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医生杜兰德》 章1 水底重生 林中惊起一群飞鸟。 一道很矮、但极壮的身影，自原本生机勃勃的林间走过。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生机断尽。 这是一个身披甲胄、皮肤黝黑的矮人。 他的身体应该极重，每一步落下，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深且清晰的脚印。 然而如此沉重矮壮的身体，却又很诡异得，落地无声。 他终于停下脚步，于一处森林边缘的阴影中站定。 木然的眼神看向前方。 在视野的尽头，是一片安然坐落于湖畔的村庄。 …… …… “喂……” 黑暗中，一个声音说，“能不能别睡了？” “别睡啦，大伙儿都在等你，我们都很需要你啊。” “喂……” 那声音说到这，忽然透出一丝严厉，“醒醒！” 杜兰德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空无一人。 也不知道那一声听着很是严厉、但严厉中又透着让人熟悉的亲切的“醒醒”是谁说的。 杜兰德左右看了看。 视野范围内，尽是梦幻般的湛蓝色。 没有人，只有水。 以及各种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奇特又美丽的水底生物。 “所以我这是在……水下？” 杜兰德很快明白过来。 只是，为什么会在水下？为什么还有清醒的意识？ 我……不是已经老死了么？ 杜兰德不由又有些茫然。 眼前这陌生的水下世界，是美丽的、梦幻的、悠闲之中透着勃勃生机的。 杜兰德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却是严酷的、艰难的、充满着战争的血与火的。 大概是六十多年前，一种好像战争机器一般丧失了所有情感但力量变得极为强悍的黑色矮人，忽然出现在了宇宙各处，并对几乎所有生命位面的智慧种族，发动了无差别的攻击。 一场波及了整个下层宇宙的“矮人战争”，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杜兰德的家乡，一个名为“森德洛”的人族主导的位面，很快也被战火点燃。 为了守护家园，杜兰德和其他同伴们一起投入到了对抗那些来历不明的黑色矮人的战斗之中。 一路战斗，也一路成长。 最终，当杜兰德一步步走到战争的始作俑者的面前，然后稳稳站定的时候，他已经是整个下层宇宙的最强者了。 接着便是一场震动整个下层宇宙的巅峰大战。 大反派被斩杀，矮人战争终结。 杜兰德自己却也因为透支力量，在战争胜利之后没多久，就丧失了职业者的身份，变回了一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 又以普通人的身份活了六十多年后，安详离世。 ——没记错的话，到这里自己的一生就结束了。 然而现在，怎么又活了？ 重生么？ 怎么就重生了呢？ 如果是重生，怎么会重生在这么一片陌生的水下世界？ 这是哪儿？ 刚刚那声“醒醒”，又是谁发出来的？ 一时间，诸多疑问浮现于脑海。 又立刻被杜兰德尽数按下。 现在可不是深究这些疑惑的时候。 因为眼下有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人在水下，怎么呼吸？ 如果是失去力量之前的那个至强者级别的自己，水下呼吸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那时候别说是下水深潜了，上天入地都是小菜一碟。 甚至连“远古之路”那样的所在，都能做到如履平地。 但，失去力量之后，自己就是个憋气时间不超过一分钟的普通人啊。 果然，很快杜兰德就感觉到自己肺活量不够用了。 赶紧手脚并用，划水上浮。 杜兰德的水性一般，划水技术很是粗糙。 奇怪的是，一记简单的、甚至有些毛手毛脚的划水的动作之后，杜兰德忽然发现：周围这片水底世界，居然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沉去。 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不是周围向下，而是自己在向上。 而且是坐火箭一般，轻轻划了一下水，蹬了一下腿，人就陡然间上行了近百米！ 原本平静的水底世界，忽然间变得不平静起来。 水中的各种生物原本各自悠闲地溜达着，根本没鱼搭理杜兰德这么一个水中小透明。 然而，当杜兰德划水的这一下，所有生物都忽然受惊般四下散开，拉开足够距离之后，才敢回过头来。 因为杜兰德刚刚上升的这一下，真的太快了！ 不止速度快，启动也快，停下更快。 突然启动，瞬移般上升百米，又倏然停顿。 这片湛蓝色的水域中的生物的智慧水准普遍不低，看向杜兰德的目光中不由流露出惊疑和警惕。 殊不知杜兰德本人，才是最吃惊的那个！ “轻轻一划水，就直接上行百米？” 杜兰德低头看自己的手脚和身躯，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吃惊，“我……我现在这是什么级别的身体素质和肉身天赋？！” 这绝对不是矮人战争结束之后，失去职业者的力量变回普通人的那个垂垂老矣的自己所能拥有的能力。 这甚至不是失去力量之前的那个至强者级别的自己所能施展出来的手段。 失去力量之前，自己是下层宇宙的最强者。 更准确的描述的话，是一名“至强者级别的人族战斗法师”。 人族是一个大的族群，按照不同的修行方向，又可以分出许多不同的“职业分支”。 比如最常见的魔法师、力武士。 再比如少见一点的灵魂术士、元素武士、灵武士。 而战斗法师，是众多人族职业之中，位居巅峰的一个职业分支。和四大神官、怒风灵武一样都是位于职业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但，即便是曾经作为战斗法师的那个自己，想要在水下自如深潜，也得动用身为战斗法师的“职业技能”。 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单纯靠着“天赋的身体素质”，便能如此如鱼得水！ 水很深。 如今这具身体，却像是感受不到那巨大的水压。 刚刚措手不及之下，上浮过快，正常来说是很容易造成气体栓塞的。 杜兰德却没有任何不适。 只有自如和畅快！ 咕嘟嘟。 嘴角还是忍不住漏出一串气泡，杜兰德真感觉自己气不够用了。 然而这一刻杜兰德忽然心有所感，非但没有加速上浮到水面上去试图换气，反而试探着不再憋气，试探着—— 在这不知道多深的水下，主动做了个吸气的动作。 章2 战斗妖精 普通人类在水下这么做的话，毫无疑问只会有一个结果，就是会被水呛到。 然而杜兰德试探着吸了口气，居然……真就吸到了一口气！ 难受的憋气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等于是我重生在这水底世界之后，出于人类的本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而实际上，我现在的这具身体不止力量爆炸水感极佳，甚至还能在没有任何职业修行的情况下，天然就拥有能在水下呼吸的能力？ 这……这绝不是未经职业修炼的普通人类能做到的！” 想到这，杜兰德脑海中不由冒出来一个问题：“现在的我，是谁？不，应该说：现在的我，是……什么？” 蓝色的水下世界如梦幻般，有种不真实感。 那些被杜兰德吓到然后散开的鱼群和水底生物们，此时依旧谨慎地不敢靠近过来。 唯有一条大鱼卓尔不群，反倒悠哉游哉地从杜兰德前方不远处游过。 这鱼的性格明显有点呆。 模样则是颇为奇特。 薄而巨大的鱼身，如同一面竖立于水中的天然镜面。 正好让杜兰德得以看到如今自己的模样—— 首先，整体还是人形。 这让杜兰德悄悄松了口气。 否则真要是看到一个深海异形版本的自己…… 杜兰德摇摇头，把那奇怪的画面从脑海中丢出去。 轻轻划了下水，杜兰德主动朝着那大鱼游近了些。 然后继续对着那呆头鹅一样对自己的靠近全无反应的大鱼的身体，照镜子。 认真观察，事无巨细。 只见鱼镜中的如今的这个自己，容貌依稀是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眸，这都是森德洛的战斗法师的标配。 但，眉眼明显变得更加俊美了。 脸型也柔和了不少。 还多出了一双明显不属于战斗法师、也不属于任何人族职业者的……尖尖的耳朵。 俊美，尖耳。 这都是精灵族的标配。 “所以我这是重生到了精灵族的位面？变成一名精灵族了？” 杜兰德很自然地做出如此推测。 却又隐隐觉得没这么简单。 整个下层宇宙，有着无数星球。 那些诞生了智慧生命的星球，又被称为生命星球。 简称：位面。 众多位面之中，整体实力最为强大的那一小批，被称为“主位面”。 比如人族战斗法师的“森德洛。 再比如精灵族的“精灵树屋”。 都是名震整个下层宇宙的强大主位面。 不同主位面的实力差距或许不大，但不同主位面的主导族群的风格，却往往差异巨大。 就拿战斗法师和精灵一族来说，和擅长战斗、将战斗铭刻进血脉之中的战斗法师相比，精灵族在正面作战的能力上逊色不少。 但在生命力和自我恢复能力上，精灵族远超战斗法师，甚至能和“龙巢”的那些巨龙媲美。 如果说自己意外重生，是有人为因素干扰的情况下发生的非自然事件的话，那么暗中帮忙的，确实很可能是精灵一族。 但还是不对劲。 自己现在这身体素质不对劲。 在六十多年前的那场矮人战争中，杜兰德可是和精灵族的强者并肩作战过的。 印象很深的是：哪怕在最激烈的战斗中，精灵族强者都始终保持着优雅。 这点和完全不考虑优雅之类的玩意儿、一心一意只追求以最简洁高效的方式获得战斗胜利的战斗法师，可以说从根本理念上就完全不同。 总之，精灵族的容貌是俊美的，体态是优雅的。 此时镜中的这个自己，容貌俊美是俊美，身体却是和优雅丝毫不沾边，反而充满一种“野性的美感”，似乎天然就是为了适应各式各样的自然环境而生的。 也只有这样的身体条件，才能自如地在这深水之下呼吸和潜泳。 而印象中，诸多生命位面的众多智慧种族之中，就只有一支族群，兼具“人族的形态”、“精灵族的俊美容颜”、还有“堪称完美的狂野的身体”这三点—— 妖精一族！ 那是传说中，精灵一族的近亲。 拥有不亚于精灵族的俊美容颜。 和不同于精灵族的狂野肉身！ 想到这，杜兰德感觉自己终于有点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简单来说，我这是带着一名巅峰人族战斗法师的全部经验和记忆，重生成了一名妖精？ 所以我现在这算是什么呢？ 一名‘战斗妖精’么？” 那镜子鱼这时慢悠悠地从眼前游了过去。 杜兰德则是停在远处，陷入了沉思。 战斗法师最大的特点，是善战。 而且是那种极致的善战。 兼修体术和法术的职业者有很多，并不只有战斗法师这一支。 但能将体术和法术完美结合，将战斗变得精美如同艺术同时又精密如同手术的，整个下层宇宙，只有战斗法师。 缺点则是先天力量很一般，而且自愈能力比较差，在战斗中的容错率很低。很大程度上，战斗法师精密如机器的战斗风格，也是被“容错低”这一弱点给硬生生逼出来的。 反观妖精一族，除了天生的俊美、野性、强大的运动能力之外，传闻妖精一族还拥有着略逊于近亲精灵族的强大“自愈力”，以及完全超越了精灵族的、曾冠绝下层宇宙的对他人的“治愈力”。 毫不夸张地说，在和精灵族闹掰然后被流放之前，妖精一族曾是整个下层宇宙最优秀的医生群体，没有之一！ “——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真的变成了一名战斗妖精的话，那我比起前世提升的，就不应该只有运动能力。”杜兰德心道，“我的自愈力、还有对他人的治愈力，或许提升得更多？” 想到这，杜兰德抬眼，再次看向那已经自顾自游出十多米的镜子鱼。 自始至终，这呆头鹅一样的镜子鱼没对杜兰德生出丝毫的恐惧、警惕、或好奇。 它压根就没意识到杜兰德的存在！ 但这并非是它天性使然。 杜兰德刚才靠近对方，利用对方的身体照镜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镜子鱼的头部，有一处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那处伤口，让镜子鱼的一小半脑子就那么直接露在了外边。 还有一大半的脑则是不翼而飞。 像是被什么生物吃掉了。 章3 鱼与蛇 如此恐怖的伤势，镜子鱼居然还能活着，这本身就是个奇迹。 异常强悍的生命力支撑着它在少了大半个脑子的情况下，以一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活着”的状态，漫无目的地在这深水中逛游。 但，它的死亡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了。 战斗法师对杀气十分敏感。 杜兰德能清楚地感觉到，那些之前被自己吓到然后散开的众多水底生物之中，已有不止一只盯上了镜子鱼。 只等杜兰德离开，便会立刻对镜子鱼下手。 而失去了大半个脑子的镜子鱼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杜兰德于是手脚并用，再次游到镜子鱼的身旁。 同时用眼神警告那几道最强烈的杀气来源的方向。 一方面，事关自己重生后的全新身份到底为何，杜兰德的态度是无比严谨的。 不可能只凭着“尖耳”、“俊美又野性”、“天赋的超强运动能力”，便直接断言如今的自己一定就是一名战斗妖精。 肯定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比如检测一下如今的自己是否真的拥有此前没有的强大治愈力。 另一方面： “刚刚毕竟借用你的身体当作镜子，也算是接受了一份你的帮助。”杜兰德近距离看着浑浑噩噩的镜子鱼，心道，“那至少让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馈你一点什么。” 水底世界在刚刚杜兰德的突然加速上升引发的短暂骚动后，此时反而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 除了镜子鱼之外的四散的鱼群和水生物们，一个个都静静看着杜兰德。 就看到杜兰德又盯着镜子鱼的头颅上的伤口认真看了一会儿。 然后杜兰德伸出一只手，虚按在镜子鱼的头顶伤口处。 无论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杜兰德的手都很好看。 手掌宽厚且大，手指修长且直。 这样一只手，简单一个虚按的动作，就十分有逼格！ 然而在众鱼的注视下，杜兰德保持虚按的姿势片刻，便又收回了手，然后换了个动作。 片刻后又换。 然后再换。 就这样当杜兰德连续换了七八个不同的手势之后，被杜兰德以不同手势隔空比划了一遍的镜子鱼的头顶的伤口……什么变化都没有！ 四散围观的鱼群里，部分智商比较高的鱼已经有点看明白了：“这家伙好像压根就不会治伤……” 之前一直对杜兰德的存在毫无反应的镜子鱼，更是第一次注意到了身边这个奇怪的生物，回头看了杜兰德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这傻子在干嘛？脑子不好使么？” 面对如此眼神，杜兰德挠了挠头，有点尴尬，但毫不气馁。 进化的过程往往是丑陋的，这再正常不过了。 在战斗方面，杜兰德是毫无疑问的大师级人物。 但在替人治疗这个全新的领域，杜兰德知道自己确实是个没啥经验的小白嘛。 作为一名治疗届的新人，杜兰德的首要目标，不是要“治好眼前的镜子鱼”，而是“别把这鱼给治死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杜兰德每一个手势，其实都是在以一种无比谨慎的态度，小心试探着，看能不能进一步激活镜子鱼体内的强悍生命力，又或是分享一小部分自身的生命力给对方。 虽然一时间未见成效，但至少也没见负面效果。 关键是，随着看似滑稽的一次次隔空尝试，杜兰德渐渐生出一种感觉：能帮它！ 我能帮这镜子鱼治好它这伤势！ 虽然暂时没找到正确的方式，但我一定能帮它！ 这种感觉来得近乎毫无道理，却越发强烈，就像不久前杜兰德强烈感觉到“自己能在这深水之下自如呼吸”一样。 即：并不需要任何后天的特别训练，某种天赋的能力，便能让自己出手治好眼前的镜子鱼的伤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杜兰德沉住气，耐心而又专注地不断尝试着、测试着。 直到某一刻，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杜兰德一眼之后便又恢复了木然的镜子鱼的身子，忽然弹动了一下。 “嗯？”杜兰德一惊，随后本能地一喜，“终于有反应了？找对方法了？” 然而才刚高兴了一秒钟，杜兰德便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只见镜子鱼的身子在弹动了一下之后，渐渐开始高频颤抖起来。 抖动频率越来越快，幅度也越来越大。 这鱼分明少了大半个脑子，从之前的行为举止来看，已经感觉不到痛苦、恐惧等负面情绪了。 然而这一刻杜兰德分明感到镜子鱼在害怕。 它是因为极度的恐惧，才忽然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的。 杜兰德皱了皱眉，抬眼看去。 这才发现那些原本散布周围的鱼群和水生物们，不知何时，居然都不见了。 原本湛蓝色的水底世界，似乎变得比之前幽暗了一些。 镜子鱼则忽然又停下了剧烈的颤抖，鱼身开始变得僵硬起来，似乎马上就要被活生生吓死。 杜兰德哼了一声，横身挡在了镜子鱼和左侧的某个方向之间。 黑色的眸子泛起一抹异样的光芒，杜兰德将镜子鱼挡在身后，然后凝视前方。 就看到越发浓郁的幽暗之中，一道长长的身影无声无息，蜿蜒而来。 那是一条形似蛇的生物。 与无声的幽暗中，径直朝着杜兰德而来。 视野之中，对方的体型随着距离的拉近而不断放大。初见时并不觉得如何巨大，然而等到它真正来到杜兰德的眼前时，单单一颗蛇头，便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头后连着的身子更是不知道有多长。 奇怪的是，如此庞大的身躯，以那般惊人的高速度靠近而来，居然没有怎么搅动起水流。 “这种举重若轻的移动方式……！”杜兰德眼皮跳了跳。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六十年前矮人战争中的许多画面。 印象中，那些肆虐了整个下层宇宙的黑色矮人，就是这般体型壮硕无比，却又同时行动如猫，落地无声。 这巨蛇难不成和那些黑色矮人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矮人战争不是早就结束了么？ 脑海中念头急转，杜兰德却是顾不上细想。 因为一道意念已带着惊人的煞气，从眼前的黑色巨蛇的一对猩红色的竖瞳之中喷吐而出，扑面而来。 这道意念所传达的意思倒是简单粗暴，清晰明了： “滚！” 章4 瞬杀 水底世界一下就乱了。 巨蛇释放出的精神意念如同一记深水炸弹，几乎在杜兰德的脸上引爆开来。 杜兰德却是岿然不动，稳稳将镜子鱼挡在身后，同时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做出判断：吃掉身后的镜子鱼的大半个脑子的，恐怕就是眼前的巨蛇。未必就是眼前这一头，但至少是它的同类。 这听起来有点奇怪，毕竟以巨蛇的体型，一口能吞恐怕几百条镜子鱼，怎么会吃脑子还留一半吃不完？ 但事实就是，伴随着那道“滚”的意念，杜兰德清楚地感觉到：狂暴与混乱之中，一股颇为诡异的无形之力凭空而生，然后明显想要剖开自己的头骨，然后“抽吸”出自己的脑！ “这攻击方式，很厉害啊！” 即便以杜兰德的战斗经验和眼界，都不由有些吃惊，“这意念冲击分明是灵魂攻击，造成的反倒是物理伤害！” 再看巨蛇本体以极高的速度正面撞击过来的架势，杜兰德不由心想：“灵魂攻击被转化成了物理伤害，那这物理冲撞，该不会也被转化成了灵魂伤害？” 事关战斗，杜兰德可就在行得多了。 眼见对方一言不合照面就直接下了杀手，杜兰德也不客气，原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好。” 可以看到，那巨蛇听到杜兰德的回应的瞬间，明显愣了一下。 它已拥有不低的智慧，能听懂杜兰德的话语。 然而在巨蛇漫长的蛇生之中，还从来没遇见过有人用“好”来回应“滚”的！ 它确实就是吃掉镜子鱼大半个脑子的元凶。 刚吃到一半，就因为“主人”新交代的一个任务，而不得不中断了进食。先去抓紧完成了“主人”交代的那个任务，这才赶着回来，打算把未完成的狩猎完成，把没吃完的食物彻底吃掉。 伴随着巨蛇重新回到这片水域，所有的水底生物都像是末日降临一般，转眼间逃得一干二净。 失去了大半个脑的镜子鱼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反倒是专注于寻找方法治疗镜子鱼的杜兰德，变成了最后知后觉的那个。 对于杜兰德，巨蛇本来是不感兴趣的。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单纯因为巨蛇并不喜欢吃妖精的脑。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这妖精似乎和之前吃过的那些妖精，有哪里不太一样？” 但巨蛇很快就无视了这个念头。 因为不重要。 不管是什么样的妖精，都是不好吃的，知道这点就已经足够了。 巨蛇本来的打算，是在一瞬间直接杀死杜兰德，抽吸出脑，然后再吐掉的。 此时听到杜兰德回应的这句“好”，巨蛇更是坚定了原本的打算。 毕竟“主人”他可是说过的，想要变聪明的话，就不要吃比自己还笨的家伙的脑！ 绝对不要！ 想到这，巨蛇暗红色的竖瞳之中，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不屑和残忍的神情来。 它几乎能看到眼前这个不配成为自己食物的小小妖精被自己狠狠撞碎、再肆意虐杀的场景。 奇怪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预期中的场景迟迟没有化为现实。 很快，巨蛇便有些吃惊、又有些疑惑地发现：自己和眼前的妖精之间原本已经拉得极近的距离，似乎从刚刚开始，就没再进一步拉近过了？ 确实没再拉近过了。 而且就是从杜兰德回应了那一个“好”字开始！ 森森寒气，随着杜兰德的那个“好”字，一起从杜兰德的口中喷吐出来。 这缕寒气本就十分隐蔽，毫不起眼。 加上巨蛇被杜兰德不合常理的回应之语分散了注意力。 结果就是：直到寒气无声无息地悄然落在巨蛇的身上，巨蛇都没有察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没能提前感受到任何致命的威胁！ “……这么迟钝的么？那就已经结束了啊。”杜兰德心说，“没能在寒气触及身体之前察觉到危险，等到被我这寒气真正触碰到的时候，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巨蛇很大。 杜兰德喷吐出的寒气只有小小的一缕。 然而当寒气爬上巨蛇的身体，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里，冰蓝色的寒意，便已弥漫至巨蛇的整个身体。 原本以极高速度正面冲刺而来的巨蛇，就那么在瞬息之间，变成了一个被冻结在蓝冰中的琥珀。 它甚至直到全身被冻结，都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战斗法师的实力了。 却又不只是战斗法师的实力。 “我们战斗法师，在战斗的技艺、战斗中的各方面细节上，都已经做到了完美。”杜兰德心道，“但自愈力、容错率上的弱点，还有天生力量不够强悍的弱点，始终是绕不过去的坎。” 杜兰德很清楚，如果自己还是一名纯粹的战斗法师，那么刚才那一口寒气，顶多只能减缓巨蛇的行进速率，就算能成功拦截下来，也一定会有一个减速的过程。 绝不可能在瞬间之间，变完成冻结。 之所以能这般干脆利落地搞定眼前这实力其实颇为不俗的巨蛇，根本原因是：“我的战斗技术，还是战斗法师的技术，但用来催动技术的，是我如今这具全新的战斗妖精的身体！” 真正动用这重生后全新的身体，进行过一次短暂的战斗之后，才会真正体会到如今这具身体的强悍。 战斗法师的技艺搭配妖精一族的天赋，让杜兰德在这一刻清楚看到了超越前世巅峰实力的一丝可能！ “这……是怎么……回事……？！”愤怒的意念再次传递过来。 那巨蛇被冻结之后，此时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在震惊、骇然之余，本能地想要挣脱。 然而它才刚刚生出“想要挣脱”的念头，整条蛇的生机，便在一瞬间断绝了。杜兰德抬手做了一个虚握的动作，冻结住巨蛇的寒气的形态随着杜兰德的手势而变化，化作一柄尖椎，简单地贯穿了巨蛇的脑。 巨蛇直到死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败了、然后挂了？“主人”前阵子还评价过它的实力，说它已经站在三级的巅峰，快要能媲美四级的妖精族职业者了。 如此实力，到底为什么会败在一个看起来连职业者都不是的最最普通的妖精的手下？ 是的，杜兰德还不是职业者，没有等级，或者也可以说是“零级”。关于这点巨蛇倒是没有判断错。 它只是误判了一点：杜兰德不是一名“普通妖精”，完全不是。 巨蛇暗红色的竖瞳很快失去了神采。 杜兰德却是眼神一动，流露出意外的神情来。 回身看去，就看到身后的那条镜子鱼的身体不再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也不再控制不住地颤抖了。 杜兰德吃惊地发现：之前自己想尽办法始终不知道该如何治疗的镜子鱼，居然在那巨蛇被冻毙之后，立刻重新焕发出生机。 鱼头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就连失去的那部分脑，也开始重新生长出来了。 章5 去战斗 “怎么会这样？我……我分明什么治疗都还没做。我本来还打算料理了巨蛇之后，再继续想办法治疗这鱼的啊！”杜兰德看着那鱼头处的飞速愈合的伤口，一时间有点懵。 举手之间料理了一名三级巅峰的深水巨蛇，杜兰德在战斗中依旧如前世那般挥洒自如。 然而回到治疗的领域，杜兰德立刻又变成了一枚小白。 “难不成，刚刚那巨蛇的意念冲击，附带着某种幻术效果，潜移默化地干扰了我的感知？” 杜兰德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了片刻，确认自己并没有受到任何幻术的干扰。 重新睁开眼，杜兰德又思索了片刻，这才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这镜子鱼的伤势忽然奇迹般好转，难不成是因为我杀掉了害它变成之前那样的罪魁祸首？” 战斗法师对于自己经历过的战斗，都有着极为清晰的、近乎“回放功能”的记忆。 杜兰德立刻将之前战斗结束后的那一瞬间的画面，从脑海中重新调出来。 很快便确认了：真的就是在巨蛇死去的那一瞬间，镜子鱼的伤势忽然开始飞速愈合！ “也就是说，我之前强烈感觉到有办法能治好这镜子鱼的伤，强烈感觉到即便不需要任何妖精一族的职业修行也能治好这鱼，那时我的感觉，真的是没错的！问题是……问题是这治疗方式——” 杜兰德的脸色变得颇为奇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干掉加害者，居然能自然而然地治好了受害者？这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治疗手法？这……这是某种专属于妖精族的治疗方式么？我认识的那些精灵族强者中，可从没听说有人有这样的能力！” 在杜兰德原本的预期中，天生擅长治疗的妖精族的治疗手法，要么是挥手洒出一片柔和的光芒笼罩伤口然后治愈伤口，要么是捣鼓出一些奇特的药剂给伤患灌下去然后起死回生。 真没想过治疗方式居然是……抄起家伙把害人受伤或生病的元凶给当场干碎！ 在杜兰德原本的认知里，这样的方式属于复仇，是出气用的，并不会弥补那些已经造成的伤害啊。 杜兰德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心说如此治疗方式，果真存在且没有任何限制的话，那自己这个曾经最能打的战斗法师，岂不是反倒有机会成为“最强治疗力的拥有者”的强有力的竞争者了么？ 这……确定合理？！ 这时只听一阵咔嚓声响起。 身后被冻成一座水底大冰雕的巨蛇的尸体，随着坚冰的破碎，也跟着一起碎裂了。 杜兰德没有刻意保留巨蛇的尸体。 虽然巨蛇之前急速靠近的移动方式，和矮人战争中的那些恐怖矮人颇为神似。 但当巨蛇真正展开攻击之后，杜兰德其实就已经放下心了：矮人的攻击方式，可完全不是刚刚那巨蛇的风格。 矮人战争肯定是已经结束了的，没必要一看到类似矮人的人或事就立刻条件反射地觉得矮人是不是又卷土重来了。杜兰德如此告诉自己。 很快，巨蛇的尸体就化作了大把大把的冰渣，随着水流四下散开。 巨蛇尸体彻底消失的一刻，杜兰德眼前的镜子鱼的脑子全部重新长了出来。 鱼头上的伤口随即愈合，再看不到暴露在外的鱼脑了。 杜兰德看着重新长出脑子之后眼神也明显变得机灵起来的镜子鱼，抬手打了个招呼：“嗨。” “……”镜子鱼一脸懵逼地看着杜兰德。 那表情分明在说：你……你哪位？？ 镜子鱼看来并不记得受伤期间发生的事情了。 不记得它给杜兰德当过镜子。 也不记得杜兰德在那巨蛇的尖牙之下保护了它。 它盯着杜兰德看了一会儿。 又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 放眼望去，尽是空空荡荡的水域，除了它和杜兰德之外，居然再看不到其他的活着的水底生物了！ 这一幕让镜子鱼不由两腮翕动，用鱼的方式倒抽了一口冷气：“嘶……” 随后忽然调转鱼身。 甩尾就跑！ 而这……其实才是正常的反应。 就像那些之前因为杜兰德的急速上升而受惊散开的鱼群和水底生物们。 杜兰德看着镜子鱼逃命似地飞速远去的身影，双目一眨不眨，认真观察对方游动的动作的每一个细节，终于确认：它确实已经痊愈了！甚至变得比受伤之前更聪明、更迅捷了也说不定。 转眼间，镜子鱼的身影便彻底消失在了杜兰德的视野范围内。 巨大的水域之中，杜兰德沉默着。 一时间反倒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战斗法师在战斗中，是近乎纯粹的“终结者”。 自愈力的不足，让战斗法师没办法在战斗中替队友承担太多的伤害。 治愈力的不足，则让战斗法师获得胜利的方式，更多是“战胜敌人”，而非“支援队友”。 上一世，那场惨烈无比的矮人战争中，杜兰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们一个个倒下。 大部分时候杜兰德都没办法为他们做太多事情，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继续前进，去杀敌。 治好镜子鱼，可以说是杜兰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体会到“治好一个本来几乎注定要死的生命”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在矮人战争期间，便能拥有这样的治疗能力——” 杜兰德悄然攥紧了拳头，闭上眼，摇了摇头，将这个“如果”的念头强行摁了下去。 哪怕刚刚经历了重生这样的事情，杜兰德还是觉得，这个世界不存在任何形态、任何意义上的任何如果。 松开拳头，重新睁眼，杜兰德的眼神已重新恢复了平静。 心想：“不止运动能力天生超强，还天生拥有一种奇特的治疗手法，这么看来基本可以确定了：重生后的现在的我，真的不再是一名纯粹的战斗法师，而是一名全新的……战斗妖精了。” 战斗法师也好，战斗妖精也罢，变化的是种族。 不变的，是“战斗”。 战斗法师之所以以“战斗”为名，不止因为擅长战斗，还因为战斗法师的职业觉醒、以及觉醒后的修行方式，都异常的简单：去战斗。 章6 复仇天使 坚持战斗——而且不是狭义的争强斗狠，而是更广义上的认真踏实的对每一个当下的坚实承载，战胜每一个当下的时空——自然就能在这过程中，不断变强。 这样的修行方式，目前看来倒是并不因为重生后的身份变化而变化，反倒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杜兰德看似在水中一动不动，暂时不着急浮到水面上去。 实际上，杜兰德能清楚地感觉到：在击杀巨蛇，治好镜子鱼之后，原本“零级”的自己，于悄然间已经完成了非职业者到职业者的过渡，也就是所谓的“职业觉醒”的过程。 整个过程非常得快，关键是无声无息，没引起任何巨大的动静。 事实上，越是厉害的职业，觉醒过程反倒越是平淡无奇。比如森德洛的战斗法师，再比如双天界的四大神官。 像魔法师那种动不动搞出一个惊天动地的职业觉醒仪式的职业，反倒是在下层宇宙最烂大街的存在。一名战斗法师如果被人误认为是魔法师，都是要生气的，会觉得受到了侮辱。 重生后，杜兰德隐隐觉得自己的职业觉醒过程，似乎比当初觉醒成为一名正式的战斗法师，更低调、更隐蔽了一点。 悄然完成职业觉醒后，杜兰德脸色又是一动。 抬手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眼前立刻浮现出一道只有杜兰德自己能看到的类似于人物面板的存在。 深紫色的面板边框透出一种神秘而又时尚的气息。 杜兰德凝神看去，只见面板上的文字，是一种像是糅合了森德洛语和妖精灵语的全新的语言文字。 每个字杜兰德都是第一次见，偏偏每一个字杜兰德又好像天然就认识，写的是： 姓名：杜兰德森德罗特。 职业：战斗妖精。 等级：一级。 天赋能力1：生而三栖。 天赋能力2：复仇天使。 …… …… 和煦的风吹过一片古老的原始森林。 蔚蓝色的天空中，同时悬挂着两颗看着完全一模一样的太阳。 这两颗太阳从不同的方向升出地平线，最终在同一时刻——也就是这个位面的正午时分——同时抵达天穹的最高点，随后彼此完全地重合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一颗完全挡住了另一颗，还是在短时间内真的融合成了一颗。 而且，不知是否是巧合，杜兰德在水下杀死那深水巨蛇的一刻，正好是这个世界的两个太阳在天空中重合的瞬间。 同一瞬间，两个太阳都无法照到的原始森林中的某处终年难以见到阳光的阴影之中，一个身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从阴影中抬起了原本低垂着的脸。 从外貌上来看，这是一名妖精。 但他和一般的妖精又有些不同。 如果说正常的妖精，普遍是“俊美而又充满野性”的话，这名妖精的容貌，在妖精之中都称得上是顶级，却不见丝毫野性，让人只觉妖异。 他有一双猩红色的眸子，嘴角挂着鲜血和碎肉。 在他抬起头之前，他原本将整张脸都埋在了怀中的一个一动不动的女性妖精的脖颈处。 此时只听咕咚一声，女妖精的人头滚落在林间的地面上。 “他妈的……”那红眼妖精低声咒骂了一句，似乎很是气恼，气急败坏道，“老子连续一百六十三次把血吸干但不把脖子弄断的记录就这么破掉了！我干！” “哈哈，恭喜，恭喜啊。”不远处的另一片更深的阴影里，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女声，“我都跟你说了，不用那么着急赶路的，慢慢吃就好，你急个什么劲儿啊。这不，失误了？” 红眼妖精怒道：“失误个屁！我急你大爷！老子派出去的一条‘蛇刺’刚刚死了！” 那女声“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继续笑嘻嘻道：“所以？这就是你把食物的脖子咬断、弄得这一地乱七八糟的理由？一条蛇刺而已，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红眼妖精烦躁地站起身来，随手把手中无头的女妖精的尸体丢到一边，沉着嗓子说：“我感觉那条‘蛇刺’好像是被我们的同类杀掉的。” 那女声原本嘻嘻哈哈的，听到这话却是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时，口吻已变得正经起来，同时透着些疑惑：“上头除了派我们俩去追回那个逃跑的斥候，还派了别人么？而且是跟你有仇的？故意杀你的蛇刺，找你麻烦？” 红眼妖精皱着眉头，没接话。 他其实有些不太确定。 他正是那水底巨蛇的主人。 以一种血腥残酷的方式，将原本生活在这森林中的巨蟒捕获，然后“炼制”成一种仆从，即是他口中所谓的“蛇刺”。 主人和蛇刺之间，以精神力相互链接。 一旦有命令需要发布，主人只需要一个动念，便能立刻传递到蛇刺那边。 蛇刺收到命令后，不会生出任何抗拒的心理，会无条件地执行主人的命令。 哪怕主人的命令是让蛇刺直接去死。 不久前，这名红眼妖精发布给那头麾下最强的蛇刺的最后一个命令是：锁定目标位置。锁定之后，不要打草惊蛇，暗中在对方身上打下一个标记即可，其他什么都不要做。 那条蛇刺也完美地完成了那项任务。 一切都很顺利。 红眼妖精本打算简单吃顿饭，然后就和同伴继续上路，把上头交代的任务了结了，然后就打道回府的。 没想到蛇刺那边忽然就传来了死亡的讯息！ 整个过程异常得快，而且非常突然。 突然到那条训练有素的蛇刺居然没能传递回来任何有用的讯息，直接就无了。 “——所以至少是四级巅峰的人物下的手么？”红眼妖精心道，“能在一瞬间杀死三级巅峰的蛇刺，实力至少也是四级巅峰，只会比这更强，不会更弱的。” 蛇刺死得太快，没能传递回来任何信息。 作为主人的红眼妖精就只能通过自身和蛇刺之间的那一道精神力的链接，间接地隔空体会一下蛇刺临死之前的“感受”。 简单概括那感受就是：被吸干了。 就像此时倒在红眼妖精不远处的那个无头女妖精一样，全身的生命力都被吸干了。这就是蛇刺的死法。 它不是单纯地被“杀死”，而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掠夺了全部的生命力！ “——这可不就是我们的同类下的手么！”红眼妖精于是很自然地、立刻本能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只是，此时他慢慢冷静下来，再次去仔细“回味”那蛇刺的死前感受，渐渐有些疑惑起来：“像是同类下的手，但好像又……有些本质上的不同。这是怎么回事？” 章7 流放之地 同一时间，水底这边的杜兰德终于开始上升，朝着水面上游去。 眼前已经初步弄明白了“我是谁”的问题。 很自然的，下一个急需确认的问题便是：在哪儿？ 杜兰德于是不急不躁地匀速上升，一边留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一边开始努力从脑海中挖掘关于妖精一族的更多信息。 妖精。 精灵。 没记错的话，这两者在无比久远的过去，曾是一家。 两者合称为“妖精灵”，共同居住在一个名为“妖精灵之家”的强大主位面之中。 只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双方闹掰了。 彼此间的矛盾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震动下层宇宙的大战。 那场大战的爆发时间，远比矮人战争要早。 战争的具体过程早已不可考。 只知道战斗的结果：战力分明更强的妖精一族，反而意外落败，并遭到了流放。 “嗯……”杜兰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不明原因的开战…… 出人意料的战败，然后被流放…… 杜兰德重新审视这段过去没太留意的历史，忍不住想到：“这里头，感觉藏了很多猫腻的样子啊！” 据说当年妖精一族虽然败给了兄弟种族精灵族，而且遭到了残酷的流放，但妖精族并没有就此服输，反而在被流放之际，悍然带走了“妖精灵之家”的一半。 这直接导致曾经的妖精灵之家一分为二。 分化成“妖精树屋”和“精灵树屋”两部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真正夸张的是，妖精们还带走了两颗太阳！ 杜兰德记得很清楚，当初自己在森德洛的战斗学院中第一次学习这段历史的时候，一度还挺不屑：“带走两个太阳怎么了？宇宙中这么多的太阳呢！来来来，再给妖精们打包两百个！” 后来才知道，下层宇宙的太阳虽多，但其实所有太阳都是三颗“主太阳”的投影。 整个下层宇宙，只有三颗主太阳。 妖精一族被流放的时候，一次就带走了其中的两颗！ “——也就是说，我目前的所在果真是妖精一族所在的位面的话，那么这个位面的天空之中，大概率会有两颗太阳，而且是两颗主太阳！” 想到这，杜兰德上行和心跳的速度，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主位面杜兰德见得多了。矮人战争本质上就是一场除了双天界之外的全部主位面和那些强悍矮人之间的一场大战。 但，主星辰这样的存在，即便是前世一度达到了下层宇宙的巅峰水准的杜兰德，也从未有机会一窥全貌。 只听“哗”的一声。 杜兰德终于在重生后第一次浮出水面，恢复成更为熟悉的呼吸方式。 水下是一片梦幻般的蓝色世界，给人一种虽然生机勃勃、但又静谧幽然的感觉。 水面之上，却是阳光明媚，微风和煦，鸟语花香，温暖无比。 古老而葱郁的原始森林，环绕在杜兰德所在的这片湖泊周围。 空气里洋溢着浓郁到惊人的程度的生命气息！ 余光可以瞥见：一侧的水边似乎坐落着一片村庄。 杜兰德却是顾不上多理会。 浮出水面之后，第一时间便仰头看向天穹。 只见天空中挂着一颗十分明亮、却又完全不让人觉得刺眼的太阳。 “这……”杜兰德愣了愣，“只有一颗太阳么？” 心说难道自己猜错了？这里并不是妖精一族所在的妖精树屋？ 好在仅仅片刻后，杜兰德的脸色又是一动。 双眼一眨不眨，死死盯住天空中的那个太阳。 就看到：从那太阳之后，慢慢地，竟又“飘”出另一个太阳来。 “……原来如此！”杜兰德很快明白过来，“我浮出水面的时候，两颗太阳恰好彼此重合了，以至于看起来只有一个太阳，其实是两颗。这个位面真的有两个太阳！” 单纯的推测，和推测得到验证，感受毕竟是不同的。 只见那天空中的两颗太阳经过短暂重合后，再度分开，彼此交错而过。 随后一颗太阳向左，另一颗向右。 一如无尽岁月之前一分为二后各奔东西的妖精族和精灵族。 杜兰德凝视天空中那两颗分别朝着东边和西边落下的太阳，脸色变得颇为奇异。 至此已经把“我是谁”和“我在哪儿”这两个问题都初步搞清楚了。 杜兰德却是没有立刻去想“接下来要干嘛”的问题。 而是再次想到：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为什么，会以一名战斗妖精的身份，重生在这被流放的妖精一族的妖精树屋之中的这片不知名的水域之中呢？ 是安德丽雅做了什么吗？ 还是……凯瑟琳那丫头？ 杜兰德又想到了之前在水底醒来之前，听到的那一声亲切而又熟悉的“醒醒”。 沙沙的树叶摇晃摩擦的声音中，又一阵和煦的风吹过。 湖水微微起伏，托着杜兰德的身体在水中轻轻沉浮。 一如杜兰德此时的心情。 虽说无论如何，重获新生都是一件好事。 但这个重生的地点其实……挺尴尬的。 妖精一族，毕竟是被放逐的一族。 虽说当初被流放之际，悍然带走了一个主位面和两颗主太阳，确实手段超群，气魄非凡。 但还有一种说法是：那不完全是为了报复和泄愤，更多还是为了生存。 流放之地，可是一处真正意义上的生命禁区。 是一处没有光、没有星辰、没有位面、没有生命、甚至时间和空间的都没完全形成，只有一片混沌的无序之地。 如此极端恶劣的环境下，若是没有主位面级别的妖精树屋提供庇护，外加两颗主太阳持续供能的话，被流放的妖精一族根本不可能在流放之地坚持太久的。 事实上，即便带走了一个主位面和两颗主太阳，妖精一族前往流放之地后依然和整个下层宇宙断了联系，被很多人认为早已迷失、甚至是彻底沦陷在流放之地了。 “被流放的一族……流放之地……” 杜兰德略一沉吟，忽然闭上眼睛。 休息片刻后，再次睁眼时，杜兰德已运足目力。 章8 远古之路 这一次，杜兰德没再去看天空中那两颗彼此分开后各自散发出更强大的光和热的主太阳。 而是看向了两颗太阳之外的……整个天穹。 普通人在白天看天空，自然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辰。 因为月亮和星辰的光芒都被太阳光所掩盖了。 但杜兰德此时身为战斗妖精，依靠着妖精一族天然优越的身体素质，目力本就无比优秀。 更重要的是，杜兰德闭目酝酿的时候，尝试着以如今妖精族的身体禀赋，运转起战斗法师历代相传的一种名为“洞察之眼”的战斗瞳术。 结果惊喜地发现：以妖精之躯运转瞳力，明显比自己以人族之躯运转瞳力的时候，更加畅通自如！ 如此糅合了妖精一族的先天优势和战斗法师的洞察瞳力，杜兰德哪怕自身暂时只有一级，哪怕此时正值正午阳光耀眼，依然能清楚看到天空中除了太阳之外的星辰。前提是除了太阳之外还有其他星辰的话。 实际看下来的结果却是—— 什么都没有。 蔚蓝色的晴空万里的广阔天幕的深处，看不到任何太阳之外的星辰或位面。 只有望不到边际的混沌和死寂。 “——这就是流放之地么！” 杜兰德脸色凝重了些。 两颗太阳照耀之下的这妖精位面的内部有多生机盎然，这树屋位面之外的流放之地，就有多孤绝枯寂。 杜兰德人在位面之中，看的只是仰望天空的视角。 脑海之中，却是似乎看到了一个从位面之外才能看到的视角和画面： 无边无际的流放之地，如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茫茫大海。两颗主太阳环绕护卫着的妖精树屋，放在这无边无际的流放之地中，根本不过是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妖精树屋有着两颗主太阳的帮助，看似在这无边无际的流放之地中支撑起了一方天地，但杜兰德怎么看怎么有种“强弩之末”的感觉。 要知道妖精和精灵分家的那段历史，可都已经过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换言之这妖精树屋在流放之地中漂流的岁月，已经漫长到难以想象。 依稀间，杜兰德似乎看到了一个伤痕累累的老兵，顽强之极，坚韧之极，却是注定不可能永远在这流放之地中坚持走下去，注定会有坚持不住然后一头倒下去的那一天！ “这可真有点麻烦了……” 杜兰德黑色的眸子泛着一种幽幽的魔幻的光芒，这正是洞察瞳力全力运转的标志。 继续扫视那蓝色天幕背后的孤寂的流放之地，经历过矮人战争的残酷洗礼的杜兰德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压抑、无力、或者渺小感。 只是在想：“我能帮这妖精树屋，做点什么么？” 虽然不知道重生在这妖精树屋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的自己已是一名实打实的妖精族人了。 战斗法师的适应力是很强的，心态上，杜兰德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以全新的身份来思索问题：“我刚获得的这个新的天赋能力‘复仇天使’，目前看来似乎能以击败加害者的方式，来帮助受害者。 那如果，把这流放之地视作加害者，再把这妖精树屋视作受害者的话……” 想到这，杜兰德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流放之地只是一个地方，又不是一个具体的人或生物，谈不上什么加害不加害的。 况且就算真能以击败流放之地的方式，来帮伤痕累累的妖精树屋喘口气，我……我也打不过啊！ 杜兰德于是彻底掐灭了自己站在战斗妖精的全新身份和视角下的这次突发奇想（或者说异想天开）。 转而又想到：“我自己呢？暂时不考虑妖精树屋，只考虑我自己的话，我自己又该怎么回去？回森德洛？” 这时杜兰德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重生成为了一名被流放的妖精族人的事实。 很自然的，杜兰德想要回森德洛，回家去。 至少得让妻子安德丽雅和女儿凯瑟琳她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问题是这妖精树屋外的流放之地，根本就是一片无法跨越的生命禁区啊。 杜兰德很清楚，哪怕是前世失去力量之前的那个实力最巅峰的自己，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横渡这妖精树屋之外的流放之地。 这一世的先天禀赋明显更好。 但一来，天赋好只代表高，并不意味着一定能够重回巅峰。成功和强大的路径，很多时候是不可复制的。前世那个至强者级别的自己，是经历了矮人战争的惨痛洗礼，才最终成长起来的姿态。杜兰德不能、也不想再走一遍那条道路。 二来，就算这一世真的以更好的身体天赋，再次修行达到了至强者的级别，也还是不可能只凭一己之力穿过流放之地的。 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能力能解决的问题！ “看来必须联合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们一起，才有可能想到回去的办法了。” 杜兰德心中涌起一道明悟，“想要离开这流放之地，单靠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得先帮助这个表面生机勃勃实际上强弩之末伤痕累累的妖精位面，让整个位面先恢复一些元气，然后再想办法，一起离开。 哦对了，还得找到这里的‘远古之路’的入口，这里应该还有远古之路的入口……？” 深深吸了口气，杜兰德将目光从那天穹之上收回来。 然后第一次认真看向这妖精树屋的内部。 不看天穹深处那位面之外的绝望死寂的流放之地，只看这妖精树屋的内部的话，这位面内的环境还是极好的。 放眼望去，成片的百米高的巨树组成的森林环绕着自己如今所在的这片湖泊。 洞察瞳力所及之处，各式各样的杜兰德完全叫不出名字的生灵出没于林间和水边。 最重要的是：村庄！ 就在杜兰德浮出水面的这处地点不远，坐落着一片由一栋栋浅黄色的蘑菇屋构成的小小的村庄。 杜兰德刚刚浮出水面的时候，其实就注意到了。 此时凝神看去，只见那村里人影来往，每个人都有着一对尖尖的耳朵。 正是一群生活在这湖边的妖精族的族人。 章9 老兵 看着那些妖精族人，杜兰德忽然从心底涌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同时还有深深的感激。 “虽说暂时还不知道，到底是谁用什么方式让我得以重获新生，但不管是谁，都感谢你。”杜兰德由衷地在心中想着，“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再次感受到这样的烟火气。” 嘴角不由自主地洋溢起一抹笑容，杜兰德感觉自己简直有点迫不及待要去和如今自己的同族们见见面了！ 然而刚动作起来开始划水启动，杜兰德脸上的笑容忽然微微一僵，一对尖尖的耳朵则是悄然竖起。 侧转过头，杜兰德朝左侧的某个方向看了过去：“那是——？” 获得“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后，杜兰德很自然地生出一种“自觉”，那就是自己如今不止能在水下呼吸，恐怕还能够短暂地浮空。 虽说距离真正的自如飞行还有段距离，但“以一级职业者的身份短暂浮空”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超前了。 不禁再次感叹重生后的惊人天赋之余，杜兰德谨慎地没有贸然使用这份浮空的能力。 反而在浮出水面之后，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 同时悄然运转瞳力，不动声色地将瞳力从“洞察模式”转为“幻术模式”。 以自身为中心，杜兰德以“幻术瞳力”构建起一个简单但实用的小小幻阵，以此遮掩自身的行踪和气息。 这不只是出于战斗法师历代传承的严谨，也不只是杜兰德个人经历过矮人战争后的性格使然，这其实是所有成熟的职业者在一个全新而陌生环境下，应有的一份谨慎和低调。 对于自己的幻术水平，杜兰德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就在刚才，杜兰德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被窥视感”。 似乎有什么存在轻易就看破了自己的幻术伪装，将目光直刺刺地印在了自己的头脸身上！ 重生之后，杜兰德一直都是颇为从容的。 哪怕在水底面对那突如其来的巨蛇时，杜兰德都显得游刃有余。而他当时甚至还不是职业者！ 此时杜兰德脸上，却是只有凛然。 在战斗法师的战斗哲学里，自身是“观察者”还是“被观察者”，基本决定了战斗中的先手权。 先出手未必会赢，但哪怕后发制人，很多时候也是建立在牢牢掌握先手权的基础上的！ 可以不先发制人，但必须要能先发制人。 让自己成为观察者而不被观察，这是战斗中的头等大事。 因此所有战斗法师都对“被窥探”这件事无比敏感，极度在意。 此时杜兰德死死盯着那种“窥视感”的来源方向。 就看到湖畔的一块礁石的背后，无声无息弹出一个头颅来。 那是一头犬类生物的脑袋。 眸色一褐一蓝。 双眼斜飞上挑。 一脸逼人的冷峻、却又莫名让人感觉很二地盯着杜兰德所在的方向，那眼神似乎在说：“妖精！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杜兰德：“……” 好像是从矮人战争结束后的某一年开始的，有种名为“哈士奇”的家庭犬开始在各个主位面的各族之中流行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位面培育出来的奇葩品种，二得出奇。 杜兰德完全没想到在这妖精树屋之中，居然也能碰到一只。 妖精一族被流放，可比矮人战争爆发的年代要早多了。 这么看来，早在妖精一族被流放的那个古早年代，就已经有这种奇葩的犬种了么。 看起来还是条野生的！ 那二货看似盯着水中的杜兰德，但其实它看得根本不是杜兰德，只是恰好在看着杜兰德所在的方向的空气发呆而已！ “这么说，刚刚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只是我的错觉不成？” 杜兰德皱了皱眉，并没有就此放下心来。 左眼继续维持“幻术瞳力”的运转，右眼悄然调回“洞察模式”。 杜兰德又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任何异样。 也没再感受到刚刚的那种被窥视感。 由于“洞察眼”的存在，成熟的战斗法师很少会有重大的误判。 但杜兰德作为曾经的下层宇宙最强战斗法师，反而因为矮人战争的残酷经历，在战争结束后的岁月里，残留了一些挥之不去的应激反应。或者说，过激反应。 “所以真是我的错觉？重生后先天禀赋的暴涨，都没能改善我这矮人战争中落下的毛病么……” 杜兰德一时间有点无法判断，到底是真有什么不对劲，还是说只是自己想多了。 想了想，杜兰德把头埋进水里呼气，再抬起吸气，再埋下，再抬起。 获得“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后，这一系列动作其实并无意义。 但杜兰德还是按照以往的习惯，如此深呼吸了几次之后，动身朝着那湖畔的村庄游了过去。 脸上重新挂起了愉悦的笑容。 眼神深处，杜兰德却已收起笑意。 …… …… 多年来，一直有一个关于流放之地的议题，或者说争议：流放之地到底是属于下层宇宙，还是属于上层宇宙？ 是的，既然有下层宇宙，自然有上层宇宙的存在与之对应。 目前最主流的一种说法是：流放之地既不属于下层宇宙，也不属于上层宇宙，更不在上下层宇宙之间，而是在……宇宙之外。是一片位于世界之外的、无边界、也无尽头的混沌虚空。 妖精树屋就漂泊在这样的一片虚空之中。 整个位面蕴含着无比强韧的生命力，却又同时无比内敛，绝不多浪费哪怕一丝一毫的能量和生机。 杜兰德重生后所在的水域，实际上位处在整个位面的最南边。 是整个妖精树屋生命力最旺盛也最收敛的几处之一。 湖畔。 那条野生的哈士奇又盯着空气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又和湖岸边路过的一只螃蟹莫名较上了劲，结果被那螃蟹的一对大螯狠狠夹住鼻子不放，疼得原地打起了滚。 自始至终，它都对刻意隐蔽了行踪的杜兰德没有半点觉察。 更没注意到：就在距离它不远处的一片树荫之中，一名黑铁般的矮人正如狼一般蹲伏在那儿。 这矮人全身都像是融在了阴影里，正拼命摩擦着胳膊上的一个蛇形的印记，大难临头一般。 他一边摩擦，一边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着：“擦掉……必须……擦掉！擦不掉就……得走……就得立刻……离开……这里！” 章10 熊孩子 矮人的皮肤强韧程度堪称惊人，却是硬生生被他自己擦出了血。 然而他都如此用力想要抹去手臂上那蛇形的印记了，那印记始终在那儿，一副不受任何外力干扰的样子。 直到某一刻，矮人骤然停下了动作。 他的脸部肌肉一阵痛苦地扭曲，似乎在奋力抵抗着什么，但最终无法抗拒地，一点点恢复成了战争机器般的冰冷和木然。 矮人站起身来，整个身躯仍在树荫之中，眼前则是一块比他人更高的大石，挡在了他和湖水之间。 巨大的礁石理应把矮人的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然而矮人木然冷漠的视线，像是能够完全穿透眼前的礁石一般。 这次他没有理会湖水中正游向村庄的杜兰德的身影——是的，之前他确实发现了杜兰德，看破了杜兰德周身布设的幻术伪装，杜兰德之前感受到的“被窥视感”，并非因为多疑而产生的错觉——此时矮人却是完全不理会杜兰德了，而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湖畔的村庄，木然的眼中，渐渐透出一抹暴虐的情绪来。 “喂，小叶子你冷不冷啊？” 村庄依林傍水，村外的水边，一名妖精族的小男孩忽然打了个冷颤，有些奇怪地左右看了看，随后看向不远处的玩伴，一名同为妖精族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妖精一族确实是颜值被上苍眷顾的一族。 两个小孩都粉雕玉琢的，却又没有半分精贵娇气之感，反而在举手投足间，自然而然地透出一种健旺而强韧的生命力，以及一种和自然的呼吸相和谐的气质。 “不冷啊。”那名叫小叶子的女孩摇摇头，疑惑地看着男孩，“你午饭没吃饱么？怎么会冷？我看你衣服穿得比我厚呀。” 男孩挠了挠头，嘟哝道：“好奇怪，刚刚突然感觉一阵恶寒，现在又好了……” 小叶子闻言不由关心问道：“忽然间一阵恶寒？你不会……和我一样也生病了？” 她说的是“也生病”。 然而她看起来分明气色极佳，透着妖精一族特有的野性的生命力。 至少在表面上看，女孩完全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 那男孩笑道：“哎呀，不会啦，可能就是饭没吃饱，不用担心我。倒是小叶子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女孩抿了抿嘴，脸色微黯，“就那样，没什么好转，好在暂时也没怎么恶化。” 男孩见同伴情绪明显变得有些低落，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片刻后，男孩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见他双眼猛地一亮，有些兴奋地再次开口，转过话题道：“对了小叶子，你听过战斗妖精的传说么？” 正游向村庄的新晋一级战斗妖精杜兰德：“？” 由于那隐藏于湖畔林间的矮人没有再直接看杜兰德，杜兰德虽然对自己的感知极为自信，认为之前的“被窥视感”并非自己的多疑或错觉，却也还是暂时无法察觉到什么异样了。 于是杜兰德暗自留了个心眼，保持警惕的同时，还是把更多注意力，重新转回到了湖畔的村庄上。 一边游近，一边已偷听……啊不，旁听起村边那两个妖精一族的孩子的对话。 两个孩子聊天所使用的语言，杜兰德基本能听懂。 和杜兰德本就会的精灵族的语言很像。 妖精族和精灵族分家之前，使用的应该是一样的语言，也就是古妖精灵语。 双方分隔了这么多年，各自的语言体系分别发展，已有许多不同了。 但双方毕竟曾是亲如兄弟般的一家人，语言体系的底子是完全一样的。 杜兰德虽然听得有点费劲，但还是勉强听懂了。 正暗自欣喜接下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沟通障碍，忽然就听到那妖精族的小男孩一句“你听说过战斗妖精的传说么”。 战斗妖精的传说？ 哪个战斗妖精？ 我这个么？？ 杜兰德眨了眨眼，有点懵。 虽然重生成了一名战斗妖精，但杜兰德本不觉得会在这妖精树屋听到“战斗妖精”这个名字的。 自己这战斗妖精，可是一名曾经达到最巅峰的战斗法师，被什么人以某种方式帮助重生在这妖精树屋之中，这才诞生而出的。 大概率是个个例，哪来的传说？ 那个被称作“小叶子”的妖精族小女孩大概也有点懵，重复了一遍：“战斗妖精？” 男孩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听说过吗？” 小叶子认真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肯定地说：“没听说过！” 孩子毕竟是孩子。 那小叶子这时已经完全忘了生病这回事了。 男孩也忘了自己提起“战斗妖精的传说”的本意只是想要转移女孩的注意力。 他一听女孩居然听都没听说过，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叫道：“没听说过？怎么能没听说过？！小叶子你也太孤陋寡闻啦！我跟你说哦，传说中，战斗妖精是专门为了战斗而生的妖精，是最强大的妖精！” 听到这，杜兰德初步判定：这妖精树屋应该真的有所谓的“战斗妖精的传说”。 应该不是那妖精族男孩随口杜撰出来哄女孩的。 只是不知道，这妖精树屋传说中的战斗妖精，和自己这个战斗妖精，是不是同一种战斗妖精？ “职业重名”这种事不算多见，却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小叶子明显不信男孩的话，吐了吐舌头，笑道：“最强妖精？真的嘛？你说的这战斗妖精，难道比‘生命学者’、‘紫神妖姬’、还有‘始祖妖精’都要更强么？” 杜兰德本就打算到村里打听关于妖精树屋的更多情况的。 听到“生命学者”和“始祖妖精”这两个之前没听过的名字，不由赶紧记下。 心说这应该是妖精一族之中的不同职业分支。 就像人族也分战斗法师等不同职业。 而对于“紫神妖姬”这个名字，杜兰德却是早就知道。 听到后，眼神都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了许多。 那男孩却是被女孩的不买账搞得有点恼火起来。 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战斗妖精当然比这些都要强！传说，每次我们妖精一族遭受危机的时候，便会有战斗妖精自生命泉水中应运而生，然后帮助大伙儿，度过危机！这不比始祖妖精强十倍？强二十倍也有了！” 男孩说得信誓旦旦。 女孩却是一脸疑惑：“小孩子不应该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吗，哪有从泉水中诞生的？你倒是说说看，战斗妖精的爸爸妈妈是谁？” 男孩张口结舌，答不上来。 他脸色涨得通红，说到这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本来只是想要安慰女孩了，气恼叫道：“别不相信啊，据我的观察，今天就是传说中的战斗妖精诞生的日子了！” 女孩“哦”了一声，眼见男孩急了，她反倒慢条斯理起来，笑着问：“你有证据吗？” “这个……这个那个……当然有！不信你看。” 男孩忽然脸色一肃，认真地伸手指向湖泊中的某个方向。 杜兰德正认真聆听，闻言不由一惊：潜水偷听小朋友聊天的怪蜀黍被发现了？ 却见那男孩指的方向，根本不是自己所在的方向。 那女孩顺着男孩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哎哟！” 竟被那男孩从背后一把推下了水！ 杜兰德：“……” 事实证明，无论是下层宇宙还是这流放之地的妖精树屋，熊孩子这样的生物，真的是哪里都有！ “哈哈！看来小叶子你就是传说中自水中诞生的战斗妖精啊！” 只见那男孩大笑着把女孩推下水之后，嘻嘻哈哈道。 但很快，男孩就笑不出来了。 他瞪大了眼睛，随后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章11 出来！ 小叶子被男孩推下水后，立刻在水中扑腾、挣扎起来。 她居然不会游泳！ 看到这一幕，不止男孩地脸色变得越发惨白，湖水中的杜兰德也愣住了。 重生后的时间虽然还很短，但杜兰德已经深刻体会到了妖精一族的强大身体天赋，下意识地认为湖畔的两个孩子应该都是会游泳的，否则杜兰德怎么会慢慢悠悠地边听边游？早冲过去让两个孩子远离危险的水边了。 现在看来：“只有我这个战斗妖精是‘生而三栖’，天然就能在水中呼吸的？”杜兰德明白过来，“普通妖精族小孩，和人类小孩一样，是有可能被水淹死的！” “救……咕嘟嘟……命……咕嘟咕嘟……”在水中拼命挣扎着的小叶子本能地想要呼喊求救。 但她只要一张嘴，便是大量的湖水不讲道理地灌进来，哪里发得出声音？ 那男孩见状，不由手脚一阵发软，却没有逃跑，反而咬了咬牙，哆哆嗦嗦地开始脱外套，打算下水救人。 问题是，他其实也不会游泳。 就算会游泳，这种时候也不该贸然下水。 要知道会游泳不等于会救人。 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寻找树枝、绳子之类的工具，同时大声呼救才对。 但男孩明显已经乱了。 “小叶子我……我来救你了！” 男孩努力鼓足勇气，脱下外套就要朝水里跳。 奇怪的是他刚迈出一步，身子就像是撞上一堵无形的墙，不由自主地又被弹了回去。 男孩一时间不明所以，起身又试着往水里跳，然后又被弹回。 如此连续试了好几次，男孩始终没办法真的跳下水去。 他一脸迷茫，忽然大喊一声，转身撒腿就跑，丢在湖岸边的外套也不要了。 而在转身跑开的男孩的身后，落入水中的小叶子的头脸这时已经被淹没，只剩下两只小手还在水面上挥舞着，徒劳地试图抓住点什么。 不会游泳的人，落水后本能地就会把手举起来。 但其实，人体自然能浮出水面的部分，是固定的。 手一旦举出水面，身体和头脸反而会沉下去。 反过来，把双手放在水里，才有可能在不会游泳的情况下，让头脸、尤其是口鼻部分，成为浮出水面的那固定的一小部分。 “——当然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也不可能苛求这么多。” 杜兰德心道。 一边想着，一边伸出双手，稳稳托住了女孩的两腋。 人已经在女孩身后了。 湖的面积很大。 杜兰德重生后浮出水面的位置，在湖的最中心。 是距离各个方向的湖岸都最远的位置。 杜兰德能够清楚听到岸边孩子的谈话声，完全是重生后的先天听觉太发达了。 真正在距离上，杜兰德在刚看到女孩被推下水的时候，其实和岸边还隔着至少两千米以上。 女孩落水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沉下去了。 然而就在这最多不过五个呼吸的时间里，杜兰德已迅速将速度提升到极限，然后全速游过了两千米以上的距离！ 此时杜兰德从背后靠近，双手托住女孩的两腋。 女孩则在杜兰德碰到她的瞬间，立刻反手缠抱过来，力量大得出奇。 这完全是一个落水者的本能。 会不顾一切地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人或物。 女孩虽然不会游泳，力量却实实在在地比大部分同龄的人类小孩要大，而且是大得多！ 杜兰德人在水中，将女孩的动作看得分明。 心说以自己如今“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就算被抱住，好像也没所谓？ 但很快杜兰德就摇了摇头，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天赋变强了就本能地浪起来了。 老老实实地采取最专业也最严谨的方式，一丝不苟地将女孩的后背和自己的前胸贴紧，如此消除了自己和女孩之间的空间，进而彻底杜绝了被女孩反手缠抱住的可能之后—— 这才以一个仰式蛙泳的姿势，哗的一声，带着女孩一起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咳——！！” 女孩终于喘上气了，却又立刻剧烈地呛咳起来。 杜兰德一言不发，带着女孩游到岸边，然后将女孩抱上了岸。 女孩又咳了一会儿，在杜兰德的帮助下把水都吐干净了，这才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明显被这次差点身死的溺水经历吓到了。 杜兰德也是有女儿的人。虽说女儿凯瑟琳出生到长大的整个过程，杜兰德都因为矮人战争的缘故而完全缺席了，但也正因如此，杜兰德尤其看不得小女孩被欺负、或是受伤害。 女孩已经得救了，一双小手仍死死抓着杜兰德的胳膊不敢松开。 杜兰德于是一手抱着女孩，一手轻拍肩背以示安慰。 同时杜兰德回转过身，面对大湖，目光缓缓扫过近乎一个完美的圆形的湖岸线，一双眸子中的眼神宛如冷电一般，和杜兰德安慰小叶子的柔和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滚出来！”杜兰德低沉着嗓子，冷冷喝道。 音波在杜兰德的刻意控制下，完全不会让怀中的小叶子听到，却反而能清清楚楚地传遍整个大湖的范围。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蓝天。 环绕湖泊的古老森林在风中沙沙作响。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派迷人美好的原始自然风光。 杜兰德却是在一声“出来”却又无人回应后，眼神变得更加凌厉了，又重复了一遍：“出来！！” 