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遥》 第1章 云崖村喜事 1986年大年初六早晨,无风暗火。鲁西南的沂蒙大山中,云崖村沐浴在早春的阳光里。 村西北角,李占山一早就忙得脚不沾地,天不亮送走了女儿李巧玲出嫁的送亲队伍,刚刚又派出了另一拨——迎接儿媳吴月娥的迎亲队伍。李占山大半辈子没这么操心过,没辙,老伴儿唯唯诺诺拿不住砣儿,儿子李大柱是个楞子,大事小情都得他自己操持,弟弟李占林是个光棍,也指望不大上,一贯出工多,出力少。 换亲,在山外不多见,在山里还是时常能听到,当然换亲都是给小子换,女娃再赖都能找到婆家。 吴月娥是桂花涧数得着的漂亮女娃 ,十里八乡的小伙儿没有不惦记的,偏偏她唯一的哥哥吴刚是残疾,小儿麻痹后遗症,上不了山,下不得河,照山里的光景,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别奢望能养活家小。吴月娥终究是不忍吴家断了后,狠心应了爹娘,给哥哥换亲,将将二十岁的如花年纪,配了快三十岁的李大柱。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吴月娥和李巧玲有着相似的不甘和迷茫。 午时将至,送亲的拖拉机队也爬到了村口的老崖头下,老崖头是进到村前场院的最后一个陡坡,四辆拖拉机油门被踩到底,水箱的沸水飞溅,烟囱里黑烟上蹿,发动机的声音却上气不接下气,似乎随时就会熄火。前两辆拉新娘新亲的轻松些,第三辆拉小家具的也还好,眼瞅着就能上到坡顶,第四辆上拉着大家具,坡太陡,条几在拖斗里下滑了一尺多,机头眼看就要翘起来,司机大惊失色,如果只是毁了嫁妆,纵然不吉利谁也说不出啥来,毕竟路况就是这么个路况,赖不着自己,可要是翻车伤了自己或者砸着别人,红事怕要变白事,两家喜主怕都得赔钱。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司机绝望要跳车自保的当口,崖顶大樟树上出溜下来两个少年,黑脸儿的雄壮少年正落在拖斗后,两臂叫劲儿项住了下滑的条几,白脸儿矫健少年箭步来到机头前,抬脚压住拖鼻,回头喊道:“山民叔、石头哥快来借把劲!”然后飞快地将一条渔网缠在拖鼻上,司机稍稍松了口气,来不及擦一脸的冷汗,身体前倾把油门狠狠地踩住,就在黑脸少年目眦欲裂、脚下吃不住劲时,白脸儿少年唤来的几个汉子,七手八脚拉住拖鼻上的渔网往上便拽,送亲队伍里反应过来的几个男人也急上前,与黑脸儿少年一起顶住拖斗在一阵歇斯底里的轰鸣声里,第四辆拖拉机终于爬上了崖头,四下的人群顿时爆发出喝彩声。 在前车等待的新娘吴月娥长长松了口气,但是人们究竟是为谁喝彩她还不清楚。 李占山刚才差点没给吓傻掉,张着嘴巴看着四辆拖拉机都安然到了场院,终于三魂归位回过神来,急转头催促李占林,“快快快,给司机大师傅散烟,给大家伙儿发糖!送亲的新亲们里头请咯!” “云家小子、南家小子,你俩回头也来吃席哈!听着没?跟你们爷爷坐一桌!”李占山没忘招呼一下两个少年。 “我俩还要上山捉鸟呢,李大爷你去忙!阿山,瞅瞅大柱哥,看到媳妇流口水呢,哈哈哈”云山和南雁飞婉拒了李占山的客气,一溜烟儿跑了。村里红白事上,份子钱来多少主家心里有数,烟酒馃子菜也都有数,若是哪家人都去吃席会被笑话的。村里人讲究名声,懒和馋这俩字一个都不能挨。 “嘿,这两个小子,真灵!”李占山见到这样的后生每每要感叹。 跟以往不同,大柱子的喜事上没有借酒挑事的,也没有醉酒撒疯的,连胡大栓那个现眼包,也只跟料理要了一瓶酒、抓了俩肉丸子,就窝到他的草棚里过瘾去了。像这种换亲的红事,说是双喜临门,谁都清楚,顶多算半喜,女儿那边非仇即怨,自然女婿也就好的有限,儿媳是女儿换来的,婆媳心里都有疙瘩,甚至一辈子都难解。至于那半件喜事就是大概率能续上香火,只要添了丁,一家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到那个‘丁’上,矛盾暂时遮了下来。于是,即便只有这半件喜事,乡亲们也会给架势做些文章,比如年轻长辈闹洞房呀,再比如喊两个机灵的半大小子,提前藏在新房床底,偷听夜里发生了些啥呀,喜主新人不带恼的,三天无大小嘛。据卧床底的小子说,新娘子的声音好听,不过说话怪狠:大柱子,你听着,要想圆房就得像个男人,做到三点就行:这第一,你得知道干净邋遢,每天早晚得洗脸刷牙;第二得会说人话,简单的人理待道得知道;这第三得能挣钱养家,靠谁也靠不了一辈子。啥时这三点做到了啥时圆房,不然我这把刀捅不了你就捅自己。大柱子给吓得就没敢脱衣服。当然这是后话。 当天散了席的人,特意大声地说着吉祥话儿,接过作为回礼的半斤馃子各自回家。李占林这半个喜主亲自给南家和云家额外各又送来了半斤馃子和一个大肉丸,说是给孩子们吃,还嗔怪两老头去吃席咋没带孩子,云老头跟南老头一阵愕然:这个相亲时连一碗糖水都舍不得冲给女人喝的老光棍,啥时变大方了。 桃花涧在云崖村后山云崖峰和烟岚峰间的山谷里。云崖山是座大山,四周围层峦叠嶂,云深林密,人迹罕至。人不能至的地方,飞禽走兽就多,家家户户都有猎人,基本每人都能说出一两样你没见过的野物;还有就是传说多,真假难辨,有人说山里住着神仙,是两个白胡子老头,一个驼背一个不驼背,也有人说山里住着神仙不假,不过神仙是一个白胡老头带着一个漂亮孙女,还有说桃花涧山洞里住着护宝大蟒的,山洞里传出来的声音就是大蟒的喘息声,而宝贝则是个盆大的夜明珠 桃花溪在下游水势不小,不过在山谷里的源头,冬天的桃花涧水其实细得可怜。水落了,石就出,那些不知哪个年月从山上滚下来的大石头,被涧水经年累月地冲刷,一半陷进砂里,一半露在外头,成了天然的桥,桥的尽头是山壁里冒着雾气的幽深山洞,桥的这一头便是数十步宽铺着细砂的开阔地,接上去是漫山坡的毛竹林,夏季涧水大的时候,能淹到竹林根儿。