厅？”宇宙轻声问。 七林哑然。 “昨天一个姑娘接的电话，说你不太方便，晚点回给我。” “不是你想象中的情况——” “那是什么情况？” 七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昨晚在医院，我一直没看到你的来电，我——” 宇宙二话不说，挂断了电话。她不想再听七林狡辩。 七林立刻打了过来，宇宙挂断。再打，再挂断。 虽然宇宙百般努力不去回避问题，但现在的情况她真的不想去面对。 没过一会，宇宙竟然接到了小杜的电话。 出国前，她和伙伴们商议，决定继续维持工作室的运转。这个时候打电话，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要咨询。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然而回答她的竟然是七林：“是我。我——” 宇宙一愣，随即又挂断了电话。 七林竟然和小杜在一块，那也就说明是在b市。 她不在b市，七林为什么会去？又为什么和小杜在一起？昨晚他究竟去娱乐场所见了谁，又为什么不接电话？ 太多问题，太多太多让人崩溃的问题。 宇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次挂断电话后，七林没再尝试联系她。 有时候人就是很矛盾。 即使到了这种境况下，七林联系她她不想接，七林不联系她她又非常失落。如果——如果七林真的做出什么越界的事情，那无论如何不舍，这段关系都必须结束，这是宇宙的底线。 但是，她不愿意相信，那个热烈赤诚的男孩，会做出出轨这样的事情。 理性，感性，挣扎，抓狂。 当天下午，柳末忽然打来语音电话。 出国之后，她和柳末的联系变得更频繁。或许好闺蜜就是这样，在身边的时候不怎么聊天，毕竟有什么事情打个车就来。现在宇宙远在欧洲，自然得时时联络了解近况。 宇宙有气无力：“喂。” “兴致不高？”柳末十分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 “有什么事吗？” “你有什么事吗？” 宇宙：“有。” 平时柳末提起七林时多用调侃的语气，但今天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味。 “和你的小男友有关？” 宇宙瞬间攥紧了手：“你怎么知道？” 柳末叹了口气：“昨天的事情我听小杜说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打电话找的我。” 宇宙觉得有些荒谬。 “七林和小杜——” 柳末打断：“有些事情由我来说不合适，但有一点——七林昨晚和你们那三位好员工在一块。” 宇宙听懂了柳末的暗示。她已经无暇去想为什么这四个人混在一起，七林既然和他们三个在一起，那就说明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其他的你等自己和你说。” 宇宙没错过柳末到嘴边又咽回去的话：“等什么？” “没什么。”柳末话锋一转，“你这个小男友确实不一般，好好谈。” “啊？” 这个话题实在是跨度太大。 “好了，我盲猜昨晚这种情况你也没怎么睡觉。别担心了，好好睡一觉。” 柳末说完想说的话后不给宇宙任何提问的机会，直接闪人，留下她继续辗转反侧。 宇宙有些后悔。如果她真的误会了，是不是应该给七林解释的机会，而不是这样逃避。 与此同时，她也有些生气。无论真相是什么，七林势必有事情隐瞒，还将工作室牵扯在内——这肯定不是小事情。 她无比矛盾挣扎，休息质量自然没有回升。第二天去影棚上课，连老师都看出她状态不佳，问她是否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宇宙拒绝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越是心里有事理不清头绪时，越是要忙碌起来。 今天的课程是拍生活中的垃圾，题材风格不限，表达内容不限。这是一个开放性命题，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花费的时间也长短不一。 从影棚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宇宙没有心思再和同学们一起吃饭，便独自往公寓走去。 才走出去不到一百米，一位班上的男同学追了上来。 “回公寓吗？” “对。” 这个男生叫贺泓，是法籍华人，是班上唯一会说汉语的人，很巧的是和宇宙住在同一栋公寓。 “今天看你状态不好，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宇宙并不想多说，“你怎么也没去吃饭？” “这两天肠胃不太好。”贺泓和宇宙并肩走着，绅士地护着她避让时不时出现的乞讨者，“我无论在欧洲生活多久，本质还是中国胃，还是想喝小米粥。” 宇宙一笑：“我也是。来英国的半年多里，我每天都在想念火锅和川菜。” 想念和七林一起吃过的火锅和川菜。 “我听多年没吃过正宗的四川火锅了。”贺泓有些怅然，“希望有机会能回去一趟。” “会的。” 公寓离校园不远，再过一条马路就是。 这时，宇宙感受到了手机震动，拿起一看，竟然是七林发来的微信——是一张图片和一条语音。 她的心跳瞬间从老年模式变为儿童模式——那张图片是伦敦传媒学校的正门口。 “出来，我等你。” 第132章 异国相见＆争执 那是七林温润悦耳又不乏磁性的声音。 贺泓见她突然停住脚步神情有异，关切地问：“怎么了？” 宇宙顾不得回答，事实上周遭的所有声音早已被她的大脑过滤掉了。 她不敢相信，再次翻回那张图片。 是学院门口没错，看夜色深浅是现在也没错。 宇宙什么都不管，转身就往回跑去，顾不得身后贺泓的呼喊。 来时五分钟的路程，跑回去只用了两分钟。 宇宙跑得气喘吁吁。每天走过的路、每天经过的小店、每天看到的风景，在此时都变得恍惚。 她绕过路边牵着狗遛弯的人们，穿过绿油油的草坪，终于—— 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了。 七林坐在一张长椅上，旁边是跟随他多年的徒步包。他一直低头看着手机，漠视周遭的人来人往。 那个在贡嘎雪山脚下相遇的男孩，此时竟然出现在了地球的另一边。 割裂，很割裂。 但正是因为意想不到、难以实现，才弥足珍贵。 明明已经驻足良久，但宇宙的心跳丝毫没有放缓的趋势，甚至心率比奔跑时还高。 宇宙慢慢地、慢慢地走了过去。 “七林？” 她的嗓音在微微颤抖。 七林立刻站了起来。 在看到朝思暮想的面容时，一向冷静克制又刚毅的七林，还是在这漫长的对视中红了眼。 “七——” 宇宙手腕一紧，下一秒就跌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中。 因为冲力，她的鼻子恰好撞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疼得她也红了眼眶。 当眼泪簌簌而下，宇宙自己也不知道这些泪水到底是因为鼻子，还是因为他。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能不来？”七林嗓音喑哑，“我太害怕了，我怕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宇宙心里微涩，但问出的话却很现实：“你什么时候申请了签证？” 申请英签需要时间，藏族申请英签更是需要时间，七林势必是提前很久就着手准备的。 “你出国以后” 七林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申请下来签证、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资金支持、不确定有钱有条件的情况下是否有时间，害怕宇宙空欢喜，所以没有透露过只言片语。 “子梅村的基建已经完成，今年就要投入运营，现在需要进行营销，所以我找了刘哥他们”他紧紧圈着心爱的女孩，焦急地解释：“我——我真的不知道你打了电话，那天晚上我酒精中毒——我被送进了医院，清醒过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 宇宙没错过盲区，追问道：“所以，为什么会去喝酒？还是在b市？和营销团队的应酬？” “是。”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应酬为什么需要你参与？”宇宙从他的怀抱中抬起头，面色有些难看：“你和开发商是不是签什么协议了？” 宇宙很聪明，应该说太聪明了。 她身为摄影师，合作过的个人和机构都数不胜数，自然对这个圈子里的种种手段很是了解。 七林的眼中闪过无可奈何的情绪。 宇宙猛地松开七林，沉声问：“对赌协议？” “嗯。” 对赌协议。 宇宙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开发商会妥协，为什么遵从子梅村村委的意见制定了看似效益最低的开发方案，为什么七林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当然，子梅村是七林的家，上心是自然的。但七林在这件事中的参与度太高，远远越过了自己的身份。 宇宙没忘记第一次去子梅村聊起自己的职业，对七林开玩笑时的提议。 当时，她问七林，这绝佳的景色、徒步线路、他藏族加c大考古生的身份，再加上突出的外貌，为什么不做自媒体。 开发商配套的宣传传媒部门，势必也看到了七林身上种种闪光点。 当时宇宙只是玩笑，而且做自媒体并没有那么容易。出圈难，出圈后固粉难，保持流量是难上加难。 而且，作为个体做自媒体可以承担失败的可能，最多是赚不到钱、耗费时间成本而已，但和公司签订对赌协议就不同了。 宇宙的下颌紧绷，愤怒、无奈、焦虑掺杂着涌上心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声问：“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没记错的话，开发方案是去年夏天敲定的，距离今天已经是一年零一个月之前。在此之间，七林竟然瞒得滴水不漏。 七林上前一步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宇宙甩开。 “你让我遇事一定要告诉你，你自己呢？” “我——这在你的领域，如果你知道肯定会劳心劳力地帮我我不想让你有压力，不想把原本我要负担的东西移到你的肩膀。” “呵！”宇宙冷笑，“你自己都这样，和当时我隐瞒我妈生病的事情有什么区别？” 七林嗓音中满是无可奈何：“区别就是——你不让我干涉的话，我可以做到不插手。” 他们的关系中，永远是宇宙在主导。这不是因为七林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因为他愿意无条件顺从。他希望宇宙牢牢掌握主动权，这样的话她能有充足的安全感。 宇宙感到难以置信，扬声问道：“你认定我会不管你怎么想，坚持参与进去？” 前天晚上七林酒精中毒送进医院，昨天中午到今天加上中转整整奔波了十七个小时，不管是体力还是精力都接近极限。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反问：“难道不是吗？” “我——” 宇宙想说她不会，但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不说七林签对赌协议的事情，既然签了，现在只能想办法去完成。自媒体，这是她的领域，明明自己有充足的经验为什么不帮帮初出茅庐的七林？明明可以让男朋友少辛苦一些，她为什么不去做？ 七林像有读心术一般，平静地诉说着宇宙的想法：“你会觉得，明明你有能力帮助我，甚至是举手之劳，为什么不去做？” “如果可以省掉走弯路，何乐而不为？” “即使，我不愿意？” 宇宙有些抓狂：“为什么不愿意？这到底有什么啊？” 七林低吼：“因为，我不想在你身上索取任何感情以外的东西！” 这是宇宙为数不多看到七林情绪失控的时刻。 七林骨子里是一个坚定又有力量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情绪便越是收敛，因为他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淡然，不需要虚张声势。 与此同时，当他的情绪决堤，那磅礴的气势喷涌而出，是压倒性的强势。那是他骨子里的倔强和坚持。 看到宇宙有轻微的瑟缩和愣怔，七林迅速将所有情绪压回心底。 “我爱你，宇宙。我希望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到你的身旁。” 第133章 对赌协议 站在学院门口，往来有不少和宇宙熟识的同学。 礼貌地打过招呼后，他们不约而同对七林投来好奇的目光，打断了两人还没有结果的争论。 宇宙深吸一口气，“走，回去再说。” 七林背起背包，紧紧跟着宇宙。 宇宙虽然生气，但没错过七林眉宇间的疲惫和泛白的唇色：“晚饭吃了吗？” “还没有，你呢？” “没有。” “想吃西餐吗？” “都行。” 宇宙察觉到他的停顿，去附近的中餐厅打包了两个菜和粥，这才往公寓走去。 宇宙的公寓面积不大，一室一厅的结构，一个人住还算宽敞。 她将打开餐盒，又摆上碗筷，“坐下吃。” “嗯。” 短时过量饮酒诱发酒精中毒，一到医院就开始呕吐到脱水。虽说七林的体质傲人，但刚出院就飞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线，飞机餐不好吃，胃不舒服也吃不下什么，到这会确实很饿。 宇宙一想就知道他胃不舒服，所以要的都是少油少盐清淡的素菜，七林吃起来觉得很舒服。 看着桌子对面狼吞虎咽的男孩，宇宙心中是一阵酸涩。 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让七林踏踏实实吃完，还是撑着吃完了小半碗饭。 终于，七林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嗯，我来收拾。” 七林不依，起身就要动手，却被宇宙很坚定地按了回去。 她边收拾边问：“胃——还好吗？” “没事了。” 宇宙叹了口气，倾身去摸了摸七林的卷发，虽然不油，但也不是干干净净的清爽。 她转身去卫生间将洗漱用品准备好，探出头喊七林：“去洗澡。” 七林正有此意。他从背包中掏出换洗衣物，但不知道是不是宇宙的错觉，他的动作好像有一丝迟疑。 “怎么了？” “没事。” 七林起身，经过宇宙时吻了下她的侧脸，“我去洗了。” 宇宙背靠着门点点头：“嗯。” 七林洗澡一向很快，今天比往常稍微慢了一些。 宇宙一想到他过去两天都没怎么吃饭，不由有些担心，走过去敲了敲门：“洗完了吗？还好吗？” 水声中，是七林简短的答复：“马上。” 这下，宇宙把心放到肚子里，坐回沙发上看今天拍的片子。 除了日常的课程，米塞尔会额外给她布置一些任务。这些任务看似简单，但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思考，在此过程中能诱发无尽的灵感。 简而言之，就是痛并快乐着。 可惜，今天她势必无法投入。宇宙对着电脑，脑袋里想的可不是摄影，而是七林方才说的话。 当七林擦着头发走到客厅，就看到宇宙正抱着双臂发呆，隐约有哭过的痕迹。 他动作一顿，急忙走过去摸摸她的脸颊：“怎么了？” 宇宙没有注意到早已停止的水声，也没察觉到七林的靠近，被吓了一跳。 随后，她勾起唇，笑着摇摇头。 七林想了想，将毛巾挂在脖子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应该怎么办。” 七林曲解了宇宙的意思，一下慌乱起来：“怎——怎么办？你想——” “不是。”宇宙拍了拍他的头顶，“我是说，我们应该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 七林松了口气，温声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专心学业就好。” 一提起学业宇宙就来气。 “我专心学业，那你呢？好好的考古系研究生，怎么突然就要做自媒体！” “别担心，这两者并不冲突。” “协议都签了，冲突与否都没有回旋的余地。”宇宙叹了口气，“条件是什么？多长时间内完成？” 七林默了默，道：“一个月内万粉一年内一百万粉。” “一百万——”宇宙刚刚熄灭的火气再次飙升，“你知不知道一百万粉是什么概念？我经营账号四年多才两百万粉丝出头。一年一百万！” 这么严苛的条件，势必要日更——至少两日更一次，七林哪有时间去拍这么多素材！ 宇宙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内容有要求吗？” “没有特别要求。” “如果——涨够一百万粉呢？协议终止后你的账号呢？” “回收。” “呵”宇宙冷笑，“打得一手好算盘。看上你身上的标签，一年内迅速引流提升知名度，旅游设施步入正轨后收回” “阿吉、格茸和兰卡也签了，一年内五十万粉。账号收益和公司五五分成。” 自媒体越来越发达后，旅游景点都靠流量带动知名度，甚至有旅游局局长直播。这些努力无可厚非，却逐渐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捷径”。 “如果，无法完成呢？” “续约五年，或者赔偿。后续开发方案也要重新改动。” “多钱？” “五十万。” 七林知道宇宙生气，但他确实无路可走。 子梅村的旅游业一直不温不火，知名度极低。除了走贡嘎大小环线、攀登那玛峰的专业驴友外，根本无人问津。 护林员的收入有限，只包住最基础的生计，骑摩托车只是短期过度，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贡嘎寺的阿叔阿婶年龄大了，村里的老人越来越多，年轻人越来越少——但凡有想法都离开了村里去往各大城市打拼。 再这样下去，子梅村终有一天成为荒村。 他叹了口气，握住宇宙的双手，认真地说：“各地旅游业这么发达，子梅村已经落后了。你在子梅垭口和贡嘎寺体会到快乐和治愈，那就是子梅村和贡嘎雪山的魅力——它值得被世界看到。” 宇宙很清楚，应该说再清楚不过。 她接过不少旅游方面的拍摄，见过太多以此作为生计的无比迫切的人们，见过没接住突如其来的流量从此被网络遗忘的地方 宇宙盯着他们交握的手，许久后轻声说：“我明白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我依然不赞成你的莽撞。” “我没有选择。” “我知道。” 第134章 迫切 “我想过了，你还有六个月回国，这半年我基本能完成前期运营。等你回国——只要我不在考古现场，那每半个月飞一趟b市，每半个月回一趟子梅村。” “一百万粉确实很难，但好好运营是可以实现的。这不光是因为对赌协议，如果运营得好，不仅可以吸引游客，或许还能吸引商家入驻，这对子梅村来说非常重要。” “而且我确实需要赚钱。如果等我研究生毕业还要三年，如果要读博那会更久。如果没有积蓄，我们怎么办？我不能等那么久的。” “虽然对赌协议有风险，但也是机遇。只要好好做，一年之后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七林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的规划和想法，想要让宇宙不要担心，同时迫切渴望得到肯定。 宇宙一直默默听着，没有打断他。直到七林说完所有的想法后，她忽然起身跪在沙发上，将七林完全抱入怀中。 “我明白，七林。” 宇宙能够明白。 “你瞒着我我确实生气，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宇宙环着他的双臂很用力，嗓音中却是无可奈何，“你考虑了那么多，考虑我，考虑子梅村怎么不考虑一下自己呢？” “你现在是一个研一的学生，是吸收、索取的阶段。你从十三岁起家庭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我不想让你继续给自己加压” 七林仰头去看宇宙，一如他无数次在心里仰望她。 “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他说，“就像我从来没觉得家庭是我的负担。” 七林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幸福感总是来源于他人。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亲人过得好，他会倍感幸福，这一点放在宇宙身上一样适用。 宇宙眼睛一酸，为了掩饰抬手去呼噜七林的头发，“你真的——不希望我帮你吗？” “嗯。”七林道，“这是我要去努力的事情。” 宇宙想说一生那么长，总是要相互搀扶前进的。但她还记得在学院门口的争执，终是没说出口，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宇宙低头亲了亲七林的额头，那是她的洗发水的味道，但放在七林身上却格外不同。 “能待几天？” “后天走。” 这是七林第一次出国，两天时间是那么仓促，而这样辛苦奔波全都因为她。 宇宙有些愧疚：“对不起，我不该挂你的电话。” 七林轻笑，捏了捏宇宙的脸。 “有些话确实要当面说。况且——六个月不见，能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 眼泪簌簌而下，她猛地窝进七林怀里，有些哽咽地说：“爱应该是让人温柔勇敢，而不是不断妥协你有任何情绪都要表现出来，而不是什么都藏在心里。” 七林没说话。 和宇宙自在一起之后常年处于异地，这让他有一种浓郁的愧疚感。正是因为如此，他总是想把所有负面情绪隐藏，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宇宙的好心情。 他能给予的陪伴太少了，所以他希望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的每一刻，宇宙都是快乐的。 有些事情，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宇宙不着急将答案告诉七林，她会慢慢引导他、用行动让他明白，感情的天平不需要向任何一方倾斜。 七林轻轻地拍着宇宙的后背，想了好一会后答：“我我会努力的。” “嗯！” 从沙发到卧室，房间内的气氛不断升温。 宇宙不喜欢叠被子，所以被褥还是早上她起床时略微凌乱的模样。 然而两个交叠的身影无暇顾及，被褥一点点变得更加凌乱，直到缩在角落的被子因为越来越激烈的动作彻底掉落在木地板上。 第二天一早，宇宙在七林的怀中醒来。 她眼睛还没睁开，手划过七林环着她的手臂，一点点感受着掌心属于男人的力量感。 好一会，她有点意犹未尽，笑着转了过身面向七林的胸膛，然后毫不客气地“上下其手”了一番。 在宇宙醒来之前七林就醒了，起初他任由宇宙使坏，随着动作越来越放肆，他这才笑着亲了亲宇宙紧闭的双眸。 “早安。” 男人晨起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性感，在宇宙耳边响起，带来一丝颤栗。 她终于舍得睁开一只眼睛，“早啊” “还没睡醒？” “嗯几点了？” “伦敦时间——七点半。” “我十一点要去找一趟米塞尔。”宇宙打了个哈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困” 七林想了想，道：“没有。” 宇宙在他怀里寻摸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就打算睡一个回笼觉。忽然想起了什么，哧哧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 “我知道一个方法，一个你能做到的方法。” 七林的逻辑性思维追不上宇宙的跳跃式思维，有些茫然地问：“那是什么？” 宇宙一骨碌爬起来，凑到七林耳朵边说悄悄话。 七林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动，在听清具体内容后一点点地变红了。 他失笑，随后猛地翻身将人禁锢在怀中。 “我怎么觉得这不是叫醒模式，而是” 七林的嗓音变得危险，用愈发赤裸的眼神一寸寸描摹，直到在她耳廓落下一吻，才说完后半句话。 “——哄睡模式。” 话音未落，七林的吻细细密密落在了洁白光滑的肌肤之上。 宇宙于喘息中还不忘刺激已经上头的七林：“那不如试试？” 试试的结果只有当事人知道，反正宇宙是一路小跑才于十一点准时赶上邀约。 米塞尔对宇宙上一次的作品给予肯定，同时提议她用那一系列作品参展。 宇宙完全没想到，一时又惊又喜：“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吗？” 米塞尔笑道：“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我的眼光？” “那还是相信的。”宇宙越想越兴奋。 “回去好好准备。”米塞尔看了看时间，“一起去吃午餐？” “昂不如下次？”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我男朋友来了。” 米塞尔眼睛一亮，“从来没听你提起过！他从中国飞来吗？” “对，昨天——突然袭击。” 米塞尔年轻时也是一个情种，自然懂年轻人的感情。 “惊喜，我懂。”他笑着起身，“那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祝你们永远幸福。” “谢谢。” 和米塞尔拥抱告别后，宇宙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往公寓跑去。 来时小跑是怕迟到，往回跑则不同。 那是想见到心爱的男孩时的迫切。 第135章 接受采访 在一起多甜蜜，分开时就有多难过。 送走七林时，宇宙再次泪洒机场，哭得比出国那次还要难过。 但无论如何不舍，他们还是要撑过六个月见不到面的异国生活。 自此之后，宇宙每天都在关注七林的社交账号，当然七林本人毫不知情。 一开始只有寥寥无几的粉丝，宇宙怕七林泄气便用小号发评论鼓励，有时候则用粉丝的口吻暗示他应该怎么做更好。 实话实说，宇宙没想到七林能够做到。流量曝光有时候是玄学，有时候是运气，并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 但七林是一个幸运的男人，就像他那么神奇地遇见宇宙一般，他再次遇到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毕竟七林颜值出众，还是小有人气的。有一个看过他动态的男孩，在c大校园里认出了七林，并且拍下了他的照片。 于是，七林一路从c大论坛火到微博和抖音同城。 宇宙害怕七林有负担，没有同他探讨此事，但其实特别特别高兴。 这样的热度或许有运气的成分，但更多在于七林的努力。如果他没有靠自己的努力和头脑考上c大，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看着七林一点点向着目标努力，宇宙也在琢磨一件事。 这天和七林通话时，她也提起了此事。 “你记不记得——去年柯昊找我那次？” 听到这个名字，七林那是非常不爽。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嗯，记得。” “当时他说有一个媒体因为联系不到我所以找到他那里，想要采访我我最近看了下官媒的采访，不管是策划、记者还是后期都很客观，不主动制造话题点吸引流量。” “你想接受采访？” “嗯，有这个想法。” 这一年的时间里，宇宙完全没有发任何动态，账号处于长草的状态。 自从她的恐慌症基本痊愈以来，七林发现她确实不太在意这些事情了，所以听她突然提起非常惊讶。 “怎么突然想到的？” “嗯”宇宙想了想，说：“也不是突然我就觉得，这二百多万的粉丝也是我不断努力达到的成就，半途而废很可惜，也对不起喜欢我的朋友们。” 七林从不质疑宇宙的决断，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担忧：“做好准备了吗？” “嗯。”宇宙笑道，“别担心，我现在是真的不太在意了。” 