似乎非常确信这表面上生机勃勃的自然风景之中，隐藏着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 这是因为刚才女孩落水，男孩脱去外套打算跳下水的时候，那道坚决拦着男孩没让他做出愚蠢选择的无形的力量—— “不是我的力量！” 杜兰德心道。 看到男孩打算做蠢事的时候，杜兰德也立刻隔空释放出一道法术力量，想要阻止。 但在他的力量抵达之前，有什么人以比杜兰德更快的速度，先一步拦住了那男孩！ 这听起来有些奇怪。 毕竟，就算有人暗中拦截了男孩，也应该是出于好意。 杜兰德没道理是如今这样的反应。 问题是那无形力量不止拦住了男孩，还拦下了杜兰德隔空释放的那道战斗法术，直接将杜兰德的战斗法术击碎在了半空中！ 如果只是这样，那也罢了。 杜兰德顶多有点不爽。 真正的问题在于：同样是那股无形之力，在拦截男孩又拦截杜兰德的隔空法术之后，于杜兰德赶到湖边伸手打算救小叶子的时候对杜兰德和小叶子……下了杀手。 章12 不是病 同一股力量，三次出击，第一次应该是善意，第二次不好判断，第三次忽然变得极端恶意，而且异常突然。 好在杜兰德在矮人战争中遭遇过的突袭太多太多了，也不废话，直接反击。 真正严酷的战斗，往往反而是在悄然间进行的。 除了那暗中偷袭的不知名的存在，在场没人看到杜兰德救人的行为。 然而即便现场还有其他人，大概率不会看出杜兰德救人的同时，实际上已经和人交上了手，已经进行了一次极为短促、异常剧烈的碰撞！ 隐约间，杜兰德听到某个方向传来半声闷哼。 对方大概是觉得杜兰德刚刚的隔空法术轻易就被击碎，有点轻视杜兰德了，结果在后续的这次碰撞中直接吃了个暗亏。 杜兰德倒是脸色不变，看似十分淡定。 但实际上，杜兰德的内心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力量……这力量——？！” 那无形的潜劲的特性，对杜兰德而言实在太熟悉了。 分明是前世经历的那场矮人战争中的黑色矮人之力！ “呼……呼……”林间，那隐藏于阴影之中的黑色矮人喘息着，没有回应杜兰德连续说了两遍的“出来”，反倒在喘息片刻后，不再逗留，悄然退去。 拦截男孩的无形力量、击碎杜兰德的战斗法术的力量、还有突然对杜兰德和小叶子下死手的无形巨力，都是这矮人发出的。 他脸上一阵残酷暴虐，又一阵痛苦挣扎。 像是体内有两股力量在疯狂交战。 然而无论他自身如何纠结挣扎，他居然始终保持着完美的隐匿，直到最后都没有被杜兰德锁定位置。 “……走了么？” 杜兰德怀抱小叶子，立身湖边，没能察觉到对方的行迹，却是察觉到了对方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的离去。 重新收回目光，杜兰德默然站立，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这妖精树屋之中，居然不只有妖精，还有矮人！ “之前我感受到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应该也是这不知名的矮人的原因。” 杜兰德终于确认了，之前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为什么会这样？ 矮人战争分明已经结束了啊。 所有肆虐下层宇宙的矮人，都应该已经随着罗切斯特的败亡而一同覆灭了。 难不成战争死灰复燃，又爆发了？ 还是说，当年那场矮人战争波及整个下层宇宙的同时，其实也烧到了宇宙之外的流放之地的妖精树屋这边。 自己和同伴们历经千辛万苦打赢的矮人战争，只是下层宇宙的矮人战争。 而这妖精树屋的矮人战争根本就没结束，还在打？ 思绪有些乱。 杜兰德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重生之后，我下意识地认为矮人战争结束，是在六十年前。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从我上一世衰老死去，到这一世我以战斗妖精的身份重获新生，这之间是无缝衔接的。必须要有这个前提才行。” 问题是谁说前世的死亡，到这一世的重生，一定是无缝衔接的呢？ 杜兰德不由想到：“前世我经历过的那场矮人战争，到底结束了多少年了？从我前世死亡到这一世重生，这中间究竟过了多久？该不会其实过了很久？过了太久了，那个湖底的声音才让我‘赶紧醒醒’？！” 视野范围内仍是一片阳光明媚，杜兰德却觉得眼前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很淡，却遮掩住了一些关键的重要的东西。 “冷静，冷静下来！” 杜兰德深深呼吸，重新理清思绪，“关于这妖精树屋的具体情况，一会儿好好向这村里的村民打听。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帮这个叫小叶子的妖精族女孩做治疗。” 想到这，杜兰德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怀中的小女孩的身上。 女孩的哭声这时渐渐低了下去。 呛水本身并不是问题。杜兰德的救援还算及时，上岸后也立刻帮助女孩把水都吐出来了。 刚才那无形的矮人之力突袭杜兰德和小叶子的时候，杜兰德稳稳将那矮人之力拦下，没让那力量波及到女孩分毫。所以也不是那矮人之力的问题。 女孩的问题在于：她身上本来就有伤。 杜兰德想起不久前偷听两个孩子谈话的时候，小叶子提到过她病了，而那男孩之所以提起“战斗妖精的传说”的话题，最初只是为了帮助心情低落的女孩转移一下注意力。 当时杜兰德眼见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生命力十分健旺，还以为是什么小毛小病，并没有特别在意。 真正救下女孩，以“洞察瞳力”确认女孩肺部的水是否完全排干净的时候，杜兰德才发现：女孩的一侧肺叶的内部，有一小片泛着冰冷的黑色金属光泽的阴影。 这哪里是什么病？ 分明被矮人之力伤过之后，留下的伤！ 看起来，女孩至少已经伤了三个月以上了。 这种伤杜兰德前世在矮人战争中见过太多。 它并不会杀死女孩。 但不加处理的话，一旦伤势发展成不可逆的状态，最终会带来某些比死更可怕的后果。 “看这女孩的伤势情况，本来不算那种不可逆的严重程度。但……”杜兰德仔细观察，脸色凝重起来，“溺水，加上惊吓，导致原本还算可控阶段的伤势，提前爆发了！这已经是必须立刻处理的紧急情况了！” 女孩的哭声这时完全停了下来，秀美的小脸搁在杜兰德的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她的脸色开始变得不正常得白。 皮肤下的血管反而渐渐显露出来，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 几缕湿漉的头发黏在女孩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水一滴一滴地从发梢上落下，滴落的频率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直到某一刻—— 嗤嗤，嗤嗤！ 女孩头脸身上的冰凉水液，忽然被一道像是凭空生出的热力蒸发了，再遇冷液化，渐渐化作了一团团迷蒙的白色水雾。 那水雾小心翼翼地缠卷在女孩的周身，随后好像小棉袄一般，轻缓而又温柔地把女孩小小的身子暂时裹了起来。 章13 手术 将水蒸发的热力的源头，正是怀抱女孩的杜兰德。 白色的水雾棉袄一样地裹住女孩的同时。 一层极薄、且极均匀的火焰纱衣，自杜兰德周身浮现。 重生并没有改变杜兰德身为职业者的元素属性。 仍是和前世一样的“冰火双系”。 在湖底对付那巨蛇的时候，杜兰德动用的是属性中“冰系”的部分。 此时调动起来的，则是“火系”的部分。 那火焰呈现出一种有些诡异的橘色。 分明是火，却在杜兰德的精密控制之下，如水一般，慢慢渗透进小叶子的胸腔之内。 矮人之力在女孩体内造成的伤势，经过三个月的酝酿，已经和女孩的肺叶组织完全纠缠在一起了。 正常来说这几乎是没办法处理，没办法将受伤的部分从肺叶中完美地分离出来的。 杜兰德此时仔细操控着渗透进入肺部的橘色火焰，却是在进入之后，飞快地散开，随后化作了一柄柄微型的火刀。 这些火刀不止极其微小，更是具备一种极为奇特的“穿梭属性”。 后半截刀身分明在左，前边的刀尖却是能够穿过空间，出现在另一侧的右边。 甚至可以刀分三段、四段，每一段都在一片不同的时空之中。 这属性用于战斗，能够让敌人完全不知道杜兰德的攻击最终落点在哪儿。 看似从前方发起的攻击，最终落点却在脚底。 看似从外部发起的攻击，最终反而可能从敌人的体内的空间中冒出来。 这正是杜兰德前世修炼最久、最为熟练的一招，名为：橘焰诡斩。 此时杜兰德将之用于清除女孩体内的矮人之力造成的复杂伤势。 那一柄柄微型的火刀，没有强行去分离受伤的部分和正常的身体组织，因为分不开的，一定会伤到女孩的肺的。 微型火刀们充分发挥出“穿梭空间”的这一特性，刀尖直接穿梭进受伤的部分的“内部”，然后在完全不和正常的肺部组织接触的情况下，直接将受伤的部分震碎。 等到被震碎的伤势碎片脱落下来，再进一步逐个击破、包裹、灼烧、然后彻底融化。 女孩体内的矮人之力并不是没有抵抗和反击。 但在无数微型火刀的穿插进攻之下，所有的矮人之力都很快土崩瓦解！ 如果现场有除了杜兰德之外的第二人能看到女孩体内的这一番变化的话，下巴可能都会被惊掉。 杜兰德本人却是满头大汗，嘴唇发白。 严格来说，“橘焰诡斩”就不是一级职业者能动用的战斗技艺。 即便是重生后的天赋大幅度增强，杜兰德还是感到体力以惊人的速度被消耗着。 终于，当最后一道残留女孩体内的矮人之力被无数道微型的“橘焰诡斩”切碎、然后融毁，杜兰德已累得手脚发软，脸色惨白。几乎没了血色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却不完全是因为累。 前世，在那场残酷的矮人战争中，杜兰德也曾无数次地用“橘焰诡斩”帮受伤的队友做治疗。 杜兰德甚至一度能够“吞噬”掉那可怕的矮人之力！ 但…… “清除伤势”和“救回队友”之间，并不直接划等号啊。 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情况下，当杜兰德满头大汗地把矮人之力清除干净，再回头看向队友的时候——队友已经死去了。满脸的血污，有时候睁着眼，有时候闭着眼，身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这是因为：清除伤势、清除掉那残留的矮人之力的这个过程的本质，其实是以队友的身体为战场，和矮人之力进行厮杀。杀死敌人的同时，战场也往往变得满目疮痍，生机不再了。 此时的情况也是如此。 哪怕是杜兰德在“橘焰诡斩”这一战斗技艺上的造诣已是登峰造极，已经最大程度地降低了清除伤势的过程中对小叶子本身的伤害，伤害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一定会发生的。 杜兰德于是强撑着一口气，在体力已经完全透支的情况下，依旧稳稳发动了重生后最新获得的天赋能力—— 复仇天使！ 如果说小叶子是受害者，小叶子体内的残留的矮人之力是加害者。 复仇天使的作用，就是将“击败加害者”，以某种杜兰德这个能力拥有者都无法理解的方式，转化为一种特殊的“治愈受害者”的奇特力量。 橘焰诡斩悄然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无迹、却真实不虚地存在着的温和而坚定的治愈之力，从小叶子的肺部出发，转眼间流转全身，帮助受损的肺部渐渐愈合的同时，将女孩这三个月来因为受伤而损耗的各项身体机能，尽数调理了一遍。 这一番体内的变化呈现在外，便是女孩原本已经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一点点重新恢复了血色。 而那一根根原本都变成诡异可怕的黑色的皮肤下的血管，则重新变成了正常的色泽，然后悄然隐去。 女孩的一双小手仍抓着杜兰德的胳膊，却已经不是之前那种因为恐惧和害怕而不敢放手的“死死捏住”。 她仍是趴在杜兰德的肩头。 小小的脸上虽然挂着未干的泪痕，但眉头是舒展的，脸色也是放松的。 女孩就这么安然睡了过去，睡得很沉、很甜。 甚至嘴角淌下了一些口水，滴在杜兰德的肩膀上。 “等她转醒之后，就算因为这段经历而心有余悸，也应该不至于留下严重的心理阴影了。”杜兰德微微一笑，心想，“之后就交给时间去慢慢冲淡这一切。” “你……你——”一个女声从旁传来，气喘吁吁，欲言又止。 杜兰德转身看过去。 只见一位容貌极美、反正放在下层宇宙估计能做除了精灵族之外的任何生命位面的位面之花的年轻女妖精，就站在不远处。 看容貌，应该就是小叶子的母亲。 在她身后，大批村庄的居民不知何时也都到了。 在那个推人下水的男孩的指引下。 男孩推人下水的举动确实熊了点。 但倒也不是一熊到底。 他刚才跑开，并不是逃避，更没有跑掉之后什么都不说，而是回村里向大人们求救去了。 村民们得到消息之后，一个个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本以为时间上很可能来不及了，没想到来到湖边，却是看到小叶子趴在一个用荷叶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衣品奇葩”的陌生男子的肩头上，已经安然睡去。 村民们尤其是小叶子的母亲本是赶来救人的，一个个都急疯了。 然而在赶到之后，众人不约而同地慢慢停下脚步，怔怔看着眼前这完全出乎意料的、非但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情发生反倒好像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般的一幕。 都不由惊得呆了。 章14 艾莉婕 “孩子没事，只是受了点惊吓。先让她睡。” 杜兰德主动开口，压着嗓子轻声说道。 一边说，一边将女孩交还给她的母亲。 那年轻的女妖精双手颤抖着接过女儿，入手感受到女儿小小的身子平稳呼吸的节奏和起伏，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一时间只觉双腿发软，后怕不已。 却没忘记用控制不住还在发颤的嗓音道了声：“谢谢！真的谢谢你！” 杜兰德笑着摆了摆手。 随后略一犹豫，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可以的话，以后还是别让小孩子随便跑到水边玩比较好，很危险的。” 女孩母亲点点头，又道了声谢谢，抱着女孩退到一边。 杜兰德没说自己已经治好了女孩体内的伤势。那女妖精的气息看起来也不是职业者，就是一名力量普通的女妖精。 然而她怀抱着自己的孩子，激荡的心情稍一平复之后，很快脸色一动，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变化，低呼了一声：“小叶子……小叶子的病，好像好了？” “什么？！”两名看着应该是村里的医生一类的角色的年长一些的女妖精早就等在一旁，本打算帮小叶子检查一番有没有“迟发性溺水”的风险，以防万一。 听到小叶子母亲的话，不由吃了一惊，赶紧走上前去。 片刻后，这两名较为年长的女妖精对望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真的好了！但怎么会？？” 女孩已经得救了。 来到现场的村民却是越来越多。 杜兰德表面上不动声色，将女孩交还给她的母亲之后也没再贸然开口说什么。 也没有着急去询问关于这妖精树屋的情况，比如这里是否还在打矮人战争，如果是的话，局势如何。 杜兰德只是默默看着现场越来越多的村民，内心暗暗吃惊。 一方面，妖精一族的颜值……是真的高！ 相比起优雅但总有点端着的精灵族，妖精一族兼具俊美和野性的美，可以说比起精灵族更在杜兰德的审美点上。 此时放眼望去，颜值不亚于那小叶子的母亲的女妖精岂止二十个？ 杜兰德一时间有种看花了眼的感觉。 但这并不是杜兰德内心吃惊的主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没有男人……”杜兰德目光扫视现场，心中默道，“一个青壮年的男性妖精都看不到。这一般是战时才会出现的情况，村里的青壮年男性都去打仗了，这才导致留在村里的只有孩子、女人、还有老人。” 这么看来，矮人战争真的没有彻底结束？又或是在这妖精树屋再次爆发了？ 杜兰德再也按耐不住，打算主动再次开口，说什么也要尽快问清楚这妖精树屋眼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请问……” 杜兰德操着不太标准的精灵语，正要开口。 却见人群忽然朝左右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路来。 一道拄着拐杖的身影，缓步走上前来。 这是一位看着极为年迈的女妖精。 妖精族的天然寿命远超人类，容貌的老化更是滞后于年龄的老化。 看起来能老成这样，那实际年龄恐怕真的很大了。 然而这拄着拐杖走上前来的年迈的女妖精的步伐，却是极为稳健。 身上更是隐隐透着血与火的气息。 两名村医中的一位立刻迎了上去，在那年迈的女妖精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杜兰德发誓自己真没想偷听的，但没办法，战斗妖精的身体天赋真太强了，不止超越人族各职业，恐怕放在妖精一族的诸多职业分支之中，也属于顶尖的。 只听那村医说的是：“小叶子没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关键是，小叶子的伤居然好了！可能是那边那个穿荷叶的小妖精做了什么。” 小、小妖精……？ 杜兰德听到对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一时无语。 后来杜兰德才逐渐了解到：“小妖精”一词在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一族中，是“小姑娘”或者“小伙子”的意思。 那年迈的女妖精静静听着，听到小叶子的伤势痊愈时，眉头微扬，但很快便又恢复了从容和沉静。 全部听完后，她点点头，然后再次举步，拄着长长的拐杖，来到了杜兰德的眼前。 “您好。” 杜兰德立刻欠身，主动行了一礼。 从周围妖精们的态度来看，毫无疑问，眼前正是这妖精村庄的首领一类的人物。 对方身上的那种历经世事的泰然和从容，更是让杜兰德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 “您好。”对方回了一礼，“万分感谢您，救了小叶子。” 近距离看，这女妖精真的已经很老、很老了。 然而她这一开口，嗓音竟依旧如少女一般。 杜兰德心头一震，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倒不完全因为对方容貌和嗓音的巨大反差，还因为对方这一开口，杜兰德居然隐隐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心中颇觉奇怪，嘴上则是客客气气地回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对方听了，微微一笑，说：“年轻人做了好事却没有半点骄傲，很不容易呀！我是艾莉婕，请问您是——？” 忽然间听到“艾莉婕”这个名字，杜兰德又是一怔。 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的问题，那小男孩忽然开口，替杜兰德回答道：“他……他是战斗妖精！传说中的战斗妖精！” “什么？？” 艾莉婕和众村民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那男孩。 只听男孩大声说道：“我把小叶子推下水，跑回村里求救的时候，匆匆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这个大哥哥好像海豚一样……不，是好像飞鱼一样朝着掉到水里的小叶子游过来。呃，我当时以为他是什么水怪来着，不知道他是来救人的……但，我真的看到他是从水里出来的！这不就是传说中自生命泉水中诞生的战斗妖精么？” 男孩脸色激动地说完。话音刚落，小叶子的母亲就炸了：“你说什么？！你说你把小叶子推下了水！？”之前男孩去村里求救的时候，说的只是“小叶子掉湖里了”，可没说是他推下水的。 然而，除了女孩母亲之外的其他村民，包括艾莉婕，都一时间顾不上深究男孩把小叶子推下水这件事了，而是齐刷刷地将目光再次投向了杜兰德。就连在母亲怀中沉沉睡着的小叶子的一对尖尖的耳朵，都微微动了一下。 章15 位面之子 一片安静之中，只听在场一名少女模样的女妖精忽然开口问道：“我插一句哈，什么叫‘飞鱼一样地朝小叶子游过来’？” 她刚说完，就被旁边的一名女妖精瞪了一眼：“别插嘴！这是现在的重点么？” “我就是好奇什么叫‘飞鱼一样游过来’嘛……”少女嘟哝，又被瞪了一眼，这才缩了缩头，忍着没再问。 杜兰德听到了少女的问题，脸色难得红了一下，略显尴尬。 之前急着救人，杜兰德是用蝶泳的泳姿游向落水的小叶子的。 以省力而论，自由泳是更好的选择。 但蝶泳是速度最快的泳姿。 蝶泳的姿势和海豚有些类似，加上“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杜兰德全速游动的时候，不止能如海豚般飞跃出水面，更能在跃出水面的时候，多滑翔一段距离。 如此再搭配上蝶泳跃出水面时，双臂如翼展开的特殊泳姿——可不就是飞鱼么！ 论速度，是真的快。 但…… 身穿一身的荷叶，如一条绿色飞鱼般全速游向一个落水的女孩…… 杜兰德脸皮微微一抖，自己都觉得这画风实在太奇怪了啊，也难怪被那男孩说成是水怪。 “一会儿真得尽快弄件像样的衣服了。” 杜兰德心道，“在处理完这‘传说中的战斗妖精’的事情之后。” 看得出来，这所谓的“战斗妖精的传说”，在这妖精树屋的妖精族人之中，很是深入人心。 比杜兰德预想中更加的深入人心。 再加上刚刚村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看着怀抱小叶子的杜兰德，真有一种“忽然闯入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之中”的感觉，进而生出一种“不能惊扰了这份安静美好”的小心翼翼。 这直接导致了此时听到男孩的话——哪怕是一个把同伴推下水的熊孩子的话——在场村民们还是有不少心想：“难不成，眼前这真的是传说中的战斗妖精？” 艾莉婕微笑道：“小孩子的玩笑话，还请您别当真。” 她嘴上这么说着，眼神却是盯着杜兰德，深邃的眸子里隐隐透出之前没有的审视。 只听她放缓语速，慢慢说道：“传说中，战斗妖精不只会拯救我们妖精一族于危难之中，更是命中注定会带领我们妖精一族离开这流放之地的伟大妖精……” 杜兰德听到这，直接摇头，说：“抱歉，我想诸位大概是误会了。” “哦？所以你不是传说中的战斗妖精？” 艾莉婕继续看着杜兰德。 这位年迈的女妖精分明没有透出任何力量的气息或波动，她的眼神却是让杜兰德不知为何隐隐感到压力。 杜兰德笑了笑，还是摇头：“不是。” 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别着急否认啊，没准真的就是呢！听那男孩儿说，这传说中的战斗妖精是‘从水中诞生而出’的，而我不就是自湖底重生的么？也许就是呢！” 杜兰德不动声色将这个声音给死死摁了下去，然后非常肯定地回复艾莉婕：“不是！” 因为就算自己真的是这妖精树屋的传说中——或者说预言中——的战斗妖精，也不能承认。而且是更加不能承认！ “从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这所谓的传说中的战斗妖精，应该是类似于‘位面之子’一类的存在。”杜兰德心说。 而位面之子，本质上是“位面意志”的产物。 是当一个强大的主位面遭受巨大的威胁的时候，位面为了自救，进而在位面意志的调配下，集合整个位面之力，于位面中的某处孕育而生的强大的先天个体。 这听起来很酷、很拉风。 但实际上据杜兰德所知，位面之子的死亡率，奇高！ 因为所有位面之子都很自然地，会成为敌人的最优先的攻击目标。 还有一些位面之子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比如历史上就有过将位面之子炼制成兵器，顺利解除了位面所面临的危机，但那可怜的位面之子却是永远变成了一柄冰冷的武器的真实案例。 “唉……”听到杜兰德的回答，除了艾莉婕之外的众多妖精都不由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艾莉婕则是“哦”了一声，点点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杜兰德本以为对方会继续追问自己的身份来历。 为此已经准备好一份说辞了。 然而出乎杜兰德意料的是，在自己否认自己是战斗妖精之后，艾莉婕就似失去了继续深究的兴趣，只道：“不是战斗妖精的话，名字是？” 言下之意似乎是：既然不是战斗妖精，我管你是谁？名字报上来就好了。 “……我叫杜兰德。” 名字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世界上叫杜兰德的人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是下层宇宙的那场矮人战争结束后，由于杜兰德在战争中的巨大功绩，数十年内诸多位面的新生儿中，多出来了不知道多少的杜兰德。 果然艾莉婕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嗯”了一声，然后说：“行，那先进村里来。” 她上下打量了几眼杜兰德此时用荷叶剪裁而成的衣裤，微笑道，“至少先换身像样点的衣服。” 杜兰德这次没立刻回答。 而是盯着对方的眼睛，多看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的，麻烦了。” 无论是拥有洞察眼的战斗法师，还是五感天赋天生超群的战斗妖精，都是无比敏锐的。 杜兰德隐隐觉得：这艾莉婕……好像是刻意对自己“放行”了？她是刻意没有继续追问自己的身份来历？ 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杜兰德不由又想到：“艾莉婕……为什么偏偏叫这个名字？巧合么？还是……” 刚才杜兰德听到对方自我介绍的时候，之所以会明显的一愣，是因为“艾莉婕”这个名字，真的是很难忘记的一个名字。 这是杜兰德前世的初恋的名字。 但两人并没有走到最后。 杜兰德认识的那个艾莉婕，已经死在矮人战争之中了。 眼前这个容貌年迈但嗓音年轻的艾莉婕却是活生生地站在那儿，她回过身去，提声说道：“好了好了，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挥手示意现场众多因为小叶子落水而聚集过来的村民们可以各回各家了。 章16 洞悉 “那个，艾莉婕大人……是不是有些问题还没搞清楚啊……”那两名村医欲言又止，明显还是很在意：小叶子的伤，到底怎么好的？到底是不是杜兰德做了什么？ 艾莉婕点头说道：“没事，一会儿我会处理的。” 那两名村医对望一眼，最终没再说什么。 两人隐隐觉得今天的艾莉婕大人和平时不太一样，但艾莉婕身为村长，在村中的威望极高。 两名村医内心觉得有点奇怪，但最终还是听从了艾莉婕的安排。 杜兰德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同时默默观察。 只见艾莉婕又对那推小叶子下水的男孩说：“晚饭之后过来找我。小家伙你最近有点飘啊，看来我得好好跟你聊聊了。” 那男孩低声道：“是。” 明白这是逃不过一顿责罚了，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小叶子的母亲原本十分恼怒地瞪着男孩儿，听到艾莉婕要亲自和男孩儿谈，这才压下怒气，向艾莉婕行了一礼，又向艾莉婕身边的杜兰德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小叶子转身离开。 就这样，等所有人都散开离去了，艾莉婕这才对杜兰德招了招手，微笑道：“走，我带你进村。” “麻烦了。” 杜兰德点点头，亦步亦趋，跟了上去。 按照杜兰德本来的计划，编一个不容易被怀疑身份来历的身份来历，进入村子，换身衣服之后，再谈后续。 “编造身份这事儿，其实挺麻烦的。”杜兰德一边走，一边想着，“毕竟我对这妖精树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很容易越编越错的，但又不能直接说我的真正身份来历……” 杜兰德是真的没想到，身为村长的艾莉婕根本没多盘问自己的身份来历，就直接做主让自己跟她进村。 内心当然还是有很多疑惑。矮人重现这件事，依然如一块无形的石头，沉甸甸在压在杜兰德的心头。 但不知为何，跟在艾莉婕身旁，耳边听着木头拐杖有节奏的敲击地面的声音，随着对方其实有些慢吞吞的脚步一起进入村子，杜兰德忽然觉得：内心一派宁静。 好像忽然什么压力都没有了。 或者说，无论即将在这妖精树屋面对什么样的新的棘手的局势，都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能问个问题么？”杜兰德想了想，主动开口道。 “嗯？你说。” “我们之前见过么？”杜兰德侧头看着对方，看似随意地问道。 艾莉婕听到杜兰德的话，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小妖精口味有点独特啊，喜欢搭讪祖奶奶？但你这套路，即便是对老人家我也嫌有点太老套了啊。” 她说得调侃。 杜兰德却是越发感觉：这份调侃的背后，似乎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不由也笑了笑，轻声道：“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艾莉婕这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们之前应该是没有见过的。” 她的嗓音是少女的嗓音，口吻却是真正历经世事的长者才有的从容口吻，彼此搭配，揉合成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杜兰德，对？”老人说。 “是。”杜兰德应道。 “你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很正常。” “是。” “刚刚人多，你不愿意说，我老人家也不是非要深究。” “嗯？”杜兰德心中一凛。 只见身旁的艾莉婕好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般，刻意没有看杜兰德，自顾自地用只有她和杜兰德能听到的音量说出一番话来： “真正的位面之子，往往不知道自己是、或者不是位面之子。真正的战斗妖精，也未必就知道自己是、或者不是战斗妖精。所以，挺好的！不是战斗妖精，真挺好的。就算真的是，也得说自己不是呀，这是正确的做法。” 杜兰德：“……” 步伐不受任何影响，依旧紧跟着身旁老人的节奏。 杜兰德的脸色却是不由凝固了片刻。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最终重新闭上了。 内心有个声音在说：她……她在诈我？！ 这艾莉婕，还在试探我到底是不是那传说中的战斗妖精。 她故意不深究我的身份来历，让我放松警惕，然后再用这样的方式诈我。 而我一旦真的承认，立刻就会被抓起来，被炼制成兵器！ ——连串的想法接连浮现于脑海。 然后一一被杜兰德自己否决了。 再仔细回味对方刚才这番话，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对方非常确定：自己就是一名战斗妖精！ “所以她非但不是在诈我，反倒其实是在暗示我今后要继续坚持隐藏战斗妖精的身份、坚持这种做法？”杜兰德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喊，“她是在肯定我刚才的做法，同时告诫我今后也要继续保持！” 这……就有点可怕了啊。 因为这意味着：对方非常、非常确定自己的身份来历。 非常确定自己这个在村民们眼中莫名出现的陌生妖精，就是一名在这妖精树屋之中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战斗妖精！ “您……究竟是什么人？” 杜兰德终于忍耐不住，低沉着嗓子，开口问道。 “我说了啊，我叫艾莉婕，是这儿的村长。” 艾莉婕不再假装自言自语，偏转过头来，看着杜兰德微笑道。 杜兰德心说我信你就怪了！ 只是……对方一副不打算深究自己的身份来历的架势，杜兰德也不好舔着脸继续追问。 主要是杜兰德心里清楚，问不出什么结果的。 村子不大，艾莉婕和杜兰德边走边说，这时已经带着杜兰德来到村子最中心处的一栋两层的蘑菇小屋。 和村里其他的屋子相比，艾莉婕身为村长居住的这栋两层小屋更为简朴，也更干净。 只听艾莉婕又说：“我猜你应该有很多关于我们妖精树屋的问题想问？你救了小叶子不假，我猜你已经大致判断出小叶子受伤的时间是三个月前了，但你应该不知道她受伤的经过，应该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伤得她。” 杜兰德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地点头说：“是。” 面对一个拥有自己初恋的名字、给自己的感觉却不太像是记忆中的初恋的、似乎能洞悉关于自己的一切的老人，杜兰德老老实实收敛了曾经身为下层宇宙至强者的锋芒。 诚心诚意地放低了姿态。 艾莉婕满意地“嗯”了一声，打开屋门，言简意赅：“那跟我进来。” 章17 吸血妖精 走进蘑菇屋。 艾莉婕先去里屋取了套男子的衣裤递了过来：“先换身衣服。我丈夫去世很多年了，他的衣服我还留了一些，你俩身型好像差不多，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杜兰德点头接过。 艾莉婕则转身上了二楼，等杜兰德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回到一楼。 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份卷轴。 卷轴是卷起来的。 洞察瞳力下，杜兰德只看出卷轴上并不附带任何法术气息，应该不是魔法卷轴之类的东西。 “来，坐。”艾莉婕示意杜兰德坐下来谈。 很快，两人便在小屋一楼窗边的一张矮几旁对坐下来。 从窗户向外看去，可以看到一条平整的道路穿过半个村落，直通向村庄之外。 道路尽头的方向，正是杜兰德重生后，自湖水中上岸的所在。 杜兰德心中不由又是一动。 只听艾莉婕说道：“嗯，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目前的情况，真的不是很乐观啊。” 杜兰德赶紧把目光从窗外拉回来。 只见艾莉婕眉眼间居然隐有愁容，轻轻叹了口气，续道：“按理来说，‘生命泉水’附近是不会有‘矮人斥候’或‘刺蛇’的存在的，前线的战局一直很吃紧这点没错，但后方这边，一直以来还是比较安全的。 然而过去这三个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村子附近不止出现了‘刺蛇’褪去的皮，就连矮人斥候也出现了。” 简短两句话，信息量却是极大。 前线…… 后方…… 杜兰德心说这妖精树屋果然不太平，在打仗。 而自己重生后的这个出生点，是大后方？ 想了想，杜兰德问道：“您说的‘生命泉水’，是村子外的那片湖么？” 艾莉婕点点头，随后却又摇头：“生命泉水是一个泛称，并不是具体的一个湖泊，而是一片巨大的网状水域。我们村外的这片湖泊，算是真正的生命泉水的一部分。” 杜兰德“嗯”了一声，略一沉吟，随后主动说道：“我刚才在湖边遇到小叶子落水遇险之前，在湖底遇到了一条非常大的水蛇……” 艾莉婕眉头一扬，问：“那蛇是吃脑子的么？” “是。” 艾莉婕说：“那就是刺蛇了！它……它原来一直就藏在村子边上这么近的地方么？”说着眉头微蹙。 杜兰德问：“这刺蛇，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艾莉婕不答反问：“你和那刺蛇在湖水中照过面了？你怎么脱身的？” “脱身？”杜兰德愣了一下。 心说这艾莉婕村庄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如实应道：“我杀了它，就……脱身了。” 房间里的空气忽然间变得无比安静。 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窗外村子里的村民们来往忙碌生活的各式各样的人声、脚步声、砍柴的声音、开始做中午饭的声音……等等。 艾莉婕应该是没想到杜兰德居然能杀了那名为“刺蛇”的湖底巨蛇。 她近距离盯着杜兰德，似乎要重新审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说：“刺蛇和矮人斥候一样，都是我们妖精族的敌人派出来做侦察工作的兵种。” 杜兰德问：“敌人是谁？不是矮人么？” 这是杜兰德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下层宇宙的那场矮人战争之所以被称作矮人战争，显而易见，是因为发动战争的敌人是一批实力恐怖手段残酷的矮人。 杜兰德重生在这妖精树屋，再次发现了矮人的踪迹，很自然地认为这一次敌人应该还是矮人，只是不知道是矮人战争其实没打完，还是矮人战争又一次爆发了。 “问题是，听这位艾莉婕村长刚才话里的意思，如今妖精树屋战况紧张的罪魁祸首，好像不是矮人？” 杜兰德心道，“曾经荼毒了整个下层宇宙几乎所有位面的那种恐怖的矮人，在这里居然变成了‘斥候’？矮人斥候？” 艾莉婕说：“矮人斥候自然也算是我们的敌人，但真正可怕的，是矮人斥候背后操控着矮人斥候还有蛇刺的‘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是？” “吸血妖精。”艾莉婕极缓、极缓地吐出一个名称，“你听说过这种存在么？” 杜兰德仔细回想片刻，飞快地搜遍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库中的各种犄角旮旯，硬是没搜索到任何和“吸血妖精”这个名字有关的信息。 摇摇头，说：“第一次听说。” 艾莉婕说：“这吸血妖精，就是我们妖精树屋目前最大的敌人了。 矮人斥候也好，蛇刺也罢，都不过是那些家伙手中的工具罢了。 就拿你遭遇过而且……击杀过的那头蛇刺来说，那其实都算不上是一头真正的活物，而是被炼制、炮制出来的战争机器般的存在。” 老人一直表现得很从容，还有些高深莫测。 但她说到这，说到吸血妖精，像是被勾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惨痛回忆，嗓音居然控制不住地隐隐发颤！ 她没有细说这所谓的“吸血妖精”具体是什么样的存在。 杜兰德却是至此已经初步判定了：前世自己经历过的那场波及了整个下层宇宙的矮人战争，终究还是结束了的，这点应该还是可以确认，没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幺蛾子的。 因为这妖精树屋中如今正在进行的某种战争，绝对不是一场“未完的矮人战争”，也不像是简单的复制模式的“再次爆发”。 而是……一场升级版的新的战争！ 在这场全新的战争之中，曾经将整个下层宇宙的职业者们逼到绝境的矮人，变成了普通斥候的角色。 而在矮人斥候的背后，是一种名为“吸血妖精”的杜兰德此前从未听说过的存在。 “难道是上层宇宙那边……”杜兰德脑海中掠过一道闪念。 不及细想，就看到：眼前的艾莉婕忽然闭上了双眼。 无声无息的，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流淌出来。 洞察瞳力的笼罩下，杜兰德能看到：老人的身子其实正以一种常人难以察觉的微弱的幅度颤抖着。 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进而由于心理上的巨大不适，生出了剧烈的生理上的反应。 同时又咬紧牙关，隐忍着。 不让这份痛苦显露出来被村庄里那些仰赖着她的村民们看到。 章18 位面格局 不良的生理反应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快。 快到甚至没有给杜兰德出手帮忙的机会。 眼泪无声流下，又悄然蒸干，艾莉婕重新睁开双眼，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说：“抱歉，失态了。” 杜兰德说：“没事，理解。” 这种因为战争而留下的心理创伤，杜兰德自己也有。 前世杜兰德在矮人战争结束后失去了全部的职业力量，更一度深受战争梦魇的困扰。 真正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哪怕再强大的职业者，都或多或少会留下一些心理上的阴影。而这些心理上的阴影和创伤，往往比身体上的伤病更难根除。有些时候根本就是无解的。 “抱歉，关于吸血妖精，恕我暂时没办法和你详细说了。” 艾莉婕无奈道，“我现在只要想到吸血妖精这个名字就想吐，我怕一旦说多了我会直接昏厥过去。” 她一直没有让村里的其他妖精们知道她的心理问题，比如那两名村医就对此毫不知情，也从未发现过村长的异样。 然而，对于杜兰德，艾莉婕却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并未刻意掩饰。 杜兰德心说你就算不详细说关于这“吸血妖精”的情报，也已经足够吓人了好嘛。 事实上，什么都还没说就直接控制不住地颤抖流泪甚至可能抽搐晕厥——这样的表现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说明了！ 杜兰德内心已经对这吸血妖精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想了想，杜兰德道：“关于这吸血妖精，您暂时难以启齿的话，就不必勉强了。但关于眼下的局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您能跟我说说看么？能说得出口么？” “这个还是没问题的，我老人家是有点心理问题，但也没有那么脆弱。”艾莉婕笑笑，拿起桌上的那卷卷轴晃了晃，“不然你以为我提前拿这份地图出来干什么？” 杜兰德双眼不由一亮。 “这可是我亲自绘制的一份‘位面大地图’！”艾莉婕微微一笑，将原本卷起的卷轴打开，在矮几上平铺开来。 “啊，这……”杜兰德原本一脸期待，实际看到展开的卷轴上的内容后，一双眼睛却是渐渐睁大，“您……您把这……叫地图？” 艾莉婕疑惑道：“不然呢？” 杜兰德：“……” 到目前为止，眼前这位艾莉婕村长给杜兰德的影响，总的来说是令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尊敬，同时又有些高深莫测的。 哪怕是刚刚对方提到“吸血妖精”时出现了心理创伤的反应，在杜兰德心中也没有任何减分，反而让她在杜兰德眼里更真实了。 但…… 眼前这份“地图”…… 是不是有点离谱了啊？ 杜兰德第一眼看过去，甚至下意识地认为是一张品味很差的抽象画！ 伸手指着画上的一片曲折的线条，杜兰德问：“这是什么？” “山。” “这呢？” “水域。” “神特么的水域……”杜兰德只觉对方在自己心目中刚刚树立起来的高大又神秘的形象，在卷轴打开的一瞬之间轰然崩塌了，忍不住揪着自己的头发，抓狂问道，“那这些锯齿一样的线条呢？又是什么？” “是树。”艾莉婕一副不满的表情，“妖精树屋的森林覆盖率极高，我多画一些树叶，有问题？” “树……树叶……” 杜兰德嘴唇微微哆嗦着。 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努力做深呼吸，杜兰德努力让自己以平常心看待眼前的地图。 就看到在眼前这张布满了代表“山”、“水”、“树”的“位面大地图”上，有三个位置，被地图的绘制者特别的标注了出来。 一处位于地图的最下方。 一处位于地图的中部。 最后一处位于地图的顶端。 艾莉婕主动指着第一处的所在，说道：“这里是‘落月堡’，是整个大后方的中心。以落月堡为中心，生命泉水呈网状分布。我们村便是落月堡的影响力辐射范围之中的众多村镇中的一个。” 杜兰德嗯了一声，问：“所以这落月堡是在最南边？算是一个世界南方的一个要塞？” 艾莉婕点头：“没错。”一副你这小妖精终于看懂我老人家的地图了的表情，接着道，“正因为位于最南边，落月堡也叫‘南方要塞’。目前我们妖精族超过一半的族人，都生活在落月堡以及落月堡周边的村镇。一旦离开了落月堡和要塞周边的生命泉水的范围，就不安全了。” 杜兰德听到这不由一怔：“您的意思是，图上这些代表山、水、树的范围巨大的区域——” “——是的，都已经不在我们妖精一族的掌控之中了。”艾莉婕叹了口气，“要塞之外，尽是吸血妖精的领地。尤其是北方。所以想要活着，就只能退到要塞以内。” 杜兰德皱眉问：“我们村儿，属于要塞以内么？” “算。”艾莉婕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落月堡，以及落月堡周边的整个生命泉水的网状水域所覆盖的部分，都算是南方要塞的范围内。我们村的位置有点偏，但还算在南方要塞的范围内。” 她没再多说。 杜兰德却是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艾莉婕说“情况很不乐观”了。 理应安全的南方要塞内部，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吸血妖精控制的刺蛇，还有矮人斥候！ 然而南方要塞可是妖精一族的大后方啊。 理应是最安全的地方才对！ 杜兰德的目光移动，转到地图中心位置的那个被特别标注的区域。 艾莉婕用来标注落月堡的图标，是一个月牙。 地图中间的那个位置的标识，则是一道雷电。 “这里是‘青怒城’。” 艾莉婕介绍道，“青怒城和落月堡，一个在中部，一个在南部，距离相隔其实很远，但两大要塞通过传送阵，彼此相连。 落月堡是后方，青怒城则是前线。 前线不断通过传送阵，将伤员送回后方，后方则负责治疗伤员、训练新兵、做好各项后勤，努力支援前线那边的真正严酷惨烈的战斗。” 章19 远古之路（四千字章） 杜兰德在听到“前线不断送回伤兵”的时候，心中一动。 心说自己重生之后新获得的“复仇天使”的能力，也不知道在那“落月堡”能否派上用场？ 对于“复仇天使”这一能力的用法，杜兰德其实还有不少不解之处。 比如：如果要治疗一名伤者，一定要干掉导致其受伤的那个元凶么？ 拿这妖精树屋的情况来说，吸血妖精a打伤了好人妖精b，目前已知干掉a可以治好b。 那……如果干掉一个吸血妖精c，是否也有疗效呢？ 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在帮小叶子疗伤的时候，隐隐觉得治愈小叶子的力量，不止源于我对她肺叶里残留的矮人之力的杀伐和攻略，好像还有一部分是源于我杀那条蛇刺的时候，用剩下来的一些治愈之力。” 小叶子体内并没有蛇刺留下的伤势的痕迹。 也就是说，蛇刺并不是伤到小叶子的元凶。 但杜兰德干掉那蛇刺之后，兑现出的治愈之力，却似乎余下了一部分，也对小叶子生效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之后才要研究的事情了。 杜兰德很快把相关的念头暂时压下去。 听到艾莉婕说“落月堡治疗伤员的同时还将源源不断的士兵通过传送门送往前线”时，则是心想：“不管我新获得的治疗能力在落月堡能不能派上用场，我作为战斗法师的战斗技艺和经验，在这前线‘青怒城’肯定是能帮上忙的！” 嘴上问：“如果想要去这青怒城的话，一定要通过落月堡，通过传送阵过去么？有没有直接去前线的途径？” 艾莉婕摇头：“没有。除非你想被要塞外边的吸血妖精还有矮人斥候们杀掉然后吃掉。” 杜兰德听出了对方话里的警告之意。 只听艾莉婕顿了顿，又道：“你真想要去前线的话，老老实实先去落月堡，然后走传送门过去，这已经是最快的方式了。当然，落月堡的传送阵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你得先接受训练，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兵才行。” 一边说，一边深深看了杜兰德一眼。 杜兰德不由笑道：“您不用担心，我只是提前问一下路，并没有急着立刻要上前线的意思。我现在等级很低，实力还不够，这点我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 艾莉婕似乎松了口气，说：“你知道就好。” 杜兰德微微一笑，在这异界他乡之中，居然感到心中一阵温暖。 再次看向眼前的地图，目光落在地图北边的那第三个被艾莉婕特别标注出来的位置上。 “您在这里画的是……一扇门？” 杜兰德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抬眼看艾莉婕，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门。”艾莉婕微笑点头。 “这门和落月堡和青怒城一样，也是一处要塞的所在么？” “曾经是。” 艾莉婕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地图上的门的标记，缓缓说道：“这处要塞，曾经是我们妖精一族最重要的要塞，但它已经沦陷了，目前完全处于吸血妖精们的掌控之下。” “这样啊……”杜兰德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从直线距离上来看，南方和落月堡和中部的青怒城之间，距离比较远。 青怒城和这北方的沦陷的要塞之间，反而距离近很多。 再想到青怒城被称为“前线”，而艾莉婕刚才又说青怒城北边的这个要塞已经沦陷了，杜兰德思索片刻，脸色一动，明白了什么。 “你想到了？”艾莉婕察言观色，很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杜兰德脸色的变化。 杜兰德老实点头：“有些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艾莉婕做了个“你说我听”的手势。 杜兰德于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想：“青怒城之所以被您称为‘前线’，是因为那边的战斗的根本理由，是要把这个‘门’所代表的已经陷落的要塞，重新夺回来？” 艾莉婕点点头，肯定了杜兰德的猜想。 随后她慢慢站起身来，看向窗外，视线似乎要穿越重重时空，看向北方的前线一般。 她看了好一会儿。 杜兰德也不着急，静静等着。 终于，艾莉婕再次开口，又说出一番话来：“你知道么，其实落月堡也好，青怒城也罢，本来都是不存在的。本来我们妖精一族是以这‘门’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居住，遍布整个妖精树屋的。 这处‘门’所代表的要塞沦陷之后，大伙儿没办法，这才不得不退守到南方，以南方的‘生命泉水’为根据地，重新扎根下来，建立起了落月堡，先稳住阵脚。 再然后，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之后，这才一步步重新北上，建立起了青怒城，试图收回那处本属于我们妖精一族的……我们曾经的大本营。” 艾莉婕并没有说得很细致。 杜兰德却是已经大致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图卷。 对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一族的历史，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过往历史的种种细节，杜兰德此时并不关心。 沉声问道：“这处‘门’所代表的要塞，名字是——？” 艾莉婕从窗外收回目光，认真看着杜兰德的眼睛，说出了一个名字：“远古之门。” 远古之门。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艾莉婕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似乎不一样了。 她之前提到“吸血妖精”的名字，一度因为勾动了心理创伤，而生出剧烈的不良生理反应。 似乎“吸血妖精”这个名字代表着最终极的“绝望”一般。 此时她口中说出“远古之门”这个名字，则像是在说一个浓缩了这世界上全部“希望”的所在。 “远古之门么……” 杜兰德脸色变得有些奇异。 只听艾莉婕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口吻，接着说道：“这远古之门，不止是我们妖精一族曾经的大本营，更是我们离开这流放之地、重新回到我们真正的家乡世界去的唯一的希望所在！” 杜兰德：“！” 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问道：“您说的这‘远古之门’要塞，和那‘远古之路’——” “远古之路的入口，就在这远古之门的要塞之中。”艾莉婕一字一顿，缓缓给出了答案。 艾莉婕说完之后，没有后续的补充说明。 并没有解释“远古之路”具体是什么。 就像是默认了杜兰德原本就知道“远古之路”是什么。 而杜兰德……确实知道。 事实上，这世界上恐怕没人比杜兰德更了解远古之路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表面上，杜兰德还是挺谈定的。 实际内心却是已经激动得有些发颤了！ “我原本的计划，就是要来这村里打探情报，尤其需要打探关于‘远古之路入口的所在’的。”杜兰德心道，“没想到这么快、这么顺利，就打听清楚了！” 和下层宇宙的精灵族的精灵树屋一样，这妖精树屋之中，也有远古之路的入口的所在！ 就在这名为“远古之门”的曾经属于妖精一族、而如今落在了吸血妖精的掌控之下的“远古之门”要塞之中！ 所谓“远古之路”，简单来说，就是一条“联通着所有主位面的秘密通道”。 它并非人为建造的通道，而是天然形成。 有这么一种说法：整个宇宙——上层宇宙加上下层宇宙——是一颗超级巨大的世界树。 主位面是那树上结着的一颗颗完全成熟了的“果实”。 远古之路，则是连在果实上的“枝干”。 既然是同一棵树上的果实，那么通过枝干，自然可以从一颗果实，前往另一颗。 理论上来说，只要是主位面——不管是人族战斗法师的森德洛，还是精灵族的精灵树屋也罢，包括杜兰德如今所在的这流放之地的妖精树屋——只要达到了主位面的层次，位面之中，就必然会有一个远古之路的出入口。 而找到古路的入口，进入远古之路，再走通那条充满了各种未知的危险的时空隧道，就能从一个主位面，前往另一个主位面，乃至于前往其他所有的主位面！ 以这样的方式，就能离开这流放之地，回归下层宇宙！ 这不只是妖精一族回归下层宇宙的唯一可能的路径。 也是杜兰德计划中，离开这流放之地，重新回到下层宇宙、回到家乡森德洛去的方式！ “这样一来，思路就完全清楚了啊。” 杜兰德心道，“帮助妖精一族，击败那吸血妖精，重新夺回‘远古之门’，我就有机会回家，甚至有可能带着妖精们一起，离开这流放之地，回到下层宇宙去！” 老实说，本来杜兰德是有点担心的。 担心这妖精树屋要是根本没有远古之路的出入口的所在，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只有主位面才拥有远古之路。 曾经强大无比的“妖精灵之家”，自然是实打实的主位面级别。 无尽岁月前的那场妖精灵之间的内讧之后，妖精灵之家一分为二，分化成了妖精树屋和精灵树屋两部分。 精灵树屋作为精灵一族的大本营，留在了下层宇宙。 杜兰德在矮人战争中和不少精灵一起并肩作战过。 战争结束后，还去精灵族休养过许多次。 所以杜兰德非常清楚：精灵族的精灵树屋的位面内部，是有远古之路的出入口的存在的。 这说明精灵树屋在妖精灵之家一分为二后，仍是主位面级别，并没有出现“位面降级”的情况。 杜兰德此前不确定的是：被流放的妖精树屋，是否还保留着主位面的级别？ 是否还保留有远古之路的出入口？ 现在杜兰德心中的担忧终于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惊叹：“那曾经的‘妖精灵之家’，看来比历史书上记载的，还要强大，而且是强大得多啊！强大到……即便一分为二，分化后的妖精树屋和精灵树屋，各自依然是主位面的级别，拥有远古之路！” 虽说即便拥有远古之路的出入口，想要真正走通远古之路，依旧是一件无比艰难、近乎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但，相比起“横穿流放之地回归下层宇宙”这种完全不可能的任务，“走通远古之路回归下层宇宙”，至少是可以讨论的一种方案，至少在理论上是可能的了。 更重要的是：“这‘远古之路’，我之前走通过啊！”杜兰德心道。 只有最熟悉杜兰德人才知道的一点是：杜兰德早年经历过一次流落异位面、一度难觅归途的困境。 那次，杜兰德最终就是走的远古之路，成功回到了森德洛。 虽说刚一回去，就迎头撞上了矮人战争。 但那确实是一条极少有人知道、却被杜兰德走通过一次、验证过一次的路径！ 脑海中，忽然又想起了之前艾莉婕说过的：“传说中的战斗妖精，不只是预言中会帮助我们妖精一族度过危机的存在，更是能带领我们离开流放之地、回归家乡的伟大妖精。” 此时再次回想起这番话，杜兰德心中微觉异样。 难不成，我真的是这妖精树屋预言中的战斗妖精？ 真是位面之子？ 而且不是单纯地由位面本身孕育而生，而是以重生的方式诞生的位面之子？ 思索片刻，杜兰德暗自摇了摇头，还是觉得没必要多纠结于这种事情。 初步了解清楚了这妖精树屋的位面局势和概况，基本确定了“走落月堡、前往青怒城、帮助妖精一族夺回远古之门”的大方略之后，杜兰德反而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了当下，拉回到了眼前的问题上。 问艾莉婕道：“按照您刚才所说，‘远古之门’沦陷之后，我们妖精一族就退到了南方，落月堡和其周边的生命泉水，属于我方阵营的大后方，不该有敌人的踪迹的，对么？” 艾莉婕说：“理论上是这样。” 杜兰德凝神道：“但从小叶子的伤势来看，她分明是被矮人斥候所伤……” 艾莉婕说：“这就是眼下的问题所在了。并不是说南方这边就不可以有敌人，事实上在落月堡和生命泉水的覆盖范围之外，南方有大片的区域，都可能有敌人出没的踪迹。 但这次的问题是敌人出现在了落月堡和生命泉水的覆盖范围之内！” 杜兰德问：“您能联系上落月堡么？您……您已经联系过落月堡那边，说了这边的情况么？” 艾莉婕说：“当然联系了！要塞辐射范围内，疑似出现了矮人斥候和刺蛇的踪迹，这么大的事情我哪敢不汇报，三个月前小叶子受伤的当天，我立刻就联系落月堡那边请求支援了。” 杜兰德嗯了一声，问：“然后呢？这都三个月过去了，落月堡的支援……还没到？” 章20 失踪的调查专员 艾莉婕说：“支援——或者说落月堡那边派来的调查专员，其实早就到了。” 杜兰德：“嗯？” 艾莉婕解释道：“我们村位于整个‘生命泉水’的最南边，属于大后方中的大后方，和位于生命泉水最中心的落月堡的距离不算太近，但也不算很远。我在小叶子受伤当天就发了消息，第二天傍晚，落月堡那边就派了一位专员过来。” 杜兰德不解道：“呃，所以这位专员人呢？” 心说自己进入村子的时候，特意将“洞察瞳力”切换为“全景模式”，没发现任何气息特别强大的存在啊。 哪儿来的调查专员？ 艾莉婕说：“他失踪了。” “什么？！”杜兰德心头一震。 艾莉婕说：“那位专员来到村子后，先是看了小叶子的伤势，说那伤势不是他一个人能处理的，得在调查工作结束之后，带小叶子前往落月堡去接受最专业的‘生命学者’的治疗才行。随后那位专员便连夜进入到村外的那片树林里。小叶子就是在林间玩耍的时候遇袭受伤的。” 杜兰德明白过来：“他是想连夜尽快完成调查工作，这样才好早一点带小叶子前往落月堡疗伤？” 艾莉婕点点头。 杜兰德认真问道：“这位专员叫什么名字？” “夏尔。”艾莉婕说，“是一名八级的始祖妖精。” 杜兰德认真记下了“夏尔”这个名字。 至于始祖妖精，杜兰德之前听那小男孩狂吹战斗妖精有多强的时候，从男孩口中听过这个名称。具体情况却是不甚了解。 只听艾莉婕补充解释了一句：“始祖妖精、生命学者、还有紫神妖姬，是我们妖精一族最重要也最强大的三大职业分支。” 杜兰德说：“原来如此。” 艾莉婕这才接着说道：“那位夏尔专员连夜进入林间调查，本来说好了无论调查是否有进展，第二天天亮之前一定会回来的，但他爽约了。三个月来，我再没见过他。” 杜兰德默然。 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然后三个月内都不见踪影。 失踪已经是最乐观的说法了。 那位素未谋面但听起来十分负责靠谱的夏尔专员，大概率已是凶多吉少了。 心想：“所以这位夏尔专员，是在连夜进入森林的时候，被那暗中袭击了我和小叶子的矮人斥候，偷袭了？或许还要加上那头湖底被我击杀的蛇刺？”杜兰德很自然地做出如此推测。 但很快，便又暗自摇了摇头。 因为等级上说不通。 始祖妖精具体是什么样的职业者，有什么职业特点，杜兰德暂时不清楚。 但既然是一个主位面的最主流也最强大的三大职业分支之一，职业强度肯定是足够的。 再加上八级的境界和实力。 比起那湖底的蛇刺，这位夏尔专员的实力绝对是更强的。 和那偷袭了杜兰德和小叶子的矮人斥候相比的话，不太好说。 但即便实力略逊色于那矮人斥候，也不至于无声无息地便人间蒸发啊。 哪怕是被偷袭暗算了，也绝不至于什么痕迹都没留下来便被俘、或被杀！ “难不成这村子附近，还隐藏着更强的敌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想法。 杜兰德心中凛然，开口对艾莉婕说了自己的猜测。 艾莉婕说：“我和你想法差不多，所以在夏尔专员失踪之后，赶紧再次联系上了落月堡，说明了这边的情况。奇怪的是，这一次，落月堡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没回复？”杜兰德一怔。 越发感觉这事态处处透着不对劲。 “是，没回复。整整三个月，什么回复都没有。” 艾莉婕凝重道，“我一度都要怀疑落月堡那边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变故，一夜之间忽然沦陷了之类的……好在，就在昨天，他们回复了，说会再派三名专员过来调查。” 杜兰德问：“他们有说为什么三个月来一直没回复，昨天忽然间回复了么？” 艾莉婕轻叹摇头：“并没有。” 看得出来，以艾莉婕的经验和阅历，都对这件事感到很不理解。 要知道无论是己方大后方出现敌人踪迹，还是一名前来调查的专员一夜间失踪生死未卜，都是绝对不能忽视的大事。 如此情况下，哪怕青怒城那边前线吃紧，哪怕落月堡人手严重不足，都还是要回复，得处理村子这边出现的问题啊！ 和艾莉婕一样，杜兰德也不理解。 猜测倒是有几个。 比如：或许不回复不代表不处理，而是落月堡那边，关于具体如何处理的方式上，出现了分歧？ 又或者出现问题的，不止一个村镇，而是很多生命泉水范围内的村镇都出现了敌人的踪迹，落月堡那边一时间顾不过来了？ 杜兰德甚至想到了一种极为黑暗的可能：或许落月堡那边，出于某些原因，选择战略性地放弃村子这边了。这种事情在战争时期，可不是一点可能没有的！ 但不管是哪个猜测，都没什么具体的依据。 杜兰德于是不再瞎猜，而是直接问道：“这次落月堡说要派来的三位专员，什么时候到？” 不管落月堡三个月不回复的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等那三位新派来的调查专员来了，接触过程中，总是能慢慢找到答案的！ “您刚才说，落月堡上次回复您要派人来，第二天那位夏尔专员就到了。”杜兰德看着艾莉婕，道，“这次您是昨天忽然收到回复的？那算算时间，岂不是今天人就会来？” 杜兰德话音刚落，艾莉婕还未来得及回答。 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 “请进。”艾莉婕说道。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边推开。 来人是那两位村医中的一人。 打开门后，飞快地道：“艾莉婕大人，人来了！落月堡派来的那三位调查专员大人，刚刚已经到村口了——咦？” 这名村医忽然愣了愣。 就看到房间里的艾莉婕和杜兰德在听到“人来了”之后，彼此对望一眼，然后……同时笑了。 章21 生命学者温妮 村医眼见这一幕，不由嘴巴微张，满脸吃惊。 心说村长大人和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杜兰德，不是第一天刚认识么？ 这种默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村长大人她和我们之间，可都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哇！ 只见艾莉婕起身笑道：“好嘛，正说着呢，人就到了。虽然三个月没回复真的很奇怪，但不管怎么样，这不还是派人来了么。” 杜兰德提前一步起身，主动取过一旁的拐杖，递到艾莉婕的手里。 然后便站到了艾莉婕的身旁。 一副很自然地要和艾莉婕一起去见那三位落月堡新派来的调查专员的架势。 这让那前来汇报的村医不由感到更奇怪了。 心说你这家伙，是谁啊？ 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然而很快，眼见艾莉婕和杜兰德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径直向着村口而去。看着两人的背影，紧跟在后边的村医忽然觉得：奇了怪了……我好像才是那个外人！ 午后。 天空中的两个太阳从不同的方向向地平线缓缓降落，在这过程中，居然逐渐散发出两种不太一样的光辉，很是奇幻。 杜兰德跟在艾莉婕的身旁，一起来到村口。 却见村口整洁、宽敞、而又空荡的，哪儿有什么调查专员？ 艾莉婕茫然四顾，喃喃自语道：“什么情况？什么情况这又是？！落月堡派来的调查专员，又……又失踪了？！这次居然刚到就失踪？而且一次就是三个！？” 杜兰德也有些奇怪，赶紧将“洞察瞳力”再次调整成“全景模式”，很快脸色一动。 就看到从村子里的某个方向上，另一名村医飞快地跑过来，道：“艾莉婕大人！不好意思，害您多跑了，那三位调查专员原本在这村口等您的，但后来他们说救人要紧，就先去小叶子的家里，去帮小叶子看伤去了！” “啊，这样啊。”艾莉婕这才松了口气。 杜兰德则是心道：“虽然三个月没回复真的挺蹊跷的，但这次的调查专员和三个月前的那位夏尔专员一样，也是最优先想着帮小叶子治伤。这么看来，落月堡派来的调查员，还是好的、是值得信任的……？” 又想到：“这位村医好像没有透露小叶子的伤已经被我治好了。这是对我还不完全信任，觉得落月堡派来的专业人员比我更靠谱么？嗯……也可以理解。” 很快从村口转到小叶子的家里。 迎面就看到小叶子的母亲迎了上来：“村长大人！啊，还有……杜兰德先生！” 大概是因为杜兰德换了衣服，不再是那副身穿荷叶的奇葩模样了，小叶子的母亲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艾莉婕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杜兰德则是向小叶子的母亲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很快便将目光转向屋子里。 透过敞开的房门，就看到三名和普通村民不同、明显透着职业者的力量气息的妖精，正在屋里。两男一女。 两名男调查员站着。 那女调查员则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来。 小叶子乖巧如猫地坐在床沿上，看着眼前陌生但漂亮的大姐姐，明显有些紧张。 那女调查员于是放缓了口吻，柔声说道：“小叶子，对么？你好呀，我叫温妮，是你们村的艾莉婕村长女士邀请来帮你治伤的。” 小叶子原本微微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些，说道：“三个月前也有一个大哥哥，说是艾莉婕奶奶邀请来村里的，但那个大哥哥说只有落月堡的生命学者能治好我。” 杜兰德注意到，在小叶子说到“三个月前来这里的大哥哥”的时候，两名男性调查员中的一人明显眼神一凝，就要开口询问什么似的。似乎性子比较急。 另一名男调查员却是抬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同伴不要急，沉住气。 而那名叫温妮的女调查员则是继续温和地笑着，说：“夏尔他说只有生命学者能治好你的伤？巧了，我就是一名生命学者哦！” 小叶子吃了一惊，这时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好奇地看着温妮，问：“大姐姐你是生命学者？” 温妮笑道：“怎么，我不像么？” 嘴上看似随意地在和小叶子闲聊着，实际上，杜兰德看出这温妮身上已经悄然生出一道无形的力量波动，然后不动声色地慢慢渗透到小叶子的身体里去了。 应该是用言语让小叶子身心放松下来，同时其实已经开始着手检查伤势。 “看来这‘生命学者’，是一种主攻治疗的职业者。” 杜兰德心中了然。 只听小叶子说：“不是大姐姐你不像，而是……而是我以为职业者都是像这两个哥哥一样的……”说着看了一眼温妮身后的两名男调查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的温妮不同，温妮身后的两名调查员中，一个身材极为高大壮硕，简简单单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山一般厚重坚实的感觉。 另一人没那么高那么壮，却是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背上负着一张深褐色的长弓。 