桃花溪的细流在山谷里顺着山势蜿蜒而下,经由小石闸的积蓄,到云崖村旁才宛然有了河的模样。 桃花涧是偌大山谷里最平缓开阔的地方,乍一看,过路人在这里休整歇脚最好不过,却因那个冒着雾气的山洞里,住着传说中的超级大蟒而人迹罕至,当然除了山下那些胆大包天的皮孩子。 立春在即,山里已经不是刺骨的冷,但是鸟儿们的寒冬还远没有过去。太阳快要落山了,半空中遮天蔽日的雀儿们正准备返巢,盘旋着落进竹林,早早地就闭眼扎堆儿。山民们的粮食一粒也不会落到田里,向阳的坡地也被搜罗了一遍又一遍,草籽儿和虫子都寻不着了。和往年一样,它们中的小一半熬不过冬天。 “飞哥——云山,别练啦!天要黑了,回家~,我还得小妮喊冷啦——”开阔地上光着膀子的两少年收势吐气、双掌对击三下。“来啦,小玉”,两少年边答应着边挂上各自的石头坠子,穿上黑色的夹袄。“飞哥,天黑了,你要是不笑我都快看不见你啦,嘻嘻,兰玉姐还得写作业呢,耽搁了她的功课,看村长爷爷非数落你不可!”裹着飞哥长袄的春妮儿,磕磕绊绊地跑到飞哥身边,却又转身拉着白脸少年的手,仰着头说:“山哥,带我去看你的大网兜子好不好?能逮好多小鸟吗?”云山弯腰用双手焐了焐春妮冻红了的小脸,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笃定地说:“能~,年前一兜子逮了五十多个呢!” “哈哈,小妮馋啦,待会让你山哥烤肉核(hu)给你吃”,南雁飞说着抱起了春妮,又回头招呼:“走,小玉,咱们跟云山一块儿起网去,嗯,吃饱了再回家写作业!开学还有十来天呢!” 竹林里已显幽暗,春妮儿偎着兰玉坐在竹林边路口的亮堂地儿上。一人一根长竿架起网,云山和南雁飞在竹林里的间隙只跑了几十步,无数只慌乱的小鸟就扑楞到网眼里了,两人跑到一处合起网,饿得昏昏欲睡的小鸟们便已成擒,前后不过分钟。蹲在地上,哥俩儿双手一阵快弹,那些雀儿如遭重击,顷刻便不再动弹。 “飞哥,咱们到村后场老屋那里再收拾小鸟,别把狼给招来。小石闸下边我还下了个小网兜,说不定还有鲢子哩,没吃着柱子哥的席,咱们今晚吃烧烤,嘿嘿。”说着话,云山背起春妮,拉起兰玉。 “就怕狼不来,带着刀呢!”雁飞左手提起装满小鸟的网兜背在肩上,右手从腰里拔出他那把一尺来长的弯刀,刀锋闪着冷光,一看就极其锋利,南爷爷亲手打的,管它叫尼泊尔刀。系在腰带上的刀鞘是个竹筒,颜色乌沉沉的,倒是和刀很配。云山知道飞哥是在给兰玉壮胆,不过他从不吹牛皮。飞哥大自己和兰玉两岁多,过了年才十七,身高却有一米七八,力气大得吓人,能举起兰玉家二百斤的石碾子,家里用竹篾绷着十几张皮子,还有一张熊瞎子皮哩!飞哥是云崖村年轻一辈里最优秀的猎人,当然,云山认为自己之所以略逊于飞哥,是因为自己还猎不了熊瞎子,不过比杨志刚杨志强哥俩要强,虽然他们未必服气。可有一样,飞哥不爱下河,水下功夫一般,而自己非但在大山密林中来去自如,河里湖里也能轻松穿梭,至于绷弓打弹、垂钓织网样样都精。 “我在山洞口捡的菇!有肉有菜,不比席面差!”兰玉变戏法儿一样从身后拿出一布袋蘑菇来,笑吟吟地看着雁飞,雁飞的脸微微红了。“你进山洞里了?那里面可住着里面一股子硫磺味儿,你不害怕?”雁飞有点嗔怪的意味,接过蘑菇掂了掂,得有二三斤沉。 “我可没敢进山洞,洞口北边不远有个草窝子,好多蘑菇呢,还有荠菜,都水灵灵的,我和小妮刚才还洗了几根尝来着,一点都不苦,荠菜我带家去凉拌,蘑菇就和肉一起烤着吃”,兰玉脆生生地说。兰玉是云崖村为数不多的愿意跟‘外来户’玩的女孩,长得还漂亮。 “好哦好哦,吃席咯!”春妮在云山的背上欢呼雀跃,精神大得很。春妮都八岁了,身形却像五六岁的孩子,听爷爷说,她是梁爷爷在算卦的路上捡的,也不知道真假。 说说笑笑着,也不耽误腾挪跳跃,都是透熟的路。不过几刻钟的功夫,就下到了小石闸。此时已是星斗满天,天空仿佛是巨大的湛蓝通透的水晶穹顶,不着痕迹地笼罩在群山之上,大小星斗如镶嵌在这蓝水晶上的宝石,晶莹闪烁,神秘而高远;桃花溪两岸的榆柳枝桠,静静地横斜于水面之上,微波粼粼,冷清又静谧,云山怔了怔,这个景象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站在小石闸旁,听到几个人肚子都叫了起来,云山收摄心神,俯身攥住网兜纲绳缓缓上提,网兜出水的霎那,四个人就乐了,半斤重的鲫鱼、鲢子就得有七八条,竟然还有只甲鱼,这大冷的天儿,它是从哪跑出来的?不及细想,放掉小鱼小虾,四个人便往谷场老屋跑去,还没跑几步,前头的雁飞就闻到了浓郁的香气, “是烤山鸡的香?坏了,我藏在窖子里的两个山鸡!不会被杨家俩小子给祸祸了逮机会我非得收拾他们” 第2章 吃不着席咱吃烧烤 “梁爷爷(爷爷)??!!”三个人异口同声。 “梁爷爷,怎么是您呀,这黑灯瞎火的?你又是咋知道地窖里有山鸡的,我可是用黄泥裹了的啊!都都吃了?”南雁飞心疼地扭头问,一边趴到地窖口把另一只团了泥的“叫花野鸡”给搂了出来。“还好还好,梁爷爷,你是云崖山顶哼山歌,肚里有谱儿,嘿嘿。”站起身来,就着梁一卦刚才烧热了的砖灶,雁飞把泥团扔了进去。 “怎么,爷爷我吃你只鸡怎么啦?你个臭小子偷喝我酒酒的时候没没见你小子心疼。”啃一口鸡腿嘬一口酒,春妮的爷爷梁永泰(人称梁一卦)一脸满足地含混答道,揪下鸡屁股,把剩下的大半只鸡用干荷叶又包好扔给云山。“分了垫补垫补”,梁一卦还不忘叮嘱一声。 “不白吃你的,那些小鸟由爷爷来给你们收拾。阿山啊,把那个鸡腿掰给我乖孙女,听这肚子叫唤的给兰家妮子吃俩翅膀,会梳头,嗯嘿嘿,妮子呀,看看阿飞好还是阿山好啊?要不要爷爷给你摇一卦呀?哈哈哈兰老头骂南老头撺掇孙子拐他家的大学生哩,嘿嘿” “哎呀,不羞不羞,这大年纪了还打趣人。你老天天除了醉就是睡,小妮跟着你得多倒霉?