经过去年年初和年中的两轮攻击，还有在克服恐慌症的过程中得到的关爱和支持，宇宙确实和先前的心态不同了。 她热爱自己的事业，得到网友的认可和喜爱是意外所得，不是她追寻的目标。 从宇宙轻快的语气中，七林听不出半点阴霾。 “那就好。”他笑着说，“预祝我们大摄影师回来，大杀四方！” 距离媒体发出采访邀约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宇宙主动联络，但她并不确定是否有结果。 没想到，对方立刻回复，并表现出十二分的热情。 经过几轮前期沟通后，采访时间随大纲一同敲定了下来。 因为横跨半个地球，采访只能采用线上视频的方式。 打开摄像头后，一男一女出现在宇宙面前。 “你们好。” “你好，我是大东，这位是小西。” 大东和小西是君临传媒的固定搭档，大东诙谐幽默，小西沉稳踏实。正是因为互补的性格，无论什么样的受访者都能够顺畅自然地接受采访。 “首先，我有一个问题特别好奇。”大东说，“当然，宇宙小姐可以选择不回答——” “无妨。” 既然决定接受采访，宇宙必然知无不言。 大东见她很是爽快，不是难说话的人，也稍微放松了下来：“其实，君临传媒早在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就向您发出了采访邀约，当时这件事您应该是知情的？” “对，当时我就知道了。” “那也就是说，当时您并没有接受采访的打算。” 宇宙肯定：“没错。” “请问，是什么促使您改变了想法呢？” “当时我基本切断了和外界的联络，君临传媒并没有直接找到我，而是找到了我的前男友。”宇宙一笑，“前男友，你们懂得。这可能是我拒绝的最重要的原因。” 大东和小西有些惊讶地相互对视，随即笑了起来。 开过玩笑气氛活跃起来，宇宙也没有忘记正式回答这个问题。 “去年我连续两次陷入舆论风波，都是因为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或是我的行为被人曲解。因为口碑下滑，几乎没有品牌方愿意和我合作，紧接着工作室也出现危机，我确实面临很大的压力，也因此患上了恐慌症。” “一年后，我愿意接受采访，是因为我彻底走出了过去的阴霾。这一年，我接受到许许多多的爱和关心，在治愈中重拾勇气。” 小西点点头：“能够克服心理阴影，您真的很勇敢。我们代表君临传媒，衷心祝贺您。” 宇宙颔首：“谢谢。” “下一个问题，和您的感情有关。去年年初，有谣言声称您为了事业甩掉在一起多年的男友，和古予集团太子爷扯上了关系。刚才也听到您提起前任，不知是否方便讲讲当时的真实情况？” 宇宙丝毫没有觉得冒犯。要澄清，那就要原原本本讲述真实故事。 “我前年秋天去子梅村拍摄之前就和前任分手了，分手原因也很普通，就是单纯的不合适走下去了。而我和古润宸先生，除了摄影大赛和后续合作以外，没有任何私人往来。” 她顿了顿，“前男友的事情我也很奇怪，不知道是谁把我们相处的细节透露供营销号真假掺半大肆编排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听起来——您现在感情方面非常幸福。” 被爱的女孩一眼可知，无论是她的神采、笑容还是状态，都是那么松弛。 “是的。”宇宙的笑容很幸福，“我和我男朋友在子梅村相识相知，慢慢走在一起。在我的事业跌入谷底时，是他始终陪伴，给予我最有力的支持。” 大东放下大纲，忽然提议道：“虽然视频信的方式有一点老土但想必你现在身在英国，和男朋友处于异国的状态。不如借助这个机会，用视频信的方式同他说一句你最想说的话。” 宇宙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好啊。” 宇宙直视镜头，语调坚定又不乏温柔。 她只说了一句话。 “希望我的男孩在爱我的时候，不要忘记爱自己。” 第136章 回国 宇宙终于回国了。 米塞尔其实想让她跟着他一起工作，不想放过这样的好苗子，但宇宙还是婉言谢绝。 这个决定不光是为了父母和七林，还为了她自己。 国际顶尖的摄影师几乎全被西方国家垄断，国内许多优秀的摄影师和作品并不为国外熟知。 宇宙想要打破这种偏见。 就像在最落魄的时候选择扎根乡土拍摄最不被重视的人群，现在的她依然没有忘记那份初心。 在b市机场，宇宙拖着超大行李箱冲出到达口，直直扑进了男友的怀中。 七林笑着说：“欢迎回来。” 十几个小时的奔波劳顿，在此刻疲倦尽消。 呼吸着熟悉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烟火气息，久在异国的旅人终于回到心所安放之乡。 回到家将行李稍作整理，两人直接赶赴高铁站。 七林将行李箱和自己的背包放到行李架上，一低头看到宇宙正眼巴巴瞅着他。那杏仁一般波光潋滟的眸子，加上些许无辜的眼神，看得七林眼热。 他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坐回座位上的时候不忘亲一亲宇宙的眼睛和额头。 “怎么了？” “嗯？没怎么。”宇宙挽着男友的胳膊，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胛骨上，哧哧地笑了起来。 她就是觉得，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日子着实是久违了。 七林明白。 他将宇宙的左手放在手心，一下下地揉捏着：“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嗯尽快。” 自从接受采访以来，宇宙的热度居高不下，再加上伦敦传媒学院深造的机会，更是炙手可热。 “计划从哪里开始？” “从我出国前最后一系列作品开始。”宇宙调皮一笑，“我当时参展只用了摄影作品，视频素材已经积压了一年多的时间，是时候让世界看到了！” 提起摄影，宇宙总是神采飞扬。 七林喜欢她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 女儿一年多没回家，刘女士和宇平嘴上不说，心里却格外惦念。 出了电梯，宇宙就看到防盗门大开，宇平和刘女士并肩站在门口等待。 他们是一个传统的家庭，而传统家庭有一个特点，就是很少直截了当地表达感情。父母含蓄的爱便是提前的等待。 宇宙松开七林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爸妈。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向父母表达思念：“爸妈，我好想你们呀！” 七林拖着箱子跟在后面，冲刘女士和宇平欠了欠身。 宇宙埋头在父母肩上没有主意，但七林看得真切。一向冷静克制的刘女士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泪水——那是想念和欣慰的泪水。 为了欢迎女儿回来，宇平采用最高礼仪招待。 看着桌上的九菜一汤，宇宙目瞪口呆。 “爸，这也——太多了！” 清蒸鳜鱼，干煸五花肉，土豆炖排骨，帝王蟹，凉拌猪耳朵，凉拌佛手瓜苗 说是年夜饭也毫不夸张。 宇平挥挥手：“你不是经常说想念家里的饭吗，回来就多吃点！” 说罢，他冲七林道：“来，盛饭。” 七林立刻走进厨房，先是从碗架上拿下和人数相当的饭碗，然后从一旁的沥水架拿起饭勺。 宇宙看着他熟练的背影，不由眯了眯眼睛。 “坐。”刘女士道。 “嗯。”宇宙移开视线，“明天是不是要去医院？” “嗯。” “那我陪你去。” 刘女士面容上是淡淡的笑意：“好。” 午饭间，气氛是其乐融融，比起上次四人一起吃饭那是好了许多，至少不用宇宙不停地q七林防止冷场。 宇平喝了一口汤，问道：“七林，最近子梅村的情况怎么样？” “最近还不错，游客越来越多了。” “嗯，春天来了，旺季应该也快到了？” “是的，春夏秋都算是旺季。” 宇平继续问道：“你多久回一次村里？” “没什么事的话半个月或者三周回一次。” “嗯你爸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最近一直住在康定。” 宇宙一直没插话，但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正值周六，吃过饭后宇平一如往常出去遛弯，顺带还把七林带走了。 宇宙盯着防盗门看了一会，“妈。” “嗯？” “这一年我不在家，七林多久来一次？” 刘女士正在浇花的手一顿，细密的水珠就这样洒在了花盆外。她放下水壶，从柜子里拿出毛巾清理现场。 宇宙从她手中拿过毛巾，紧追不舍地说：“坦白从宽，到底什么情况？” 刘女士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女儿了。她平静地说：“两个月左右来一次。”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拜托我们不要说的。” “我说了不让他插手的——” 刘女士道：“来看看我们，这也算插手吗？” “我——” “在我生病的事情上，七林确实没有插手过。他只是作为晚辈来看看我们，这也不行吗？” 宇宙恍惚记得，她出国前刘女士和宇平的态度不是这样。 刘女士手术前七林一直在医院，她并没有明确地表达不同意，但态度一直很冷淡。 这一年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刘女士如此偏袒七林。 宇宙敏锐地抓住关键词：“等会等会，他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晚辈了？” 刘女士说得理所当然：“他是你男朋友，为什么不是我的晚辈？” 宇宙第一反应是高兴，因为父母终于接受了他们的感情。但又觉得有点不对，因为这种转换过程中她是缺席的，这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七林到底做什么了？你和我爸前后态度可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啊？” 刘女士不喜欢宇宙方才质问自己，所以故意不回答她的问题，就是让她心急上火。 “妈，妈——妈！” 刘女士充耳不闻，浇完花后回到卧室关门午睡，完全忽视她的挣扎。 宇平带着七林不知道去哪溜达了，一个小时还没回来。宇宙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看似悠闲，实则非常焦心。 直到两点整，刘女士准时起床，卧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宇宙立刻像小狗一样缠了上去。 “妈，妈——你就说，到底什么情况！” 刘女士晾了她一个小时，终于觉得通体舒畅。 她坐在沙发上，冲宇宙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壶。 宇宙立刻狗腿起身，为妈妈冲泡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养生红茶，稳稳当当递到刘女士手中。 刘女士喝了一小杯，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七林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确实比柯昊更适合你。” 宇宙唇角得意地翘了起来，明知故问道：“此话怎讲？” “你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我不清楚，我只说我亲眼看到的东西。” “当时柯昊来家里的频率也不低，前后忙活殷勤，陪我和你爸聊天但他的目的是想争得我们的支持。我甚至能从他来的频率判断出你们的状态——如果没闹分手，可能两三个月来一次。如果闹分手，那频率会直线上升。” “七林呢，他来的频率没那么高，也不会说漂亮的场面话。但他来看我们没什么旁的目的，就是看看我们身体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替你看看，我们好不好。” 第137章 双方见家长 宇宙出国的日子里，七林只要能挤出时间就会去看宇宙的爸妈。 有时候时间紧，坐一会就走。有时候时间宽松，就吃顿饭再走。 除了在宇宙面前外，他一向话少。完成日常问候之后，就是刘女士和宇平主动提起话题，才免于场面变得尴尬。 刘女士和宇平的转变不是因为七林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七林什么都没做。 这样一个纯粹又坚定的男孩，任谁了解后都不会不喜欢。 这次跟着宇宙回来，是七林第一次在家中留宿。和宇宙父母同处一个空间，他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局促。 宇宙叹了口气，趁父母不注意，小声问：“不然咱们出去住，去酒店。” “不用。”七林立刻拒绝，“你一年多没回家，住家里多陪陪叔叔阿姨。” 两人自以为隐蔽地咬耳朵，其实被刘女士听得清楚。 她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你俩出去住。” 宇宙和七林对视，都有些被抓包的慌张。 “阿姨，不用——” 宇平接过话道：“家里的客卧常年不用都成储物间了，宇宙的卧室是一张单人床也住不下。你俩一起出去住，还能舒服一些。” 宇宙和七林手牵手走到附近的酒店办理完入住。在上行的电梯里，宇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到底给我爸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七林立刻全身心紧张了起来：“我没有” 宇宙切了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我就是——” 七林语无伦次地解释，生怕宇宙不喜他的自作主张。 “你还不是故意的？”宇宙捏了捏他的手，“和我爸妈都串通好了，肯定是预谋已久。” “你之前不是很担心父母有事瞒着你吗？我就想抽空去看看，他们过得好我就什么都不说，但凡有什么事情我再联系你” 宇宙看着七林一脸紧张，心里甜丝丝的，但又有些心疼。 她轻轻靠在七林肩上，温声说：“谢谢你，七林。” 谢谢你永远照顾我的感受，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替我探望父母。 第二天一早，宇宙和七林陪同刘女士去医院，检查结果自然是一如既往的良好。 周一宇平和刘女士都要上班，所以小情侣周天晚上便离开了。 宇平和刘女士开车载着他们去高铁站。 分别时，刘女士跳过宇宙冲七林说：“她以后要是蛮不讲理欺负你，你就给我说。我替你收拾她！” 宇宙瞪大眼睛：“妈！你怎么不为我撑腰？” “不。”刘女士简明扼要地拒绝，“去，下次回来提前说。” 宇宙头顶的黑线简直比乌云还浓郁。她直觉，以后刘女士就是那种心疼女婿不搭理女儿的丈母娘，想想未来，宇宙不由唏嘘。 “完了，以后我的日子只能是水深火热了！” “没事，我不会告状的。别怕。” 宇宙一副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撑着下巴重重地叹气：“哎！” 七林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回到b市后，宇宙七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飞到c市，当天就直奔康定。 作为七林的女朋友，在一起后一直没有去探望过七林的父亲属实是失职。 坐在去康定的车上，七林忽然笑着说：“朗嘉知道你要去康定看我阿爸，想去的不得了。” “但他得上课？” “嗯。” “我也很久没见过朗嘉了。别说，还有点想他！” 上次见面是宇宙千里追夫，差不多是前年的五月底，已经整整两年的时间了。 宇宙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嗯？”七林讶异，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想到了什么，“怎么了？” “就我都没去看过你爸爸，也没怎么关心过朗嘉。” 出国前，宇宙有时候还和朗嘉微信联系，出国之后因为时差问题，几乎没有联络。 “又瞎想。”七林揉揉她蓬松的发，“如果不是你妈妈生病，我估计也想不起来这回事。那我也是不称职的男友才对。” 宇宙不再去纠结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七林和父亲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亲密，甚至很少通话。但宇宙知道，七林在用别的方法关心着丹增。 以前丹增住在子梅村的时候，七林经常打电话给兰卡或者老李询问情况，现在住在康定那便是打电话给七林的阿叔。 丹增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喝酒，对七林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宇宙的存在他零星听过一些事情，但也不太清楚。 这次宇宙来，就是正式以七林女朋友的身份见一见丹增。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七林叔叔家楼下，宇宙的呼吸有一些加速。 “我有点紧张。” “嗯，我懂。”七林第一次见宇宙父母的时候，比她现在紧张百倍。 他腾不出手去安抚宇宙，笑着说：“我去见叔叔阿姨，那是丑女婿见家长，哪哪都是问题。你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喜欢你才奇怪。” 话虽如此，但该紧张还是紧张的。 进了门，七林抢先一步冲两位外貌相似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宇宙。” 然后转向宇宙，说道：“这位是我父亲，你见过的。这位是我阿叔，你可以叫二叔。” 他贴心地将所有称呼转化为汉语中常用称呼，这让宇宙放松了不少。 “叔叔好，二叔好。” 丹增焊在脸上的墨镜漆黑，宇宙看不清他的神色，二叔倒是笑眯眯的，一看就很和蔼。 二叔用口音颇重的普通话说：“姑娘，我们见过。之前开车送你来康定。” “对，是我。”宇宙没想到他还记得，有些受宠若惊，“上次——谢谢二叔。” 丹增冲他们招了招手：“都坐，坐下说。” 七林将手里的几个大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宇宙给你们带的东西，茶叶、酒和特产。” 二叔笑着说：“下次来什么都不用带，别客气。” 宇宙感受到他的热情，微笑回礼。 从宇宙来，丹增一直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话。 之前在子梅村见到时，她以游客的身份相见，那时丹增还是颇为友好热情。如今以女朋友的身份上门，丹增的态度却有些冷淡。 宇宙表现得落落大方，但其实心里直打鼓。上次见到丹增，是那一夜之后的早上她惊慌离去。那时，她没有尽到后辈的礼数。 七林放好东西，扫了一眼相对而坐的二人，心里了然。他大剌剌地在宇宙旁边坐下，毫不避忌地牵起她的手，用行动表达态度。 丹增虽然一只眼睛看不到，但眼不瞎耳不聋，作为过来人他心如明镜。他甚至从七林身上看到了当年带着七林妈妈回家的样子。彼时的他们也是这么年少，也是一样的年轻气盛。 时过境迁，他早年丧妻，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 二叔很清楚丹增的想法。他为宇宙倒了杯水，然后坐回一旁的凳子上，却丝毫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许久后，丹增叹了口气。 “姑娘，我挺喜欢你的。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第137章 双方见家长 宇宙出国的日子里，七林只要能挤出时间就会去看宇宙的爸妈。 有时候时间紧，坐一会就走。有时候时间宽松，就吃顿饭再走。 除了在宇宙面前外，他一向话少。完成日常问候之后，就是刘女士和宇平主动提起话题，才免于场面变得尴尬。 刘女士和宇平的转变不是因为七林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七林什么都没做。 这样一个纯粹又坚定的男孩，任谁了解后都不会不喜欢。 这次跟着宇宙回来，是七林第一次在家中留宿。和宇宙父母同处一个空间，他整个人都是大写的局促。 宇宙叹了口气，趁父母不注意，小声问：“不然咱们出去住，去酒店。” “不用。”七林立刻拒绝，“你一年多没回家，住家里多陪陪叔叔阿姨。” 两人自以为隐蔽地咬耳朵，其实被刘女士听得清楚。 她笑着摇摇头，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平时的表情：“你俩出去住。” 宇宙和七林对视，都有些被抓包的慌张。 “阿姨，不用——” 宇平接过话道：“家里的客卧常年不用都成储物间了，宇宙的卧室是一张单人床也住不下。你俩一起出去住，还能舒服一些。” 宇宙和七林手牵手走到附近的酒店办理完入住。在上行的电梯里，宇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到底给我爸妈灌什么迷魂汤了？” 七林立刻全身心紧张了起来：“我没有” 宇宙切了一声，“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都知道了。” “你——你知道了。我不是故意想瞒着你的，我就是——” 七林语无伦次地解释，生怕宇宙不喜他的自作主张。 “你还不是故意的？”宇宙捏了捏他的手，“和我爸妈都串通好了，肯定是预谋已久。” “你之前不是很担心父母有事瞒着你吗？我就想抽空去看看，他们过得好我就什么都不说，但凡有什么事情我再联系你” 宇宙看着七林一脸紧张，心里甜丝丝的，但又有些心疼。 她轻轻靠在七林肩上，温声说：“谢谢你，七林。” 谢谢你永远照顾我的感受，谢谢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替我探望父母。 第二天一早，宇宙和七林陪同刘女士去医院，检查结果自然是一如既往的良好。 周一宇平和刘女士都要上班，所以小情侣周天晚上便离开了。 宇平和刘女士开车载着他们去高铁站。 分别时，刘女士跳过宇宙冲七林说：“她以后要是蛮不讲理欺负你，你就给我说。我替你收拾她！” 宇宙瞪大眼睛：“妈！你怎么不为我撑腰？” “不。”刘女士简明扼要地拒绝，“去，下次回来提前说。” 宇宙头顶的黑线简直比乌云还浓郁。她直觉，以后刘女士就是那种心疼女婿不搭理女儿的丈母娘，想想未来，宇宙不由唏嘘。 “完了，以后我的日子只能是水深火热了！” “没事，我不会告状的。别怕。” 宇宙一副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撑着下巴重重地叹气：“哎！” 七林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 回到b市后，宇宙七林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飞到c市，当天就直奔康定。 作为七林的女朋友，在一起后一直没有去探望过七林的父亲属实是失职。 坐在去康定的车上，七林忽然笑着说：“朗嘉知道你要去康定看我阿爸，想去的不得了。” “但他得上课？” “嗯。” “我也很久没见过朗嘉了。别说，还有点想他！” 上次见面是宇宙千里追夫，差不多是前年的五月底，已经整整两年的时间了。 宇宙深深地叹了口气：“哎，我真不是一个称职的女朋友。” “嗯？”七林讶异，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想到了什么，“怎么了？” “就我都没去看过你爸爸，也没怎么关心过朗嘉。” 出国前，宇宙有时候还和朗嘉微信联系，出国之后因为时差问题，几乎没有联络。 “又瞎想。”七林揉揉她蓬松的发，“如果不是你妈妈生病，我估计也想不起来这回事。那我也是不称职的男友才对。” 宇宙不再去纠结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七林和父亲的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亲密，甚至很少通话。但宇宙知道，七林在用别的方法关心着丹增。 以前丹增住在子梅村的时候，七林经常打电话给兰卡或者老李询问情况，现在住在康定那便是打电话给七林的阿叔。 丹增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喝酒，对七林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宇宙的存在他零星听过一些事情，但也不太清楚。 这次宇宙来，就是正式以七林女朋友的身份见一见丹增。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到七林叔叔家楼下，宇宙的呼吸有一些加速。 “我有点紧张。” “嗯，我懂。”七林第一次见宇宙父母的时候，比她现在紧张百倍。 他腾不出手去安抚宇宙，笑着说：“我去见叔叔阿姨，那是丑女婿见家长，哪哪都是问题。你就不一样了，他们不喜欢你才奇怪。” 话虽如此，但该紧张还是紧张的。 进了门，七林抢先一步冲两位外貌相似的男子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宇宙。” 然后转向宇宙，说道：“这位是我父亲，你见过的。这位是我阿叔，你可以叫二叔。” 他贴心地将所有称呼转化为汉语中常用称呼，这让宇宙放松了不少。 “叔叔好，二叔好。” 丹增焊在脸上的墨镜漆黑，宇宙看不清他的神色，二叔倒是笑眯眯的，一看就很和蔼。 二叔用口音颇重的普通话说：“姑娘，我们见过。之前开车送你来康定。” “对，是我。”宇宙没想到他还记得，有些受宠若惊，“上次——谢谢二叔。” 丹增冲他们招了招手：“都坐，坐下说。” 七林将手里的几个大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宇宙给你们带的东西，茶叶、酒和特产。” 二叔笑着说：“下次来什么都不用带，别客气。” 宇宙感受到他的热情，微笑回礼。 从宇宙来，丹增一直没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话。 之前在子梅村见到时，她以游客的身份相见，那时丹增还是颇为友好热情。如今以女朋友的身份上门，丹增的态度却有些冷淡。 宇宙表现得落落大方，但其实心里直打鼓。上次见到丹增，是那一夜之后的早上她惊慌离去。那时，她没有尽到后辈的礼数。 七林放好东西，扫了一眼相对而坐的二人，心里了然。他大剌剌地在宇宙旁边坐下，毫不避忌地牵起她的手，用行动表达态度。 丹增虽然一只眼睛看不到，但眼不瞎耳不聋，作为过来人他心如明镜。他甚至从七林身上看到了当年带着七林妈妈回家的样子。彼时的他们也是这么年少，也是一样的年轻气盛。 时过境迁，他早年丧妻，也没有尽到父亲的职责 二叔很清楚丹增的想法。他为宇宙倒了杯水，然后坐回一旁的凳子上，却丝毫没有打破沉默的意思。 许久后，丹增叹了口气。 “姑娘，我挺喜欢你的。但你——真的想好了吗？” 第138章 我刚才求婚了哎 “阿巴——” 七林眉头一紧，立刻出声提醒，却被宇宙捏了捏手阻止了。 就像七林第一次见刘女士和宇平时支开宇宙，想单独和叔叔阿姨聊聊一样，有些事情需要直截了当一些。 她微微一笑，问道：“叔叔说的想好与否，指的是什么呢？” “你来过子梅村，知道家里的情况。不管是家世、阅历还是能力，七林都不如你。” 宇宙的眉头一簇，想反驳，却又什么都没说。 “你是大城市长大的姑娘，七林20岁之前没有出国s省，你们的差距太大了我一直希望我儿子能够和一个藏族姑娘终成眷属，婚姻安稳幸福。” 丹增顿了顿：“你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七林几次想说话，都被宇宙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宇宙想了想，问道：“我明白叔叔的顾虑。