只听温妮笑道：“他们俩？他们俩当然和我不同啊。 他们一个是始祖妖精，皮糙肉厚的。 一个是紫神妖姬，擅长各类长距离武器，杀伤力惊人。 至于我，我是个生命学者，本来就不是他们这种打打杀杀的职业者。 我是一名医生啊。” “哦……”小叶子似懂非懂，想了想，又说，“我们村里，也有医生的。” 温妮说：“嗯，那他们一定很厉害。不过有些小毛小病，我反而比较擅长处理。” 这话可以说给足了村里那两名村医面子。 要知道村里的两位村医，毕竟还是普通妖精，医术肯定是不能和专业的生命学者相提并论的。 温妮却非常谦虚低调，而且看起来并无任何做作，像是发自内心地认为：生命学者比起普通医生，并没有什么更高贵的。 没人能拒绝一个人善心美的漂亮医生小姐姐。 小叶子这时不止完全不紧张了，更是对眼前的温妮自然而然地生出亲近之意，小脸红红地说：“可是……可是我的病，其实已经治好了呀。不用再麻烦大姐姐你了。” 章22 偏分之眼 之前杜兰德为小叶子疗伤的时候，小叶子本人因为伤势爆发，已处于半昏迷的状态。等杜兰德治好了小叶子的伤，女孩又沉沉睡了过去。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帮了她。 等到重新醒来的时候，小叶子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里了。 被推下水险些溺水的这段经历，就像是一个不太真实的噩梦。 虽然是个噩梦，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没那么后怕。 相反小叶子感到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三个月来，她还是第一次感到这种受伤之前才有的轻松的感觉！ 再然后，小叶子就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的伤势已经痊愈了。 此时小叶子很是高兴地对温妮说“我的伤已经好了”，心中则是在想：“妈妈还没说到底是谁治好我的，这位温妮姐姐就和这个哥哥和这个叔叔一起到了。所以到底是谁治好我的呢？” 温妮听到小叶子的话，却是暗自摇头：“伤势已经好了？这怎么可能呢……” 心说按照夏尔三个月前前来调查后传回去的初步调查报告来看，眼前这女孩的伤势，毫无疑问是一名级别不算低的矮人斥候造成的。 矮人斥候造成的伤势，虽然没有吸血妖精造成的伤势那般棘手到近乎不可逆，但毫无疑问，也是极难处理。 “刚刚这孩子的母亲也说孩子的伤已经好了，这不是自己骗自己么？”温妮心想。 不过她生性温柔，主意虽正，却是外柔内刚，锋芒并不显露于外的那种类型。 内心有些不以为然，嘴上还是哄着小叶子说道：“伤势已经好了么？那很好呀！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再做个检——” 她本想说“还是要再做个检查确认下比较好哦”。 说到一半，却是忽然顿住，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完全在预期之外的奇怪之事。 温妮怔愣片刻，眉头渐渐皱起。 她之前只是悄然运转力量，用一种无形无迹的职业手法，为小叶子做检查。 此时却是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蒸腾起一种乳白色的氤氲气息。 乳白色的气息如云气般翻滚着，最终全部涌入到温妮的一只眼睛里。 她的单边眼睛变得近乎透明，凝视眼前的小叶子。 似乎要进一步确认什么。 温妮身后的两名同伴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那背负弓箭一脸冷峻的青年模样的紫神妖姬的性子比较急，立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么？怎么突然动用这么高级别的能力了？这能力不安全啊。” 一旁看着比较沉稳的身材壮硕的那名始祖妖精，虽然没说什么，却也是一脸严肃。 温妮此时动用的这项能力，名为“偏分之眼”。 是一种对生命学者自身身体颇有负荷，甚至有些损伤的检测技艺。 其原理是在短时间内，降低身体各方面的机能，换取一只眼睛的瞳力获得瞬息间的暴涨。 “不过以温妮的性子，她不太常用这种会导致自身在一段时间内变得虚弱的属性较为激进的能力啊。”那名温妮身后的始祖妖精心想，“难不成这小叶子小姑娘的伤势，比三个月前夏尔汇报的情况，更严重了？” 心里正这么想着，就听到温妮再次开口，喃喃说道：“好了……” “嗯？什么好了？”两名男调查员同时问道。 温妮却像是没听到身后同伴的问题，只怔怔看着眼前的小叶子，难以置信地说：“你……你的伤真的……已经完全好了啊……” 两名男调查员：“？” 小叶子一脸天真烂漫，笑道：“是啊，我不是说了嘛，我已经完全好了啊。妈妈她从来不会骗我的。三个月前我刚受伤的时候，我让我妈妈哄哄我，她说有什么好哄的，伤了就是伤了，病了就是病了，把我骂哭了。妈妈她从来不会为了哄我安慰我就跟我说假话的。” 温妮：“……” 虽然没有证据，但她强烈觉得眼前的小女孩是不是在内涵自己！ 摇摇头，温妮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眼下的重点是：“你这伤，怎么好的？谁治好的？你们村里的村医么？” 她之前说村里的村医医术高明，更多是礼貌、客套。 内心深处，温妮很清楚这根本不是普通村医能处理的。 必须是专业的生命学者，而且级别不能低。 老实说，哪怕到了现在，温妮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怎么就好了呢？ 艾莉婕适时地从屋外走了进来，轻咳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嗯，这个这个……小叶子的伤，确实已经痊愈了。” 三名调查员中，身为生命学者的温妮主攻治疗，但团队真正的话事人，似乎反而是那个话最少看着最沉稳的壮硕的始祖妖精：“您好，艾莉婕女士，对么？我叫巴顿。” “您好。”艾莉婕客客气气地行了一礼。 巴顿说：“没记错的话，您三个月前发来落月堡垒的求援信里，说这位小叶子小姑娘的伤势情况不容乐观，还说之前来到这里的夏尔调查员在调查过程中失踪了，不是么？” 他沉声说完，认真看着艾莉婕的眼睛。 艾莉婕却是不答反问：“这个，恕我冒昧一问哈，如您所说，三个月前我就求援了。然而三个月来，落月堡一直没有给我回复的理由是？请别介意，我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好奇。” 生命泉水是一片覆盖了生命树屋南方大片区域的网状水域的统称。 落月堡位于生命泉水的中心。 以落月堡为核心，大大小小的村镇散布在生命泉水的水域各处，彼此间主要以水路进行往来交流。 以艾莉婕一个小小村庄的村长的身份，本来是不适合这么当众直问落月堡为什么迟迟不回复的。 但艾莉婕问了。 问得很客气。 同时又很坚决！ 房间里，空气一时间都变得有些凝固了。 在场的小叶子的母亲、还有那两名陪同的村医，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杜兰德却是竖起耳朵，和艾莉婕一起看着对面的巴顿、温妮三人。 章23 复制之力 “……您的来信，被什么人篡改了。” 巴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缓缓说道，“三个月前，我们收到的是被篡改过的消息。所以我们本来以为事情已经了结，以为只是一个误会、一个乌龙事件而已。” 杜兰德听到这，心中一阵凛然。 心说原来是这样！这么看来，是落月堡内部出问题了？ 有内鬼？！ 本想继续追问：“就算艾莉婕的信被篡改了，那位夏尔调查员三个月没回落月堡，难道就不会让人觉得不对劲么？” 对方却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很快再次回到之前那个问题：“这孩子（小叶子）的伤势到底是谁治好的？夏尔发回来的汇报说了，这孩子之前是真的受伤了，那就不是你们误报了情况。而是这孩子的伤，在过去三个月里被人治好了！是谁治好的？” 巴顿一边说，一边已将目光转向跟着艾莉婕一起进到屋子里的那两名村医。 两名村医连连摇头，表示不是我们，绝对不是！ 同时不由自主地对屋里的杜兰德频频侧目。 之前她们俩还对杜兰德到底有没有治好小叶子存着一份怀疑来着，现在才从温妮口中确认：这杜兰德，真的治好了三个月前那位夏尔调查员说要去落月堡才能治好的伤！ 而眼见两名村医的目光不断瞥向杜兰德，巴顿、温妮、还有那急性子的青年调查员，不由也都看向了艾莉婕身旁的杜兰德。 老实说，之前三人压根没怎么注意到杜兰德这个人。 以为只是艾莉婕身边的一位随从、或是子侄一类的人物。 此时，面对三位调查员的带着探询和审视的目光，一直保持着安静的杜兰德终于开口，说道：“是我治好小叶子的。” 这下，小叶子终于知道是谁治好了自己的伤了。 伤势痊愈后红扑扑的小脸上，却反而浮现出困惑：“这个大哥哥……谁啊？没见过诶。” 温妮上下打量杜兰德片刻，问道：“请问你是？” 艾莉婕替杜兰德做出了回答：“哦，他也是我们村的村医。” 在场那两名村医：“？？” 心说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们咋不知道？ 却见作为当事人的杜兰德一副坦然承认，认同了艾莉婕的话的自然而然的架势。 这是因为刚才温妮在房间里为小叶子做检查的同时，屋外，杜兰德和艾莉婕之间，其实也通过传音进行了一番悄然间的私下交流： “马上应该就会检查出来小叶子的伤势已经好了，到时候肯定要问是谁治好的，这事瞒不住，也不能瞒。” 艾莉婕当时语带提醒地对杜兰德说道。 杜兰德嗯了一声，表示明白，问：“您有什么建议吗？” 艾莉婕说：“我不深究你的来历，不代表别人不深究。 你如果未来想要通过落月堡去青怒城，总得有个不惹人怀疑也不惹人觊觎的身份。眼下我们村的情况，你想要尽一份力的话，同样需要一个身份。 这样，一会儿我就说你是我们村的村医，你觉得如何？” “好啊，听您的！”杜兰德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一副从善如流的模样。 随后杜兰德略一犹豫，这次终于没忍住，问道：“您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帮我？您……知道我是谁？” 艾莉婕微微一笑，嘴唇微动。 然而还没等她回答杜兰德，屋里的温妮便已经发现了小叶子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打断了屋外杜兰德和艾莉婕之间的交流。 此时，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杜兰德的身上。 温妮忍不住问道：“请问你是？” “我叫杜兰德。” “你也是生命学者么？”温妮盯着杜兰德，罕见地有些不淡定。 无他，只因为她刚刚用“偏分之眼”检查小叶子的体内情况，发现：伤势好得也太彻底了！ 哪怕动用了“偏分之眼”，也只勉强看出些微的疤痕残留。 通过那极小的残留的伤疤，温妮脑海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能想象到这伤势没治好之前，有多严重！ 恐怕比艾莉婕的来信和夏尔汇报的情况，更加严重、更加棘手。 “那般棘手的伤，哪怕我这次有备而来，亲自出手，也不过五成把握。”温妮心想，“我本来都做好心理准备，实在没办法处理的话，就先帮忙缓解，然后带回落月堡去让老师她亲自出马的。” 想到这，温妮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杜兰德，心说眼前这家伙，是比自己更厉害的生命学者？ 艾莉婕之前开口替杜兰德说他是村里的村医，此时却是一言不发。 生命学者是职业者，而且是这妖精树屋的三大最主流的职业者之一。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扯不了谎的！ 奇怪的是，艾莉婕不开口，却也不紧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杜兰德会露馅。 只见杜兰德面对温妮的询问、还有巴顿和那急性子男的审视的目光，点点头道：“是，我也是一名生命学者。” 说话之间，杜兰德身上蒸腾起冰蓝和橘红交织的氤氲的双色气息。 在现场除了艾莉婕之外其他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杜兰德身上的双色气息翻滚着向上，冰蓝色进入到一边眼睛里，橘红色进入到另一边，随后他一双原本黑色的眸子，变成了一边火一般橘红，另一半冰一般冰蓝的色泽。 不是温妮之前施展过的“偏分之眼”是什么？ 左右双眼，冰蓝色和橘红色甚至在交替闪烁，并非一直是一边眼睛一个眼色。 杜兰德就这么盯着眼前的温妮。 而温妮直面杜兰德的目光，忽然间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一刻她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只要对方想，就能毫无阻碍地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看穿、看透！ 生命学者本就不是战斗类型的职业者，发动“偏分之眼”又需要在短时间内降低除了目力之外的其他身体机能，可以说是本就有些脆弱的生命学者最脆弱的时候。 然而此时杜兰德的目光，给到温妮的无形压力是那般巨大，她居然生不出“趁着杜兰德虚弱进行反击”的念头！ “是生命学者！这绝对是专业的生命学者才能施展出的‘偏分之眼’！” 温妮心中在喊，“而且这人的偏分之眼，造诣比我还要高！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自带攻击性和强大压迫力的偏分之眼！这瞳力，不止能用于检查治疗，都能用于战斗中的自保和对队友的支援了！” 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就在温妮感觉自己有点支撑不住的时候—— 无形的瞳力点到即止般，如潮水般又退了回去。 杜兰德的眸色恢复了正常，脸色也很之前没太大的变化。 仿佛刚才那一切和他没任何关系似的。 章24 青色愤怒，马努斯！ 职业。 职业者。 上层宇宙的情况如何，杜兰德不知道。 但至少在下层宇宙，几乎一切位面的所有智慧生命种族，都拥有至少一个分支以上的职业者。 下层宇宙的位面数量众多，智慧生命种族的类型更多，每个种族再细分出不同的职业者，最终衍生出一个庞大至极的职业者体系。这个体系是如此巨大而复杂，而且日新月异，以至于每一个下层宇宙的强大主位面，都会有一批人专门研究“职业学”的人员。 在整个下层宇宙的职业体系中，战斗法师不是先天禀赋最强的。 却是最会观察、学习的一支。 战斗法师的一切战斗技艺、体术法术，都建立在“洞察”的基础之上。 一旦完成了洞察，就可以针对性地决定用什么方式来应对。 众多应对手法之中，有一种在战斗法师内部很流行的应对方式，名为：复制。 即：在极短的时间里，洞察他人的体术、或法术，然后直接进行镜像式的模仿，进而用对手的手段，打败对手。 这正是杜兰德刚刚对温妮所做的事。 温妮在屋里对小叶子施展“偏分之眼”的时候，杜兰德还在屋外和艾莉婕沟通关于“今后以村医的身份在这妖精树屋继续行事”的问题。 杜兰德就那么一边和艾莉婕悄然沟通着，一边已经不动声色地把温妮的“偏分之眼”，强行复制了过来！ “……这家伙，还真是生命学者！” 不止温妮，温妮身后的两名调查员也流露出吃惊之色。 明显没想到会在这样偏僻的一个村儿里，遇到一名恐怕不在落月堡编制之内的“野生”的生命学者。 “不过这个叫杜兰德的，用出来的‘偏分之眼’，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巴顿看着粗豪，实际上心细如发。 他隐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 巴顿、温妮等人不知道的是，杜兰德在对温妮的“偏分之眼”进行复制，以此表明自己和温妮一样也是一名生命学者的时候，也生出了一种颇为奇特的感受。 “该怎么说呢…… 这复制眼的技巧，我前世还是纯粹的战斗法师的时候，施展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从来没有过这一次的这种感觉啊。” 杜兰德表面上一副淡定无比的模样，实际上正在细细感受着。 要知道，战斗法师的复制之力，虽然在下层宇宙的职业圈中很出名，但毕竟是有其极限的。 下层宇宙那么多种族那么多职业，战斗法师要是真能百分百复制模仿出所有职业的所有技术，甚至青出于蓝，那其他职业就不用玩啦，战斗法师直接就无敌了。 杜兰德作为曾经的巅峰战斗法师，很清楚：“我们战斗法师的复制之力，以洞察眼为基础，复制的更多是对手的‘招式之形’，很多时候并不能真正捕捉到对方招式中的‘真意’的。” 换言之，以复制之力对敌，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比对方用的更好，而是主打一个出其不意。 复制对手招式的同时，还是要搭配上其他战斗法师的体术法术，才能赢的。 在战斗法师的历史上，复制眼的创始人，是一位名叫“梭罗”的战斗法师。 但使用复制之力最为出名的，则是那位“马努斯”。 那位马努斯，以复制龙族真形着称，在“洞察眼”和“复制眼”的基础上，进一步开发出了一个全新的流派，不属于体术也不属于法术，名为：拟龙流派。 拟龙流派，顾名思义，即那位马努斯能够自如地变化成各式各样的强大龙族，然后以龙族之姿，施展战斗法师的体术和法术！ 青色愤怒马努斯，那是威震了下层宇宙一个时代的名字。 “但，即便以马努斯大人他在复制眼上的逆天造诣，他都曾对我说过：说复制之眼的上限，便是看出他人招式的‘真形’，最内核的‘真意’，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随随便便一眼就看穿、然后复制过来的。” 杜兰德心想，“为什么我现在，居然有种我洞察、复制出了这‘偏分之眼’的‘真意’的感觉！？” 是的，这就是杜兰德觉得非常神奇的一点了。 复制“招式之形”的时候，呈现出的招式，完全是“镜像式”的，会和对手的招式几乎一模一样。因为复制过程，就是一个依着葫芦画瓢的过程。 然而一旦复制了“招式之意”，那就真正理解了招式的本质，反倒不必那么苛求形态上的绝对复制了。 杜兰德刚刚施展出那个属于自己的冰火双系版本的“偏分之眼”的时候，实际上是很放松的。 很多细节，其实都和温妮的“偏分之眼”不同。 却反而更加传神！ 这也正是那巴顿隐隐觉得杜兰德的招式，有点怪怪的原因了。 巴顿并不是觉得杜兰德学得似是而非，相反，他是觉得杜兰德这“偏分之眼”……用得也太好了！ “所以这还是因为战斗妖精的先天禀赋强于战斗法师，以至于复制之眼的威力，也增加了？”杜兰德心中生出猜测。 但这次，杜兰德隐隐觉得，好像没这么简单。 不能简单地归因于“战斗妖精的天赋更好”。 因为在温妮施展“偏分之眼”的同时，她身后的巴顿，实际上也悄然展开了一道巨大的能量领域，将整个村子包裹了起来，像是无声无息地罩上了一个碗型的防护罩。 这一点，在场除了杜兰德之外，恐怕没人看出来。巴顿的两名同伴甚至都没察觉到。 那防护罩，应该是始祖妖精的某种职业技能。 杜兰德于是试着用复制眼，也复制了一下那防护罩形态的始祖妖精的职业技能，却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真意”，就只有杜兰德比较熟悉的“招式之形”而已。 复制始祖妖精的招式，只是和从前一样，掌握到了对方招式的“形”。 复制生命学者的招式，却是轻而易举、甚至可以说自然而然地，就捕捉到了招式的“意”。 “我去……” 想到这，杜兰德忽然回忆起了什么，“我该不会是和这生命学者，产生‘职业共鸣’了？如果没记错的话，‘职业共鸣’的现象一旦出现，就意味着……意味着——” 章25 兼职者 “——哎呀，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一位和我一样的生命学者！” 温妮的声音，打断了杜兰德脑海中狂飙的思绪。 这位在落月堡的众多年轻男妖精的心目中人气极高的堪称梦中情人的年轻女妖精在短暂的吃惊之后，心绪重新平复下来，随后反倒对杜兰德透出一种亲近之意，好奇问道：“我没在落月堡见过你。所以你没在落月堡注册过，对么？野生的职业者？” 有些职业需要特别的就职仪式之后，才能开启职业之路。 有些职业不用。 妖精一族的众多职业分支，普遍不需要特别的就职仪式。 生活中的一些可能并不起眼的小小的契机之下，变能够自然而然地完成职业觉醒。 这种自然觉醒、觉醒后没经过正规训练、也没在落月堡或青怒城正式注册过的职业者，在这妖精树屋又被称为“野生的职业者”。 “算是。”杜兰德说。 自己这战斗妖精，确实是在野外湖水的水底诞生，然后自然觉醒的。 而且现在，杜兰德更是强烈怀疑：“这一世，我可能会是一名……‘兼职者’！” 杜兰德再次想到了“职业共鸣”。 所谓“职业共鸣”，简单来说就是一种并不普遍存在职业者之间的颇为少见的现象：一种职业者，在观摩另一种职业者的技能能力的时候，生出强烈的亲近感、共鸣感。 这种现象，就叫职业共鸣。 一旦产生职业共鸣，就意味着：有可能“兼职”那个令自己产生共鸣的职业。 这种现象其实很少见。 因为职业者这个概念本身，就代表着特定领域的极致专精。 兼职，很多时候并不意味着强大，反而会导致分心。 这也是兼职者在职业者中——尤其是顶尖职业者中——的比例，非常少的理由。 但……除了“职业共鸣”和“兼职可能”之外，杜兰德真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解释自己随便复制了一下温妮的职业技能，立刻就自然捕捉到了招式的“意”。 尤其是，成功复制了温妮这位生命学者的招式之后，杜兰德隐隐觉得自己的职业等级，似乎有着进一步提升的迹象。 原本的一级战斗妖精，开始向着二级攀升。 职业属性上，似乎也开始发生一些新的蜕变！ 温妮自然不知道杜兰德体内悄然产生的变化，更不会知道杜兰德脑海中转动的这些心思。 她只是对眼前这位野生的同类颇感兴趣：“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位野生的生命学者呢。据说野生的职业者一旦觉醒之后，因为没接受过训练，只会凭借职业本能，自然开发出一些职业技能。 但我看你这‘偏分之眼’，用得非常熟练啊！都有自己独特的理解了。” 她越说越是好奇，又问：“你用什么手法治好这位小叶子小姑娘的？生命学者没接受过专业训练的话，自然能够觉醒出来的职业技能，就那么几个，你用得是哪一个？” 杜兰德：“……” 心说我怎么知道哪一个？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那几个”，到底是哪几个！ 索性不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摆出一副脾气古怪的样子，哼了一声。 “你哼什么？！” 温妮身后，那位背负弓箭的青年妖精，忽然间冷冷开口了。 他本来只是显得性子有点急，倒是没什么恶意。 但在温妮对杜兰德表现出好奇之后，这哥们肉眼可见地流露出非常不爽的神气。 巴顿轻咳一声，提醒道：“亚瑟，注意态度。” 亚瑟是一名紫神妖姬。 紫神妖姬，是这妖精树屋之中主修攻杀能力和远距离终结能力的一种几乎纯粹的进攻型的职业。 虽然职业名里有一个“姬”字，但这一职业在男女比例上，反而以男性妖精居多。这点和生命学者相反。至于始祖妖精，则是男女妖精大致对半的人数比例。 亚瑟一双眸子如利箭一般锐利，冷冷盯着杜兰德的眼睛，哼道：“三个月前，夏尔发回落月堡的调查报告里，可没提到这村里居然有一名野生的生命学者。” 他又瞥了一眼艾莉婕，接着道：“你先后发了两封求援信，信里好像也都没提到这小子！” 都说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亚瑟却反倒因为嫉妒，心思变得缜密起来。 反而没有像温妮那样忽然见到野生同类的亲近和好奇。 巴顿对艾莉婕微笑说道：“抱歉，我这位部下性子有点急。”顿了顿，看似随意道，“说起来，之前我们收到的消息里，确实从未提过你们村里居然有一位野生职业者。” 艾莉婕实话实说：“哦，他是今天刚来村里的。” “是么？”巴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位女村医、还有小叶子的母亲。 就看到三位女妖精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位杜兰德是今天才到村里来的呢！” 亚瑟这时又开口了，用一种审讯的口吻道：“所以你压根不是这个村儿的？你哪儿来的？哪个村的？” 他的语速极快，乱箭连射一般。 分明没有在话语里掺杂任何紫神妖姬的职业力量，却是单凭一股凌厉的气势，就让人觉得逼人无比。 杜兰德毕竟二世为人——好，应该说是一世为人，一世为妖精——脾气已不像前世年轻时那般刚硬。 但既然已经摆了个“脾气古怪不好说话（主要是不敢乱说怕说错）”的人设，索性把这人设一拗到底，于是面对对方连珠炮弹般的质问，杜兰德翻了个白眼，就回了一句话： “关你屁事！” 艾莉婕、两名女村医、小叶子的母亲：“……” 小叶子的母亲更是捂住了女儿的尖耳朵。 亚瑟的耳朵，却是一个激灵竖了起来，随后迅速开始充血、变红。 “你、说、什、么？！” 亚瑟咬着牙齿，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他和温妮的性格完全不同，温妮很注意照顾周围人的情绪，更重要的是温妮发自内心从不认为落月堡的人员就比堡垒之外的普通妖精、或是野生职业者要高一筹。 亚瑟不同。 他打心眼里，瞧不起杜兰德这样的野生职业者！ 在他看来，杜兰德这样的家伙，见到自己就该老老实实的，自己问什么，就乖乖回答什么。 完全没想到杜兰德非但不配合，居然……还特么的爆粗还嘴！ 这时候已经无关嫉妒吃醋什么的。 无关温妮了。 房间里的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一道紫色的光芒亮起，紧接着就听到温妮急切中带着惊怒的声音响起：“亚瑟你干什么？你……你疯了？屋里有小孩子啊！” 温妮没来得说完。 亚瑟人已消失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 下一刻，他整个人在凌厉闪烁着的紫色光芒之中，直接出现在了杜兰德的眼前。 原本负在背上的长弓，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了！ 弓满如月！ 瞬间拉开长弓的同时，原本没有搭上任何弓箭的弓弦之上，居然自行亮起一道紫光，形成了一支能量形态的箭矢。 整支箭矢完全成型的瞬间，箭头一点几乎已经怼在了杜兰德的脸上！ “我看你根本就是吸血妖精们派来的奸细？” 亚瑟一脸冷酷地看着面对箭矢怼脸居然纹丝不动的杜兰德，眼中透出一种“你的生死由我掌控”的支配的味道，“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我们今天刚到，你就石头缝里凭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了这村里！” 章26 战争假想 现实世界里，亚瑟气势逼人，把弓箭怼在杜兰德的脸上，嚣张不可一世。 在杜兰德的脑海中…… 亚瑟已经以超过一百种不同的方式，扑街了一百次以上了！ “战争假想”——这是许多战斗法师在面对冲突、或可能爆发的冲突时，都会做的一件事。 即在短时间内，迅速在脑海中进行推演，计算出冲突爆发后的不同的应对方式，以及不同应对方式最终可能出现的不同结果，并最终决定以何种方式去做应对。 老实说，杜兰德并不特别喜欢“战争假想”，因为杜兰德更倾向于相信“计划赶不上变化”，属于战斗法师中偏“见招拆招”的那一类。 但这次杜兰德做了假想。 而无论如何假想、无论怎么推算，最终的结果都是：眼前这名应该是七级水准的紫神妖姬，会被仍是一级战斗妖精的杜兰德自己完虐！ 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 在最后一个推演出来的画面之中—— 杜兰德在对方拉弓的同时，也做了一个开弓的动作。 当亚瑟将手中长弓完全拉开对准杜兰德的同时，杜兰德也拉开一柄冰火交织的战弓，反过来对准了亚瑟。 最重要的是箭矢。 当杜兰德同步镜像式地完成开弓的动作的一刻，原本搭在对方弓箭之上的那支能量箭矢，居然诡异无比地调转了方向，改为搭在杜兰德手中的战弓之上，箭头一点，反过来怼在了亚瑟的一只眼的眼珠子前方！ 复制之力，全力发动！ 虽然只复制了“形”，没能复制出“意”，却已足以让亚瑟因为杜兰德这完全超出他预料的应对方式而震惊，进而骇异，再进而出现短暂的动作滞缓和身体僵硬了。 杜兰德于是松弦、放箭。 亚瑟惊骇之下，又遭到完全镜像式的强力攻击，本能地就会将全部力量集中于正面，用于防守。 但他不会发现：杜兰德当面射出的能量箭矢的箭头一点，悄然亮起了一道橘红色的火意。 “橘焰诡斩”悄然发动。 原本从正面发动的攻势，最终反而会借由“空间穿梭”的属性，悄然出现在亚瑟的身后。 正面，杜兰德的攻势看似声势浩大，但其实只是虚招。 而真正出现在亚瑟身后的杀招，反而不会有任何惊人之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杜兰德没有再推演更多的可能性。 用“战争假想”推演出一种、两种、乃至七八种可能，都推测出自己能赢，实际去战斗，结果未必能如预期般赢下来。 但以杜兰德前世巅峰战斗法师的身份，连续推演出了超过一百种可能，每一种都是自己完胜，而对手惨败，那实际去执行的话，结果99，对手就是会惨败！ 人不会跟一条败犬置气。 再考虑到自己如今的人设是一名野生的生命学者—— 现实世界里，杜兰德没做假想世界里的那一百多种操作中的任何一种。 反而在停止推演之后，尤有余力地想到：“其实我一直不喜欢做‘战争假想’的，因为无论开打之前推演得多么充分，多么胜券在握，一旦真的开打，永远——是永远——都会出现推演之外的意外！” 相比起被许多战斗法师青睐的“战争假想”，杜兰德更喜欢在简单判断之后，直接投入实战，通过大量的实战锤炼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再遵循着这份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去战斗！ “住手！” “你干什么？！” 只听现场不止一声惊怒的喝喊声响起。 除了温妮之外，反应最激烈的，反倒是那两名之前对杜兰德颇有戒心的村医。 她们的逻辑也很简单：哪怕你亚瑟是落月堡来的职业者，也不能在我们村里这么肆无忌惮，欺负我们村的人啊！ 在从温妮口中，确认了“小叶子真的是杜兰德治好”这一点后，两名之前还对杜兰德有所怀疑的村医，已经完全将杜兰德看作了自己人。 眼见杜兰德面对亚瑟的攻击一动不动，看起来完全是那种典型的“惊呆了、吓傻了以至于全身僵硬动弹不得”的反应，两名村医不由大声呵斥起来。 但她们毕竟是没有职业力量的普通人，被亚瑟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气息逼迫得非但无法上前帮忙，反而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直到背脊重重撞在了屋里的墙壁上。 “没听到我在问你话么？”亚瑟盯着杜兰德，不依不饶，提高了音量，“回答！” 他话音刚落，他拉开的那张长弓之上搭着的泛着紫色神秘光辉的能量箭矢，就“砰”的一声脆响，爆裂成了无数的细碎光点。 巴顿出手了。 一只大手伸出，一把捏碎了亚瑟凝聚出的能量箭矢。 “嗯？”杜兰德面对亚瑟张弓怼脸都能无动于衷，眼见巴顿这一出手，却是心头一凛。 动作好快！ 亚瑟虽然以他的等级而论，也挺快的，但和这巴顿的速度一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洞察眼的无形瞳力笼罩下，亚瑟刚刚瞬移式的突袭，看似快如闪电，实际上整个突进的轨迹，被杜兰德捕捉得清清楚楚，底裤都给他看穿的那种彻底看透的程度。 巴顿出手时，则是是看似缓慢，缓慢到每一个动作轨迹，都清楚呈现给屋内包括杜兰德的所有人。 但杜兰德反倒生出一种“无法确定这家伙呈现出的运动轨迹到底是不是他真的运动轨迹”的感觉！ “亚瑟！” 巴顿明显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什么了？还不收起战弓！” 亚瑟却似还有点不服气，想要开口说什么。 然而随着巴顿彻底沉下脸色，重重哼了一声，亚瑟一张俊脸猛然转为惨白，原本如战枪般立得挺拔笔直的身子摇晃了两下，“哇”一声，居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头儿！”温妮吓了一跳，叫了一声。 她虽然也对亚瑟的冲动行事颇感不满，但毕竟是队友，赶紧说道，“错了错了，亚瑟他知道错了！” 巴顿不吭声，居高临下，盯着亚瑟。 眼见亚瑟又吐了口血，低着头，终于老老实实重新将战弓收回到背后。 巴顿又冷冷哼了一声，这才收手，没有进一步地压制亚瑟。 章27 非常规 “挺厉害的啊……” 杜兰德全程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心道，“这个叫巴顿的始祖妖精，实力真的很强！至少是十五级的水准，远超他的两名部下。” 由于前世的实力实在太强，杜兰德如今重生后的级别虽然很低，但哪怕对上七级的紫神妖姬亚瑟，也有信心可以碾压。 但跨级别作战，终究有其极限所在。 杜兰德只看巴顿出手了一次，就明白：自己如今跨级作战的极限，大概在十级之下。 十级之上，就不是前世的经验和积累能弥补的差距了。 不由心想：“还是得尽快提升等级，提升实力！” 杜兰德在巴顿出手制服亚瑟的时候，习惯性地也偷偷对巴顿的招式，尝试着进行了复制。 运用“复制之力”、包括“战争假想”，都算是更为广义层面上的战斗。 而战斗法师只要坚持战斗，就能不断升级！ 此时，杜兰德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有半只脚踏进二级战斗妖精的门槛了。 随着等级的提升，职业属性进一步蜕变。 如果说之前杜兰德只是有所猜测，那现在已经渐渐开始有种越发强烈的感觉了：一旦真正突破到二级，我或许会在战斗妖精的基础上，成为一名生命学者…… 不，应该说，成为生命学者，自己这个战斗妖精，才是一名真正意义上觉醒完整的战斗妖精！ 表面生命学者，内在战斗法师—— 这两者的“兼职”，或许才是战斗妖精的真正内涵！ 否则真没办法解释啊：为什么自己动用复制之力的时候，对和温妮这个生命学者产生了“职业共鸣”，而对身为始祖妖精的巴顿还有身为紫神妖姬的亚瑟，都只复制出了招式的形，无法复制出招式的意？ “……抱歉，让诸位看笑话了。” 巴顿歉意的声音，将杜兰德短暂飘飞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你跟我说抱歉有什么用？”艾莉婕说。 她在亚瑟发飙的时候，一直没表态，没有像两名村医那样维护杜兰德。 此时她才再次开口，说道：“又不是我被人用弓箭怼着脸。” 艾莉婕的口吻透着明显的冷淡。 并未失礼，但明确表达出了心中的强烈不满。 巴顿于是看向杜兰德，认真说道：“抱歉，我为我部下的鲁莽行为，诚恳表达歉意。” 杜兰德却是没吭声。 “这巴顿，嘴上说着抱歉，实际上对于我的身份来历，也有疑虑。”杜兰德心想，“否则以他刚刚展现出的实力，从一开始就不会让那亚瑟有机会对我出手！” 杜兰德忽然觉得有点头疼，心说这妖精树屋之中，要是人人都对自己的身份来历生疑，那就没完没了了啊。 眼见对方表面上再次表达了一番歉意，实际上眼底深处却是带着审视，杜兰德把心一横：说不得，得来点非常规的手段了！ “对不起，没吓到小孩子。”巴顿转头看向将小叶子挡在身后的小叶子的母亲。 小叶子的母亲勉强笑了笑。 巴顿再次回头看向杜兰德，第三次以一名高达十五级的始祖妖精的身份，对杜兰德道歉：“对不起，请接受我的歉意。” 和鲁莽性急的亚瑟、还有太过在意周围人感受的温妮不同，巴顿不止头脑冷静，行事沉稳，心思更是极为细腻。 杜兰德猜得不错，巴顿确实，是故意放任亚瑟出手的！ 先放任亚瑟出手，然后适时地出面阻拦，当众重罚亚瑟，以此争取到杜兰德等人的信任。 而信任，是一个人最放松警惕的状态！ 表面上，巴顿在对杜兰德不厌其烦地表达歉意。 实际上他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仔细审视着杜兰德的每一个动作细节，只要杜兰德因为放松警惕而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和他“野生生命学者”的身份不符的行为，巴顿就会出手。 而且绝不会是亚瑟刚刚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屁用没有的出手！ “我当然不想伤到好人，但眼下的局势，可以说是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危机。此行任务，更是不容有失！” 巴顿心想，“这杜兰德确认没问题的话，那或许真能帮到我们。但他如果有问题，哪怕只是疑似有问题，我也必须当机立断，立刻下狠手！因为眼下这局势，真的容不得半点闪失了，宁杀错也不能放过！” 心中抱着这样的想法，巴顿双眼紧盯杜兰德，随时准备出手，然后就看到—— 杜兰德忽然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 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 巴顿：“……” 只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杜兰德头上脸上如瀑而下。 杜兰德抬手想要去擦汗，双手却是因为恐惧，或者说因为后怕，而控制不住地不断颤抖着！ “这……” 巴顿眼皮跳了跳，眼中第一次闪过错愕。 完全没料到杜兰德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仔细想想，一名野生职业者忽然被一名七级紫神妖姬怼脸恐吓，确实好像……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嗒、嗒！ 豆大的泪珠，连珠串一样地开始从杜兰德的眼眶里滚落而来。 “啊……这——？” 哪怕以巴顿的沉稳，都不由被杜兰德这反应搞得有点乱了手脚。 他忽然想到：“没记错的话，野生职业者的一个大问题是：觉醒和修炼完全不得门路，走的是完全的野路子，完全就是摸黑修行。这就导致野生职业者经常会在野蛮生长的过程中，出岔子，有些还会烧坏脑子。 堡主大人他经常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来着？哦对，走火入魔！他说野生职业者，非常容易走火入魔，变成傻子！这么看来，这个叫杜兰德的野生生命学者的脑子恐怕……” 眼见杜兰德眼泪越掉越多，越掉越快，巴顿心中最后的那一缕疑虑，也消失了。 “对不起对不起……” 这次才是真心诚意发自内心的愧疚和歉意。 巴顿赶紧上前把杜兰德扶起来，连连道歉。 而我们的“傻子”杜兰德索性演戏演到底，一边“委屈巴巴”地掉着眼泪，一边“气鼓鼓”地用力甩开了伸手想要拉自己起来的巴顿：“滚啊！别烦我！” 如果可以，杜兰德心说自己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打消这巴顿的疑虑啊。 很羞耻的！ 但没办法，就像之前说的，不想因为身份来历的问题而麻烦不断，就只能来点这种“非常规”的办法了。 章28 任务内容 天空中的两个太阳渐渐朝着地平线垂落下去。 湖畔村庄里的妖精村民们，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正忙碌的事情，然后齐刷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就听到那个方向上，突然传来一阵阵的大哭之声：“呜哇——！落月堡里的职业者调查员打人啦——！” 正是杜兰德的声音！ 声源的所在，小叶子一家居住的小屋里，巴顿从一脸尴尬，到焦头烂额，到最后束手无策，不得不回头叫道：“温妮，来帮忙啊！” 温妮本来正在帮亚瑟做治疗，闻言暂停下对亚瑟的治疗，起身朝杜兰德走过来。 她走到一半，回头瞪了亚瑟一眼，似乎在说：“瞧你做了些什么？居然欺负了一个傻瓜！” 亚瑟的脸色也是变得颇为怪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很快，杜兰德就感到一连串应该是镇定安神类的治疗法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当下一边运转“复制之力”，复制并学习温妮施加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生命学者的法术，继续感受自己和生命学者之间的职业共鸣。 一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这样，应该算是过关了？我就不相信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们天天吃饱了撑着，非要来为难我一个傻子！哼……” 巴顿眼见温妮出手之后，这“傻瓜杜兰德”终于消停点了，不由抹了把汗，也松了口气。 艾莉婕轻咳一声，道：“三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巴顿老脸一红，摇头道：“没有了，没有了。小叶子的伤势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关于夏尔的事情了。我实话实说，此行任务难度很大，我们三个的心理压力其实也都挺大的……” 艾莉婕道：“有话直说。” 巴顿说：“我们需要帮忙。更准确地说，我们可能需要这位杜兰德小兄弟，帮我们一点小忙。” 杜兰德刚止了撒泼哭喊，正“乖乖”接受温妮的治疗，闻言心中一动：“我都是个傻子了，这三位调查员居然还需要我帮忙？他们此行来村里的调查任务的具体任务内容，到底是什么？” 又想：“那亚瑟暂且不论，这个巴顿，是因为想要找我帮忙，所以刚刚才对我的身份来历那般在意，非要确认我没问题，这才邀请我加入他们的任务，哪怕我现在在他们眼中，是个傻子？” 只听巴顿说道：“当然了，我们肯定不会让杜兰德小兄弟白出力气的。任务完成之后，为了表达感谢，同时也为了表达歉意，我会亲自推荐他去落月堡，接受生命学者的正规训练，如何？” 这番话，巴顿是对着艾莉婕说的。 他这是把艾莉婕当成杜兰德的监护人了。 艾莉婕摇摇头：“别问我，问本人。” 巴顿于是看向杜兰德，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温和的笑容，“如何？如何？” 面对巴顿的邀请，杜兰德心说自己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自己废这么大力气，甚至不惜装成个傻子，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能不被怀疑地参与到巴顿三人的调查任务里么！ 反倒是对于前往那落月堡接受训练什么的，杜兰德暂时不去考虑。 不是不感兴趣，而是杜兰德眼下主要的关注点，还是：这村庄周围，到底为什么会有矮人斥候？以及三个月前那位前来调查的夏尔调查员，在哪儿？是否有可能还活着呢？ 只听温妮在一旁低声说：“别犹豫，答应下来！” “嗯？”杜兰德不由转头近距离看了这好心肠的妹子一眼。 就看到温妮眼中带着怜悯，还有鼓励，轻声说道：“去落月堡，不止能接受最专业的训练，还能接受到最专业的治疗！” 杜兰德：“……” 心说好嘛，这是和巴顿一样，真觉得我脑子坏掉了？ 这时亚瑟也走过来，略一犹豫，最终主动开口说道：“抱歉，刚才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杜兰德：“？” 对于巴顿和温妮的态度转变，杜兰德并不觉得惊讶。 但，杜兰德确实没想到，这亚瑟居然会主动跑来跟自己说对不起。 就因为知道了我其实是个“傻瓜”？ 原本杜兰德内心深处对于装成一个傻瓜，多少还是有些抗拒的，此时却是福至心灵，想到：“傻瓜野生生命学者的身份，或许就是我在这妖精树屋之中，一个堪称完美的保护色？” 想到这，杜兰德心中已有了计较。 又故意“哼哼唧唧”了一番，算是“勉为其难”接受了亚瑟的道歉，杜兰德这才开口，对巴顿的邀请做出了回应：“你们得先跟我说说看是什么情况？太危险的话，我可不去！” “啊这……”温妮和亚瑟不由一齐看向领头的巴顿。 巴顿想了想，忽然说道：“这位小叶子小姑娘得伤势虽然已经好了，但还需要休息，慢慢恢复元气……”说到这，看了一眼全身上下活力四射满眼好奇宝宝模样的小叶子，“……嗯，总之，我们换个地方，再细聊。” 言下之意，就是先换个地方，再和杜兰德细说如今的情况到底如何。 “……行！” 表面上，杜兰德继续装出一副傻傻的样子，点头同意道。 实际上，杜兰德却忍不住暗自攥了下拳头。 心说终于特么地把事情继续往下推进了！ 艾莉婕低声吩咐那两名村医留下来，再照看一会儿小叶子，随后她本人领着三名落月堡来的调查员和杜兰德，从小叶子的家里走了出来。 就这样，十分钟后，杜兰德再次回到了艾莉婕的村长小屋。 和巴顿、温妮、亚瑟三人一起。 此时天色渐晚。 在这妖精树屋，白天有两个太阳，日照充足。 但等到了夜晚，由于位面之外的流放之地不存在任何星辰，站在位面内看夜晚的天空，只会看到一片漆黑。 没有星光和月色，按理来说夜晚的妖精树屋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然而随着天色渐暗，杜兰德发现村庄周围的森林和林中的各种植被，居然开始慢慢发光、发亮。像是本应存在的夜间的星光的完美替代品。 “看来，在被流放的漫长的岁月中，这妖精树屋本身也在不断地调整、适应、以及进化啊！”杜兰德心道。莫名感到极受鼓舞！ 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杜兰德将视线重新转回到屋子里。 只见艾莉婕将三位调查员和杜兰德带回村长小屋后，很快端上茶水，然后在一旁也坐下来。 巴顿在确认杜兰德没问题之后，似乎也放开了，开门见山道：“我们此行来的任务，真要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要把夏尔带回落月堡去。” 章29 夏尔的下落 “要把夏尔带回到落月堡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巴顿的脸色极为肃穆，口吻中透着一种使命必达的味道。 艾莉婕却是一怔，问道：“可夏尔调查员他，不是失踪了么？你们已经知道他的下落了？他……他还活着么？” 明显有些吃惊，还有困惑。 艾莉婕本以为眼前三名调查员的主要任务，是来完成三个月前夏尔没有完成的调查任务的。 没想到对方确认小叶子的伤势无碍之后，完全不提夏尔三个月前的调查任务。 在艾莉婕的身旁，杜兰德因为“傻瓜生命学者”的新人设，不方面贸然开口。 却也感到有些疑惑。 按照之前艾莉婕和自己说的，三个月前小叶子疑似被一名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的矮人斥候打伤，艾莉婕赶紧发信向落月堡求援。 调查员夏尔到来之后，当天夜里就在村外的林间失踪了。 调查任务也陷入了停滞。 然而此时听巴顿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他们很清楚那位失踪的夏尔调查员的当前所在？ 只听巴顿沉声说道：“除了没有立刻治好小叶子，夏尔在三个月前的调查任务，可以说是圆满完成！” 艾莉婕更加不解了，问道：“什么意思？三个月前，夏尔调查员来我们村，为的是帮我们调查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的行踪，以及为什么矮人斥候会出现在生命泉水的范围内，没错？” 巴顿点头：“没错。” 艾莉婕说：“但三个月过去了，夏尔调查员再没出现过，而我们村附近，依然有矮人斥候的行踪隐现啊！” 她说到这，看了一旁的杜兰德一眼，道，“他来我们村的时候，还和那矮人斥候有过短暂的接触！” “什么？” 巴顿、亚瑟、温妮三人都又吃了一惊。 温妮忍不住多看了杜兰德两眼，问道：“所以你原来是被夏尔把脑子打坏掉的吗？” 杜兰德：“？” 不可思议地看着温妮，杜兰德一时间都忘记继续装傻瓜了，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不止杜兰德惊呆了。 一旁的艾莉婕同样瞪大了双眼道：“什么意思？！什么叫‘被夏尔打伤’？我刚刚说的是杜兰德和一名矮人斥候有过短暂接触，没说他和那位夏尔调查员——” 说到这，艾莉婕忽然闭上了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一旁的杜兰德。 杜兰德因为要保持一个傻瓜的人设，没有回看艾莉婕。 但和艾莉婕一样，杜兰德心里，这时也已经明白了什么。 杜兰德已经明白，为什么温妮会说是夏尔打坏了自己的脑子。 也明白为什么巴顿说他们此行的任务是要把夏尔带回去了。 “之前我下意识地认为：那个在我出手救小叶子的时候，暗中对我和小叶子下杀手的隐藏在暗处的矮人斥候，和三个月前打伤了小叶子的矮人斥候，是同一个。” 杜兰德心道，“现在看来，三个月前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很可能已经被夏尔处理掉了？而这三个月来，依然藏在这村庄附近的那个矮人斥候，其实就是—— 那位调查员夏尔么！？” 只听巴顿缓缓说道：“真正打伤小叶子的，确实是一名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的矮人斥候，不过三个月前，夏尔就已经将对方解决掉了。 关于那矮人斥候为什么会出现在生命泉水的范围内，夏尔也初步调查出了结果，发回到落月堡了。 就像我刚刚说的，夏尔调查员圆满地完成了他的任务！” 艾莉婕即便和杜兰德一样已经有所猜测，却还是不敢相信，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这三个月来，不时在村子周围的森林里隐现的那名矮人斥候——” “嗯，那其实就是夏尔！你们认为已经失踪了的夏尔。” 巴顿说到这，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沉痛之色，“他在三个月前解决了那个打伤小叶子的矮人，却也被对方所伤，来不及把全部情况汇报回落月堡，便丧失理智，变成和对方一样的矮人斥候了。” 巴顿说完，暂时停下来。 应该是要给艾莉婕和杜兰德消化信息的时间。 房间里于是安静下来，安静得只剩下屋内几人的呼吸声。 艾莉婕的脸色阴晴不定，显然被震得不轻。 杜兰德同样需要时间，来消化信息。 “和我隔空交过手的那名矮人斥候，真的就是那位调查员，夏尔啊……” 杜兰德从巴顿口中确认这点后，实际上是有点懊恼的，“我早该想到的……经历过矮人战争的我，早该想到这种可能性的！” 在前世那场残酷的矮人战争中，那些恐怖如战争机器的矮人斥候，实际上每一个都是由原本普普通通的位面生灵，变化而成的。 这是矮人战争最恶心的一点。 意味着你此时对战的敌人，很可能是之前的战友、亲人！ 关于“矮人实际上就是曾经的正常的位面生灵”这一点，在矮人战争爆发初期，下层宇宙的众人并不知道。 第一个发现矮人的秘密，发现矮人的真实身份的人，正是重生之前的那个战斗法师身份的杜兰德！ 所以是的，杜兰德原本就知道：所有矮人斥候，原本都是好人。 虽然这次真有些大意，忽略了“失踪的夏尔可能变成矮人斥候”的这种可能…… 但杜兰德确实本就知道矮人斥候最大的秘密。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杜兰德在小叶子伤势爆发的时候，才会立刻全力以赴，为小叶子做治疗。 因为动作慢一点的话，小叶子可能就失控，当着所有村民、当着小叶子的母亲的面，变成一头恐怖的矮人斥候了。 而一旦变成矮人，就不可逆了。 哪怕是前世巅峰实力的杜兰德，都没有让一名矮人完全恢复正常的方法。 重生后，杜兰德以“复仇天使”的手法，成功治愈了被矮人打伤的小叶子。 这对杜兰德而言，已经是一个巨大的惊喜了。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杜兰德下意识地，从来没奢望过能把完全失控、完全“矮人化”的对象，重新正常化。 “一旦成为矮人，就无法再完全恢复正常了。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了。” 杜兰德心想，“然而听这位巴顿队长的意思，在这妖精树屋之中，关于‘矮人就是正常的位面生灵所化这一点’，并不是什么秘密了。艾莉婕之所以吃惊，只是因为没想到‘夏尔就是那矮人斥候’，而不是吃惊于‘矮人居然是妖精变的’。 更重要的是：巴顿队长刚刚说的是要带夏尔回落月堡，任务是‘带回’，而不是‘击杀’！而且他说的是：想要顺利完成这项任务，需要我这个野生生命学者的帮助。这……这难不成意味着——” 章30 合作喂药 “——你们把夏尔带回落月堡之后，能把他救回来么？”杜兰德抬眼，看向巴顿三人，问道，“对于已经变成矮人、但可能还保留着自我意识的对象，难道还有办法能救回来吗？” 杜兰德猜测：如果真有办法能把人救回来，那一定是生命学者的某种能力。 所以目光最后是落在温妮的脸上的。 却见温妮闻言，脸色明显一变。 她身旁的巴顿瞳孔猛缩。 那亚瑟更是有些失态地原地弹了起来。 三人满脸激动，身子不约而同地朝杜兰德前倾过来，没有立刻回答杜兰德的问题，反而异口同声地急声问道：“你……你说什么？夏尔他……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么？！” 似乎“是否保留自我意识”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杜兰德点头：“应该是。” 之前自己在村外的湖边救人时，夏尔先是隔空阻拦了那个不会游泳的小男孩，没让那男孩儿贸然下水救人，而后才对赶到小叶子身边的杜兰德，隔空发动了突然袭击。 阻拦男孩儿下水，显然是一个善意的行为。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夏尔的意志，在那一刻支配着他变成矮人斥候的身体。 但清醒的时间太短暂了。 很快夏尔应该便又陷入了浑浑噩噩之中，这才在矮人斥候的杀戮本能下，对杜兰德和小叶子发动了隔空突袭。 但那并不是夏尔，而是专属于矮人斥候的巨大恶意。 杜兰德简略把夏尔阻拦小男孩跳水救人的事情说了，隐去了夏尔和自己隔空力量对拼的部分。 巴顿三人听过之后，彼此对望，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和惊喜：“这么看来，夏尔果然还在坚持！夏尔他足足坚持了三个月，都还没有彻底屈服于那可怕的矮人之力！” 杜兰德于是又问了一遍：“所以，还能救么？” 眼神依然看着温妮。 温妮看了巴顿一眼：“头儿，你说还是我说？” 巴顿道：“你说。” 温妮于是不再客气，看向杜兰德认真说道：“理论上是能救的。但，实际上操作上，很难。需要满足非常苛刻的条件，才有可能救。” “比如被救的对象，要能保留一部分自我意识，不能完全矮人化？”杜兰德问。 温妮说：“不止如此。保留自我意识的同时，还需要至少25级以上的生命学者亲自制作的治愈药剂。” 她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透明药瓶。 瓶中弥漫着一种乳白色的半气态半液态的形态奇特的存在。 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令人心安的气息，悄然笼罩了整个房间，进而向屋外的村庄、乃至村庄之外的森林弥散出去。 杜兰德看着眼前的药剂，心中一动。 只觉自己那“复仇天使”的天赋能力，在温妮取出她手中的药剂时，明显跳动起来，变得异常活跃！ 温妮说道：“这份药剂，是我老师亲自制作的。找到夏尔之后，由我亲自喂药，那么就有一定概率，能让夏尔恢复正常。” 杜兰德问：“只有一定概率么？” 温妮刚刚说，逆转矮人化，需要“25级以上的生命学者亲自制作的药剂”。 她没有说她的老师、也就是眼前这瓶隐隐给杜兰德以熟悉感的药剂的制作者，具体是什么级别。 杜兰德却是已经看出来了：“30级。这药剂的制作者，已经达到神级之下的最高等级了！” 这种级别的人物制作出来的药剂，依然无法百分百救回依然保留着自我意识的夏尔么？ 温妮叹了口气，说：“很遗憾，哪怕是老师亲自制作的药剂，也只有一定概率治好夏尔。如果老师亲自来，亲自喂药，那治愈率肯定还能提升不少。但如今这局势，老师她怎么敢轻易离开落月堡？” 她顿了一下，认真看着杜兰德眼睛，说：“治愈药剂由什么人、以什么手法喂下去，疗效可以是天差地别的。理论上来说，级别越高的生命学者，喂药效果越好。 级别不够的时候，凑人数的方式，也能一定程度上提升治愈率。” 听到这，杜兰德终于完全听明白了：“你们是想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到夏尔，然后由我来配合温妮，一起给夏尔喂药？” 心中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们没想到会在这村里遇到一名野生的生命学者，惊喜之余，想要邀请我加入你们的任务，但又怕出纰漏，所以之前才那么谨慎，逼得我非要装成个傻瓜才让你们勉强放下戒心？” 只听温妮点头道：“是。同样一份药剂，两名生命学者合作喂药，治愈的把握总是比我一个人要大的。” 说完，温妮心中也补了一句：“哪怕合作者是一个野生的小傻子！话说，聊到现在，这杜兰德思维逻辑都挺清晰的啊，真是傻的么？该不会是假装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亚瑟，这时候忽然插了一句：“老大刚刚说了，我们的任务是把夏尔带回落月堡去，这没错。但并不是带回去再治疗，而是就地治疗。如果治得好，再带回去。”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治不好的话，那便只能将变成矮人斥候的夏尔就地击杀了！ 就像三个月前，夏尔对那名真正打伤了小叶子的矮人斥候所做的一样。 杜兰德明白亚瑟说这话的意思，当即点头道：“行，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夏尔就是！” “哦？”亚瑟一怔，似乎没想到杜兰德这么干脆地就答应了。 “是么？你同意了？那太好了！”温妮也是一脸惊喜，她也以为还要再多费些口舌，才能说服杜兰德的。 却听杜兰德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几个小问题，能问么？” 不等对方说能不能，杜兰德便自顾自地直接问了出来，“温妮你刚才说，‘如今这局势下你的老师不能轻易离开落月堡’，对么？我想问问，如今这局势，到底是个啥局势？” 杜兰德话音落下，一旁艾莉婕的一对耳朵也悄然竖了起来。 显然她也和杜兰德一样，对于眼下局势到底如何，很是在意。 眼下已经弄清楚的情况有：夏尔原来并没有真的失踪，也没死。 而是变成了徘徊于村外的那名矮人斥候。 但，弄清楚了这点，反倒引出了更多的疑问： 既然温妮的老师亲自来喂药的效果更好，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就算她身份超然，责任重大，需要坐镇落月堡，不能轻易离开，也完全可以多派一些落月堡的生命学者，和温妮一起来做配合啊！ 偌大一个落月堡，总不见得只剩下温妮一个能派出来的生命学者了。 还有一点：巴顿刚刚说“夏尔三个月前圆满完成了调查任务”，说夏尔已经解决了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 但到底为什么这生命泉水的范围内，会有矮人斥候呢？ 关于这点，夏尔调查出结果了么？ 夏尔到底有没有调查出结果，以及调查出来的话，结果是什么——这点真的至关重要！ 因为：“如果生命泉水这片理论上的绝对安全区，真的被敌人以某种方式破解、进而渗透了的话，谁能保证除了夏尔和三个月前被夏尔干掉的那个矮人之外，这村庄周围，这生命泉水的范围内，没有更多的矮人斥候呢？” 杜兰德心里有些凝重地想着。 章31 诡异局势 “喂喂，你这傻瓜很啰嗦啊！” 亚瑟本来对杜兰德的态度已经好转了。 听到杜兰德居然还有问题要问，性子急躁的他不由又不耐烦起来。 杜兰德不去理他，也没把自己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没办法，也不能表现得太不像个傻子不是？ 杜兰德隐隐觉得自己来到村长小屋之后的种种表现，已经让对面的巴顿和温妮又有点怀疑了。 于是只坚持问道：“夏尔三个月前的调查结果，到底是什么？”说着瞪了亚瑟一眼，故意摆出一副蛮不讲理又傻不拉几的姿态，威胁道，“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不去了！哼……” 屋内众人：“……” 被杜兰德直接威胁的亚瑟听得拳头都硬了，“特么的你这个傻子……你在威胁你爹呢？” 温妮生怕又打起来，赶紧起身拉住亚瑟，同时眼神再次看向巴顿。 巴顿想了一下，点头道：“这次我来说。” 亚瑟一听不由有些急了，叫道：“头儿！” 巴顿却是看向杜兰德，稳稳地道：“你想知道夏尔三个月前的调查结果？可以。夏尔的调查结果就是—— 不止你们这个村子外边的森林里藏着矮人斥候！ 而是这生命泉水范围内，以落月堡为中心散布开来的所有村子的周边，恐怕都已经有矮人斥候潜入、然后潜伏下来了！” 杜兰德心头一震。 心说果然！ 果然这生命泉水范围内，还有别的矮人斥候的存在！ 杜兰德的身旁，艾莉婕脸色严肃，问道：“这怎么可能？如果真的已经有那么多矮人斥候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各个村庄早就有大量伤亡报告了？那些彻底失去自主意识的矮人斥候，可一个个都是些杀戮机器啊！” 巴顿说：“这也是夏尔在调查报告里写了，认为非常蹊跷的一点。 据夏尔调查，潜入生命泉水的矮人斥候，并不会进行任何杀戮，反而会在隐匿潜行到一个固定的位置之后，就地蛰伏下来。 你们就没想过么？为什么小叶子一个没成年的小姑娘，没有任何职业者的力量，却是在遭遇矮人斥候的情况下，只伤不死？” 杜兰德听到这，心中一动。 自己也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时并没有合理的答案。 现在听来，小叶子之所以只伤没死，是因为那些潜入的矮人斥候，整体处于蛰伏的状态，不能做太多的事情？ 再次开口说道：“你们之前说过，说无论是艾莉婕的求援信，还是夏尔的调查报告，都被人篡改了，等于被压了三个月，才真正以最初的真实版本，呈现在落月堡的高层们眼前……” 巴顿点头：“是这样没错。”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凝重，接着道，“三个月的时间里，落月堡那边等于是什么危险都没察觉到！在重新找回艾莉婕女士的求援信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夏尔失踪了，我们以为他完成了调查，结果发现是一场误会，然后就回家去探亲去了！ 然而实际上，三个月的时间里，恐怕又不知道有多少矮人斥候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了。如今每一个村庄周围的森林里，恐怕都潜伏着至少一名矮人斥候！”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巴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一旁的温妮应该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却还是忍不住，微微打了个寒颤。 杜兰德和艾莉婕对望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阴沉。 窗外，村庄在渐渐低落的斜阳映照下，一片岁月静好的安然平和。 村庄周围的森林也随着暮色逐渐笼罩下来，而越发亮起各种光芒，显得奇幻而又神秘。 谁会想到这样一幅画卷的背后，实际上一直潜藏着巨大而未知的危机！ 矮人斥候能渗透进生命泉水的范围内，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严重了。 渗透进来之后，潜伏下来暂不作为的行为，更是令人不安。 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 还有就是…… 三个月！ 夏尔的调查报告，还有艾莉婕的求援信，被压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杜兰德甚至想到：“为什么三个月前被篡改的内容，忽然又被找回了？这……不会也是敌人的某些阴谋！？” 只听温妮说道：“所有发到落月堡的文件，都会有一份备份版本之外的额外的秘密备份，由头儿的头儿定期查阅。” 说着看了巴顿一眼。 巴顿点头，坦然道：“落月堡应该是出了内鬼了，但对方的权限应该也有限，只篡改了发送回落月堡的消息的原始版本和备份版本。我的顶头上司的手中，却是还有一份秘密备份，本来是要定期检查没问题的话就彻底销毁的。结果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我的头儿发现不对劲了之后，赶紧连夜召开会议，然后派出了大量像我们这样的小分队，连夜赶往生命泉水范围内的各个村镇待命。” 杜兰德和艾莉婕都吃了一惊：“除了你们三个，落月堡还派出了大量的小队么？” 温妮接口道：“是啊，不然我的老师就算无法亲自前来，也肯定会多派些和我一样的生命学者，和我一起过来的啊。正因为人手实在是不够，才只派了我一名生命学者过来。” 杜兰德点头。 这下完全明白：为什么温妮会需要自己这个意料之外的野生生命学者的配合了。 “……我没问题了。”在巴顿、温妮、还有亚瑟有些意外的目光注视下，杜兰德起身说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亚瑟原本极不耐烦，感觉都要压制不住内心的狂躁了。 忽然听到杜兰德主动问“什么时候出发”，他反而愣住了，“你……你这傻子，不怕的么？” 在他看来，巴顿和温妮说明了眼下的情况，但其实还是等于没说。 因为如今其实谁也不知道：吸血妖精们派遣那么多的矮人斥候潜入进来又什么都不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夏尔只是调查出了有很多矮人斥候潜入，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啊。 天知道落月堡被蒙在鼓里的这三个月里，众人看不到的阴影之中，还有些什么阴谋正在酝酿？ 亚瑟本以为杜兰德在听到这些之后，反而会拒绝加入他们的任务的。 杜兰德看着亚瑟，咧嘴笑道：“大傻子，你怕了？” 亚瑟：“？！！” 腾地一下蹦了起来，“你——！你特么地……你好意思说别人是傻子？！你真是个傻子啊，你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傻的么？”气得俊脸通红，话都有点不会说了。 “好了好了，亚瑟你冷静一点。”温妮忍着笑，挡在亚瑟和杜兰德之间，“你和一个……一般见识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哎呦笑死我了……” 巴顿则是似乎有些深意地看了杜兰德一眼，说：“天一黑，就出发。” 章32 近战终结 妖精树屋的日照时间比杜兰德预期得要短。 随着两个太阳完全同步地沉入地平线，天穹变得漆黑一片，没有月光，没有星光，什么都没有。 位面本身，却是完全亮了起来。 发光的森林环绕着村庄，给人一种真的走进了奇幻世界的感觉。 真论光照强度，那肯定还是和白天没法比的。 所以村庄的村民们和下层宇宙的人族还有精灵族一样，还是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 杜兰德一行四名妖精一族的职业者，却反而要趁着夜色，进入森林。 这是因为：对于妖精一族的职业者而言，夜晚发着光的森林，非但不是不利因素，反而是俊美而野性的妖精职业者的“主场”！这也是巴顿决定在天黑之后再出发的原因。 “哦？您不和我们一起去么？” 村口，杜兰德已是轻装待发，回头看向亲自送到村口随后停下脚步的艾莉婕问道。 艾莉婕还未回答，巴顿三人已忍不住用奇怪地眼神看向杜兰德，那目光似乎在说：“你怎么会觉得一个连职业者都不是的老太太，会跟我们一起出任务？怎么想的？！” 杜兰德却是不理会三位调查员的频频侧目，认真看着艾莉婕。 对于艾莉婕，杜兰德还是强烈觉得：对方不简单。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什么力量都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杜兰德总觉得对方哪怕忽然展现出超强的实力，自己也完全不会感到奇怪。 艾莉婕微笑摇头：“不了，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冒险的事情，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去做。”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而且一会儿我还要好好教育教育木头那孩子。” 木头正是白天把小叶子推下水的那个男孩儿的名字。 白天的时候，艾莉婕确实说过，要和木头好好聊聊他把小叶子推下水这件事。 