你们看,这绡薄绡薄的袄子里头不是棉花,都是芦花。她是你亲孙女不是,梁一爷爷?”兰玉红着脸数落道。小玉这嘎嘣脆的话里还带着韵呢,不愧是语文课代表,不过云山有点惊诧于她稍显激烈的反应。 “不是亲的不是亲的,天天让我喝那个黑乎乎的苦药,还让我去云爷爷南爷爷那边蹭饭,哪有这样的亲爷爷?”春妮接口便说,软糯糯的声音好听极了。帮理不帮亲,她可是找到了知音! “小妮儿啊,我咋不是你亲爷爷呢,咱不学那兰丫头,牙尖嘴利的。这鸡腿香不?爷爷有秘法哩,嘿嘿” “梁爷爷,晌午没吃席去?”也不待梁一卦回答,云山麻利地从网兜子里挑出五个大点的鲫鱼,舀了一盆水到旁边熟练地收拾起来。他知道梁爷爷惦记着小孙女,是来迎他们的。 “傻小子,鳞不用刮,等会火一燎就没了。只把腮嘎子跟肠子去了就行,这桃花溪里的鱼干净着哩。”见有人待见自己,梁一卦就走了过来,把阿飞扔地上的大网兜子提了起来。 “臭小子,把你那个小刀子扔过来。”接过雁飞的小刀,梁一卦脸上颇为自得,对着云山说:“傻小子,学着点儿,看爷爷我的!” 梁爷爷确实有两把刷子,收拾小鸟只三招,切口、扒皮、掏内脏,而且每招只一下,皮毛完整连着头,内脏能吃的留不能吃的去,干净利落,看着一团团深红的瘦肉核被熟练串起,云山不禁心驰神往。这会儿的梁老头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慵懒、邋遢劲儿,眼神专注,时有精光闪烁。连着收拾了四五十个小鸟,大点的有斑鸠、山鸽子,小的就是麻雀,道: “嗯,这些够吃了,剩下那些窖起来,明天再烤!”梁一卦直起身,又回到平日里的懒散样子,“小子,爷爷我的手艺咋样,学到没,昂?再洒上些咸盐和黑胡椒面儿”,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两个小泥罐子,“乖妮儿,野蒜洗好没?拿给爷爷来。”梁老头向孙女谄媚地笑着。兰玉和春妮把洗干净的蘑菇和野蒜拿了过来,却给了云山,梁一卦也不以为意,接过野蒜匀了匀,每条鱼每个小鸟肚里都塞了一根,然后把佐料均匀地洒在每个串。 “成啦,啊——,爷爷我困了,得回去睡觉了,你们几个小家伙造。”刚走两步,又转回来把佐料罐小心地放回兜里、别了三根串,又提起网兜里的甲鱼,这才哼着不着调的山歌走进黑影儿里。“梁爷爷,跟我爷爷还有南爷爷说一声,我们再玩会就回去!”云山赶紧追着喊了一嗓子。“别太晚了,仔细野狼下山”远远的一句话飘了来。 梁一卦一走,四个人没了拘束,忙成一团,添柴的添柴,吹火的吹火,翻串的翻串,不一会儿,掺着野蒜味的肉香升腾起来,直冲鼻子,四个人都不停地吞着口水,恨不得立马开造。还好,蘑菇熟得快,兰玉瞅着差不多了,招呼雁飞过来尝尝,嘱咐小心汁热烫着嘴。 “嗯,又鲜又甜,吼吼,烫” 兰玉见状小心地吹凉一串递给春妮,自己才慢慢地细嚼起来,味道要比老林子里的好吃,那山洞果真是个好地方。想着又对雁飞说,“飞哥,这么浓的香气,别把狼给招来。对了,刚才梁爷爷收拾小鸟的内脏埋了没有?” “没事,离村子近,今天又是鼓乐、又是炮仗,狼不敢来。我们有刀又有火,来了也不怕!” 云山知道雁飞是真不怕,他体格健壮,拳脚迅疾,像黑豹一样强悍。 “咦,梁爷爷把那些小鸟肚货都带走了?对了,今天家里大半天都没人,大黄看家来不了。梁爷爷不知道大黄挑食,它才不会吃那些脏东西。”云山对雁飞和兰玉道,“嘿 ,飞哥,你那叫花子野鸡好了,黄泥肯定是烤裂了,这香味啧啧,快看看,可别糊了啊。” 雁飞抄起半截竹竿,把烤得黢黑的泥团从灶窝里给拨拉出来,果然烤裂了,里面裹鸡的老荷叶都焦了,香味更胜烤鱼和烤小鸟。 “飞哥,我也要翅膀,我也要会梳头咦,听!什么声音”春妮歪着脑袋仔细听着。 “是大黄跑来了,大黄——” 汪,汪,大黄雄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嘴里似乎还叼着东西。 “太好了,这下就是熊瞎子来了也不怕,小妮的耳朵真尖!”说着,兰玉帮着雁飞把鸡翅膀扭下来递给春妮,云山把烤鱼一人递了一串,春妮有点羞赧地说:“山哥,我可吃不了啦,我把两个翅膀吃掉再吃一串蘑菇就不吃了,我的鱼给大黄。” “大黄不吃鱼,把你的烤小鸟给它。” “行,大黄今天没能跟来肯定急坏了。” 大黄狗挟着一阵冷风急停在老屋门口,嘴里叼着个包袱,云山知道,一准是南爷爷给雁飞带的褂子,雁飞的长袄给春妮披着了,梁爷爷肯定给南爷爷说了,云山接过包袱打开,果不其然。大黄不住地哼着,似是不满他们弄好吃的却不早带它。 “大黄,接着!”雁飞揪下鸡屁股扔向大黄,大黄稳稳地接住,只是嚼了一下,便已下肚,流着口水站起来扒着雁飞的胳膊,还哼哼着,那意思是我给你带褂子来的哟,一块肉哪里够吃。云山把一串小鸟递到大黄嘴边,大黄飞快地咬住,云山一把抽出竹签,显见得没少配合。大黄对骨头更钟情,大大小小所有嗑出来的骨头被它包了圆儿。 烤蘑菇吃完了,烤鱼吃完了,只有烤小鸟没吃完,不过四人身上早都热乎起来,摸着肚子,雁飞觉得这时来碗酸梅汤解解腻就更美了。 “把这些带回去给云爷爷和南爷爷吃”,兰玉说道。 “我爷爷到晚上就不吃东西了,给南爷爷留两根,剩下的你给兰爷爷带上,明天热热就酒。” “好,那我们回家,可是不早了,不过今天玩得真尽兴,你们呢?” 兰玉边问边麻利地收拾战场,明火得浇灭,地也得扫干净,省得招来蛇鼠。 “我也高兴,飞哥山哥,我们明天还到涧上玩,晚上还来烧烤,好不好?” “傻小妮,明天要是还这么玩,梁爷爷该揍我和飞哥了,明天一早能起来不,带你赶桂花涧大集好不好?咱们去把窖里的小鸟卖了,不然很快就放坏了”。 “好哦好哦,我要吃麦芽糖,我要吃凉粉,我要吃桂花糕,我还要兰玉姐那样的铅笔盒!哼,飞哥偏心,给兰玉姐买铅笔盒不给我买。