您担心我们文化背景不同、年龄阅历有差距，根本走不到最后，即使勉强结婚也是两看两相厌。” 丹增点点头：“即使我同意，你父母愿意吗？你父母能够看得上他吗？” “我父母很喜欢七林。”宇宙坚定地说，“他们起初也是反对的，但随着对七林的了解，他们看到了七林的能力和人品，看到了他优秀之处。连我父母这样原本完全陌生的人都对七林表示肯定，您身为他的父亲，为什么不给予他多一点信心呢？” 丹增不知道七林竟然取得了宇宙父母的认同，有些讶异。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儿子的好，但这些好——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时代中衡量另一半的标准。” 现在这个社会如果要结婚，大多数都是男方要购置婚房、准备聘礼，女方要嫁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没错。但现在小年轻们的经济基础都是由父母提供的。 房价居高不下，二三十岁能靠自己努力买得起房子的年轻人屈指可数。完全依靠自己的奋斗或许三四十岁能够负担得起，但这早已超过了大多数人结婚的年纪。 所以现在是否买得起房看的是父母的能力，而不是自己的。像七林这样从大山里出去的孩子，客观来看就是婚恋市场鄙视链的最底端。 丹增的担忧很现实，也很残酷。 但宇宙不是别人。 “我不管别人的标准是什么，我有自己的想法。” 宇宙不打算参与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也不会不自量力试图去改变固有的关系。 她这次来，只为了一件事。 “叔叔，或许您对我之前不辞而别还有芥蒂，害怕我未来用相同的方法伤害七林。” 七林不说，不代表丹增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宇宙清晨的不辞而别，七林得知之后的震惊和怒气，还有随之而来长时间的郁郁寡欢，都可以成为丹增不接受宇宙的理由。 “当时，我并没有迈入一段感情的勇气和打算，所以希望在子梅村发生的事情留在这里就好。但现在不同，这两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事情，七林现在、未来——永远都会在我的人生规划中。” 宇宙深吸一口气，无比直接地说：“我希望叔叔同意我和七林的婚事。” 此话一出，不光是丹增和二叔一惊，连七林都没想到。 “宇宙！”七林压着嗓子道，神色中难掩焦急和惊讶。 宇宙提出见丹增的时候，只说想要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打个招呼，仅此而已。谁知，刚坐下半小时就放出了重磅炸弹。 其实，宇宙心里也很没底，她不知道丹增会作何反应，也不知道七林会不会觉得她冲动。不过，在看到其他三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时，宇宙非但不再觉得紧张，反而愈发放松。 不知不觉中，宇宙拥有了为爱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兀自往下说着：“今年七林24岁，而我已经30岁了，现在结婚也不算早。” “宇宙——”这些事情七林完全不知道，而且他也不会同意。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学业前途未卜，对赌协议的结果尚不明晰，他不能如此自私。 “七林明年毕业，读博还是工作并不明确，婚房婚礼都不着急，以后我们定居在哪里也可以从长计议。” 宇宙说完自己的打算，环顾四周，最后说道：“叔叔，今天说的这些并不是一时兴起，是我想了许久的结果，也是我想要和七林携手走下去的决心还请叔叔同意。” “不要冲动！我现在根本达不到结婚的条件，我们——” 宇宙将七林的焦急看在眼里，晃晃他的胳膊笑着问：“我刚才在向你求婚哎，你要拒绝吗？” 七林一愣，立刻否认：“我不是拒绝，只是——” “那就是答应了。” “但是——” “没有但是。”宇宙拍板，“今天在叔叔和二叔面前你就直接说，要不要和我结婚？” 小情侣你一句我一句，丹增和二叔早已是目瞪口呆。 都说藏族的汉子威武雄壮，卓玛也是热情奔放。今日一见，汉族的姑娘也是如此的果敢。 七林嘴巴徒劳地张了张，似乎想说要，但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合适不能说要，他又无法违心地说不要，一时进退两难。 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其实七林看到宇宙如此坚定地想要迈入婚姻时内心狂喜，天知道他有多么开心——这是他从来没敢幻想过的美好结局。 宇宙看他一副呆愣愣的傻样笑得娇俏，却佯装生气诈他：“你不要和我结婚？” 一听是否定句，七林嘴巴快于脑袋，本能地说出了真心话：“要！” 宇宙扬眉，转头去看丹增。那眼神就是赤裸裸的——“七林同意了，您同意吗？” 小情侣举手投足之间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感情和默契。丹增能看出来，七林主观意愿很强烈，只是因为客观因素和男人应该求婚的观念想晚一些再结婚。 七林从小就是很有主意的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那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况且，宇宙也用行动表明了她的坚定。 丹增依然还存在顾虑，但他做不出来棒打鸳鸯的事情。就像当年岳父岳母百般阻挠，还是拗不过妻子的想法。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没法干涉。”他取掉眼镜，揉了揉那只健全的眼睛，“有些事情你和七林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说完后，丹增将墨镜带回去，有些吃力地起身，摇摇晃晃进了里间。 二叔看宇宙神色有异，安慰道：“他看到你和七林，想起七林的阿妈了。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宇宙点点头，“谢谢二叔。” “好了，去端饭。”二叔对七林说，然后转向宇宙问道：“七林说你爱吃糌粑和牦牛肉，今天尝尝二叔的饭。” “好呀。” 七林被支开后，二叔这才说出了一直想说又不方便在七林面前说的话。 二叔的肤色黝黑，比丹增还要黑一个度。那代表着岁月的皱纹深深留在了他的脸颊之上，那松动的眼皮下黑亮的眼睛却依然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我没有孩子，七林和朗嘉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村里的孩子过得都苦，他过得更苦。有你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喜欢他、珍惜他，我——非常非常高兴。” 宇宙在二叔的眼中，看到了七林的降生和成长，看到了幼年丧母却不自甘堕落积极向上的小男孩，看到了七林一步步走向她的路。 “祝你们幸福。” 第138章 我刚才求婚了哎 “阿巴——” 七林眉头一紧，立刻出声提醒，却被宇宙捏了捏手阻止了。 就像七林第一次见刘女士和宇平时支开宇宙，想单独和叔叔阿姨聊聊一样，有些事情需要直截了当一些。 她微微一笑，问道：“叔叔说的想好与否，指的是什么呢？” “你来过子梅村，知道家里的情况。不管是家世、阅历还是能力，七林都不如你。” 宇宙的眉头一簇，想反驳，却又什么都没说。 “你是大城市长大的姑娘，七林20岁之前没有出国s省，你们的差距太大了我一直希望我儿子能够和一个藏族姑娘终成眷属，婚姻安稳幸福。” 丹增顿了顿：“你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七林几次想说话，都被宇宙不动声色地拦住了。 宇宙想了想，问道：“我明白叔叔的顾虑。您担心我们文化背景不同、年龄阅历有差距，根本走不到最后，即使勉强结婚也是两看两相厌。” 丹增点点头：“即使我同意，你父母愿意吗？你父母能够看得上他吗？” “我父母很喜欢七林。”宇宙坚定地说，“他们起初也是反对的，但随着对七林的了解，他们看到了七林的能力和人品，看到了他优秀之处。连我父母这样原本完全陌生的人都对七林表示肯定，您身为他的父亲，为什么不给予他多一点信心呢？” 丹增不知道七林竟然取得了宇宙父母的认同，有些讶异。随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儿子的好，但这些好——可能不是现在这个时代中衡量另一半的标准。” 现在这个社会如果要结婚，大多数都是男方要购置婚房、准备聘礼，女方要嫁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没错。但现在小年轻们的经济基础都是由父母提供的。 房价居高不下，二三十岁能靠自己努力买得起房子的年轻人屈指可数。完全依靠自己的奋斗或许三四十岁能够负担得起，但这早已超过了大多数人结婚的年纪。 所以现在是否买得起房看的是父母的能力，而不是自己的。像七林这样从大山里出去的孩子，客观来看就是婚恋市场鄙视链的最底端。 丹增的担忧很现实，也很残酷。 但宇宙不是别人。 “我不管别人的标准是什么，我有自己的想法。” 宇宙不打算参与他们父子之间的问题，也不会不自量力试图去改变固有的关系。 她这次来，只为了一件事。 “叔叔，或许您对我之前不辞而别还有芥蒂，害怕我未来用相同的方法伤害七林。” 七林不说，不代表丹增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宇宙清晨的不辞而别，七林得知之后的震惊和怒气，还有随之而来长时间的郁郁寡欢，都可以成为丹增不接受宇宙的理由。 “当时，我并没有迈入一段感情的勇气和打算，所以希望在子梅村发生的事情留在这里就好。但现在不同，这两年我们共同经历了太多事情，七林现在、未来——永远都会在我的人生规划中。” 宇宙深吸一口气，无比直接地说：“我希望叔叔同意我和七林的婚事。” 此话一出，不光是丹增和二叔一惊，连七林都没想到。 “宇宙！”七林压着嗓子道，神色中难掩焦急和惊讶。 宇宙提出见丹增的时候，只说想要正式以女朋友的身份打个招呼，仅此而已。谁知，刚坐下半小时就放出了重磅炸弹。 其实，宇宙心里也很没底，她不知道丹增会作何反应，也不知道七林会不会觉得她冲动。不过，在看到其他三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时，宇宙非但不再觉得紧张，反而愈发放松。 不知不觉中，宇宙拥有了为爱勇往直前的勇气。 她兀自往下说着：“今年七林24岁，而我已经30岁了，现在结婚也不算早。” “宇宙——”这些事情七林完全不知道，而且他也不会同意。 这并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学业前途未卜，对赌协议的结果尚不明晰，他不能如此自私。 “七林明年毕业，读博还是工作并不明确，婚房婚礼都不着急，以后我们定居在哪里也可以从长计议。” 宇宙说完自己的打算，环顾四周，最后说道：“叔叔，今天说的这些并不是一时兴起，是我想了许久的结果，也是我想要和七林携手走下去的决心还请叔叔同意。” “不要冲动！我现在根本达不到结婚的条件，我们——” 宇宙将七林的焦急看在眼里，晃晃他的胳膊笑着问：“我刚才在向你求婚哎，你要拒绝吗？” 七林一愣，立刻否认：“我不是拒绝，只是——” “那就是答应了。” “但是——” “没有但是。”宇宙拍板，“今天在叔叔和二叔面前你就直接说，要不要和我结婚？” 小情侣你一句我一句，丹增和二叔早已是目瞪口呆。 都说藏族的汉子威武雄壮，卓玛也是热情奔放。今日一见，汉族的姑娘也是如此的果敢。 七林嘴巴徒劳地张了张，似乎想说要，但又觉得现在时机不合适不能说要，他又无法违心地说不要，一时进退两难。 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其实七林看到宇宙如此坚定地想要迈入婚姻时内心狂喜，天知道他有多么开心——这是他从来没敢幻想过的美好结局。 宇宙看他一副呆愣愣的傻样笑得娇俏，却佯装生气诈他：“你不要和我结婚？” 一听是否定句，七林嘴巴快于脑袋，本能地说出了真心话：“要！” 宇宙扬眉，转头去看丹增。那眼神就是赤裸裸的——“七林同意了，您同意吗？” 小情侣举手投足之间是自然而然流露的感情和默契。丹增能看出来，七林主观意愿很强烈，只是因为客观因素和男人应该求婚的观念想晚一些再结婚。 七林从小就是很有主意的人，他下定决心的事情，那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况且，宇宙也用行动表明了她的坚定。 丹增依然还存在顾虑，但他做不出来棒打鸳鸯的事情。就像当年岳父岳母百般阻挠，还是拗不过妻子的想法。 “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主意，我也没法干涉。”他取掉眼镜，揉了揉那只健全的眼睛，“有些事情你和七林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说完后，丹增将墨镜带回去，有些吃力地起身，摇摇晃晃进了里间。 二叔看宇宙神色有异，安慰道：“他看到你和七林，想起七林的阿妈了。不是针对你，别放在心上。” 宇宙点点头，“谢谢二叔。” “好了，去端饭。”二叔对七林说，然后转向宇宙问道：“七林说你爱吃糌粑和牦牛肉，今天尝尝二叔的饭。” “好呀。” 七林被支开后，二叔这才说出了一直想说又不方便在七林面前说的话。 二叔的肤色黝黑，比丹增还要黑一个度。那代表着岁月的皱纹深深留在了他的脸颊之上，那松动的眼皮下黑亮的眼睛却依然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我没有孩子，七林和朗嘉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村里的孩子过得都苦，他过得更苦。有你这样一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喜欢他、珍惜他，我——非常非常高兴。” 宇宙在二叔的眼中，看到了七林的降生和成长，看到了幼年丧母却不自甘堕落积极向上的小男孩，看到了七林一步步走向她的路。 “祝你们幸福。” 第139章 “是” 碍于丹增和二叔在场，七林一肚子话都没法说。 因为二叔家里住不下，吃过晚饭后七林就带着宇宙去县上最好的宾馆。 两人刚上车，七林实在是憋不住了。 “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合适结婚，而且怎么能让你求婚？我还准备——” 宇宙大手一挥：“我不在乎谁求婚。” 七林定定地看了宇宙半晌，终是笑着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捞起后座的背包，从内侧夹层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是什么呀？” 七林低下头笑了笑：“我背到英国又背回来，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你” 宇宙忽然想起了去年那个犹犹豫豫的背影，心中已有预感。 七林深吸一口气，向宇宙这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一枚山峰形状的金戒指。 戒指的形状脱胎于贡嘎雪山山脉，像极了晚霞随暮色落下、挥洒在山尖的绚烂金色，像极了宇宙和七林一起看到的那场日落金山。 宇宙眼睛都直了：“这——这是——” “这是我的家，是我自小敬仰的神山，也是我的心所安放之处。” 七林的表情是罕见的肃穆，一点都不像是在求婚，声音却是极尽轻柔。 “记不记得因为你出国的事情，咱俩第一次吵架？” 氛围才开始烘托，但宇宙的鼻子已经酸了。 她瓮声瓮气地说：“记得。” “你当时问我——我们怎么办，我回c市后琢磨了许久，去定制了这枚戒指。” 拿到戒指的时候，恰好是去年年前，宇宙正在家中陪伴刘女士，并且是否出国的事情还未有定论。 那时候求婚，一方面是过于仓促，另一方面是七林怕自己的行为影响到宇宙做出最终决定，只得作罢。 异国时七林被开发商宣传部部长违规叫去喝酒那次，他很清楚宇宙动了分手的想法，刚出院就横跨亚欧大陆飞到英国，背包里就装着这枚戒指。 但是，想到宇宙还要在英国学习半年的时间，七林不希望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她的情绪，毕竟宇宙对于异国恋的事情还是有些愧疚。 好不容易坚持到她回国，七林正准备从长计议，没想到宇宙先将一军。 想到过去经历的种种，七林嗓子一哽，“我没有来得及准备隆重的求婚仪式，说起来可能让你觉得有点草率宇宙——” “嗯。” “我爱你，你愿意嫁——” 宇宙抢先一步答道：“愿意！” 她把手塞进七林的掌心，伸直手指，用行动催促。 七林埋下头去，在素白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懂得。 当戒指终于被戴在女主人的无名指上，七林不由眼眶发热。 宇宙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了一会，像回到少女时代一般雀跃：“好看，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七林倾身，将宇宙紧紧抱进怀中。 宇宙纤细的身影完全被七林宽阔的后背遮掩，像猛兽将稀世珍宝衔于唇舌之间，不肯让旁人窥探分毫。 七林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们先订婚，好吗？” 宇宙一听，在他怀中开始挣扎，用行动表达不满。 “听我说——”七林将人禁锢在怀中，无奈地说：“先听我说！” 有些事情宇宙可以不在乎，但七林不能。 “我这半年多积攒下一些钱，我们结婚买房都不是问题。但我们还是等到对赌协议完成后——” “不管完成与否，我们会结婚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宇宙道，“难道你没完成——就想把我甩了？” “说什么呢！”七林假装凶她，然后语调一沉，“我不想背着负债和你迈入婚姻，我不希望给你增加负担。” 宇宙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负债又怎么样、负担又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共同承担。” 车子停靠在路边，忽明忽暗的路灯在七林面庞上投射下阴影，那黑亮的眸子中有瞬间的迷茫。 见他不吭气，宇宙叹了口气，用最温柔不过的嗓音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每件事也有正面和反面。我们在一起不仅仅是共享彼此的快乐，也要共享彼此的痛苦。” “我不想” 将事情做到极致是七林的性格使然。他总是想要将最好的给予他爱的人，替他们承担生活的重担。 七林还是用最单纯、天真的视角去理解婚姻，并没有意识到想要共同走过未知旅程，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是不行的，只有相互依靠扶持方可实现。 “不管你想不想，都是要共同承担的。”宇宙冷静地说，“这是婚姻，也是信任。” 这天，宇宙一点点的劝说，帮助七林扭转观念。两人讨论了良久，终于达成了共识。 停更许久的摄影博主另一个宇宙回归，竟然是公开感情状况。 她发了简简单单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代表贡嘎雪山日落金山的婚戒，一张是两年前和七林的第一张合影。 两年前的大年初一，宇宙穿着七林送的红色藏袍，站在七林家小二层的门口，看着镜头笑意盈盈。旁边的七林穿着黑色藏袍，脸上是清浅的笑意。 两人中间隔了至少四十厘米宽，但双方的身体语言都是本能地向对方靠近。 从相互吸引到牵起彼此的手，这期间种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七林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博主，自然有宇宙的粉丝能够认出来。 其实早在七林开始宣传子梅村，就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宇宙当年那幅作品的背影，但七林始终没有回应。他不想借助宇宙的热度，不想将她再次拉到漩涡中心。 如今，七林依然不是很情愿。 宇宙瞪着眼睛问他：“你竟然不愿意公开我？” “不是——” “那就是不好意思公开我。” “不是——” “否则为什么不公开？” 七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让你陷入网友的评判，生活是我们自己的。” “我不打算放弃，最近也在准备回归。”宇宙道，“用我们的感情状况开头，我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当然，最后还是七林妥协，这才有了后来的恋情风波。 老牌摄影博主和新兴代励志宣传嘉兴的藏族博主相恋，并且即将迈入婚姻，无论是姐弟恋还是外型都是电视剧情节照进现实。 当然，无数七林的“女友粉”心碎，来七林的微博反复确认是不是他。 宇宙边刷评论边哧哧笑：“看不出来啊，我男朋友都有女友粉了！恭喜恭喜！” 七林瘫着脸，不想对此事发表任何评价。 宇宙像逗小狗一样勾了勾七林的下巴：“伤不伤心？你的女友粉要失恋了，或许还会脱粉回踩呢，是不是很可惜？” 七林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看得宇宙都有些心虚，这才拿过自己的手机。 宇宙想看，七林却捂着屏幕不给看。 “干什么呢？” “没什么。” 越说没什么，宇宙就越是好奇，她去抢七林的手机，然而后者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然后迅速发动汽车。 “坐好，安全带系好。” 车子平稳地向宾馆行驶的过程中，宇宙一直狐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友，终于在路灯规律的照射下看到了他耳侧的红。 宇宙想了想，理性推测一番，便回味了过来。 她靠回椅背，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会，终于看到了七林方才的“小动作。” 一直不想将私生活公开的七林，竟然悄没声转发了宇宙的那条微博。 这人发微博也和说话一样简洁，竟然只发了一个字。 “是。” 第139章 “是” 碍于丹增和二叔在场，七林一肚子话都没法说。 因为二叔家里住不下，吃过晚饭后七林就带着宇宙去县上最好的宾馆。 两人刚上车，七林实在是憋不住了。 “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合适结婚，而且怎么能让你求婚？我还准备——” 宇宙大手一挥：“我不在乎谁求婚。” 七林定定地看了宇宙半晌，终是笑着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捞起后座的背包，从内侧夹层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是什么呀？” 七林低下头笑了笑：“我背到英国又背回来，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给你” 宇宙忽然想起了去年那个犹犹豫豫的背影，心中已有预感。 七林深吸一口气，向宇宙这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一枚山峰形状的金戒指。 戒指的形状脱胎于贡嘎雪山山脉，像极了晚霞随暮色落下、挥洒在山尖的绚烂金色，像极了宇宙和七林一起看到的那场日落金山。 宇宙眼睛都直了：“这——这是——” “这是我的家，是我自小敬仰的神山，也是我的心所安放之处。” 七林的表情是罕见的肃穆，一点都不像是在求婚，声音却是极尽轻柔。 “记不记得因为你出国的事情，咱俩第一次吵架？” 氛围才开始烘托，但宇宙的鼻子已经酸了。 她瓮声瓮气地说：“记得。” “你当时问我——我们怎么办，我回c市后琢磨了许久，去定制了这枚戒指。” 拿到戒指的时候，恰好是去年年前，宇宙正在家中陪伴刘女士，并且是否出国的事情还未有定论。 那时候求婚，一方面是过于仓促，另一方面是七林怕自己的行为影响到宇宙做出最终决定，只得作罢。 异国时七林被开发商宣传部部长违规叫去喝酒那次，他很清楚宇宙动了分手的想法，刚出院就横跨亚欧大陆飞到英国，背包里就装着这枚戒指。 但是，想到宇宙还要在英国学习半年的时间，七林不希望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她的情绪，毕竟宇宙对于异国恋的事情还是有些愧疚。 好不容易坚持到她回国，七林正准备从长计议，没想到宇宙先将一军。 想到过去经历的种种，七林嗓子一哽，“我没有来得及准备隆重的求婚仪式，说起来可能让你觉得有点草率宇宙——” “嗯。” “我爱你，你愿意嫁——” 宇宙抢先一步答道：“愿意！” 她把手塞进七林的掌心，伸直手指，用行动催促。 七林埋下头去，在素白的手背上印下深深的一吻。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懂得。 当戒指终于被戴在女主人的无名指上，七林不由眼眶发热。 宇宙盯着自己的无名指看了一会，像回到少女时代一般雀跃：“好看，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七林倾身，将宇宙紧紧抱进怀中。 宇宙纤细的身影完全被七林宽阔的后背遮掩，像猛兽将稀世珍宝衔于唇舌之间，不肯让旁人窥探分毫。 七林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们先订婚，好吗？” 宇宙一听，在他怀中开始挣扎，用行动表达不满。 “听我说——”七林将人禁锢在怀中，无奈地说：“先听我说！” 有些事情宇宙可以不在乎，但七林不能。 “我这半年多积攒下一些钱，我们结婚买房都不是问题。但我们还是等到对赌协议完成后——” “不管完成与否，我们会结婚的事实都不会改变。”宇宙道，“难道你没完成——就想把我甩了？” “说什么呢！”七林假装凶她，然后语调一沉，“我不想背着负债和你迈入婚姻，我不希望给你增加负担。” 宇宙抬起头，一脸莫名其妙：“负债又怎么样、负担又怎么样？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共同承担。” 车子停靠在路边，忽明忽暗的路灯在七林面庞上投射下阴影，那黑亮的眸子中有瞬间的迷茫。 见他不吭气，宇宙叹了口气，用最温柔不过的嗓音去表达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每件事也有正面和反面。我们在一起不仅仅是共享彼此的快乐，也要共享彼此的痛苦。” “我不想” 将事情做到极致是七林的性格使然。他总是想要将最好的给予他爱的人，替他们承担生活的重担。 七林还是用最单纯、天真的视角去理解婚姻，并没有意识到想要共同走过未知旅程，将对方紧紧抱在怀里是不行的，只有相互依靠扶持方可实现。 “不管你想不想，都是要共同承担的。”宇宙冷静地说，“这是婚姻，也是信任。” 这天，宇宙一点点的劝说，帮助七林扭转观念。两人讨论了良久，终于达成了共识。 停更许久的摄影博主另一个宇宙回归，竟然是公开感情状况。 她发了简简单单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代表贡嘎雪山日落金山的婚戒，一张是两年前和七林的第一张合影。 两年前的大年初一，宇宙穿着七林送的红色藏袍，站在七林家小二层的门口，看着镜头笑意盈盈。