杜兰德嗯了一声，又盯着艾莉婕平静的双眼看了片刻，这才说道：“好，那我很快回来。” “小心点，别死在外头了。” “哦，好的。” 杜兰德咧嘴笑了下，任由艾莉婕走上前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回过身来，看向巴顿三人，“抱歉久等了。” 巴顿问道：“准备好了么？” 杜兰德点头。 巴顿吸了口气，沉声道：“那就……出发！” 就这样，在村庄里的普通妖精们不少已经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杜兰德一行四人，反而趁着夜色，出了村子，正式进入到村子外的湖畔的奇幻森林之中。 真正出发之后，立刻就能看出这支队伍的不俗素质了。 只见在进入森林的一瞬间，巴顿就很自然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他的身子隐隐膨胀了一圈，变得更加高大壮实，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气息，隐隐将身后的三名队员都笼罩在内。 巴顿向前顶上去的同时，亚瑟反而自觉退到了队伍的后方，随后气息变淡，在林间光怪陆离的光影之中，亚瑟一时间变得好像一道隐藏在巴顿身后的幽灵一般。 两人一前一后，分别承担起“开道”和“断后”的职责。 这样一来，很自然地就把队伍中段受到保护的相对安全的位置，留给了身为生命学者的温妮和杜兰德。 杜兰德见状心道：“这就是这妖精树屋的三大职业者构成的小分队，在出任务时的标准队形啊。” 下午出发之前，巴顿安排温妮为杜兰德好好补了补课。应该是怕杜兰德这个野生的傻瓜生命学者随队一起出任务之后，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拖了后腿。 如此良机，杜兰德怎能错过？ 事无巨细地问了温妮各式各样的关于这妖精树屋的职业者体系的问题。 这要是换成亚瑟来教杜兰德，估计没两句就被杜兰德刨根问底式的问法给问烦、甚至问崩溃了。 温妮却是无比的耐心，每一个问题都做了尽可能详尽的回答。 多亏了温妮的帮助，杜兰德目前已经知道：“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一族，非常注重不同职业间的配合！这点和更强调单兵作战能力的我们森德洛的战斗法师不太一样！ 整个下层宇宙，好像都没有哪个位面的职业者们，像妖精一族这般强调团队配合？是因为长期被流放，在这流放之地孤立无援，不得不锻炼出更好的配合度和默契度么……” 总之，在这妖精树屋，单兵作战算是异类，三人成行才是主流。 即：一名始祖妖精，搭配一名生命学者，再搭配一名紫神妖姬，这样的组队模式。 其中始祖妖精的主要特点，是防御力强，自我恢复能力强，简单来说就是抗打！ 担任小队中“坦克”的角色。 生命学者的特点是运动能力强，同时兼修战斗结束后的治疗能力，以及战斗中的各种buff能力，提升队伍的“持续作战能力”。 至于紫神妖姬，则一般是精通各类中远距离武器的终结者的角色。生命学者基本没有杀伤手段。始祖妖精的杀伤力也远不能和他们的防御力和控场能力相比。 所以紫神妖姬基本承担着一支小队的绝大多数的“输出任务”。 “这么说来，我们妖精一族中，没有哪个职业是擅长‘近身输出和终结能力’的？” 傍晚的时候，杜兰德在听温妮仔细介绍了妖精一族三大职业的各自特点之后，若有所思，然后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也不能说没有。” 温妮想了想，道，“始祖妖精普遍擅长近身缠斗，只是杀伤力不如紫神妖姬那么强，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杀伤力。而且，偶尔也会有那种输出能力爆表，又能抗又能打的始祖妖精中的另类天才。 当然了，只论整体的话——是的！我们妖精一族是相对缺乏‘近身终结能力’，更偏向于‘中远距离杀伤手段’的。” 杜兰德点点头：“原来如此。” 心说这么看来，自己这个主攻近身杀敌的曾经的巅峰战斗法师，在这妖精树屋之中，是绝对的稀有物种啊。 战斗法师的杀伤手段不限射程，近距离、中距离、远距离，都有擅长的战斗法师。 不过杜兰德本人确实是偏向于近身战的类型，尤其擅长那种几乎零距离的贴身肉搏战。 章33 灵魂罗盘 温妮说：“其实我们妖精一族，曾经也不是这么强调组队配合的。 但没办法，‘吸血妖精’这种鬼东西出现之后，除了始祖妖精勉强还能单独行动，不太怕落单，其他职业都很难再选择单兵作战的模式了。像亚瑟这样的紫神妖姬一旦落单被盯上，都很难活下来。 我们生命学者就更不要说了，很多时候连直到被杀的一刻，才会看到敌人的脸。” 杜兰德眉头微扬：“所以吸血妖精是——” 温妮吸了口气，肃然道：“——他们是唯一一批‘极度精通近身厮杀’的妖精。而且和矮人斥候这种被迫堕落的生灵不同，吸血妖精无一例外，都是主动选择堕落的。” 杜兰德嗯了一声，本来还想继续深问，但一看马上要到约定一起出发的时间了，只能暂时作罢。 心中却是默默记下了：吸血妖精原来和矮人斥候一样，也是由原本正常的妖精一族堕落而成的。 区别只在一个“主动”、一个“被迫”。 不由想到：“所以这吸血妖精，或许和矮人斥候一样，也和那上层宇宙……” 此时。 一行四人的小分队，无声无息地在夜间更加充满生机的林间快速穿行着。 到了晚上，不止森林中的树木和植被散发出各种奇异的光芒，就连许多造型奇特的动物，也一闪一闪的，和植物交相辉映着。 “怎么样，还跟得上我们的速度么？”温妮就在杜兰德的身旁，有意无意地护持着，同时传音问道。 心说下午的时候，自己和杜兰德一个教一个学，自己讲得有点太嗨了，都忘记头儿交代给自己的最重要的任务了：得确保这个傻瓜杜兰德能跟上队伍的行进速度啊！ “我和亚瑟的速度，在10级之下，属于非常顶尖的。头儿和他同级别的职业者比，速度并不出众，但毕竟高达15级。比起还不到10级的我和亚瑟，自然更快。” 温妮心想，“这杜兰德不过1级，还是个野生的职业者，速度跟不上我们也就罢了，我拉着他一点就好，但万一一会儿寻找夏尔的时候打草惊蛇，误了大事，可就糟了！” 想到这，温妮就想伸手牵着杜兰德，让他跟着自己的步伐就好。 虽然这会让温妮自身的体力消耗大一些，但总比任务出岔子要好。 生命学者这一职业，具体还能分成三个不同的技能分支：战时buff、战后治疗，急速行进。 温妮的治疗能力出众，buff能力偏弱，急速行进——也就是运动能力——则是在同级别中的生命学者里，堪称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佼佼者！ 她一边伸手去牵杜兰德的手，一边默默运转力量。 只见她两侧脚踝处，居然悄然伸展出一对乳白色的光翼。 光翼浮现的瞬间，温妮的速度并未显着变化，却是整个人变得半透明起来，似乎整个人的身体重量变轻了许多，同样的速度下，所需的体力大幅度地降低了。 “来，我来带你！” 温妮温软的手指就要碰到杜兰德的手。 杜兰德却是一摆手，避开了温妮的主动抓握，笑道：“没事，我还跟得上，一会儿真跟不上的话，我再和你说。” 表面上看，杜兰德的步履不够稳定，行进间的气息也有些紊乱。 但这其实都是杜兰德故意做出来的笨拙假象。 实际上，在天赋能力“生而三栖”的加持下，杜兰德在这林间的行进速度或许仍逊色于队伍最前方的巴顿，但和身旁的温妮、还有身后的亚瑟比起来，绝对只快不慢！ 队伍中的三人都没察觉到的一点是：杜兰德每一步落下，脚底都会飞快闪过一抹橘色。 橘焰诡斩的穿梭空间的特别属性，可不止能用于杀敌和手术。 同样能用于行进间的加速和变相！ 前世杜兰德巅峰状态下，甚至能够以橘焰诡斩的空间穿梭之力，一步就从一个位面去往另一个位面。 “……行。”温妮被杜兰德闪了一下，脸色微僵，不知为何有些不爽。 反倒是两人身后的亚瑟一脸笑呵呵地说：“没事，没事！一会儿你跟不上了，跟我说就行！有我在你后边，不用怕！” “都给我安静点！”队伍最前方的巴顿压着嗓子的声音传来，“警醒着点周围，别嘻嘻哈哈的！别忘了我们之前在村里说过的，如今的生命泉水范围内，已经不能保证安全了！” 温妮和亚瑟闻言都不由心中一凛，闭上了嘴。 杜兰德则是注意到：“这位巴顿队长，在进入森林之后，完全不是在带着我们‘四下搜索’啊，这分明是直冲着某人某地而去的！他手里有某些能锁定夏尔的灵魂气息所在的特殊装备么？” 心里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巴顿的声音直接传到了耳边：“我带了一块‘灵魂罗盘’，虽说最高级的灵魂罗盘的精度也不会太高，但靠着它，应该能慢慢找到夏尔的所在的。” 顿了顿，巴顿的声音又道：“灵魂罗盘在夜晚更加敏锐，白天反而会陷入半休眠的状态。这才是我们要等到天黑了才出发来找夏尔的原因！” 杜兰德心说原来如此。 想了想，同样以传音的方式回道：“能问个问题么？” 巴顿刚刚呵斥温妮和亚瑟，让他们保持安静，此时反而对杜兰德很是耐心，头也不回地说道：“你问。问的时候注意脚下。” “哦哦，好的，多谢提醒。”杜兰德继续以一种看似笨拙但实际上速度丝毫不慢的姿势紧跟队伍前进，同时传音问巴顿，“出发之前，温妮跟我说，吸血妖精出现在这世界上之后，即便是自保能力最强的始祖妖精，也很少单兵作战了，对么？” 巴顿嗯了一声，回道：“是这样。我们始祖妖精抗打是抗打，但杀伤力不足以对同级别的吸血妖精产生致命威胁，一对一的情况，最终还是要被吸血妖精慢慢磨死。一对多的话，更是和生命学者还有紫神妖姬没有本质区别，只是死得快点和慢点的差别罢了。 所以是的，吸血妖精出现之后，哪怕是我们始祖妖精，也会尽可能避免单兵作战。” 杜兰德哦了一声，说：“这样的话，就有点奇怪了啊。” 章34 无法移动的矮人 “奇怪？哪里奇怪？”巴顿问。 杜兰德说：“我听艾莉婕村长说，三个月前的那位夏尔调查员，就是一名始祖妖精，对？三个月前，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来执行调查任务？” 虽然素未谋面，在杜兰德心中，却是已经对于那位夏尔调查员心存一份敬意。 同时在初步了解这妖精树屋的“三人方能成行”的惯例之后，对对方生出了一丝好奇和疑问。 别的不说，就说“夏尔解决掉了那名真正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这点，这应该证明了，那位夏尔调查员的攻击力和杀伤力，绝对是不弱的。 然而他偏偏是一名缺乏终结力的始祖妖精！ 只听巴顿回道：“夏尔是始祖妖精不假，但他的情况有点特别。他不只是一名始祖妖精，同时还是一名紫神妖姬。” 什么？！杜兰德吃了一惊：“所以是……兼职者？” “是的。”巴顿的声音中，少见地流露出赞叹，“夏尔他，身兼‘抗打击能力’和‘远程终结力’，再随身带足生命学者专门炼制的各种buff药剂的话，一个人就基本等于一支构架完整的小分队了！战力肯定要弱一点，但机动性更强！所以他才能单兵行动。” “原来是这样。”杜兰德点头。 心里则是想到：我呢？我现在只差最后一点儿，就能跨入二级的门槛了。 突破之后，真能觉醒成为一名生命学者，成为一名兼职者的话，我这个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兼职而成的战斗妖精，又会是什么样的兼职者？ 只听巴顿又说：“关于夏尔的情况，杜兰德你现在不用问这么详细的。” “嗯？”杜兰德看着前方巴顿厚实的背影。 就听巴顿传音说道：“夏尔既然已经变成了矮人，那么一会儿我们想要治好他，肯定要先捕获他。他肯定不会乖乖配合我们的治疗的。但，一旦变成矮人，变成矮人之前的职业、技能、能力什么的，都会被矮人之力‘覆盖’掉。杜兰德你现在问得再清楚，也对我们一会儿的捕获和治疗行动，没有太大帮助的。” “……”杜兰德点点头，“收到。” 说话归说话，无论是巴顿，还是杜兰德，其实都没有耽误行进间对周围环境的时刻警惕。 前方忽然一亮，森林朝左右两侧分开。 原来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穿过树林，又来到了一片新的水域旁边。 生命泉水本就是河流和湖泊交织的“网状”结构。 整个生命泉水的范围内，和杜兰德重生苏醒时所在的那个湖泊类似的大大小小的湖泊，可不知道有多少个！彼此间有的由地表上的河流相连，有的则由地面之下的暗河链接。 此时出现在杜兰德一行四人眼前的这片湖泊旁边并没有村庄。 湖中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块块发光的、且居然能悬浮于水中的石头。 “那是——” 杜兰德悄然运转洞察之眼，凝视湖中心的一块小岛般巨大的发光浮石。 只见那浮石上站着一个矮壮的黑色身影。简简单单往那一站，就有一种死亡、毁灭的气息从那身躯中散发出来。 不是前世下层宇宙的那场矮人战争中的黑色矮人是什么？！ 哪怕杜兰德已经很确定这妖精树屋之中还有矮人的存在，真正用眼睛看到——尤其是在矮人战争分明已经结束后——再看到一个矮人，还是让杜兰德的心头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震！ “这名矮人斥候，就是那位夏尔调查员么？”杜兰德心想，一时间不敢完全确定。 巴顿一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移动的手势。 队伍于是在湖畔停下来。随后巴顿低头凝视手中的灵魂罗盘，看看罗盘，再抬眼看看正前方湖心处的矮人斥候，然后再低头看罗盘。 最终确认说道：“是夏尔的灵魂气息没错！这名矮人斥候，就是夏尔！” 说这话的时候，巴顿把音量压得很低。 然而话音未落，湖心那原本背对杜兰德一行人的矮人斥候姿态的夏尔，竟像是听到了巴顿的话，猛地回过头来！ 随后对着湖岸边上的杜兰德一行人，就是一声狂暴得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 夜间原本的神秘和安宁，就这么被粗暴地撕裂了。 音波从夏尔的口中喷吐出来，像是凝成了实质，在湖面上犁出一道笔直深长的沟壑，沿途也不知道碾碎了多少悬浮湖面的发光浮石，然后直冲巴顿的面门而来！ 巴顿脸色不变，上前半步，简单做了个抬手推按的动作。 那音波于是在冲到巴顿眼前一米的距离时，泥入大海一般，陡然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杜兰德敏锐地注意到：巴顿虽然挡下了夏尔的音波冲击，其自身却也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 “看来这夏尔的力量，比他白天偷袭我和小叶子的时候，要强。”杜兰德心道。 心中渐渐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为什么变强了？艾莉婕说三个月前夏尔是一名十级不到的始祖妖精，白天和我隔空对拼的时候，他的力量比艾莉婕描述得更弱。 然而他现在竟然只凭音波就能微微撼动一名十五级始祖妖精。 这变化，或者说这强化，是正常的？ 只听身后的亚瑟压着声音、却是压不住嗓音里的惊喜和激动，说道：“力量很强，而且非常狂暴！但这恰好说明：夏尔还有自我意识！夏尔他真的坚持了三个月都没倒下！！” 真正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矮人，呈现出来的状态是绝对冰冷的。 杀人如麻，如一架架没有情感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战争机器，只机械式地收割一切生命。 眼前的夏尔，却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情绪。 有愤怒，有暴怒，还有……痛苦。 巨大的痛苦以及……难以言说出来的煎熬。 亚瑟本就性子急，见状不由催促道：“头儿，还等什么啊，赶紧动手控制住夏尔，然后就可以让温妮出手治疗了啊！头儿！头儿？” 巴顿再次抬手，示意亚瑟保持冷静。 与此同时，杜兰德也抬了下手，示意身旁的温妮不要立刻取出那瓶由她老师制作的药剂。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温妮愕然看着杜兰德。 杜兰德没吭声。 巴顿说：“有点不对劲。”他死死盯着湖心方向，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地说，“夏尔他……好像没办法离开他所在的那块浮石。” 温妮和亚瑟：“！？” 再次凝神看去，这才注意到：夏尔分明处于一种非常易怒的狂暴状态之下，吼叫连连，却像是被某些无形的枷锁拴住了，岂止无法离开那浮石，根本看起来在那浮石范围内都寸步难移。 刚刚回头吼叫的动作，竟似已经是他最大的活动范围了！ 杜兰德正是和巴顿一样注意到了这点，才抬手拦住温妮的。 心想：白天的时候，我虽然没和这夏尔正式打过照面，但毫无疑问，他当时是隐藏在村庄所在的那片湖畔的周围某处的，而非在这距离村庄其实已经挺远的另一片湖泊。 换句话说，之前夏尔的活动范围，是不受限的。非但不受限，反而来去无踪，隐匿能力极强，完全逃过了杜兰德的洞察瞳力的探查和搜索。 和眼前这活动范围明显受限、简直好像送上门来被杜兰德一行人发现的模样，可说截然相反！ “怎么回事？从下午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什么了么？” 杜兰德看着困兽一般被框在那片湖心小岛上的夏尔，脑海中悄然浮现出来的，反而是夏尔三个月前调查出来的那个结果： 所有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的矮人斥候，都无法大范围活动。 只能在潜入并抵达某个固定地点之后，就地潜伏下来。 其他哪儿都不能去。 章35 迟到的位面之子 呼呼。 夜风吹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喊得累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夏尔忽然闭上了嘴，再次安静下来。 在他发出狂暴的咆哮之前，夜晚的森林湖畔安宁，却不寂静，反而有着各式各样的虫鸣之声，夹杂着偶尔的兽吼，还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奇特响音。 夏尔喊过之后，以他为中心，这片区域内所有的生灵都噤若寒蝉。 一时间只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还有夏尔不再喊叫之后依然抑制不住的、越发沉重的喘息声。 杜兰德听着那喘息声，心道：“夏尔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们说么？” 是的，这就是杜兰德此刻的感觉。 感觉夏尔有话想说。 按照夏尔三个月前调查出来的结果，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的矮人斥候，会在抵达某一位置之后，“潜伏”下来，不再轻易移动。 夏尔此时确实是不再移动了，却没有潜伏，没有隐匿身形。 杜兰德看着对方，有种越发强烈的感觉：对方之所以看来那么狂暴，那么痛苦，那么挣扎，或许是因为夏尔他，正在拼尽全力对抗着某种让他“潜伏下去”的力量。 夏尔他拼了命地不愿意被某种力量强制着潜伏、隐匿下去。 就像他三个月来，拼了命地不愿意被矮人之力彻底同化！ 他正努力想要保持清醒，保持显形的状态，然后……说些什么！ “洞察瞳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 杜兰德想要用战斗法师的洞察眼，去阅读对方的身体语言。 但洞察瞳力在分析对手的招式、技能、破绽、弱点的时候，极为有效。 此时简单地想要判断夏尔到底想要说什么，反而派不太上用场。 杜兰德皱起眉头，思索片刻。 随后似乎有了什么决定，杜兰德忽然吐了口气，然后……暂时闭上了眼睛。 不止是闭上肉眼。 杜兰德连同洞察眼的瞳力也撤去了。 进而彻底关闭了一切和战斗法师有关的力量。 至少暂时性地，忘记自己曾经是一名巅峰战斗法师这件事！ 这是因为：“就在刚才，我忽然察觉到了一件事啊。” 杜兰德闭着眼睛，静静想着，“我忽然明白，我好像本应该早就突破到二级的。我分明已经两只脚都迈进二级的门槛了，但总感觉，像是还留了一截衣角，没带进门里来的感觉。” 那截“衣角”，杜兰德现在有点明白到底是什么了：是自己作为一名战斗法师的执念。 战斗法师作为一个职业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 不自觉间，实际上是挤压到了本该分给生命学者的那部分的。 潜意识里，杜兰德其实仍把自己当作一名战斗法师。 而且是一名纯粹的战斗法师。 从未发自内心地把自己当作一名战斗妖精、一名生命学者、一名兼职者。 杜兰德甚至隐隐想到：或许正是我的这份作为战斗法师的执念如此之强，我才需要突破到二级，才真正觉醒生命学者，成为兼职者，成为一名真正的战斗妖精。 自己或许本来应该在重生醒来后的第一刻，就同时是一名生命学者和一名战斗法师的！ 此时，杜兰德闭上眼睛，暂时忘记自己是一名战斗法师，抛下这份作为纯粹的战斗法师的执念。 就这样似乎只是刹那之间，又似乎过了很久，某一刻，很神奇的：那截看不见却好像始终留在二级的门槛之外的衣角，终于也带进门里来了。 整个人终于完完整整地踏入了二级职业者的门槛。 与此同时，正如杜兰德之前所预料的那样—— 生命学者的职业力量，正式觉醒！ 一时间，杜兰德甚至有点说不清，到底是先突破再觉醒，还是生命学者的力量先觉醒然后再突破的！两者似乎完全在同一时间发生，互为因果。 呼呼、呼呼。 体内在呼啸。 迥异于战斗法师的力量却又和战斗法师的力量并不违和的一种专属于妖精一族的力量，自心底凭空生出，然后流淌起来，迅速奔涌过全身各个哪怕最隐秘的角落。 这份专属于生命学者的力量，在冲刷过杜兰德身体的每一处的过程中，和战斗法师的力量彼此结合。 然后很自然地，杜兰德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所谓战斗妖精，原来真的不是一个单一的职业者的概念，而是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的兼职产物。 是和夏尔一样的兼职者！ 而之前的自己，其实一直都不是真正完整的战斗妖精。 本该在重生后和战斗法师的力量一同觉醒的生命学者的力量，因为自己作为战斗法师的执念过强，反而被压制了。 第二点则是：“我这个战斗妖精，应该真的就是这妖精树屋传说中的那个‘战斗妖精’，也就是……位面之子！”杜兰德心里想着。 如此肯定的证据是：随着生命学者的力量正式觉醒，杜兰德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多出了大量的信息。 普通的野生职业者，需要去接受专业的训练，才能掌握各类职业技能。正因如此，杜兰德本来的打算是突破成为生命学者，再解决了矮人斥候的问题之后，就去往落月堡，学习如何成为一名真正优秀的生命学者的。 然而此时杜兰德脑海中直接就冒出来了堪称海量的关于生命学者的修行之法，还有各类职业技能，甚至是禁忌秘术！ 杜兰德有理由相信，其中不少秘术传承，可能连落月堡都没有。 ——这种现象，除了“位面之子”，再没有其他理由能够解释了啊。 等于说整个妖精树屋，包括位面意志，都可以算是是杜兰德身后隐藏着的一个“系统”！ “醒醒……醒醒……” 杜兰德喃喃念叨着重生苏醒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依然不理解：位面之子这般存在，怎么会由自己这样一个来自异位面的重生者来担任？ 到底是什么人，用什么方式，让自己以这样的身份复活？？ 倒是有一点确认了。 明白该怎么做了。 杜兰德重新睁开眼睛，再次看向湖心的夏尔。 这一次杜兰德没有动用战斗法师的洞察眼…… 这一次，杜兰德压根就没有动用瞳之力！ 而是直接开口，用一种似乎能让周围的时间空间都瞬间安宁下来的温和口吻，问道：“夏尔你有话想要对我们说，对么？想说就说，我们大伙儿都听着呢。” 从杜兰德闭眼，到突破，到睁眼，整个过程其实就只在眨眼之间。 巴顿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再观望一下眼前这异常情况？还是不管不顾先去看能不能把夏尔救回来、然后想办法治好？ 他正凝神考虑着，冷不丁听到杜兰德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不由愣住了：“杜兰德你……你说什么？” 杜兰德身后的亚瑟同样不解。亚瑟性子着急，加上关心则乱，他和夏尔实际上是同期的学员。眼见夏尔那痛苦煎熬的模样，心急如焚，以至于他甚至没完全听清杜兰德说了什么。 只有杜兰德身旁的温妮在听到杜兰德的话之后，短暂惊愕了片刻，随后忽然感受到了什么，进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美眸渐渐睁大：“杜兰德你……你这是——？！” 章36 陷阱 不同种族不同职业，用于收集信息感知世界的手段，也有区别。有时候区别还很大。 战斗法师最强也最常用的感知手段，是眼。 生命学者则不太一样，生命学则当然也需要用眼看，也有一套独特的瞳术感知能力，但其实很多时候，生命学者是可以直接问的！ 这是因为生命学者施展职业能力的“场合”，和战斗法师有着本质区别。 战斗法师的职业能力，都是和人干架的时候用的。 生命学者超过一半的时间，反而是面对各种伤员、病患。 问话是一种能力。 听人说话也是一种能力。 要知道，很多时候，伤员因为种种原因，根本已经难以开口了。 有些特殊职业造成的伤势，甚至会导致伤患的神智被控制，能说话，但说得全是误导之语。 于是很自然地，生命学者们开发出了各式各样的专业问话技术。 其中一项，也就是杜兰德此时所使用的能力，名为：心灵之桥。 主动架设桥梁，让治疗对象能够更简单、更容易、也更准确地说出他们的身体所感和心中所想。 修炼到极致的“心灵之桥”，甚至可以进一步进化为那传说中的“通灵之桥”，沟通上和已经逝去的亡者，去聆听他们的声音！ 温妮的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她本就知道的关于“心灵之桥”的信息。 眼神则是盯着身旁的杜兰德：“所以杜兰德他现在正在施展的，就是‘心灵之桥’？问题是他怎么会的？没记错的话，完整的‘心灵之桥’早已失传了，如今只流传下来了严重残缺的版本。那‘通灵之桥’更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谁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啊。” 理智在告诉温妮：杜兰德用的就是心灵之桥。 感性上却还是觉得：这怎么可能！ 杜兰德放缓口吻，又问了一遍：“夏尔你到底想要对我们说什么？” 话音落下，一道若有若无的七色虹桥，在温妮、巴顿、还有亚瑟震惊的目光中，悄然浮现于现场。 彩虹桥架设在湖面之上，一头连着杜兰德，另一头则稳稳伸向了湖心的夏尔。 又过片刻，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正是温妮三人十分熟悉的……夏尔的声音！ “真的是心灵之桥……”温妮喃喃。 巴顿和亚瑟本来不知道杜兰德为啥忽然开口问话，这下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却是顾不上震惊。 就听到夏尔的心声，透过那彩虹模样的心灵之桥，从湖心那头传递过来：“立刻……杀……杀了……杀了我……然后……逃……快……快点……” 即便杜兰德主动铺设了“心灵之桥”来帮助夏尔发声，夏尔的声音之中依然蕴藏着巨大的痛苦和煎熬，断断续续的。 夏尔终于说出他想要告诉杜兰德一行人的话。 话语的内容，却是让包括杜兰德在内的四人，都为之心头一震。 立刻杀了我！ 然后赶紧逃！ 断续艰难的话语之中，蕴藏着无比急迫的警告意味，还有恐惧，巨大得让熟知夏尔平日里的勇气和胆略的温妮三人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感到惊惧的……夏尔因为某些原因而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恐惧！ 呼呼的风声，裹着夏尔的心声，在这片林间的发光湖泊上空回荡。 杜兰德沉住气，继续维持着“心灵之桥”的架设，却听不到除了这两句话之外的话语了。 似乎说出这两句话，已经是夏尔如今能做到的极限。即便有心灵之桥的帮助，也说不出更多。 又或许，夏尔残存的自我意识，只记得这两句话了。 杜兰德身后的亚瑟愣了片刻，眼眶忽然红了：“什么意思？夏尔你什么意思？你怕你无法再支撑下去，怕你会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然后威胁、伤害到我们么？”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亚瑟抬手抹去眼泪，对湖心的夏尔喊道：“没事的！我们这就来救你了，你不用怕会伤到我们，再坚持一下，我们马上就来救你！” 说话之间，亚瑟情不自禁，朝夏尔所在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然而就是这不起眼的一小步，让亚瑟身前的杜兰德、包括队伍最前方的巴顿的脸色，忽然都变了。 亚瑟的性子是着急了点，但他的战术素养还是过关的。 在此之前，无论心里怎么着急，有一点亚瑟始终做得很好，那就是他始终保持着自己身为一名紫神妖姬该有的站位，始终稳稳站在队伍的最后方，保持阵型，不露破绽。 但此时他露出破绽了。 不自觉地朝前迈出的这一小步，让他露出破绽了！ 虽然只是一个微小的破绽，但破绽就是破绽。 而对于那些顶尖的职业者，比如顶尖的战斗法师，包括顶尖的紫神妖姬，再小的破绽，只要暴露出来，就能抓住！ 这一刻，杜兰德还没说什么，队伍最前方的巴顿忽然觉得一阵心惊肉跳，猛地一声爆喝：“亚瑟！保持队形！退回去，赶紧给我退回去！！快啊！！快——” 话音未落，巴顿的脸色陡然间凝固了。 只见原本四人构成的队伍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道身影。 亚瑟在听到巴顿的喊声之后，分明已经迅速退回去了。 等于亚瑟只露出了一丝破绽，那破绽只持续了非常短的时间。 眼前这道之前不知藏匿在何处的幽灵般的身影，却硬是抓住了那瞬息即逝的破绽，赶在亚瑟弥补破绽之前，以某种在场包括杜兰德在内没人看清的行动方式，切入到了一行四人原本没有破绽的队形中间！ “速度好快！真的好快！” 这一刻，杜兰德心中涌起一种久违了的骇然和惊惧，“不只是速度快，对时机的把握也堪称完美！关键是……他从哪儿冒出来的？！之前我特意用洞察眼探查过这一带，根本没发现这家伙的行迹啊！” “心灵之桥”撤去，“洞察瞳力”重新上线，杜兰德知道眼下绝对是重生之后自己所面对的最大的威胁和挑战，洞察瞳力全力运转到眼角都无声迸裂了，流下两道血线来，杜兰德却是全然不理会，死死盯着那切入阵型的身影。 借着湖畔森林发出的光芒，可以看到那是一名极致美丽的男性妖精。 但就像太过鲜艳的蘑菇会让人感到不安，眼前这妖精的过分美丽，也让人感到心中一阵阵的发毛！ 这名男性妖精的皮肤比杜兰德目前见过的所有妖精都要白。 一双眸子，则是粘稠血浆一般的猩红色！ 这显然不是矮人斥候。 但也绝对不是正常的妖精一族！ “难道这就是艾莉婕提到过的……”杜兰德心里正这么想着。 就听到巴顿的声音响起：“该死的……是……是吸血妖精！！怎么会是吸血妖精？！” 巴顿素来冷静，此时却是因为极度惊骇而几乎吼破了音，“陷阱！这是个陷阱！夏尔根本不是担心他自己失控会伤到我们才让我们逃的，他是在警告我们小心陷阱！夏尔他被当成陷阱的诱饵了，所以才想让我们快点杀掉他！” “哎呀，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那瞬间切入阵型之中的吸血妖精发出一声低沉的笑。 说话间身形晃动，不知怎的，竟已欺近到刚刚露出破绽的亚瑟的眼前。 亚瑟只觉眼前一花，随后整个视野都被一种恐怖的猩红色所占据。 正是凑到他眼前的那名吸血妖精的眼睛的颜色！ 退已经来不及退了。亚瑟心里很清楚。 惊骇之下，常年训练养成的本能发挥了作用，亚瑟下身不动，上身猛地朝后仰去，以此方式勉强拉出一点自己和敌人之间的空间，随后亚瑟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张弓搭箭，“唰唰唰”三箭几乎不分先后地朝对方的面门射去！ 虽然露出了破绽，成了团队的突破口，但亚瑟情急之下的这番应对，可以说已经做到极致了。 奇怪的是，在亚瑟射出这三箭之后，那吸血妖精反而咧开嘴，笑了。 只听噗噗噗三声，三支泛着紫色光辉的箭矢洞穿了那吸血妖精极致俊美、俊美到妖异的脸庞。 却没有血。 只是个虚影罢了。 趁着亚瑟露出破绽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切入阵型，再对露出破绽的亚瑟全力出手——这一系列在极短的时间里发动的雷霆般狂暴却又无声无息的攻势，竟都是虚招！ 为的只是将亚瑟逼退一步。 同时让巴顿为了救援亚瑟，而暂时放松了对队伍中的生命学者的关注和保护！ 啵的一声。 那吸血妖精留在原地的虚影，在被亚瑟的箭矢穿透之后，泡沫般地彻底破碎了。 亚瑟的身子还在一个夸张后仰的姿势上。 巴顿则在一个迈开大步、要朝这边冲过来救亚瑟的过程途中。 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吸血妖精的真正本体转过方向，然后狠狠一击—— 洞穿了温妮的身体。 章37 这很战斗法师 有一点，杜兰德不知道，温妮在出发前也没跟杜兰德特意提过，那就是在妖精树屋的三大主流职业中，生命学者是其中最高危的一个，超过紫神妖姬，远超始祖妖精。 吸血妖精出现在这个位面后，妖精一族很快做了针对性的调整，基本杜绝了单兵作战，全部以三人组队的方式执行各项作战任务。 但调整这种事情是相互的。 针对妖精一族的调整，吸血妖精反过来，也做了调整。 最初吸血妖精的调整方向，是先杀攻击力最强、最能对吸血妖精造成致命威胁的紫神妖姬。 但后来发现一直追着紫神妖姬打，好像也不是办法。 因为只要不能一击毙命，队伍中的生命学者就会一直在旁边不断帮紫神妖姬加持各种buff和治疗回血类的法术，再等到队伍中的始祖妖精赶到，最终的结果反而经常是吸血妖精被反杀。 发现这一点后，吸血妖精很快做了进一步的调整，同时也是一项一直延续到如今的调整：无论任何情况下，最优先击杀一支小队中的生命学者，其次才是紫神妖姬。 嘀嗒，嘀嗒。 一滴滴鲜血落在湖岸边的湿润地面上，渗进泥土里。 温妮俏脸苍白，低头怔怔看了看自己被洞穿的胸膛，然后抬眼，看着眼前的吸血妖精。 妖精一族本就一个个颜值逆天，下层宇宙的各个位面的人族族群里，都会夸那些又好看又野性的女孩子“你真是个迷人的小妖精”，源头便在妖精一族天然的逆天颜值和野性气质这里。 眼前这名吸血妖精，却是比正常的妖精，更加妖精。 妖精一词或许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妖孽才可以。 尤其是那双猩红色的眼眸，分明没有施展任何瞳术幻术，却像是能把人的灵魂都吸摄进眼底去。 “所以你就是艾莉婕提过的‘吸血妖精’啊。” 温妮近距离看着眼前的吸血妖精，喃喃说道，“艾莉婕她，只是提到‘吸血妖精’这个词汇，便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某些惨痛的回忆，进而生出剧烈的负面生理反应…… 她之所以会留下那般严重的心理阴影的原因，我现在开始有点理解了呢。” 说话之间，“温妮”的身形一点点拔高。 脸上则如漾开的水波一般，一阵模糊。 “咦？” 那不知名的吸血妖精原本一直是游刃有余的从容姿态，此时却是第一次流露出错愕的表情来。 他眉头微蹙，凝神看着眼前的“温妮”。 就看到“温妮”很快便不再是“温妮”的模样了。 竟是刚刚那个施展出了失传已久的“心灵之桥”的家伙！ “这是……幻术？” 这吸血妖精心道，“我居然中幻术了？正因为中了幻术，所以把攻击对象给搞错了，本来是要最优先把那女的生命学者干掉的，却打错人了？看起来是这样了……但是什么时候呢？我是从哪一个瞬间中幻术的？” “不是很早的时候。”杜兰德像是看穿了对方心中所想，主动开口说道。 主要是前世太多中了自己这招的敌人都是这反应了。 杜兰德看着对方，说：“我也是在察觉到你真正的攻击目标是温妮的时候，才对你使用幻术，让你把我和温妮搞错的。” 是的，哪怕以杜兰德两世的丰富战斗经验，都没能立刻察觉到对方的真实攻击意图。 好消息是……终于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了！ 杜兰德发现了：重生在这妖精树屋之后，曾经几乎无往不利的洞察之眼，似乎有点不够用，或者说不完全适用了。 证据就是眼前这吸血妖精分明出于某些原因，捕获了夏尔，然后把夏尔固定在湖心，作为诱饵，布设陷阱，然后他自己潜伏在侧，伺机而动——杜兰德却是直到对方发难，才察觉到对方的存在！ 任何战斗法师都难以接受“无法及时探查到敌人”这一点。 “得调整！” 做出这一决定后，杜兰德当即在全力运转洞察瞳力的基础上，从位面之子的身份所赋予自己的那海量的专属于生命学者的职业技能之中，挑选出了所有二级生命学者能用出来的感知类技能，然后一股脑地搭配着洞察之眼，一起运转起来。 就这样，对方的动作，终于在杜兰德眼中逐渐清晰起来。 对方最初切入的时候，杜兰德单靠洞察瞳力，完全没捕捉到对方的行动轨迹。 等到对方切入之后，作势杀向亚瑟的时候，杜兰德已勉强能看清对方的动作，且隐隐察觉到对方攻击亚瑟其实只是虚招了。 再到对方暴露真实意图，真正冲向温妮的时候，杜兰德再一次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将对方每一个动作细节，都捕捉得清清楚楚！不再只是靠眼，而是将各项感官，都提升到了一个前世同级别下从未达到过的全新水准。 就这样终于将对方看清，杜兰德反而自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一方面，杜兰德忍不住想到：为什么这生命泉水范围内不止出现了蛇刺和矮人斥候，现在居然连吸血妖精也出现了？ 巴顿刚刚说这应该是一个陷阱，杜兰德大致认同。 但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呢？这些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而另一方面，杜兰德看着那吸血妖精的动作细节，竟莫名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这……真的很战斗法师啊！ 杜兰德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刚刚给自己的压力那么大了。 因为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打法竟让杜兰德想到了自己的本族：森德洛的战斗法师！ 不只是速度、力量、技巧这些东西。 还有更深层次的“战斗素养”。 相比起来，巴顿的等级很高，各方面也都很好，战斗素养却终究差了一筹。他其实不该在亚瑟被攻击的时候，被轻易调动，贸然冲过去救亚瑟，而导致温妮完全不设防地暴露在敌人的攻击范围之中的。 至于亚瑟的战斗素养……就不用多说什么了。 “总之，这吸血妖精在这短短时间里展现出的综合战斗素养，我此前只在我们森德洛的战斗法师、双天界的战斗神官等极少数职业者身上看到过！” 杜兰德心说。 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竟然是这种风格、这种水准的职业者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吸血妖精已经成功地逼退亚瑟，调走巴顿，然后朝着自己身旁的温妮冲过来了。 对战斗法师而言，看都看不清，那后续一切都无从谈起。 反过来，能看清的情况下，就不怕！ 这吸血妖精速度奇快，实力强悍，但真论等级，他其实反而不如巴顿。杜兰德已经看出来了。 于是将“洞察瞳力”悄然转化成“催眠瞳力”。 最终以幻术暂时迷惑住对方，再以自己的身体，替温妮挡下了对方原本足以对温妮造成致命重创的一击！ “咳咳……” 此时，杜兰德脸上浮现出一丝疼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止住咳嗽之后，杜兰德微微侧转过头，对被自己挡在身后的温妮说道：“没事？没受伤？” 温妮非但没有被洞穿胸膛，反而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的她，此时声音里反而带着哭腔：“你还问我有没有事？你……你没事？杜兰德你感觉怎么样？我……我这就替你疗伤！”一边说，一边将各式各样的治疗法术朝杜兰德丢了过去。 虽然救下了温妮，但杜兰德救人救得并不轻松。 一侧肩膀完全被洞穿了。 站在温妮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那吸血妖精的手掌如刀，穿过杜兰德的肩膀之后，从杜兰德背后的肩胛骨穿出。指掌之上，沾满了杜兰德的鲜血，还有一些骨骼碎片。 章38 接引者 “艾莉婕奶奶。” “嗯？”艾莉婕正要开门出屋，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床，白天把小叶子推下水的熊孩子木头，就那么一个人睡在这间屋子的床上，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过来。 木头看着艾莉婕，认真地说：“我知道错了，艾莉婕奶奶你刚刚骂过我之后，我已经完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艾莉婕笑道：“哦，所以之前并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木头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也知道，但没现在这么清楚，嘿嘿……” 随后他小脸一肃，接着道，“今后我再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了。不仅如此，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小叶子还有贝蒂阿姨道歉。今后我还会努力保护小叶子，不再做熊孩子，而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的。” 男孩说得不快，也不刻意激昂，反而平静中带着认真。 也不知道艾莉婕刚刚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 艾莉婕认真听完，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从现在开始做。” “现在？” “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睡觉。” “哦哦，好的艾莉婕奶奶，晚安。”木头从善如流，乖乖闭上了眼睛，一秒钟后，就打起鼾来。 艾莉婕微微一笑，轻轻关上这间只有木头一个人住的蘑菇小屋的房门。 整个过程中，无论是门，还是艾莉婕，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呼……”艾莉婕关上房门后，轻轻吐了口气。 眼前，是被发光的奇幻森林和夜间同样发出迷蒙光辉的湖泊环绕的村子。 村民们都已经睡着了。 整个村子就像是被森林和湖泊怀抱着的婴儿，沉沉睡着。 艾莉婕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笑容疲惫中透着满足。 目光转动，慢慢扫过整个村子，艾莉婕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然而当她最终将目光投向村外的某个方向，她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凝重。 她看的正是杜兰德一行人找到夏尔、随后和那名吸血妖精爆发战斗的方向。 “杜兰德那小子，看来终于完全醒了呢，真的是要急死个人……”艾莉婕轻声喃喃着，眉头微皱，“现在真正的问题是，局面好像比我预料得还要糟糕啊。” 她的目光始终望着杜兰德一行人所在的方向。 分明没有任何职业者的力量，却像是能看到那边正在爆发的战斗似的。 一边看，一边思索着。 片刻后艾莉婕似乎有了什么决定，收回目光，轻声自语道：“还是保险点……” 她举步，穿过村庄，来到湖边。 湖岸边上，一只哈士奇正对着湖水一阵呲牙咧嘴地发着狠，也不知道在犯什么二。 这只哈士奇，正是白天杜兰德上岸的时候，曾匆匆瞥见的那一只。 而它此刻对着湖水发狠的原因，竟是因为那湖水中，正有一群镜子鱼聚集在一起，也不知道是否有杜兰德重生后从那条巨大的水底蛇刺的嘴下救下来的那条镜子鱼。 咔嚓。 艾莉婕的脚步声惊动到了水中的镜子鱼群。 鱼群们受到惊吓，立刻四散游开。 那哈士奇于是有些不满地抬头看向艾莉婕，露了下牙，却没叫唤。事实上，入夜之后，这条总是游荡在村子周围的哈士奇就不会大声叫了，像是怕打扰了村民们的休息。 艾莉婕俯身揉了揉二哈的狗头，也不废话，直接说道：“有点事儿，需要你的帮助。” “汪？”狗子轻叫回应。 “你知道的，‘他’把‘接引的任务’交给了我，但为了不被那些上层宇宙的家伙盯上，我是没有任何力量的。” “汪汪？” “‘他’留下的力量，都在你身上啊。”艾莉婕微笑着，揉着二哈的狗头，轻轻说了一句，“醒醒！” 像是咒语一般，如有魔力。 原本二到灵魂深处的狗子听到这声“醒醒”，狗躯一震，狗还是那条狗，气质中的二货成分却是肉眼可见地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人性化的光芒。 它原本匍匐在地，此时站起身来，看着艾莉婕，眼中流露出探询之色。 “在那边。”艾莉婕抬手，指向杜兰德一行人此时所在的方位。 哈士奇点点头，转身迈开大步，瞬间融入夜色之中，消失在了艾莉婕的视野里。 同一时间。 杜兰德这边。 “有点意思。” 那洞穿了杜兰德肩膀的吸血妖精短暂惊讶之后，很快恢复了冷漠和淡然，“不止施展出了‘心灵之桥’这种已经失传的能力，身为生命学者，竟然还会一手幻术，连我在没提防的情况下都中了招。我不杀你，一会儿‘任务’结束了，我会带你一起走。” 他一边说，一边就要从杜兰德的肩膀里把手抽出来。 却是再次愕然发现：抽不出！ 杜兰德一手捏住了对方的手腕，另一手按住了对方的手肘。 肩膀处的伤口周围的肌肉，更是在妖精一族惊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法师引以为傲的小肌肉群控制力的搭配之下，死死“咬”住了对方的小臂，把对方就这么卡死在自己的身前位置上。 “可以的话，说说你所谓的‘任务’具体是什么呗！”杜兰德能清楚感觉到伤口处传来的一阵阵剧痛，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告诉我这所谓‘任务’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要干嘛，我都不用你费力，主动跟你走，如何？” 那吸血妖精没吭声。 皱眉看着杜兰德，心说这特么的……真的是生命学者？只有二级？ 这妖精树屋的生命学者们主攻治疗能力，同时为了强化在战场上的生存力，会努力训练运动能力和速度，少部分天赋异禀的，还会练一手幻术，增加自保能力的同时，还能为团队补一点控场效果。 这名吸血妖精很清楚这些，所以虽然中了杜兰德的幻术，却也不觉得特别难以接受，短暂吃惊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然而此时杜兰德竟然会、竟然敢、尤其是竟然能卡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抽身，这让这名吸血妖精终于感到有些接受不能了！ 心说刚刚自己被幻术干扰，打偏了没打中要害，这才导致自己以十一级的实力击中一名看起来才两级的生命学者而没有一击必杀。 但现在幻术已经解除，怎么会在静态角力，没能碾压式地赢过一名理应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命学者？ 章39 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这名吸血妖精不知道的是，在他对面的杜兰德的内心，也是复杂的。 “感觉时代真的变了啊。”杜兰德心想。 记忆中，下层宇宙那场矮人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在六十年前。杜兰德此前也本能地认为自己重生后的现在，正是矮人战争结束后的六十年，或者至少在一百年以内。 直到现在，杜兰德才隐隐觉得：大概率不止六十年，而且是远远不止。 矮人战争结束，到前世的自己年迈而死，确实是六十年的时间。 但前世的那个自己死去，到今生的这个自己听到那声“醒醒”从水底苏醒，这期间恐怕有着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远超六十年的时间！ 否则的话，如何解释曾经肆虐下层宇宙的强悍矮人，在这妖精树屋里，不过只是斥候的角色呢？ 又如何解释眼前这吸血精灵堪比战斗法师的战斗素养，以及超越战斗法师的速度、还有爆发力！ 虽然只是短暂的交锋…… 虽然仍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目的…… 但，杜兰德此时已经对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不敢有任何轻视的心理了。 当然也没有惧怕！ 因为：“如今的我，也比前世同等级的我更强了，而且是强得多！” 突破到二级，正式觉醒成为一名生命学者之后，杜兰德提升的不只有对他人的治愈力（心灵之桥这一能力虽然没有直接的治愈效果，却是许多后续治疗的先决基础）。 杜兰德提升的还有“自愈力”。 战斗法师曾经的一大弱点，就是天生体质不够强，尤其是自愈能力非常平庸，逼得战斗法师们不得不持续提升战斗的“精度”，因为自愈力的低下，直接意味着战斗中容错率的偏低。 换做前世的那个自己，肩膀被完全贯穿，虽然不至于死，也未必就此便输，但接下来的战斗毫无疑问会变得极为艰难。 此时杜兰德却是强烈感到：没问题的！哪怕受了伤也没问题。 身后温妮源源不断的治疗法术，搭配体内如泉涌出的一系列自我治疗术，杜兰德心底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打过如此富裕的仗”的幸福感。 看似简单的一捏腕、一按肘，左右掌心之中，实际上分别蕴藏着一缕冰蓝色的寒气，和一道橘红色的火意。 冰火两种完全互斥的力量集于一身，这又是前世那个最传统的战斗法师杜兰德的成名绝技。 而将前世战斗法师的能力，和今生新获得的生命学者的力量，完美糅合在一起，并没有生出任何兼职者常见的“职业互斥”的问题的关键，则在于那个重生后获得的第一个天赋能力—— 复仇天使！ “之前我以为这‘复仇天使’，只是一种‘通过杀敌来做治疗’的特别手法，现在我才知道，不只是如此！” 杜兰德心中其实满是意料之外的惊喜，“这复仇天使，不能能让我‘杀敌来强化治疗’，居然还能反过来，帮助我在‘治疗之后进一步提升杀敌之力’！” 在对夏尔施展出“心灵之桥”，成功帮助夏尔的心灵短暂挣脱了不知道多少道无形的枷锁，发出了他内心的声音之后。 杜兰德分明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近乎不朽的物质，像是凭空生出，让自己这个真实等级不过两级的战斗妖精，能够暂时性地爆发出远超二级水准的战斗力！ ——这才是杜兰德能够以二级职业者的身份，强行催眠一名十一级的强大吸血妖精，非但挨了对方一击不死，反而能将对方的手臂卡住，不让对方轻易抽身的最大理由！ 严格来说，此时杜兰德根本就不是二级！ “非要抓着我不放是？也好！” 眼前的吸血妖精连续几次抽不出手臂，索性不再抽了，咧嘴狞笑起来，“本来觉得你有点意思，打算留你一条小命的。现在你自己非要找死，就怪不了我了！” 吸血妖精以其惊人的隐匿和潜行能力、超快的速度、以及短时间内惊人的爆发力着称。 算是一个偏刺客的职业定位。 但和下层宇宙那些着名的刺客类职业——比如暗夜精灵、持匕魅魔、月影蛇族等——相比，吸血妖精有一个本质上的不同：吸血妖精并不需要在一击之后，立刻远遁。 而是可以以其超强的攻击力，搭配无比独特而强大的“吸血技”，继续打持续作战！ 真要说吸血妖精一个不算弱点的弱点的话，就是他们的肉身防御力和精神防御力，都不如以防御力着称的始祖妖精。 但“防御力并不能完全等同于抗打能力”。 真要算上“吸血之力”的加持，同级别的吸血妖精，反而要比始祖妖精更加抗揍！ 速度快、攻击力爆表、加上持续吸血赋予的抗打击能力，这就有了肆虐整个妖精树屋、逼得普通妖精族们只能退缩在落月堡和青怒城两个要塞之中才得以生存下去的吸血妖精！ “卧槽！”杜兰德忽然瞳孔一缩，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就看到对方贯穿自己的那条手臂之上，无声裂开一道道口子，每一道口子都变成了一张遍布尖牙的嘴。 紧接着杜兰德就感到全身的力量忽然泄洪一般，要顺着对方的手臂，被强行抽吸到对方体内去！ 与此同时，依靠“复仇天使”短暂拔升的自身等级，终究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开始出现明显的回落趋势了。 “我拖不住这家伙多久了！”杜兰德一边运转力量，让全身力量拧成一股，抗拒对方的“吸血之力”，一边大喝道，“趁现在，赶紧动手啊！巴顿，亚瑟！” 无论是巴顿，还是亚瑟，在刚刚对方发动突袭的时候，都可以说是掉了链子。 好在此时两人终于在杜兰德帮助他们撑住对手的第一轮最难防下的突袭之后，重新稳住阵脚，然后各自展现出他们真正的实力。 巴顿的身影已经不在现场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粗壮的树枝，在杜兰德话音落下的瞬间，猛地从那吸血妖精和杜兰德脚下的地面下破土而出，护住杜兰德和温妮的同时，如巨蟒般死死盘卷住了那吸血妖精的身体。 “笑话！以为这就能困住我？老子连你也一起吸干！” 那吸血妖精躯干和四肢全被缠住，却是毫无惧意。 然而这时他忽然头顶有些发凉，全身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这分明是受到致命威胁的时候才会有的反应。 猛地抬眼望去，这吸血妖精终于流露出一丝凝重。 就看到亚瑟的上半身无声无息地从头顶的一根树干般粗壮的树枝中“冒”了出来，然后做了一个张弓搭箭的动作。 随着亚瑟的动作，他周围的那些巴顿所化的树枝，竟自行化作了一张巨大的木弓。 而亚瑟原本随身携带的那张长弓，反而如雪般开始融化，然后变形，最终凝聚成一支亮得出奇的深紫色的箭矢。 紫色箭矢搭在那巨大的木弓之上。 箭头一点，已稳稳对准了吸血妖精的眉心要害！ 章40 斯特芬和奥帕罗兰 “没想到我的表现居然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生职业者给完爆了。” 张弓搭箭，对准那吸血妖精的眉心的同时，亚瑟脑海中反倒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其实到了现在，无论是亚瑟、温妮、还是巴顿，都很清楚：这个叫杜兰德的家伙，绝不可能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野生的低阶生命学者，更不可能是个傻子。 哪个傻瓜野生二级生命学者，能正面硬抗十一级吸血妖精的全力一击？ 按照妖精树屋的分级标准—— 十级以内都算是普通士兵。 十级以上二十级以下，能够担任士官、队长一类的角色。 二十级以上，一直到三十级，便都是真正的大人物了。 至于三十级以上，则是传说中的神级。 以二级对十一级还没死，这说出去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却是真实发现在了亚瑟等人的眼前。 心情难以言喻，极为复杂。 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刚才如果不是这杜兰德的话，温妮已经死了！队伍里的生命学者一死，我和巴顿的下场估计也不会好。” 想到这，亚瑟暗自咬紧了牙齿。 他性子向来着急，这次因为夏尔的关系，更是比以往更急躁。 但亚瑟本质上并不是一个糟糕的人。 相反，在因为自己的急躁失误而险些害死队友之后，亚瑟如被一盆冷水泼醒，知耻而后勇，迅速做出调整。 此时反而射出了他有生以来最耐心、最稳健、最安静、同时也最强力的一箭！ 只听“腾”的一声。 那是亚瑟松开搭箭的弓弦的声音。 耀眼的紫色光辉在现场亮起，似乎连那妖精树屋一入夜后便变得一片漆黑的天穹都照亮了些。 面对亚瑟这一箭，那吸血妖精低声骂了一句：“麻烦……” 他的一只手臂被杜兰德纠缠住，身子则被巴顿所化的粗壮树枝狠狠缠卷。 按理来说不可能避得开亚瑟这一箭。 然而随着一阵骨骼断裂筋肉撕裂的声音响起，这名吸血妖精竟主动自断一臂，又舍弃了被巴顿抓得最紧的一条腿，以此方式强行挣脱，险而又险地，成功避开了亚瑟的箭。 唰！那吸血妖精拖着单臂单腿，闪身撤出了杜兰德一行四人构成的队伍阵型，重新拉开距离。 重新站稳之后，他那断臂和断腿处，非但没有任何鲜血流淌出来，反而从断折处飞快地重新生长出了新的胳膊和腿！ 杜兰德见状：“……” 默默扯掉了肩膀上挂着的那条对方舍弃的断臂，杜兰德在身后温妮的帮助下，开始加速修复伤势。 战斗妖精的自愈力搭配上温妮的治疗法术，杜兰德的伤势复原速度惊人，和前世相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但即便如此，还是和那吸血妖精开了挂似的伤愈速度，差了一截！ 坏消息是：“对夏尔使用‘心灵之桥’，兑现出来的那种让我短时间战力飙升的不朽物质，用光了。” 杜兰德能清楚感觉到，自身伤势痊愈的同时，体内的力量等级也重新回落到了2级。 好消息则是：“我已经想到了啊，接下来该怎么对付这实力惊人远超我原本预期的吸血妖精！”杜兰德暗自握紧了拳头，变成妖精一族平和了许多的眼神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杀气。 “温妮……”杜兰德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故意装出伤势没能立刻尽愈的样子。 同时传音给身后的温妮。 “嗯？” 温妮其实已经看出杜兰德的伤势很快就痊愈了，却是和杜兰德出奇默契，也继续装出满头大汗地还在帮杜兰德做治疗的样子。 刚刚眼睁睁近距离看到杜兰德替自己挡住敌人的一刻，温妮一度觉得自己心脏停跳了几秒，随后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感受，从心底最深处涌了出来。 此时看到杜兰德伤势好转，温妮才终于暗自松了一口气，手脚却是仍有些发软。 紧接着就听到杜兰德传音说了一句让温妮完全没想到的话： “一会儿等我信号，然后麻烦你一定要相信我，把你老师制作的那瓶用来治疗夏尔的药剂，交给我！时间有限我来不及解释太多，但……请你无论如何，相信我！！” “——哎呀呀，真是让人不敢相信呢！” 杜兰德这边正悄然和温妮交流着，一个透着浓浓恶意、还有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的陌生的女声，有些突兀地忽然在现场响了起来。 亚瑟那一箭虽然没有击杀或重创那男性吸血妖精，但总算是把对方逼出阵型，成功逼退了。 对方自断一腿一臂拉开距离之后，巴顿和亚瑟都没有贸然去追，而是优先稳住了自身阵脚，稳住阵型，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轻易露出破绽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那男性吸血妖精撤退之后，立刻就重新生出了手和脚。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又有一名女性吸血妖精出现了！ 同样的妖孽颜值，同样的猩红眼眸，那女性吸血妖精用一种好像在自家后花园里漫步的悠闲步伐，从不远处的一片森林中的阴影里走出来。 她压根没搭理巴顿、亚瑟、温妮、还有杜兰德四人。 而是捂嘴窃笑着，看着那个男性吸血妖精说道：“斯特芬你天天夸耀自己的真实战斗远超自身等级，结果怎么连个小小的生命学者都没搞定呀？没吃饱饭么？”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绕着那个被她称作“斯特芬”的男性吸血妖精转圈圈。 极致美丽的妖异脸庞上，幸灾乐祸的笑容越发浓郁。 竟是说不出的……欠揍！ 在这妖精树屋，不少始祖妖精都会修行一门名为“嘲讽”的职业技能分支，能够在战斗中强迫对手攻击皮早肉厚的自己，以此方式提升队友的生存机率。 就拿夏尔来说，他身为紫神妖姬和始祖妖精的兼职者，开发出了一套被他自己戏称为“芳心狩猎者”的射术。 美其名曰“只要我的箭矢射中的对象都会爱上我”，实际上却是：只要被夏尔的箭矢射中，就会无比地想要打他！ 控制不住地想要去打！ 夏尔的攻击力或许不比同级的紫神妖姬要强，他的防御力也比起许多同级的始祖妖精弱一点，但他却是这妖精树屋目前独一份的“控场型坦克射手”。 他能用不断射出的“嘲讽箭矢”，让对手永远在想要打他、却又打不到他的路上！ 这和纯粹的始祖妖精贴身硬抗敌人攻击的方式，有着本质区别，可谓另辟蹊径。 此时那疯狂嘲讽斯特芬的女性吸血妖精，幸灾乐祸的同时，身上并没有散发出力量的波动。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发动了什么嘲讽类的技能。 却单靠神情、口吻、步态、强调，就已经显得无比欠揍、让人无比想冲过去打她一顿了！ “……奥帕罗兰，你特么地给老子闭嘴！信不信我把你这张臭嘴给撕了！” 斯特芬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对同伴说。 那个叫奥帕罗兰的女性吸血妖精却还是一副嘲讽值拉满的嘴脸，“哎呀呀，好吓人呐，斯特芬你真的好厉害，然而这么厉害的你到底为啥没能干掉一名二级的生命学——” 砰的一声响，让奥帕罗兰那好听又欠揍的声音戛然而止。 斯特芬一拳击出，带起一连串空气被剧烈挤压爆裂的声音，把那奥帕罗兰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 章41 因由 奥帕罗兰：“……” 当她开口说话的时候，无论敌我，都会感觉到无比的烦躁，想打人。 以至于当她闭嘴，在场不论敌我，竟都生出一种“世界安静了”的释然、快意之感。 可惜这样的感觉没能持续多久。 短短一秒钟后，奥帕罗兰无头的躯干之上，“噌”地又长出一个新的脑袋，比刚刚斯特芬的手脚重生的速度还要快！ “——者！” 奥帕罗兰居然还接上了之前没说完的最后一个字！ 她一脸嘻嘻哈哈地看着斯特芬额头上暴跳的青筋，似乎觉得十分有趣，随后也不知道是不是终于觉得逗斯特芬逗得够了，这才第一次转头朝杜兰德一行人看过来：“我劝你们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哦！” 说来奇怪，这名叫奥帕罗兰的吸血妖精在对她的同伴说话的时候，极尽嘲讽之能事。 对巴顿、杜兰德等人说话的时候，反倒一副很友好、很好说话的样子。 闭上眼睛只听她说话、而忽略她那双充满恶意的猩红色的眼睛、忽略她吸血妖精的身份的话，甚至会有一种姐姐在哄着弟弟说“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哦”的错觉。 奥帕罗兰是看着巴顿说刚刚那句话的。 巴顿不答，他暂时从树枝的姿态恢复成了人形姿态，屏息凝神，甚至不敢分心答话！ 他用身体挡在亚瑟、温妮、还有杜兰德的前方。 在巴顿的身后，亚瑟再一次张弓搭箭，这次对准了夜空。 “嗖”的一声，一支极亮、但没有任何威力的信号箭急速升空。 暂时解除了小队瞬间被团灭的危机之后，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和眼前这两名吸血妖精厮杀战斗，也不再是救治夏尔了。 而是得尽快发信号，求援的同时，更得通知落月堡那边：生命泉水范围内出现吸血妖精了！ 一次就是两名！ 其中一名，更疑似是那名以极致的变态、还有暴虐着称的，人称“嘲讽女妖”的奥帕罗兰！ 携带大量情报信息的信号箭矢急速飞向高空。 然而上升到某一个特定的高度，箭矢似乎撞上了一道无形的罩子，竟如鸡蛋碰石头一般当场破碎成了无数碎片。 “都说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了。” 那奥帕罗兰一副“早告诉过你们了”的无奈表情，“你们该不会以为，撞破了我和我这位白痴同伴的任务，我们还会让你们活着带着情报离开这里？不会不会？！” 她刚说完，便因为称呼身旁的同伴为“白痴”，再次被斯特芬一拳打爆，这次爆碎的是半边脑袋和半边身子。 随后一如既往的，破碎的部分迅速恢复如初。 巴顿示意身后的亚瑟不要停下，继续放箭。 亚瑟点头，尝试以其他的方式，看能不能把信号传递出这片原来早就被一道巨大的无形结界笼罩的区域。 杜兰德之前一直静静看着，默默听着，这时再次开口，问道：“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这话之前杜兰德就近距离面对面问过一次那斯特芬，斯特芬当时并未给出答案。 奥帕罗兰和斯特芬的性格明显不同，她的目光微微一转，视线越过巴顿的肩膀，落在巴顿身后的杜兰德的脸上：“你好呀，你很有意思呢，怎么样，一会儿跟姐姐走，跟我走的话，我可以饶你不死哦！” 忽然转为娇嗲的嗓音，让杜兰德身旁的温妮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杜兰德却是笑了，回道：“好啊，姐姐告诉我任务是什么的话，弟弟就跟姐姐走哦！” 温妮：“……” 不只是温妮，巴顿、亚瑟、甚至包括对面的斯特芬都是脸色一阵诡异。 奥帕罗兰却是十分高兴，鼓掌说道：“是吗？你同意了？那太好了！嗯，从哪里说起呢……唉，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简单来说就是——那个家伙一点都不乖！” 她说着，指了指湖心处还在无声地挣扎颤抖的夏尔，“像他这种分明变成了矮人斥候，但内心又不肯乖乖接受现实的家伙，在我们吸血妖精之中，称之为‘逃跑矮人’。 矮人斥候逃跑，这种事情其实每天都会发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放在平时姐姐我根本理都不会理。 但这次情况有点特别。 虽然只是一个逃跑的矮人，却可能会导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无法正常地推进下去！ 没办法，上头只好派我这位白——好啦好啦，不辱骂你了——派我这位英明神武的小伙伴和我一起过来一趟，让这个逃跑的矮人安分一点，乖一点，老老实实呆在他该在的地方。 既然是上头的命令，那就做喽，难道还能反驳不成？你们说是不是？” 场面一时间很诡异地变得极为安静。 安静到这湖畔和湖水上空的空气里只有奥帕罗兰絮絮叨叨的解说声：“如你们所见，让这个不乖的逃跑矮人乖下来的任务，我们已经完成啦！其实本来我们都要撤退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嘛，能低调点还是低调点好。问题是就在我们打断低调地撤出这生命泉水的时候——” 说到这，奥帕罗兰看着杜兰德，摊开手说，“——你们四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就主动找过来了啊！！没办法，计划都已经执行到最后最关键的阶段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像三个月之前那样再次被打乱了不是？只好迫不得已，对你们动手了啊！” 说着一副沉痛不已、被逼无奈的表情。 “原来如此。”杜兰德点点头，说道，“所以你们俩在察觉到我们找来之后，就地把夏尔当成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你们俩自己隐匿在侧，伺机而动，打算趁我们被夏尔分心的时候杀了我们？就如我们队长刚刚猜测的，这果然是个陷阱！” 对方看似絮絮叨叨、还有点神经质的话语里，信息量很大。 目前听出来的关键信息有：对方有某个计划，三个月前因为夏尔而被打乱了节奏，拖延足足三个月之后，眼前这两名吸血妖精奉命前来，让他们那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的所谓“计划”，能够重新回归“正轨”。 己方一行四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头撞进了对方临时布设、却已足够危险的、刚刚险些就达成了致命效果的陷阱里！ 奥帕罗兰耸耸肩，简单的一个动作，竟是带动胸前一阵汹涌滚动，笑眯眯地说：“算是！不过诱饵、陷阱什么的，主要是我身旁这位仁兄的主意，和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啦。” 她顿了顿，笑得越发灿烂，接着说：“刚刚我就说过一次了，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也不要不乖，我想我应该说得很清楚了！弟弟你是……耳聋了嘛？” 章42 信任的力量 只听“砰”的一声！ 杜兰德重生后一双尖尖的耳朵炸了。 奥帕罗兰动听的嗓音之中，蕴藏着一股诡异而巨大的潜劲。 耳朵炸裂之后，杜兰德整个人像是一根被无形巨力狠狠旋绞挤压的黄瓜，也跟着“砰”地一声，猛烈炸开！ 却没有任何血肉飞溅的场景出现。 只是碎成了一地冰渣。 “妈的，这个奥帕罗兰，果然比那个叫斯特芬的吸血妖精更加危险！”