山哥你给我买,长大了我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兰玉扑哧一声笑了,刚刚还是盟友,转眼就被春妮放弃了,傻妮子还要给人做媳妇,真傻!不过想到雁飞卖猎物的钱不少都花在了自己身上,笑容慢慢又敛了起来。 “小孩得少吃糖,要不牙里会长虫子,你怕不?再说,那会还没说要插班哩,要文具盒干啥?等过完寒假上学前,哥给你买,行不?”雁飞和春妮打着官司,明天他也得去赶集,家里还绷着好几张皮子呢,再不卖就得等下个冬天了。春妮妥协了,毕竟要赶集还得靠哥哥们带着,有凉粉和大糕吃也不错,先应下,明天到了集上再说呗春妮笑了。 第3章 桂花涧大集(一) 四人一狗进了村,也不过晚上8点来钟,可山村里的人在这个点儿,大都睡了。南家、云家、梁家三家外来户,十间房正好半排,搭着山墙住在偏僻的村西南。大家一起先送兰玉回家,雁飞问兰玉明天集上要带点啥不,兰玉顿了下说带两张黄联纸裁本子用。 快到家的时候,大黄先跑进去汇报了。春妮突然说:“飞哥山哥,你们听,后院潘四奶奶又在哭,真可怜!”雁飞随口应道:“他们家人都挺好的,四奶奶干嘛老是哭,也怪哩。” 三个院两盏灯,南老头许是睡了。梁老头出来接孙女回自己的东院,还扭头白了雁飞一眼,雁飞冲着他呲牙扮个鬼脸,又压住嗓子对云山说:明天广播一响就起床哈,说罢转身跃过隔墙回自己房了。云山则先去了爷爷房间,爷爷的规矩多:出必告,返必面。爷爷的脸色绯红,披着皮袄坐在床头,摞着补丁的被子盖在腿上,正就着挂在山墙上的油灯看报。一定是村长兰爷爷拿来的新报,兰村长不识字,村里订的报纸都得让爷爷念给他听,他不愿听村主任罗贵田那假模假式的腔调。 “爷爷,端着报手冷不,怎么脸色这么红?我今天逮了不少小鸟,晚上没烤完,还剩几十个,明天跟飞哥赶集卖了去。”云山习惯性地伸手在床尾下的憋气炉边上烤了烤,已经不很热了,炉上还座着一个黑乎乎的小铁锅。 “不冷,今天多喝了几杯酒。噢,大柱子他叔给你送了馃子跟肉丸,在灶台上的锅里扣着,明早热了吃。你跟阿飞干得不错,把送亲的拖拉机给稳住了,吉时才没耽误,今天李家的喜事办得也格外顺利。哦,阿山,明天赶集给爷爷再带一瓶墨汁,李家的喜事我帮着写划,上回买的那瓶用完了。” “哦,知道了。爷爷,我觉得那换亲算不上喜事,吴家的心得有多狠,才舍得把那么好看的闺女换给大柱那样的,闺女不怨吗?” “李巧玲嫁的也是残疾。乡间总有些陈规陋俗,觉得闺女终究是别人家的,能给自己儿子换来媳妇,两家都能延续上香火,添几个劳力,也算两便。至于闺女的心情,不是最重要的。这也是经济落后、思想狭隘造成的,以后慢慢也就没有这样的事啦。”爷爷的声调总是很安稳,让人心定。 “为啥以后就没有了?”云山不解。 云鹤年放下报纸,“这个说来话长,不过你可以记着爷爷的话,留待印证。以后经济发达了,人们不再为吃穿发愁,不论男女就都要识字读书受教育,读书受教后,人们的精神就会独立、自由,思想就会进步、开放。换亲、续香火这样的事自然而然也就没了。”孙子知道思考了,老头耐心地引导。 “爷爷,您怎么知道以后经济会发达?”云山追问。 “呵呵,报纸上说的。阿山啊,你们这一辈人大概是摊上好时候了,难得的机遇就要来了。你呢还小,一些国家大事还看不明白,长大后、读书多了,慢慢的就都懂啦!zy这是要把鲁迅和胡适两位先生的愿望一起实现呀,充实其肚腹、强健其体魄、文明其精神、自由其思想。这两年,打黑除恶、移风易俗加上开关通海、招商引资,招招都好啊!” 爷爷难得这么健谈,尽管听不懂他说什么,云山心里也高兴。“京城跟zy离咱们云崖村这么远,你知道那些大领导在想什么吗?” “虽不必中,亦不远矣。阿山啊,以后要勤读书,多看报,勇于实践,这样知识面才宽,才能学以致用,经纶世务。以后呢,爷爷不望你出将入相,望你做个陶朱公,你愿意吗?” “做个富家翁?我听爷爷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诶,做富家翁容易,做陶朱公可不容易。他透过政治能看懂经济,透过经济也能读懂政治;富甲一方却有大仁大义,远离朝堂也知道强国富民,非有智有勇有谋有略胸中有万千丘壑者不能啊!” “爷爷,您这是想让我做个完人吗?”云山开了个小玩笑。 “没有完人,陶朱公却有完美的人生,你读过他的传?” “嗯,读过,还以为是有人附会的呢。爷爷,飞哥想做将军哩,我为啥不能出将入相?人不都是希望能封侯拜相吗?”云山乐得听爷爷多说说。 “你啊,和你飞哥不一样。将军得有人做,商人也得有人做,借着国家发展经济的大势,爷爷觉得呀,这商人比将军做得要有滋味。” “行!爷爷,那我就做个富可敌国的陶朱公,让你和南爷爷梁爷爷、我们全部过上好日子,把桂花涧给变成金银寨!”见爷爷有兴味,云山配合地展示了下抱负。 “嗯,好!希望你呀,理想成真,当个大老板,爷爷给你做助手,哈哈哈” “我哪敢让您做助手,您百分之百是大股东呀,嘿嘿!”跟爷爷难得像今晚这么轻松地聊天,倒不觉得困倦了。 “哎呀,爷爷要是年轻二十岁,倒真想去经营个公司,大有可为呀。如今老啦,能当上你助手很知足喽哎哟,聊着聊着,时间不早了,你也累一天了,回屋。” “您不老,还教在小学生呢,就等我做大老板,嘿嘿。爷爷!那我回屋了,您也早点歇着。”云山应道。 “是有点乏了。你晚上吃了那么多肉,不喝热水肠胃不和,炉子上的米汤凉热正好,端去喝了。你屋暖壶里有热水,洗了脸和脚再睡”。 “噢,知道了,爷爷。”云山觉得爷爷话密了。 回了自己屋,点上灯,一气把米汤喝完,真舒坦。洗过脸脚,云山没有就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又看了会爷爷写的小楷,是张养浩的《雁儿落兼得胜令》:往常时为功名惹是非,如今对山水忘名利;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身安,倒大来无忧患;游观,壶中天地宽。