旁边的七林穿着黑色藏袍，脸上是清浅的笑意。 两人中间隔了至少四十厘米宽，但双方的身体语言都是本能地向对方靠近。 从相互吸引到牵起彼此的手，这期间种种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七林如今也是小有名气的博主，自然有宇宙的粉丝能够认出来。 其实早在七林开始宣传子梅村，就有人猜测他是不是宇宙当年那幅作品的背影，但七林始终没有回应。他不想借助宇宙的热度，不想将她再次拉到漩涡中心。 如今，七林依然不是很情愿。 宇宙瞪着眼睛问他：“你竟然不愿意公开我？” “不是——” “那就是不好意思公开我。” “不是——” “否则为什么不公开？” 七林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再让你陷入网友的评判，生活是我们自己的。” “我不打算放弃，最近也在准备回归。”宇宙道，“用我们的感情状况开头，我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当然，最后还是七林妥协，这才有了后来的恋情风波。 老牌摄影博主和新兴代励志宣传嘉兴的藏族博主相恋，并且即将迈入婚姻，无论是姐弟恋还是外型都是电视剧情节照进现实。 当然，无数七林的“女友粉”心碎，来七林的微博反复确认是不是他。 宇宙边刷评论边哧哧笑：“看不出来啊，我男朋友都有女友粉了！恭喜恭喜！” 七林瘫着脸，不想对此事发表任何评价。 宇宙像逗小狗一样勾了勾七林的下巴：“伤不伤心？你的女友粉要失恋了，或许还会脱粉回踩呢，是不是很可惜？” 七林眯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看得宇宙都有些心虚，这才拿过自己的手机。 宇宙想看，七林却捂着屏幕不给看。 “干什么呢？” “没什么。” 越说没什么，宇宙就越是好奇，她去抢七林的手机，然而后者直接把手机塞进口袋，然后迅速发动汽车。 “坐好，安全带系好。” 车子平稳地向宾馆行驶的过程中，宇宙一直狐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男友，终于在路灯规律的照射下看到了他耳侧的红。 宇宙想了想，理性推测一番，便回味了过来。 她靠回椅背，打开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会，终于看到了七林方才的“小动作。” 一直不想将私生活公开的七林，竟然悄没声转发了宇宙的那条微博。 这人发微博也和说话一样简洁，竟然只发了一个字。 “是。” 第140章 订婚 订婚仪式比较简单，宇宙的父母和七林的父亲、二叔和朗嘉坐在一起，两家人吃了顿便饭。 丹增在儿子的婚姻大事上面表现出极尽随和，一切以宇宙这边的想法为准，主动询问女方这边的结婚习俗。 最初得知七林家庭情况时，刘女士和宇平并不满意。但见面之后能看出对方家庭对此事的重视，沟通间能看出丹增是明事理之人，便也接受了，氛围算得上其乐融融。 父母这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宇宙的朋友们。 订婚宴第二天，宇宙呼朋唤友，把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和闺蜜们都喊到了一起。当然，提前没有告知缘由。 宇宙带着七林一起，故意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才走到包厢门口，他们就听到了门内的激烈讨论。 “回归，肯定是要回归了，所以把大家聚在一起。” 说话之人许久不见的喆子。 “我同意。” “我也。” 小杜和老刘复议。 顾君与慢悠悠地说：“是吗？” 柳末干脆利落地说：“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老板肯定对我们思念万分，一回来就——” “你老板忙着谈恋爱呢。”柳末毫不留情地拆穿，“今天绝对是带着七林来见见咱。” 宇宙和七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脚朝包厢内走去。 “好久不见朋友们！” 七林也微笑颔首向大家致意。 柳末隔着圆桌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许久不见的三小只视线来来回回停留在两人紧紧挽着的胳膊和宇宙刻意露出来的右手无名指，最终捶胸顿足道：“老板，你变了！！！” 宇宙跳过“发疯”的三人，直接带着七林走向顾君与。 “顾姐。”正式将七林介绍给朋友，宇宙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七林。” 七林欠身：“顾姐好。” 顾君与一脸姨母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她笑着点头：“你好，久闻大名。” 小杜插话道：“谁能想到，现在七林已经是坐拥百万粉丝的新生代博主了呢！” 那条公开恋情的微博助力七林突破百万粉丝大关，对赌协议正式终止。学业方面，七林成功直博，今年后半年即将成为c大博一的新生。 如今，可谓是事业学业爱情三丰收。 席间，大家调侃七林如今运势亨通的同时，也没忘记恭喜这对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一起的情侣。 刚认识时，七林二十一岁，宇宙二十七岁，而现在宇宙已经三十一岁了。 顾君与提前预定：“提前说好，你结婚的时候妆造全交给我。” 柳末咸咸地瞄了一眼宇宙，眼神中的含义很明显：伴娘不是我说不过去。 小杜举手：“老板老板，婚礼全记录交给我！” 看着大家积极踊跃“报名”，宇宙不由失笑。 “婚礼在明年夏天，还早着呢！而且，我打算——去子梅村办藏式婚礼。” 去办藏式婚礼这是宇宙主动提议。 订婚的时候，七林家人和七林都计划来b市办婚礼，宇宙父母自然也无异议。是宇宙主动提出将仪式放在子梅村。 她对婚礼的形式没有执念，唯一的要去是不要像完成任务一样去走流程，她想要真正地享受婚礼，享受过程中的快乐。 而且，七林尊重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不想强迫宇宙去接受藏族风俗，但宇宙自己很愿意去了解遵循，她愿意走进所爱之人的世界。 加上子梅村的朋友们那么热情真诚，她爱极了那里的阳光、空气和风声，不选择在那里办婚礼才不合常理。 宇宙这么说，是知道大家都很忙碌，同一个时间跨越大半个中国去村里比较困难，没想到大家丝毫没有犹豫。 顾君与道：“确定日子提前说，我飞过去。” 柳末：“挺好，我身为伴娘还可以正儿八经穿一次藏服。” 其他三人：“好久没去了，我们也要去！” 就这样，虽然距离婚礼还有一年的时间，但关键角色人选都定了下来。 吃过饭后，七林先出去买单，宇宙穿上风衣外套，等着大部队一起往出走。 柳末悄没声蹭到宇宙跟前，小声说：“看来七林这一年赚了不少钱。” 宇宙吓了一跳：“嗯？” “以前都是你抢先一步买单，不给七林掏钱的机会。”柳末一语中的，“经济状况不错，确实可以结婚了。” 宇宙笑着摇摇头，拍拍柳末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大家都能看到结果，却不知道过程的艰难。 为了推广子梅村的旅游线路，七林为了不耽误学业都是连夜奔波往返。 有时候在现场连轴转一两周，期间还要保持日更的频率，好不容易回到c市立刻收拾东西出发，回到子梅村已经是凌晨四五点，然后立刻开始拍摄未来半个月的素材。 七林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做旅游宣传需要大量的言语情绪输出，他需要克服镜头恐惧，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 拍完整整一天后，七林立刻动身去康定探望一下丹增和二叔，然后从康定坐火车回c市。车上，他开始整理所有的素材，列好清淡——什么时候发什么，配合什么文字等等。第二天清早回到学校，七林立刻去导师那里开组会。 这样连轴转的日子，七林过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 离开餐厅，宇宙和七林送走了所有朋友们，然后牵着手慢悠悠地压马路。 这一秒和过去的无数个瞬间重合了。 路两旁的树木树叶逐渐茂盛，颜色也从浅绿变得浓墨重彩。 “快到夏天了！” 七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是你最喜欢的夏天。” 宇宙突然开始考七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夏天嘛？” “因为夏天是旺盛生命力的代名词。” “对！”宇宙晃晃两人交握的双手，“夏天是那么的热烈，其他季节也很好，但都没有夏天这么直白。” 加缪说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夏天本身或许就是不可战胜的。 晚风扶过，宇宙的卷发一下下地扫过七林的臂膀，一如他们在贡嘎寺门口第一次坐在一起时那样。 第140章 订婚 订婚仪式比较简单，宇宙的父母和七林的父亲、二叔和朗嘉坐在一起，两家人吃了顿便饭。 丹增在儿子的婚姻大事上面表现出极尽随和，一切以宇宙这边的想法为准，主动询问女方这边的结婚习俗。 最初得知七林家庭情况时，刘女士和宇平并不满意。但见面之后能看出对方家庭对此事的重视，沟通间能看出丹增是明事理之人，便也接受了，氛围算得上其乐融融。 父母这一关过了，接下来就是宇宙的朋友们。 订婚宴第二天，宇宙呼朋唤友，把工作室的小伙伴们和闺蜜们都喊到了一起。当然，提前没有告知缘由。 宇宙带着七林一起，故意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才走到包厢门口，他们就听到了门内的激烈讨论。 “回归，肯定是要回归了，所以把大家聚在一起。” 说话之人许久不见的喆子。 “我同意。” “我也。” 小杜和老刘复议。 顾君与慢悠悠地说：“是吗？” 柳末干脆利落地说：“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老板肯定对我们思念万分，一回来就——” “你老板忙着谈恋爱呢。”柳末毫不留情地拆穿，“今天绝对是带着七林来见见咱。” 宇宙和七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抬脚朝包厢内走去。 “好久不见朋友们！” 七林也微笑颔首向大家致意。 柳末隔着圆桌点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许久不见的三小只视线来来回回停留在两人紧紧挽着的胳膊和宇宙刻意露出来的右手无名指，最终捶胸顿足道：“老板，你变了！！！” 宇宙跳过“发疯”的三人，直接带着七林走向顾君与。 “顾姐。”正式将七林介绍给朋友，宇宙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男朋友，七林。” 七林欠身：“顾姐好。” 顾君与一脸姨母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她笑着点头：“你好，久闻大名。” 小杜插话道：“谁能想到，现在七林已经是坐拥百万粉丝的新生代博主了呢！” 那条公开恋情的微博助力七林突破百万粉丝大关，对赌协议正式终止。学业方面，七林成功直博，今年后半年即将成为c大博一的新生。 如今，可谓是事业学业爱情三丰收。 席间，大家调侃七林如今运势亨通的同时，也没忘记恭喜这对克服重重困难走到一起的情侣。 刚认识时，七林二十一岁，宇宙二十七岁，而现在宇宙已经三十一岁了。 顾君与提前预定：“提前说好，你结婚的时候妆造全交给我。” 柳末咸咸地瞄了一眼宇宙，眼神中的含义很明显：伴娘不是我说不过去。 小杜举手：“老板老板，婚礼全记录交给我！” 看着大家积极踊跃“报名”，宇宙不由失笑。 “婚礼在明年夏天，还早着呢！而且，我打算——去子梅村办藏式婚礼。” 去办藏式婚礼这是宇宙主动提议。 订婚的时候，七林家人和七林都计划来b市办婚礼，宇宙父母自然也无异议。是宇宙主动提出将仪式放在子梅村。 她对婚礼的形式没有执念，唯一的要去是不要像完成任务一样去走流程，她想要真正地享受婚礼，享受过程中的快乐。 而且，七林尊重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差异，不想强迫宇宙去接受藏族风俗，但宇宙自己很愿意去了解遵循，她愿意走进所爱之人的世界。 加上子梅村的朋友们那么热情真诚，她爱极了那里的阳光、空气和风声，不选择在那里办婚礼才不合常理。 宇宙这么说，是知道大家都很忙碌，同一个时间跨越大半个中国去村里比较困难，没想到大家丝毫没有犹豫。 顾君与道：“确定日子提前说，我飞过去。” 柳末：“挺好，我身为伴娘还可以正儿八经穿一次藏服。” 其他三人：“好久没去了，我们也要去！” 就这样，虽然距离婚礼还有一年的时间，但关键角色人选都定了下来。 吃过饭后，七林先出去买单，宇宙穿上风衣外套，等着大部队一起往出走。 柳末悄没声蹭到宇宙跟前，小声说：“看来七林这一年赚了不少钱。” 宇宙吓了一跳：“嗯？” “以前都是你抢先一步买单，不给七林掏钱的机会。”柳末一语中的，“经济状况不错，确实可以结婚了。” 宇宙笑着摇摇头，拍拍柳末的肩膀，没多说什么。 大家都能看到结果，却不知道过程的艰难。 为了推广子梅村的旅游线路，七林为了不耽误学业都是连夜奔波往返。 有时候在现场连轴转一两周，期间还要保持日更的频率，好不容易回到c市立刻收拾东西出发，回到子梅村已经是凌晨四五点，然后立刻开始拍摄未来半个月的素材。 七林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做旅游宣传需要大量的言语情绪输出，他需要克服镜头恐惧，需要大量的前期准备。 拍完整整一天后，七林立刻动身去康定探望一下丹增和二叔，然后从康定坐火车回c市。车上，他开始整理所有的素材，列好清淡——什么时候发什么，配合什么文字等等。第二天清早回到学校，七林立刻去导师那里开组会。 这样连轴转的日子，七林过了整整十个月的时间。 离开餐厅，宇宙和七林送走了所有朋友们，然后牵着手慢悠悠地压马路。 这一秒和过去的无数个瞬间重合了。 路两旁的树木树叶逐渐茂盛，颜色也从浅绿变得浓墨重彩。 “快到夏天了！” 七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嗯，是你最喜欢的夏天。” 宇宙突然开始考七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夏天嘛？” “因为夏天是旺盛生命力的代名词。” “对！”宇宙晃晃两人交握的双手，“夏天是那么的热烈，其他季节也很好，但都没有夏天这么直白。” 加缪说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夏天本身或许就是不可战胜的。 晚风扶过，宇宙的卷发一下下地扫过七林的臂膀，一如他们在贡嘎寺门口第一次坐在一起时那样。 第141章 番外1：传说中的宇教授 x大考古系有一位年轻的男教授，一直是众多女学生的话题中心。 除了帅气的样貌和带有异域特征的眉眼，最受到关注的竟然是七林的姓氏。 第一次去本科二年级带课时，七林直接跳过双方自我介绍环节，直接进入课程内容。到了下课时间，七林恰好讲完第一节课的内容。 他看了一眼时间，道：“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同学们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孩子都很活泼，敢说敢问。 有一个女生立刻举手。 “请讲。” “请问您姓什么呢？我们应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合适呢？” 七林的全名确实有点长，用汉语说藏语名称更多像是音译，读起来也比较绕口。课程安排上面为了方便，代课老师一栏也只是写了七林两个字。 七林明显不是全名，毕竟没有七这个姓氏，所以才有学生提出这样的问题。 七林犹豫了下，道：“同学们可以叫我——宇老师。” 他转过身，把“宇”写在黑板上。 上课时，七林一直没什么表情，加上他本身就不是很爱笑的人，显得格外严肃。但此刻，他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清浅的笑意。 “是——宇宙的宇。” 完成对赌协议后，七林又经营了一年账号。在子梅村的旅游业步入正轨后，他直接退圈，将账号交给公司，彻底专注事业和家庭。 互联网博主更新换代速度太快，过了六七年的时间，在座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七林的感情状况以及过去的经历，所以并不清楚“宇”的来源和说起“宇宙”这个词时，七林变得格外温柔的眼神。 就这样，宇教授的称呼广为流传。不光学生，连同事都习惯了这个称呼。 校园论坛上，甚至有一个帖子在讨论宇教授这个姓氏的来源，有人认为是七林给自己的起了个汉族名字，有的认为是怕麻烦随便选的。 这个谜底没持续了不久，就被眼尖的学生们公布了事实。 宇宙去了趟欧洲，两人异国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所以一回来直接拖着行李从机场直奔x大。 为了给七林一个惊喜，她故意骗他晚上七点降落。就这样鬼鬼祟祟进了学校，她直奔文遗学院，杀到了七林的办公室。 可惜，办公室门紧锁。 “您是？” 宇宙一筹莫展，突然有一位胖胖的男子从隔壁出来，看到宇宙后主动询问道。 “您好，请问七林是在上课吗？我看他没在办公室。” 男子挠挠头，“对，他去上课了。” 察觉到男子有些好奇的目光，宇宙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打扮有点——和高校氛围不符。 今天她穿了一件长风衣，内搭是简单的t恤和短裤，脚下则是一双个性的长靴。加上斜挎着的长长短短一个相机包和两个镜头包以及手边的28寸大行李箱 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道：“我是他的妻子。” “啊——哦哦哦！”男子明显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关系，先是吃了一惊，又觉得不该表现得这么美明显，一连用了三个哦去着补。 主要是七林平时穿着过于朴素低调，一切都是最最基础款。时尚的完成靠脸，七林的时尚百分之九十九取决于颜值。而宇宙明艳的长相和长卷发，和七林截然相反，也不怪七林的同事如此惊讶。 “那个——宇教授今天有一堂公开课，在六号教学楼二楼的阶梯教室。” 宇宙展颜一笑：“好的，谢谢。” “客气。” 打过招呼后，宇宙直接冲向目的地。 路过前门时，宇宙透过小窗看到了身着正装的七林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下面坐着乌压压少说两三百号学生。 为了不打扰，她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想找一个最后一排的座位，可惜这一场公开课过于火爆，她几番张望还是没找到一个靠边空座位。 就在这时，七林回过身来面向同学们。 “我的导师曾经说过，考古是——” 一向流利的七林忽然卡壳了。 所有学生都抬起头来，摸不清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身正装的宇教授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排，并且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高挑漂亮又时尚的女人靠在后门旁边的角落，在感受到全教室上百条视线后，有点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宇宙极力表现得自然，但一下变成焦点还是有点压力，只得求助地看向讲台上的丈夫。 七林竭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惊喜，却还是不想收回目光。 即使结婚六年，他还是难以习惯长时间的分开。七林15的视力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用眼神一寸寸地描摹那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庞，自然也没错过宇宙的无措。 公开课中间通常会休息十分钟，只是七林一般喜欢一口气讲完。 “我们休息十分钟。”七林恋恋不舍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挂钟，“十点三十分，我们准时开始。” 说罢，他旁若无人地走下讲台，在所有学生探究的目光中大步走向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 黑色西装的款式很常规，并不出彩，但显得七林的身材格外笔挺。随着迈步上台阶的动作，西裤勾勒出长腿的肌肉轮廓，有点禁欲，又有点性感。 说实话，结婚这么久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宇宙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悸动过了。 她像脚底长了钉子一般，直勾勾地看着七林穿越人海走向自己。 直到七林在自己面前站定，宇宙依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 实在是思念太甚，七林顾不得所处场合，弯腰抱了抱心爱之人。 “喂！”宇宙瞪大眼睛，立刻上手将他推开。 七林含笑摸了摸宇宙的卷发，道：“骗我？” 宇宙心虚地移开目光，对此事不打算作出任何回应。 “饿不饿？我还得一个小时，十一点半结束后带你去吃饭。” “还好。”宇宙的惊喜给到了，惊吓也给到了，打算出去等，“办公室钥匙给我，我去那等你。” “就在这。”七林立刻道。 宇宙早就发现，七林其实是犬系老公。虽然外表酷酷的，不太明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其实特别特别黏人。 只要她在家，七林一定像是忠犬一般紧紧跟在宇宙屁股后面，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眶进自己的视野之中。 “喂，这么多学生看着呢——” 七林直接拿过宇宙的行李箱，不容拒绝地牵起宇宙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巨大的箱子提起，向教室最前面走去。 宇宙是万万没想到，七林竟然把她摁在了第一排靠边的空座位。更没想到的是，三十好几的人竟然端坐听完了一整节考古学公开课。 实在是学生们的灼灼目光过于烫人，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宇宙立刻起身拖着行李箱就往出走，打算在大部队起身之前迅速闪人。 可惜，七林早已预料到她的打算，迅速提起包三两步追了上来。先是接过行李箱，随后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在七林这一通操作下，校园论坛炸锅了，宇教授的妻子突袭校园成了最热话题。 毕竟宇宙一直从事摄影行业，在多次获得国内外的摄影奖项和社交平台持续经营后，知名度也在稳步提升。 当两人的照片出现在论坛上，有不少眼尖的同学们认出了宇宙。 随后，有人扒出了当年宇宙公开的合影，也扒出了七林曾经做过博主宣传家乡的旅游业，以及两人克服种种困难终成眷属的感情。 既然两人身份大白，那姓氏来源也不言自明。 一夜之间，七林的学生们都化身两人的cp粉直呼磕到了，甚至在微博建了一个cp超话，为广大网友分享糖点。 起初，这只集中在校内的学生，但随着超话知名度提升，不少宇宙的粉丝和曾经七林的粉丝闻风而至，考古学教授和摄影师的搭配再次出圈。 不过，彼时七林并没有意识到后续的蝴蝶效应。 他牵着宇宙直奔停车场。 宇宙发现七林并不是要回办公室，奇怪地问：“你下午没课了吗？” “没有了。”七林干脆利落地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去吃饭，吃完回家。” 车子开出去好一段，宇宙这才慢悠悠地步入正题。 她清了清嗓子，颇为漫不经心地问：“你的同事喊你——宇教授，是什么情况？” 七林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宇宙毫不客气地上手揉了揉七林通红的耳朵，笑着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还主动跟我姓呢？” “嗯不行吗？” “行！”宇宙笑眯眯地说，“我们宇教授今天如此高调，要是大家伙知道你跟我姓宇，笑话你怕老婆怎么办？” 七林打开两边车窗，来了一个丝滑的侧方停车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步入三十岁的七林眉眼之中早已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成熟稳重。 他取掉安全带，倾身去狠狠吻住宇宙裸色的唇，恨不得将人生吞入腹。 待到两人分开时，七林的气息明显有点错拍，而宇宙的唇色也变成些许艳丽的红色。 只听七林低沉又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 “我难道不怕老婆吗？” 第141章 番外1：传说中的宇教授 x大考古系有一位年轻的男教授，一直是众多女学生的话题中心。 除了帅气的样貌和带有异域特征的眉眼，最受到关注的竟然是七林的姓氏。 第一次去本科二年级带课时，七林直接跳过双方自我介绍环节，直接进入课程内容。到了下课时间，七林恰好讲完第一节课的内容。 他看了一眼时间，道：“今天的课程就到这里，同学们有什么问题？” 现在的孩子都很活泼，敢说敢问。 有一个女生立刻举手。 “请讲。” “请问您姓什么呢？我们应该怎么称呼您比较合适呢？” 七林的全名确实有点长，用汉语说藏语名称更多像是音译，读起来也比较绕口。课程安排上面为了方便，代课老师一栏也只是写了七林两个字。 七林明显不是全名，毕竟没有七这个姓氏，所以才有学生提出这样的问题。 七林犹豫了下，道：“同学们可以叫我——宇老师。” 他转过身，把“宇”写在黑板上。 上课时，七林一直没什么表情，加上他本身就不是很爱笑的人，显得格外严肃。但此刻，他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清浅的笑意。 “是——宇宙的宇。” 完成对赌协议后，七林又经营了一年账号。在子梅村的旅游业步入正轨后，他直接退圈，将账号交给公司，彻底专注事业和家庭。 互联网博主更新换代速度太快，过了六七年的时间，在座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七林的感情状况以及过去的经历，所以并不清楚“宇”的来源和说起“宇宙”这个词时，七林变得格外温柔的眼神。 就这样，宇教授的称呼广为流传。不光学生，连同事都习惯了这个称呼。 校园论坛上，甚至有一个帖子在讨论宇教授这个姓氏的来源，有人认为是七林给自己的起了个汉族名字，有的认为是怕麻烦随便选的。 这个谜底没持续了不久，就被眼尖的学生们公布了事实。 宇宙去了趟欧洲，两人异国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所以一回来直接拖着行李从机场直奔x大。 为了给七林一个惊喜，她故意骗他晚上七点降落。就这样鬼鬼祟祟进了学校，她直奔文遗学院，杀到了七林的办公室。 可惜，办公室门紧锁。 “您是？” 宇宙一筹莫展，突然有一位胖胖的男子从隔壁出来，看到宇宙后主动询问道。 “您好，请问七林是在上课吗？我看他没在办公室。” 男子挠挠头，“对，他去上课了。” 