杜兰德的身影从那一对冰渣中重新冒了出来，脸色有着不正常的苍白，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温妮，就是现在！快！！” 温妮二话不说，反手甩出一道流光。 光芒中裹着那瓶温妮的老师专门为夏尔制作的药剂。 杜兰德稳稳接过药剂，然后……全速朝湖中心的夏尔，狂奔而去！ 到了现在，局势可以说是越发清楚了，却也越发危急。 想要破局，还是要回到夏尔身上！ “相信你，然后把老师交给我的、用来治疗夏尔的药剂给你？”就在刚才，温妮听到杜兰德的传音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杜兰德说：“是。” 心说刚刚只是对夏尔使用“心灵之桥”，就兑现出了那么多的奇特的不朽物质，让自己的实力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 那如果能完全治好夏尔，不说梦回前世巅峰，哪怕只回个十分之一，也绝对足够处理眼下的局势了！ 正想着该怎么和温妮解释清楚自己的这一番计划，就听温妮问道：“我把老师的药剂交给你，你就能治好夏尔吗？需要我和你一起么？” 她问的是能不能治好夏尔。 完全没问杜兰德本以为她会问的：为什么要在如今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依然选择最优先去救夏尔。 旁人不知道“复仇天使”的存在，理所当然会奇怪为什么大敌当前，反而要先救一个治好了也大概率无法战斗的伤员。 温妮却是没问。 她的话语里没有任何一个关于“信任”的词汇。 却是让杜兰德感受到了最大程度的信任！ “可以治好的。我有把握。” 杜兰德于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有一项特别的能力，可以进一步强化你老师制作的那份药剂，有很大的把握能把夏尔身上的矮人化的趋势，完全逆转过来。” 这所谓的“特别的能力”，自然仍是“复仇天使”。 出发前在村子里，温妮第一次取出那瓶药剂时，杜兰德就感到体内的“复仇天使”之力变得异常活跃。 这一天赋能力让杜兰德在刚刚重生后不会任何治疗法术的情况下，就成功帮助那水底的镜子鱼重新生出了脑。 现在回想起来，那镜子鱼的脑部迅速再生，简直和斯特芬还有奥帕罗兰的身体高速再生的一幕，颇有些类似了。 “复仇天使”就像是一个链接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这两个不同职业之间的连接点，让杜兰德可以通过治疗暂时提升战力，随后通过战斗来收获治疗力，如此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好，我给你。” “给他。”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传音传递到杜兰德的耳边。 一个是温妮同意将药剂交给杜兰德的声音。 另一个竟是巴顿的声音。 杜兰德没想到连巴顿也如此相信自己，忍不住传音叫了一声：“队长！” 巴顿没多说什么，只道：“一会儿我们会配合你。” 亚瑟的声音这时也传了过来，急声提醒道：“小心！” 正是奥帕罗兰以音波炸掉了杜兰德的耳朵和身体的那一刻。 杜兰德以冰系力量凝聚替身，躲过一劫，然后从温妮手中接过治愈药剂。 此时杜兰德手持药剂，脚踏那湖水中的一块块发光的浮石，全力朝湖中心的夏尔奔去。 那奥帕罗兰和斯特芬大概是太过自信了，他们并没有站在杜兰德一行人和夏尔之间某块浮石上。 反而和杜兰德一行人一样，都站在湖岸边上。 这就给了杜兰德机会！ “呼呼……”杜兰德在一块块浮石上跳跃奔行的同时，全力发动“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将妖精一族的运动能力发挥到极致。 同时杜兰德的两侧脚踝上，各自冒出一对光质的羽翼，这正是之前一行人赶来的路上，温妮曾经使用过的专属于生命学者的加速技能，名为“轻灵之妖”。 杜兰德在温妮施展的时候，就已经动用“复制眼”学习了一点。 突破到二级，正式成为生命学者，明悟位面之子的身份之后，更是很自然地从位面之子的身份赋予自己的海量技能之中，成功找到、并解锁了这项技能。 相比起，温妮脚下的“轻灵之妖”，杜兰德的只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杜兰德的“轻灵之妖”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橘红色。 这是因为杜兰德将战斗法师的“橘焰诡斩”的穿梭空间属性和加速功效，一并糅合、注入进了脚踝两侧的那对羽翼之中！ “速度好快！” 哪怕都已经知道杜兰德不是普通二级职业者，在场双方众人还是被杜兰德陡然间爆发出的高速度给惊到了。 眨眼之间，杜兰德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夏尔所在的湖中心的那块最大的浮石。 这一刻杜兰德忽然全身一紧，就听到那奥帕罗兰的声音第三次说道：“我都说了不要做多余的动作啊！怎么就是听不懂？！” 声音是从杜兰德头顶上传来的。 奥帕罗兰的下半身仍扎了根一样站在湖岸边她原本所在的位置。 然而她的上半身，竟是如同战斗法师的橘焰诡斩一般，以肉身穿梭空间，直接从杜兰德头顶上方的空间中打破镜子一般钻了出来。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暴戾。 五指成爪，居高临下，直抓向杜兰德的头盖骨。 还未真正抓到，无形爪力笼罩下的杜兰德的全身上下的皮肤便迅速变得血红一片，那是血液从毛孔中被硬生生挤压出来。 瞬息之间，就将杜兰德全身都染红了。 杜兰德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硬是扛着重压，另一只脚也稳稳踏上了湖心的浮石！ 随后杜兰德就像是没看到头顶上的奥帕罗兰，继续向前！ “我们会全力配合你。”巴顿刚刚的话语似乎又一次在脑海中响起。 还有温妮的那句：“给你药剂，你就能治好夏尔嘛！”不是质疑，而且在确认杜兰德是否需要她的帮忙。 以及亚瑟的那句：“小心！” 信任就这么在杜兰德完全没预料的情况下，忽如其来。 “那么，现在——”杜兰德一边跑，一边想，“轮到我来信任你们了啊！我相信你们能拦下这变态女吸血妖精，不会让我就这么轻易地被她给单手捏死的！” “你的对手是我！”果然只听巴顿的声音响起，低沉中透出决绝。 巴顿之前在战斗中变成了树的形态，此时他的形态再变，竟化作了一头背生双翼的迷你小龙。 木质的身躯之上，隐隐闪耀着青色的雷霆力量。 章43 记忆中的时光 始祖妖精的速度不可能和吸血妖精相媲美。 事实上妖精一族的三大主流职业，没有任何一个能在速度上胜过吸血妖精。 然比快比不过对手，可以不用非要一味求快。 比如此时的巴顿，他以某种奇特的手段，暂时变身成一头青木雷霆小龙之后，隔空一巴掌按向速度超快的奥帕罗兰。 竟一瞬间让奥帕罗兰的身子犹如陷入泥潭，速度骤降！ 如此至少暂时拖住了奥帕罗兰！ “好！” 杜兰德心中振奋，趁此机会，终于冲到了夏尔的面前。 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温妮和亚瑟那边，余光于是飞快地瞥了一眼。 恰好看到：湖岸那边，温妮一步跨出，以一种独特的身法，藏身在了亚瑟身后的影子里。 亚瑟随即张弓搭箭，开始一边移动，一边一箭接着一箭地射向那斯特芬，主动找那斯特芬对决，不让他去帮手巴顿和奥帕罗兰之间的战斗。 而无论亚瑟如何移动，温妮始终如影随形，像是真的化作了亚瑟的影子。 她以这样的方式保护自身的同时，还能随时给予亚瑟必要的支援和治疗。 就这样两人默契配合，竟在没有始祖妖精的保护下，硬是暂时拖住了那不久前才差点偷袭得手的斯特芬！ “厉害！” 杜兰德这才暂时放下心来，“虽然都是劣势，但应该能支撑住一小段时间！”又想，“感觉不让吸血妖精发挥出他们强大的隐匿、伏击的手段的前提下，这妖精树屋的三大主流妖精职业对上吸血妖精，并非全无一战之力！” 想到这，杜兰德收回目光，排除杂念，认真看向眼前的夏尔。 却见夏尔安安静静的，再不复之前的狂暴和挣扎，也不见任何痛苦或愤怒。 眼中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 “温妮说过，想要救回一名已经矮人化的同伴，首要条件就是治疗对象本身必须还保留着一部分自我意识……”杜兰德脑海中回想起温妮在出发前说过的话。 再看眼前冷冰冰静静看着自己的夏尔。 咬了咬牙，杜兰德一个耳光就呼了上去：“坚持住！你还在那儿，我知道你还在那儿的！都坚持三个月了，无论如何都特么地给我再坚持一会儿！夏尔！！” 左右开弓，杜兰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耳光输出。 那变成矮人的夏尔被打得终于生出了反应，愤怒地看着杜兰德，眼中杀意翻腾！ “很好！！”杜兰德大喜，“虽然不多，但这应该算是又恢复了一点自我意识？只是看起来真的所剩无几了……” 杜兰德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夏尔能坚持三个月，已经算是硬汉中的超级硬汉。 但再硬也有其极限。 杜兰德于是深吸一口气，“啪”地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治愈药剂的药瓶。 让人觉得莫名有些熟悉的乳白色的光辉，柔和地从那破碎的瓶中冒了出来，将杜兰德和夏尔两人同时包裹了起来。 杜兰德并不就此停手，而是接着又运转起了体内的“复仇天使”之力。 复仇天使这项能力，目前探索到的使用方式有二： 通过战斗，兑现出一种能强化治疗手段的不朽物质。 通过治疗，兑现出另一种能强化战力的不朽物质。 位面之子的身份赋予的海量技能之中，并没有关于“复仇天使”的相关说明。 杜兰德索性自己给这两种性质其实并不相同的不朽物质，各自起了名字—— 用来强化治疗的，就叫“天使值”好了。 用来强化“战力”的，叫“复仇值”。 此时杜兰德一股脑地将重生后到现在经历过的所有战斗积累下来的“天使值”，一股脑地注入到那柔和光辉模样的治愈药剂之中，用来进一步强化其药力。 而当杜兰德这么做的一刻，位于杜兰德如今所在的这片湖泊的北方的一座恢弘、厚重、气势非凡的堡垒之中，一名身披乳白色宽松衣裙的美貌年轻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猛地抬头，目光竟是笔直朝杜兰德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杜兰德这边却是除了感觉那药剂蕴含的气息有些熟悉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全力以赴，全神贯注！ 只为将眼前已经和矮人之力搏斗了三个月之久的夏尔，救回来！ 视线之中，夏尔矮人化的黝黑矮壮的身躯，在乳白色的氤氲光芒之中，显得有些迷迷蒙蒙的，让人看不太真切。 杜兰德不知道药剂有没有起效，能不能起效，于是越发努力地运转目力，以洞察瞳力去观察夏尔有何变化。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乳白色的光辉之中，时间的流速似乎都被模糊化了。 某一刻，杜兰德忽然感到眼前的光影一阵阵的飞快变化。 原本即便在光芒笼罩之中，杜兰德依然能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仍是妖精树屋的黑夜。 此时却是分明感觉到：天忽然就亮了！ 不止天亮了，周围的环境也变了。 阳光被树叶切割成一缕缕的，洒落在林间铺满树叶的一片空地之上。 耳边是叽叽喳喳的鸟语。 鼻间是不曾闻过的花香。 “这是……”杜兰德怔怔看着眼前这分明真实无比却又同时有种虚幻之感的场景，渐渐明白过来，“这里是夏尔的内心世界？一段存在于夏尔记忆中的……过去的时空？” 似乎要验证杜兰德的猜想，杜兰德眼神忽然一凝，就看到：林间出现了两道身影，一高一矮。 那道矮的身影，正是一名矮人斥候，却不是夏尔所化的矮人斥候。 因为在那矮人斥候的面前站着的那道略有些消瘦的挺拔身影，身上穿着一身调查员的制服，胸前的名牌上，清清楚楚用妖精一族的文字，写着一个名字：夏尔！ “这就是夏尔变成矮人之前的模样么……”杜兰德走上前去，心里则是想着，“这段记忆，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三个月前夏尔以调查员的身份来村子调查时的记忆么？” 很快，杜兰德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断断续续地问道：“夏尔你……确定么？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么？” 杜兰德心头一震。 说话之人竟然不是夏尔，而是夏尔对面那矮人斥候！ “所以，三个月前的那名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原来和夏尔一样也保留了自我意识？”杜兰德心中震撼，“她甚至不需要借助心灵之桥的力量，也能做到勉强开口说话！” 只听夏尔说道：“不用考虑了，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若是果真如你所说，情况这么危机的话，我每多考虑一秒钟，大伙儿便多一份危险。再有就是——” 说到这，夏尔抬手，温柔摸着那矮人的脸，说道，“竹竹你已经做得够多了，真的够多了啊。 你之前被控制了心智，被迫成为‘阵法’上的一个节点，不能轻易移动，却还是想尽办法想要警告大家，为此不惜故意打伤那个恰好经过你的名叫小叶子的女孩儿，只为引来落月堡的调查员。 而被引来的调查员，居然恰好是我。” 章44 生命铸就的防线 夏尔变成矮人之前的声音温和中透着稳健，在林间传开。 听着那声音，看着眼前的画面，杜兰德一方面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化不开的悲伤。 另一方面却是感到：心中的迷雾，悄然间散去了一大片，终于开始感觉到了一丝敞亮。 “原来是这样……事情竟原来是这样的！”杜兰德喃喃。 小叶子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遭遇矮人却没有死，只是受到了并不致命的伤势的原因，竟然是下手打她的矮人，也就是那名叫竹竹的妖精族少女，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要伤害小叶子。 只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想要以那样的方式来示警！ 示警的原因则是：“阵法！原来是阵法！” 杜兰德自然捕捉到了这个夏尔话语里最关键的词汇。 “矮人斥候们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抵达不同位置之后便潜伏下来，且不能轻易动弹，原来是因为他们在用肉身构建一个个‘阵法节点’，进而共同构建起一个或许覆盖了整个生命泉水范围的巨大阵法！” 这个信息太关键、太重要了。 只一瞬间，杜兰德便已有了决断：“不需要深究这阵法到底是要干嘛的！哪怕不继续弄清楚敌方搞出这么个人肉阵法的背后的原因，也没所谓了。只要想办法破坏掉这个阵法就可以了！” 脑海中似乎又响起之前夏尔通过心灵之桥说的那句：“杀了我，然后立刻逃！” 现在杜兰德完全理解那句话了。 如果夏尔只是为了警告杜兰德一行四人有陷阱的话，只需要说后半句“立刻逃”就好。 之所以还有那前半句的“杀了我”，其实是因为夏尔想要让杜兰德他们出手破坏掉他这个“阵法节点”，以此破坏矮人斥候和吸血妖精们的计划。 这才是夏尔当时的那句“杀了我然后立刻逃”的真正完整含义！ “本来我决定在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优先治疗夏尔，是为了获得能够和那两名吸血妖精对抗的战力。”杜兰德心道，“现在则又多了一个理由！又多了一个一定要治好夏尔的理由—— 只要能治好夏尔，直接褪去夏尔体内的矮人之力的话，那么不用杀死、或移动夏尔，也绝对能破坏那敌方阵法的完整度，破坏掉敌方的计划。不管那计划是什么！” 想到这，杜兰德就要加速推进对夏尔的治疗。 却听那名叫竹竹的变成矮人的少女担心地问道：“那个叫小叶子的女孩儿，伤势严重么？我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出手打她的，已经尽力在控制力道了，但我毕竟已是矮人之身，她……那孩子还好么？” 嗓音里有着明显的愧疚和不安。 夏尔柔声安慰道：“她没事。我本打算亲自带她去落月堡接受治疗的，现在看来是没办法了。但没事，我刚刚已经发了一份调查报告回落月堡，很快就会有人来替那女孩儿做治疗的。” 竹竹这才松了口气，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夏尔却是沉默片刻后，嗓音抑制不住地微微哽咽：“小叶子不会有事。只是，我没办法救你了。” 他说他没办法救竹竹了。 杜兰德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以看到，两人对话的同时，夏尔手里握着半张破碎的弓，和一支断折的箭。 残破的箭头附带着浓郁的紫神妖姬之力，无情穿过了矮人形态的竹竹的胸膛。 即便对生命力强悍的矮人斥候而言，这也是致命伤！ 这就是空气中那散不开的悲伤的气息的源头了。 杜兰德看得心里有些难过，同时猜测：“所以夏尔三个月前进入森林调查，先对已经矮人化的竹竹造成了致命伤，然后这位竹竹姑娘才在垂死之际，恢复了短暂的清醒——看起来应该是这样的？” 忽然眉头一皱：“等等，如果杀死一名作为阵法节点的矮人斥候，就能破坏阵法的话，夏尔这已经算是杀死竹竹，成功破坏阵法完整性了啊。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会变成矮人？” 本来杜兰德已经不打算在眼前这记忆碎片中的时空里久待了。 没办法，气氛实在太悲伤了。 此时却是沉住气，继续看下去。 只听夏尔说道：“我没办法救你了竹竹。而且按照你刚刚所说，控制你潜入然后成为阵法节点的你体内的矮人之力，强大到即便我现在杀了你，也无法破坏掉阵法的完整性，对？ 还需要再对这矮人之力进行一次‘稀释’，或许才能行？那就由我来接替你，继续完成你没能完成的‘稀释’的工作！哈哈，没想到我们俩最后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在一起了。” 夏尔说到这已是泪流满面。 他对面的竹竹，这时已经没有声息了。 夏尔抹了把眼泪，眼中的痛苦和悲伤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决然。 他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伤势，不被矮人伤到，就不会变成矮人。 然而他这时居然主动抓起已经没了声音的竹竹的手臂，猛力一下贯穿了他自己的胸膛。 夏尔他……主动选择变成了一名矮人斥候。 所谓的“稀释”，竟是以自身生命为代价，硬抗那份邪恶的矮人之力。 以自身意志，对抗矮人之力的控制，进而成为一名“逃跑的矮人斥候”。 以此方式，拖延敌方阵法成型的时间。 而且一拖就是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前，经过竹竹“稀释”过一次的矮人之力，还不能以“直接杀死”的方式彻底破坏掉其“阵法节点”的功能。 三个月后的今夜，经过夏尔的“二次稀释”的那份矮人之力，已经可以用直接杀死的方式，来破坏其阵法节点的功能了。 所以夏尔才会说：“杀了我！立刻杀了我！！”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 记忆中的时空流动到这里，便没有后续了。 本不打算看完的杜兰德不自觉地看到了最后。 哪怕经历过矮人战争中的种种，这一刻杜兰德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只见眼前的时光凝停片刻，然后开始倒带，回到了最初的一刻，接着恢复成正放，竹竹正对夏尔说：“夏尔你……确定么？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么？” 这段并不长的记忆里的时空，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无限循环着。 因为这就是仅存的记忆了，是他最后保留的那一小部分自我意识的根本。 也可以说是夏尔最后也最强烈的执念。正是这份执念，支撑着夏尔在过去的整整三个月里，在无人知晓的森林中的阴影角落中，坚持和那矮人之力对抗、对抗、再对抗。 章45 治愈、治愈！ “笨蛋……” 杜兰德抹了把眼泪，嘟嘟囔囔地骂道，“瓜娃子一个……” 按照巴顿所说，三个月前，落月堡收到了夏尔的调查报告。 虽然被人遮掩了，但确实收到了一份。 那份报告里，没有关于“打伤小叶子的矮人斥候其实就是竹竹”的情报，也没提到“阵法”。 夏尔没来得及发送他的第二份报告，就被他主动纳入身体的矮人之力淹没了。 错误判断了矮人之力的恐怖强度，这是夏尔三个月前唯一做得不够完美的地方。 “——真的是笨死了！你倒是先把关于‘稀释矮人之力’的部分，也写进报告里，发回到落月堡去，然后再主动矮人化啊！” 杜兰德越抹眼泪，眼泪反而越多，“你发出去第二份报告的话，落月堡那边或许有办法能让你不用以这样的方式保护大家啊！” 经历过战争，人当然会变得更加坚强。 但坚强不等于丧失感受。 事实上在矮人战争结束后，杜兰德反而最看不得那些在战斗中为了保护大家而选择牺牲自己的年轻人，看一次哭一次，次次都哭得跟条狗一样，丢脸死了！ 好不容易擦干了眼泪。 当眼前的记忆碎片再次倒带，又一次从最初的一点循环播放的时候—— 杜兰德迈开脚步，主动走了上去。 左手轻轻按在竹竹的肩膀上。 右手，搭在了夏尔的肩头。 “幸亏刚刚看到最后了。” 杜兰德眼眶还有点发红，心里平复了些，默默想着，“我想要加速对夏尔的治疗，非但不能离开这片记忆碎片，反而要留在这里。治好夏尔的关键，就在这段记忆中的时空里，而非在这片时空外啊。” 虽然哭成了一条狗，但洞察之眼的瞳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战斗法师的一项基本素质，就是在“非理想状态下还能保持标准的战斗姿态”。 所以杜兰德察觉到了：每一次眼前这片时空碎片进行循环播放，开头和结尾，都会“少”那么一点。 缩减幅度很微小，但还是被杜兰德敏锐地捕捉到了。 随后杜兰德进一步注意到—— 眼前这片记忆中的时空，整体就好像一个梦幻的泡泡，泡泡里虽然充斥着悲伤的味道，却也充斥着阳光、鸟语、还有花香。真正让人看不到任何希望，甚至连悲伤都没有，只有麻木和孤寂的，是“泡泡”之外。 这段泡泡形状的记忆碎片，实际上被无边无际的混沌包裹着。 泡泡外的混沌，不断吞噬、蚕食着泡泡包裹下中的记忆碎片。 也可以说那混沌，本来都是夏尔的记忆，被矮人之力生生扭曲成了那混沌的模样，最终只留下一小块记忆碎片，还在这无边无际的记忆混沌中苦苦坚持着。 这像什么？ 简直就像妖精树屋在无边无际的流放之地的时刻侵蚀下，努力坚持，无尽岁月以来都没有放弃！只是一个无限宏观，而一个无限微观罢了。本质真的很像！ “这种类似的感觉……巧合么？还是并非巧合，而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呢？” 杜兰德忍不住想到，“下层宇宙的那场矮人战争中的矮人之力，是罗切斯特那家伙从上层宇宙弄来的玩意儿，难不成这流放之地和那上层宇宙其实有什么联系？” 这是此前杜兰德从未想过的一种可能。 再往深里想，当年妖精一族和精灵一族莫名其妙就闹掰了大打出手的那场震动下层宇宙的古老战争，难不成背后也有上层宇宙的影子？就像自己前世经历过的那场矮人战争！？ 杜兰德眉头蹙起。 片刻后摇摇头，把这些不由自主冒出来的念头统统压下去。 注意力回到眼前的记忆碎片。 “专注眼下，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永远最优先专注于眼下的当下！”杜兰德按在竹竹和夏尔的肩膀上的双手掌心之中，开始冒出一道道乳白色的迷蒙光辉。 正是温妮那位老师制作的药剂之力！ 杜兰德直到现在才完全弄明白：“想要治好夏尔，把他救回来，原来是要把温妮那位老师制作的药剂之力，引到这记忆碎片里来。而我的存在——或者说，我的天赋能力‘复仇天使’——实际上是用来做药引子的啊！” 双手掌心光芒大放，像是在记忆碎片里亮起了两个太阳。 记忆碎片里的时空原本在真实之中总透着点亦虚亦实的梦幻，此时随着乳白色的药剂之力大放光芒，碎片里的一切慢慢褪去了虚幻，透出一种完全真实的质地。 药剂散发出的光芒很快充斥了整个记忆碎片。 进而从碎片“泡泡”之内，透射到泡泡之外！ 泡泡之外果然曾经也是夏尔的记忆。 证据就是：随着药剂光芒照射出去，记忆碎片的范围终于停止了缩小，反而开始延申、舒展、生长。很快就能看到，那泡泡外的混沌部分的记忆，开始恢复，重新亮起！ 一时间，杜兰德只觉眼前一片明晃晃的，敞亮却又不刺眼，一如自己重生后刚浮出水面，目光直视天空中那两颗太阳时的感觉。 眼前亮到极致，忽然间重新又暗了下去。 之前进入夏尔的内心世界的时候，是黑夜陡然间变成了白天。 此时反过来，白天重新又变成了黑夜。 ——杜兰德的意识已从夏尔的内心世界之中，退了出来！ “成了么？” 杜兰德一时间还不敢百分百确定，“以我的意识和天赋能力为药引子，把药剂力量注入到夏尔的内心世界中去，最终的效果如何？能把已经矮人化了三个月的夏尔重新拉回来么？” 顾不上理会周围，甚至顾不上去感受自己进入内心世界再出来，这中间具体过了多久。 杜兰德凝神看向正前方。 只见湖中心的浮石岛屿一如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浮石之上，一尊黑色的矮人默默矗立如雕塑一般，已经不是麻木冷漠…… 而是全然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了！ “失……败了？” 杜兰德脸色一白，拳头则是不由自主地攥紧。 死死盯着那洞察之力都一时无法穿透、看透的矮人雕塑。 片刻后，只听“咔嚓”一声，一道细致的裂纹浮现于那矮人的身体表面，紧接着是第二道裂纹、第三道、第四第五道……转眼之间，那矮人斥候已是通体上下遍布蛛网般的细密裂纹。 最终只听“轰”的一声，矮人斥候破碎成了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轰然崩溃的矮人之壳的内部，露出一道身影来。 那是一个身形瘦高的青年妖精，身穿一身落月堡调查员的专属制服。 胸前名牌之上，清楚写着“夏尔”的名字！ “救回来了？真的治好了，救回来了！？” 这一刻，杜兰德之前其实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得以落地。 紧接着身子开始颤抖，全身因为激动，而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事实证明：虽然难度极大，但在这妖精树屋里，矮人斥候真的是有可能被完全治愈的！ 不只是小叶子那样的被矮人打伤、正在矮人化的过程中的伤员，就连夏尔这样的已经完全矮人化的伤员，只要还能保留一份自我意识，就有机会能救回来！ 只见夏尔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也有些迷茫，愣愣看着眼前的杜兰德，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的模样。 杜兰德这才注意到：在夏尔的身后，还有一道身影被他负在背上。 那是一个少女，圆圆的脸蛋，有点稚气的婴儿肥。 她的下巴就搁在夏尔的一侧肩膀上，双臂自然环绕着夏尔的脖颈。 少女和夏尔不同，是紧闭着双眼的。 但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并无任何痛苦之色，反而像在做着什么香甜的美梦一般。 正轻缓而有节奏地……呼吸着。 章46 刀山破壁 “……”杜兰德目瞪口呆地看着那脸颊上有着可爱酒窝的圆脸少女，“是……竹竹？夏尔的记忆碎片里，那个矮人形态的竹竹？” 看样子是竹竹无疑了。 只能是竹竹。 而且是……活着的竹竹！ 买一送一，居然连带着竹竹也救回来了！？ 问题是生命学者的治愈药剂再神奇，也不可能真的起死回生。哪怕是自己，也是以新的身份保留了前世的记忆“重生”的，而不是直接‘原地复活’的啊。 “——三个月前，竹竹她其实并没有被夏尔彻底杀死？”杜兰德很快有了推测，“夏尔甘愿化身矮人，不止是为了守护大伙儿，更是为了争取那万分之一的机会——救回他心爱的女孩儿么！” 惊愕之后，杜兰德满心都是惊喜，“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不止夏尔回来了，竹竹也回来了！” 以顶尖职业者的标准而言，杜兰德前生的寿命并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 但以普通人的标准而言，前世杜兰德还是活到挺老的年纪，才安然离世的。 年龄大了，心有时反而会变软。至少杜兰德是这样。 “但我刚才哭，可绝对不代表我不坚强啊！坚强的人也可以很感性、很心软不是？”杜兰德心里哼哼唧唧地给自己找着理由，“我这叫‘收放自如’！哼~” 夏尔这时像是终于回过神来，明白了什么。 他脸上流露出释然的笑容。 嘴唇动了下，想要说什么。 结果却是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向前倒去。 三个月的矮人化无异于一场消耗巨大的持久战，夏尔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已经精疲力尽了，这反倒不是任何治愈药剂能在短时间替他恢复的了。 杜兰德于是向前一步，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夏尔。 “你们俩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好好睡一觉。” 杜兰德微微一笑。 丝丝缕缕的冰火双系的力量从他体内冒出来，化作红蓝双色的云床，让夏尔和竹竹左右躺下。 随后那一样的云床托着两人，在杜兰德的操控下，飞离湖心，平稳漂向另一侧的湖岸边上。 与此同时，更多的冰火力量从杜兰德体内涌出，冰系力量凝聚成一个身穿冰蓝色长袍的杜兰德，橘焰力量凝聚成一个身穿流焰袍服的杜兰德，然后一左一右，全程护送。 此前，杜兰德也曾在重生之后不止一次以各种方式运转自己天生的冰火双系力量。 重生后击败的第一名敌人——那头水底的蛇刺——就是死在杜兰德的冰系冻结之力下的。 但，之前杜兰德运用冰火力量的手法，和此时的手法，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哪怕是完全不懂得战斗法师、甚至完全不懂得职业者修行的基本知识的普通人，也能很容易地分辨出： 治好夏尔和竹竹之后，杜兰德挥手间便以冰火力量凝聚云床、乃至元素分身的手法，是大师级的手段！ 绝非治好夏尔和竹竹之前的杜兰德可比！ “你做了什么？” 只听两个低沉的嗓音异口同声，同时响起。声音一男一女。 杜兰德目送两名分身将夏尔和竹竹送到自己来时的湖岸对面的另一边的湖岸边上，这才收回目光，回转过头来。 目光看着夏尔和竹竹的时候，杜兰德的眼神是温和的。嘴角挂着笑容——而且是那种有点八卦兮兮的姨母笑。 转身再看向来时的方向的湖岸的时候，杜兰德脸上的笑容却是慢慢收敛，眼神转为凌厉。 只见奥帕罗兰和斯特芬分别站在湖水中的两块浮石之上。 刚刚那句“你做了什么”就是他们问的。 杜兰德没吭声，非但没回答两名强大吸血妖精的问题，反而完全没理会对方。 视线越过两名吸血妖精，看向两人身后的湖畔。 巴顿、温妮、亚瑟三人，分别倒在了三个不同的位置上。 三人之中，巴顿级别最高，又是始祖妖精，防御力最强，然而或许是因为巴顿刚刚拖住的对手是比斯特芬更加强大的奥帕罗兰，此时巴顿的伤势，反而是三人之中最重的一个。 “哈哈……”受伤最重的巴顿，却在笑。 他一边笑，一边吐着血，吐血了却反而笑得更开心了，“成了，真的成功了……治好……咳咳……治好夏尔了！” “垃圾能不能闭嘴啊？你少说一句话会死啊！？”奥帕罗兰原本动听的嗓音变得尖利，透着狂怒，嘴上在骂巴顿，眼睛却是始终死死盯着杜兰德，“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说啊！！” 她那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再不复之前的从容不迫。 杜兰德理解对方为什么这么愤怒、反应这么大。 事实上，杜兰德很高兴看到对方这样的反应：“看这反应，我治好夏尔和竹竹之后，把人从湖心的位置带走——这应该确实能破坏对方的计划，破坏那‘阵法’的完整性！” 对方之前一直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杜兰德一行人并没有威胁到他们的任务。 反过来，现在任务被破坏了，破防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不破防，杜兰德反倒要怀疑治好夏尔和竹竹是否真的足够破坏对方的计划了！ 杜兰德终于开口，说道：“我理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一边说，一边再次露出微笑，看着奥帕罗兰，“但你激动归激动，不代表你可以继续打骂我的队友啊。” 说话之间，杜兰德一抬手，掌心上悄然浮现出一柄通体由橘色火焰凝聚而成的造型有些妖异的修长战刀。 五指收拢，杜兰德逆持战刀，刀锋朝下。 看似很随意地将刀尖向下，刺入了身前的浮石之中。 “嗯？”对面的奥帕罗兰全程看着杜兰德的动作，像是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全身猛地一僵，随后炸毛似地厉声喊了起来，“躲开！斯特芬，赶紧躲开！！” 这位在妖精树屋的正邪两道之中都大名鼎鼎的“嘲讽女妖”无愧她那巨大的名气，即便在极端愤怒的状况下，依然无比敏锐地捕捉到：杜兰德手中的刀，其实没有真的刺入他身前的地面。 而是在貌似刺入地面的前一刻，提前没入了虚空之中，穿入了空间。 刺入空间的只是非常短的一小截刀尖。 然而就在奥帕罗兰爆发出尖叫示警斯特芬的同时，两名吸血妖精脚下的湖面忽然沸腾了一般，陡然间亮起刺眼的橘色火光。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湖水猛地破开。 一截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刀尖，最终竟是以“刀山”之姿，自下而上冲破湖水，然后冲天而起！ “该死的……这是什么招式？以前从来没见过！” 斯特芬因为有奥帕罗兰的提醒，这才勉强躲开了杜兰德这一记“橘焰诡斩”的巨大攻击范围，却也已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在妖精树屋，向来只有吸血妖精制造恐惧。 此时斯特芬这名吸血妖精却是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颤栗：“好强，这招式的攻击力，真的好强！没躲开的话，可能一瞬间就会被杀掉！紫神妖姬的攻击力也很强，但哪个紫神妖姬会用刀这种近战武器？而且那小子，不是生命学者么？！” 正震惊且困惑着，就听到奥帕罗兰的惊怒交加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说的是：“糟了！他……他要破坏‘结界’！！” 此前亚瑟曾试图将这里的消息传递出去，却被天空中一道无形的结界力量无情阻拦了。 杜兰德表面上以“橘焰诡斩”突袭两名吸血妖精，实际上那天空中的结界，才是杜兰德治好夏尔、战力暂时得到爆发式的增长之后，最优先选择瞄准的对象。 成功解救夏尔和竹竹之后，“复仇天使”之力悄然间发动，杜兰德表面上气息一如之前，实际上体内力量的飙升速度和幅度，连杜兰德这个当事人、这个“复仇天使”的能力拥有者，都有点吓到了。 同样的洞察瞳力，此前杜兰德在亚瑟碰壁之前，根本没察觉到那无形结界的存在。 此时却轻而易举地就在脑海中勾勒出那结界的形态、覆盖范围、包括其内在的能量流动！ “别让他破坏结界！” 奥帕罗兰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惊惶。 “晚了。” 杜兰德笑了笑。 那戳天的橘焰刀山，已狠狠撞上结界的晶壁，然后在奥帕罗兰、斯特芬、包括己方的巴顿、温妮、还有亚瑟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满是震撼的脸色中，如热刀切奶酪一般，直接捅穿了那无形结界的穹顶。 杜兰德人仍站在湖中心。 握刀的手腕微转。 细微的动作，传递到那山一般的巨大刀尖之上，最终呈现出的便是一阵急剧的拧转。 “嘎吱、嘎吱！”那无形结界被捅破之后，原本还在难听的惨叫声中负隅顽抗。 这下再也抵挡不住，在那火焰刀山的拧转之力的作用下，彻底崩溃了。 章47 好久不见 青怒城那边的前线情况如何不清楚，至少在这落月堡和生命泉水覆盖的后方，入夜之后，一切都还是很安宁的。 现在宁静被打破了。 生命泉水各地的村落居民们大多正在甜甜的梦乡之中，倒是没觉察到什么。 但落月堡可不止派出了巴顿率领的这一支小分队。 三个月前被某人篡改的夏尔的调查报告重见天日之后，落月堡方面派出了超过一百支、总计超过三百人的队伍，火速赶往堡垒之外的生命泉水各处，寻找那些“潜入后潜伏下来的矮人斥候”。 和巴顿一样，绝大多数小队也选择了趁着夜色执行任务，寻找并锁定那一个个潜入生命泉水范围内充当“阵法节点”的矮人斥候。 “23号小队，锁定一名矮人斥候的位置。目标已无自我意识保留，无法救回。” “34号小队，锁定……无法救回……” “无法救回……” 一名又一名已经完全丧失自我意识的矮人斥候被找到。 一条又一条讯息被这些连夜出击的调查队员们传送回落月堡。 直到某一刻，几乎所有调查队员都不约而同地暂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停下脚步，一齐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就看到一座橘色的山峰巍然耸立于那天穹之下、莽莽林间。 再仔细看，那哪里是什么山峰？ 分明是一截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火焰凝成的刀尖！！ “那是……什么？！” 所有的调查队员都震惊了。 一时间分不清那究竟是敌是友。 倒是有不少人很快辨认出来了：“那好像是巴顿那支小队去的方位！” 不止这些被派出来的调查队员，落月堡，那名之前杜兰德使用治愈药剂的时候，在堡垒内生出某种感应的绝美女子，此时也站在堡垒边缘的一处栏杆边上，凝望那柄正缓缓散去的火焰刀山。 “橘焰诡斩……” 这妖精一族的女子居然准确叫出了杜兰德的招式的名称，眉头微蹙，轻声自语道，“所以是一名‘李尔蒙斯’么？” 看得出她和那些调查队员们一样也很吃惊。 但在短暂的吃惊之后，这女子的目光便越过火焰刀山，将视线投向了更远的方向，脸上渐渐流露出极为凝重的神色。 杜兰德重生所在的位置，实际上是整个生命泉水覆盖的范围的边缘地带。 位于最南边。 此时，南方边缘之外的一棵参天大树上，一名吸血妖精一袭黑衣，凝望那短暂出现之后、此时彻底散去的火焰刀山，双眼微微眯起：“是奥帕罗兰和斯特芬前去捕获那‘逃跑的矮人’的方位。” 这名黑衣吸血妖精眉头渐渐蹙起，喃喃自语：“本以为连奥帕罗兰都派出去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但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意外，接二连三的意外状况！” 他轻轻哼了一声，似乎终于做了什么决定，传讯下令道：“奥帕罗兰，听得见么？我不管你那边又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现在，立刻给我启动‘应急预案’！” 湖畔这边，收到消息的奥帕罗兰全身一震，反而冷静下来，“收到。” 她深吸一口气，提声叫道：“斯特芬，配合我——” 重新恢复了冷静的奥帕罗兰说到这，却又愣住了。 美眸瞪得大大的，就看到前一刻还在湖心处的杜兰德，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刚刚避开了火焰刀山的致命攻击的斯特芬的眼前。 杜兰德手中的刀，更是不知何时从火刀，变成了一柄冰刀。 斯特芬的速度很快，尤其擅长潜伏隐匿，以及隐匿后的突袭。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杜兰德此时手中的那柄半透明冰蓝色宛若琥珀材质的奇形冰刀的锋刃之下，竟完全失去了作用。 斯特芬周身的时空都好像要被那刀锋冻结住了。 在斯特芬自己的感觉里，他已经在用超出平时水准的速度移动，超水平发挥，想要拉开和杜兰德之间的距离了。 然而冰蓝色的力量从四面八方缠卷而来。 这一刻斯特芬竟生出一种“自己好像虫子一般要被冻结成一块琥珀”的恐怖感觉！ 他的感觉不算错。 因为杜兰德这一招，名字正是：琥珀之刃！ 一手火系的“橘焰诡斩”，一手冰系的“琥珀之刃”，火刃以攻代守，冰刃守中有攻——这正是前世杜兰德作为战斗法师的时候，赖以成名的两手绝技。 “结界破碎，这边的异常情况应该已经被注意到了，这样一来，即便巴顿或亚瑟没力气再向落月堡那边发送消息，落月堡那边也不会再忽视这边的情况了！” 杜兰德此时手持冰刃，心里想着，“接下来，就在力量消退之前，全力以赴把这斯特芬还有那奥帕罗兰给解决掉！” “复仇天使”这一天赋能力，通过治疗而兑现出的爆发式的战斗力，是有其时限的。 刚刚以刀山破壁的那一刻，杜兰德感到自己的力量峰值一度达到了23级左右。放在前世，这已经是妥妥的神级之下、传奇之上的水准。 当刀山散去，杜兰德手持琥珀之刃再冲向斯特芬的时候，体内力量却已迅速退到了堪堪超过20级的水平。 并不能一直维持在一个极高的峰值上。 但，即便如此，“复仇天使”这一能力的能力强度，还是狠狠震撼到了杜兰德。 从2级，直接横跨到23级，这种爆发式的力量增长哪怕只能维持1秒，甚至01秒，都是非常了不起的顶级职业技能了。 而照目前的力量衰减的速度来看，从战力飙升到力量完全退回到正常水准，整个过程应该会有三分钟左右！ “那就在这三分钟内，解决战斗！”杜兰德很快有了决定，“也不能都指望落月堡那边的支援什么的。能在支援到来之前我自己解决掉，那就是最好的！” 诸般念头在脑海中飞速掠过。 唰！杜兰德手中的琥珀之刃终于完成了完整的斩落动作。 动作完成的一刻，杜兰德眼前的斯特芬已经全身冰蓝，被杜兰德这一刀冻结成了一座冰雕、一块巨型琥珀。 “是……是你……”斯特芬根本无法抗拒杜兰德的冻结之力，只来得及在被冻结之前，最后说了一句，“原来，杀死我派出去的蛇刺的家伙，就……是你……” 是的，这斯特芬，自然就是那个杜兰德在湖底杀死蛇刺之后被惊动的没能保持所谓“连续一百六十三次把血吸干但不把脖子弄断”的记录的吸血妖精了。 杜兰德当时在湖底遭遇那蛇刺，正是动用和琥珀之刃同源的冰系力量，将那蛇刺在一瞬间冻毙的。 那也是杜兰德重生后第一次使用“复仇天使”之力。 杀死那蛇刺之后，通过杀敌自然兑现出来的“天使值”，自行治愈了被那蛇刺吃掉了大半脑子的镜子鱼。 此时，被琥珀冻结住的斯特芬眼中带着浓浓的惊惧和不甘，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了。 无形的“天使值”再一次被兑现出来。 刚刚被斯特芬击败并重创的躺在湖岸边的地上的温妮、还有亚瑟，在他们两人自己都难以置信、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脸色中，渐渐愈合、好转了。 反观巴顿，他的伤势更重，却不是被斯特芬打伤，而是败在奥帕罗兰手下的，虽然也得到了那无形“天使值”的一些帮助，却只是稳住了伤势，远不如一旁的温妮和亚瑟的伤愈速度。 “原来如此。” 杜兰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记下，“等于是‘复仇天使’这一能力发动后，一旦杀死敌人，只能快速治愈那些被这名敌人打伤的队友。” 而对于其他队友，也想要快速治愈的话，还需要我自己本身成为一名强大的生命学者，又或者再来一瓶刚刚治疗夏尔用的那种治愈药剂，然后用‘天使值’来强化治愈药剂或治疗法术的疗效，而不能直接用‘天使值’本身来进行快速治疗了。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 眼见亚瑟和温妮伤势迅速好转之后，亚瑟迅速朝着天空发射信号箭，正式把“我们这里有两名吸血妖精”的信息，传给了落月堡，同时传向周边的其他调查小队。 而温妮作为生命学者，自身好转之后，赶紧跑到巴顿身旁，进一步帮巴顿疗伤。 加上斯特芬已死，敌人就只剩下奥帕罗兰一人—— 杜兰德松开握刀的手，手中的琥珀之刃散去。 随后杜兰德双手同时朝一个方向招了招。 夏尔和竹竹所在的云床两旁，那两名杜兰德本人模样的元素分身，立刻化作两道流光，飞到了杜兰德的身边。 “好久不见。”杜兰德微微一笑，说道。 那两名分身眼中居然流露出一丝人性化的光芒，一个冷酷优雅，一个炽热暴戾，也回道：“是啊……”“……真的，好久不见！” 话音落下，两名分身不再以分身的形态存在，而是化作两柄战刀——这次不再是那种明显的能量凝聚的‘能量刀刃’的感觉了——而是两柄好像“实质存在”的冰火双刀！ 杜兰德深吸一口气，一手一把刀，体内力量这时已经退到了18级，但论气势，这一刻的杜兰德甚至比之前刀山破壁的一刻，还要恐怖！ 奥帕罗兰默默看着这样的杜兰德。 她不再大喊大叫，而是静静看着杜兰德，又看了看那边死得透透的斯特芬，再看和斯特芬形成鲜明对比的居然已经活蹦乱跳的温妮和亚瑟，最终奥帕罗兰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手持双刀来到自己面前的杜兰德。 两人再次面对着面，彼此间的气势对比，却已经和不久前完全逆转了过来！ “我懂啦。我终于明白了！”奥帕罗兰盯着杜兰德，看了一会儿，忽然又笑起来，“你原来……是我们的同类！而且是个真正的怪物啊。” 章48 你会再见到我 斯特芬的蛇刺被杀时，曾对奥帕罗兰提过一句：“感觉下手的好像是我们的同类。”奥帕罗兰当时根本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反倒开始理解了：以杀死斯特芬的方式，治好了温妮和亚瑟，这本质上不就是吸血妖精的“吸血技”么？ “同类？” 杜兰德闻言一怔。 略一思索，很快明白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杜兰德本不愿多废话，毕竟力量每时每刻都在衰减。 但被对面称作同类，还是让杜兰德忍不住摇了摇头，认真道：“不是的。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同类。” 奥帕罗兰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兴奋叫道：“怎么不是？哪里不同？你难道不是用某种方式，吸取了斯特芬的生命力，然后补充给了那边的两个小废物？” 在她看来，唯一的不同之处只在于杜兰德没把吸收到的生命力补充给他自己罢了。 但这就是吸血技！ 而且有可能是比吸血妖精的“单体吸血技”更强的“群体吸血技”！ 杜兰德还是摇头：“我没有吸收斯特芬的生命力，我只是把他从温妮和亚瑟那里夺走的东西，重新拿回来罢了。” 看着奥帕罗兰的眼睛，杜兰德肃然说道：“正义的反击，和邪恶的掠夺，你觉得能一样么？虽然我现在也没完全了解我这能力，但麻烦你，不要侮辱它。” 奥帕罗兰身子一震，姣好的面容上血色瞬间褪尽，变得苍白。 “正义的反击……邪恶的掠夺……” 她像是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问题，脸色不断变幻。 杜兰德见状不由心中一动：所有的矮人斥候原本都是正常的位面生灵，虽然机会很小，但还是有几率治愈的。夏尔和竹竹就是现成的例子。而这是前世自己经历的那场矮人战争中，下层宇宙的各方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那……吸血妖精呢？ 如果吸血妖精和矮人斥候一样，也曾是正常的妖精一族。 他们能被治好、被救回来么？ 正想着，就看到眼前的奥帕罗兰重新抬起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杜兰德，问：“正义的反击和邪恶的掠夺，这两者不都……一个样么？哪儿不一样了？不明白啊，你在说啥？” 杜兰德：“……” 好，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脑海中闪过温妮对自己说过的那句：“所有吸血妖精都是自愿堕落的，所以不要心怀救他们的想法。” 杜兰德不再犹豫，再次动作起来。 这时一道意念忽然传递进杜兰德的脑海：“可以的话，这个尽量抓活的。” 杜兰德心头猛地一震，竟瞬间回想起了湖底叫醒自己的那声“醒醒”。 余光一瞥，只见意念源头竟是一条不知何时来到现场的狗！ 是那条白天见过一次的哈士奇！ “……好。”杜兰德一时间顾不上多想，先答应下来。 右手“琥珀之刃”，左手“橘焰诡斩”，杜兰德原本的打算是右手刀先出，冻结住对方周身的时空，左手刀再跟进完成斩杀。 此时变成了左手刀先出，打算先以火刀重创，再以冰刀完成俘获。 “笑话！你居然想要活捉我？！” 奥帕罗兰见状反而笑了，笑得既美丽又癫狂，“我的外号是‘嘲讽女妖’啊！嘲讽女妖可以被杀，但不可能被俘虏的。麻烦你也不要侮辱我的能力好么？我谢谢你！！” 杜兰德只觉头脑微微一热，陡然间生出一种强烈的想要穿刺眼前的吸血女妖精的冲动！ “催眠瞳力”立刻逆向运转起来，几乎瞬间就摆脱了对方不动声色间便渗透进来的“嘲讽技”。 然而就只是一个刹那的恍惚—— 原本稍微避开了心脏要害的橘焰诡斩，最终却是正中心口！ 贯穿心脏的同时，也瞬间斩灭了对方的全部生机。 “咳……这攻击力……好变态！你果然是个怪物……” 奥帕罗兰的身子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痉挛、扭曲着。 嘴角却是渐渐翘起、咧开，诡笑着看着杜兰德说道，“你会再见到我的……臭弟……弟……” 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不远处，巴顿、温妮、亚瑟三人已经赶到夏尔和竹竹所在的云床边。 眼见在这妖精树屋的正邪两道之中都大名鼎鼎的嘲讽女妖奥帕罗兰被杜兰德一刀斩杀，甚至连第二刀都不需要，都忍不住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杜兰德本人却是皱了皱眉，随手散去手中的双刀，眼中并无任何得色。 会再次见到？ 什么意思？ 作为阵法节点的夏尔和竹竹都被救回来了，如今两名吸血妖精也被斩杀，虽然没能完成活捉，没法进一步拷问出对方的计划全貌，但在缺乏情报和支援的情况下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 应该算是破坏掉了对方的计划……？ 杀死敌人之后，杜兰德心中释然了不少，但仍隐隐有些不安。 又过片刻，体内的力量彻底退去，恢复到了正常水准。 正好是三分钟的时间。 “嗯，之前我深入夏尔的内心世界，借助那治愈药剂治好夏尔和竹竹，整个过程其实只用了三秒钟。”杜兰德心想，“充电三秒钟，然后无敌三分钟么？这……” 虽说这“复仇天使”的能力，搭配上自己如今兼职者的身份，是真的强大。 不仅帮助自己完美发挥出兼职者的优势，同时很好地调和了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这两个职业之间，本应该存在的不少内在矛盾。 强大到能被吸血妖精这样的怪物叫怪物。 但……三分钟战神？这要说出去，怎么听怎么弱啊，和实际的能力强度简直背道而驰！ “复仇值”耗尽，强大的战斗法师之力退去。 击杀斯特芬和奥帕罗兰两名强大的吸血妖精的这一过程，却又兑现出了堪称巨量的“天使值”。其中一部分天使值，自动飞过去融入到了巴顿体内，巴顿的伤势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复原。 剩下的“天使值”依旧很多，杜兰德将这些“天使值”收起，暂且存下。 随后杜兰德一手拎着奥帕罗兰的尸体，另一手抓起自己的力量消退之后、从那融化的坚冰里跌落出来的斯特芬的尸体，回身看去。 目光隐约瞥见了那条哈士奇离开现场隐入森林的一道背影。 那哈士奇悄然隐退…… 大批的落月堡派出来的调查小队的队员，却是从四面八方而来，陆陆续续地都赶到了现场。 章49 你哪位 杜兰德还是有些在意奥帕罗兰死前的那句“你会再见到我”的，于是主动迎了上去，询问：“请问，其他潜伏进生命泉水的矮人斥候，都找到了么？救回来了几个？” 这话实际上问的是：潜伏进来的矮人斥候们构建的一个个阵点节点，确认都破坏掉了么？ 不知为何，杜兰德总觉得奥帕罗兰最后那句话，并不是说她还会以某种方式复活，真是那样的话，感觉她应该会说“我们会再见面的”，而不是“你会再见到我”。 杜兰德隐隐觉得，奥帕罗兰最后那句话，似乎是在说：虽然你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怪物臭弟弟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但第一，你别想活捉我从我口中问出计划的具体内容，第二，我们的计划可没那么容易就这么被彻底破坏！ ——奥帕罗兰最后的话，隐隐给杜兰德种这样的感觉。 调查队员们不久前看到那橘焰刀山之后，很快又收到了落月堡的最新命令，让他们火速赶来支援，说确认收到了亚瑟传过去的消息：有两名吸血妖精潜入，其中一人还是那大名鼎鼎的“嘲讽女妖”奥帕罗兰！ 众调查队员火急火燎地赶赴现场，来时全都已经做好了可能遭受伏击、然后大战一场的准备。 然而真正到来之后，只见现场一片狼藉，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单单看现场被破坏的情况，己方和两名吸血妖精遭遇的队员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实际看到的，却是巴顿、温妮、亚瑟三人脸色古怪，几乎完好无损。而一名看起来好像只有三级的生命学者，手里拎着两名看起来已经死透了的一男一女两名吸血妖精的尸体，眼巴巴凑上来问：“所有矮人斥候都找到了么？” 面对杜兰德的问题，飞速赶来的众多调查队员中最强的一人愣了愣，反问：“你……小兄弟你哪位？” 这人的气息看起来和巴顿一样，也是一名始祖妖精。 但实力应该比巴顿更强，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比起之前的奥帕罗兰也不差太多了，应该已经无限逼近20级，一旦突破到20级以上，就彻底跨入到传奇之上、神级之下的那个梯队中了。 反观杜兰德，力量退去之后，杜兰德倒是没有完全退回到战力飙升之前的二级。 而是在战斗的过程中，自然地再次升级。 自身的真实等级堪堪跨过二级尽头的门槛，是一名三级战斗妖精了。 跨入三级之后，力量什么的倒是没什么质的变化。反正和之前战力飙升的时候的增幅是没法比的。 破入三级之后，最主要的变化反而是：杜兰德身上生命学者的气息，变得浓郁、明显了许多。 专属于战斗法师的那份凌厉，反倒如收敛的锋芒一般，几乎彻底地隐藏在了生命学者的表象之下。 “他叫杜兰德。” 巴顿替杜兰德开口道，“是一名野生的生命学者。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没错……”说这话的时候，巴顿的脸色包括他身旁的温妮和亚瑟的脸色，都是极为古怪。 哪家的野生生命学者能一打二干掉那嘲讽女妖奥帕罗兰？还是瞬杀！ 但要说不是生命学者，此时看杜兰德从头到脚散发出的气息，根本就是啊！ “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敌人，这就够了。”巴顿心想。 杜兰德这时又问了一遍：“其他潜伏进来的矮人斥候——” “——啊！这……这不就是那嘲讽女妖奥帕罗兰么？！”一名调查队员忽然指着杜兰德手里拎着的尸体，惊骇大叫起来，“还有……斯特芬？这好像是那个特别喜欢炼制蛇刺的斯特芬！”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调查队员也终于注意到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得呆了。 现场陡然间沉寂了片刻，随后猛地炸开锅一般：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你们小队遭遇了两名吸血妖精，还……赢了？！” “啊！这是……夏尔！还有竹竹！” 所有人的问题都是冲着巴顿、温妮、还有亚瑟去的。 压根没人搭理杜兰德。 杜兰德无奈，传音对巴顿说：“队长你替我问。” 巴顿点头，问道：“其他潜入的矮人斥候，都找到了么？” “嗯，都找到了。”那为首的调查队长这次立刻就回答了，说完脸色一黯，道，“但他们都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等于已经死了，我们带出来的治愈药剂都没用上……” “这样啊。”巴顿也是脸色黯淡。 在和吸血妖精一方的战斗中，夏尔和竹竹这样的案例，实在太少、太少了。 顶级的生命学者确实有一定的概率能救回还保留自我意识的矮人，但一来，一旦矮人化，保留自身意识的难度无比巨大，二来，那种有概率治愈矮人的治愈药剂，根本无法量产。 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哪个生命学者能修炼到能量产那种级别的治愈药剂的。 杜兰德将两名吸血妖精的尸体交给了两名调查队员。 看得出来，赶来的调查队员们都很专业，训练有素。 震惊之后，很快各司其职，有的打扫战场，有的帮助消耗巨大仍未苏醒的夏尔和竹竹恢复体能。 为首的调查队长则继续询问巴顿具体的战斗过程和情况。 巴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只得一五一十，照实说了。 那为首的调查队长认真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 听完之后，他转头看向一名正在为夏尔和竹竹做治疗的美妇人模样的生命学者，道：“琴，来看一下，巴顿、温妮、还有亚瑟好像都不太对劲。他们身上没伤，但记忆似乎错乱了。可能遭受到了某些诡异的精神攻击。” 巴顿、温妮、亚瑟：“……” 另一边完全被当成了个小透明的杜兰德：“……” 关于之前的战斗过程，杜兰德没有炫耀，但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 且等巴顿小队先去和调查员们、和落月堡方面进行沟通。 这事暂时不着急。 杜兰德此时关注的重点是：“其他矮人斥候的位置都被找到了。而且听那最强的调查队长刚才的意思，所有失去了自我意识的矮人斥候，确认无法逆转矮人化之后，应该都斩杀、帮助他们解脱了。” 彻底失去自我意识的矮人斥候，其实就已经死了。 灵魂已经消逝，剩下的只是一具被利用、被强行转变成无情的战争机器的躯壳。 对于这样的存在，斩杀反而是对当事人的一种解脱。 让他们那实际上已经没有灵魂的遗体不再被利用、不再被糟蹋。 章50 思路清晰 “前世我经历的那场矮人战争中，所有矮人斥候——无论是保留了自我意识的，还是灵魂已死的——都只能杀，没法救。米洛她算很特殊了，她以矮人之躯，完全恢复了自我意识，却也无法褪尽矮人之力。而且最后她还是死了……” 杜兰德想到这，心情不由自主地还是变得有些沉重。 摇摇头，把负面的情绪都压下，杜兰德继续冷静思考： “除了夏尔和竹竹之外，所有作为‘阵法节点’的矮人斥候都被斩杀，这样基本可以确定：对方原本的计划，是肯定被彻底破坏了的。这点可以不用再多纠结了。 但，奥帕罗兰最后那句话，绝对是有问题的！对方原本的计划被破坏了，但谁也不能保证是否有某些‘备用计划’，由那奥帕罗兰以某种方式执行出来。” 前世的经历让杜兰德明白了一个道理：所有担心的事情都大概率会成真。 所以永远不能抱有任何侥幸的心理。 敌人的计划，目前其实基本都探索得差不多了。 就像一块拼图，就差最后一部分：对方处心积虑派遣矮人斥候潜入进来构建阵法，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 杜兰德感觉眼前就好像一块大拼图，就差这最后一块就能拼完了，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最后一块在哪儿！ “我应该杀掉奥帕罗兰，但不杀斯特芬的。能捉住斯特芬的话，或许就能拷问出对方计划的全貌了？对了，还有三个月前篡改关键情报的内奸是谁，有几个，或许也能问出来。” 杜兰德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 “不过也有可能斯特芬和奥帕罗兰体内都有某些防止被活捉的后手，一旦要被活捉，就会自动引爆，这种事情在下层宇宙可一点也不少见。所以活捉斯特芬的方案，或许也不可行。” 想来想去，杜兰德最终决定不再纠结。 沉住气，静下心来，心想：“就当作真有某个备用计划好了，假定真的有这么一个备案，会是什么？目标在哪儿？”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一个声音柔柔地说：“你别怕哈，你是被卷进这次事件里的野生职业者？你也算运气好，居然没有死。” 杜兰德抬眼。 只见一个小花一样柔弱的调查员妹子来到自己眼前，应该是奉命前来安抚自己这个“被卷入事件的野生职业者”的。 只听对方说道：“不用怕哦！虽然这生命泉水的范围内，眼下不止潜入了矮人斥候，连吸血妖精都出现了。但落月堡有堡主大人他的意志守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入侵的。 一会儿我们就带你去落月堡！ 所以，不用担心！真感到后怕到受不了的话，可以和我说说话呀。”看来是把杜兰德沉默思考的样子当成是因为后怕而被吓傻了的表现了。 杜兰德听到对方说到“落月堡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入侵”时，心中一动。 立刻问道：“落月堡的防御，和生命泉水的防御，有什么不同么？” 那温柔妹子被杜兰德问得一愣，“呃，你忽然间问这个，我也不太好说啊。” 杜兰德说：“不好说也跟我说说呗，你说说我就不害怕了。” “是吗？真的吗？” 那妹子一副很高兴、立刻有了动力的样子，认真斟酌了一下措辞，似乎在考虑怎么跟杜兰德描述，最后她开口说道，“这么说，用那些吸血妖精的话说：笼罩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是‘相对’的。但笼罩落月堡垒的防御结界，是‘绝对’的。” 敌人的评价，有时反而是最真实的。 杜兰德倒是没想到这妹子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角度来描述。 只听对方接着说道：“笼罩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之前就曾经被那些吸血妖精想办法突破过，还不止一次。不过每一次他们找到方法渗透突破，我们这边就立刻能想到办法反制，针对性地进一步完善结界。 包括这次的侵入事件，估计很快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彻底解决的。” 妹子的话语里透着骄傲和自信。 杜兰德却是沉声问道：“之前落月堡的防御结界，从来没被突破过？一次都没有？” 妹子小脸一扬，更自信、更自豪了：“一次都没有过呢！今后也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你就放一百个心！” 杜兰德表面上点点头，说道：“谢谢！” 内心却是有些凝重。 妹子对落月堡的防御力的描述，用的是“绝对”这个词汇。而且说了不止一次。 但：“这实际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情？绝对不存在的！！” 对手的评价有时候是最真实的。 然而更多时候，是虚假的、带着误导性的、有可能是为了故意让己方麻痹大意的！ 杜兰德心想：“那些潜入的矮人斥候遍布整个生命泉水各处，而落月堡正是整个生命泉水的中心……” 想到这，杜兰德心中有了某些不太好的猜测。但暂时没有更多的证据能够佐证。 于是想了想，又道：“能再问一个问题么？” “嗯？你说，你说。”眼前这妹子真是温柔得不行。 杜兰德问：“所有被发现的矮人斥候的位置，能让我看一下么？” 如果说所有潜入的矮人斥候，共同构建的是一个遍布生命泉水各处、同时环绕落月堡的巨大阵法的话，杜兰德想要看一下这阵法到底是什么样的。 战斗法师在阵法、搜魂方面，手段都比较普通。至少杜兰德是这样。 但没准真能看出什么呢。 “你想要所有矮人斥候的位置坐标？”温柔妹子呆了一下，她的脸色和口吻还是那么温柔，但这一次，她态度十分坚决地摇头拒绝了杜兰德，“这个……不行！” 杜兰德是在夏尔的记忆里，得知关于“矮人斥候构建阵法”这一关键情报的。 调查队员们则是在锁定了所有矮人斥候的位置之后，结合三个月前夏尔发送回落月堡的那份并不完整的调查报告，很快也推测出来了：是阵法！这是一个阵法。 发现这一点后，调查队立刻将坐标和消息传送回了落月堡，交由专人进行分析和破解。 就像那温柔妹子说的：笼罩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并不是没被突破过，但每一次突破，落月堡方面都会快速作出回应，破解对方的渗透手段，然后对己方的防御进行升级和加固。 这次的侵入事件虽然和过去比起来，明显不太一样，级别更高。过去可从来没有吸血妖精无声无息突破过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 但调查队和落月堡方面，已经在以极快的速度和极高的效率进行处理了。 杜兰德眼见那两名吸血妖精的尸体也很快被带走，应该是加急送往落月堡的方向了。 心说：“行，暂时不给看就不给看。等下私下去问巴顿队长，他应该是能拿到所有矮人斥候的位置坐标的。” 想到这，杜兰德再次答谢了眼前的温柔妹子，表示自己“已经不害怕了”。 待对方笑着起身蹦蹦跳跳地离开后，杜兰德转过头，再次看向正在和为首的调查队长沟通的巴顿、温妮、还有亚瑟那边。 不管奥帕罗兰最后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管敌人到底是否有某些备选方案，两名吸血妖精潜入所造成的巨大危机，目前总还算是暂时平复下来了的。 可以看到，调查队员们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十分专业。将阵法坐标、吸血精灵的尸体都送回去之后。受伤的夏尔和竹竹也很快被人护送着回落月堡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了。 反倒是关于杜兰德这个点，此时似乎陷入了一些焦灼的局面。 “我都说了，我全说了啊！” 只听急性子亚瑟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我发誓我真的没有被任何精神攻击影响记忆，我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啊！真的就是他治好了夏尔，然后单枪匹马就把那两名吸血妖精全给宰了！” 亚瑟一边说，一边指向杜兰德这边，“他杀掉那两名吸血妖精之后，本来重伤垂死的我、温妮、还有队长，就都伤势飞快地痊愈，状态急速回满了。” 温妮在一旁连连点头。巴顿也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一回事。 那为首的调查队长却是脸色担忧，看向那名美妇人模样的现场最强的生命学者，“琴队，怎么说？” 琴队秀眉微蹙，正对亚瑟三人进行着细致检查，结果却是面露困惑之色：“我刚用了包括‘偏分之眼’在内的六种不同的方式，对他们三个做了全方位的检查……” “嗯，所以检查结果是——？” 不止为首的调查队长，在场大批暂时没有任务分派的调查队员，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琴。 就看到琴摇摇头，道：“完美！他们三个的状态都是完美的，没有任何问题，简直比我们大伙儿从落月堡出发之前的状态还要好。各项指标都是最最标准的……完美状态。” 亚瑟闻言又叫了起来：“看，看！我就说了，我没骗你们，杜兰德杀掉那两名吸血妖精之后，我们三个就都伤势痊愈了！” 调查队长、琴队、周围的其他调查队员们，一个个的却已经不只是脸色凝重，而是面色开始有点苍白了。 “分明遭遇了奥帕罗兰那种级别的吸血妖精，却是完好无损，眼下还在这里一通胡言乱语，关键是琴都查不出来任何问题！” 那调查队长深吸一口气，道，“看来这件事，恐怕还没完！！” 杜兰德一直静静听着。 听到这句“这事恐怕还没完”，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心说结论和我想的一样，这件事，确实大概率还没完。 但大哥你推导出这一结论的理由和途径…… 亚瑟听到那调查队长还是认为他和温妮还有巴顿的脑子都坏掉了，终于彻底破防了，撂挑子了，大声嚷嚷道：“别问我了，既然不相信我的话就什么都别问我了！你们倒是去问真正的当事人啊！去问他啊！他妈的围在我这里问这问那的，我……我特么的现在也是懵的好么？” 他说到这，转头朝杜兰德这边看过来，“杜兰德你来说！不……你也不用说什么，你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的。