云一叟 闲墨。云山以为,爷爷的小楷和行书都像极了文征明的。 蒙山镇的桂花涧大集就是这方圆近二百里大山里首屈一指的集市,逢初二、七开市,五天一集。山里的老百姓只知桂花涧,不知蒙山镇,按现在的说法:蒙山镇政府驻地就设在桂花涧村。集市开在蒙山镇十字街上,老百姓们互通有无,甚至不用钱,以物换物是常有的——比如狼皮换铁锹木锨、咸盐换黄豆瓜干、野鸡野鸭换大米、兔子鸡蛋换旱烟,不一而足。即使是打把式卖艺的、说书唱戏的也是收米收面收鸡蛋,收钱的少。淳朴的人们没有发家致富的念想,并不指着卖东西发财,换点钱也多半是为了方便在长街东头的合作社里买点洋货,什么布匹成衣、肥皂火柴,化肥农药、洋伞胶鞋,甚至还有小人书、连环画、纸笔文具等等,只能在合作社用钱买,这些工业产品,集上没有。春妮爱的凉粉大糕和文具盒也得用钱买。 卖点心小吃的并不象现在扎堆在一块儿,都是自己个儿的产业铺面,请先生写个旗子招牌,老主顾都知道地方儿,有好那一口儿的,早早到了,点上两样心仪的吃食,或是凉粉,或是皮肚,或是卤肉,沽两勺散酒,日中到日暮,尽了兴兴许踏月而归,兴许到难得一聚的老友家借住一宿,兴许在大车店泡澡堂子凑合一宿次日再回。没出正月就是年,平日里大家都忙生活,即使赶集也是忙叨叨的换了东西就回,来回要一天的时间哩,谁敢误了农时?而年集就是闲集,一年的收成如何,看年集的表现可窥一斑。 不过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彻地连天。集上聚集了四面八方的人,难免有那偷鸡摸狗做无本生意的闲汉,还有见财起意,使些手段明抢暗夺的歹人,甚至有那心术不正的,见人多便推搡起哄,引起跌倒踩踏,肈事者则趁乱打劫,损人无数。 清晨六点,村支部的大喇叭准时响起,惊散了山村的薄雾,惊飞了榆树稍的鸟雀,也惊醒了雁飞和云山的睡梦,在《每周一歌》滋滋啦啦的声音里结束洗漱,吞下了半斤馃子一个肉丸后,就见春妮穿着爷爷年前给买的新棉服,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小荷包跑到云山家,“山哥,咱们快走,晚了凉粉就卖完了。” “要三四个钟头才能到呢,梁爷爷给你吃的啥早饭?” “拿着山哥!”,春妮左兜掏出一个鸭蛋,右兜掏出一个鸭蛋,“我吃了一个,又喝了碗苦药,这是给你和飞哥的。”许是昨晚兰玉的话触动了梁爷爷?今儿一早春妮的伙食上了档次。 “啥苦药呀,小妮,那是爷爷让潘四奶奶给炒你的江米粉。”听南爷爷说起过,春妮出生不足月,先天不足什么的。云山不甚了了,也就没给小妮学舌。 “骗人,江米粉多香,我喝的那玩意那么苦!”春妮皱起了小脸。 “嘿嘿,潘四奶奶不小心给炒糊了呗。走了小妮,我背你”。雁飞从墙头跃了过来,吓了大黄一跳。三个院子里面是通的,不过雁飞从不爱走寻常路。 “先不用背,我走十里后你再背,你背累了山哥再背。嘿嘿,爷爷说有一种东西叫飞机,是铁的。比十个老鹰还大得多,肚子里能装好些人,飞得可快了,一会就能到桃花涧,咱们要是有个飞机该多好!飞哥山哥,你们说,铁的东西怎么能飞呢咦?飞哥,你背了那么多皮子,待会还怎么背我?带大黄不?” “人不大,操心不少,你能自己走十里?我这里就几十个小鸟,轻得很。我跟飞哥换着背你,大黄跟着,不过它可背不了你。”云山捏了捏春妮的小脸,难得洗得白白净净的。见雁飞带了短棒,云山也把自己的拿上,能当扁担,也可防身。 “你爷爷一定是喝醉了逗你玩的,哪有会飞的铁飞机。”雁飞接着“解惑”,不过春妮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远路无轻载,饶是雁飞身强力壮、云山矫健敏捷,到了桃花涧大集已近午时11点,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大黄也伸出了舌头。绕过拥挤的人群,三人一狗人直奔售卖山货的铺面,因为挨着换卖牲口的地儿,那味儿冲鼻子,春妮很是嫌弃。有经验的猎人不会年后卖皮子的,年前乍冷的时候,该买的就买上了。年后一天比一天暖和,就少有人问,皮子也就卖不上价,可要不卖又得再放一年,所以卖皮子的不多,倒是卖活物的不少,青黄不接的时节,动物们为找口吃的就得冒更大的风险,好逮。但是开了春后,猎人们自有章法,收刀封枪一直到秋里,叫养山,用云爷爷的话说是:不得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于是便有了这波行情,看来今天两人手里的东西都不大好卖。 各找了地儿扎下来,突然听到大黄低吼声,顺着它狠厉的目光看去,却是杨家兄弟,也在叫卖他们的山货——三个野兔两个野鸡,还有个看不清是什么大家伙。他们兄弟也看到了雁飞和云山,杨志刚走过来对雁飞说道:“大雁,说好了哈,这是在别人的地界,我们不能戗戗,失了我们云崖村的面子,有事回去再说。”杨志刚十八,大雁飞一岁,他弟杨志强比云山大几个月,今年十五。云山以为,杨志刚此举并不是憷他们。 “我还不知道这?好说。就你们大羊小羊哥俩?柳蔫儿跟于小辫没跟来?”雁飞轻蔑的一问。 “逛去了。来不来的跟你没啥关系。”杨志刚面无表情答了句便扭头返回。 说起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小孩一般都是随着大人们的好恶各自抱团玩,雁飞和云山对二杨兄弟及于连成、柳柏杨他们的恶感,来自于一直以来他们对自己这个外来户的排挤、孤立,当然还有对雁飞和兰玉的恶语中伤,说他们不学好谈对象等等,言语粗鄙难听,或是嫉妒,毕竟兰玉是村里数得着的漂亮女娃。其实人家兰玉并不总跟雁飞云山玩,她和于连成的三姐四姐一块玩的时候更多。雁飞和云山平时藏拙,打闹并不使出十分本事,倒惯出了一些人的毛病。