察觉到男子有些好奇的目光，宇宙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打扮有点——和高校氛围不符。 今天她穿了一件长风衣，内搭是简单的t恤和短裤，脚下则是一双个性的长靴。加上斜挎着的长长短短一个相机包和两个镜头包以及手边的28寸大行李箱 宇宙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解释道：“我是他的妻子。” “啊——哦哦哦！”男子明显没想到两人是这样的关系，先是吃了一惊，又觉得不该表现得这么美明显，一连用了三个哦去着补。 主要是七林平时穿着过于朴素低调，一切都是最最基础款。时尚的完成靠脸，七林的时尚百分之九十九取决于颜值。而宇宙明艳的长相和长卷发，和七林截然相反，也不怪七林的同事如此惊讶。 “那个——宇教授今天有一堂公开课，在六号教学楼二楼的阶梯教室。” 宇宙展颜一笑：“好的，谢谢。” “客气。” 打过招呼后，宇宙直接冲向目的地。 路过前门时，宇宙透过小窗看到了身着正装的七林正在黑板上写着什么，下面坐着乌压压少说两三百号学生。 为了不打扰，她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想找一个最后一排的座位，可惜这一场公开课过于火爆，她几番张望还是没找到一个靠边空座位。 就在这时，七林回过身来面向同学们。 “我的导师曾经说过，考古是——” 一向流利的七林忽然卡壳了。 所有学生都抬起头来，摸不清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身正装的宇教授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排，并且丝毫没有移开视线的意思。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高挑漂亮又时尚的女人靠在后门旁边的角落，在感受到全教室上百条视线后，有点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 宇宙极力表现得自然，但一下变成焦点还是有点压力，只得求助地看向讲台上的丈夫。 七林竭力压下心中的激动和惊喜，却还是不想收回目光。 即使结婚六年，他还是难以习惯长时间的分开。七林15的视力在此刻派上用场，他用眼神一寸寸地描摹那让他朝思暮想的面庞，自然也没错过宇宙的无措。 公开课中间通常会休息十分钟，只是七林一般喜欢一口气讲完。 “我们休息十分钟。”七林恋恋不舍地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挂钟，“十点三十分，我们准时开始。” 说罢，他旁若无人地走下讲台，在所有学生探究的目光中大步走向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 黑色西装的款式很常规，并不出彩，但显得七林的身材格外笔挺。随着迈步上台阶的动作，西裤勾勒出长腿的肌肉轮廓，有点禁欲，又有点性感。 说实话，结婚这么久已经算得上老夫老妻，宇宙已经许久没有这么悸动过了。 她像脚底长了钉子一般，直勾勾地看着七林穿越人海走向自己。 直到七林在自己面前站定，宇宙依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 实在是思念太甚，七林顾不得所处场合，弯腰抱了抱心爱之人。 “喂！”宇宙瞪大眼睛，立刻上手将他推开。 七林含笑摸了摸宇宙的卷发，道：“骗我？” 宇宙心虚地移开目光，对此事不打算作出任何回应。 “饿不饿？我还得一个小时，十一点半结束后带你去吃饭。” “还好。”宇宙的惊喜给到了，惊吓也给到了，打算出去等，“办公室钥匙给我，我去那等你。” “就在这。”七林立刻道。 宇宙早就发现，七林其实是犬系老公。虽然外表酷酷的，不太明确表达自己的感情，但其实特别特别黏人。 只要她在家，七林一定像是忠犬一般紧紧跟在宇宙屁股后面，恨不得将她时时刻刻眶进自己的视野之中。 “喂，这么多学生看着呢——” 七林直接拿过宇宙的行李箱，不容拒绝地牵起宇宙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巨大的箱子提起，向教室最前面走去。 宇宙是万万没想到，七林竟然把她摁在了第一排靠边的空座位。更没想到的是，三十好几的人竟然端坐听完了一整节考古学公开课。 实在是学生们的灼灼目光过于烫人，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宇宙立刻起身拖着行李箱就往出走，打算在大部队起身之前迅速闪人。 可惜，七林早已预料到她的打算，迅速提起包三两步追了上来。先是接过行李箱，随后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肩膀。 在七林这一通操作下，校园论坛炸锅了，宇教授的妻子突袭校园成了最热话题。 毕竟宇宙一直从事摄影行业，在多次获得国内外的摄影奖项和社交平台持续经营后，知名度也在稳步提升。 当两人的照片出现在论坛上，有不少眼尖的同学们认出了宇宙。 随后，有人扒出了当年宇宙公开的合影，也扒出了七林曾经做过博主宣传家乡的旅游业，以及两人克服种种困难终成眷属的感情。 既然两人身份大白，那姓氏来源也不言自明。 一夜之间，七林的学生们都化身两人的cp粉直呼磕到了，甚至在微博建了一个cp超话，为广大网友分享糖点。 起初，这只集中在校内的学生，但随着超话知名度提升，不少宇宙的粉丝和曾经七林的粉丝闻风而至，考古学教授和摄影师的搭配再次出圈。 不过，彼时七林并没有意识到后续的蝴蝶效应。 他牵着宇宙直奔停车场。 宇宙发现七林并不是要回办公室，奇怪地问：“你下午没课了吗？” “没有了。”七林干脆利落地将行李箱塞进后备箱，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去吃饭，吃完回家。” 车子开出去好一段，宇宙这才慢悠悠地步入正题。 她清了清嗓子，颇为漫不经心地问：“你的同事喊你——宇教授，是什么情况？” 七林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 宇宙毫不客气地上手揉了揉七林通红的耳朵，笑着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还主动跟我姓呢？” “嗯不行吗？” “行！”宇宙笑眯眯地说，“我们宇教授今天如此高调，要是大家伙知道你跟我姓宇，笑话你怕老婆怎么办？” 七林打开两边车窗，来了一个丝滑的侧方停车后才回答她的问题。 步入三十岁的七林眉眼之中早已褪去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成熟稳重。 他取掉安全带，倾身去狠狠吻住宇宙裸色的唇，恨不得将人生吞入腹。 待到两人分开时，七林的气息明显有点错拍，而宇宙的唇色也变成些许艳丽的红色。 只听七林低沉又饱含笑意的声音响起。 “我难道不怕老婆吗？” 第142章 番外2：怕老婆 宇宙侧枕着自己的手臂，眯着眼睛观看七林从居家服换到西装，目光灼灼看得格外起劲。 七林熟练地打着领带，一侧身便直直撞进宇宙的视线之中。 他暗自好笑，但在看到女人光裸的肩颈和肌肤上鲜红的吻痕时，眸色还是克制不住地加深。 “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吗？” “没有。” 七林走到床边，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宇宙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七林没忍住，又连连在她的脖颈和肩膀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那——早上好好休息，会议结束我就回来。” “好。” “早餐在微波炉里，热三分钟再吃。” “哦。” “中午你想吃——” 七林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宇宙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快走，一会迟到了。” 七林看了看腕表，时间确实不容拖延，只得弱弱地嘱咐：“那你中午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 宇宙冲他挥挥手，直到七林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长叹一口气。 论拥有一个如此黏人的老公是什么体验。 七林今天去参加的是一个学术会议，通常会议结束后会在酒店安排自助餐。宇宙理性推测了一下，老公中午估计难以脱身，便磨叽到十点多才起床，把早餐当早午餐吃掉了。 上午的阳光正好，她去露台躺椅上躺下，边晒太阳边看一部小众电影。 恰好手机充电落在了客厅里，宇宙一下就忘了时间，也没看到七林发来的消息。 七林中场休息的时候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以为宇宙没吃饭还在睡觉，便留言让她睡醒以后收拾好，十二点来接她去吃一家新开的餐厅。 会议结束后，七林去和导师和其他几位学者打了个招呼，自然收到了一起去吃午餐的邀请。 七林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各位老师。我——妻子在家” 还没说完，大家已然知道了情况。 毕竟只要宇宙在家，七林那是一定要回家陪老婆吃饭的。 导师笑了笑，替他解围：“年轻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是好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其他几位老师也笑了。 “七林结婚有几年了，还这么恩爱啊？” “顾老师有所不知。七林的妻子是一位很有名的摄影师，两人经常异地。这好不容易在家，可不得恩爱一点吗？” 七林面不改色应对各位老师善意的调侃，寒暄之后立刻开车往家走去，生怕宇宙等着急了。 他三两步冲进门，站在玄关处喊道：“老婆，咱们走！” 回应他的只有静悄悄的空气。 “宇宙？” 还是无人应答。 七林换上拖鞋进屋去找，找了一大圈，终于在露台看到了女人的身影。 宇宙还穿着睡衣，带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正看得津津有味。 七林没错过客厅沙发上的手机，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揉了揉宇宙的发心。 宇宙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禁抱怨道：“喂，你吓死我了” “怎么一早上不看手机？” “啊，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十五。” 宇宙一听，颇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回倒是七林摸不着头脑：“早吗？我不是说回来一起吃饭吗？” “是但是一般不都有午餐吗，肯定有人留你一起吃饭，我就——” 就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准时。 回想起那几位老学者的调侃，七林还心有余悸。 “嗯，确实留我了。” 宇宙一听，来了兴致：“那你怎么脱身的？” 七林不想说，催促道：“换衣服去吃饭。” “怎么说的？”宇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回避，蹦起来掐他的脖子，“快说快说快说！” “咳——” 宇宙瞪大眼睛：“你不会——用我当借口？” 七林端详了宇宙一阵，猛地埋头在她光裸的肩上拱了半天，这才很没底气地说：“嗯，我说我要回家陪老婆” “喂！”宇宙狠狠地掐了下七林的腰间，疼得七林龇牙咧嘴。 七林心虚，小声哼唧：“嘶——疼” “你怎么给我塑造悍妇形象？以后你们的什么带家属的聚会我都不去了！” 宇宙扭头就往屋里走，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是悍妇”七林只得跟在屁股后面解释。 宇宙斜了他一眼：“那是什么？” 七林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咬咬牙说出真相：“大家都觉得是我，是我怕老婆” 见他像耷拉着尾巴的大狼狗，宇宙终于消了气，被逗得前仰后合。 小夫妻手牵手去吃大餐，任由“怕老婆”的人设愈来愈深入人心，甚至和宇教授的姓氏来源齐名。 第142章 番外2：怕老婆 宇宙侧枕着自己的手臂，眯着眼睛观看七林从居家服换到西装，目光灼灼看得格外起劲。 七林熟练地打着领带，一侧身便直直撞进宇宙的视线之中。 他暗自好笑，但在看到女人光裸的肩颈和肌肤上鲜红的吻痕时，眸色还是克制不住地加深。 “今天没有工作安排吗？” “没有。” 七林走到床边，弯腰亲了亲她的额头，宇宙舒服地眯了眯眼，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七林没忍住，又连连在她的脖颈和肩膀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那——早上好好休息，会议结束我就回来。” “好。” “早餐在微波炉里，热三分钟再吃。” “哦。” “中午你想吃——” 七林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宇宙实在忍不住，打断道：“快走，一会迟到了。” 七林看了看腕表，时间确实不容拖延，只得弱弱地嘱咐：“那你中午等我。” “知道了知道了。” 宇宙冲他挥挥手，直到七林的身影彻底消失，这才长叹一口气。 论拥有一个如此黏人的老公是什么体验。 七林今天去参加的是一个学术会议，通常会议结束后会在酒店安排自助餐。宇宙理性推测了一下，老公中午估计难以脱身，便磨叽到十点多才起床，把早餐当早午餐吃掉了。 上午的阳光正好，她去露台躺椅上躺下，边晒太阳边看一部小众电影。 恰好手机充电落在了客厅里，宇宙一下就忘了时间，也没看到七林发来的消息。 七林中场休息的时候打电话没人接，发消息也没有人回，以为宇宙没吃饭还在睡觉，便留言让她睡醒以后收拾好，十二点来接她去吃一家新开的餐厅。 会议结束后，七林去和导师和其他几位学者打了个招呼，自然收到了一起去吃午餐的邀请。 七林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各位老师。我——妻子在家” 还没说完，大家已然知道了情况。 毕竟只要宇宙在家，七林那是一定要回家陪老婆吃饭的。 导师笑了笑，替他解围：“年轻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是好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其他几位老师也笑了。 “七林结婚有几年了，还这么恩爱啊？” “顾老师有所不知。七林的妻子是一位很有名的摄影师，两人经常异地。这好不容易在家，可不得恩爱一点吗？” 七林面不改色应对各位老师善意的调侃，寒暄之后立刻开车往家走去，生怕宇宙等着急了。 他三两步冲进门，站在玄关处喊道：“老婆，咱们走！” 回应他的只有静悄悄的空气。 “宇宙？” 还是无人应答。 七林换上拖鞋进屋去找，找了一大圈，终于在露台看到了女人的身影。 宇宙还穿着睡衣，带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正看得津津有味。 七林没错过客厅沙发上的手机，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揉了揉宇宙的发心。 宇宙被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不禁抱怨道：“喂，你吓死我了” “怎么一早上不看手机？” “啊，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十五。” 宇宙一听，颇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回倒是七林摸不着头脑：“早吗？我不是说回来一起吃饭吗？” “是但是一般不都有午餐吗，肯定有人留你一起吃饭，我就——” 就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准时。 回想起那几位老学者的调侃，七林还心有余悸。 “嗯，确实留我了。” 宇宙一听，来了兴致：“那你怎么脱身的？” 七林不想说，催促道：“换衣服去吃饭。” “怎么说的？”宇宙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回避，蹦起来掐他的脖子，“快说快说快说！” “咳——” 宇宙瞪大眼睛：“你不会——用我当借口？” 七林端详了宇宙一阵，猛地埋头在她光裸的肩上拱了半天，这才很没底气地说：“嗯，我说我要回家陪老婆” “喂！”宇宙狠狠地掐了下七林的腰间，疼得七林龇牙咧嘴。 七林心虚，小声哼唧：“嘶——疼” “你怎么给我塑造悍妇形象？以后你们的什么带家属的聚会我都不去了！” 宇宙扭头就往屋里走，用行动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是悍妇”七林只得跟在屁股后面解释。 宇宙斜了他一眼：“那是什么？” 七林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咬咬牙说出真相：“大家都觉得是我，是我怕老婆” 见他像耷拉着尾巴的大狼狗，宇宙终于消了气，被逗得前仰后合。 小夫妻手牵手去吃大餐，任由“怕老婆”的人设愈来愈深入人心，甚至和宇教授的姓氏来源齐名。 第143章 番外3：吵架 婚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摩擦。 众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偶尔起冲突，也是七林先一步妥协，很快就恢复了风平浪静，但这一回不太一样。 起因是宇宙在家进行一项拍摄，需要在衣帽间、主卧卫生间和书房取景。 婚后，宇宙和七林定居x市，婚房是宇宙喜欢的大平层，装修布局也全是女主人亲自操刀，这也是为什么宇宙将拍摄现场放在了家里。 最近，x市城郊又发现了一处考古遗迹，七林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出门，半夜十一二点到家。在“工地”附近其实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但最近宇宙在家，七林不想外宿，便辛苦一些每天开车三小时往返。 搬来x市后，只有小杜和她一起来了这边，老刘和喆子都成了家，还是驻守b市。 来家里拍摄毕竟有点私密，宇宙便打算和小杜两人完成，所以两人都是身兼数职。宇宙既是模特，也是道具组、灯光组等等，属实是分身乏术。 在清理书房的时候，宇宙仔细核对，按照顺序把七林的专业书籍和文献、材料等整理整齐，准备先抱去主卧飘窗，拍摄完再复原。 但由于过于心急，一次抱了太多挡住视线，一不留神就撞在了柜门上，怀里的书籍哗啦啦散落砸到了宇宙的脚背上。 宇宙当场疼出了眼泪，好半天没缓过来。 小杜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没事老板？” “没事。”宇宙坐在地板上脱掉拖鞋检查伤势。 “还说没事，都肿了！” 素日里骨感白皙的脚背如今肿得像发面馒头，甚至已经出现了青紫。 宇宙忍着疼揉了揉，终于觉得好些了。 她起身，开始整理散落的书和纸张。 原先按顺序排列的文献因为这一意外一下乱了顺序，宇宙试图去整理，奈何对专业论文一窍不通，完全摸不着头绪。 “老板，衣帽间这边好了。”小杜探出脑袋，“可以开始了吗？” 整理是来不及了，宇宙很是着急，只得胡乱将七林的东西聚拢搬走清场。 “马上！” 拍摄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半夜十一点才结束。 小杜走后，宇宙实在是没有力气把东西复原，凑活着去客卫洗了个澡，等不到七林回来便进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多，七林到了家。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先是去主卧瞅了瞅宇宙，见她睡得安稳，他便悄悄补上了一个晚安吻，这才去换衣服洗漱。 一进衣帽间，七林震惊了。 七林是一个极度重视整洁的人。宇宙平时乱丢东西成习惯，他就任劳任怨跟在后面收拾。有这样一个勤劳的丈夫，家里从不会杂乱无章。 然而，今天的衣帽间简直是台风过境现场。 且不说柜门大敞，连地下都堆着宇宙的衣服，七林甚至找不到一片能落脚的地方，遑论进去找出他的睡衣。 他揉揉眉心，耐着性子将左手边——睡衣内衣区进行初步整理，这才腾出一条通路。 为了不吵醒宇宙，他去客卫洗漱洗澡，然后端着老干部茶杯去了书房。 在现场忙了整整一天后，宇教授回到家还得加班查文献写论文，学术界就是如此辛苦。 他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书桌，却发现原先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的书籍资料等都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凭空出现的居家用品。 可能是因为疲惫，也可能是因为夜晚容易滋生负面情绪，从看到衣帽间开始积攒的烦躁到此刻达到了巅峰。 七林清楚宇宙的习惯，她确实是一个不喜欢并且不擅长收纳的人，七林完全可以接受。但擅自挪动工作资料，在这个需要加班的夜晚确实是令人崩溃。 原本不打算吵醒宇宙，但有些事情是今天必须完成的，不能再拖下去，而资料在哪里只有宇宙知道。 七林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得回主卧去问。 他蹲在床边，摸了摸宇宙的头发，轻声问：“书房的东西，你放在哪里了？” 宇宙半梦半醒，哼唧着转了个身：“嗯？” “书房的资料，在哪里？” “飘窗上”宇宙清明了一些，半眯着眼睛看七林，“怎么还不睡觉？” “嗯，要加班。”七林起身，“我可能要短暂地开一下灯，你闭上眼睛小心刺眼。” “好” 美梦被打断，宇宙有点心累。工作导致身体的疲惫还没缓过来，精神的疲惫又涌上心头。 七林打开床头的台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终于看到了失踪的文件。然而，原先整齐排列的文件如今杂七杂八地摊在了飘窗上。 七林难以描述此刻的感受，他觉得非常非常心累。 他竭力压下负面情绪，压着嗓子问道：“为什么没有问我就动了我的东西？” 困倦加上疲惫，脑袋昏昏沉沉的宇宙只想赶紧入睡，便敷衍道：“明天再说，先睡觉。” “我现在就需要用。”七林的脑袋突突地疼，坐回床边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你不喜欢收纳，我可以接受承包大部分家务但是，工作方面的资料和别的东西不同。” 七林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 宇宙知道他不高兴了，睡意随之散去，她为了显得态度端正一些坐了起来，但还是选择用沉默应对七林的异议。 “就算你要挪动，也可以。提前给我说一下，用完之后按照顺序归位就好。”七林退后一步，“但现在这样，一是没有提前和我打招呼，二是资料完全乱掉了，你并且没有归位。” 宇宙依然保持沉默。 “衣帽间平时是我收拾没错，但满地都是衣服，这是不是有点超乎常理了？” “我会归位的”宇宙气弱道，“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但我现在就需要用我不是在和你争吵，而是就事论事。” “你难道不是在和我吵架吗？” 宇宙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不对，但一向包容的七林忽然对她的行为提出批评，这让她有一种奇异的羞耻感。 人在遭受批评的时候，本能地像刺猬一样竖起一身刺去保护自己。 “我不是在吵架，而是想解决问题。” “但你现在指责我也无法解决问题啊！” 吵架是一个人的逻辑和思维模式的体现。 宇宙觉得她知道错了，而且本身是打算去复原的，只是太累了而已。如果七林不这样指责她，或者态度更加友善一些，她现在立刻马上可以起床去整理。 七林觉得这件事情发生了就要说清楚，因为只有说清楚才能杜绝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而不是囫囵吞过去。 单论想法，两人没有孰对孰错之分。 “我再重申一下，我不是在指责你，而是在说你的行为。”七林强调道，“你经常丢三落四，用过的东西不恢复原位，我可以接受。但我的东西有我的排列方式，我有我的习惯，我们要相互尊重。” “我有不尊重你吗？”宇宙反问，“我只是太累了，今天实在没有力气了真的不能明天再说吗？” “我也很累”七林有些气急，“如果当时用完就复原一秒钟就可以完成，但你积攒到了现在——我需要立刻马上使用的时刻。我想说，如果能稍微培养一下良好的习惯，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麻烦？你为什么总是想控制我？我吃什么你要管，我怎么放东西你要管，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强的控制欲？” 控制欲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指控，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但吵架本身就是一个非理性的行为，有时候不该说的话或者说违背本意的话就会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七林一愣，不可思议道：“控制欲？我什么时候试图控制过你？关心你吃饭就是控制吗？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家里，如何摆放东西难道我没有发言权吗？” “你怎么没有发言权？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一通批评，难道不是在发言吗？” 宇宙的脚背还在持续钝痛，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我大半夜吵醒你，是因为我要加班我需要资料，只有你知道资料放在了哪里。” “那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我真的想休息！” 如果搁平时，七林一听宇宙累了要休息，那势必把所有的事情推后。可惜，今天他没有。 “我不累吗？我不想休息吗？”好脾气如七林，语调都有些上扬，“因为你在家里，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我没住在现场而是每天早出晚归，我也很累啊！” 宇宙觉得，这样说其实有些道德绑架的成分在。 一开始，宇宙就觉得他这样很辛苦，多次提议让他不要每天来回跑，隔几天有空了回来一次就好。是七林非常坚定，说只要宇宙在家，但凡可以他每天都要回来。 “又不是我让你早出晚归的！”宇宙低吼，“我早都说了，你不用每天都回来，这怎么就变成我的责任了？怎么就成为我做错的事情了？” “我不是说你做错了！而是想说，凡事都不能只想自己我们是夫妻，一起生活就要换位思考，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而不是如此自私！” 此话一说出口，七林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怒气之下，他并没有选择道歉。 