你直接把你刚才用过的那奇特的分身化作兵器的手段，再用一遍给大伙儿看看！” 亚瑟的话音落下。 原本围绕在他、温妮、还有巴顿周围的调查队员们的目光，终于开始朝杜兰德这边转过来了。 众人心说亚瑟这么生气，说得这么煞有介事，难不成……他没疯？说的其实都是真的？！ 面对众调查员审视的目光，杜兰德轻咳一声，起身说道：“这个……” 亚瑟叫道：“用，你用啊！刚刚那分身化战刀的能力！” 杜兰德无奈叹了口气，如实说道：“现在的我，用不出来了。” 众人：“……” 亚瑟：“……” 短暂沉默之后，现场猛地响起亚瑟暴跳如雷的声音：“特么的，杜兰德你这家伙，搞我是？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别以为你实力强无敌我就不敢骂你啊！什么用不出来？怎么就用不出来？！” 夹杂着还有调查队员们的阻拦和劝说声：“冷静！亚瑟你冷静点！” 杜兰德一脸无辜，心说我没说谎啊，治好夏尔和竹竹兑现出来的“复仇值”都用光了，我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3级战斗妖精。 3级的自己，怎么施展刚刚那最高达到23级的自己的施展出的手段？ 无奈的同时，杜兰德隐隐感到有些头疼。 关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杜兰德不想、而且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隐瞒。 艾莉婕之前提醒过，要坚持隐瞒位面之子的身份。 这点杜兰德是认同的。 但必要的收敛如果过了头，行事反倒束手束脚。 过分高调自然是不对的，过分低调也有问题。 这是杜兰德当着巴顿他们的面，就直接展现了能力，战斗结束后也没阻拦巴顿他们转述之前的战斗过程的原因。 只是…… 眼下这情况，感觉不说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就没办法解释之前的战斗是怎么回事啊。 而不解释清楚之前的战斗是怎么回事，不止亚瑟他们要被当成是受到了某些不知名的精神打击的疯子、伤员。 被指认为“杀死了两名吸血妖精”的自己，恐怕也要被落月堡方面调查。 “虽说接下来我本来就打算和调查队一起去落月堡，但我是要去继续调查入侵事件的后续！ 入侵事件真正的目标，如果真的如我猜测的，其实是吸血妖精一方想要对落月堡做点什么的话，我肯定要帮忙啊。 因为只有确认后方无忧，我才能继续前往前线的‘青怒城’去，去帮助夺回‘远古之门’，那不只是妖精一族回家的路，也是我回下层宇宙去和安德丽亚、凯瑟琳她们汇合的回家之路。” 杜兰德对于后续的计划的思路还是很清晰的。 心说我下一步是要去落月堡调查，而不是接受调查啊！ 这时亚瑟还在那儿嚷嚷。 亚瑟、温妮、巴顿、还有杜兰德都明白亚瑟为什么这么恼火。 然而这一幕在现场的调查队员的眼中看来，却是渐渐透出一种诡异、甚至恐怖的味道了。 最直接的变化是：众调查队员看杜兰德的眼神，明显变了。 不止一人心里想到：“难不成这个叫杜兰德的，有问题？巴顿队长他们三个如此异常的表现，连琴队长都查不出问题，难不成源头在这个叫杜兰德的家伙身上？” 更有队员想道：“卧槽，难不成刚刚那两名吸血妖精的尸体，只不过是障眼法？眼前这个叫杜兰德的，才是敌人，才是一名伪装成生命学者的吸血妖精！？而亚瑟、温妮、还有巴顿他们被这杜兰德操控了？？！” 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现场的气氛，则是明显开始紧绷起来！ 眼见众调查员就要对杜兰德出手，打算将这个之前完全没被众人放在眼里的小透明当场制服—— 章51 再见艾莉婕 “——好了，有什么事情，等先回落月堡来再说。”一个声音悄然响起，传讯给现场的调查队长。 同时收到消息的还有温妮。 “老师！？”温妮惊喜叫道。 “米洛大人！”调查队长也是传音回了一句，但和温妮相比，他显得有些迟疑，“这边的情况，还有不少不可解之处。此次入侵事件和过往不太一样，敌人的真实意图未明，这个叫杜兰德的，更是越看越可疑……” 对面回复道：“没什么可疑的，那大概率是一名‘李尔蒙斯’，你们把人带回来就好了，回落月堡之后直接带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见他。” 这句话只对调查队长说了，没有对温妮等其他调查队员说。 那调查队长听到“李尔蒙斯”这个名字后，眼皮连跳，“您……你说的……是真的么？这杜兰德居然是一名‘李尔蒙斯’！？”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可思议之事。 “嗯？所以这是在和什么人沟通交流么？”杜兰德察觉到那调查队长似乎在和什么人交流。 但级别已经退回到了正常的3级，想要以“洞察瞳力”切进对方的沟通线路，有这心却是没这实力和等级。 只看到那调查队长全身一震，片刻后低声喃喃了一句：“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样么……” 现场的众多调查员都在等这调查队长一声令下，便要对杜兰德下手，将杜兰德这个“可疑人员”当场活捉。 却见那调查队长举起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随后他举步朝杜兰德这边走了过来，来到跟前之后，在现场众多调查员吃惊的目光注视下，竟对杜兰德微微欠身，行了一礼，这才说道：“落月堡有请。” 杜兰德也有些吃惊，侧身一让，避开了对方忽如其来的行礼的举动，这才客客气气地回道：“荣幸之至。” 那调查队长见杜兰德侧身避让，于是不再刻意表现恭敬的姿态，微笑说道：“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回落月堡，没问题？” 杜兰德想了一下，问：“出发之前，我能先回村子一趟么？” 那调查队长：“嗯？怎么说？” 他在得知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3级的生命学者可能是一名“李尔蒙斯”之后，态度明显不同了。但如果杜兰德要耽搁个半天一天的时间，那也是绝对不行的。 杜兰德见状，心中不由一笑，心说眼前这调查队长也好，刚刚那温柔妹子也罢，这妖精树屋的妖精一族们，一个个的都挺外柔内刚的呀。 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村里有一位长辈对我颇多照顾，我想跟她说一声，然后再和诸位一起去落月堡。不会耽搁很久。” “这样啊！”那调查队长恍然道，有些歉意地说道，“出门前确实要和家里的长辈提前说清楚的，抱歉是我冒昧了。您不必着急，多聊一阵子也完全没问题。” “那多谢了。” 就这样，半小时后。 杜兰德再次回到了艾莉婕的村长小屋之中。 艾莉婕一句话没问杜兰德和巴顿一行人出去执行调查任务的情况如何，很平静地倒了杯茶水递过来，然后直接问道：“打算和村外头那批调查员一起去落月堡，对么？” 夜还很深，天仍没亮。 调查队员们陪杜兰德一起回村来，为了不惊动梦乡中的村民，所有调查队员都没有进村，而是在村子外的森林里原地驻扎下来，等待杜兰德和艾莉婕聊完。 调查员中，最弱的也有5级职业者的实力，妖精一族无论什么职业，隐藏气息的能力都不差。 然而艾莉婕像是对此时村外的调查员们的存在心知肚明，哪怕她身上完全没有任何职业者的气息。 “是。是要去一趟落月堡。”杜兰德接过茶水，仰头干了，然后说，“调查有些进展，村子附近的危险因素也解除了。但还是有些问题，得去落月堡那边进一步探查、确认。” 艾莉婕点头，又给杜兰德续了一杯茶水。 杜兰德这次却没有立刻喝，而是双手捧着茶杯，目光认真看着眼前的艾莉婕，微笑问道：“我一会儿就要出发啦，您还是不告诉我么——您到底是什么人？” 艾莉婕摇头，“还不是时候。” “……行。”杜兰德有些无奈，但没有强求，转而问道，“那您有什么要叮嘱的么？对于我此行去落月堡，您有没有什么建议之类的？” 说完认真看着眼前这个有着自己前世初恋的名字、身份神秘、但偏偏让人感觉无比安心的老人。 艾莉婕想了一下，道：“之前你们战斗的那个方向上，你的那一记火焰刀山之后没多久，我感觉到南边有个邪恶的气息露了一下头，但很快又隐没下去了。” 她说的正是那全身黑衣的吸血妖精。 杜兰德心中一凛，赶紧问道：“具体方位在哪儿？”对于艾莉婕清楚地知道橘焰刀山的施法者就是自己，反倒见怪不怪，不做追问了。 艾莉婕摇头道：“现在告诉你或外头那些调查员也没意义了。感觉那气息的主人已经走了，现在再过去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已经走了？ 所以是达成了在这边的某些目的，所以才悄然退走了么？ 杜兰德心说之前自己只是强烈猜测事情还没结束，现在看来，果然没结束！ 一时间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有种确认了猜测之后的斗志昂扬之感。 又想到：“对方既然已经悄然退走，那么村子这边，倒是应该不需要我多担心了。” 本来杜兰德多少还是有些担心村子这边。 甚至在回村的路上，还考虑过要不要邀请艾莉婕和自己一同前往落月堡。 艾莉婕像是看透了杜兰德的心思，微笑道：“我们这边，你不用多费心了，就像你刚刚自己说过的，村子附近的威胁应该已经解除了。对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我们这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小小村子。” 杜兰德说：“是。” 艾莉婕又道：“倒是你此行去落月堡，务必记着最危险的敌人往往来自于内部，三个月前那位夏尔调查员的调查报告被篡改，我发给落月堡的第二封求援信也被篡改——落月堡内部有叛徒，这点已经是可以确认的了。” 章52 李尔蒙斯 杜兰德吸了口气，凛然道：“是，我会小心的。事实上这正是我要去落月堡解决的问题之一。” 奥帕罗兰已死，斯特芬已死。 想要查清楚敌人计划的真正全貌，目前看来最有可能的一个切入点，就是那一个（或几个）为吸血妖精的这次侵入行动提供掩护的内奸。 最理想的状况，自然是前往落月堡之后尽快揪出内奸，查出真相，彻底解决了落月堡和整个大后方的后顾之忧之后，就可以继续北上去往前线，加入到青怒城的战斗中去。 不过杜兰德还是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稳住！别着急，先别想那么远，一步步来。” 只见艾莉婕又仔细想了想，然后道：“好啦，其他我没什么要叮嘱的了。” 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倦色，笑道：“可以的话，接下来让我这个老人家歇歇，让我好好去睡一觉如何？年纪大了，熬夜这种事情真不适合我这样的老太太了啊。” 杜兰德听了也笑了，“好。”说完略一犹豫，忍不住补了一句，“那……我们后会有期？”罕见地有些忐忑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艾莉婕笑着摆了摆手：“嗯，会再见的。” 杜兰德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不再多说。 把手中的茶水喝了，然后踮着脚尖退出小屋，轻轻关上了房门。 村子里静悄悄的。 小叶子、小叶子的母亲、木头、那两位村医、还有其他的村民们都在甜甜的梦乡之中，全然没被不久前就在村子附近爆发的那场大部分时候都被隔绝在结界之中的战斗所惊动。 杜兰德感受着这份安宁和祥和，嘴角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心中则是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希望能够守护这份安宁。 “准备好了么？可以出发了不？”那调查队长的传音之声在耳边响起。 杜兰德一笑，点头说道：“准备好了，出发。” 天终于又亮了。 两个太阳分别从两个不同的方向上同时升出地平线。 一名黑衣服的吸血妖精似有意似无意地走在晨光照射不到的大片大片的南方森林中的阴影里。 他一边走，一边和某人传讯通话着：“……嗯，原定计划被人破坏了，好在提前准备了一个预备方案，虽然献祭了奥帕罗兰着实有点可惜，但无论如何，‘武器’算是成功给你送过去了。” 对面一个声音说：“问题是我没收到什么‘武器’啊……” “什么？！！”黑衣吸血妖精猛地尖叫起来，然而马上他就想起了什么，一脸不爽道，“特么的，又来这套？我说了不要随便和我开这种没营养的玩笑！” 他知道对方喜欢拿重要的事情开玩笑，但即便知道这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是开玩笑对？你其实收到‘武器’了，对？” “哈哈，收到了收到了。”对面那人低沉笑道，“不过老实说，我没想到你们居然用这样的方式，真的成功用阵法之力，渗透了落月堡这边的防御结界，无声无息地就把武器给我送进来了。” 黑衣吸血妖精耸肩道：“我看你不是‘没想到’我们能成功渗透，而是‘不希望’我们成功渗透。” 对面也不否认，似乎叹了口气：“你们这么搞，我真的很容易暴露啊……” 黑衣妖精说：“别这么害怕嘛，都暗中帮了我们这么多次了，一次也没暴露。落月堡那些自信过度的家伙们查不到你的！” 顿了顿，又道，“我们之间的交易条件不变，你做好我们交给你的事，事成之后，你所期盼的那件事，我们自然也会兑现给你。至于现在，武器已经到位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已经动手了。”对面说，“哦，准确的说，我刚动完手。” “？？！” 两个太阳这时完全从地平线之下升起来了。 森林散发出的各种奇幻光芒退去，阳光再次普照了整个妖精树屋。 然而，这妖精一族的位面之中的森林太茂盛了，哪怕是阳光普照大地，林间依旧有着大片大片的阴影之地。 黑衣吸血鬼始终走在阴影之中，听到对面那句“我刚动完手”，他的脸色变化，嘴唇动了动，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面具般让人见之发毛的邪恶而有惊悚的笑容。 “哈哈！！挺厉害啊！”黑衣吸血妖精大笑起来，“说着最怂的话，做着最恶心的事？你简直是天生做吸血妖精的料！怎么样，真不考虑事成之后，加入我们的阵营，成为一名真正的吸血妖精么？我可以帮你做转化仪式啊！” “免了。”对面说。拒绝得无比干脆。 黑衣吸血妖精不由眉头微蹙。 事实上他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对面那人甘愿做吸血妖精一方的内应，却反而拒绝成为一名吸血妖精？ 最初联系上对方，谈交易条件的时候，这黑衣吸血妖精本以为对方的条件就是“事成之后要成为一名吸血妖精”的，结果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对方要的东西，完全出乎黑衣吸血妖精的预料。 “你……”黑衣吸血妖精想要说什么。 对面却是转过话题，道：“关于你们原本的计划为什么会破坏，被什么人破坏的——我这边刚从我的学生那里收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情报，怎么样，要听么？” “哦，你说。”黑衣吸血妖精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是有些不以为意。 在他看来，原计划被破坏什么的，已经不是重点了。 重点是那柄“武器”已经成功送进落月堡里，交到对面那人手里了。 这就够了！ 我管他哪个阿猫阿狗破坏了原本的计划？ 普通妖精才纠结于这些无聊的事情。 吸血妖精只看眼前，从不回望。 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对面说：“目前看来，可能是一名‘李尔蒙斯’破坏了你们的计划。” 黑衣吸血妖精：“……” 他一直边走边说，此时不由自主地暂停下脚步，嗓音转为低沉：“你又在跟我开玩笑？” “不是玩笑。” “不是玩笑，就是错误情报。” 黑衣吸血妖精摇头道，“如果真的是一名‘李尔蒙斯’，能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个位置，那么无论是我们的原计划还是备用计划，都要泡汤！怎么可能原计划被破坏了，而预备计划还能顺利执行？哪有这么菜的李尔蒙斯！” 章53 学渣的无奈 对面说：“我这边目前了解到的情报是，这个疑似‘李尔蒙斯’的家伙，力量的上下限浮动大得离谱，完全无法用常理解释的那种程度。” 黑衣吸血妖精闻言皱眉，心说“力量上下限差距离谱”？能有多离谱？ 只听对面继续说道：“这人现在正在来落月堡的路上，而我知道你们吸血妖精对于所有的‘李尔蒙斯’，一直都是活捉优先，实在捉不住，才考虑击杀的……” “你直接找机会杀了就好。” 黑衣吸血妖精终于明白对面说这么一大堆是什么意思了，明白之后却毫不犹豫，直接说道，“找机会直接杀，完全不用考虑活捉，一切以我们的既定目标为准，不要节外生枝。” 对面问：“如果确认了真的是一名‘李尔蒙斯’呢？也杀？” “也杀。”黑衣吸血妖精冷酷道，“李尔蒙斯家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哪怕真的是一名‘李尔蒙斯’，也没所谓。不要让我再重复强调了：我们原定的目标才是眼下的唯一重点！” “……懂了，收到。” 双方的链接就此断开。 黑衣吸血妖精继续踩着林间的阴影，沿着生命泉水边缘的那道无形的结界边缘而行。 他嘴上说着“不用在意那个疑似李尔蒙斯”，内心或许也真的是这么想的。 然而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某种命运的安排，他环绕结界边缘自生命泉水的最南端曲线北上的同时，他北上的进度，竟是和生命泉水范围内沿着直线北上前往落月堡的杜兰德一行人，近乎完全同步。 杜兰德这边。 告别艾莉婕，离开村子后，杜兰德随同调查队长巴里、巴里的搭档琴、巴顿、温妮、亚瑟等一众调查队员，走水路前往落月堡。 “走水路？”上船的时候杜兰德忍不住问道，“所以村子和落月堡之间，居然是水路相连的么？” 巴里说：“生命泉水范围内所有的村子，和落月堡之间都是有水路相连的。” 杜兰德点头：“原来如此。”又问，“大概多久能到落月堡？” “中午之前就能到。” “好。” 出发后没多久，杜兰德从巴顿那儿成功要到了此次入侵事件中，所有潜入的矮人斥候的潜伏位置，标注在一张比艾莉婕的离谱画工好得多得多的真正的地图之上。 杜兰德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个小时。 不出意料地，一无所获。 “阵法什么的，看来真不是我的菜啊。” 杜兰德有些无奈，但并不气馁，“妖精一族中的阵法专家，不也到现在还没研究出任何结果么？我和阵法专家一样都研究不出来，说明我和阵法专家的水平相比也差不了太多！嗯！” 收起地图，杜兰德索性暂时把调查入侵事件的全貌这件事暂放一边。 心想：“落月堡内部有内奸的话，落月堡这个本该最安全的敌方，也不是真的绝对安全了。调查入侵事件、还有帮助妖精一族夺回‘远古之门’，想要做成这些事的前提，是我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我自己不能先被敌人针对搞死，才能帮到这妖精树屋里的妖精一族啊。” 很快有了决定：“抵达落月堡之前的这段时间，想办法让我自身的实力更进一步。” 击杀奥帕罗兰和斯特芬之后，凭借“复仇天使”之力，杜兰德收获了一笔巨量的“天使值”。 “天使值”本身自带治疗效果，但更重要的用法在于“强化疗效”。 比如治疗夏尔的时候，正是以“天使值”注入那份温妮的老师制作的治愈药剂，强化那份药剂本就惊人的疗效，这才比预期更加顺利地治好了夏尔，还救回了竹竹。 “只是如今我手头上没有任何治疗药剂了。接下来，想要利用好如今手头上的这份‘天使值’，通过做治疗来兑现出更多的‘复仇值’，如此为将来随时可能爆发的战斗做准备，就不能再老想着借用其他生命学者的治疗药剂，而是得着眼于我自己这个生命学者本身具备的各种‘治疗技’了啊。”杜兰德心想。 战斗法师战斗就升级，这不假。 也是杜兰德接下来肯定会继续做的。 但重生后新获得的“复仇天使”的能力，实在太强了。 很自然的，杜兰德根据“复仇天使”的能力特性，在“坚持战斗就升级”的基础上，制定了一套“更迅速地提升实力、尤其是提升即战力”的升级计划和练功方案。 眼下局势暂时还算稳定，但危机潜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按部就班地修炼提升，未必能赶得上局势变化的进度。 所以，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认真学习生命学者的治疗技，学会之后，将‘治疗技’和‘复仇天使’相结合，抵达落月堡之后尽快参与到对前线送回落月堡的大批前线伤员的治疗工作中去。” 杜兰德可没忘记：落月堡存在的最重要的意义，就是为前线的青怒城提供补给。治疗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同时不断为前线提供支援。 参与到这份工作中去，就一定能在治疗过程中，兑现出更多的‘复仇值’，这样一旦有什么紧急情况，即便自己目前的真实等级还不够高，也绝对能提供一份可观的即战力！ 说白了，战斗法师战斗就升级，生命学者却是要坚持去做治疗，才能提升自己。 “而我现在已经不只是一名战斗法师，还是一名生命学者了啊。” 杜兰德心说，“抵达落月堡之后，发挥我生命学者的能力和特长，为治疗前线伤员的工作尽一份力，这件事本身也是极有意义的。” 总之，思路大概就是这么个思路。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继续重复之前治好夏尔打爆奥帕罗兰、“治好队友然后打爆敌人”的思路。 只是眼下有个绕不开的问题：“我有‘天使值’，却没有与之配套的足够的‘治疗技’啊。” 杜兰德挠了挠头，“我作为这妖精树屋的位面之子，虽然得到了位面的馈赠，得到了大量生命学者的‘治疗技’的学习资料，其中甚至有不少已经在妖精族中失传的绝学。 但拥有学习资料，不代表就能能立刻学会！相反，我现在对着脑子里多出来的这些浩如烟海的学习资料，反倒有点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杜兰德心中无奈想道。 章54 有家室的男人 那些位面直接塞给自己的学习资料里，有不少是古妖精语写就。 有些甚至是一些特殊密语写就，需要特别的解锁密匙，才能阅读。 杜兰德心说我重生来到这妖精一族的位面，仗着前世学习过的精灵语的功底，到目前为止交流整体无碍，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啊。 还要让我解读和翻译一些古妖精文字写的“天书”一样的学习资料，就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但如果不认真去解读、去学习的话，就学不会很多艰深奥妙的“治疗技”。 不熟练掌握“治疗技”，就没办法和“天使值”结合，去治疗兑现“复仇值”了。 “嗯……看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得找个老师啊。” 杜兰德心想，“那些单靠我自己解读不了的学习资料，找个老师好好请教一番！” 心态上，杜兰德还是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的：论战斗，自己这个前世的巅峰战斗法师就是绝对的王者，这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但论治疗，自己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野生的生命学者，完全是个新人。 放低姿态，诚心诚意地虚心求教，这就是自己作为一名野生的新人生命学者，该有的心态和姿态了。 这么一想，杜兰德很快就想好了要找谁去请教。 起身，打开自己如今所在的这间船上最安全的一间房间的房门。 开门之后，却发现温妮居然就在门口。 这妖精一族的美丽少女单手抬起，似乎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见到杜兰德突然开门，不由脸上一红，赶紧把手背转到身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勇气说道：“杜兰德你觉不觉得这船舱里很闷啊？要不……一起去甲板上吹吹风怎么样？” 前往落月堡的船只，是调查队专用的一种魔能驱动的快艇。 特点是速度快、防御强、噪音小、自带一定的隐蔽功能，关键时刻还能短暂潜水，甚至是短暂脱离水面进行短距离的滑翔。堪称“生而三栖”的快艇版本。 船只内部的环境，以战斗用途的船只的标准而论，更是已经舒适到不行了。 完全不可能觉得气闷的。 杜兰德看着眼前的温妮，尤其是看着对方眼中含羞却不带怯、反而充满了妖精一族特有的大胆而又野性的异样光芒，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 我是有家室的人啊。 杜兰德于是摇摇头道，并不装傻，而是直接礼貌而又客气地微笑道：“谢谢你的邀请哦！真的谢谢你，我很荣幸！不过，我完全不觉得闷，而且我还有点事儿要做，不好意思啊。” “啊？哦，哦……”温妮眼中那亮晶晶的光芒飞速黯淡，脸色也明显垮了下去。 她不是没想到被拒绝的可能，但确实没想到会被如此坚决地拒绝。 是的，虽然杜兰德说得很礼貌，态度很友好，但不知为何，温妮就是能从中感受到一种“绝无可能”的无比坚决的拒绝。 就是那种……我刚试探了一步，你就直接一棍子把所有后续可能性统统敲没了的决绝。 温妮是那种十分照顾他人情绪的女孩儿，内心温柔，但绝不软弱，更不纠结。 但此时她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能问问为什么吗？” 杜兰德想了想，如实说道：“我有老婆了，还有一个女儿。” 温妮：“？” 杜兰德没再多说什么，转过话题问道：“对了，你知道琴队的房间在哪儿么？” 这才是现在的正事儿。 如今调查队里最强的生命学者，毫无疑问是那位美妇人模样的琴。 杜兰德打算先向她请教。等到了落月堡，如果能见到温妮的那位老师的话，再向那位应该是落月堡的最强生命学者同时大概率也是整个妖精树屋的最强生命学者请教。 面对杜兰德的询问，温妮的大脑却似乎还处于宕机的状态，傻傻地回道：“琴队？她就在你隔壁房间啊。”说着伸手一指。 虽然走的是水路，不再是步行而是改为乘船，但不同职业者之间的站位上的惯例，还是整体不变的：上船之后，所有生命学者都被保护在了船中间最为安全的房间里。 “啊，原来是这样……”杜兰德一愣，然后笑了，“多谢多谢！那我先找琴队去啦！”客客气气地冲温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敲响了琴的房门。 屋里传来一声：“请进。” 杜兰德于是推门而入，“琴队您好，是这样的……” 后边说了什么，温妮没听见。 因为杜兰德推门进去之后，很快便又关上了门。 又过片刻，温妮这才逐渐回过神来。 回神之后，她俏丽的脸蛋上很快就被恼火的情绪所占据！ 气鼓鼓地瞪着琴的房间房门，“什么啊？想要拒绝人家就直说嘛，干嘛编一个那么离谱的理由？你就直说你喜欢的是琴队这种成熟的大姐姐，不喜欢我这种小丫头片子不就得了？！” 她完全把杜兰德那句“我有老婆孩子”当作杜兰德瞎编出来的一个蹩脚的拒绝理由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直到——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琴那动人的身材、那天生魅惑的眉眼、还有那举手投足间自然优雅而又风情万种的气质。 温妮最终消了怒气，嘟哝了一句：“喜欢的是这一类型的话，那我确实比不过啊。” 沮丧还是有些沮丧的，但温妮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妹子，很快收拾心情，“嗯，我自己去甲板上吹吹风好了！谁还非得需要一个男人呢？” 想到这，不由重新露出笑容，然后蹦蹦跳跳地朝着甲板的方向去了。 怒气消退之后，倒是又想起杜兰德刚才那句拒绝之语，心说：“也许不是骗人的？他真有老婆孩子了？然而如果真有的话，在哪儿呢？在村子里的时候，和他看起来最亲近的，是那位艾莉婕村长……”想到这，温妮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又或有了什么猜测，猛地“嘶”地倒抽一口冷气，“难……难道说——？！！” 她脸色变幻不定，最后深吸一口气。 感觉自己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章55 杜兰德和琴 同一时间，琴的房间里。 杜兰德还不知道自己照实说明的一句话，居然在温妮奇特的脑回路的加持之下，拐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 透过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窗外河道的浪花、沿岸的美丽风光、还有不时会经过的规模不一的村庄。 忽略不久前的入侵事件的话，这简直是一趟完美而惬意的旅程。 杜兰德却只朝窗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然后恭恭敬敬地在琴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问道：“我有不少生命学者修行方面的问题，不知道能否请您指教？” 杜兰德问得很直接，同时礼仪非常到位。 森德洛重视传承，战斗法师一族是崇尚战斗的一族，同时也是非常重视尊师重道的一族。 这习惯已经融入骨血，并不因为身处异界而有所改变。只是把礼仪换成了妖精一族的礼仪而已。 在杜兰德的对面，琴正颇为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新人生命学者。 关于杜兰德“疑似李尔蒙斯家族族人”的身份，目前调查队里只有调查队长一人知道。 在其他调查队员的眼中，巴里队长应该是从落月堡那边收到了什么消息，然后忽然间就对杜兰德一副十分礼遇的态度了。 不少调查队员都不由好奇：所以这杜兰德，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他还真的如巴顿、温妮、还有亚瑟他们所说，是手刃了奥帕罗兰和斯特芬的隐藏的强者？ 琴也好奇。 但她和其他调查队员们好奇关注的点，又不太一样。 别看琴给人的感觉又成熟又性感又知性又有气质，其实她自己心里很清楚：我就是很平凡的普通妖精啊。 真正了解琴的人才会知道的一点是：她其实是个很八卦的人。 比如此时，面对杜兰德的诚心求教，她几乎没想就答应下来了：“好啊好啊，你有什么问题随便问，我知道的我都会一一作答的。” “啊，这……”杜兰德心说人这么好？这么愿意提携后辈的吗？感动！ 却听琴又说了一句：“在你提问之前，我能先问个问题么？” “嗯？” “是这样的，你刚刚和温妮在走廊上的对话，我一不小心——真的是一不小心哦——听到了那么一丢丢，就一小丢丢。我发誓我没有整个人趴在门板上偷听哦！” “呃，所以——？您要问的究竟是？”杜兰德一时间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哦哦，我其实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好奇啦……” 琴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似乎按耐不住体内涌动的好奇心，眼巴巴地看着杜兰德，“你真的……有老婆，还有女儿？年纪这么小就有家室了？不是为了拒绝温妮那丫头故意这么说的？” 杜兰德：“？” 琴脸色微红，抿嘴笑道：“嗯，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你先回答我，之后你想请教什么我都告诉你，真有我也回答不了的问题，等到了落月堡，我介绍比我更好的老师给你呀！” 杜兰德：“……”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 杜兰德想了想，起身说道：“这个……以我现在的水平，其实不是非要劳烦您这样的高级别生命学者。温妮的水平也很高，至少教我应该已经非常足够了。我就不多打扰您了。” 对方说只问一个问题就开始教学。 杜兰德却是有种“我只要回答了对方的一个问题接着绝对会没完没了”的强烈感觉。 “诶？哎哎！” 琴没想到杜兰德说走就要走，赶紧叫住，随后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嗯……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了。你刚才说什么，你想请教我有关生命学者修行的事？” 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那个集优雅知性、成熟美丽于一身的美妇人琴的形象又一次出现在了杜兰德的眼前。 杜兰德略一犹豫，这才重新坐下来，说：“抱歉，我不是想要白白让您教我修行。不涉及我个人的私事的情况下，我很愿意用其他方式，向您支付必要的学费。” 其实聊点私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刚刚在门外的走廊上，杜兰德不就主动和温妮提起了自己的家人么？ 问题在于，琴给杜兰德的感觉是你聊一句，她立刻想要把你的老底都给掀喽！ 这才是让杜兰德刚刚忍不住想要逃跑的理由！ 好在琴此时似乎又恢复成了她“不八卦”的那个状态，随意摆了摆手，微笑道：“学费什么的就不用了。直接问，你有什么想问的？” 能以生命学者的身份当上一支小分队的队长（队长多数情况下由队伍中的始祖妖精担任），琴自然不会真是个满脑子只有八卦的女人。 主动说道：“我看你刚刚达到3级生命学者的水准，野生的生命学者一般到了这个级别，确实会触碰到瓶颈，没有专业的指导的话，无法再靠着野生的本能继续前进了。” 杜兰德闻言心中一动，笑道：“您很确定我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一名3级生命学者啊。船上许多调查队员看我的眼神，分明在说‘这小子绝不可能是表面看起来的模样’呢。” 这是实话。 巴里奉米洛之命，不再为难杜兰德，而是改为主动邀请他前往落月堡之后，队伍内的队员们对杜兰德的敌意消退，但不管什么种族何种生灵，对自己不了解的神秘未知的人或事，终究免不了心存畏惧。 上船之后，杜兰德能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眼神里的那种并不是有意的恶意、但确实会让人感到不太舒服的意味。 眼前的琴却是非常肯定地道：“你就是表面上看起来的3级生命学者！” 只见琴耸了耸肩，说道：“你这人身上肯定有秘密，否则巴里不会对我那么神神秘秘、藏着掖着的。不过，我不管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管你这表象背后藏着什么——这表象不是骗人的！ 3级生命学者，就是3级生命学者。这点都不能确认的话，我白当这么多年的生命学者了。” 章56 免疫球果 厉害！杜兰德心中暗暗佩服。 不止佩服对方的眼光，更佩服对方的这份对自身判断力的强大自信心。 这实际上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说明了眼前的琴和船上其他众多调查队员相比起来，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她并不会因为眼前出现了一个存在未知的事物，就轻易否定已经确定的那些部分。 不被未知迷乱双眼而自乱阵脚——这是眼前这位八卦起来让人害怕的琴队了不起的地方。无关职业等级的高低或职业能力的大小，这反映出来的是一份内心的强大。 “看来是找对老师了啊！”杜兰德心中暗喜。 却听琴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好啦，说，你到底有什么问题？赶紧问，别墨迹！” 杜兰德想了想，决定从一个自己立刻就想要研习、学会了应该立刻就能用上、但单靠自己琢磨总觉得差了点意思的“3级治疗技“开始请教。 琴还在催：“快点快点！” 她抑制住那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之后，又有点按耐不住自身的急性子了。 杜兰德沉住气，一板一眼地道：“我这里有一个3级的治疗技，很奇怪，我虽然能勉强用出这个治疗技，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抓不住这一技能的精髓到底在哪儿。” 一边说，一边以指为笔，以冰火力量为墨，将一个昨夜战斗之后通过位面之子的身份解锁出来的治疗技凌空默写了出来。 “哦？冰火双系的生命学者么？这元素属性，挺少见啊。”琴心中一惊。 她细看杜兰德凌空书写的手法，心中惊讶更盛：“对力量的操控非常细腻！野生职业者真能有这么细致的控制力？” 反倒对于杜兰德上来就询问一个具体的治疗技的用法，颇为不以为然。 虽说实践出真知，生命学者绝不是空谈理论的职业，而是要大量为伤员病患做治疗，在实践中让让自己的治疗技术变得越来越好，成为一名更加靠谱的生命学者。 但所有实践，都至少得有一个基本的理论框架，作为实践中的指导思想。 琴心说你一个野生的生命学者，没接受过正式训练，恐怕连一些关于生命学者这一职业的最基本的东西都没搞清楚。 基本功都没打扎实，上来就想要钻到一个非常具体的治疗技里？ 和温妮不同，琴是那种实际接触下来才会发现：并不特别照顾他人情绪的人。 她心中不以为然，脸上自然而然便也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气。 杜兰德拥有“洞察瞳力”，不可能看不到，却是不以为意。 一只手继续在空中写写画画，另一只手则开始尝试着演练那治疗技，同时嘴上说道：“喏，您看，就是这个地方，我无论怎么施展都达不到描述中的理想效果，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琴嗯了一声，没接话。 她本想问杜兰德：“你一个野生的生命学者，哪儿来的治疗技？温妮给你的么？” 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随着杜兰德右手渐渐默写完毕，他左手上的一团最终呈现出一种“能量果实”形态的治疗技，也基本成型了。 琴本来满心的不以为然都写在了脸上。 她甚至在想要不要打断杜兰德的问题，先从基本的东西和他讲起。 然而此时她看着眼前的“文字说明”和“能量果实”，脸色渐渐变了。 她的脸色从最初的好整以暇和不以为然，变成一种忽然看到了某些奇怪的事情但一时间不敢确定的惊疑不定。 凝神细看，片刻后琴终于确定了某些事情，眼中和脸上的神情进一步变化，她双眼一瞬不瞬，死死盯着杜兰德左右手上的文字说明和能量果实，“这……这好像是已经失传的——” 杜兰德可不知道那些位面塞给自己的治疗技中，哪些是在外界仍有流传、哪些是失传的。 就像昨夜对夏尔施展“心灵之桥”的时候，纯粹是觉得适用当时的情况。 此时拿出来请教眼前的琴的这一记3级治疗技，同样也是杜兰德觉得抵达落月堡之后能用上罢了。 完全没考虑到这技能是否失传的问题。 眼见琴整个人都要凑到自己的手上，把脸贴在那能量果实上了，杜兰德轻声道：“琴队？琴队！” 琴如梦初醒，终于将目光从那能量果实上艰难移开，转而落在了杜兰德的脸上。 她盯着杜兰德，脸上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八卦或不耐，一字一顿问道：“这治疗技，你……你从哪儿得来的？？！” 声音竟是控制不住地一个劲地发颤！ 生命学者作为妖精树屋的三大主流职业之一，单兵作战能力弱，但论职业内涵，反倒是是三大职业之中最丰富的一个。 其主要修炼方向有三：运动自保、战场增幅、战地治疗。 杜兰德此时拿出来请教琴的治疗技，名为“免疫球果”，属于“战地治疗”这一大方向。 是一个3级的治疗技。 虽然级别不高，但“免疫球果”这一治疗技，在遭到吸血妖精的针对性打击而意外失传之前，曾经在妖精树屋的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一治疗技，并不针对任何特殊的伤势或病症，而是用于唤醒和激活伤患自身生命潜力的。 不要小看这一点。 很多时候，一些棘手的伤势之所以棘手，不只是因为伤势本身恶劣难缠，还因为伤员的身体状况已经濒临崩溃。 这种时候，强行去处理伤势，等于以伤员的身体为战场去和那伤势厮杀。 一通肆虐下来，伤势可能真能清除，但伤员往往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死亡。 “免疫球果”就是为了针对这一点而被研发出来的，它能让那些濒临崩溃的、已经几乎无法承受任何治疗之力的伤员，重新觉醒生命潜力，从“不可治”，变成“可能治”。 治疗技的等级，是三。 这非但不是劣势，反倒是优势。 因为这意味着几乎所有的生命学者，都能用出这一治疗技。 而不会像温妮的老师炼制的那种治愈药剂一样疗效神奇但难以量产。 “这‘免疫球果’的医疗技，你从哪儿得到的？” 琴盯着杜兰德，陡然提高了声音，“这医疗技当年被吸血妖精盯上，遭到了连续多次战略性的消灭，早已失传多年了。你到底是怎么得到的？说话呀，你要急死我么！？” “遭到多次战略性消灭而失传？”杜兰德听到这描述，再看琴的反应，不用问也知道自己拿出来请教对方的这医疗技，恐怕是个碉堡了的技能。 却见琴忽然深吸一口气，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这就是已经失传的治疗技‘免疫球果’！” 为了确认不是，琴当场照着杜兰德默写出来的那份“免疫球果”的施术方法，当着杜兰德的面，也尝试着施展起来。 章57 教学相长 “好，我给自己找的这个老师，还真的是……” 杜兰德看着自顾自开始施展“免疫球果”、完全把自己这个学生给遗忘在一边的琴，有些哭笑不得。 心说这要是换做一个正常的生命学者，还学个屁啊？ 眼睛都看花了好么！ 琴的性格着实有点不靠谱，但她施展治疗技时的手法精准而又华丽，看得出确实有两把刷子。 杜兰德于是在对方开始施法的第一时间，便运转起战斗法师的“复制瞳力”。 有样学样，开始学习！ 房间里一时间变得极为安静。 琴的脸色时喜时忧。 每当她在凝聚那“免疫球果”的时候遇到了什么感觉别扭的地方，立刻就会露出喜色，那表情似乎在说：“啊哈！我就说嘛，这绝对不是真的‘免疫球果’！” 然而施法过程中遇到的瓶颈——事实上那都不叫瓶颈，只是些小的卡壳——在琴高超的专业能力下，一个接一个地迎刃而解的时候，她又会流露出忧虑、恼火、同时隐含某种最深层的窃喜。 在她内心深处，自然希望眼前的“免疫球果”施法技术是真的。 但琴是个很怕失望的人，所以为了避免失望，她习惯性地把自己的预期拉到了最低：抱着反向验证的心态去验证，这样一旦真的验证了，可不就是个超级大惊喜么！ “——这什么人啊！”杜兰德没有刻意去关注琴的表情，但琴的内心活动太外放了，以至于那奇特的心理几乎是主动“扑”到了杜兰德的眼眸之中。 杜兰德赶紧屏蔽掉干扰。 只专注于琴手上的施法动作。 原本杜兰德以为3级治疗技，施展起来不会有多复杂的。 事实证明杜兰德把生命学者、把免疫球果，都想简单了。 刚刚在杜兰德手中很简单就成型的“免疫球果”，在琴的手中，竟反而成型很慢。 这是因为在成型过程中，琴手中的能量球果，多出了无数杜兰德自己施法时没有的细节！ “原来如此，原来这么一个我以为很简单的3级治疗技之中，竟包含了这么多微妙之处！” 杜兰德全神贯注，只觉一扇全新领域的大门正在对自己缓缓打开，吸引着自己进入其中。 眼前的其他事物渐渐模糊、消失了。 只剩下琴那两只好看白皙的手和十根修长手指的越发不可思议的动作。 还有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成型、丰富、细化的能量球果！ 如果有第三人在场的话，看到房间里的这一幕，估计会被震惊到的。 一方面因为琴的手法之令人眼花缭乱。 另一方面，则因为琴对面的杜兰德面对如此繁复的手法，竟靠着“复制之眼”的惊人学习能力，硬是跟上了琴的节奏！ 杜兰德不止复制了琴的所有动作的“形”，更是靠着“职业共鸣”，学到了其中的神髓和真意。 琴已经完全忘记要教学杜兰德这档子事儿了，却最终提供了最好的教学和演示。 完全沉浸于一件事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都会变得模糊。 就像爬山，专注于一步一步往前走，突然抬头，才发现原来已经到山顶了。 杜兰德此时便是如此。 全神贯注，紧跟节奏。 蓦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枚和之前自己自学凝聚出来的“免疫球果”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实际上多出了不知道多少内涵和细节、以至于最终整个球果的“气息和气质”都变得完全不同的全新的“免疫球果”，静静悬浮在自己的双掌之间。 “这才是真正的‘免疫球果’么？” 杜兰德喃喃。 果然，找老师请教的思路是对的！ 光有位面这个系统塞给自己的学习资料，并不意味着自己立刻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生命学者了。 还得加上一条：虚心向这个妖精树屋之中的那些了不起的生命学者们，去学习、去请教！ 想到这，杜兰德抬眼再次看向琴，就要向对方表达感谢，同时杜兰德还打算请教更多的问题。 然而抬眼看去，杜兰德脸色一呆。 就看到琴的身影已经在房间里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土黄色能量凝聚而成的类似于“茧”一般的存在。 杜兰德眉头微蹙，悄然将瞳力切换成“洞察模式”，只见琴的身子就在那透着浓郁大地气息的能量茧的内部。 双眼紧闭。 脸上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狂喜和激动。 ——她终于验证了：杜兰德拿出来的，就是失传已久的“能量球果”，如假包换。 验证之后，或者说通过整个验证的过程，琴居然突破了卡住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的修行瓶颈，突破了！ 一般来说，生命学者的突破并不会出现这种暂时“茧化”的现象。 这是只有在重大突破时才会有的情况！ 杜兰德运转洞察瞳力，很快就明白了眼前这是怎么回事，眉头不由重新舒展开来，微微一笑，为琴感到高兴的同时，不忘仔细确认对方茧化突破的过程中是否遇到了什么异常状况。 眼见琴脸上的狂喜和激动渐渐褪去，恢复成安宁和平静，稳步地完成着不知道要进行多久的突破过程，唇角渐渐挂上了一抹笑容，杜兰德这才放下心来。 恭敬行礼，认真说了声：“谢谢老师！” 然后轻轻打开房门，悄然退了出来，不去打扰琴的突破。 从琴的房间出来，杜兰德没多思考，直接转身就要回隔壁自己的房间去，打算趁着手热，赶紧再温习一遍刚刚的所学所得。 却见自己房门口已经站了个人，竟是那急性子的亚瑟。 “咦？杜兰德你怎么从琴队的房间里出来了？” 亚瑟本来正敲着杜兰德的房门，忽然看到杜兰德从旁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不由一怔。 “哦，有些修行上的问题请教琴队。” 杜兰德也没隐瞒，随后问，“找我有事？” 船上的大部分调查队员看自己的眼神，都是那种好奇的同时，带着警惕、甚至是畏惧。 包括那奉命带自己前往落月堡的巴里队长，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实际在他的眼神深处，杜兰德还是能不时捕捉到一抹让人看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味的异样的神情。 除了脑回路奇葩的琴之外，也就和自己并肩作战过的亚瑟、温妮、还有巴顿对自己的态度最为正常了。 杜兰德很需要这份“正常”，哪怕是有点粗暴的方式—— “找你有事？当然找你有事！” 亚瑟一脸不爽地看着杜兰德，似乎还在因为杜兰德昨晚没有主动站出来展现实力以证明亚瑟他们没说谎而生着杜兰德的气，“我知道你实力强，但我可不会因为你实力强就怂你！你懂嘛？” “是，是！”杜兰德忍着笑，又问了一遍，“所以到底找我什么事？” 亚瑟这才哼哼唧唧地说道：“不是我要找你，而是巴里队长和巴顿队长让我来叫你。”说到这，这个急性子坏脾气的紫神妖姬终于露出笑容，“我们已经到落月堡啦！” 章58 月亮坠落而成的堡垒 一分钟后，调查队专用的魔能快艇的甲板上。 杜兰德终于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落月堡。 从村子出发之后，魔能快艇一直在曲折蜿蜒的河道中前行，两旁的风景不断变化，却又几乎没怎么变化：无非是大片大片的森林，还有不时途径的妖精村镇。 而此时，魔能快艇连续拐过几个弯道，短暂驶入一片白蒙蒙的迷雾之中。 再从迷雾中出来时，杜兰德只觉眼前陡然间一亮，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是一片广袤无比的水域。 水域的中心处，一座深褐色的堡垒巍然而立。 说是“堡垒”，可能不够准确。 杜兰德前世见过诸多主位面的许多有名的堡垒，然而眼前这“落月堡”的模样，杜兰德别说见过类似的了，想都没想过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形态的“堡垒”！ “这真的是一个堡垒么？”杜兰德站在甲板上，迎着风，盯着那不断拉近的落月堡。 作为堡垒，这落月堡没有城墙。 也没有防御塔之类的常规堡垒的标配。 它的整体形态，反倒有点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 不过没有花朵那么优雅美丽，反而充满着战火磨砺的痕迹。 “其实……与其说是花朵，不如说是‘橘子皮’啊。” 杜兰德忽然想到这落月堡的形态到底像什么了，“像一个朝四周均匀剥开的橘子皮！” 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巴里队长，“这就是落月堡？” “是啊，这就是我们妖精一族目前的两大战略重镇之一的落月堡。”巴里微微一笑，“很意外？觉得它完全不像是一个堡垒？” 杜兰德说：“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巴里道：“那是你没去过青怒城，青怒城也不像是一座城……”说话之间，快艇持续朝着落月堡的方向靠近，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杜兰德这才越发感受到那落月堡的另一个特点：巨大。 无法言喻的巨大。 杜兰德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建筑物。 感觉如果不是这片水域周围的白色迷雾阻隔了视线，以这落月堡的巨大程度，恐怕站在整个妖精树屋的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它的存在。 忍不住又问：“如此巨大且形态奇特的堡垒，怎么建造出来的？” 甲板上的调查队员们闻言都是一怔。 巴里奇怪道：“你从来没听说过落月堡的历史和来历么？那位艾莉婕村长，从来没跟你提过？” 杜兰德说：“没有。” 巴顿在一旁说道：“落月堡不是‘建造’出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说着指了指头顶上除了两个太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星辰存在的天空。 “天上掉下来的？”杜兰德一时间不明所以，露出探询之色。 巴顿解释道：“落月堡落月堡，顾名思义，就是月亮坠落大地，裂开成一瓣一瓣的形态之后，所形成的一处所在。在我们以它为基地，建立起这片南方的根据地之前，它本来不是一个堡垒，而是一颗坠落的星球。” 杜兰德：“！！？” 内心一个声音在说：这是不可能的！妖精一族当年和精灵一族闹掰，只带走了太阳，哪有什么月亮？ 然而再看眼前几乎称得上是神迹的落月堡的模样，又有种感觉：也只有“星球坠落而成”这样的来历，能解释这落月堡奇特的形态，还有那无与伦比的巨大了。 深深吸了口气，杜兰德压下心头的震撼，认真问道：“关于这落月堡的来历，我确实完全不了解。能跟我再仔细说说么？” 一名调查队员这时匆匆来到巴里的身旁，轻声说道：“去叫过琴队了，不过琴队好像正在‘茧化突破’的阶段，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巴里一怔，惊喜之余，隐隐有点奇怪：“琴那家伙，不是被瓶颈卡住很久了么？怎么在这个时间点突然突破了……” 他摇摇头，吩咐那调查队员不要打扰琴。 随后继续看向杜兰德，耐心为杜兰德介绍道：“当初吸血妖精席卷了整个妖精树屋，我们一度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就要面临灭顶之灾。然而就在最最危机的时刻，一颗此前从来没有出现在天空中的星球，突然出现在那天穹之上……” 杜兰德听到这，心说果然妖精树屋原本是没有月亮存在的。这落月堡的前身，那颗疑似月亮的星球，是突然出现的，而非当初妖精一族被流放时一起带到这流放之地的。 只听巴里续道：“……那颗星球突然出现后没多久，便开始向着地面俯冲，但不是单纯的‘坠落’，而更像是有意识的、有控制的‘俯冲降落’。最终那颗星球携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狠狠撞击地面，一击就杀死了不知道多少吸血妖精，同时更是把周围的地面撞击出了无数的裂缝。星球上本来有大量的水，一时间全部流入到裂缝之中，向着四面八方延申……” 杜兰德听到这，不可思议道：“您的意思是，这围绕在落月堡周围的生命泉水——” 巴里点了点头：“是，整个生命泉水，都可以说是当初那颗星球的冲击产物。” 杜兰德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巴里倒不觉得杜兰德反应夸张，因为所有第一次听到落月堡的来历的人，都是这样的反应，杜兰德已经算是其中很镇定、很冷静的了。 接着说道：“那颗星球的坠落，为我们争取到了关键的喘息时间。那颗星球本身，则最终成了如今的落月堡，以它为中心的生命泉水，成了我们妖精一族在这世界上除了青怒城之外的又一片安居之地。” “……原来如此。”杜兰德又深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勉强平复了些。 一方面，内心难免被这落月堡的形成过程震撼。 另一方面：当初妖精一族一度劣势到了那种程度么？如果不是这落月堡从天而降，直接就要被吸血妖精彻底灭族？ 前世那场矮人战争中，下层宇宙一度非常劣势，却也没有劣势到要全灭的程度。 矮人战争的始作俑者名为罗切斯特。 帮凶则是双天界。 无论是罗切斯特，还是双天界，背后都有那上层宇宙的影子。 如今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能够驱使矮人斥候，个体战力更是强到让杜兰德这个前世的巅峰战斗法师都感到压力巨大，杜兰德几乎不用调查也可以猜到：吸血妖精的背后，大概率也有上层宇宙的操纵！ 心说目前看来，自己应该不是在前世离世之后，就立刻重生在这妖精树屋之中的。 期间大概率隔了相当一段时间。 在那段矮人战争结束、自己暂未重生的时间里，上层宇宙或许早就已经掀起了不止一轮针对整个下层宇宙、包括这妖精树屋的新的入侵。 想到这，杜兰德再次开口，问道：“落月堡的前身，最初的那颗星球，是从哪儿来的？又为什么以俯冲撞击的方式，消灭吸血妖精，帮助我们妖精一族呢？” 章59 堡主和首席们 吸血妖精的背后真如自己猜测的是那上层宇宙的话，那么当初这落月堡的前身星球俯冲而下，针对性地消灭了大批吸血妖精，那星球大概率和下层宇宙有什么关系。 在很短的时间里，杜兰德心里就已经有了两个猜测： 要么那星球和当初的妖精树屋一样，也是被流放到这流放之地来的。 要么，就是和自己一样，以某种方式穿越来到了这流放之地。 在杜兰德心目中，重生自然也是一种形式的穿越。 事实上到现在，杜兰德越发觉得自己重生在这流放之地的妖精树屋之中而非其他地方，绝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某些刻意的安排。 却见巴里摇摇头，直接说道：“不知道。落月堡的来历背后的更深层的东西，就不是我所了解的了。” 不止巴里，一旁的巴顿、温妮、亚瑟等调查队员们也纷纷摇头表示不清楚。 杜兰德想了下，有意用一种轻松调侃的口吻说：“喂喂，也不用跟我这么见外，真不知道吗？还是只是不能和我说？”说着又故意叹了口气，“唉，我以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相当不错了呢。” 巴里等人：“……” 温妮一脸尴尬，小声对杜兰德说：“你这演技，有点差……” “啊，是么？”杜兰德挠了挠头。 眼见船上的调查队员们应该是真的不知道，杜兰德又问：“如果我想进一步了解情况的话，该找谁去请教呢？这落月堡有谁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么？” 事关一个可能和自己一样来自下层宇宙的存在，杜兰德不可能不在意。 一定要想尽办法探查到底的。 只听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前方传过来：“你的这些问题，除了我们落月堡的堡主之外，恐怕没人能回答得清楚。” 杜兰德闻声看了过去。 这时快艇已经抵达落月堡的脚下了，堡垒没有城门之类的东西，作为堡垒反而是开放式的结构。 一名以始祖妖精的平均标准而言，并算不上魁梧强壮的男子迎了上来，踏着水波而来，看似步幅不大地随意几步之间，人居然已经上了船头，踏足在了甲板之上。 “——实力好强！”杜兰德心中一凛。 对方并没有展现任何高深的技巧，也没有显露力量气息，反而无比内敛。 但能在战斗法师的洞察瞳力的笼罩下，依然把气息隐匿到如此平实朴质、既不张狂、也不刻意地完全隐匿的水准，让杜兰德无法明确判断对方出对方的各项信息，反而说明对方绝对已经达到了20级以上，大概率比那奥帕罗兰更强。 果然，只听巴里和巴顿同时恭敬行礼道：“老师！” 甲板上的其他调查队员们也是齐刷刷地行礼：“格林大人！” 杜兰德心头一震，“原来他就是巴顿队长之前跟我提过的格林。” 来的路上，杜兰德主要精力都花费在学习“免疫球果”上，只花了一小部分精力提前询问和了解了一些关于落月堡的具体情况。 据巴顿队长所说，落月堡的人员构成以生命学者为主，始祖妖精数量次之，紫神妖姬的数量再次。这和前线青怒城相反，青怒城那边最多的是紫神妖姬，生命学者反倒是少数。 落月堡的众多生命学者，以一位名叫米洛的女性生命学者为首。 堡垒的始祖妖精们，则以眼前这位格林大人为首。 “我刚刚看到这格林的一瞬间，就判断他应该有20级以上，现在看来还是低估他了啊。”杜兰德心道。 放眼整个妖精树屋，眼前这格林的实力毫无疑问能派入前三，他最大的职责，就是守护后方、守护落月堡内部的大批生命学者。 若将范围局限于这南方落月堡的话，格林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始祖妖精！ “您好。”明白眼前这人的身份之后，杜兰德赶紧也行了一礼。 格林摆了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 他既然说了“不必客气”，杜兰德也就从善如流，行礼之后，继续之前的话题：“您刚才提到的‘堡主’，指的是——？” 来的路上，倒是也听巴顿提过一嘴，说落月堡还存在一位传说中的堡主，时不时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得奇奇怪怪的话，使用一些奇特的词汇。 比如“走火入魔”啊、“你们生命学者就是一群医生加软辅”啊、“流放之地就是上路”、“落月堡就是复活泉水”……诸如此类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话语。 杜兰德记得自己当时问巴顿：“这位堡主，是一位紫神妖姬么？落月堡的首席生命学者是米洛大人，首席始祖妖精是格林大人，首席紫神妖姬，就是这位堡主么？” 巴顿摇头：“那倒不是，落月堡的首席紫神妖姬另有其人，至于堡主，堡主应该并不是我们妖精一族的……”他说到这，没继续说下去，便被巴里叫出去商量什么事情了。巴顿离开之后，杜兰德才跑去找的琴队，请教治疗技。 此时杜兰德面对格林，索性把之前的疑问再次提出来。 一方面是出于好奇。 另一方面，杜兰德可没忘记此行来落月堡的一大任务，便是调查堡垒内部出的那个内奸，到底是谁。 目前杜兰德并没有任何怀疑的对象，所能做的就是先尽可能地了解情况。 “喂，喂……杜兰德！”甲板上，温妮在一旁不断朝杜兰德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这么自来熟，别一上来就没大没小地问这问那的。 杜兰德却是假装没看见，只盯着眼前的格林，一副人畜无害的好奇宝宝模样，似乎只是出于单纯的好奇，才会一直追问关于落月堡的来历、以及那所谓堡主的信息。 杜兰德看着格林，格林也看着杜兰德。 他上下打量着杜兰德，片刻后，眼里隐隐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情，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杜兰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就是杜兰德？” “是我。” 杜兰德询问细节的态度很坚决，同时礼数上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姿态放得很低。 格林不由咧嘴笑道：“我昨天夜里就收到巴里和巴顿给我的调查报告了，尤其是巴顿的报告，里边提到了不少关于你的事。怎么说呢……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啊。” 杜兰德一时间不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听到对方话锋一转，转回到落月堡的堡主的身份上来。 只听他说：“落月堡的堡主，就是当初驾驶星球俯冲降落在我们妖精树屋的人。他和他的星球来自哪儿，为何到来，如何到来，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妖精一族，有机会你直接当面问他老人家。 如果能问出答案的话，记得告诉我们。我们大伙儿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想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呢。” 章60 惊闻 格林说：堡主就是当初驾驶星球俯冲降落的男人。 他用的词汇是“驾驶”。 杜兰德早想到当初那星球坠落大地绝非单纯的自然现象，却还是没想到：竟根本就是人为操纵的结果。人为操纵的比重，远超自然成因的比重！ 不由赶紧凝神倾听。 随后听到格林说“你如果能问出答案的话记得告诉我们大家”时，杜兰德又是一怔，“怎么，那位堡主大人活到了现在，却是始终不愿意跟大伙儿说明当年的具体情况么？” 格林叹了口气道：“一颗星球俯冲而下撞击大地，冲击力何其巨大！那一撞之后，堡主他就陷入了漫长的沉睡之中，这些年来只偶尔苏醒过几次，说出来的话还老让人听不懂，没说几句，便又睡回去了。” 杜兰德听到这，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心说所以那位堡主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力量的反震，记忆受损了？ 换做前世那个战斗法师版本的杜兰德，听到这消息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大概率会觉得有些惋惜，但作为战斗法师也做不了什么。 但这一世，种族身份变了，职业身份变了，“职业本能”也在重生后到现在的连番战斗中开始自然而然地变化。 杜兰德听说那堡主疑似因为撞击而失去记忆，第一反应居然是：我能治么？也许我能治呢！ 一边立刻从位面赠予自己的那些医疗技里，寻找是否有“修复脑损伤”、“修补灵魂”、“唤醒记忆”这类功效类型的，一边就要开口继续询问下去，比如：“堡主沉睡期间睡在哪儿？落月堡内部么？具体哪儿呢？最近一次苏醒过来是什么时候呢？” 然而这一次，杜兰德嘴唇刚动，就被一旁的温妮伸手捂住了。 “够了！” 温妮的小手温软，就在杜兰德耳边响起的嗓音里却是罕见地透出严厉，“先别问了！格林大人亲自出来迎接我们，这事有点奇怪。杜兰德你就先别问关于堡主的事情了！” 有一点，巴里一直没对杜兰德明说：授意巴里邀请杜兰德前来落月堡的，是那位首席生命学者米洛大人，而非眼前的格林。 杜兰德听温妮说得严厉，也不是不知好歹做事完全不看场合的人，当即点了点头，心说目前已经问出不少有用的情报了。更多的信息，等进入落月堡之后再找机会细问，也不能太着急了。 话说为什么“格林大人亲自出来迎接这件事有点奇怪”？哪儿奇怪了？ 眼见杜兰德这个好奇宝宝终于安静下来，巴里开口，恭敬问道：“怎么是老师您亲自出来接我们？不是米洛大人要见这位杜兰德小兄弟么？我本来还打算回来之后，直接带杜兰德去见米洛大人的。” 这也是现场不少调查队员心中的疑惑。 落月堡虽说有三位首席共同坐镇，但平日里真正的话事人，或者说，三位首席中的第一主导者，还是那位米洛大人。 按照原本的计划，巴里等人把杜兰德带到落月堡，然后直接就会带杜兰德去见米洛。 格林大概率会和米洛一起见杜兰德。那位首席紫神妖姬可能也会在。 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眼下这样，作为落月堡的三大首席之一的格林直接亲自跑到堡垒外来迎接啊。 有那么一瞬间，巴里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怎么感觉有点像是要把我们堵在这里？有点提前截住我们的感觉？ 这念头刚冒出来，巴里便狠狠摇了摇头，深感这是对老师的不敬，强行把这念头压下去。 然而念头被压下去了，怪异的感觉还在。 巴里还是隐隐觉得：今天的老师似乎有点怪怪的。 只见格林轻轻叹了口气，脸色流露出一丝凝重。 他刚刚和杜兰德的对话，完全没有避讳周围的调查队员们。 此时却是忽然转为传音和巴里沟通交流。 杜兰德被温妮拉到一旁，虽然安静下来，洞察瞳力却是一刻没有放松。 眼见格林忽然当众开始传音密语，而格林对面的巴里似乎听到了什么惊人的消息，脸色猛地变化，杜兰德不由心中一动，悄然间在“洞察瞳力”之中，注入了一道“心灵之桥”的力量。 “洞察瞳力”是战斗法师的能力，能够极致地强化双眼视觉。 “心灵之桥”则是生命学者的能力，是能够最大程度发挥出妖精一族的听觉天赋的能力。 正常来说，“心灵之桥”是用于倾听无法准确表达自身感受的伤员和病患的心声的，是很神圣的一项能力。 但杜兰德作为曾经的巅峰战斗法师，一切以战斗胜利为准，才没有正统生命学者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此时将“心灵之桥”这一在生命学者群体中十分神圣的技能和“洞察瞳力”相结合，竟不动声色地切入到两名高级别始祖妖精的传音对话之中，成功听取到了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老师您……您刚说什么？真……真的么？！”这是巴里的声音。嗓音中饱含惊骇和愤怒。 随后是格林的声音：“你冷静点。” 巴里深深呼吸了几次，勉强平复下来，然后问：“什么时候的事？” 格林说：“今天凌晨，就在米洛让你邀请这杜兰德来落月堡之后没多久。唉，也怪我，我怎么会想到，三个月前篡改夏尔传回来的关键调查报告的人，竟会是我们落月堡的首席紫神妖姬！” 杜兰德偷听到这，眼皮不由自主地猛地跳动了几下。 一旁的温妮敏锐察觉到了杜兰德的异样，不由小声问：“怎么了？有哪儿不舒服么？” 杜兰德摇头：“没、没有。” 心中却是已经凝重之极。 听格林话里的意思，昨夜那首席生命学者米洛，似乎遇袭了。 而袭击米洛之人，竟然就是这落月堡的首席紫神妖姬？ 格林作为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米洛这位妖精树屋第一生命学者，但因为完全没想到内奸居然会是首席紫神妖姬，以至于保护不力，还是被对方得手了？ 杜兰德本就是来落月堡继续调查吸血妖精的入侵事件和己方内奸是谁的。 刚刚不断追问关于落月堡和堡主的信息，也是为了尽可能的收集信息。 本打算进入堡垒之后，再想办法继续收集更多情报，慢慢调查的。 没想到这还没正式进落月堡，就忽然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只听巴里颤声问道：“米洛大人她……她现在……是生是死？” 生命学者是最怕刺杀的职业，紫神妖姬则是杀伤力堪比吸血妖精的最顶尖的终结型职业，完全没防备的情况下忽然被一名紫神妖姬从旁刺杀，理论上可以说是必死无疑的。 和近距离遭受一名同级别的吸血妖精的刺杀的死亡率差不了多少！ 格林说：“米洛现在重伤昏迷。首席紫神妖姬事情败露被俘，也是重伤垂死。这事情发生之后，我怕动摇军心，把消息压住了。所以现在落月堡的大伙儿，绝大多数都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你现在知道了，也别声张。” 章61 说谎的人 杜兰德站在魔能快艇的甲板上，朝已经近在眼前的半开放式的落月堡的内部，看了一眼。 只见堡垒内的生命学者们各司其职，运送和治疗着从前线从回来的伤员，繁忙中透着有序。 