有几次不耐烦,发狠要好好教训那几个嚼舌头的家伙,但是总被几个爷爷拦住。云爷爷的话是:一忍可制百辱。大丈夫在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何以不鸣,有须忍之事也;南爷爷的话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医家,悬壶济世,以德报怨而已;梁爷爷的话是:他们两个老家伙说的都不对,但是你们得听。雁飞不知道为啥自己爷爷和梁爷爷都爱听云爷爷的话,在他看来,云爷爷太窝囊了,自己辛辛苦苦教小学生每月挣的四十元工资,还要被村主任罗贵田扣十元作宅基地占用费,他也不恼,要么说喝稀点就行,要么说阿山多打个两兔子就有了,恼什么! 意料之中的等待总是难捱,等客户、招揽生意得有耐心。不过有时,惊喜来得太快你会觉得难以置信。就在雁飞和云山为午饭钱发愁时,买卖来了!没有挑三拣四、没有讨价还价,那个穿皮夹克的城里人只是说:你、你、还有你,带着东西跟我来。不是意外是啥?雁飞和云山对视了一眼、杨家兄弟也是发懵,然后四人对望,并没有默契,只是只有跟着皮夹克走才不会折了面子。皮夹克带着他们到了一辆面包车旁,“快快快,称好了算好价钱把东西扔车上。”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十块头子,杨志刚嘴快:三个兔子十斤、两只山鸡四斤、一个狍子四十六斤,一块钱一斤刚好六十块钱,你给五十五。皮夹克甩出6张票子给杨志刚。雁飞飞快地接上杨志刚的话说:“一个小鸟两块,五十六个算一百、一张皮子五十,十一张,里面还有张熊皮,算五百五十,总共六百五您给六百三得了。”皮夹克瞪了眼雁飞,“给你五百。”,丢下五十张大钞便走向下一家。 杨家兄弟眼都直了,刚想说什么,雁飞转过身搂着他们哥俩,说:“走兄弟们,起了大早都饿得不行了,上回咱们去的那家凉粉铺子就不错,去晚了说不定就卖完了。”杨家兄弟又想张嘴,小妮喊道:“飞哥,我就要吃那家的凉粉,我还要吃大糕、肉夹馍。”大黄也汪汪地附和,云山的嘴都咧到耳垂下了,也乔模乔样地喊着:“好噢好噢”,边使劲儿推着杨家兄弟边说:“三位哥哥,带上我啊。” 杨志刚被连拉带推得走了二三十步,猛得挣脱了雁飞和云山,转身大叫:“老板,下集还来收吗?”然而皮夹克已上车扬长而去。“你们俩就td的驴、驴!你丫货都出完了,老子家里还有五六个皮子知道不?我问问都不让我问,以为我要拆你们的台是?小人!以后上哪儿寻这样的主顾?大雁,这事儿没完!”杨志刚指着雁飞的鼻子吼。雁飞从来没这么怂过,草率了想说点啥,嘴张了半天突然下了决心似的:“喊啥喊啥?不就五六个皮子吗?我要了!”说着甩出二十张大票,“皮子你明个送我家。” 杨志刚拉着弟弟走了,气得一句狠话没再说。倒是过来一个挑竹筐的大爷好心地提醒雁飞:“后生,家里大人没说吗,财不露白。当心有小贼。”雁飞拱手称谢。 第4章 桂花涧大集(二) “真是豪客呀,飞哥,你发财啦!”云山想为雁飞转转面子。在大黄的严密防守下,春妮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杨志刚那小子好像变了。”雁飞还在懊恼。“飞哥,我饿了。”春妮眼巴巴地看着雁飞。雁飞从来爽利,很快就忘了杨志刚,把钱分为两份各自贴身藏了起来,然后抱起春妮,“走,小妮想吃啥咱就吃啥。”满打满算按斤论,云山的小鸟撑顶能卖十块钱,皮子能卖二百元,雁飞就很满意了。五百元,能买两个牛犊子哩!在山里可是很大的一笔很钱,一家子辛劳一年的收成都不一定能值这么多,而皮夹克花起来眼都没眨。真是有钱啊!还开着那么漂亮的车,一定是县里的大官。 背着春妮找小吃不比爬山容易,人太多!提篮的、挑担的、推小车的、背褡裢的,摩肩接踵;卖糖葫芦的、卖竹蜻蜓的、卖彩泥人的,吆喝买卖声、讨价还价声、借过告罪声,人声鼎沸。大黄虽然块头不小,可是在人堆儿里粗鲁不得,也是寸步难行。不过雁飞和云山从不知道什么是艰难和抱怨,年集本就如此,也不用着急,见到什么玩意儿都买点,反正手里的票票多,春妮的棉衣口袋多,春妮从来没有这么高兴满足过,都快忘了心心念念的凉粉和大糕。 只要心不烦意不乱,目标就慢慢的接近。如愿吃上凉粉和豆腐脑是在人海中游了一个小时以后,这就显出春妮特别讨人喜欢的地方:就是她只表达想法,从不闹腾使小性儿,一般孩子等这么久早就哭闹不满甚至撒沷打滚了,春妮却总是得之欢欣、不得且等等的样子。云爷爷说过:小妮小小人人,大家大大方方。 “饱啦,真好吃呀!山哥,大黄咋办呀,你买啥给它吃?”,卖凉粉的大婶被春妮脆生生好听的声音吸引了,“这小嫚儿真俊,后生,对过儿有个肉铺,我表妹夫家的。那猪肺子没大有人要,你家这狗大,食量小不了,一个肺子你给他一块钱,你说对面凉粉摊胡大婶说的。”向雁飞示意了一眼,云山说:“那太好了,我去他家看看还有没有。谢谢你,胡大婶!”“谢个啥,快去,让她给剁碎喽。”大婶跟旁边打下手的说:“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长得英气,也有家教她小姑,那桌有客坐下了” 大黄也赶了个肥集,吃得头不抬眼不睁。云山还称了五斤多板油,加一个大肺子总共就花了五块钱。雁飞在胡大婶那又买了四斤凉粉带着,没有塑料袋、饭盒等各种包装的年代,带点吃的真是不方便。胡大婶帮忙在隔壁店里买了两大块笼屉布,一个小铝盆,这样凉粉和板油都好拿了。在胡大婶这里总共花了五元六角。这个时代,小孩子在集上肯花五元钱买吃食绝对引人注目的事。 “吃饱了找大人回家,二点四十,也快散集了。”胡大婶交待着。 “噢,我们走了大婶。”雁飞知道胡大婶好心。 到达街东头供销社的时候正好三点,大黄在外头等着,兄妹三人走了进去。