果然，宇宙的脸色变了。 自私也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甚至是人身攻击。 宇宙没再说一句话，沉默着起身，将飘窗上的资料一股脑抱起独自去了书房。 七林第一反应是想跟着去的，但又怕冲突升级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拐去了露台冷静一下。 宇宙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推到地上，然后开始整理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东西。 对于业余人士来说，这个过程非常的困难。 凌晨四点，宇宙依靠页码一点点地整理，极度委屈之下眼泪一滴滴滑过脸庞，并且毫无停歇的趋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宙终于依靠记忆将所有东西复原。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书房，看到了露台上的背影，眼泪更是喷涌而出。 七林听到动静回头看她，看到了她哭红的眼睛。 宇宙移开视线，扭头回了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这一晚上，七林都没再踏进卧室一步。 第143章 番外3：吵架 婚姻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两人生活在一起总会有摩擦。 众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偶尔起冲突，也是七林先一步妥协，很快就恢复了风平浪静，但这一回不太一样。 起因是宇宙在家进行一项拍摄，需要在衣帽间、主卧卫生间和书房取景。 婚后，宇宙和七林定居x市，婚房是宇宙喜欢的大平层，装修布局也全是女主人亲自操刀，这也是为什么宇宙将拍摄现场放在了家里。 最近，x市城郊又发现了一处考古遗迹，七林每天都是天没亮就出门，半夜十一二点到家。在“工地”附近其实有可供休息的地方，但最近宇宙在家，七林不想外宿，便辛苦一些每天开车三小时往返。 搬来x市后，只有小杜和她一起来了这边，老刘和喆子都成了家，还是驻守b市。 来家里拍摄毕竟有点私密，宇宙便打算和小杜两人完成，所以两人都是身兼数职。宇宙既是模特，也是道具组、灯光组等等，属实是分身乏术。 在清理书房的时候，宇宙仔细核对，按照顺序把七林的专业书籍和文献、材料等整理整齐，准备先抱去主卧飘窗，拍摄完再复原。 但由于过于心急，一次抱了太多挡住视线，一不留神就撞在了柜门上，怀里的书籍哗啦啦散落砸到了宇宙的脚背上。 宇宙当场疼出了眼泪，好半天没缓过来。 小杜听到声音急忙跑过来：“没事老板？” “没事。”宇宙坐在地板上脱掉拖鞋检查伤势。 “还说没事，都肿了！” 素日里骨感白皙的脚背如今肿得像发面馒头，甚至已经出现了青紫。 宇宙忍着疼揉了揉，终于觉得好些了。 她起身，开始整理散落的书和纸张。 原先按顺序排列的文献因为这一意外一下乱了顺序，宇宙试图去整理，奈何对专业论文一窍不通，完全摸不着头绪。 “老板，衣帽间这边好了。”小杜探出脑袋，“可以开始了吗？” 整理是来不及了，宇宙很是着急，只得胡乱将七林的东西聚拢搬走清场。 “马上！” 拍摄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半夜十一点才结束。 小杜走后，宇宙实在是没有力气把东西复原，凑活着去客卫洗了个澡，等不到七林回来便进入了梦乡。 凌晨两点多，七林到了家。 他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先是去主卧瞅了瞅宇宙，见她睡得安稳，他便悄悄补上了一个晚安吻，这才去换衣服洗漱。 一进衣帽间，七林震惊了。 七林是一个极度重视整洁的人。宇宙平时乱丢东西成习惯，他就任劳任怨跟在后面收拾。有这样一个勤劳的丈夫，家里从不会杂乱无章。 然而，今天的衣帽间简直是台风过境现场。 且不说柜门大敞，连地下都堆着宇宙的衣服，七林甚至找不到一片能落脚的地方，遑论进去找出他的睡衣。 他揉揉眉心，耐着性子将左手边——睡衣内衣区进行初步整理，这才腾出一条通路。 为了不吵醒宇宙，他去客卫洗漱洗澡，然后端着老干部茶杯去了书房。 在现场忙了整整一天后，宇教授回到家还得加班查文献写论文，学术界就是如此辛苦。 他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书桌，却发现原先分门别类整齐摆放的书籍资料等都不翼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凭空出现的居家用品。 可能是因为疲惫，也可能是因为夜晚容易滋生负面情绪，从看到衣帽间开始积攒的烦躁到此刻达到了巅峰。 七林清楚宇宙的习惯，她确实是一个不喜欢并且不擅长收纳的人，七林完全可以接受。但擅自挪动工作资料，在这个需要加班的夜晚确实是令人崩溃。 原本不打算吵醒宇宙，但有些事情是今天必须完成的，不能再拖下去，而资料在哪里只有宇宙知道。 七林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得回主卧去问。 他蹲在床边，摸了摸宇宙的头发，轻声问：“书房的东西，你放在哪里了？” 宇宙半梦半醒，哼唧着转了个身：“嗯？” “书房的资料，在哪里？” “飘窗上”宇宙清明了一些，半眯着眼睛看七林，“怎么还不睡觉？” “嗯，要加班。”七林起身，“我可能要短暂地开一下灯，你闭上眼睛小心刺眼。” “好” 美梦被打断，宇宙有点心累。工作导致身体的疲惫还没缓过来，精神的疲惫又涌上心头。 七林打开床头的台灯，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终于看到了失踪的文件。然而，原先整齐排列的文件如今杂七杂八地摊在了飘窗上。 七林难以描述此刻的感受，他觉得非常非常心累。 他竭力压下负面情绪，压着嗓子问道：“为什么没有问我就动了我的东西？” 困倦加上疲惫，脑袋昏昏沉沉的宇宙只想赶紧入睡，便敷衍道：“明天再说，先睡觉。” “我现在就需要用。”七林的脑袋突突地疼，坐回床边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知道你不喜欢收纳，我可以接受承包大部分家务但是，工作方面的资料和别的东西不同。” 七林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说话。 宇宙知道他不高兴了，睡意随之散去，她为了显得态度端正一些坐了起来，但还是选择用沉默应对七林的异议。 “就算你要挪动，也可以。提前给我说一下，用完之后按照顺序归位就好。”七林退后一步，“但现在这样，一是没有提前和我打招呼，二是资料完全乱掉了，你并且没有归位。” 宇宙依然保持沉默。 “衣帽间平时是我收拾没错，但满地都是衣服，这是不是有点超乎常理了？” “我会归位的”宇宙气弱道，“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但我现在就需要用我不是在和你争吵，而是就事论事。” “你难道不是在和我吵架吗？” 宇宙知道这件事情自己做得不对，但一向包容的七林忽然对她的行为提出批评，这让她有一种奇异的羞耻感。 人在遭受批评的时候，本能地像刺猬一样竖起一身刺去保护自己。 “我不是在吵架，而是想解决问题。” “但你现在指责我也无法解决问题啊！” 吵架是一个人的逻辑和思维模式的体现。 宇宙觉得她知道错了，而且本身是打算去复原的，只是太累了而已。如果七林不这样指责她，或者态度更加友善一些，她现在立刻马上可以起床去整理。 七林觉得这件事情发生了就要说清楚，因为只有说清楚才能杜绝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而不是囫囵吞过去。 单论想法，两人没有孰对孰错之分。 “我再重申一下，我不是在指责你，而是在说你的行为。”七林强调道，“你经常丢三落四，用过的东西不恢复原位，我可以接受。但我的东西有我的排列方式，我有我的习惯，我们要相互尊重。” “我有不尊重你吗？”宇宙反问，“我只是太累了，今天实在没有力气了真的不能明天再说吗？” “我也很累”七林有些气急，“如果当时用完就复原一秒钟就可以完成，但你积攒到了现在——我需要立刻马上使用的时刻。我想说，如果能稍微培养一下良好的习惯，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麻烦？你为什么总是想控制我？我吃什么你要管，我怎么放东西你要管，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强的控制欲？” 控制欲是一个比较严重的指控，他们二人心里都清楚。但吵架本身就是一个非理性的行为，有时候不该说的话或者说违背本意的话就会这么自然地说出来。 七林一愣，不可思议道：“控制欲？我什么时候试图控制过你？关心你吃饭就是控制吗？我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家里，如何摆放东西难道我没有发言权吗？” “你怎么没有发言权？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一通批评，难道不是在发言吗？” 宇宙的脚背还在持续钝痛，这让她更加心烦意乱。 “我大半夜吵醒你，是因为我要加班我需要资料，只有你知道资料放在了哪里。” “那现在你知道了，为什么还揪着我不放？我真的想休息！” 如果搁平时，七林一听宇宙累了要休息，那势必把所有的事情推后。可惜，今天他没有。 “我不累吗？我不想休息吗？”好脾气如七林，语调都有些上扬，“因为你在家里，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我没住在现场而是每天早出晚归，我也很累啊！” 宇宙觉得，这样说其实有些道德绑架的成分在。 一开始，宇宙就觉得他这样很辛苦，多次提议让他不要每天来回跑，隔几天有空了回来一次就好。是七林非常坚定，说只要宇宙在家，但凡可以他每天都要回来。 “又不是我让你早出晚归的！”宇宙低吼，“我早都说了，你不用每天都回来，这怎么就变成我的责任了？怎么就成为我做错的事情了？” “我不是说你做错了！而是想说，凡事都不能只想自己我们是夫妻，一起生活就要换位思考，多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而不是如此自私！” 此话一说出口，七林就知道自己失言了。但怒气之下，他并没有选择道歉。 果然，宇宙的脸色变了。 自私也是一项很严重的指控，甚至是人身攻击。 宇宙没再说一句话，沉默着起身，将飘窗上的资料一股脑抱起独自去了书房。 七林第一反应是想跟着去的，但又怕冲突升级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便拐去了露台冷静一下。 宇宙将书桌上的东西一股脑都推到地上，然后开始整理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东西。 对于业余人士来说，这个过程非常的困难。 凌晨四点，宇宙依靠页码一点点地整理，极度委屈之下眼泪一滴滴滑过脸庞，并且毫无停歇的趋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宇宙终于依靠记忆将所有东西复原。 她一瘸一拐地走出书房，看到了露台上的背影，眼泪更是喷涌而出。 七林听到动静回头看她，看到了她哭红的眼睛。 宇宙移开视线，扭头回了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这一晚上，七林都没再踏进卧室一步。 第144章 番外3：吵架（2） 等到第二天宇宙起床，家中已然只剩下她一人。她看了看手机，七林没有留一条消息，平时放着早餐的微波炉里也是空空如也。 宇宙愣愣地在客厅站了良久，然后转身去收拾衣帽间和卫生间。 她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将所有东西复原，在这个过程中，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七林昨晚的那句话——七林竟然觉得她自私。 她或许并不是一个好妻子，总是出长差不顾家，但结婚前她就是这样的人。七林很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婚后七年忽然提出异议。 婚姻中，最怕就是心理落差。 收拾完已经是中午一点，宇宙摸了摸饿得有些疼痛的腹部，还是保持一丝希望拿起手机。七林依然没有联系她。 宇宙赌气地关掉手机，换好衣服出门了。 脚上的伤经过一夜后疼痛地更加明显，加上是在右脚影响驾驶，她只得拖着“伤腿”打车出门。 今天的心态并不适合工作，她独自一人去吃了顿便饭，然后便去了摄影展放松心情，在外面溜达了整整一天。 七林这一天无数次拿起手机想问问宇宙吃饭了没有，这早已成为了他刻在骨髓里的习惯。然而每当他想按下发送键，都会想起宇宙昨晚的指控——她觉得自己在控制他。 思及此，七林只得作罢。 这天，七林比平时早走了一些。他八点开车往家走，想要赶在宇宙睡觉之前好好聊一聊昨晚的事情，并且把杂乱的衣帽间收拾归位。 拐进院子，七林忽然看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这回，他看到了宇宙明显有些跛的步伐。 七林猛的踩下刹车，下车追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宇宙的手腕，焦急地问：“你脚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问还好，一问宇宙顿时觉得无比委屈。 昨晚自己就一瘸一拐，七林始终没有发现，现在关心为时已晚。 宇宙甩掉他的手就要往家走，被七林一把拉了回来。 他低吼道：“到底怎么了？说话！”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宇宙偏开视线，“被你的书砸的。” 七林有些摸不清情况：“被我的——书？” “嗯。”宇宙擦掉眼泪，语气平板，“我是按照顺序整理的，但是不小心撞到了门，所有东西砸在了脚上当时时间太紧，我只能随便拢起来放到飘窗上，打算工作结束整理。” 七林一愣，没想到昨晚的事情背后还有如此隐情。 “我累了，我脚疼可以松开我，让我先回家吗？” 七林狠狠地摸了把脸，一把抱起宇宙将人塞进车里，直接开进地下车库，然后扶着她一起上了楼。 进了家门，宇宙径直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然后去主卧浴室洗漱。 七林叹了口气，捋起袖子走进衣帽间准备开始干活。然而，衣帽间里干净得一尘不染，昨天堆积如山的衣服竟然都被恢复了原位。 他试探性地进了书房，书房也是预料之中的干净整齐，和昨夜的混乱判若两间房子。 七林的心忽然坠得生疼。 想到昨天宇宙的疲惫，想到她通红的眼眶，明显是边哭边整理资料，他恨极了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口不择言，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发现她在哭却没有去安慰，恨自己如此粗心，没有发现她受了伤。 浴室的水声停了，七林转身回到主卧。推门进去时，宇宙正坐在床上擦头发，看到他走进手上的动作一滞。 七林径直走去，不顾宇宙的反抗握住了她的右脚脚腕。经过一整天的返青，脚背的颜色呈现出浓郁的黑紫，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血点。 他沉默着起身，去储物间的医疗箱找到红花油，然后又坐了回来。 七林的动作很轻，一下下地揉着伤处，努力将药效最大化。 察觉到他的温柔，宇宙鼻子一酸。 全程，七林都很耐心，一直到红花油完全被肌肤吸收后起身去将手洗净。 宇宙也紧跟着起身，将干发巾挂回浴室的挂钩。一转身，她便落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对不起”七林一下下地吻着她的眼睛，“我昨天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发脾气，也不该因为生气乱说一气” 宇宙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昨天说——说我自私我知道我一直是个不称职的妻子，我的工作和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会努力去改正的我——” “我那是气头上的胡话，不能作数。”七林立刻打断，“你没有不称职，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对等分工的。你经常外出采风，我在家待得更多一些，多承担一些非常合理。” “你又在撒谎安慰我。”宇宙低声说，“你昨天明明对我有很多怨言，说我用完东西不复原，应该培养更好的习惯。” “嗯，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七林承认，“因为在我的行为逻辑里，这样确实更加方便。我知道在这件事上面我们有分歧，我能够接受你的习惯去帮你收拾，所以我也希望——或许你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我在努力了” 从刚结婚乱丢东西到现在有规整的意识，宇宙也在向七林的习惯妥协。 “我知道的。”七林轻笑，“昨天我确实很累，加上论文很着急，所以情绪不太好。” “所以你真的不是嫌弃我？” “嫌弃你？嫌弃你什么？” 宇宙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该我做的但就是刚结婚的时候你一直宠着我，什么都帮我做。忽然指责我，我就觉得你是不是——” 七林狠狠弹了宇宙一个脑瓜崩：“别乱想！我嫌弃你什么？当年我还是个穷小子你都没嫌弃我，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嫌弃你？” 宇宙低着头不吭气，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胡思乱想了。 “昨天我们都是情绪上头，把本来很小的事情放大了。”七林道，“所以，别难过了，昂？” “嗯”宇宙闷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嗯？” “说你控制欲很强，不是我的本意。”宇宙道。 七林一笑：“我知道。我平时可能有点啰嗦，忍不住操心，我以后会尽量克制的。” “不是！”宇宙拉住七林的手腕，急忙解释道：“我昨天就是胡搅蛮缠，总想找到一个立足点反驳你谁让你那么完美，我连缺点都好不到” 七林哭笑不得，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真不知道她是道歉还是哄他开心，反正是让他一点都气不起来。 “那——这件事情就过了。”七林总结，“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们都要保证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好吗？” “好！” 吵架后和好的小夫妻那是更加的如胶似漆。 肌肤相贴之时，两人的气息早已错了数不清几拍。 宇宙今天喘得格外厉害，勾着七林腰间的双腿紧了紧，像是在催促。 七林单臂撑起上半身，从上至下俯视着宇宙，但目光中却是极尽地爱和珍惜。 宇宙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箭在弦上却始终没有动作，便努力抬起头去吻七林的唇角。 忽然，七林埋下头来，在宇宙耳边呢喃：“我好爱你。” 宇宙一愣。 经过七年的时间，他们很少将爱宣之于口，而是将爱藏在日常的角角落落。七林突然如此直接的告白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我——” 她想张口回应，然而在七林忽然动作下，那未尽之言全被堵回嗓子眼。 宇宙如一艘小船，在汪洋大海上漂浮，随着海浪和潮水起落，很快便忘掉了想说的话。 然而七林记得。 有些事情哪怕不说，他们彼此之间都懂得，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比如我爱你。 第144章 番外3：吵架（2） 等到第二天宇宙起床，家中已然只剩下她一人。她看了看手机，七林没有留一条消息，平时放着早餐的微波炉里也是空空如也。 宇宙愣愣地在客厅站了良久，然后转身去收拾衣帽间和卫生间。 她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将所有东西复原，在这个过程中，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七林昨晚的那句话——七林竟然觉得她自私。 她或许并不是一个好妻子，总是出长差不顾家，但结婚前她就是这样的人。七林很清楚，她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婚后七年忽然提出异议。 婚姻中，最怕就是心理落差。 收拾完已经是中午一点，宇宙摸了摸饿得有些疼痛的腹部，还是保持一丝希望拿起手机。七林依然没有联系她。 宇宙赌气地关掉手机，换好衣服出门了。 脚上的伤经过一夜后疼痛地更加明显，加上是在右脚影响驾驶，她只得拖着“伤腿”打车出门。 今天的心态并不适合工作，她独自一人去吃了顿便饭，然后便去了摄影展放松心情，在外面溜达了整整一天。 七林这一天无数次拿起手机想问问宇宙吃饭了没有，这早已成为了他刻在骨髓里的习惯。然而每当他想按下发送键，都会想起宇宙昨晚的指控——她觉得自己在控制他。 思及此，七林只得作罢。 这天，七林比平时早走了一些。他八点开车往家走，想要赶在宇宙睡觉之前好好聊一聊昨晚的事情，并且把杂乱的衣帽间收拾归位。 拐进院子，七林忽然看到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背影。这回，他看到了宇宙明显有些跛的步伐。 七林猛的踩下刹车，下车追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宇宙的手腕，焦急地问：“你脚怎么了？你受伤了？” 不问还好，一问宇宙顿时觉得无比委屈。 昨晚自己就一瘸一拐，七林始终没有发现，现在关心为时已晚。 宇宙甩掉他的手就要往家走，被七林一把拉了回来。 他低吼道：“到底怎么了？说话！”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面颊滑落，宇宙偏开视线，“被你的书砸的。” 七林有些摸不清情况：“被我的——书？” “嗯。”宇宙擦掉眼泪，语气平板，“我是按照顺序整理的，但是不小心撞到了门，所有东西砸在了脚上当时时间太紧，我只能随便拢起来放到飘窗上，打算工作结束整理。” 七林一愣，没想到昨晚的事情背后还有如此隐情。 “我累了，我脚疼可以松开我，让我先回家吗？” 七林狠狠地摸了把脸，一把抱起宇宙将人塞进车里，直接开进地下车库，然后扶着她一起上了楼。 进了家门，宇宙径直去衣帽间换了衣服然后去主卧浴室洗漱。 七林叹了口气，捋起袖子走进衣帽间准备开始干活。然而，衣帽间里干净得一尘不染，昨天堆积如山的衣服竟然都被恢复了原位。 他试探性地进了书房，书房也是预料之中的干净整齐，和昨夜的混乱判若两间房子。 七林的心忽然坠得生疼。 想到昨天宇宙的疲惫，想到她通红的眼眶，明显是边哭边整理资料，他恨极了自己。他恨自己为什么口不择言，恨自己为什么明明发现她在哭却没有去安慰，恨自己如此粗心，没有发现她受了伤。 浴室的水声停了，七林转身回到主卧。推门进去时，宇宙正坐在床上擦头发，看到他走进手上的动作一滞。 七林径直走去，不顾宇宙的反抗握住了她的右脚脚腕。经过一整天的返青，脚背的颜色呈现出浓郁的黑紫，上面还有清晰可见的血点。 他沉默着起身，去储物间的医疗箱找到红花油，然后又坐了回来。 七林的动作很轻，一下下地揉着伤处，努力将药效最大化。 察觉到他的温柔，宇宙鼻子一酸。 全程，七林都很耐心，一直到红花油完全被肌肤吸收后起身去将手洗净。 宇宙也紧跟着起身，将干发巾挂回浴室的挂钩。一转身，她便落进了熟悉的怀抱之中。 “对不起”七林一下下地吻着她的眼睛，“我昨天不该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你发脾气，也不该因为生气乱说一气” 宇宙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昨天说——说我自私我知道我一直是个不称职的妻子，我的工作和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会努力去改正的我——” “我那是气头上的胡话，不能作数。”七林立刻打断，“你没有不称职，有些事情不是非要对等分工的。你经常外出采风，我在家待得更多一些，多承担一些非常合理。” “你又在撒谎安慰我。”宇宙低声说，“你昨天明明对我有很多怨言，说我用完东西不复原，应该培养更好的习惯。” “嗯，我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七林承认，“因为在我的行为逻辑里，这样确实更加方便。我知道在这件事上面我们有分歧，我能够接受你的习惯去帮你收拾，所以我也希望——或许你可以理解我的想法。” “我在努力了” 从刚结婚乱丢东西到现在有规整的意识，宇宙也在向七林的习惯妥协。 “我知道的。”七林轻笑，“昨天我确实很累，加上论文很着急，所以情绪不太好。” “所以你真的不是嫌弃我？” “嫌弃你？嫌弃你什么？” 宇宙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该我做的但就是刚结婚的时候你一直宠着我，什么都帮我做。忽然指责我，我就觉得你是不是——” 七林狠狠弹了宇宙一个脑瓜崩：“别乱想！我嫌弃你什么？当年我还是个穷小子你都没嫌弃我，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嫌弃你？” 宇宙低着头不吭气，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胡思乱想了。 “昨天我们都是情绪上头，把本来很小的事情放大了。”七林道，“所以，别难过了，昂？” “嗯”宇宙闷着头，小声说：“对不起” “嗯？” “说你控制欲很强，不是我的本意。”宇宙道。 七林一笑：“我知道。我平时可能有点啰嗦，忍不住操心，我以后会尽量克制的。” “不是！”宇宙拉住七林的手腕，急忙解释道：“我昨天就是胡搅蛮缠，总想找到一个立足点反驳你谁让你那么完美，我连缺点都好不到” 七林哭笑不得，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真不知道她是道歉还是哄他开心，反正是让他一点都气不起来。 “那——这件事情就过了。”七林总结，“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我们都要保证就事论事，对事不对人，好吗？” “好！” 吵架后和好的小夫妻那是更加的如胶似漆。 肌肤相贴之时，两人的气息早已错了数不清几拍。 宇宙今天喘得格外厉害，勾着七林腰间的双腿紧了紧，像是在催促。 七林单臂撑起上半身，从上至下俯视着宇宙，但目光中却是极尽地爱和珍惜。 宇宙不知道这人发什么神经，箭在弦上却始终没有动作，便努力抬起头去吻七林的唇角。 忽然，七林埋下头来，在宇宙耳边呢喃：“我好爱你。” 宇宙一愣。 经过七年的时间，他们很少将爱宣之于口，而是将爱藏在日常的角角落落。七林突然如此直接的告白让她的心跳陡然加速。 “我——” 她想张口回应，然而在七林忽然动作下，那未尽之言全被堵回嗓子眼。 