看起来确实如格林所说：似乎对落月堡的两名首席身受重伤的事情，并不知情。 然而，这一刻杜兰德忽然有点不敢确定：眼前这一幕，是真的么？ 暂时没有任何“复仇值”的加持，等级不过三级的自己，是否会被幻术所蒙蔽呢？ 不知为何，杜兰德心中隐隐生出不安。 却又一时间说不出那不安感的具体来源。 “是，是，我不会透露出去的，老师请放心。”甲板上，巴里听到格林的传音之后，显然被震得不轻，勉强镇定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关切问道，“对了，老师您呢？您有没有受伤？” 杜兰德看向格林。 按理来说，始祖妖精最大的职责就是守护队伍内生命学者的安全，然后和生命学者配合，一起为队伍内的紫神妖姬创造出良好的输出环境和最佳的终结机会。 落月堡三大首席，应该是彼此匹配的一支小队？ 如今队内的首席紫神妖姬叛变，成功暗算了队伍内的生命学者。 负责守护生命学者的格林这个始祖妖精，却是毫发无伤么？ “我还好。”格林微微苦笑，“受了点伤，不过问题不大，死不了。” 杜兰德：“……” 格林和巴里之间的传音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格林主动切断了密语通道。 周围的调查人员们眼见巴里的脸色由青转白、再逐渐恢复正常、再渐渐恢复了至少表面上的平静，一时间都感到有些奇怪。 一方面，众人忍不住生出好奇：巴里队长和格林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刚刚他们二人之间是传音通话了？ 另一方面，众人眼见巴里的脸色接连变化，虽然如今巴里神情已经恢复如常，但在场众人和杜兰德一样，也都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只见格林结束传音之后，咧开大嘴，再次露出爽朗的笑容，又一次看向杜兰德，“听巴顿说，昨天夜里是你出手，救回了夏尔和竹竹？” 这位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的笑容极富感染力。 看着他的笑容，再听着他的嗓音，现场原本有些僵住、不安、压抑的气氛，居然眨眼间就被一扫而空。 调查队员们重新笑了出来。 巴里虽然有些勉强，但也笑了笑。 杜兰德没笑。 沉默了一下，杜兰德点点头：“是，是我。”又问，“夏尔和竹竹昨夜连夜被送回落月堡了？请问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多亏了你，哦，当然还有巴顿、温妮、亚瑟的努力——夏尔和竹竹都没事！” 格林笑道，“夏尔已经转醒了，竹竹估计也快醒了。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痊愈。只是未来多久能恢复矮人化之前的战力，目前不得而知，还要再看。” 杜兰德心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救回夏尔和竹竹之后，两人很快陷入昏迷状态，杜兰德心中也就一直有些放心不下。 听到两人都已经在落月堡接受到了最好的治疗，进入到稳定恢复的新一阶段了，杜兰德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心说夏尔和竹竹的伤势问题，接下里应该不需要自己再操什么心了。 眼下的问题是：“这个格林……这位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 格林这时又问道：“你昨夜救回夏尔，并不是靠你自己掌握的治疗技，而是借用了米洛提前炼制的药剂，对么？” “是的。” “我看你级别不高，落月堡没有你的任何信息资料，想必也没有正式注册过，是野生的生命学者？” “嗯。” “既然如此……”格林盯着杜兰德，“……你为什么能近乎完美地发挥出米洛炼制的药剂效力？如果不是你的话，就算有米洛的药剂，也未必能同时救回夏尔和竹竹，我说得没错？” 这次杜兰德还未回答，一旁的温妮已经替他作出回应了：“是啊，老师的药剂如果由我来运用喂给夏尔和竹竹的话，未必能起到那么完美的疗效。” 格林于是说道：“那我可否认为，这位杜兰德小兄弟虽然作为一名野生生命学者的级别不高，但和米洛炼制的药剂，存在着某种天然的契合呢？否则没办法解释昨夜的事情，不是么？” 众人的目光不由落在杜兰德的身上。 杜兰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也许。” 格林却是立刻顺势说道：“有你这句也许就够了。眼下的局势，你也许能帮上忙。一会儿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米洛。” 这一番话说出来，除了巴里和杜兰德之外的众人听在耳中，都以为格林说的是杜兰德能在这次的入侵事件中帮上忙，正因为看重杜兰德，格林作为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才会亲自迎接出来，然后亲自带杜兰德去见米洛。 巴里心中则是想到：“格林大人应该是想要带杜兰德去看看米洛大人的伤势情况。米洛大人她恐怕伤得真的很重，正常的治疗手段都已经不够用了，所以打算看看杜兰德是否真的和米洛大人的力量存在某些共鸣。” 无论是巴里，还是巴里之外的温妮、巴顿等调查队员们，都不觉得格林这番话有任何问题。 温妮甚至在一旁对杜兰德轻声说了一句：“我老师是整个妖精一族的第一生命学者，你要珍惜这次机会，如果能被老师她收作学生，那你肯定能飞快提升作为生命学者的实力的。” 杜兰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温妮的话。 嘴上答应了，脚下却是在快艇甲板上扎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 落月堡中，堡垒中心处的一处传送阵不断亮起，每一次亮起，都会送回一批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 随后落月堡的大批生命学者们便会紧锣密鼓同时又有条不紊地将伤员们分运到那一道道“橘子瓣”上，进行治疗。 忙碌之中，却是透着一种让人心安之感。 似乎无论前线送回来的伤员的伤势有多严重，都能在这落月堡中受到最好的治疗，然后满血恢复。 杜兰德站在甲板上，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中，尖尖的耳朵将前方不远处那落月堡中热火朝天的忙碌之声尽数收入耳中，这理应是重生来到这妖精树屋之后，最有安全感的一刻。 然而这一刻，杜兰德却是渐渐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冒出来，顺着脊梁，由缓到快，最终直冲头顶。 章62 肩上的脸 杜兰德只觉那寒气冲到头顶，紧接着自己竟有种头皮发炸的恐怖感觉。 他终于知道那种奇怪的违和感和不安感来自什么地方了。 并非源自落月堡的内部。 堡垒内的忙碌中充满希望的场景，应该是真的，没有经过任何幻术的伪装。 真正奇怪的点，就在眼前的格林身上。 就在刚才，杜兰德一边回答格林的问题，一边于悄然间进一步调整自己的瞳力和感知力。 “我现在暂时没有足够的‘复仇值’，让自己的实力再回到打奥帕罗兰的时候的高度和强度，但即便目前只有三级的水准，也要找到方法，确保不被任何可能的幻术所欺骗。” 杜兰德本来只是有点怀疑眼前落月堡的场景被人动了手脚。 所以有意识地将战斗法师的“洞察瞳力”和生命学者三级时便能施展的几种不同的感知能力——“心灵之桥”、“灵性肌肤”、“犬之嗅”、“预感味蕾”——进行了结合，想要利用更加立体的综合五感的全面提升，来判断眼前的场景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结果却是首先：随着能力的彼此糅合，杜兰德竟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那就是原本彼此和谐但同时又泾渭分明的“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这两个职业之间的“职业界限”，似乎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模糊之感。 紧接着，不等杜兰德仔细去感受奇特的“职业界限模糊化”的具体感觉，杜兰德忽然通过进一步强化过后的五感，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如常，一颗心却是瞬间被人揪紧似的。 就看到那落月堡内部的场景全无幻术伪装的迹象。 反倒是眼前格林的肩膀的位置，居然有一张之前不被杜兰德看到、也不被在场任何一名调查队员察觉到的模模糊糊的“人脸”！ “什么情况？这是这妖精树屋的始祖妖精们的某种独门秘术么？” 杜兰德本来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孤陋寡闻，大惊小怪了。 然而随着五感进一步提升，格林肩膀上的“人脸”越发清晰起来，逐渐让人能够分辨出具体的脸部轮廓和眉眼五官了。 竟是……那“嘲讽女妖”奥帕罗兰的脸庞！ “你会再见到我的。” 奥帕罗兰临死前的那句话，似乎再一次在杜兰德的耳边响起。 不仅如此，奥帕罗兰说完那句话之后，死后定格在脸上的诡异笑容，也再次浮现在了杜兰德的眼前—— 就是格林肩膀上的那张脸。 那张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奥帕罗兰死后脸上最后定格的表情。 现在它在格林的肩膀上！ “怎么回事？” 杜兰德动用了战斗法师的一项名为“千幻假面”的能力，才完全掩盖住自己脸上抑制不住的神情变化，没被看出破绽。 “昨夜战斗结束后，那奥帕罗兰和斯特芬的尸体，应该连夜被运回落月堡了。不排除眼前这格林用奥帕罗兰的尸体为原材料，炼制成了某些武器装备。”杜兰德心想，“但这表情……这脸上的表情！” 如果真的是奥帕罗兰的尸体被运回落月堡之后，再被炼制成肩甲之类的装备，那不应该把奥帕罗兰临死前的表情，保留得这么完美无损。 还有一点：杜兰德虽然还不够了解始祖妖精，但感觉“将敌人尸体炼制成肩甲装备”这种听着就颇为邪恶的秘术，就不应该是始祖妖精的手段，不该是妖精一族会使用的秘术。 否则为什么这格林要刻意遮掩？ “事不宜迟，你这就跟我来。”格林举步，朝杜兰德的方向上前两步，“走，我这就带你去见米洛。” 他上前两步，杜兰德几乎同步地退后了两步。 “嗯？怎么？”格林脸上一怔，眼神深处却是闪过一抹异色，笑道，“杜兰德小兄弟这是在怕我么？” 杜兰德心说我怕你大爷！我这哪里是怕？我这分明是……是……好我确实怕了。 内心深处其实早已给出答案了：眼前这格林，是不是才是和吸血妖精一方勾结的内奸啊。 而不是格林刚刚传音对巴里说的那位落月堡的首席紫神妖姬。 至于格林肩膀上的那张奥帕罗兰的脸—— “那恐怕不是格林用奥帕罗兰的尸体炼制，而是奥帕罗兰临死前一刻，用某种方法，把力量传输到了这落月堡来！” “所以她当时才对我说：你会再见到我的。” 杜兰德又想到了吸血妖精一方派遣矮人斥候进入生命泉水之中，在各处布设节点，构建阵法。 心说难不成对方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以阵法之力，将某些力量传输进来给到这格林？ 昨夜阵法虽然被我们破坏了，但那奥帕罗兰临死前启用了某些备用方案，还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把力量传递给到这格林的手上？ 种种猜测飞快地在脑海中闪过。 杜兰德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到底哪些猜对了，哪些猜错了。 目前唯一确定的是：“我打不过这个叫格林的家伙！” 原本的计划是进入落月堡之后，慢慢调查，同时慢慢利用刚学会的“免疫球果”帮忙治疗伤员，积攒“复仇值”，为可能爆发的战斗做准备。 实际情况却是完全超出了原本的预期。 “杜兰德你干嘛？不用怕啊。” 只听身旁的巴顿宽慰道，“这位格林大人是我、巴里、以及所有驻扎在落月堡的始祖妖精的老师，我知道你第一次来落月堡难免紧张，但你不用害怕什么的。” 杜兰德心说不用怕？说得轻松！你知道你们这位老师的肩膀上挂着一张吸血妖精的脸么？ 眼下这局势，一旦真的跟这格林走，那感觉基本就无了。 “得想办法让他肩膀上的奥帕罗兰的脸显露出来！”杜兰德心念急转，“光靠嘴说，没人会相信我一个外来的小小野生职业者。必须当众戳穿这格林身上笼罩的伪装技！” 然而刚想到这，杜兰德就看到对面的格林肩膀上的奥帕罗兰的脸冲着自己笑了一下，似乎暂时活转过来。 随后那脸自行融入到了格林的体内，表面上再看不出分毫异样了。 阳光下，格林以身后恢弘巨大的落月堡为背景，深深看过来，深深看着杜兰德的眼睛，温言说道：“来，事不宜迟，我们别让米洛她等太久了，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章63 理直气壮 杜兰德脸皮抽搐了一下，又沉默了片刻，最终低下了头，说：“……好。” 他本来从头到脚的身体语言都在表达着抗拒。 这时忽然认命了似的，动作有些僵硬地举步朝格林走了过去。 格林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和不屑之色。 他很快将这份情绪隐藏好，转头对巴里等调查队员吩咐道：“好了，杜兰德就交给我了，你们去忙你们的。这一次的入侵事件还没结束，大家不要放松，提高警惕。” 众人应是。 格林回过头来，就要带杜兰德进入落月堡。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你是串通吸血妖精的内奸么？是也没关系，说出来！没关系的，大家不会责怪你，一定都会原谅你的。” 这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吐露心声。 竟是已经“认命了”的杜兰德的声音！ 嗤嗤！ 大量的“天使值”正在杜兰德体内燃烧。 这和昨夜杜兰德面对奥帕罗兰时燃烧“复仇值”的情形类似，同时也有不同。 燃烧“复仇值”能让杜兰德短时间内战力爆发，是因为杜兰德前世本就是巅峰战斗法师。 然而在生命学者这一修炼路径上，杜兰德没有前世的积累。 如今掌握的技能也就“偏分之眼”、“心灵之桥”、“免疫球果”这寥寥几个。 因此此时燃烧“天使值”，杜兰德基本上把所有的强化力量，都注入到了“心灵之桥”这一能力之中。 一记强化版的“心灵之桥”，全力发动！ 格林突然间听到杜兰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只觉微微一晕，下意识地就要回答：“是，我才是和吸血妖精勾结的内奸，不是那首席紫神妖姬。米洛也是我打伤的——” 他猛地一激灵，悬崖勒马，在即将开口吐露真言之际清醒了过来。 虽然只是刹那的失神，回过神来的格林却还是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就是巴顿给我的报告里提到过的‘心灵之桥’么？特么的，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神圣的医疗技，当作催眠技来用？！” 格林恼火之余，心中不由又有些凝重，“不管这个杜兰德到底是不是那李尔蒙斯家族的人，这小子绝对有问题，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奥帕罗兰昨夜不得不在临死前启动备用计划，我现在完全理解是为什么了。” 杜兰德猜得没错。 格林这个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才是和吸血妖精一方勾结的内奸。 而不是被格林栽赃嫁祸的那落月堡的首席紫神妖姬。 格林昨夜收到了奥帕罗兰启动备用计划为他传输过来的“武器”，然后在没有惊动任何堡垒内任何人的情况下，放倒了其他两位首席。 然后他耐心等待，等到杜兰德一行人抵达，他立刻迎出来。 看似出于对杜兰德的重视而亲自来迎接，实际上是为了继续执行那黑衣吸血妖精交给他的任务：杀死杜兰德这个疑似李尔蒙斯家族的变数！不用考虑活捉，直接杀！ “我还是大意了。”此时格林心想，“不该等这杜兰德抵达落月堡的，我其实应该在他来的路上就对他进行截杀的。算了，现在再认真杀他也不算晚。” 想到这，格林内心已是杀意沸腾。 抬眼看去，却见魔能快艇的甲板上只剩下一众调查队员脸色奇怪地看着自己。 而杜兰德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已不在甲板上了！ “——我从来没指望靠着一式‘心灵之桥’就让这格林露出马脚啊。” 杜兰德心想。 燃烧“天使值”进而发动“心灵之桥”突袭格林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争取时间”。 趁着格林那刹那间的失神，杜兰德大踏步走到了格林的身旁，却没有就此停步。 而是直接越过了格林，继续大步向前！ 这一幕，愣神中的格林恰好没看到，反倒甲板上的调查队员们看在眼里。 队员们不知道格林才是内奸，也不知道杜兰德对格林用了“心灵之桥”。 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又是什么情况。 想要开口问杜兰德“你干嘛”，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因为太理直气壮了。 杜兰德大踏步越过格林的动作，看起来太理直气壮了！ 似乎本应如此，自然而然而又理所当然。 以至于在场调查队员们眼见杜兰德越过格林而格林一时间没任何表示，反而下意识地怀疑是不是自己有哪里没理解到位？ 而杜兰德趁着这机会，已经越过格林，跳下甲板，跃入水中。 从快艇到落月堡之间，还有最后一小段浅滩。 按理来说，以杜兰德如今的职业等级，还做不到“踏浪而行”。 然而杜兰德仗着“生而三栖”的天赋能力，再加上身后有个肩披人脸的隐藏boss带来的无形压力，居然硬是用一种连滚带爬的姿势，一路“勉强踏浪”过了最后那一小段浅滩。 等到格林彻底回过神来，回头再次看向杜兰德的时候—— 杜兰德已经火烧屁股一般、一溜烟地冲进落月堡内部了！ 堡垒是半开放式的。 刚刚在快艇甲板上，其实就已经能看到不少堡垒内部的情况。 但，真正进入落月堡中，还是和在外边看着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可以看到落月堡内部大致可以分为两大区域，一半是居住区，剩下的一半几乎全是医疗区。 而同样是医疗区，又细分为无数杜兰德暂时还不太懂的更细致的分区。 大概是对应不同伤员的不同类型的伤势，不同分区做不同的专项处理。 杜兰德运转“洞察瞳力”，切换至“全景模式”，飞快将堡垒内部的大致情况收入眼中。 随后杜兰德反而停下脚步。 进入堡垒之后，并没有再狂奔乱跑。 而是深深吸了口气，集中精力，全力运转起自己刚学会不久的那一式“免疫球果”。 ——这就是杜兰德费了这么大劲，冲进落月堡来的真正理由了。 目前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个格林就是落月堡出的内奸。 格林刚刚中了“心灵之桥”之后，没有说出来让众人听到的那一番心声，杜兰德作为“心灵之桥”的施法者，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杜兰德知道，这可能是重生后至今自己遇到的最大的一次危机和考验。 以格林在落月堡的威望，贸然指出他是叛徒，估计没什么用，反而可能会起到反效果。 “所以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做治疗！” 杜兰德心想，“利用我刚学会的‘免疫球果’，搭配我刚刚没用完的剩下的‘天使值’，为这落月堡中的伤员做治疗！ 通过治疗兑现出足够的‘复仇值’，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度过这一关！” 章64 你发什么疯 时间很紧迫。 杜兰德不用回头也能察觉到格林和调查队员们这时也已经下了甲板，朝落月堡内部过来了。 正前方则是传来一个恼火的声音：“闪开啊！别挡路！！” 只见两名刚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在几名生命学者的护送下，笔直朝杜兰德冲了过来。 喝斥杜兰德让杜兰德别挡着通往医疗区的路的，正是其中一名生命学者。 杜兰德立刻侧身让开。 同时不动声色地将两枚“免疫球果”各自打入那两名伤员的体内。 那两名伤员之中，其中一名的伤势极为沉重。 原本已经到了外力难以介入、近乎“不可治疗”的地步。 杜兰德一枚“免疫球果”打上去，那已经处于昏迷中的伤员似有所觉，昏迷中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点。 这本是非常微小的一个细节，却是被那名恼火喝斥杜兰德让杜兰德让开的生命学者察觉到了。 那生命学者倒是没察觉到变化的源头在杜兰德这边。 他凝神又对那伤员检查了片刻，忽然惊喜高呼道：“好像能治了！这孩子自身生命力忽然间提升了一截，又能治了！”又冲身旁的助手喊，“还愣着干什么啊？动作快，赶紧的！” 惊喜呼喝的同时，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本来都几乎不能治了，为什么忽然间伤员自身的生命力恢复了一截，又变得能治了呢？而且不是回光返照这种假象……” 这念头在这名生命学者脑海中一闪而过。 很快他就顾不上细想，全力投入到对那两名伤员的治疗中去了。 同一时间，杜兰德这边。 两枚“免疫球果”立竿见影，迅速见效之后，杜兰德彻底放下心来（此前杜兰德出于严谨的态度，其实有点担心贸然插手介入是否会起到反效果），而此时不再顾虑。 张开手臂，体内力量全力运转，一时间杜兰德整个人就像是化作了一个落月堡内的小太阳。 不知道多少道“免疫球果”自杜兰德周身生出，随后一个个如有生命一般，自行飞射到这落月堡中的各个医疗分区。 最后无比精准地落在了堡垒中的每一名伤员的身上。 “按住他！” 只听一个阴沉的嗓音响起。 正是格林重新回到落月堡中，挥手下令巴里和巴顿将杜兰德拿下。 在落月堡，如果不是正式注册过的生命学者，是不能随意插手治疗的。 这听着有点像是一个死板的规矩，但其实初衷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和负责。 简单来说就是杜兰德目前没有经过正式注册，是没资格、也不被允许在这落月堡中施展治疗技的！ 随着格林一声令下，巴里和巴顿先后出手，直接将杜兰德按倒在地。 巴顿低声喝道：“杜兰德你发什么疯？” 杜兰德既没挣扎抵抗，也没出言反驳。 巴顿还要再说什么，却忽然听到现场不止一名生命学者的惊呼声响起：“这……这是——？！” 众多生命学者的反应，就和魔能快艇上琴队初见“免疫球果”的反应一样。 可以听到“这好像是已经失传的免疫球果”的惊呼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越来越响亮。 而和快艇上的琴队不一样的是，现场没有任何一名生命学者怀疑杜兰德刚刚施展出的“免疫球果”的真实性和可靠性。 因为伤员们的反应不会说谎。 所有接受了免疫球果的伤员的身体状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一截。 并不是他们的伤势立刻就好了。 而是“治疗伤势的难度”，随着伤员们本身的力量和生命力的恢复，陡然间变小了。 这正是“免疫球果”这一治疗技的本质，同时也是它最珍贵的属性，那就是让“不可治”变成“可治”，让“原本可治”变得“更容易治”！ “绝对是‘免疫球果’！不可能是别的治疗术，这只可能是那本该已经失传的免疫球果！” 堡垒内的生命学者们震惊之余，很自然地朝杜兰德所在的方向看过来，“是那人？是那个年轻人施展的？” 杜兰德对整个堡垒的所有伤员释放治疗技时，并没有再刻意遮掩，其实就算想遮掩也做不到。 某一处医疗分区内，那个不久前喝斥过杜兰德的年长的生命学者这时也有点反应过来了：“所以是我们刚刚路过那人的时候，可能就是我呵斥他让他让开的时候，他悄然间出手帮了忙么？” 再看到杜兰德帮助了堡垒中的所有伤员，同时让所有生命学者的治疗工作变得更高效、更轻松之后，居然被巴里和巴顿这两名始祖妖精粗暴地摁倒在地—— “喂喂，你们这是干嘛？放开他啊！”第一名帮杜兰德说话的生命学者很快出现了。 紧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第四名…… 又过片刻，除了那些手头上有非常紧急的治疗工作，实在抽不开身的，其他至少有整个落月堡的一小半的生命学者站了出来，出言让巴里和巴顿赶紧把杜兰德放开！ 巴顿闻言松手了。 巴里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放开杜兰德。 格林脸色有些难看，低声说了一句：“先带下去。” 他内心此时无比的恼火：“我真该在这杜兰德来落月堡之前就半路上弄死他的！我就不该让这小子平平安安地抵达落月堡！” 格林完全没想到杜兰德会在原本必死无疑的死局的情况下，强行折腾出这么一出。 心说关于这杜兰德的情报我仔细研究过了，完全没有关于他会施展已经失传的“免疫球果”这一点的情报送回来啊。 根据情报，这杜兰德疑似李尔蒙斯家族的人，战力惊人。 不过他的战力上下限似乎波动极大，并不是一开始就战力爆表。 而是在治好夏尔之后，才忽然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一举碾压了碾压了奥帕罗兰和斯特芬—— 等等。 格林这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或者说，他看着眼前的情形，再次审视昨夜收到的情报，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治好了夏尔之后…… 才忽然间战力爆表…… 再联想杜兰德刚刚那一系列骚操作最终只为了冲进落月堡里为伤员们做治疗…… 格林想到这，下意识地低头朝着依然被巴里压在身下看似动弹不得的杜兰德看过去。 就看到杜兰德也正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章65 来，打我！ 熊…… 大量新鲜出炉的“复仇值”正在杜兰德的体内燃烧。 以治疗难度而论，肯定还是昨夜完全逆转夏尔和竹竹的“矮人化”的难度更大。 但一来，这次杜兰德参与治疗的人数更多。 二来，杜兰德此次施展的是自己已经掌握的治疗技“免疫球果”，而不再借助其他生命学者炼制的治疗药剂。 治疗人数更多、且治疗过程中的参与度更高，这两项因素加在一起，就让杜兰德此次兑现出的复仇值比昨夜治好夏尔和竹竹时所兑现出来的，还要多一些！ 杜兰德毫不犹豫，直接把所有新兑现出来的“复仇值”都燃烧了。 毫无保留，主要是也不敢有所保留。 “全力以赴在战力衰减之前结束战斗。” 杜兰德一边默默蓄力一边想着。 当所有“复仇值”燃烧完毕，战力悄然间完成提聚的一刻，杜兰德却是一怔，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点—— 23级。 燃烧更多的“复仇值”，对战力的提升幅度，居然和昨夜打奥帕罗兰的时候一样是23级。 并不像杜兰德本来预期得那样更高。 “怎么会这样？” 杜兰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并不是复仇值燃烧得越多，等级就一定提升得越多？” 等级增幅这时完全稳定下来，确实卡在了23级的巅峰。 更多“复仇值”的燃烧，带来的是时间上的变化：这次不再是三分钟战神了。 变成了……三分半。 杜兰德作为“复仇天使”的能力拥有者，能感觉到这一次增幅的战力，将会在三分半内衰减回正常状态。 时限变化的同时，那种“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之间的职业界限的模糊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23级战斗法师毫无疑问是同级别职业者中极致锋利、极致攻击力和杀伤力的代表。 而现在杜兰德居然隐约觉得这次提聚战力之后，自己的攻击力好像变得更强了，多出了一些昨夜爆发的时候没有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燃烧复仇值之后，等级没变，但时间变长，同时同级别的情况下好像自己变得更猛了？ 面对这番新的变化，一时间杜兰德也顾不上细想。 就听到对面格林的声音直接传递到了自己的耳朵里：“来，打我！” 格林已经猜到杜兰德战力的爆发，或许和他治疗伤员的行为直接相关了。 内心短暂地波动之后，格林脸上再次流露出笑容，传音对杜兰德说： “有种就来打我！来啊！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应该变得很能打了！来试试看在这落月堡之中，对我出手！敢么？你可以看看现在帮你说话的人，一会儿是帮你还是帮我！” 此时落月堡之中帮杜兰德说话的生命学者确实很多。 虽然压着杜兰德的人是巴里。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格林才是那个发号施令让巴里压制杜兰德的人。 一名中年女性模样的生命学者横身挡在了杜兰德和格林之间。 她面对格林，将杜兰德挡在身后，义正言辞地说道：“格林大人我很尊重您，但您怎么可以下令让巴里队长这么粗鲁地对待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生命学者呢？” 话音刚落，在她身后原本被巴里死死压着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杜兰德便忽然猛地一发力。 掀翻巴里，越过这名帮杜兰德说话的生命学者。 然后直扑对面的格林而去！ “哎哟！”帮杜兰德说话的这名女性生命学者的身子，直接被杜兰德瞬间爆发的高速度带起的风吹倒了。 除了杜兰德之外在场没人注意到的一点是： 这名生命学者刚刚倒在一边，她原本站立的地方，便无声无息多了一个凹坑。 格林竟用一种极为隐秘的手法，对这名帮杜兰德说话的生命学者出手了。 而且下的是杀手！ 杜兰德明白：“这就是在逼我出手对？逼我出手，逼我在这落月堡中当众攻击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好让我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坏人？那好，我就如你所愿！” 冰火双系的力量再现。 一左一右凝聚分身之后，再化作双刀，落入杜兰德的左右手中。 杜兰德一步就到了格林的面前。 “琥珀之刃”冻结格林周身的时间空间。 “橘焰诡斩”这次并不花哨诡异的穿梭虚空，而是就从正面，一往无前，如战枪一般狠扎向格林的面门！ 这一刻，杜兰德再次确认：真的有些不同了！ 如今这个23级的自己，和昨夜那个23级的自己相比，更强了！ 除了专属于23级战斗法师的极致凌厉之外，似乎还多了一份源于妖精一族的厚重的底气！ “你干什么？！”只听格林一声“惊怒交加”的爆喝，“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你是吸血妖精安插进来的内奸么？！” 他嘴上贼喊捉贼地一大盆脏水当头朝杜兰德泼下。 行动上，却是故意装出一副“被杜兰德的正面突袭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模样。 并不反击，而是打算以始祖妖精的强大防御力，硬抗杜兰德这一击！ 以这种故意挨打的方式，进一步坐实杜兰德“内奸”的身份！ “来这套？”杜兰德见状，心中冷笑。 非常清楚对方这么做的意图是什么。 对此杜兰德的应对也很简单：你敢在面对“橘焰诡斩”的时候装样子故意挨打，那我就直接趁此机会，一棍子把你打到死！ “复仇天使”这一天赋能力逆天是逆天，但缺陷也很明显。 三分半的时间限制…… 说白了杜兰德现在还是个三分钟战神！ 三分半和三分钟，并无本质差别。 这就导致杜兰德明明知道对方要故意引发落月堡内的众人的误解，却是无暇多说。 眼下唯一的解法，就是以雷霆之势，直接宰了眼前这真正的内奸。 说白了，只要能杀掉这内奸，杜兰德根本不在乎是否被误会。 哪怕真的说不清楚，此时也要杀！ 战斗法师就算不是众多职业者中杀伤力最强的职业，也绝对是最强之一。 始祖妖精则是最强防御类型职业的有力竞争者。 再加上等级上，格林对比如今23级的杜兰德，依然具备优势。 “喝！” 只听格林一声低喝，大量青木之力从他周身浮现出来，飞快凝聚成一套古意盎然的全覆式盔甲。 同时他再次传音给杜兰德，继续故意地挑衅杜兰德：“来，有种你就弄死我！但你记住，只要你这一刀弄不死我，接下来都不用我动手，死的就会是你！” 章66 审判者 噗！刀锋正面扎入了格林头上戴着的头盔的无孔面甲。 “橘焰诡斩”没有在最后时刻转移落点，而是就这么正面攻杀，强势无比地破开了一名27级始祖妖精的顶级防御，也就是格林身上那套名为“风雷铠甲”的能量盔甲。 “风雷铠甲”也好，昨夜对战奥帕罗兰的时候，巴顿曾经运用过的那种“以身化作一头迷你小龙、进而减缓敌人的速度”的战技也罢，都属于始祖妖精历代传承的一套“风雷技”。 很少有人知道的是，“风雷技”并不是妖精一族的原创，而是曾经来到过这妖精树屋的一位“李尔蒙斯”，根据始祖妖精的特性，专门传授、留下的一套战技。 在妖精一族之中，“李尔蒙斯”的意思就是战斗法师。 这是妖精一族对战斗法师的称呼。 杜兰德目前还不知道的是，在他重生来到这妖精树屋之前，就已经有战斗法师来过这里，并留下印记了。 面对以“风雷铠甲”覆盖全身的始祖妖精格林，杜兰德的刀在最后落下的关头，进一步生出变化。 右手的“琥珀之刃”悄然间虚淡了些。 似乎有一部分力量被杜兰德主动融入到左手的“橘焰诡斩”之中。 紧接着那“橘焰诡斩”的刀尖一点，竟隐约间变了颜色。 不再是诡异凶厉的橘色。 而是泛起了一抹神秘的紫色。 当这一抹紫色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笼罩了格林，笼罩了他身上的那套“风雷铠甲”。 原本防御力惊人的“风雷铠甲”，在一瞬间被削弱了大量的防御力。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还是让杜兰德抓住机会，趁势以刀尖刺穿了格林的面甲，最后整个刀身都穿了过去，将格林的头盔彻底洞穿！ “这怎么可能？！” 盔甲的背后响起格林的尖叫声。 真的尖叫，这次没有半点假装的成分在内了。 杜兰德脸色不变，彻底松开“琥珀之刃”，变成双手共同持握刀尖泛紫的橘刀。 随后手腕旋转，拧动刀锋。 咔嚓声中，整副“风雷铠甲”在杜兰德刀身拧转的力量作用下崩溃散开。 格林的身子却不在盔甲之中。 他在盔甲被攻破的瞬间，险而又险地从盔甲后方脱身出来，向后仰倒。 勉强避免了头颅被直接贯穿的下场。 却已经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李尔蒙斯’！这特么的真的是一名‘李尔蒙斯’！” 格林心中在狂呼。 他终于确认杜兰德是一名李尔蒙斯了，却还是感到震惊，因为：“即便以李尔蒙斯的标准，这攻击力也太特么的离谱了？！” 他不知道的是，前世杜兰德在矮人战争中一路走到巅峰的时候，冰火双刀合一，化身“审判者”。 深紫色的审判刀锋一出，再强的防御也会在那刀锋附带的“审判之力”的作用下，被强行削弱好几个档次。 在擅长战斗、擅长攻杀的战斗法师族群内部，以攻击力论，前世的杜兰德都可说是最强。 很可能都没有之一！ 只听“扑通”一声，格林站立不稳，后背着地，重重倒在地上。 这就是面对一名全力以赴的战斗法师还要假装挨打的下场。 一对一正面对决，格林绝不比如今的杜兰德差，正常打甚至有可能占据上风。 但谁让他非要演戏？ 杜兰德还是一言不发，人刀合一，将那“风雷铠甲”彻底撞得粉碎。 随后直接骑在了格林的身上，一手掐按住仰面摔倒在地的格林的脖颈，另一手倒持战刀，刀锋向下，狠狠扎下。 “我……卧槽……！” 格林身为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何时体会过被人骑按着举刀要杀的感受。 “你这小子……不要太嚣张了！！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么！？” 他终于不演了，不装了。 两只本就巨大厚实的双掌进一步膨胀、增大。 随后“啪”的一声，狠狠合拢。 居然以一对肉掌，死死夹住了杜兰德居高临下扎落的战刀的刀锋！ 随后格林死死盯着杜兰德的眼睛，低声骂道：“你完了，你知道么？我之前就说了，你杀不掉我，你就完了！”说到这他陡然提高了声音，“动手！杀了这个内奸！！” 从杜兰德原本被巴里按着，到他突然掀翻巴里发动突袭，再到他和格林之间的这一系列攻防交锋，整个过程其实就在眨眼之间。 那名帮杜兰德说话、结果被格林暗算、然后被杜兰德带起的风吹飞的女性生命学者，直到这一刻才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 她摔得不轻，却顾不上喊疼，而是看着眼前突然爆发的战斗，一时间忘了疼痛，只震惊得长大了嘴巴。 不只是她，所有之前帮杜兰德说话的生命学者，包括温妮，都惊呆了。 生命学者们集体失声。 巴里、巴顿等始祖妖精们，还有和亚瑟一样但级别更高战力更强的堡垒中的紫神妖姬们，则都不约而同地，出手了。 对杜兰德出手！ “你干什么？！” 大量始祖妖精的沉厚怒喝声响起。 落月堡的始祖妖精的数量本就仅次于生命学者。 此时群起而攻，声势惊人！ 然而真正的威胁，源自那些高高站立在堡垒的一处处高点上的沉默不语的紫神妖姬们。 弓箭、弩箭、标枪、飞斧、吹箭、弹弓、飞石…… 紫神妖姬是远程攻杀的职业，擅长各类远距离兵器。 在始祖妖精们集体扑向杜兰德之前，不知道多少远程攻击，便已经提前一步从各个方向朝着杜兰德而来，化为一片火力网络，将杜兰德全身各处的要害都笼罩在了其中！ 亚瑟还算好的，没有对杜兰德下杀手。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人并不坏。老实说对于眼前这一切，亚瑟是心怀疑惑的。 但其他紫神妖姬可就没有亚瑟这么手下留情了。 许多对准杜兰德要害部位的攻击，都说明这些攻击的发出者是抱着“将袭击格林的杜兰德当场击杀”的心态，发起攻击的。 面对这些攻击，杜兰德咬了咬牙。 松开持刀的手，做了双手抱肩的动作。 大片大片的寒气散发出来，“琥珀之刃”再次凝聚成形，随后刀身化盾，勉强赶在四面八方的攻击到来之前护住周身。 下一刻，惊天动地的恐怖撞击声，以及夹杂在其中的冰面轰炸裂之声，还有格林大笑着从撞击和爆炸的中心脱身而出的声音，在这落月堡内响起，经久不散。 章67 戳穿 总的来说，战斗法师始终是攻强于守的一个职业者族群。 前世杜兰德巅峰时期的状态下，一旦令冰火双刀完全合一，化身“审判者”，便能进入一种攻防一体的近乎完美的状态。 但哪怕是这份攻防一体的实力，归根结底，还是首先建立在极致攻杀这一前提之上的。是一个防御力惊人的“主动进攻者”，而非一个反击力很强的“防守反击者”。 而在双刀合一，化身审判者之前，杜兰德最主要的防御手段之一，便是冰系力量所化的“琥珀之刃”了。 比如刚刚杜兰德那“冰刀化盾”的手段，便是前世就熟练掌握的一项防御技。 “但……不一样了！终究还是和前世的那个我不完全一样了！” 双手抱肩，以“琥珀之刃”硬抗那不知道多少道紫神妖姬的远程攻击的时候，杜兰德更加细致地感受到了如今这个23级的自己，和前世同级别的时候的自己相比的区别。 若是前世的那个自己，23级的情况下，面对这落月堡中大批紫神妖姬的围攻，勉强还是能自保的，但自保就已经是所能做到的极致了。 如今这个自己，随着“生命学者”和“战斗法师”这两大职业之间的职业界限开始模糊、交融，却是能在自保之余，依旧保留着一份败中求胜、守中有攻的方式—— 落月堡中，撞击产生的爆炸和能量冲击波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格林已经不在杜兰德身下被杜兰德按着，而是趁着杜兰德被围攻之际，泥鳅一样滑溜地脱身而出了。 反倒是原本压着格林打的杜兰德，被逼迫到了落月堡的边缘。 再往后退一步，便是来时经过的魔能快艇和落月堡之间的那片浅滩。 围绕在杜兰德周围的是一地的冰渣。 那是被紫神妖姬们联手轰碎的“琥珀之刃”所化的冰盾的碎片。 冰盾成功阻拦下了九成九的攻击。 却还是有一支长达五米以上的巨型弩箭，穿透了层层防御，硬生生破开了“琥珀之刃”自带的冻结时空之力，最终狠狠扎在了杜兰德的肩膀上，大力洞穿之后，箭头斜斜扎入地面。 箭很长。 因此箭头扎入地面之后，箭身仍贯穿着杜兰德的身子。 杜兰德等于是被一支巨型弩箭半钉在了落月堡的边缘的地面和浅滩的交界之处！ “哇——”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即便是战斗法师——即便是比战斗法师更进一步的战斗妖精——也无法在同时面对那么多同样厉害的职业者围攻时，保持无损状态。 紫神妖姬、始祖妖精、包括生命学者——这三大妖精树屋的主流职业，从职业层次上来说，都是不逊色于战斗法师的！ 格林看着气息明显衰弱下去的杜兰德，嘴角忍不住翘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忍住狂笑的冲动，打算把这出戏完美地演到底：“我不管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混入我落月堡中来有何目的，接下来，我们一定会全部问出来的！” 义正言辞的口吻。 沉稳厚实的嗓音。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任何破绽。 就像格林之前说的：只要杜兰德短时间内无法以爆发式的战力杀掉他，那倒霉的就是杜兰德了。 格林可以轻松接着落月堡内众多妖精一族的精锐力量，不费力气地将杜兰德拿下。 一旦将杜兰德捕获，那之后格林就可以随心所欲，生杀予夺了。 格林话音落下，杜兰德又喷了口鲜血。 喘着粗气，杜兰德手刀一挥，斩断了贯穿肩膀的箭矢。 随后将身子从断折的箭身上拔出来。 “你……”杜兰德喘着气，嗓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痛楚和虚弱，脸上却是渐渐露出一个有些狼狈但发自内心的笑容来，“你最好……也看看……你自己的肩膀……” 格林：“？” 心说被贯穿了肩膀的人分明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格林身子一僵，脸上和眼中的得意瞬间凝固。 就看到原本被他小心隐藏进体内的那张奥帕罗兰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庞，不知何时，居然再一次地浮现出来。 正清清楚楚地挂在他的肩膀上！！ ——伤害转嫁。这是前世的“琥珀之刃”不具备的功效属性。或者说，就算具备，也无法做得像如今这么好。 刚刚杜兰德面对那无数落月堡内的精锐职业者的围攻，并不只是如表面上那般一味挨打。 而是硬扛下一部分的同时，将另一部分悄然间承载下来，然后糅合、转化。 当杜兰德自身的肩膀被洞穿的一刻，一股无形的潜劲，也同时被杜兰德转嫁到了格林的肩膀上。 那一击没有任何杀伤力。 杜兰德本就没打算以那一击击杀、或击伤格林。 为的就是让对方肩膀上的吸血妖精的脸庞再也无所遁形。 让落月堡内的众多妖精明白：到底谁才是那个背叛了大伙儿、投靠了吸血妖精一方的可耻内奸！ “这……这怎么会？你是什么时候……？！” 格林整个人都呆滞了。 下意识地想要再次隐藏，然而让他更加吃惊的是：隐藏不了了！ 顶尖战斗法师不会在同一个错误上栽两次跟头。 不久前，格林当着杜兰德的面——当着杜兰德的“洞察瞳力”的面——隐藏过一次肩膀上的奥帕罗兰的脸。 那时候杜兰德来不及阻止，却是看穿了对方的隐匿手段。 于是这次有意识地做了针对性的克制！ 克制的力量和手法，就隐藏在刚刚转嫁于格林肩头的那道无形潜劲之中。 格林的脸色忽然转白。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围—— 就看到不久前的刚才还全力维护他的落月堡内的紫神妖姬、包括始祖妖精们，正一个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看着他肩膀上的奥帕罗兰的脸。 “老师，您怎么……”巴里和巴顿这些始祖妖精都不敢、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容不得不相信。 昨夜入侵进入生命泉水范围内的“嘲讽女妖”奥帕罗兰的脸，就那么清晰无比地浮现在落月堡的三大首席之一的始祖妖精格林的肩膀上。 章68 两种职业形态 整个落月堡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 杜兰德能理解这份安静。 堡垒内的众多妖精，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帮杜兰德说话”、“再帮格林打杜兰德”、如今“忽然惊觉大家向来尊敬爱戴的格林大人似乎才是真正有问题的那一个”。 短时间内如此频繁的左右横跳，心理素质再强大的职业者也受不了。 杜兰德心说换了自己站在堡垒之中的众多妖精的视角，大概也接受不了。 果然，片刻的沉寂之后，只听一个声音响起：“这……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有没有可能，无论是这位很能打的‘免疫球果’的使用者（他不知道杜兰德的名字），还是格林大人，都其实没什么问题？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说话之人是一名始祖妖精，和巴里、巴顿等人一样，看格林的眼神不只是在看老师，更像是在看兄长、乃至父亲一般的角色。 他话里的核心意思其实是：格林大人怎么可能会是叛徒？！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对此杜兰德没吭声。 现场也没人附和这名始祖妖精的话。包括此前对格林言听计从、一度死死压制住杜兰德、哪怕巴顿松手了都不肯跟着一起放松的巴里。 这是因为：格林笑了。 在肩膀上的奥帕罗兰的诡异笑脸被杜兰德戳穿之后，尤其是在意识到无法重新将这张脸掩藏下去之后，格林身体短暂僵硬了片刻，忽然间，反倒释然了一般—— 当着现场所有人的面，重新放松下来，然后咧嘴笑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由低到高，逐渐提升。 很快，整个落月堡的内外都被格林带着点释然后的癫狂之意的狂笑声所充斥。 “你不太行啊！”格林终于笑够了些，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然后他无比嘲弄地看着杜兰德：“不太行，真的不太行！我当你真有多厉害呢，你刚刚爆发出的战斗力确实强悍，但原来……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的样子啊！哈哈哈！！” 他看出来了，杜兰德的力量正在持续衰退。 那种爆发式的战力根本无法持久！ 不管是什么种族的男性，被人当众嘲讽“不持久”，不管到底是哪方面的不持久，恐怕都忍不了。 杜兰德面对格林的嘲讽，肩膀上的箭伤还在疼着，却是坦然而又平静。 因为这格林没看出来的是： “这一次，我这力量衰退的速度，其实比昨天夜里那次变慢了啊。” 杜兰德在心中默默想着。 是的，不只是时限拉长，从三分钟增长到了三分半。 力量的衰减速度，实测下来，居然也变慢了！ 战斗的过程，也是一个更深刻地理解自我的过程。 这是杜兰德重生之后的第二次变身，却已经比昨夜的第一次变身多出了太多微妙但又关键的变化，而杜兰德在刚刚那般激烈的战斗之中，始终没有失去对自身状态和力量的掌控和感知。 如果说昨天夜里，杜兰德将等级提升到23级之后，是像坐滑梯一样迅速下滑。 那这一次，力量下滑的曲线更像是一座拱桥的形状。 整体趋势仍是下滑的，但在相对高位持续的时间更久，恐怕会在最后半分钟或者十五秒里，才会加速下滑。在那之前的战力，反而都是相当可观的！ 察觉到这一变化之后，杜兰德一边调动力量，治疗自己肩膀上的箭伤。 一边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未来或许我能逐渐拉长‘变身’之后的时限，同时进一步减缓力量衰减的速度，最终或许我能做到在变身之后……完全‘无时限’？且力量不衰减？”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异想天开。 毕竟战力的飙升，源于“复仇值”的燃烧，复仇值无论有多多，终究不可能是无穷无尽的。源自燃烧“复仇值”的战力飙升，自然也不可能是毫无限制的。 但，经过这一次燃烧复仇值的实际体验，杜兰德隐隐开始觉得：这不只是单纯的暂时的战力提升，而更像是某种“变身”。 或者说，是某种“职业状态”的“切换”。 证据就是：随着那种“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这两种不同职业之间的职业界限的越发模糊化，两种职业彼此逐渐交融。 交融过程中，杜兰德渐渐感觉到：似乎两种不同职业之中，所有和“战力”、“战斗”相关的部分，似乎都在向着“23级、暂时有时限、战力爆表的这个状态”中转移。 这就是为什么同样23级，今天的杜兰德比昨夜强，比前世同级别的自己更强的根本原因！ “然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杜兰德忽然想到，“……真是这样的话，等我力量完全衰退，恢复成平时的无时限的那个职业状态，我的战力反而会变弱喽？” 作为兼职者，作为灵魂上的人族和肉身上的妖精族，如果两种职业、两种种族之中的“战力”部分，全部向着变身后的职业状态汇聚，让自己变身之后，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战神。 那非战力的部分，反而会朝着平时的那个职业状态集中？ 平时变成一个比普通生命学者更加有治疗天赋的妖精医生。 变身爆发之后，则是一个比战斗法师还要变态的战神、杀神、战斗妖精、甚至是战斗妖孽？ 杜兰德不知道一会儿力量完全衰退之后，是否真的会验证自己此时的猜测。 心底甚至有个声音在说：“一会儿力量完全衰退，果真如我所猜测的话，这变化，好么？我能适应么？” 骨子里，杜兰德毕竟是个战斗法师。 本能地抗拒自己“缺乏战力”的样子。 “前世矮人战争之后，我因为和罗切斯特的终极一战，丧失了所有的战斗力，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杜兰德心想，“但这一世，我分明都是一名战斗妖精了，却还是有可能需要牺牲掉平时的战斗力，换取变身切换职业状态之后的更强战力么？这……这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所有这些念头在杜兰德的脑海中一闪而逝，又被杜兰德狠狠丢到一边。 “战斗还没结束！这格林的内奸身份虽然被我拆穿了，但，战斗还没结束！吸血妖精一方的入侵计划的终极目标到底是什么，也还没弄清楚！” 想到这，杜兰德重新把注意力全部拉回到眼前的局面上。 只专注当下。 完全不去考虑未来，哪怕是区区两分钟之后的未来（距离战力完全衰减大概还剩下两分钟）。 就听到格林还在那儿狂笑，却不再只是冲着杜兰德嘲讽。 而是对周围一众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的妖精们狞笑着道：“是啊，是我！那又如何？你们就这么震惊么？为什么一个个地都要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你们的老师，我难道就不能做我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这是什么道理！？” 说话之间，格林身上开始变化了。 青色的风雷之力缠绕在他逐渐膨胀、变大的身体周围。 最重要的是：他肩膀上的那张奥帕罗兰的脸，居然渐渐地扭曲、变形、拉伸，最终化作一套血红色的全覆式臂甲。 始祖妖精本是攻弱守强的职业，和战斗法师相反。 然而此时，格林手臂上浮现出那套奥帕罗兰的脸庞所化的臂甲的一刻，一股沉重、粗砺、蛮横、且充满浓浓的贪欲和恶意的攻击性的侵略如火的气息，从格林的身上透出。 扑面而来。 章69 伺机 格林不装了。 他之前刻意示弱的时候，一度弄巧成拙，险些被杜兰德杀得当场扑街。 这时他情绪有些失控地冲着落月堡中的众妖精大呼小叫着，终于展现出自身作为始祖妖精的强大实力。 而当他亮出那奥帕罗兰的脸庞所化的血色臂甲的一刻，恐怖的压迫力瞬息席卷全场。 没有始祖妖精能散发出如此强大的侵略气息。 在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压迫下，包括杜兰德在内，在场所有的妖精都不由呼吸为之一滞。 “……呼。” 杜兰德滞了一瞬，便立刻缓了过来，轻轻吐了口气。 快速感受了一下自身伤势、恢复速度、以及最关键的战力衰退的速度，杜兰德很快做出判断：“一击！接下来，在时限到来、力量完全衰退之前，我应该还有一次全力出手的机会。” 不久前杜兰德顶着整个落月堡的众妖精的误会，也要主动出击，强行戳穿了格林的内奸身份。 此时杜兰德反而收敛气息，沉住气，暗自全力蓄力。 在战力爆发有其时限的情况下，杜兰德依然以惊人的耐心，等待那最适合的出手的时机。 杜兰德因为蓄力伺机而暂时收敛起来。 堡垒中的其他妖精们，却是已经将格林团团包围。 刚看到格林肩膀上的吸血妖精的脸的时候，还有不少妖精——比如巴里、巴顿这种无比尊敬和信赖格林的始祖妖精——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幕。 但当格林主动展现武器，堡垒内所有的始祖妖精、紫神妖姬、生命学者、甚至是相当一部分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都将目光和力量对准了格林。 所有人的脸上，都能看到掩饰不住的痛心，但痛心的同时又充满着“哪怕是格林大人背叛了也必须将之就地击杀”的毅然决然。 落月堡的一处高点上，一名扎着高马尾的腿长腰直英姿飒爽的女性紫神妖姬一边居高临下地瞄准了格林，一边对身旁的同伴低声吩咐道：“去请米洛和火胖两位首席大人。” 她的手背上安装着一架精致的迷你弓弩。 别看这弓弩看着小巧玲珑的，简直不像是一件武器，更像是一件装饰物。 但其实，刚刚洞穿了杜兰德肩膀的那支五米长的弩箭，正是从这架迷你弓弩发出去的！ 弓弩的主人，那扎着高马尾的妖精妹子，名叫莉。 是落月堡中除了首席紫神妖姬火胖子之外的最强紫神妖姬。 莉是压着嗓音传下命令的。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听到格林的冷笑声响起：“不用白费功夫了。米洛也好，火胖子那死胖子也好，都已经被我料理了！” 杜兰德来落月堡的路上，已经听说过“米洛”的名字了。 此时忽然又听到“火胖子”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动。 这两个名字，和“艾莉婕”一样，都是让杜兰德无法保持冷静的名字。 但此时杜兰德不断在心中告诉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蓄力已经完成了，接下来需要的是合适的出手时机，或者说，需要主动制造出合适的机会！ 只见格林一边说着“米洛和火胖子都已经被我料理了”，一边得意洋洋地晃了晃那奥帕罗兰的脸庞所化的臂甲：“没错，就是用这件吸血妖精们交给我的‘武器’！” 那臂甲虽然是奥帕罗兰的诡异笑脸所化，但它散发出的气息和力量波动，却比昨夜的奥帕罗兰还要强，而且是强得多！ 如此强悍的异常力量，按理来说会第一时间被落月堡的防御结界所侦测、扑杀。 奇怪的是落月堡的防御体系对那血色臂甲散发出的气息全无反应，别说扑杀了，就连最基本的示警都没有。 落月堡的结界防御完全被“骗过”了！ 杜兰德保持耐心，盯着那臂甲。 事实上从那臂甲浮现，杜兰德便没移开过目光。 此时杜兰德再次开口，主动问道：“这是什么？这‘武器’，究竟是什么？” 杜兰德说话的同时，莉使了个眼色，两名紫神妖姬立刻护着三名生命学者，朝着米洛和火胖子所在的那片居住区而去。米洛和火胖子虽然尊为落月堡的两大首席，却和普通队员住着一样的居住区。 格林说已经将米洛和火胖子“料理了”。 对此妖精们的态度很简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真正确认两位首席死亡之前，决不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生的可能！ 格林没搭理那几名跑去找米洛和火胖子的队员。 他慢慢转过目光，再次落回到杜兰德的脸上，先是重复了一遍杜兰德的问题：“你问我这武器是什么？” 随后他反问道：“昨夜你和米洛派出去的调查队员们费尽心思，在试图阻止什么？” 一旁不远处，巴里死死盯着自己几分钟之前还最尊敬的老师，哑着嗓子道：“阵法！大伙儿昨夜都在努力破解那些矮人斥候构建的阵法。所以那阵法的功效，是为了骗过落月堡的防御结界，将这‘武器’传递到您……你手里？” 格林摊开手笑道：“不然呢？” 杜兰德沉声说：“可我们已经破坏掉那阵法了！” 阵法由那些潜入生命泉水的矮人斥候构建。 夏尔和竹竹所化的矮人斥候，被杜兰德和巴顿小队救回来了。 其他救不回来的矮人斥候，也都被“超度”，让他们得以解脱，不再被迫成为战争机器。 格林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杜兰德，嗤笑道：“吸血妖精布局了三个多月的局，你真以为是说破坏就能破坏的？你们只是以为自己成功阻止了而已！实际上，阵法虽然被破坏了，‘阵法之力’却已经悄然成型。” 阵法之力还是成功凝聚了？杜兰德和昨夜参与调查的调查队员们都是脸色一变。 杜兰德心中的某些猜测似乎就要得到验证了。 果然，只听格林接着说道：“阵法之力成型，只差一步就能穿过这落月堡的结界屏障，送到我手里，化作这柄‘武器’。于是奥帕罗兰以自身的死亡为代价，启动了备用计划，不止成功把那份阵法之力传输给了我，更是额外附赠了一份‘嘲讽女妖’的力量！虽然过程中出了点岔子，但最终结果，却是比原本计划得还要完美！” 格林说话的时候，杜兰德死死盯着对方的眼和脸。 这一次杜兰德没有捕捉到丝毫的作伪。 只见格林主动坦白了吸血妖精入侵的方式和过程之后，脸上忽然流露出沉醉和回味之色，道：“拿到武器之后，事情就简单了。米洛和火胖子加起来也不是眼下这个又肉又有输出的我的对手。我先从背后偷袭，杀掉了对我威胁比较大的火胖子。然后我甚至没用我这‘武器’，便轻轻松松，扭断了米洛的脖子。” 章70 困兽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只听两个满是激动和惊喜的叫声传过来，“还活着！两位首席大人都还活着！虽然都受了重伤，但都还活着！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做治疗！琴呢？这种关键的时刻，琴那家伙跑哪儿去了？” 格林满脸回味之色地说着“已经杀死两名落月堡首席”的时候，众妖精止不住地悲愤。 然而格林话音刚落，居住区那边就传来了“虽然重伤但没死”的消息，众妖精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由有些迷茫了：所以两位首席，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杜兰德这时猛地一声大喊：“没死！米洛和火胖子都没死！他在故意分心误导我们！别让他趁机跑了！！” 观察力也是战斗力的关键组成板块。 杜兰德全程死盯着格林说话时的表情。 对方主动坦白吸血妖精一方的入侵过程时，杜兰德确实没察觉到任何骗人的成分。 但当对方描述如何用那“武器”杀死火胖子和米洛的时候，杜兰德看得分明：对方在说谎！ 察觉到这点后，杜兰德心中松了口气：“看来米洛和火胖子都还有救。” 但紧接着，又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为什么？为什么这格林没有杀其他两名首席？他有那‘武器’，完全弥补了他作为始祖妖精攻击力不足的缺点，暗算其他两名首席之后，想要彻底杀死的话，很容易做到！既然如此米洛和火胖子为什么能活下来？” 格林不再掩藏，主动坦白之后，关于这三个月来的入侵事件的全貌，基本已经完全清楚了。 但似乎还差一点。 还差那最后的一块拼图没有凑齐！ 只是，此时顾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格林用他半真半假的话语，成功扰乱了已经对他完成合围的堡内众妖精的心神之后，终于动了。 不止杜兰德在伺机而动，要给格林致命一击。 格林暴露身份之后，其实也在寻找、以及制造机会！ “哈哈！我说我杀了米洛和火胖子，就是杀了！你们这些傻子连人死没死都分不清！” 格林嘴上还在继续放着烟雾弹。 被血甲包裹的那条手臂却是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砸在了落月堡的地面上。 杜兰德有预料到：那血色臂甲的攻击力会很恐怖。 但当格林第一次当众展现那臂甲的威力的时候，杜兰德和堡垒内的众妖精还是忍不住剧烈摇晃了一下，不止是内心控制不住地震动，还有身体上的摇晃。 因为随着格林这一拳砸地，整个落月堡都被撼动了，猛地晃了晃！ 轰的一声！格林脚下的地面炸开。 四下飞溅的碎石暂时遮掩住了格林的身形。 “杀！别让他趁乱跑了！” 莉指挥着堡垒内数量不多但几乎个个精锐的紫神妖姬，第一时间以密集的火力覆盖了格林所在的那片区域。 这集火攻击的威力，比之刚刚围攻杜兰德的时候，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然而格林身为始祖妖精，最大的优势便是防御力。 “风雷铠甲”从他身上主动脱落下来，化作一面面悬浮环绕的“风雷盾牌”，硬抗住以莉为首的众多紫神妖姬的攻势的同时，格林甚至仍有余力，迈开大步—— 径直朝杜兰德这边，急冲而来！ 众妖精：“……” 都不由愣了一下。 就连伺机而动的杜兰德也不禁一怔。 无论是杜兰德，还是在场的众妖精，都本能地认为：格林内奸的身份被戳穿后，肯定想的是怎么突围、如何逃跑。 杜兰德之所以在战力有时限的情况下，依然强迫自己耐着性子，蓄力待发，也是建立在这一判断的基础上的。 在杜兰德的预想之中：最好能故意露出一些破绽给对方，让对方觉得有逃跑的机会，一旦对方开始逃跑，而己方众人一拥而上，双方交锋之际，就是杜兰德出手之时！ 没想到格林成功制造出了包围圈的破绽，创造出了一个绝佳的逃跑的机会，却没有趁此机会优先突围，而是再次冲着杜兰德杀了过来！ 除了格林本人，没人知道他此时脑海中的想法是：“暴露了，突围肯定是要突围的。 但，如果不能先杀了这个杜兰德，完成那些吸血妖精交给我的所有任务，即便我成功突围，顺利脱身，也无法从吸血妖精那边拿到他们许诺给我的‘那件东西’了啊。” 心里这般想着，格林顶着压力，加速冲向杜兰德。 唰！巴里、巴顿等始祖妖精，第一时间闪身挡在了杜兰德和格林之间。 “结阵！” 众多始祖妖精身上同时浮现出大片的风雷之力，最终构建成一面盾面上带倒刺的巨型盾牌。 盾牌刚刚成型，格林便一头撞了上去。 他人被拦住了。 覆盖着血色臂甲的那条手臂，却是忽然脱身而出，化作一根血色巨锥，轻松将那巨型盾牌击碎成了无数碎片，眨眼间越过了盾牌后的巴里巴顿等人，来到了杜兰德的眼前！ 砰的一声，格林被拦住的那个只剩独臂的身子炸开。 杜兰德就看到眼前的血色尖椎的尾部，格林的身子重新“长”了出来。 竟以这种颇为诡异的方式，让武器先突破防御，再让被拦住的自身本体随后紧跟上来。 “死！你死了我就能突围脱身了！” 格林盯着杜兰德，“你死了我再脱身离开，才能拿到我真正想要的那件东西啊！！” 那手臂和臂甲所化的血色巨锥对准了杜兰德的面门。 一如不久前杜兰德的审判刀锋对准格林的面门。 相比起杜兰德刚刚的攻击，格林的力量更强，这是始祖妖精的优势，但力量大不代表攻击力就大，始祖妖精无法将攻击凝聚于一点，这是职业特性所决定的。 但这一职业属性带来的攻击力上的缺失，却是被那吸血妖精传输给格林的“武器”，完美地弥补了。 最终来到杜兰德眼前的这一击的杀伤力，比起杜兰德之前的审判刀锋的攻击，只强不弱！ 而格林身为始祖妖精，通过外力加持拥有了如此攻击力，却没有利用这份攻击力优先突围—— 这是伺机而动的杜兰德完全没预想到的！ “完、完蛋了？”心中一个声音在说。 这负面的想法刚一生出，便瞬间被杜兰德丢垃圾一样丢到了一边。 杜兰德死死盯着那在视野范围内急速放大的血色尖锥的椎尖一点。 一双眼睛反而亮了起来。 章71 不必由我终结 在下层宇宙，有种学说，专门研究职业分类的，将众多形形色色的职业按照最本质的“职业本能”，分为了三大类： 人偶a正在暴打人偶b，如果一名职业者见到这一状况，第一反应是阻止战斗，介入两人之中，用自身将两个人偶隔开，那么这类职业，就被归为“分离者”。许多保护类的坦克职业，比如始祖妖精，就是非常典型的分离者。 人偶a正在暴打人偶b，对此的反应是给予某一方人偶以后方的支援，其本身并不介入两个人偶之间，这类职业，被称为“支援者”。生命学者是这类职业者中的翘楚。 人偶a正在暴打人偶b，对此的反应既不是将两者分开，也不是给予某一方支援，而是趁着双方对决之际，对某一方的人偶进行直接的杀伤，这类职业，被归类为“终结者”。 紫神妖姬是顶尖的远程终结者。 战斗法师则被公认为最强的近战终结者之一。 职业可以变化。 但很多时候，职业本能不是那么容易彻底扭转的。 杜兰德心说自己重生之后，不再是纯粹的战斗法师，而是全新的战斗妖精了，这没错。 但那些前世无数次的战斗中养成的“习惯”，或者说“惯性”，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扭转的。前世作为一名超级终结者的终结本能，不是那么容易就随着职业的变化，而跟着一起调整的。 前世杜兰德以“终结者”的身份，杀死了矮人战争的始作俑者罗切斯特，终结了矮人战争。 昨夜杜兰德以“终结者”的身份，杀死了斯特芬和奥帕罗兰。 哪怕是刚才，杜兰德拆穿格林的内奸身份时，一度施展出“冰刀化盾”这种更偏向于“分离者”也就是坦克职业的手段，最终也还是借力打力，借力破开了格林肩膀上的伪装。归根结底，还是终结力。借来的终结力也是终结力，最终目的是终结某些东西，而不是一味的被动防御。 而现在，杜兰德手里捏了一记刀尖泛紫的橘焰诡斩。 伺机而动，蓄势待发。 所蓄的，依然是—— 终结力。 问题是，终结力想要发挥出最大的效果，是需要一个“人偶a打人偶b”的局面，作为基础的。 说白了就是终结者需要有人去抗伤害，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最大的终结。 结果呢？ 格林径直杀向了杜兰德。 这一幕发生的瞬间，杜兰德所面对的，就不再是人偶a（格林）打人偶b（落月堡内的众妖精）的局面了。 杜兰德自己变成了那个人偶b！ 如此情况下，所有终结类职业的威力，无不都要大打折扣。战斗法师也不例外。 杜兰德当然可以以攻对攻，赌自己的防御力虽然不如对方但附带“审判之力”的“橘焰诡斩”的攻击力一定还是强过那血色的巨型尖锥。 但：“现在的我，不是纯粹的战斗法师，不再是纯粹的终结者了啊！” 杜兰德死死盯着那不断迫近的血色尖锥，心想： “我虽然脑子一直告诉自己我不再是纯粹的战斗法师，但职业本能其实没完全跟上啊。若是前世的我，面对这格林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方式，确实除了对攻、抢攻、或者暂时拉开距离之外，没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但现在的我不同了。 现在的我，其实有更多的选择！” 想到这，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而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杜兰德感到自己在“职业本能”的层面上，发生了某些说来很微妙、但实际上无比关键的转变。 这个念头就是：“不是所有战斗，都非要‘由我来终结’啊！” 真要说的话，这是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但对于一名在无数次战斗中早已习惯了终结的职业者，想要发自内心的明白这一点——不只是简单的“意识到”，而是真正化作全新的“职业本能”——比想象中要难！ 回到眼下的状况。 杜兰德心说如今自己所在的这个暂时有时限的职业形态——如果自己真的拥有两种不同的职业形态的话——那么如今这个形态，似乎浓缩和集中了战斗法师和生命学者这两个职业之中的所有“战力”。 而“战力”是个大概念。 其中不止包含了自己本就无比熟悉的源自战斗法师的“终结力”。 还有前世没那么熟悉的、源自生命学者的“支援力”！ 甚至包括源自“琥珀之刃”和妖精一族惊人体质优势的“分离力”！ 这些都属于“战力”范畴！ 杜兰德本以为：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样自己正在战斗中逐渐分化出两种职业形态，那自己此时的形态，就是一个“强化版的战斗法师”，一个“更强的终结者”。 现在看来，似乎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这个状态下的自己，也许完全可以转变思路。 比如：“或许可以由我来拖住、纠缠住这格林，然后让落月堡中的其他妖精比如那个之前射穿我肩膀的紫神妖姬，来完成终结？前世同级别的我大概率做不到这点，战斗法师单靠防御能力，扛不住这血色尖椎的！但，现在的这个我，或许真能做到！” 能做到！当这个强烈的念头从杜兰德脑海中、从心底深处自行涌现出来的一刻—— 那血色巨锥终于落下。 锥尖一点，狠狠怼在了杜兰德的脸上。 随后摧枯拉朽般轰碎了杜兰德的头颅。 进而将杜兰德剩余的躯体，也尽数震碎！ 