里面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胖胖的售货员正整理着半天下来被翻了无数遍的货物。雁飞飞快地说了个清单,售货员阿姨很是赞赏地看了雁飞一眼,麻利地拿出:嫦娥奔月文具盒一个、练习本两个、《葫芦娃》小人书一套、蜜三刀大糕一盒、铅笔十支和橡皮擦削笔刀各一个放文具盒里,军绿书包一个然后东西都放书包里——这是给春妮的,春妮直接在一年级插班,这是云爷爷跟学校说好了的;紫红封面、扉页上写着“既然已踏上征程,就去追逐远方”句子的时髦笔记本三个、英雄钢笔三支、蓝墨水三瓶、大白纸二十张——这是雁飞云山兰玉三人的;散装高粱酒十五斤装进三个铝酒壶里、干烟叶三斤——这是给三个老头的;火柴和肥皂各三封子外加旅行挎包一个。雁飞捅了捅云山胳膊,“千层底黑布鞋和胶鞋43码的各二双、41码的各两双、39码各一双。”拉过春妮,“再给我妹妹试一双。”春妮说什么也不要,说爷爷年前给她买过了,还是皮的呢。“山哥,给我买副手套还有一双袜子就行,爷爷每次都不记得给我买袜子。” “还有吗?”售货员阿姨问,“大小号毛笔各一支、墨汁大瓶小瓶各二个,草纸一捆。有宣纸吗?” “没有,宣纸得到县上买。” “阿姨,东西都放到旅行包里。”,被雁飞这大个子叫做阿姨,售货员笑了,“我儿子要有你这么高就好了,多大了?”说着拿过算盘一通拨拉,“六十六块三”,雁飞递过七张票子,“十九。”雁飞笑答着故意多报了两岁。 找了零,雁飞又把这一大包的东西分了一下方便用棒挑着,从供销社出来已是三点半,太阳偏西微微擦黑,供销社这地本来就偏,这会儿人更少了。刚走没几步,雁飞和云山就发现有四五个人冲他们围了过来,走近了发现领头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粗壮的青年,手里也提着一根短棍,带着四个十七八岁的高大少年,腰里别着短棒,青年脸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两位小老弟怪有钱的哈,一阵功夫买了这么多东西,东西嘛俺们也不要你的,俺这几个兄弟过年过的手头紧,想跟你们借点花花,掏三百块,我们哥儿几个送你们回桃花涧,要是不给哥哥这个面子,俺这几个兄弟怕不答应啊。” 云山心里有点打鼓,这是从收了钱就被盯上的还是有人给这几个混混报了信?杨家兄弟?胡大婶?杨志刚不像这样的人,一个村的,不能干这种事,传出去村里可就待不住了。而胡大婶压根儿不知道他们身上有多少钱。看来是早就盯上的。云山一只手拉紧春妮,一只手按住蠢蠢欲动的大黄,见雁飞放下挑子笑着说:“几个哥哥手头紧借点钱不是大事,谁还没个难处。何必带着家伙呢?” “哈哈,一看老弟你就是爽快人,那就掏钱,俺们兄弟送你回家。”领头的青年也不尴尬,还故作豪爽地笑道。 “飞哥,不借给他们,他们是坏蛋。”春妮指着几个混混严肃地说道。 雁飞朝身后的向云山和春妮摆了摆手,对领头青年说:“哥哥你不知道,这钱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大哥二哥托我卖山货一块堆儿的钱,我不好私下作主把钱借给你们。反正你要送我们回桃花涧,我家大哥二哥也都是爽快人,跟他们见面打声招呼,签了借据,你们拿钱回头如何?” “才夸老弟爽快,原来这么不上道儿。哥儿几个,既然是在俺们的地面儿上,那就好好教教他做人!”粗壮青年目露凶光,冲几个小弟一招手。 还没等他的话音落地,大黄早按捺不住,闷哼一声噌地蹿出,直奔着粗壮青年的腿咬去,四个少年抽出短棒围向雁飞,雁飞抄棒迎了上去,云山也拔出短棒护住春妮,他一点也不担心雁飞对付不了这几个混混,只是怕耽搁时间,回去山路本就难行,要是再遭遇野猪、狼群就更麻烦了。雁飞从小打熬得好筋骨,如今能捕狼猎熊,真实战力十分强劲。习武十几年,他的五战拳和十二路潭腿和深得南爷爷真传,等闲六七个的普通人近不得身。大黄的狠劲儿是混混头领始料未及的,挨了他三棍的大狗毫无退意,绕着圈偷冷子下嘴,让他无暇分身。看得出来,四个小混混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且也极强壮,但是云山相信即便自己上去也能对付的了。只见雁飞虚踢上盘,棍扫下盘,两个混混应声扑倒,再以棍支地盘旋飞起两腿,踢中另两个混混的下巴,两声脆响,二人后仰着倒飞出去,云山估计这两个家伙半个月内吃饭都得费劲。混混头领压根没想到四个手下只一个照面就被收拾了,无心恋战,撒腿就跑,嘴里例行狠话:你们摊上事儿了,我早晚哎哟,收拾你们哎哟!大黄的利齿那是撕咬野猪都不带含糊的,混混头儿哪受的了,一个狗啃泥扑到了地上,云山赶紧唤回大黄,那人连滚带爬,落荒而去,留下几个小弟在地上呻吟哀嚎,雁飞走过去踢了其中一人的屁股一脚,“就你们几个怂包,也敢出来打劫,熊瞎子都没你们胆大。跑了的叫什么名字?”作势还要踢,“大哥大哥饶命,俺再不敢了。他叫徐亮,还有三个哥哥叫徐光徐芒跟徐明,都有些本事,指着这桂花涧大集搂钱,我们哥几个听他使唤,也是没办法。” 雁飞没再理他们,记住了这几个名字。又故意道:“阿山,天色晚了,我们去大车店对付一宿再回。” “只好这样了,这说话天就黑了。走,我们先叫供销社的阿姨给派出所打电话,治治这帮贼。”云山附和道。 四个小混混一听吓得连忙爬起来跑了。 “阿山,咱们得赶紧走,他们路熟,要是在进山前带人截住我们,我们一点辙就没有了。” 第5章 城里人要回村过年 出了桂花涧,进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几人都看到前面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影,也是往前走,不急不缓的。雁飞他们都知道走山路不能急,得匀着劲儿,否则累得快,看前面几人走路的架势也是要走远路的,不像截道的。