宇宙如一艘小船，在汪洋大海上漂浮，随着海浪和潮水起落，很快便忘掉了想说的话。 然而七林记得。 有些事情哪怕不说，他们彼此之间都懂得，并且永远不会忘记。 比如我爱你。 第145章 番外4：结婚纪念日 今年中秋连着国庆，恰好夫妻两人都没有工作安排，便决定回子梅村过节。 他们先去康定探望七林的父亲和二叔，然后开车从康定进村，到家已经是午夜。 宇宙打着哈欠下车，嘟囔道：“好久没住人了，家里估计脏兮兮的” 闻言，七林悄悄勾起了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去后备箱卸下两个大号行李箱，将钥匙递给宇宙。 “我帮你拿一个！” 七林自然不会同意：“我拿，你去开门。” 箱子着实不轻，七林一手拎一个都有点吃力，宇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迅速跑去开门，然后打开廊灯给七林让出位置。 等到都进了屋，宇宙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去卫生间拿抹布和拖把。 “等等。”七林唤住她的脚步。 “怎么了？” 七林不说话，摸黑将箱子推到楼梯口。 宇宙有些莫名其妙，“干嘛呀？” 子梅村的夜晚不比城市，不开灯属实是伸手不见五指。宇宙感觉到七林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向自己走来。 他说：“开灯。”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宇宙嘴上抱怨，但还是顺从地按下左手边的开关。 房屋骤亮，宇宙不由眯起眼睛，用手遮挡在眉上从而制造出一片阴影。 待到眼睛慢慢适应，她看到七林含笑单手背后，身前捧着一束巧克力色的泡泡玫瑰。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宇宙自然没有忘记。毕竟结婚七年了，加上今天一天都在路上，她没想到七林竟然还准备了惊喜。 见宇宙愣着不动，七林伸直手臂晃了晃花束，笑着问：“怎么？傻了？” “昂”宇宙上前一步将结果玫瑰花，扶着其中最娇艳的那一朵嗅了嗅，这才将脸埋进七林怀里，“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出发前。”七林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嗓音在夜色中更显温柔，“喜欢吗？” “嗯你先把右手伸出来，我再告诉你。” 右手背在后面，肯定有猫腻。 “右手？”七林一脸无辜，“我右手怎么了？” 宇宙见他装傻，挣脱开就要探头去看。七林急忙挪了半步，死死挡住她的视线。 几番挪动下来，两人像极了玩老鹰捉小鸡的小朋友们。宇宙是想要绕到七林背后的老鹰，七林则是严防死守的鸡妈妈。 无论是体力还是步伐，宇宙都毫无优势。她终于失去了耐心，冲七林呲牙：“喂！” 原就是开玩笑，七林自然见好就收。他上前一步将人抱回来，见她脸颊气鼓鼓，感觉好笑又可爱，于是埋头亲了亲。 他温声道：“别生气。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说罢，七林将右手的盒子递给宇宙。 “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七林其实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但和宇宙相关的日子他一个都不会错过，比如七夕、情人节、生日和结婚纪念日。 宇宙毫不扭捏地拆开盒子，想看看某人到底要送她什么。 七林对自己贫瘠的审美有清楚的认知，所以饰品、化妆品等是一概不碰，每次都是亲自带她去选，他只负责刷卡付钱。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宇宙不由发出惊呼。 “镜头！！！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 七林无需问她是否喜欢，飙升两个八度的音调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宇宙激动不已，立刻冲去掏出相机包，立刻马上换了新镜头。 外面乌漆麻黑，拍摄场地只能选在室内。 宇宙大手一挥，冲七林道：“快摆个pose，我给你拍一张！” “啊？” 饶是七林，都没想到她当场就要使用，还是给自己拍。 “快点！” “我不会，不然你拍别的？” “这就是用来拍人像的镜头，不拍你拍谁！”宇宙瞪眼。 七林一直有镜头恐惧，准确地说是对宇宙的镜头有恐惧，只要看到她举起相机就超级不自然。 见他手足无措，宇宙无奈地说：“你看我就好了，想象你正在深情凝视我。” 七林嘴角抽了下，还是做不到深情凝视这个黑乎乎的圆筒状物体。 宇宙开始为他创造场景。 “想象一下——婚礼那天我从民宿出来，你站在台阶下看我的时候。就那一秒，那个眼神。” 七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这一笑如云销雨霁，瞬间点亮了这暗淡的客厅。 宇宙眼疾手快，抓到了那最完美的一秒。 “好看！！！”宇宙忽然发出一阵呐喊，“老公你真帅！！！” 宇宙很少这么直接地夸他，这反倒勾起了七林的好奇心。他凑过来瞅了瞅，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们大摄影师，连我这样不合格的模特都能拍得这么好。” 宇宙推了推他的脸颊，“不许彩虹屁。” “实话实说。” 时间确实不早了，七林一手揽过宇宙另一手提起放着日用品的箱子，“走，上楼睡觉。” “家里还没收拾呢。” 七林微微用力，将人带上楼梯，“收拾过了。” “嗯？谁收拾了？” “朗嘉。” 宇宙在楼梯上猛地转过身：“朗嘉回来了？那他人呢？” “收拾完走了。” “” 这和谐的兄弟关系，宇宙实在是无法评价。 “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宇宙继续往上走着，“明天——送你我的礼物。” 七林一听，倒是有些惊讶：“还有我的礼物？” 宇宙并不是不送七林礼物，而是不太在纪念日送礼物。她是一个随性的人，送礼物不论日子，只论“灵光一闪”。 果然—— “嗯，送你一套情侣写真。” 七林失笑，很配合地说：“好啊，和你一起拍我很乐意。只要不是个人写真，一切好说。” 堂堂大教授、前互联网博主竟然有镜头恐惧，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切，出息。” 两人迅速洗漱完毕后就寝。 七林房间里的单人床早就换成了一米八的大床，两人平躺下还绰绰有余。 然而，宇宙熟练地在七林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很快沉沉睡去，背后依然留下了一大半的空间。 所以，本质上一米八的床和单人床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45章 番外4：结婚纪念日 今年中秋连着国庆，恰好夫妻两人都没有工作安排，便决定回子梅村过节。 他们先去康定探望七林的父亲和二叔，然后开车从康定进村，到家已经是午夜。 宇宙打着哈欠下车，嘟囔道：“好久没住人了，家里估计脏兮兮的” 闻言，七林悄悄勾起了唇，却什么都没说。 他去后备箱卸下两个大号行李箱，将钥匙递给宇宙。 “我帮你拿一个！” 七林自然不会同意：“我拿，你去开门。” 箱子着实不轻，七林一手拎一个都有点吃力，宇宙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她迅速跑去开门，然后打开廊灯给七林让出位置。 等到都进了屋，宇宙脱掉外套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去卫生间拿抹布和拖把。 “等等。”七林唤住她的脚步。 “怎么了？” 七林不说话，摸黑将箱子推到楼梯口。 宇宙有些莫名其妙，“干嘛呀？” 子梅村的夜晚不比城市，不开灯属实是伸手不见五指。宇宙感觉到七林拿了什么东西，然后向自己走来。 他说：“开灯。” “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宇宙嘴上抱怨，但还是顺从地按下左手边的开关。 房屋骤亮，宇宙不由眯起眼睛，用手遮挡在眉上从而制造出一片阴影。 待到眼睛慢慢适应，她看到七林含笑单手背后，身前捧着一束巧克力色的泡泡玫瑰。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宇宙自然没有忘记。毕竟结婚七年了，加上今天一天都在路上，她没想到七林竟然还准备了惊喜。 见宇宙愣着不动，七林伸直手臂晃了晃花束，笑着问：“怎么？傻了？” “昂”宇宙上前一步将结果玫瑰花，扶着其中最娇艳的那一朵嗅了嗅，这才将脸埋进七林怀里，“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出发前。”七林环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嗓音在夜色中更显温柔，“喜欢吗？” “嗯你先把右手伸出来，我再告诉你。” 右手背在后面，肯定有猫腻。 “右手？”七林一脸无辜，“我右手怎么了？” 宇宙见他装傻，挣脱开就要探头去看。七林急忙挪了半步，死死挡住她的视线。 几番挪动下来，两人像极了玩老鹰捉小鸡的小朋友们。宇宙是想要绕到七林背后的老鹰，七林则是严防死守的鸡妈妈。 无论是体力还是步伐，宇宙都毫无优势。她终于失去了耐心，冲七林呲牙：“喂！” 原就是开玩笑，七林自然见好就收。他上前一步将人抱回来，见她脸颊气鼓鼓，感觉好笑又可爱，于是埋头亲了亲。 他温声道：“别生气。是你的，早晚都是你的。” 说罢，七林将右手的盒子递给宇宙。 “礼物，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七林其实不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但和宇宙相关的日子他一个都不会错过，比如七夕、情人节、生日和结婚纪念日。 宇宙毫不扭捏地拆开盒子，想看看某人到底要送她什么。 七林对自己贫瘠的审美有清楚的认知，所以饰品、化妆品等是一概不碰，每次都是亲自带她去选，他只负责刷卡付钱。 在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宇宙不由发出惊呼。 “镜头！！！你怎么知道我想买这个！！！” 七林无需问她是否喜欢，飙升两个八度的音调已经充分说明了一切。 宇宙激动不已，立刻冲去掏出相机包，立刻马上换了新镜头。 外面乌漆麻黑，拍摄场地只能选在室内。 宇宙大手一挥，冲七林道：“快摆个pose，我给你拍一张！” “啊？” 饶是七林，都没想到她当场就要使用，还是给自己拍。 “快点！” “我不会，不然你拍别的？” “这就是用来拍人像的镜头，不拍你拍谁！”宇宙瞪眼。 七林一直有镜头恐惧，准确地说是对宇宙的镜头有恐惧，只要看到她举起相机就超级不自然。 见他手足无措，宇宙无奈地说：“你看我就好了，想象你正在深情凝视我。” 七林嘴角抽了下，还是做不到深情凝视这个黑乎乎的圆筒状物体。 宇宙开始为他创造场景。 “想象一下——婚礼那天我从民宿出来，你站在台阶下看我的时候。就那一秒，那个眼神。” 七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这一笑如云销雨霁，瞬间点亮了这暗淡的客厅。 宇宙眼疾手快，抓到了那最完美的一秒。 “好看！！！”宇宙忽然发出一阵呐喊，“老公你真帅！！！” 宇宙很少这么直接地夸他，这反倒勾起了七林的好奇心。他凑过来瞅了瞅，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们大摄影师，连我这样不合格的模特都能拍得这么好。” 宇宙推了推他的脸颊，“不许彩虹屁。” “实话实说。” 时间确实不早了，七林一手揽过宇宙另一手提起放着日用品的箱子，“走，上楼睡觉。” “家里还没收拾呢。” 七林微微用力，将人带上楼梯，“收拾过了。” “嗯？谁收拾了？” “朗嘉。” 宇宙在楼梯上猛地转过身：“朗嘉回来了？那他人呢？” “收拾完走了。” “” 这和谐的兄弟关系，宇宙实在是无法评价。 “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宇宙继续往上走着，“明天——送你我的礼物。” 七林一听，倒是有些惊讶：“还有我的礼物？” 宇宙并不是不送七林礼物，而是不太在纪念日送礼物。她是一个随性的人，送礼物不论日子，只论“灵光一闪”。 果然—— “嗯，送你一套情侣写真。” 七林失笑，很配合地说：“好啊，和你一起拍我很乐意。只要不是个人写真，一切好说。” 堂堂大教授、前互联网博主竟然有镜头恐惧，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切，出息。” 两人迅速洗漱完毕后就寝。 七林房间里的单人床早就换成了一米八的大床，两人平躺下还绰绰有余。 然而，宇宙熟练地在七林怀中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后很快沉沉睡去，背后依然留下了一大半的空间。 所以，本质上一米八的床和单人床并没有什么区别。 第146章 番外5：再回子梅，重温旧梦 第二天吃过早饭，七林说要去周围打个招呼，宇宙便留在家里收拾那两个大箱子。 过了好一阵，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自从丹增搬去康定，七林和朗嘉回村里的次数也少了，家里的两辆摩托车都卖给了村里新来的店家。 所以宇宙骤然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来家里打招呼，急急忙忙从二楼探出头去。 然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老公。 七林正跨坐在摩托上仰头看她。 宇宙忽然就想到了他们的初见。彼时七林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骑着摩托的样子别说有多酷多拽。时过境迁，七林的动作和当时一般无二，但宇宙忽然就有些不适应了。 看习惯宇教授正经打扮，再看他穿一身黑色的户外服饰，总觉得判若两人。当然，是好的那种。 七林见她不动，催促道：“走，带你去贡嘎寺。” 时隔多年再次坐在七林的后座，宇宙忽然百感交集。 为了掩饰翻滚的情绪，她调侃道：“好久不骑摩托不骑山路，你行不行？” 七林握着油门的手一僵，车子瞬间颠簸了下。 宇宙兀自评价道：“看来是生疏了。也是，毕竟我们都上了年纪。” “说什么呢！”七林好气又好笑。 “你看你现在过弯都比之前慢了很多，我不扶你都能坐稳。” 七林后槽牙一紧。今天骑得慢是考虑宇宙好久没坐过越野摩托，想让她适应一番，没想到竟然被“质疑”。 本就是开玩笑，宇宙见他不说话也见好就收。 没想到临近下一个弯道时，摩托车的方向猛地一拐，离心力作用下宇宙立刻圈紧了七林的腰。 前方传来某人含笑的声音：“抱紧，要提速了。” 宇宙自然知道七林是故意的，但碍于在行驶途中，只得乖巧地靠在他背上。 秋天的子梅还是绿色的，丝毫没有萧瑟的感觉。 恰逢小长假，路上俩来往往的摩托车和游客络绎不绝，一路上走两公里左右就有一个补给站和休息处，无论是设施还是人流量都另宇宙眼前一亮。 “好多人啊！” “嗯！” 七林回答得简单，但语气中是藏不住的雀跃。 到了贡嘎寺门口，宇宙轻车熟路地跑到门前的小木凳上坐下，七林则去将摩托车停好。 这个时间，贡嘎寺门前全是收拾行囊准备往大本营去的驴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曾经的移动咖啡摊如今升级为咖啡店，虽然只有三个座位，但也深受游客们的追捧。 “可乐。” 七林长腿一跨，迈过木凳坐在了宇宙身边。 在高海拔喝一口高糖汽水总是令人神清气爽。 “这里变了，但又没变。” 雪山还是巍峨耸立，贡嘎寺依然是古朴肃穆的模样，但宇宙就觉得多了些活力。 这或许就是旅游开发成功的范例。 山水如旧，来往的游客们在保护爱护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拥抱自然。 宇宙忽然笑着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坐在我旁边，还自我介绍？” “明知故问。”七林的眸子眯了眯，笑意从眼角眉梢渗了出来，“我当时可是非常忐忑毕竟你好不容易才落了单。” “忐忑？你？”宇宙瞪大眼睛，“那时候你好气定神闲的，还给我吃糖、给我送一次性洗漱用品哦还有借给我睡袋！” “嗯，那你喜欢吗？” 宇宙学着他的口气道：“明知故问。” 七林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时间好快。” 十年间，子梅村入驻了不少知名民宿品牌和餐厅，村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这里真真成为了知名度较高的旅游胜地。 兰卡和老李将民宿交给专人打理，两人正在公路旅行。其他朋友们也在为子梅村的旅游业而努力，生意版图也在扩张。 一切都在向曾经设想的方向发展，这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 “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呢？” 七林笑而不答，这个问题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宇宙指着大本营的方向，“还记得老刘高反的那天晚上吗？” “怎么会忘掉？” 宇宙评价道：“你当时胆子真大。”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提起往事，七林扬眉：“此话怎讲？” 宇宙控诉：“你和我才认识几天，就来牵我的手一看就是情场老手，趁人之危！” 七林哭笑不得，“不牵着你怎么办？万一脚下一滑滚下坡，我还得背着你下山。背人很累的！” “哦”宇宙语气平板，“那意思，换一个人你也会牵喽！” “换一个人？换谁？” “漂亮小姑娘啊！” 七林揉揉她的发心，“这就冤枉我了啊！” “切！”宇宙扭过头不看他。 果然如她预料一般，七林立刻贴了过来。 他环住宇宙的腰，笑着解释：“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当领队带游客，谈何牵不牵手？” “所以你就是心怀不轨。” “嗯，我心怀不轨，就是想和你搭上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 宇宙眉开眼笑，仰起头亲了亲七林的下巴。 “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拍婚纱照，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也是在这里举行的。” 婚礼当天，宇宙穿着繁复又精致的红色藏袍，头上戴着超级重的蜜蜡、珊瑚和绿松石，和同样身穿红色藏袍的七林就站在这里，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一条条哈达迎风飞舞，经幡在头顶飘荡，贡嘎雪山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爱、相知和相守，这再浪漫不过。 “我后来才知道，新娘子的打扮属于嫁妆，是娘家人准备的，你怎么抢我们家人的工作？” 不管是身上的黄金饰品、藏袍还是蜜蜡、珊瑚和绿松石，都价值不菲，加起来有小几十万，而这些全是七林一手包办的。 许是重回旧地，七林想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个因为和所爱之人存在差距而迷茫的自己。 “嫁给我就很好了，用不着嫁妆。” 宇宙从他怀里直起身，嗔怪道：“我们大教授，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他们在微风徐徐中轻轻接了个吻。 第146章 番外5：再回子梅，重温旧梦 第二天吃过早饭，七林说要去周围打个招呼，宇宙便留在家里收拾那两个大箱子。 过了好一阵，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 自从丹增搬去康定，七林和朗嘉回村里的次数也少了，家里的两辆摩托车都卖给了村里新来的店家。 所以宇宙骤然听到声音，还以为是有人来家里打招呼，急急忙忙从二楼探出头去。 然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老公。 七林正跨坐在摩托上仰头看她。 宇宙忽然就想到了他们的初见。彼时七林还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骑着摩托的样子别说有多酷多拽。时过境迁，七林的动作和当时一般无二，但宇宙忽然就有些不适应了。 看习惯宇教授正经打扮，再看他穿一身黑色的户外服饰，总觉得判若两人。当然，是好的那种。 七林见她不动，催促道：“走，带你去贡嘎寺。” 时隔多年再次坐在七林的后座，宇宙忽然百感交集。 为了掩饰翻滚的情绪，她调侃道：“好久不骑摩托不骑山路，你行不行？” 七林握着油门的手一僵，车子瞬间颠簸了下。 宇宙兀自评价道：“看来是生疏了。也是，毕竟我们都上了年纪。” “说什么呢！”七林好气又好笑。 “你看你现在过弯都比之前慢了很多，我不扶你都能坐稳。” 七林后槽牙一紧。今天骑得慢是考虑宇宙好久没坐过越野摩托，想让她适应一番，没想到竟然被“质疑”。 本就是开玩笑，宇宙见他不说话也见好就收。 没想到临近下一个弯道时，摩托车的方向猛地一拐，离心力作用下宇宙立刻圈紧了七林的腰。 前方传来某人含笑的声音：“抱紧，要提速了。” 宇宙自然知道七林是故意的，但碍于在行驶途中，只得乖巧地靠在他背上。 秋天的子梅还是绿色的，丝毫没有萧瑟的感觉。 恰逢小长假，路上俩来往往的摩托车和游客络绎不绝，一路上走两公里左右就有一个补给站和休息处，无论是设施还是人流量都另宇宙眼前一亮。 “好多人啊！” “嗯！” 七林回答得简单，但语气中是藏不住的雀跃。 到了贡嘎寺门口，宇宙轻车熟路地跑到门前的小木凳上坐下，七林则去将摩托车停好。 这个时间，贡嘎寺门前全是收拾行囊准备往大本营去的驴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曾经的移动咖啡摊如今升级为咖啡店，虽然只有三个座位，但也深受游客们的追捧。 “可乐。” 七林长腿一跨，迈过木凳坐在了宇宙身边。 在高海拔喝一口高糖汽水总是令人神清气爽。 “这里变了，但又没变。” 雪山还是巍峨耸立，贡嘎寺依然是古朴肃穆的模样，但宇宙就觉得多了些活力。 这或许就是旅游开发成功的范例。 山水如旧，来往的游客们在保护爱护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拥抱自然。 宇宙忽然笑着问：“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忽然坐在我旁边，还自我介绍？” “明知故问。”七林的眸子眯了眯，笑意从眼角眉梢渗了出来，“我当时可是非常忐忑毕竟你好不容易才落了单。” “忐忑？你？”宇宙瞪大眼睛，“那时候你好气定神闲的，还给我吃糖、给我送一次性洗漱用品哦还有借给我睡袋！” “嗯，那你喜欢吗？” 宇宙学着他的口气道：“明知故问。” 七林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一眨眼，十年过去了。” “时间好快。” 十年间，子梅村入驻了不少知名民宿品牌和餐厅，村民们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这里真真成为了知名度较高的旅游胜地。 兰卡和老李将民宿交给专人打理，两人正在公路旅行。其他朋友们也在为子梅村的旅游业而努力，生意版图也在扩张。 一切都在向曾经设想的方向发展，这是最幸运不过的事情。 “人生还能有几个十年呢？” 七林笑而不答，这个问题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宇宙指着大本营的方向，“还记得老刘高反的那天晚上吗？” “怎么会忘掉？” 宇宙评价道：“你当时胆子真大。”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提起往事，七林扬眉：“此话怎讲？” 宇宙控诉：“你和我才认识几天，就来牵我的手一看就是情场老手，趁人之危！” 七林哭笑不得，“不牵着你怎么办？万一脚下一滑滚下坡，我还得背着你下山。背人很累的！” “哦”宇宙语气平板，“那意思，换一个人你也会牵喽！” “换一个人？换谁？” “漂亮小姑娘啊！” 七林揉揉她的发心，“这就冤枉我了啊！” “切！”宇宙扭过头不看他。 果然如她预料一般，七林立刻贴了过来。 他环住宇宙的腰，笑着解释：“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会当领队带游客，谈何牵不牵手？” “所以你就是心怀不轨。” “嗯，我心怀不轨，就是想和你搭上关系——无论是什么关系。” 宇宙眉开眼笑，仰起头亲了亲七林的下巴。 “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拍婚纱照，没想到自己的婚礼竟然也是在这里举行的。” 婚礼当天，宇宙穿着繁复又精致的红色藏袍，头上戴着超级重的蜜蜡、珊瑚和绿松石，和同样身穿红色藏袍的七林就站在这里，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 一条条哈达迎风飞舞，经幡在头顶飘荡，贡嘎雪山见证了他们的相识、相爱、相知和相守，这再浪漫不过。 “我后来才知道，新娘子的打扮属于嫁妆，是娘家人准备的，你怎么抢我们家人的工作？” 不管是身上的黄金饰品、藏袍还是蜜蜡、珊瑚和绿松石，都价值不菲，加起来有小几十万，而这些全是七林一手包办的。 许是重回旧地，七林想到了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个因为和所爱之人存在差距而迷茫的自己。 “嫁给我就很好了，用不着嫁妆。” 宇宙从他怀里直起身，嗔怪道：“我们大教授，今天嘴怎么这么甜？” 他们在微风徐徐中轻轻接了个吻。 第147章 番外6：好孕 关于孩子这件事，一直到结婚八年才被列入日程。 说来有些离谱，这七年间宇宙其实把这件事完全置之脑后。这些年工作忙得东奔西跑，时不时出国一趟，她没主动提起过，七林也没问过。 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六，宇宙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忽然看到了自己最新微博下一条获赞颇多的评论。 「从大学时候开始关注宇宙，现在已经是一个双胞胎的妈妈。礼貌提问：宇宙不打算要孩子吗？」 宇宙根本没想过要孩子的事情，也没想过不要孩子的事情。 她弹射坐起，大声呼唤七林。 “老公！！！” 五秒之内，七林从书房探出头。 “怎么了？” “你想要小孩吗？” 七林先是疑惑，没反应过来什么是要小孩。明白过来后，他又颇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来孩子的事情？” 宇宙也懵懵地挠了挠头：“咱俩——好像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哎！” “好像是。” 两人相顾无言，都觉得有些好笑。 主要是两人婚姻和睦，双方父母都满意得不得了，或许心里有抱孙子的想法，但都没在他们二人面前催生。 七林在宇宙旁边坐下，习惯地搂住她的肩膀，笑着问：“你想要孩子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宇宙仔细思考了一番，结论是：“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要不要都好，一切看你的想法。” “这么随意？”