格林：“……” 他本人都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得手了。 格林看出杜兰德刚刚一直在蓄力伺机，本以为杜兰德至少会和他对攻一次。 最不济，至少也该试图和他重新拉开距离，如果杜兰德没信心和他对攻的话。 结果却是杜兰德啥也没做，宕机了似的，居然站在原地发呆。 “看来是我有点高估你了。” 格林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很快将心头的那一缕异样丢到一边。 血色尖锥则再次化作被软甲覆盖的手臂形态。 格林一脸冷酷，回过身来。 再次面对落月堡内的众人，心想：“现在，是时候对付这些可怜虫，然后找机会突围、然后脱身了！” 章72 逆审判 午后的阳光洒进半开放的落月堡。 格林沐浴在那阳光下，心想：“脱身之后，应该能拿到。我在身份暴露的情况下，依然杀了这杜兰德，严格执行了原定的一切计划，完成了那些该死的吸血妖精让我做的所有事。 如此一定能拿到的，他们答应给我的那样东西！” 想到这，格林内心不由一阵兴奋：“一旦拿到，一旦拿到那件东西——” “喂。” 一个声音从格林的身后突兀地响起，“你该不会以为，真这么轻松就能弄死我？” 格林：“？！” 猛地回头看去。 就看到刚刚分明已经被他打爆的杜兰德，竟不知何时重新凝聚了身体。 多年后回想起来，杜兰德依然认为这是自己职业道路上最重要的转变之一。 本来杜兰德的修行路线，是以“橘焰诡斩”为主，纳入“琥珀之刃”，衍化紫色的“审判之力”。 说是冰火双刀融合，实际上是分主次、以橘焰诡斩为主的。 刚刚忽然明悟了“终结不必由我”且“如今的自己有足够能力把终结之外的事情做得一样好”之后，前世今生第一次，杜兰德在时间有限且只有一击之力的紧迫情况下，主动舍弃了引以为傲的“终结力”。 第一次在双刀融合之际，改以“琥珀之刃”为主，在冰刀中，纳入火刀。 此时格林愕然盯着杜兰德看了片刻。 忽然低头，重新审视起手臂上的血色臂甲。 格林不知道的是，并不是他那武器的攻击力出了问题。 而是杜兰德不同了。 同样双刀交融，主次不同，融合的结果也随之改变。 以火刀为主，冰刀为辅，融合结果是紫色的审判之力，特点是极致的破防属性，刀锋未到，敌人的防御往往便已经被大幅度削减了。 以冰刀为主，火刀为辅，融合结果居然变成了一种“逆审判之力”，颜色不再为紫，而变成了青色。属性则是审判之力正好反过来，不是用来削弱防御力，而是用来削弱攻击力的！ 表面看来，杜兰德被格林那攻击力爆表的血色尖锥一击轰爆。 实际上杜兰德在双方接触的瞬间，便以一缕不起眼的青色的逆审判之力，大幅度削弱了那“武器”的攻击力——降低到了冰元素之力构成的“替身”能够完全承受、替杜兰德抗住那伤害的程度。 此时，杜兰德的真身从那破碎的冰系替身的残渣中重新冒出来。 杜兰德两手空空，没用刀，而是全身上下缠绕着丝丝缕缕的蓝色寒意，而那冰蓝色的力量之中隐约蕴藏着一抹青色的逆审判之力。 随后杜兰德用一个前世极少用、或者说几乎就没用过的锁技，从背后锁住了格林。 格林：“……” 被锁住的一刻，他内心甚至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我作为始祖妖精，精通防御，却是拿着这“武器”大杀四方；李尔蒙斯家族的家伙个个精通攻杀之技，结果反而开始用防御技、纠缠技、擒锁技了？！ “这……这根本没道理的！” 格林低咆起来，“你不可能在攻击力那么强的同时，防御和纠缠手法还这么高明。没有职业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攻防一体，我也是靠着外力才做到的。正常情况下，这根本就不可能！” 愤怒咆哮中，他就要摆脱杜兰德的缠锁，同时想要反过来锁住杜兰德。 这已经和他手中的“武器”无关，而完全是他作为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的职业素养和职业能力了。 始祖妖精作为顶级的分离者类型的职业，防御、守卫、保护、摔角、擒拿……这些对格林而言都是如吃饭喝水一般、如呼吸一般的本能！ 然而他试了一次、两次、再三次。 每一次都似乎快要摆脱杜兰德了，却每次都被全身都散发出越发惊人的寒气的杜兰德重新缠住，死死锁住！ 事实证明，在下层宇宙的众多职业者的固有印象中防御力不够强大、坦克技能不够出众的战斗法师，其实在“技术”上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制约了战斗法师防御力的，更多是先天体质上的因素。 同时也可能和森德洛强调进攻、强调主动性的整体文化有关。 杜兰德如今是妖精一族的体质。 妖精族强悍的先天体质，和那青色的逆审判之力、还有冰蓝色的冰系力量，竟是相得益彰。同样的技术，纯粹的战斗法师还真发挥不出这么强大的防御、纠缠、擒锁的力量。 发自内心的领悟了“终结不必在我”后，杜兰德更是在“职业本能”的层面上，彻底跳出了原有思路的边界，跳出了森德洛强悍进攻文化所不可避免带来的防守上的局限。 “该死的，该不会被这杜兰德缠住，就这么错失脱身良机，就这么陷在这落月堡中了？” 格林脑海中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从格林忽然突袭杜兰德，到杜兰德的假身被轰爆，再到杜兰德真身再次浮现，整个过程其实发生在很短的时间里。 眼见挣脱不能，格林怒吼连连，再次试着用那血色手臂，反手抓向杜兰德。 杜兰德于是立刻将青色的逆审判之力集中起来，朝那血色手臂缠绕过去。 说白了，眼下落月堡真正难处理的，不是格林这个人，不是格林作为落月堡首席始祖妖精的惊人防御力。 而是他手中的这柄“武器”！ 杜兰德咬紧牙关，努力用过去的自己并不熟悉、但放在眼下的局面来看最为正确的方式进行着战斗。 随后杜兰德用尽全身力量才挤出一丝余力，开口叫道：“动手！快啊！” 就在不久之前。 就在差不多的位置上，格林说过一次“动手”，引得整个落月堡的众妖精群起攻向杜兰德。 此时角色互换，变成了格林主攻主杀伤，而杜兰德主防御主纠缠。 变成杜兰德死缠住格林，然后让其他妖精们趁机动手了！ 格林自信能够先杀了杜兰德再从容突围而出，自信哪怕错过了一次逃跑的机会，也能再创造出一次，所以才会在重重包围之下，依然选择优先突袭杜兰德。 但此时他听到杜兰德的叫喊声，不由一怔，这才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终于开始转白。 章73 使命 “等、等一下……” 落月堡中响起格林强装镇定的声音，“莉，你先等一下！还有巴里、巴顿，你们都等等，我是你们的老师啊，我可以解释，我真的可以解释！你们不要这么着急——啊啊啊！！” 他陡然间惨叫起来，随后是愤怒地咒骂声：“该死的，你们这些废物，你们这些可怜虫！你们真敢打我？你们真敢伤——啊啊啊啊啊！！” 杜兰德近距离听着对方有些夸张的凄惨嚎叫声，不知为何有点想笑。 但又不敢笑，更不敢有丝毫大意。 因为困兽死前反扑的势头是最可怕，也是最难顶的。 在杜兰德硬扛住格林手中那“武器”一击，然后上前锁住格林之后，落月堡内的始祖妖精们立刻一拥而上，配合杜兰德一起压制格林。 随后以莉为首的紫神妖姬们开始集火。 在极短的时间内，格林全身上下就被各式各样的远程武器射成了刺猬，这正是他叫得那般凄厉的原因。 但格林毕竟是这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他强悍的防御能力在这种时候完全体现了出来。 他不止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被立刻杀死。 反而一边愤怒嚎叫着，一边以一种奇特的手法，将他所受到的攻击和伤害的一部分强行转嫁到了纠缠住他的杜兰德的身上。 类似不久前杜兰德借力戳穿格林肩膀上的脸庞，只是手法更高明。 而且，只针对杜兰德！ 完全没波及到配合杜兰德进行压制的巴里、巴顿等始祖妖精们。 格林自己就是始祖妖精，周身剧痛之下，思路依然十分清晰，心想：“我现在会被压制住，归根结底还是被这杜兰德扛住了我的攻击，先被他缠住了，然后其他始祖妖精才能对我进行后续的纠缠。所以只要能冲破这杜兰德的纠缠，我就还是能突围脱身的！必须先冲破他！！” 想到这，格林咆哮着对身后死死缠住他的杜兰德吼道：“放开我，不想死就放开我！” 杜兰德没放。 反而一言不发，默默咽下一口涌到嗓子眼的鲜血。 然后缠抱得更紧了。 这种时候，反而不看什么战术技巧，杜兰德也没有什么太丰富的用于纠缠和防御的战斗技艺。 就是咬紧牙关，死扛、硬抗！ 回归到了最为纯粹也最为残酷的战斗意志的比拼！ 格林连续试图挣脱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不由越发疯狂地吼起来：“啊啊，你他妈的，不要命了么？不要命了也不肯让我走？！还有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打我就等于打他，不想他死就给我收手啊！” 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琴如一道风一般狂奔着冲进落月堡来：“杜兰德呢？那个叫杜兰德的小家伙呢？免疫球果！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会已经失传的免疫球果！这可是天大的消息！可能改变落月堡的局面，甚至可能扭转如今的整个战局！” 她刚刚完成了突破，心想免疫球果重现世间这么大的事情，一定要立刻弄清楚。 不由赶紧从魔能快艇的船舱中冲了出来。 然而此时她冲进落月堡，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都愣住了，傻在了原地。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局面，目瞪口呆：“什……什么情况这是？？” “别问什么情况了！赶紧来帮忙，快啊！”一名生命学者急声招呼琴。 杜兰德联手堡垒中的一众始祖妖精和紫神妖姬们和手持“武器”的格林激烈角力，在场的生命学这们也没闲着。 他们都看出格林把伤害转嫁了一部分到杜兰德身上。 于是生命学者们无比默契地彼此配合，一道道治疗术居然在空中交融成了一片，随后轻柔地落在杜兰德的身上。 杜兰德本来确实已经有点支撑不住了。 本来就要负责纠缠住格林不让他发挥出那“武器”的威力，已经压力很大了。 再被转嫁一部分紫神妖姬们的杀伤力，真感觉快要被队友们的攻击给活活打死了。 忽然感受到生命学者们的支援，不由全身一震，精神大振。 也正是在这一刻，杜兰德心中涌起一道明悟：“这一世的敌人，目前看来比前世更强、更变态！单打独斗没人能赢这样的对手，战斗法师也不行。只有大伙儿一起努力配合，并肩作战，才能赢！” 又想到：“这或许就是如今这个我，比前世多出了更强的治疗能力、还有为队友们抗伤害的能力的原因？我绝对不是毫无缘由地重生的！一定是有某些需要我做的事情，我才会重生的。否则那个唤醒我的声音不会说‘大家都需要我’。 或许，尽我所能治疗大家，然后和大家一起配合着去打败吸血妖精、乃至打败那上层宇宙——这就是我这一世的使命？是我之所以会重获新生的理由么？” 想到这，杜兰德忽然感到格林原本如巨蟒一般疯狂挣动的身子猛地一下僵住了。 格林本来大呼小叫的就没停下来过，然而此时他的声音猛然拔高，短促地尖叫了一声，随后那声音戛然而止。 再然后，杜兰德就感到格林僵硬的身子好像泄了气的皮球，慢慢软了下去。 一支小巧的弩箭深深扎在了格林的心口之上。 这支弩箭不是射出来的。 莉喘着粗气，透着飒爽之气的脸蛋上满是血污。 双手则死死抓着那扎入格林心口的弩箭。 那支弩箭，是莉用双手近距离硬扎进格林的胸膛的！ “……”格林瞪着近在咫尺的莉。 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实际吐出来的不是言语，而是鲜血。 格林身子一软，终于倒了下去。 他眼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分明拥有那件吸血妖精交给他的强力“武器”，却是在突袭杜兰德之后，便再没机会发挥出这件“武器”的变态攻击力了。 因为杜兰德全程锁死了那件武器！ 此时格林倒下了。巴里、巴顿等始祖妖精终于松了口气，不再对格林进行压制。 只有杜兰德，仍死死缠抱着格林那只覆盖着血色臂甲的手臂。 除了不明所以的琴，在场所有妖精心里都明白：如果不是杜兰德抗住了那最凶险的一次突袭，找到方法抗下了格林手中的“武器”，那么一切后续的压制、瞄准、集火、还有最终的完成终结，都无从谈起。 因为除了杜兰德之外，落月堡内没人能抗住那武器。 格林倒是有那个能力抗住，却已是叛徒了。 “好了，已经结束了。杜兰德对么？你……你放松一点。”莉喘息着，从格林胸前抽出弩箭，转头看向身旁的杜兰德，嗓音转柔，“已经结束了。多亏了你，我们赢了。” 章74 停止运转的传送门 莉和温妮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她从头到脚、由内而外都透着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这样的妹子忽然放软口吻说：“我们已经赢了，杜兰德你可以放松点了。”简直没有男人能够拒绝！ 杜兰德点头应了声：“好的。”却还是又等了一下。眼见莉已经拔出那支扎入格林胸膛的弩箭，格林依然没有任何动静，杜兰德这才慢慢松开了手，不再继续抓着格林地那条覆盖血甲的手臂了。 “咚”的一声，那是血色手臂落在地面上时发出的闷响。 莉：“……” 她是眼下全场距离杜兰德最近的人，她近距离盯着杜兰德，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不久前，杜兰德顶着众人的误会，强行戳穿格林的内奸身份时，展现出来的是近乎纯粹的“终结者”的职业属性，而且是这妖精树屋中极为罕见的“近战终结”的类型。 刚刚阻止格林逃跑的时候，杜兰德摇身一变，忽然间就从近战终结者，变成了分离者——也就是坦克的职业定位了。 这转变本身就已经很奇怪、很让莉感到困惑了。 更奇怪的是此时此刻，在莉的眼中，杜兰德身上的气息又变化了。 这并非莉一个人的感觉。 也不是错觉。 因为：三分半的战力时限，终于到了。就在杜兰德彻底放开格林的那一刻。 时限到后，杜兰德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几乎一切“战力”都如潮水般飞速退去。 和昨晚击败奥帕罗兰之后的情况类似，但又有不同。 这一次，等级退到了7级，就不再下降。 相比起化身三分钟战神之前的3级，相当于凭借着这一战的经验，直接提升了四级！ 然而与此同时，几乎所有的战斗相关的战斗属性都消退了。 什么橘焰诡斩、琥珀之刃，什么审判之力、逆审判之力，甚至包括生命学者本该拥有的不俗的运动能力，都消退了。 最终保留下来的，只有治疗力、还有感知力。 “所以真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 杜兰德心想，“我这是分化出了两种不同的‘职业形态’啊。” 一种职业形态：等级暂时23级，时限目前三分半，集中了自己作为战斗法师、作为妖精、作为生命学者、作为一名战斗妖精的几乎全部的战力，战斗属性拉满。 算是“战斗形态”。 如今战力退去的这种职业形态：7级，无时限，战斗力基本归零，运动能力和逃跑能力也大幅度下降，但治疗力、还有感知力，都似乎变得异常集中、强大！ 等于变成了一个比生命学者更为纯粹（脆弱）的……医生？ “他好像快死了呢。” 一个声音就在杜兰德的眼前近处响起。 杜兰德彻底放开格林之后，几名生命学者立刻上前，在格林身旁蹲下，检查片刻后，为首的那名年长的生命学者摇了摇头：“虽然仗着强大的生命力还没彻底断气，但生机已绝，救不回来了。” 内奸当然是不需要救援的。 内奸必须死，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眼下还有几个问题： 第一，格林生机断绝之后，被他暗算打伤的米洛和火胖子，并未在“复仇天使”的力量作用下快速苏醒。 要知道昨夜杜兰德杀死奥帕罗兰和斯特芬之后，原本重伤的巴顿、温妮、还有亚瑟三人可是直接原地满血复原了。 “难不成是因为这次格林并非我亲自斩杀？” 杜兰德很快摇了摇头，“不应该的。感觉无论是否由我终结，‘复仇天使’的效力都是一样的。” 真正的理由，杜兰德猜测可能有二： 首先，打伤米洛和火胖子的不只是格林，还有那“武器”。 杜兰德和众人联手，只放倒了格林，却是没能对那武器造成任何伤害。杜兰德运转到极致的“逆审判之力”，也不过化解、中和了那武器的恐怖攻击力，要说摧毁那武器，还差得远。 再有就是：“复仇天使这一能力的效果，看来也有其极限。越是强大的敌人，越是严重的伤势，击败敌人后能恢复、或者说逆转的程度，也会变得越来越小么……” 格林倒了，米洛和火胖子却还昏迷未醒，这是眼下的一大问题。 但真正的麻烦，不在米洛和火胖子身上。 而是传送阵。 那个位于落月堡中心处，连接着落月堡和前线青怒城的那个传送阵。 “前线，前线！听得到我说话么？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 只见那传送阵的旁边，一名常驻在那儿的专门负责在紧急情况下联系前线的始祖妖精，正满头大汗地喊着。 落月堡这边出了这么大的事，两名首席重伤，一名首席叛变，刚刚一度都要被格林逃掉了，这种情况下当然是要向前线那边请求支援的。 这名始祖妖精也的确这么做了。 但……联系不上了。 这就是为什么落月堡这边都打成这样了，青怒城那边始终没派人来的原因了。 战斗开始之前，传送阵分明还好好的。 然而战斗开始之后——准确的说，是杜兰德戳穿格林的叛徒身份，格林不装了之后——传送门的“联络功能”先停滞了。 紧接着，传送门的“传送功能”，也如被冻结了一般，慢慢卡住，不再运转。 前线无法再将伤员送回来。 落月堡这边，也无法派人去前线求援了。 此时整个落月堡都很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那负责联络的始祖妖精，听着那始祖妖精持续不断的尝试联络的声音。 却听不到任何回音。 一阵风吹过堡垒外的广阔水域，吹进半开放式的堡垒。 堡垒内的众人不由都是一个激灵，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难不成，格林大人背叛，协助吸血妖精进行的这次入侵事件，最终目标并不是米洛和火胖两位首席大人，而是为了针对传送阵？”不止一名妖精都想到这点了。 杜兰德则是再次想到了之前自己的那个疑问：为什么格林明明有机会彻底干掉米洛和火胖子，却没下杀手？ 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米洛和火胖子就不是格林的目标，不是吸血妖精的目标。 真正的目标，是那传送门。 那传送门看起来并无损伤，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正常运转了。 章75 为了审问的唤醒 传送门故障，是大事。 天大的事。 杜兰德目光凝视那传送门，脑海中却是想起了艾莉婕在村子里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 青怒城，落月堡。 一为前线，一为后方。 两者之间的实际相隔，其实挺远的。 全靠那传送门的存在，才能做到宛若毗邻，沟通顺畅，相互依存。 是的，相互依存。 不只是前线需要落月堡这边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支援和补给，才能顶住吸血妖精一方的持续压力，和那些占据了“远古之门”要塞的吸血妖精们持续战斗、角力。 后方的落月堡，也需要前线青怒城提供的屏障、还有庇护啊。 眼下传送门故障了。 落月堡等于失去了前线的保护。 这让落月堡和其周边的生命泉水，一下变成了孤岛一般。 要知道那生命泉水之外的大片大片的森林和土地，如今可都是沦陷状态，根本不受妖精一族的掌控。正因为不受掌控，所以妖精一族当初才不得不退居、龟缩到落月和青怒这大要塞之中啊。 莉脸色严峻，想了一下，很快做出安排：“巴里、巴顿两位队长，你们赶紧带人去生命泉水的结界各处警戒！” 堡垒内的三大首席都倒下了，莉很自然地接过了临时指挥的重任：“传送门故障排除之前，落月堡和生命泉水都是失去前线庇护的状态。我怕吸血妖精会趁机发难。”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心头凛然，心说难不成这才是此次入侵事件的真正动机？ 巴顿立刻领命，带着亚瑟等人出了堡垒。 巴里则是最后多看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格林，这才默默带队离开。 至少到目前为止，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没有遭受任何攻击的迹象。 结界之外也似乎是一如往常，没什么特异的情况。 但一切越是如常，在这当下反而越是让人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的。 莉回过头来，急声问道：“还没查出来是什么故障么？” 技术人员满头大汗：“没，还没。目前没有检查出任何器质性的损伤，但就是不明原因地功能受损……应该说是功能完全停滞了。” 莉咬了咬牙，回头再次看向格林：“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这叛徒叫醒么？得问清楚他到底对传送门做了什么！是他，传送门莫名故障，应该是他做了什么！” 温妮拉着琴，大致说明了格林背叛的事。 琴脸色难看，这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性，赶紧上前配合那年长的生命学者，一起试图把格林叫醒。 但各种治疗术都试过了，始终无法唤醒。 刚刚莉生怕一击杀不死，出手的时候丝毫没敢留手，就这都没能完全杀死，可见格林的防御力之强悍。 但莉作为落月堡仅次于火胖子的紫神妖姬，攻击力也不是吃素的，格林靠着首席始祖妖精级别的防御力和生命力才做到苟延残喘，死暂时死不掉，却也救不回，唤不醒了。 “我能试试看么？让我试试。” 一个声音响起。 时限到，战力退去，整个人切换成“医生职业形态”之后，杜兰德刚刚一直没开口说话，一直在默默感受自身的状态。 此时杜兰德感受完毕，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主动开口，随后走上前去。 “你试什么？你有什么好试的？”琴抓了抓头发，有些暴躁地说。 她原本和格林关系不错，眼见格林一夜之间忽然就成了叛徒，心情又是复杂又是糟糕。 她本想唤醒格林问一句“到底为什么”，所以真的在全力以赴做治疗了。 然而一切治疗术打在格林身上，都如石沉大海一般。 这让琴的心情更加糟糕，听到杜兰德说想“试试”，转头瞪了杜兰德一眼：“这可不是免疫球果能处理的伤势，何况我已经对他用过免疫球果了。你别过来添乱！ 杜兰德闻言果然停住了脚步。 似乎真的被琴喝止了。 如今落月堡，估计也就琴还会用这样不客气的口吻和杜兰德说话了。 时间有限，温妮只来得及告诉琴“首席格林叛变了”，完全没来得及说杜兰德刚刚做了些什么。而且就算说了，琴也未必相信。 此时杜兰德停住脚步。 双手却是抬起，然后隔空开始动作起来。 “试试看，我现在这‘医生职业形态’的能力。” 杜兰德心中默道。 眼中泛起一抹类似洞察瞳力、但似乎更加深邃的幽光。 手上则隔空对准躺在地上的格林，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聚拢”、然后“拧挤”的动作。 杜兰德这边做动作的同时，那边的琴和其他格林周围的生命学者已经基本放弃了。 一名生命学者转头对等在一旁的莉说道：“没办法了，接下来要么搜魂，但那样得来的情报大概率是残缺的、碎片式的。要么就只能靠我们自己去研究传送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指望不上审问这叛……莉大人？莉？” 只见莉一脸吃惊。 琴等生命学者们愣了一下，赶紧回头。 就看到格林原本一动不动，无论什么治疗术施加上去都没任何反应，此时却是身子忽然颤动起来。 又过片刻，在莉惊喜交加、琴等生命学者们震骇莫名的目光注视下，格林眼皮一动，竟重新睁开了双眼。 “醒了？好像醒了！”琴大叫一声，赶紧继续治疗。 莉则在惊喜之后，再次抬起手弩，对准格林，以防生变。 莉和琴的注意力一时间都被貌似要重新苏醒的格林吸引了。 那年迈的生命学者却是余光瞥到了杜兰德刚刚隔空做的动作。 他注意到了：正是在杜兰德做了那看起来甚至连治疗术都不是的动作之后，格林就醒了！ 此时杜兰德脸色也有些奇特，似乎自己都没想到真的有用，而且如此立竿见影，不由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杜兰德动作一停，格林原本已经半睁开的眼，不由又有重新闭上的趋势。 “你过来！来帮忙！”那年迈的生命学者当机立断，以和年龄不符的矫健直接冲过来，把杜兰德拉了过去。 杜兰德于是来到格林身边，再次对着格林做了一个好像挤海绵、拧毛巾的动作。 这一次，在包括莉、琴等所有人的注视下：杜兰德做了动作，格林便再次睁开眼睛，而且这一次全睁开了。 眼睛睁开之后，格林原本已经涣散的眼神，开始重新聚焦。 琴：“……” 她怔怔看着这一幕，再抬眼看向眼前的杜兰德，她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曾向她讨教的野生生命学者，“你……你做了什么？” 章76 背叛的理由 琴错过了之前和格林的战斗，不知道杜兰德刚刚做了什么，但这一刻，她发自内心地想要问：“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做到的？” 杜兰德不答，专注看着眼前的格林。 可以看到格林的眼神开始重新聚焦了，但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杜兰德眼中的幽光于是变得更深邃。 凝神观察片刻后，杜兰德指着格林胸腹之间的一个位置，对身旁的琴等生命学者们说：“能帮忙对着这个位置——对就是这个点——再加一些治疗量么？ 除了琴之外的生命学者们虽然也感到奇怪，但都没说什么，从善如流。 琴却是眉头紧皱，盯着杜兰德指着的那个位置看了好一会儿，实在看不出那有什么特别的。 莉站在旁边，一边关注着眼前的治疗情况，一边等待着前去侦察警戒的巴里等人的回复。 至少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不好的消息传回来。莉却是不敢放松。 一时间，落月堡内外反而在激战之后变得异常安静，安静中又蕴着一份紧张的气氛。 一片安静中，杜兰德心无旁骛。 只认真对着眼前的格林，第三次做出那“聚拢”然后再“挤压”的动作。 旁人眼中这动作根本没有意义。 那是因为他们眼中的世界和杜兰德如今眼中的世界，并不一样。 战力消退之后，留下的是一份比生命学者更纯粹的治疗力，以及一份似乎是专门为了和治疗能力配套的特别的感知力。 眼前的世界，第一次变得十分“通透”。 但不是洞察瞳力这种更偏向于“在战斗中看破敌人的招式”的感知能力。 而是在看着一个生命体的时候，像是透视一般，能够清晰地看到对方体内“生命力”的流动。 同时还能看到琴等人施加在格林体内的“治疗力”。 “生命力”和“治疗力”，对如今这个“医生职业形态”的杜兰德而言，完全变成肉眼可见的存在了。 格林胸腹之间的那个位置，正是格林最后一缕生命烛火的所在。 杜兰德于是将格林体内的治疗力，全部“聚拢”在那团生命烛火的周围，强化疗效。这个聚拢的动作甚至不是任何的治疗技，只是基于杜兰德如今的感知力而自然衍生出的一个对杜兰德而言好像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操作。 “聚拢”之后，“挤压”的那个动作，倒是一份治疗技。 不过是一个带点黑暗色彩的、从未在这妖精树屋流传过、也就谈不上失传的治疗技。 名为：临终拷问。 之前琴等人的思路，是用治疗术救醒格林。是以“救”的方式，令其“醒”。 杜兰德的思路不太一样：“只要让这叛徒‘醒’就好了！至于‘救’……一个内奸，一个大叛徒，我不把你照死里折磨就已经很好了，还救？我救你个锤子的救！” 那挤压的动作，实际上是如挤海绵一般，强行把格林最后的生命力挤出来。 以透支对方最后的那点生命力的方式，强行制造出一种类似于回光返照的状态！ “这是——？” 琴在杜兰德动作的时候，一直凝神看着，这时似乎终于看出点什么了，脸色却是变得有些难看。 同样是在外界已经没有流传的治疗技，“免疫球果”是那种非常正能量、能让所有生命学者都会为之欢欣雀跃的治疗技，这“临终拷问”却确实带着不少黑暗的味道。 琴渐渐看明白杜兰德的思路和做法了，脸色越发难看。 她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反而闭上了嘴。 因为在杜兰德第三次聚拢治疗力强化那最后的生命力，随后挤压、透支那份生命力之后—— 格林终于完全苏醒过来了。 “……”格林睁开眼，起身坐直了身子，茫然四顾。 又低头抬手，盯着自己的双掌看了一会儿，应该是在感受自身的身体状况。 片刻后，格林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的茫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不甘和愤怒，他脸色一阵变幻不定，再次抬眼，嘶哑着嗓子问道：“原来如此……你想知道整个入侵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杜兰德。 虽然给予格林最后一击的是莉，而且莉就在旁边，但在格林心目中，他之所以会败，归根结底是因为杜兰德缠住了他，那是最关键的第一步。 杜兰德看了莉一眼。 莉用嘴型说：“没事，不用在意我，你来问就好。” 杜兰德微微颔首，再次看向眼前的格林，坦然承认：“是，我们想要知道，你对传送门做了什么。” 格林哈地一声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杜兰德耸了耸肩：“不说算了。” 格林苏醒之后，杜兰德依然保持着对对方胸腹间那最后一缕生命烛火的持续挤压。 此时杜兰德微微松开了手，不再挤压。 格林立刻就感觉到眼前的世界开始晦暗，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等、等一下！”他猛地一声大叫。 杜兰德于是停手，把“临终拷问”的力量保持在一个临界点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格林。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么赶紧说，要么立刻死。 周围一部分生命学者见状，不由流露出不忍之色。 临终拷问这一严格来说不算治疗技的治疗技在外界从未流传开来，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一能力和生命学者救死扶伤的职业属性并不契合。 杜兰德如今是比生命学者更加纯粹的医生，为了极致化地强化这一状态下的治疗力，连生命学者本该拥有的不俗的运动自保能力都舍弃了。 要说不契合，这临终拷问的技能和如今的杜兰德更不契合。 但必须用。 原因很简单：内奸是比敌人更可恶的存在。对内奸的仁慈，就是对友军最大的残忍。 “你……你这混账小子……” 格林咬牙切齿地瞪着杜兰德，那眼神似乎要把杜兰德生吞活剥了一般。 杜兰德平静和格林对视着。 莉适时地插了一句：“其实你自己也想说出来的，你究竟做了些什么，又到底为什么要做。” 说到这，莉刻意顿了一下，然后道：“巴里刚刚走的时候，还多看了你一眼。他也想知道他一直敬爱的老师为什么会走上这么一条路。你现在说出来，之后我会转达给他的。” 但凡审问，总要有人做坏人，有人做好人。 杜兰德心说自己如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来做坏人，反倒莉这个终结能力几乎不亚于战斗法师的紫神妖姬来做好人，倒是有点古怪。 但不管什么方式，有用就行了。 只听格林冷笑一声：“巴里算什么东西？我没什么要你转达给他的！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他口口声声说着“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却终究还是接着说了下去：“我没错，错的是你们这些可怜虫。我……我只是想要回家啊！这有错么？这有错么？” 格林是一名妖精，妖精树屋就是所有妖精的家。 他却还说想要回家。 “……回家？”杜兰德愣了一下，然后明白了什么。 皱眉看着对方，“所以你是想要离开这‘流放之地’，回‘下层宇宙’么？想要回‘下层宇宙’那个家，这就是你选择背叛同伴、选择出卖族人的理由？” 章77 极恶之冰 “是啊，就是为了要回下层宇宙啊！不然呢？” 格林笑了，笑得有点神经质，“我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机会’而已，一个进入‘远古之门’要塞然后进入那要塞中的‘远古之路’的机会。这就是吸血妖精许诺我的东西。” 他笑着笑着，就笑出了两行眼泪。 杜兰德冷冷看着泪流满面的格林，从对方的脸上杜兰德看到了愤怒，看到了不甘心，看到了浓浓的思乡之情，唯独没看到后悔。 从后方的落月堡，进入前线的青怒城，再进入远古之门，然后走那远古之路，回归下层宇宙——杜兰德计划中的回家的路线，也是这条。因为这就是唯一的路线了。 但，和格林不同，杜兰德想的是帮助妖精一族，从吸血妖精手中夺回远古之门，然后堂堂正正地进入那远古之路。 格林想的却是背叛，然后投降！ 眼见对方眼泪越流越多，简直流个没完了，杜兰德忍不住嘲讽道：“你好像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格林咆哮着狂喷起吐沫星子：“当然委屈，我当然委屈！我只是想回家，这能怪我么？ 你们这些垃圾、可怜虫！你们这么弱，这么菜，菜得连远古之门的控制权都保不住！ 你们要是能保住远古之门不落到吸血妖精的手里，我用得着背叛？！ 又或者，你们这些垃圾打不过吸血妖精的话，愿意投降也行啊，投降就有可能回家，为什么不投降？ 到底为什么要死磕啊？到底为什么啊？” 格林已经不止一次称呼众人为“可怜虫”了。 然而此时落月堡中的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好像在看一个胆小可怜的虫子。虫子都不如。 再没有半分对曾经那个落月堡的首席始祖妖精的尊重了。 格林看到了众人看他的眼神，癫狂地挥舞起手臂，骂道：“特么的……不准你们这么看我！你们凭什么这么看我？你们难道觉得我该后悔么？不，我一点也不后悔，至少我努力争取过，不像你们这些可怜虫，都没有真正努力争取过回家的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抽在格林的脸上。 格林的咆哮声戛然而止，愣住了。 打他的不是杜兰德，不是莉，不是琴，不是落月堡中的生命学者们或者战备人员。 而是一名从前线被送回到落月堡中接受治疗的年轻的伤员。 能被送到后方来接受治疗，基本都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的前线人员。 正因为伤势个个不轻，刚刚杜兰德等人和格林大战，战斗最焦灼的时候，伤员们都被生命学者们牢牢按住，不准他们加入战斗。 但现在，伤员们实在听不下去了。 那年轻的伤兵一耳光抽下去，嘴唇哆嗦着，因为太过愤怒而有些结结巴巴的：“你……你就只为了自己能回家……就……就出卖大伙儿？还弄坏了传送门？！” 格林回过神来，他原本因为挨了一耳光而愤怒得鼻孔都扩张了。 听到那年轻伤员的最后一句“你弄坏了传送门”的时候，却反而不生气了。 “弄坏？你说我弄坏？哈哈哈……”格林低笑起来，“这你可错了，我可没‘弄坏’那传送门！” 杜兰德道：“怎么，难道传送门故障和你没关系么？” 这其实才是眼下的关键问题。 不管格林有多不要脸、下限有多低、是否真的有下限，其实都不重要。 重点还是：他到底对传送门做了什么。 “当然和我有关系！我没否认传送门故障和我无关啊。”格林说到这，又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没错，是我干的。但，不是‘弄坏’。” 他说到这，转头看向莉，笑道：“我记得你问过我一次，你问我：连接青怒城和落月堡的传送门，是谁建的？我当时没回答你，现在告诉你好了： 是一手建立了青怒城的那位存在，在离开妖精树屋进入那远古之路之前，留下的手笔。 那人留下的东西，怎么可能‘破坏’？” 莉皱眉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既然是那位留下的传送门，无法破坏的情况下，你怎么让它故障的？” 格林举起那条血色的手臂，微笑道：“当然是靠它了。” 他话音落下，那血色臂甲，便破碎了。 之前在战斗中堪称所向披靡、如果不是杜兰德以“逆审判之力”硬抗住根本没其他人能处理的这件“武器”，此时就这么碎了。 杜兰德皱眉，心中涌起不好的感觉。 只听格林大声笑道：“这武器，是一件‘吸血兵器’，需要吸收血液、汲取生命、乃至抽吸灵魂，才能发挥出它的真正威力。 我偷袭重创了米洛和火胖子，但没杀他们，你们就不奇怪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我需要他们在重伤状态下，持续为这件‘吸血兵器’充能啊。 这件兵器，根本就不是为了杀区区两个首席才被传送进来的，也不是为了对付你们这些杂鱼。 这是一件用来‘封印’、用来‘冻结’的兵器！ 那位缔造了青怒城的存在留下的传送门无法被破坏，但……还是能被冻结、被封印起来的！” 格林的大笑声中，他的血色臂甲彻底破碎。 同时那传送门上，居然渐渐浮现出一层之前没人能看到的黑色半透明的坚冰。 之前始终查不出传送门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是因为传送门本身根本就没问题。 真正的问题在于那层覆盖于传送门之上的黑冰。 那冰只有薄薄的一层，却是怪异无比。 似乎在成型之前，无论如何都是完全不可见的。 杜兰德无论是在“战斗职业形态”还是“医生职业形态”下，都没察觉到那黑冰的存在。 “——极恶之冰。” 格林脸上浮现出异常的兴奋潮红，加快了语速道，“这冰成型之前不可见，成型之后，不可破！相比起让人堕落为矮人斥候的‘矮人之血’，还有让人堕落为吸血妖精的‘贪欲之种’，这冰的级别更高！事实上在我真正拿到这玩意儿之前，以我的级别和我所掌握的情报等级，都从来没听说过这恐怖的东西！” 章78 射程归零 “极恶之冰么……” 杜兰德看向那覆盖了传送门的黑冰。 医生职业形态下的通透目力的笼罩下，那黑冰呈现出一种横向发展的趋势，如一只张牙舞爪的畸形怪蟹。 气息上，这极恶之冰让杜兰德同时想到了矮人斥候和吸血妖精。 也不知道是否是那矮人之血和贪欲之种的某种结合产物。 确定的一点是：无论是杜兰德十分了解的矮人之血，还是还不太了解的贪欲之种，又或是眼前这极恶之冰，它们都散发出一种让杜兰德极为不适的……上层宇宙的气息！ 唰！一道身影从杜兰德身旁飞掠而过。 莉在那黑色的极恶之冰成型、并转为可见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 格林大声道：“我说了啊，这冰彻底成型之前不可见，但一旦能被你们这些杂鱼看到，就不可能被破坏了！” 杜兰德稍微松开了“临终拷问”的力道，让格林进入到一种半死不活的闭嘴状态。 随后杜兰德身形一动，在莉飞速经过自己的一刹那，整个人已融入到了莉的影子里。 如今这医生职业形态下，自身的运动能力大幅度下降。 杜兰德于是运用起昨夜温妮曾经用过的“如影随形”，以融入影子的方式，让自己“挂”在队友的身上。让队友的运动能力和速度，成为自身的运动和速度。 这是生命学者的一项技能，在位面之子的身份赋予自己的大量学习资料里，有详细的运用之法的描述。 本来杜兰德手握那些学习资料，学习天赋却是不大好，所以之前才需要去请教琴。 如今在这医生职业形态下，牺牲了几乎全部的战斗力和运动力，作为补偿，杜兰德感觉自己的“天赋”似乎增强了不少 许多之前看得懂也用不太好的生命学者的技能，如今拿来就用，虽然谈不上一用就达到精通级别，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般如对天书的云里雾里之感了。 此时杜兰德以“如影随形”跟上莉的速度的同时，一记“射程归零”已经悄然套在莉的身上。 之前众人围攻格林的时候，莉作为擅长远程攻击的紫神妖姬，最终反倒以近身的方式，完成了最后一击。 那时候杜兰德就注意到了：莉似乎能够以降低射程的方式，提升攻击力。 于是杜兰德有意识地搭配莉本身的特点，进一步降低她的射程，同时进一步提升莉的攻击力。这也是生命学者的一项技能。 却听“砰”的一声，身为紫神妖姬的莉这次连弓弩或箭矢都没用，而是以一柄短刀，狠狠扎在那黑色的极恶之冰上。 然后……刀断了。 足以让一名首席级别的始祖妖精当场毙命的攻击，在这黑冰面前竟好像是鸡蛋碰石头一般。 莉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杜兰德也皱了皱眉，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心想：“看来光靠我和莉两个人，是破不开这黑冰的了，哪怕是我积累够‘复仇值’，再次进入‘战斗职业状态’也恐怕很难。得需要更多人一起才能破开这冰。” 一个人搞不定的麻烦，就利用医生的能力带动更多人一起参与进来，一起解决。 不知不觉间，杜兰德在心态上越来越符合一名战斗医生了。 至于格林刚刚说的：“这极恶之冰成型前不可见，成型后不可破。” ——当然是可破的！杜兰德心想。 一来，杜兰德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绝对不可破”的事物存在。 二来，刚刚以“如影随形”和“射程归零”配合莉的这一击虽然没能击破那黑色的极恶之冰，却也让杜兰德初步对那冰的强度有了一个直观的感受：确实很坚硬，但绝对是能破开的程度！ 回头再次看向格林，杜兰德重新恢复了“临终拷问”的强度。 格林身为堂堂首席，被杜兰德这么折腾，和羞辱无异，然而他重新恢复说话能力后，一点不生气，反而狞笑着说：“看，我就说，你们破不开这冰的！” 杜兰德道：“你说破不开就破不开，然后呢？以这极恶之冰，切断我们这边和前线的联系之后，然后呢？” 所有人都看着格林，等待他的回答。 吸血妖精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传送门冰封住，不可能就只是为了冰封而冰封。 格林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 他的脸色变得很红，十分亢奋的模样。 声音却是渐渐低沉：“我只管封印传送门，冰封之后，吸血妖精打算做什么，又关我什么事？该死的，如果不是计划出了问题，我现在已经在远古之门，可能已经进入那远古之路了啊……远古……之路……”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再无声息。 “临终拷问”是透支敌人生命力来争取审问机会的能力。 格林体内可供透支的最后的那点生命力耗尽了。 这一次，这名生命力超强的落月堡首席始祖妖精，终于死了。 他的身子倒下，随后居然有着“树化”的迹象。 “这是？”杜兰德见状一怔。 莉在一旁说道：“强大的始祖妖精死后，身体会化作古树。你不知道么？我们妖精树屋的很多树，都是曾经的始祖妖精所化。有传闻说整个妖精树屋都是一名始祖妖精死后所化。从那之后，始祖妖精才被称为始祖妖精。” 说话之间，莉就要对格林正在变化而成的树下手。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允许一名叛徒在死后还继续扎根在落月堡内的。 杜兰德却是一伸手，拉住了莉。 “干嘛？”莉回头皱眉。 杜兰德摇摇头，道：“用不着你动手的。” “嗯？”莉一怔，再次看向格林的尸体。 就看到格林的身子这时基本已经形成一颗大树了，然而就在它即将成型之际，树的枝叶忽然开始发黑、枯萎。 短短的时间里，格林死后所化的树也死了。 杜兰德在如今这医生职业形态下，目力能够轻易看透各种生命体的内部情况。 “这格林死后所化的树，根是烂的啊。” 正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杜兰德才会拉住莉。 很快，格林死后所化的树便自行枯萎，化作灰烬。 格林死了，落月堡中的那块封锁了传送门的黑色的极恶之冰，却是在无声之中透出一种越发浓郁的存在感，或者说异物感。 不只是堡垒内，还有堡垒之外—— “莉！还有杜兰德，你们赶紧过来一下！”巴顿凝重的声音自堡垒北方、生命泉水的北部边界处传了过来。 章79 亲王 同为格林的学生，巴顿实力不如巴里，心理素质却是更加过硬。 这也是格林背叛之后，巴顿整体上比巴里要冷静、坚韧得多的原因。 但现在，巴顿凝重之极的声音中，透着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莉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但不知为何，听到巴顿如此口吻之后，竟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一种抗拒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抗拒去面对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念头。 “没事的，一起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杜兰德轻声说。 医生职业形态下，战力虽渣，但反而能看到一些战斗形态下看不到、不够敏感、容易忽略的事情。 杜兰德察觉到了莉的瞬间软弱。 更是隐隐察觉到：好像是因为那“极恶之冰”。那“极恶之冰”成型之后，并未继续发展蔓延，却似乎在潜移默化之间，已经在动摇这落月堡内外众人的意志了。 杜兰德一边说着“没事的”，一边伸手拍了拍莉的肩膀。 体内的火焰力量调动起来，将一缕冰系力量融化成一股清凉的水意，随后随着杜兰德轻拍的动作，流转到莉的身上。这也是位面之子的身份赋予自己的众多职业技能中的一个，名为“水灵之术”。有着镇定、安神、稳固意志的效果。 神奇的是，这一技能的资料中标注的技能创始人，竟不是生命学者，而是安德鲁。 这落月堡的堡主，安德鲁。 莉一个激灵，只觉一股清凉之意瞬间流转全身，让头脑为之一清，意志重新稳固。 她点了点头，对琴说：“麻烦琴队你留在堡内，持续监测这极恶之冰，如果有任何异变，立刻汇报。” 又对留守堡垒内部的众多生命学者和前线伤员说道：“大家都稳住，各就各位，沉住气，别着急。” 快速安排妥当后，莉朝杜兰德点点头，腾空而起。 杜兰德于是再次发动“如影随形”，紧紧跟上。 “你自己不会飞么？”莉见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话倒是没有恶意，只是莉真的感到有些奇怪：“你之前戳穿格林、再帮助大伙儿创造出瞄准集火那叛徒的宝贵机会的时候，分明会飞，达到能够飞行的等级标准了。” 杜兰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好说：“刚才能飞，现在不行。”仟千仦哾 莉略一犹豫，又问了一句：“所以你不是罕见的三职业兼职者么？” 格林背叛，加上极恶之冰成型，这两件事都太大、太严重了。 以至于一时间反倒没人顾得上探究杜兰德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为什么那么强，而且一人身上似乎兼具堪比紫神妖姬的杀伤力、始祖妖精的防御力、还有生命学者的治愈力。 莉所说的“三职业兼职者”，指的就是身兼紫神妖姬、始祖妖精、还有生命学者这三大职业于一身。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有可能解释了。 杜兰德却是摇摇头：“不是的。我可没有紫神妖姬的远程杀伤力。综合防御力方面，我也不如始祖妖精。” 说话之间，两人形影不离，已飞出了半开放式的落月堡，一路向着生命泉水的北方而去。 不久前放倒格林之后，落月堡内大部分的始祖妖精和紫神妖姬都马不停蹄，立刻前往生命泉水的防护结界各处侦察、警戒。 生命泉水范围内的大部分普通妖精居民都没察觉到异样，仍是照常进行着日常生活。 泉水南部，杜兰德重生后最先抵达的那个小小的村庄之中，艾莉婕却是拄着拐杖，脸色凝重，凝望北方，视线似乎能穿过茂密的森林，再越过落月堡，直达生命泉水的最北部一点。 巴顿、巴里、还有一批最精锐的始祖妖精和紫神妖姬，此时都聚集在泉水北部，站立在几棵高大无比的古树上。 莉和杜兰德抵达之后，也落在了一棵树的顶端。 只见前方不远处，就是笼罩整个生命泉水的防御结界了。 那结界大部分时候是完全透明的，只偶尔泛起一抹光亮，呈现出极薄、极薄的晶壁模样。 虽然看着弱不经风一碰就碎的样子，但其实这晶壁的防御力极强，而且是那种敌人越强，这晶壁的防御力也就越强。反倒一些弱小的矮人斥候，才有可能通过一些特殊方法，偶尔潜入晶壁之内。 目前这晶壁唯一没拦截住的实力够强的敌人，就一个：那已经死去的嘲讽女妖，奥帕罗兰。 总之，眼前这道以落月堡为中心展开的敌愈强则我愈强的防御结界，理应带来极大的安全感才对。 然而众人目光越过结界，看向结界那头。 只见就在结界那边，大概不到十米处的一棵大树上，站着一道全身黑衣的身影。 正是昨夜那下令让奥帕罗兰执行预备计划的黑衣吸血妖精。 也正是他，在奥帕罗兰执行预备计划之后，和落月堡内的格林联系，让格林对杜兰德这个“李尔蒙斯”直接下杀手。 此时双方隔着防御结界面对着面，相距不到二十米。 虽然有着防御结界的保护，杜兰德却是能感到身旁的莉，还有巴顿、巴里等人，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似乎对面那黑衣吸血妖精随时都可能撞破结界，强行冲杀进来似的！ “哈哈，诸位不必这么紧张。” 那黑衣吸血妖精开口了，嗓音动听，风度翩翩道，“这‘落月结界’的强度还是很了不起的，我要是真能轻易突破，也就不必大费功夫地制定此次入侵计划了，你们说对不对？” “哈迪亲王。” 莉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来到了众人的最前方。 于是杜兰德也跟着一起上前，直面这所谓的哈迪亲王。 在这妖精树屋，只有四名吸血妖精拥有“亲王”称号。 哈迪便是其中之一。 任何一名亲王都拥有着力压数名首席的强横实力。 一对一的情况下，即便是格林这样防御力爆表的首席始祖妖精，遇上亲王级的吸血妖精，也逃不过被生吞活剥的下场。顶多也就多支撑一段时间罢了。 章80 轮廓 杜兰德对于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阵营的强者信息，还不太了解。 眼见莉、巴顿等人一个个如临大敌，心说这哈迪亲王，是个顶尖高手？ 本能地就开始思考：我现在这站位，是不是有点太靠前了啊？ 医生职业形态的战力实在太渣，杜兰德已经努力在适应了，但还是不太习惯。 此时以“如影随形”挂在莉的身上，而莉又以紫神妖姬的身份，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这让杜兰德本能地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心想要不……换个人跟？ 脑海中刚冒出这个想法，一个悠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哎呀，不用担心，猫挂射手身上很变态的，走刺客脸上也不用太担心！” 杜兰德：“？” 心说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咋听不懂？ 倒是这声音的来源方向，似乎源自身后的落月堡的堡垒内部。 所以是……那位落月堡主的声音？ 他醒了？！ 杜兰德又惊又喜，然而接下来那落月堡主安德鲁的声音却又沉寂下去。 看来果真如格林所说：只偶尔醒来一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又沉睡下去了。 “虽然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说啥，但他既然说没问题，那就相信他一次。”杜兰德心道。 以杜兰德的经历，自然不可能这么轻信他人之言。 真正让杜兰德不再想着换个人跟着，而是继续以“如影随形”低调站在莉的侧后方的原因是：站在这个位置上，杜兰德发现自己能格外清晰地看清楚一些事情。 首先是眼前这所谓的哈迪亲王，杜兰德默默看着对方，还是无法判断对方有多强。 因为：“这完全就是个‘投影分身’啊！甚至连个‘能量分身’都不是。” 不是本体，也不是能量分身，其体内便没有任何杜兰德如今的“通透目力”能清晰捕捉到的生机的流动。 倒是这哈迪亲王的身后…… 杜兰德运转目力，视线越过那一身黑衣的哈迪亲王，看向他身后遥远的北方，凝望向那北方的茫茫天际，眼神深处逐渐浮现出震撼之色：“那是……什么啊？” 医生职业形态下，通透目力对生命体体内的生机流动格外敏锐，眼中的世界也和运转“洞察瞳力”的时候所看到的，很是不同了。 杜兰德之前重生于水底，冒出水面之后，曾运转洞察瞳力，凝望过这妖精树屋的天空。 除了两个太阳之外，放眼望去，那苍穹深处尽是茫茫无际的流放之地。 此时杜兰德第一次以医生职业形态、以通透目力，去看那哈迪亲王身后的北方的天空。 居然发现：除了两个太阳和流放之地之外，似乎在那流放之地的深处，有某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存在的一个模糊的轮廓。 洞察瞳力无法捕捉到那轮廓，通透目力能。 这说明那大概率是一个生命体。 杜兰德全力运转目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然而即便超负荷运转通透目力，也还是看不清那轮廓的具体模样。 倒是感受到了那轮廓透出的气息：那巨大到让人心生恐惧的轮廓，同时包含着矮人斥候、矮人之血、吸血妖精、贪欲之种、还有那极恶之冰的气息，似乎是一切这些气息的源头。 一个让杜兰德自己都感到难以置信的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所以那轮廓，那深藏在流放之地的背后深处的巨大轮廓，难道就是……上层宇宙？！” 矮人战争背后的罪魁祸首，是上层宇宙，这是杜兰德已经知道的事情。 这妖精树屋的吸血妖精、极恶之冰，蕴藏的上层宇宙的气息，甚至比矮人斥候更加浓郁。 肯定也和上层宇宙脱不了关系。 但，其实，上层宇宙究竟是什么样的，根本就没人见过。 杜兰德也没见过。 目前已知能通向上层宇宙的道路，便是那主位面才有的远古之路。 远古之路不止将下层宇宙的主位面们彼此相连。 也通向那上层宇宙。 “北方……那巨大的轮廓在北方……这妖精树屋的远古之路，也正好在北方那远古之门要塞之中！” 想到这，杜兰德忍不住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所以，难不成那轮廓，真的是上层宇宙？上层宇宙能被我这医生职业形态下的通透目力捕捉到，这岂不是说明，那上层宇宙是个……生命体？！” 由于情绪太过激动，最后这句“是个生命体”，杜兰德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拔高了。 “嗯？”杜兰德一怔回神，就看到对面的哈迪亲王看了过来。 己方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结界之外的哈迪亲王的身上，这时则不由自主地分了一部分，落在杜兰德身上。 “杜兰德你说什么？什么‘是个生命体’？”莉低声问。 “没……没什么。”杜兰德努力平复心情。 北方有远古之路，北方的苍穹背后，流放之地的深处，有着那个疑似上层宇宙的巨大轮廓。 这让杜兰德第一次思考起：流放之地，到底是什么？难不成是上层宇宙的一条触角之类的么？还是说这流放之地本身就已经是上层宇宙？！ 这时只听对面的哈迪亲王开口了，还是风度翩翩的，一副很有礼貌的样子，道：“恕我直言，你哪位？看你的气息，不是始祖妖精，也不是紫神妖姬，所以是生命学者么？身为生命学者，居然有勇气站在我的面前，而没有躲在落月堡内，你胆子挺大啊。” 这哈迪亲王和格林联系的时候，直接指使格林杀死杜兰德这个“李尔蒙斯”，也就是战斗法师。仟仟尛哾 然而他现在和杜兰德面对面，却是不知道眼前这“胆大包天”的小小生命学者，其实就是他指定要杀的“李尔蒙斯”！ 杜兰德耸了耸肩，道：“也谈不上胆子大，你要是本体在此，又或者是能量分身在此，我肯定不会贸然站在和你这么近的距离，或许真的会躲在落月堡内。 但谁让眼前的这个你，不过是一具虚有其表的投影分身呢？” 章81 巨兽 哈迪亲王：“……” 他脸上彬彬有礼的笑容消失了，眉头微蹙，看着杜兰德。 这时他才发现，杜兰德身上的气息似乎和其他生命学者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儿不一样，单凭他如今这一具“投影分身”，却又一时间看不太出来。 是的，正如杜兰德所说，众人眼前这气势拉满的哈迪亲王，其实不过是一具投影分身。 “你……” 哈迪亲王盯着杜兰德，再次开口了，似乎要说什么。 却听“嗖”的一声。 也不见莉有明显的抬手射击的动作，一支弩箭便已飞射而出。 “落月结界”对于己方对外的攻击非但没有拦截功能，反而有一定的加持效果。 弩箭穿过结界晶壁，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穿透了哈迪亲王的身子。 莉却没有感受到任何实质性的穿透感。 哈迪亲王的身影闪烁了几下，便重新恢复了稳定。 “……”这下莉也不由沉默了。 她在听到杜兰德的话之后，抱着一试的心态射出了刚才那一箭。 结果还真如杜兰德所说：眼前这哈迪亲王不是本体，也不是具备本体一部分实力的能量分身，而不过是一具只有本体意志却没有任何力量的投影分身而已！ 确认这点后，莉理应感到轻松。 然而事实上包括莉在内的巴里、巴顿等在场众人，都是脸色古怪难明。 “为什么？”最后还是莉开口，问道，“为什么你的本体没来？” 杜兰德就站在莉的侧后方，很明白莉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如今落月堡的传送门被那极恶之冰封锁，完全失去了青怒城的屏障和保护，完全是孤立无援的状态。 这或许是落月堡建立以来，最为虚弱的时期。 反过来，对吸血妖精而言，这就是绝佳的攻破落月堡的机会。 既然如此到底为什么不派本体来？ 杜兰德继续运转目力，扫视结界之外的大片森林。 如今这医生职业形态的战斗和自保能力是真的弱，但感知方面是真的厉害。仟仟尛哾 杜兰德能轻易地“看透”那一棵棵树，看穿每一棵树内部的生机流动。 反过来说，如果那林间隐藏着吸血妖精、矮人斥候，或是隐藏着哈迪亲王的真正本体的话，杜兰德如今这医生职业形态的等级虽然只有七级，却还是能靠着属性特别的“通透目力”看出些蛛丝马迹的。 实际查看的结果却是：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强大的吸血妖精隐藏林间，也没有矮人斥候。 这让杜兰德不由微微皱眉：吸血妖精阵营花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完成了入侵计划，策反格林对落月堡的传送门完成了冰封，结果却是完全不打算趁此机会攻打落月堡么？ “我说了啊，这‘落月结界’的强度还是很了不起的，即便是我的本体真的到来，也不是说突破就能突破的哦。” 哈迪亲王笑道，“你们不要太过妄自菲薄，不要太小看你们落月堡的防御能力嘛。” 莉厉声喝道：“少说废话！你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你们吸血妖精到底要干什么？” 她和巴里、巴顿等人本来都做好誓死保卫落月堡、死也要守住的心理准备了。 然而对方只封锁传送门，完全没打算进攻落月堡。 这行为太反常了。 反常到……莉甚至反而有点希望对方大举进攻落月堡！ “哈哈，哈哈哈！” 哈迪亲王眼见莉等人的反应，忽然笑了，“你们脸上的表情可真精彩啊！真想不明白么？还是说想到了什么，但不愿意相信呢？” 他似乎很享受此时此刻，越发慢条斯理道：“青怒城和落月堡以那马努斯留下的传送门相互连接，互为照应。 我们花费大力气，甚至牺牲了奥帕罗兰，终于切断了你们前后方的联系，这当然是要为正式进攻做铺垫的，这点你们想得没错。 但你们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就该优先攻击落月堡，而非青怒城，这是什么道理？” 杜兰德听到“马努斯”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明显涌起惊喜和激动的情绪。 听完对方后续的话，杜兰德冷静下来，开口问道：“所以你们的目标其实是青怒城？切断落月堡对青怒城的补给之后，全力进攻青怒城？” “不然呢？”哈迪亲王耸肩，微笑道，“冰封了传送门，总要做点什么的？既然不是针对你们落月堡这边，那只能是针对青怒城了。这件事，很难理解么？” 莉等人闻言，心说岂止很难理解，简直无法理解好么！ 拿下落月堡，和拿下青怒城相比，难度能一样？ 放着明显更容易拿下的落月堡不动，反而集中全部力量去对付青怒城——如果对方真的是这般选择的话，那说明对方有着几乎百分百的信心，能够趁着青怒城的补给被切断的这个机会，将青怒城彻底拿下。 问题是吸血妖精一方虽强，强到常年占据着本属于妖精一族的远古之门要塞。 但青怒城也绝对不弱啊。 吸血妖精们凭什么这么自信能把青怒城完全拿下呢？ 哈迪亲王应该猜到了莉等人心中的疑问。 他也不多解释，只简单做了个动作，竖起一根手指，冲着天空的方向指了指。 “嗯？”杜兰德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凝神看去，“那是——？” 只见高悬于天空中的那两个太阳中的其中一个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斑点。 乍一眼看去，那是一个黑色斑点。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那哪里是什么斑点？分明是一头巨兽！ 一头似犬非犬，似蜥蜴又非蜥蜴的黑色的巨兽。 那巨兽自苍穹深处的流放之地中而来。 它爬上那护卫妖精树屋的两颗主太阳中的一颗之后，竟硬是扛着主星辰的炙烤，强行以那太阳为跳板，奋力一跃—— 跳进了妖精树屋的位面内部！ 那巨兽进入位面的一刻，整个位面都开始了震颤，似乎在强烈地表达着抗拒，又似乎在恐惧地颤抖！而那巨兽就好像见到血的鲨鱼一般，一个翻滚，旋即径直朝着落月堡的北方，也就是青怒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一刻，现场如死一般的寂静。 莉等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杜兰德收回目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再次盯住对面的哈迪亲王的时候，杜兰德一字一顿道：“你们疯了。” 章82 超级生命 “哈哈，也许，也许我们真的疯了。”哈迪亲王饶有兴趣地看着杜兰德，“倒是你，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知道那是什么，对么？”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又指了指太阳。 只见那似犬又似蜥蜴的巨兽之后，又一头肉球形状的巨大生物爬上太阳，然后跳入妖精树屋。 杜兰德不答对方的话，心中却是清晰无比地浮现出一个名字： 超级生命！ “超级生命……居然是超级生命！”莉脸色苍白，嗓音因为极度愤怒而颤抖着说道，“你们……你们居然把流放之地中的超级生命引到我们妖精树屋来？这就是你们有信心拿下青怒城的底气所在？该死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你们脑子被门夹了！？” 即便是格林背叛，莉都没有如此大的反应。 莉身旁的杜兰德同样震惊且愤怒，所以刚刚才会说“你们疯了”。 但在最初的震怒之后，此时杜兰德反而重新冷静下来。 那似犬似蜥蜴的巨兽也好，那肉球形状的怪物也罢，都是一种名为超级生命的强大存在。 所谓“超级生命”，是一种流放之地土生土长的可怕生物。 数量稀少，但种类繁多。 经常一种超级生命族群的总数量就一头，因为其他的同类都被最终剩下的那头给吃掉了。 流放之地被称为生命禁区，这不假。 但这“生命禁区”的“生命”二字，其实要加一个前缀：位面。 在流放之地难以生存下去的，是位面生灵。 至于这超级生命，反而能在流放之地中如鱼得水。 虽然被称为“生命”，但超级生命和下层宇宙的“位面生灵”，可谓完全不同的两种存在。 位面生灵想要变强，走的是“职业者”的路线。 而职业者之所以为职业者，其实是基于职业者眼中的世界形态而定的。 所有职业者眼中的世界，都是由“敌人”、“我们”、还有“我”构成的。 当“敌人”和“我们”彼此对上的时候，“我”做什么，决定了一个职业是“分离者”、“终结者”、还是“支援者”。职业者分类测试中的那两个人偶，代表的正是“敌人”和“我们”。 超级生命不同。 流放之地的超级生命们眼中的世界，只有“敌人”和“我”，没有“我们”的存在。 一切非我，皆是敌人，皆可杀，皆可食。 杀死一切周围的存在以成就自我的强大。 极致的自私和贪婪。 极致的兽性和野蛮。 这便是超级生命。 杜兰德前世就和超级生命对抗过。 准确的说，是杀过不止一头从流放之地侵入到下层宇宙中的超级生命。 如今杜兰德在这妖精树屋再次见到超级生命，自身实力虽然不及前世的巅峰状态，暂时打不过任何一头超级生命（超级生命最弱也是下位神级，也就是这妖精树屋的30级以上的那个级别）。 但这一刻，杜兰德的头脑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晰： 北方天空深处，那疑似上层宇宙的巨大轮廓…… 轮廓笼罩下的流放之地…… 流放之地中的超级生命…… 和超级生命一样以“私欲”、“贪欲”为力量本源的吸血妖精…… 还有受到吸血妖精掌控的矮人斥候…… 所有的这些信息，渐渐串联在一起了。 杜兰德心说自己前世虽然率领下层宇宙打赢了矮人战争，也知道矮人战争幕后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上层宇宙。 但很多信息都是彼此分割的、琐碎的。 虽然赢得了战争，心中反而留下了更多疑惑。 直到此时此刻，杜兰德才第一次觉得：“现在的我，好像能大致勾勒出一个上层宇宙对下层宇宙、对这妖精树屋的侵袭行动的一条清晰的脉络了！” 想到这，杜兰德再次开口，说道：“原来如此，你们没疯，脑子也没被门夹。你们是找到方法操控超级生命了对么？” 超级生命、乃至超级生命栖息的这流放之地，如果背后也都是那上层宇宙的话，那就和吸血妖精还有矮人斥候属于同源。 对方将超级生命引入妖精树屋，或许并不是“引入一个不可控的、极容易反噬的危险变数”，而是引来一个相对可控的助力！ 巴里闻言一怔，沉声说道：“超级生命怎么可能被控制？那可都是些唯我独尊的恐怖怪兽——” 他没有说下去。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对面的哈迪亲王听到杜兰德的话之后，双眉一扬，目光盯着杜兰德，眼神已经不是简单的感兴趣，而是第一次认真在认真审视杜兰德了。 哈迪亲王没有回应或承认杜兰德的话。 但他这样的反应，等于已经承认了杜兰德的说法：吸血妖精找到了操控超级生命、至少是部分操控超级生命的方式！所以才会有那般充足的信心，能够在切断青怒城的后援补给之后，以雷霆之势拿下青怒城。 所以才会制定出那么一个复杂的入侵计划，成功将落月堡孤立之后，却又不进攻落月堡。 不夸张地说：学会了操控超级生命的吸血妖精，和没有学会这项技术的吸血妖精，已经不是同一个敌人了！ 杜兰德也看到了哈迪亲王的反应。 心说至此吸血妖精一方的入侵计划的全貌，算是基本弄清楚了啊。 超级生命可怕么？毫无疑问是可怕的。 但既然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计划，杜兰德就有信心，而且是强烈的信心：能解决的！ 这信心不需要任何理由。 因为前世那场矮人战争，无数次看不到任何一丁点取胜希望的绝望逆境之中，就是靠这种完全没道理的信心，支撑下去，最终翻盘胜利的！ 杜兰德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股自信的气势，自然而然地透过身体语言传递了出来。 “……”哈迪亲王看着杜兰德，微微眯起双眼。 他很喜欢制定计划，秘密执行计划，再在计划完成之后跳出来废话一番，然后看受害者的反应。 这算是一个他个人的恶趣味，他自己也知道那些废话其实都是没必要的。看书喇 但就是忍不住。 因为过往无数次的经验都证明了：受害者的崩溃反应，是真的有趣、真的好看、真的令人愉悦啊！ 这次也是一样。 哈迪亲王如愿在莉、巴里、巴顿等人身上、脸上，看到了他所期待的反应。 只不过…… 这个看起来不过七级的区区生命学者，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差劲的实力，加上如此低微的身份，能知道那超级生命的存在和超级生命所代表的意义，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哈迪亲王尤其不能理解的一点是：这家伙终于明白了我的计划全貌之后，反而更自信了？ 甚至那自信之后还透出了一丝……兴奋？ 有什么好兴奋的呢？ 难不成他以为他能杀一头超级生命耍耍不成？ 这……这家伙—— 脑子被门夹过？ 疯的么？！ 想到这，哈迪亲王忽然咧开嘴，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