宇宙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你喜不喜欢孩子？” 七林拧着眉头细细思考了一阵，诚实地说：“不知道。” 宇宙扑哧一笑，“你呀，就不能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为什么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呢？” “因为我的年龄呀我现在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再拖下去可能就没法要孩子了。”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着急。”七林道，“重要的是你真心想要孩子，并且我们做好了准备。” “我没想过不要孩子，那肯定是要的。”宇宙思考了一番后总结，“既然要，那不如就现在开始准备再说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万一我不孕不育呢？” 现在不孕不育的夫妻尤其多。 七林温声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怎么样都好。” 两人又商议了些时日，终于达成共识——开始备孕。原以为至少要半年一年的时间，没想到两个月后就有了好消息。 宇宙坐在卫生间里，拿着两条杠的验孕棒目瞪口呆——这也太高效了！ 作为新新新手，她对验孕棒颇为不信任，于是一口气又拆了三个测，结果自然没有变化。 七林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临近毕业季，他每天下午都在给学生指导论文，有时候就回来得晚些。 “回来了？吃过了吗？” 宇宙从她的工作间跑了出来，眼巴巴瞅着一天不在的老公。 “嗯，在食堂吃了。”七林放下提包，“我先去洗个澡。” “好。” 宇宙转转眼珠，回暗房继续工作了。 九点多，七林跑来敲门。 “怎么了？” “老婆，我们睡觉！” 宇宙在房内憋笑。最近备孕，两人就寝时间统一提前了两个小时，毕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忙。 “马上就好！” 七林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打扰工作，识趣地回到了卧室。 宇宙在工作室笑了好一会，终于调整好状态。她去换上睡衣，这才回了卧室。 推门而入，大教授正靠着床头看宇宙看不懂的书。 宇宙装作一切如常，打了个哈欠躺下，哼唧道：“好累啊，咱们睡。” 七林看着她身上的黑色真丝吊带睡裙，眸色一暗。 宇宙睡觉时不太喜欢真丝，一般这种睡裙都是白天在家当作居家服，绝不会穿上就寝。 所以，某人嘴上哼唧着累，却在别的地方暗示做点别的事情。 这只能称之为夫妻之间的情趣。 七林放下手边的书，倾身关掉了台灯后躺了下来。 一时间卧室里一片寂静。 过了没五分钟，七林就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黑暗中勾起唇，逮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宇宙也不说话，悄没声蹭到了七林旁边——她太知道如何撩火了。 就在这火越烧越旺临近燎原之时，宇宙忽然制止了七林的动作。 “怎么了？”七林以为她不舒服，低声问道。 宇宙笑吟吟地说：“给你看个东西。” 这个时候，看什么东西？ 七林不依，埋头就要继续，却被宇宙推了开来。 “必须看。” 七林仰躺着，单手抚着她赤裸的脊柱，嗓音有些沙哑：“什么东西？” 宇宙转过身，从床头柜里掏出来了什么，然后在七林面前晃了晃：“你看。” 七林看不清，翻身又打开台灯，这才坐了起来。 “什——” 七林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宇宙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空白的神色。 宇宙捧腹大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啦？” 宇宙手里的是验孕棒，四根验孕棒，每一根都是深红的两条杠。 七林猛的连人带被子抱紧怀里，半天说不出话。 他曾经确实对孩子没有概念，但当妻子的身体中孕育出一个生命时，孩子这个名词就生出实体。 宇宙由着他把自己紧紧圈着自己，即使后背因为他过于用力而有点不适。 “我——我太开心了”七林有些语无伦次。 “好久没见过我们大教授这么激动了。”宇宙趴在他的肩上笑，“就这么开心？” “嗯，非常非常开心。” “和——我们结婚的那一刻比，哪个更开心？” 七林诚实地说：“都特别特别开心，非要比较的话——应该是结婚的时候更开心一点点” 宇宙拍了拍他的脑袋，“傻，问你你还真回答呀！” “嗯。”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现在怎么不回答了？” “真的都喜欢。” “必须选一个！” “非要选的话，还是儿子。” “你重男轻女？？？” “不是我就是觉得，养儿子比较皮糙肉厚，养女儿我怕我舍不得” “嗯，你肯定是女儿奴。” “是的。” 宇宙大手一挥：“那就儿子。” 无论男孩女孩，她都无所谓。 七林亲了亲她：“都好，男孩女孩都好。” 小夫妻咬耳朵咬了好半天，终于准备入睡了。 躺下没两分钟，七林弹射坐起。 “怎么了？” “你先睡，我要去查查资料。” 宇宙纳闷：“什么资料？” “关于怀孕的资料。” “明天再看也不迟。” 宇宙拉他，结果没拉动。 七林叹了口气：“不行，我担心的不行” “你担心什么啊？” “好多事情。我得看看孕检是怎么回事，孕妇的饮食、注意事项还有要提前准备的东西、要——” 宇宙一个头两个大，松开了手，打了个哈欠道：“去去，我要睡了。” 这一夜，新手妈妈睡得很香，新手爸爸坐在书房熬了个大夜，笔记都记了半本。 第147章 番外6：好孕 关于孩子这件事，一直到结婚八年才被列入日程。 说来有些离谱，这七年间宇宙其实把这件事完全置之脑后。这些年工作忙得东奔西跑，时不时出国一趟，她没主动提起过，七林也没问过。 一个平平无奇的周六，宇宙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忽然看到了自己最新微博下一条获赞颇多的评论。 「从大学时候开始关注宇宙，现在已经是一个双胞胎的妈妈。礼貌提问：宇宙不打算要孩子吗？」 宇宙根本没想过要孩子的事情，也没想过不要孩子的事情。 她弹射坐起，大声呼唤七林。 “老公！！！” 五秒之内，七林从书房探出头。 “怎么了？” “你想要小孩吗？” 七林先是疑惑，没反应过来什么是要小孩。明白过来后，他又颇有些奇怪：“怎么突然想起来孩子的事情？” 宇宙也懵懵地挠了挠头：“咱俩——好像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哎！” “好像是。” 两人相顾无言，都觉得有些好笑。 主要是两人婚姻和睦，双方父母都满意得不得了，或许心里有抱孙子的想法，但都没在他们二人面前催生。 七林在宇宙旁边坐下，习惯地搂住她的肩膀，笑着问：“你想要孩子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宇宙仔细思考了一番，结论是：“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要不要都好，一切看你的想法。” “这么随意？”宇宙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你喜不喜欢孩子？” 七林拧着眉头细细思考了一阵，诚实地说：“不知道。” 宇宙扑哧一笑，“你呀，就不能提点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为什么觉得——现在是时候了呢？” “因为我的年龄呀我现在已经是高龄产妇了，再拖下去可能就没法要孩子了。”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不着急。”七林道，“重要的是你真心想要孩子，并且我们做好了准备。” “我没想过不要孩子，那肯定是要的。”宇宙思考了一番后总结，“既然要，那不如就现在开始准备再说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万一我不孕不育呢？” 现在不孕不育的夫妻尤其多。 七林温声道：“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怎么样都好。” 两人又商议了些时日，终于达成共识——开始备孕。原以为至少要半年一年的时间，没想到两个月后就有了好消息。 宇宙坐在卫生间里，拿着两条杠的验孕棒目瞪口呆——这也太高效了！ 作为新新新手，她对验孕棒颇为不信任，于是一口气又拆了三个测，结果自然没有变化。 七林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临近毕业季，他每天下午都在给学生指导论文，有时候就回来得晚些。 “回来了？吃过了吗？” 宇宙从她的工作间跑了出来，眼巴巴瞅着一天不在的老公。 “嗯，在食堂吃了。”七林放下提包，“我先去洗个澡。” “好。” 宇宙转转眼珠，回暗房继续工作了。 九点多，七林跑来敲门。 “怎么了？” “老婆，我们睡觉！” 宇宙在房内憋笑。最近备孕，两人就寝时间统一提前了两个小时，毕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忙。 “马上就好！” 七林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打扰工作，识趣地回到了卧室。 宇宙在工作室笑了好一会，终于调整好状态。她去换上睡衣，这才回了卧室。 推门而入，大教授正靠着床头看宇宙看不懂的书。 宇宙装作一切如常，打了个哈欠躺下，哼唧道：“好累啊，咱们睡。” 七林看着她身上的黑色真丝吊带睡裙，眸色一暗。 宇宙睡觉时不太喜欢真丝，一般这种睡裙都是白天在家当作居家服，绝不会穿上就寝。 所以，某人嘴上哼唧着累，却在别的地方暗示做点别的事情。 这只能称之为夫妻之间的情趣。 七林放下手边的书，倾身关掉了台灯后躺了下来。 一时间卧室里一片寂静。 过了没五分钟，七林就感觉到了什么。他在黑暗中勾起唇，逮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 宇宙也不说话，悄没声蹭到了七林旁边——她太知道如何撩火了。 就在这火越烧越旺临近燎原之时，宇宙忽然制止了七林的动作。 “怎么了？”七林以为她不舒服，低声问道。 宇宙笑吟吟地说：“给你看个东西。” 这个时候，看什么东西？ 七林不依，埋头就要继续，却被宇宙推了开来。 “必须看。” 七林仰躺着，单手抚着她赤裸的脊柱，嗓音有些沙哑：“什么东西？” 宇宙转过身，从床头柜里掏出来了什么，然后在七林面前晃了晃：“你看。” 七林看不清，翻身又打开台灯，这才坐了起来。 “什——” 七林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宇宙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空白的神色。 宇宙捧腹大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啦？” 宇宙手里的是验孕棒，四根验孕棒，每一根都是深红的两条杠。 七林猛的连人带被子抱紧怀里，半天说不出话。 他曾经确实对孩子没有概念，但当妻子的身体中孕育出一个生命时，孩子这个名词就生出实体。 宇宙由着他把自己紧紧圈着自己，即使后背因为他过于用力而有点不适。 “我——我太开心了”七林有些语无伦次。 “好久没见过我们大教授这么激动了。”宇宙趴在他的肩上笑，“就这么开心？” “嗯，非常非常开心。” “和——我们结婚的那一刻比，哪个更开心？” 七林诚实地说：“都特别特别开心，非要比较的话——应该是结婚的时候更开心一点点” 宇宙拍了拍他的脑袋，“傻，问你你还真回答呀！” “嗯。”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现在怎么不回答了？” “真的都喜欢。” “必须选一个！” “非要选的话，还是儿子。” “你重男轻女？？？” “不是我就是觉得，养儿子比较皮糙肉厚，养女儿我怕我舍不得” “嗯，你肯定是女儿奴。” “是的。” 宇宙大手一挥：“那就儿子。” 无论男孩女孩，她都无所谓。 七林亲了亲她：“都好，男孩女孩都好。” 小夫妻咬耳朵咬了好半天，终于准备入睡了。 躺下没两分钟，七林弹射坐起。 “怎么了？” “你先睡，我要去查查资料。” 宇宙纳闷：“什么资料？” “关于怀孕的资料。” “明天再看也不迟。” 宇宙拉他，结果没拉动。 七林叹了口气：“不行，我担心的不行” “你担心什么啊？” “好多事情。我得看看孕检是怎么回事，孕妇的饮食、注意事项还有要提前准备的东西、要——” 宇宙一个头两个大，松开了手，打了个哈欠道：“去去，我要睡了。” 这一夜，新手妈妈睡得很香，新手爸爸坐在书房熬了个大夜，笔记都记了半本。 第148章 番外7：宇旸的出生＆大结局 宇旸出生在夏天的午后。 由于37周孕检脐带绕颈，宇宙产检的时候就被勒令住院，当天就被送进手术室剖腹产。 七林心惊胆颤地在走廊里来回转悠，那是一秒都坐不下。 “没事的，你别急。”刘女士毕竟有经验，虽然紧张但起码还有理智，见七林这么慌张忍不住出言安慰，“你坐下歇歇。” “没事妈，我坐不下” 七林每三秒向手术中几个大字张望一次，心跳速度极快，甚至他感觉到有点眩晕和恶心。 就在七林快要紧张到呕吐的时候，手术门打开了，宇旸先一步由护士抱了出来。 “是男孩，家属来抱去病房。” 刘女士、宇平和七林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前两位是冲着孙子去的，最后一位倒是直接扑到护士面前，紧张地问：“我妻子呢？什么时候能出来？一切都好吗？” 护士估计也很少见这样的孩子爹，笑着安慰了两句：“都好，产妇一会就出来了。” 七林这才松了半口气：“好——好的，谢谢谢谢。” 刘女士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无奈道：“不过来看看你儿子？” 七林这才如梦初醒，凑过脑袋来看了看，“看了——看了。” 一向冷静的大教授，此时此刻却像个二傻子。 刘女士知道他紧张宇宙，温声道：“那我先送孩子回病房，你再这等宇宙。” 不是妈妈不关心女儿，而是女婿太太太紧张。有女婿在，刘女士再放心不过，便专心地抱着小孙子。 看着还皱巴的小脸，刘女士高兴得不行。 “和女儿真像！” 宇平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纳闷道：“从哪看出来的？我觉得——没咱丫头好看。” “你眼拙，别说话！”刘女士扭头呵斥道，转过头来时立刻变回慈祥奶奶的模样。 宇平：“” 剖腹产是半麻，宇宙被推出手术室时虽然虚弱，但意识还较为清醒。 看到七林焦急的面庞后，她轻笑了一下，问道：“见到儿子了吗？” “嗯，见了。”七林摸了摸她的脸颊，难掩疼惜，“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护士笑着答道：“麻药还没过，现在不疼的。” “那麻药过了是不是很疼？”七林立刻反问，语速快得吓人，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没事，没事”老公如此丢人，宇宙忍不住捂脸，“别担心了，昂？” “哦” 回病房的一路上，七林每隔三秒就看一眼宇宙，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又怕宇宙训斥，只得憋回肚子里。 虽然最开始丢人了些，但好丈夫和好爸爸的特征逐渐显现了出来。 婴儿时期晚上要起来好几次喂奶，喂奶后就是漫长的哄睡，这一职责通常是由妈妈承担。 在最初几天七林见识过夜晚的崩溃后，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除了喂奶以外其他事情全部由他来做。 每天晚上，七林都和孩子一起睡在婴儿房里，只有需要喂奶的时候抱回主卧唤醒宇宙，喂完他再抱回去，尽最大努力保证宇宙的休息和身体恢复。 三个月后，新手妈妈面色红润精神满满，新手爸爸眼下乌青瘦了不止一点。 休息半年后，宇宙和七林都回归了正常的工作。 他们一致认为孩子要自己来带，而不是交给父母，便制作了一个日程表。 白天都工作的时候，阿姨会来家里带孩子，但只要是下班时间或是周末，一定是宇宙和七林一起陪伴。 时间就是这样，你身处其中觉得每一秒都是那么缓慢，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只是弹指一挥间。 宇宙结束一天的拍摄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妈妈！” 宇旸骑在七林的脖子上，笑眯眯地打招呼。 为了配合小朋友的喜悦，宇宙笑着问：“哎呀，宝贝怎么忽然长得这么高！” 宇旸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我以后肯定比爸爸高，要比爸爸高一百米！” 七林捏了捏儿子的腿，嘲笑道：“一百米？能长到我肩膀就不错了。” 宇宙兜头给七林了一掌，“儿子，别听你爸的。妈妈说了算，你以后一定比爸爸高！” 七林：“” 家庭地位就是这样一步步下降的。 晚上一家三口都洗完澡，宇旸忽然闹着要和爸妈一起睡。 七林坚决拒绝：“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一直一个人睡觉，今天为什么不行？” “我想妈妈了”宇旸可怜巴巴地凑到宇宙跟前，两只小胖手抓着她的手指不放。 宇宙想要松口，却在七林一记眼刀下憋了回去。 宇旸小朋友察言观色的能力满分，立刻控诉无情的爸爸：“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等七林说话，宇宙就温声安慰道：“怎么可能呢？爸爸妈妈都非常爱我们的宝贝！” 七林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儿子演戏。 说来奇怪，七林是一个多么沉默寡言的人，宇宙话也不算多，但生出的儿子却是个话痨加戏精，要多鬼精灵就有多鬼精灵。 “那爸爸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宇旸颇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 七林道：“因为这是我和妈妈的卧室，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宇旸脑瓜子一转，提议：“那把它变成我们三人的卧室，我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不可以。”七林面无表情。 宇宙和七林一直是慈母严父的分工，所以宇宙通常不干涉七林的教育方式。 七林从小就培养他独立自主的能力，要求也会稍微严格一些，这一点宇宙也比较赞同。 宇宙打圆场，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笑着说：“好了，回去睡。明天周六，妈妈带你去片场玩。” “噢耶！”宇旸小朋友一听，瞬间兴奋了起来，“好！我最爱妈妈啦！” “妈妈也最爱你——” “咳！” 七林忽然咳嗽了一声。 宇宙扶额，真是理解不了男人争宠的模样。不过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老公呢？ 她话锋一转：“妈妈也最爱你和爸爸啦！” 宇旸一听竟然是并列关系，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七林对于并列关系倒是很满意。他呼噜了下儿子的小圆寸头，笑着问：“怎么不问你爸最爱谁？” 宇旸小朋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这还用问？你最爱的肯定是妈妈，我只能排在第二位” 七林很是赞许地点了下头：“嗯，不错。你很有自知之明。” 宇旸愤愤地瞪了坏爸爸一眼，然后冲宇宙甜甜地说了句：“妈妈晚安！” 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从监视器看到儿子睡下并盖好被子，七林这才放下心来。他关上台灯，伸手将宇宙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 “晚安。” 第148章 番外7：宇旸的出生＆大结局 宇旸出生在夏天的午后。 由于37周孕检脐带绕颈，宇宙产检的时候就被勒令住院，当天就被送进手术室剖腹产。 七林心惊胆颤地在走廊里来回转悠，那是一秒都坐不下。 “没事的，你别急。”刘女士毕竟有经验，虽然紧张但起码还有理智，见七林这么慌张忍不住出言安慰，“你坐下歇歇。” “没事妈，我坐不下” 七林每三秒向手术中几个大字张望一次，心跳速度极快，甚至他感觉到有点眩晕和恶心。 就在七林快要紧张到呕吐的时候，手术门打开了，宇旸先一步由护士抱了出来。 “是男孩，家属来抱去病房。” 刘女士、宇平和七林三人立刻围了上去。 前两位是冲着孙子去的，最后一位倒是直接扑到护士面前，紧张地问：“我妻子呢？什么时候能出来？一切都好吗？” 护士估计也很少见这样的孩子爹，笑着安慰了两句：“都好，产妇一会就出来了。” 七林这才松了半口气：“好——好的，谢谢谢谢。” 刘女士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无奈道：“不过来看看你儿子？” 七林这才如梦初醒，凑过脑袋来看了看，“看了——看了。” 一向冷静的大教授，此时此刻却像个二傻子。 刘女士知道他紧张宇宙，温声道：“那我先送孩子回病房，你再这等宇宙。” 不是妈妈不关心女儿，而是女婿太太太紧张。有女婿在，刘女士再放心不过，便专心地抱着小孙子。 看着还皱巴的小脸，刘女士高兴得不行。 “和女儿真像！” 宇平凑过来仔细看了看，纳闷道：“从哪看出来的？我觉得——没咱丫头好看。” “你眼拙，别说话！”刘女士扭头呵斥道，转过头来时立刻变回慈祥奶奶的模样。 宇平：“” 剖腹产是半麻，宇宙被推出手术室时虽然虚弱，但意识还较为清醒。 看到七林焦急的面庞后，她轻笑了一下，问道：“见到儿子了吗？” “嗯，见了。”七林摸了摸她的脸颊，难掩疼惜，“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疼不疼？” 护士笑着答道：“麻药还没过，现在不疼的。” “那麻药过了是不是很疼？”七林立刻反问，语速快得吓人，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没事，没事”老公如此丢人，宇宙忍不住捂脸，“别担心了，昂？” “哦” 回病房的一路上，七林每隔三秒就看一眼宇宙，好像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又怕宇宙训斥，只得憋回肚子里。 虽然最开始丢人了些，但好丈夫和好爸爸的特征逐渐显现了出来。 婴儿时期晚上要起来好几次喂奶，喂奶后就是漫长的哄睡，这一职责通常是由妈妈承担。 在最初几天七林见识过夜晚的崩溃后，做出了一个无比明智的决定：除了喂奶以外其他事情全部由他来做。 每天晚上，七林都和孩子一起睡在婴儿房里，只有需要喂奶的时候抱回主卧唤醒宇宙，喂完他再抱回去，尽最大努力保证宇宙的休息和身体恢复。 三个月后，新手妈妈面色红润精神满满，新手爸爸眼下乌青瘦了不止一点。 休息半年后，宇宙和七林都回归了正常的工作。 他们一致认为孩子要自己来带，而不是交给父母，便制作了一个日程表。 白天都工作的时候，阿姨会来家里带孩子，但只要是下班时间或是周末，一定是宇宙和七林一起陪伴。 时间就是这样，你身处其中觉得每一秒都是那么缓慢，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只是弹指一挥间。 宇宙结束一天的拍摄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妈妈！” 宇旸骑在七林的脖子上，笑眯眯地打招呼。 为了配合小朋友的喜悦，宇宙笑着问：“哎呀，宝贝怎么忽然长得这么高！” 宇旸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我以后肯定比爸爸高，要比爸爸高一百米！” 七林捏了捏儿子的腿，嘲笑道：“一百米？能长到我肩膀就不错了。” 宇宙兜头给七林了一掌，“儿子，别听你爸的。妈妈说了算，你以后一定比爸爸高！” 七林：“” 家庭地位就是这样一步步下降的。 晚上一家三口都洗完澡，宇旸忽然闹着要和爸妈一起睡。 七林坚决拒绝：“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一直一个人睡觉，今天为什么不行？” “我想妈妈了”宇旸可怜巴巴地凑到宇宙跟前，两只小胖手抓着她的手指不放。 宇宙想要松口，却在七林一记眼刀下憋了回去。 宇旸小朋友察言观色的能力满分，立刻控诉无情的爸爸：“爸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不等七林说话，宇宙就温声安慰道：“怎么可能呢？爸爸妈妈都非常爱我们的宝贝！” 七林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儿子演戏。 说来奇怪，七林是一个多么沉默寡言的人，宇宙话也不算多，但生出的儿子却是个话痨加戏精，要多鬼精灵就有多鬼精灵。 “那爸爸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宇旸颇有些不解地问。 “因为——” 七林道：“因为这是我和妈妈的卧室，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宇旸脑瓜子一转，提议：“那把它变成我们三人的卧室，我也可以在这里休息。” “不可以。”七林面无表情。 宇宙和七林一直是慈母严父的分工，所以宇宙通常不干涉七林的教育方式。 七林从小就培养他独立自主的能力，要求也会稍微严格一些，这一点宇宙也比较赞同。 宇宙打圆场，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笑着说：“好了，回去睡。明天周六，妈妈带你去片场玩。” “噢耶！”宇旸小朋友一听，瞬间兴奋了起来，“好！我最爱妈妈啦！” “妈妈也最爱你——” “咳！” 七林忽然咳嗽了一声。 宇宙扶额，真是理解不了男人争宠的模样。不过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老公呢？ 她话锋一转：“妈妈也最爱你和爸爸啦！” 宇旸一听竟然是并列关系，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七林对于并列关系倒是很满意。他呼噜了下儿子的小圆寸头，笑着问：“怎么不问你爸最爱谁？” 宇旸小朋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切，这还用问？你最爱的肯定是妈妈，我只能排在第二位” 七林很是赞许地点了下头：“嗯，不错。你很有自知之明。” 宇旸愤愤地瞪了坏爸爸一眼，然后冲宇宙甜甜地说了句：“妈妈晚安！” 然后扭头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从监视器看到儿子睡下并盖好被子，七林这才放下心来。他关上台灯，伸手将宇宙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发心。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