雁飞看了云山一眼,云山会意拍了拍大黄,大黄雄壮地叫了一声“汪”,前面的人闻声停了下来,“是云山家的大黄。”前面有人说话,原来是杨志刚兄弟,旁边不是柳蔫于小辫儿是谁。 “发了财还敢走夜路,你们胆子可够大的。”于小辫尖细的声音突然又压低。于小辫叫于连成,十六了还没怎么变声。上面四个姐姐,他爹娘快四十了才生的他,娇惯得不行,因家里就他一根独苗,他爹娘嘱咐他只和家里兄弟多的人玩,叫借势,能少被欺负;他奶奶给他扎了个猪尾巴辫儿,好养活的意思。那小辫儿脏不叽的还绑了根红头绳,没少被大家取笑。 “怕什么,你们要是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敢走夜路,不正是说明身上没钱吗?”雁飞并没看于小辫,而是看向杨志刚。杨志刚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杨志强提着的应该是草药,他娘是药罐子,家门口两边总有药渣。山里人家若是有个长期病号,生活是极不容易的。杨志刚初一没上完早早就辍了学,撑起了半个家,龃龉归龃龉,云山认可杨志刚打猎的水平,仅次于雁飞、不弱于自己。现在的杨志刚更像大人,神情有些严肃,身体更显壮实。 “贼也不光图钱,走夜路,你背着那么多东西显着你多能个。”天黑,杨志刚并没感觉到雁飞的目光。 雁飞凑近杨志刚,放低了声音:“大羊,啥话不讲了。今天集上我误会了你,我给你赔不是。说到底咱们是一个村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跟别人提过我们今天卖山货给皮夹克的事?” “又不是见不得人。跟柳柏杨、于连成说过,咋了?” “在供销社那边,有几个家伙截我们的道,要三百块钱!被我赶跑了,要不然不会耽搁到现在走夜路。” 一听是这个情况,杨志刚笑了笑,“几个家伙截道,被你赶跑了,你就吹哦,我知道了,那几个家伙一定是怕大黄狗。”杨志强和于连成都哄笑起来。见雁飞又要起性子,杨志刚扭头问:“志强、柏杨、连成,你们下午跟别人提起过我和大雁卖山货给皮夹克的事了吗?谁也不准撒谎!” “没有!”三人异口同声,“柳柏杨不爱跟生人说话,我赌咒,我绝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谁说了谁今晚掉崖下!”于小辫尖细的声音有些急切。 “那好,我信你们!跟我们一起走的话你们吃亏,万一下午那几个家伙追过来不好对付,你们要是先走我绝不说二话。”雁飞说。 “瞧不起谁呢,大雁?我们不是朋友还是乡邻,赶上了就一起走呗。”杨志刚仗义地说。 “那行,我承你们情。一起走就得布置一下,既要防前又得防后,大黄走最前面,你领着那哥仨跟着,你一个火把,连成排第四个绑个火把,云山背着小妮排第五个,我断后,一个火把,每人之间得有个四五步距离,免得挨着挤着,大羊你看怎样?” “行,你后头瞅着,我们绑火把。”杨志刚道。 一行人走了半程时,南爷爷举了个大火把迎来了,众人都松了口气,纷纷招呼着。“咋这么晚!他们几个小的不怕吗?回家再理会你。”南爷爷从云山背上接过春妮,瞪了雁飞一眼,雁飞呲白牙一乐。有了领头扛事的,二杨他们跟雁飞云山再无顾忌,一路挤挤杠杠,叽叽咕咕,互不服气,不过倒也没生事端。一夜无事 “老南头,阿飞不爱学你那些绣花的本事,把针收了——,云夫子,尽信书不如无书!嘿嘿,歇歇眼,出来晒晒——今个日头好!”梁老头今儿难得不在醉乡,扯了个条凳坐在云山家墙根呼喝。南老头手里不拿点东西便不自在,停了练针,取出柴刀砧板蹲在地上,细细地切着烟丝, “这么好的天儿,不去县里挣两块?”南老头调侃梁老头。 “托你家孙子的福,酒尚有五日之馀,不急着泄露天机。嘿嘿,你家孙子好啊,可作将军!”梁老头左手背起,右手上指。 “给你打酒,便可作将军,要是答应给你做徒弟,莫不是能当元帅?”南老头话虽硬,脸上笑意却遮不住。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对不对老夫子?你年前花两天写了一百多副对子,手都冻破了皮,卖了几多?不值阿山一网小鸟钱,怎么样,阿山给我做徒弟如何?” “只要阿山愿意,我乐见其成,你那一卦之资诱惑得够大才行啊,呵呵呵呵。阿山昨晚把集上的事原原本本给我说了,那皮夹克的手笔不小,先不谈他的蹊跷之处。阿飞前前后后处置恰当,当得将军。那杨家大小子,临财不苟得、临祸不苟免,也不错哩!可惜这么早就不上学了。”云老头呷了口槐角茶。 “秋老读了一辈子书,临了却掏了七年大粪,到死都不明不白。你我读书少了?成了坏分子,儿子呢?就在这生活,山清水秀的。娶个媳妇生个娃,安安稳稳的也是一辈子。”南老头语气并不激烈,十来年了,再热的心也凉了。 “只怕不能如你我所愿啊!”云夫子道,“兰老头昨晌拿了几张报纸让我给念念。山外的政策,早就变啦,南方一些省市,农民手里早两年就包产到户,不愁温饱啦;一些地方加深航道,开放了港口,跟国外做起了买卖;一些地方招商引资,要建什么开发区。到处铺路建厂盖楼房,热闹得很!这里虽然偏点,可是人哪有不爱热闹的?” “还别说,你这老秀才足不出户,天下事也知大半。去年秋里去青岛总觉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似的,可究竟哪里不一样,一时没琢磨明白,等回来细细一寻思,我觉着是人变了,有精气神了。”梁老头挥舞着烟斗。 “书总要读,修身养气,开阔心胸,莫做了糊涂人。外头这情形,教育迟早也得抓起来,你不让阿飞上高中,怕是要后悔。” “人各有命,不患得失,阿飞要是肯学我的手艺,还怕吃不饱饭?不过这世道我倒是有点瞧不透,风向似乎变了。”南老头慢吞吞地回道。 “哪里有风,南爷爷?”,“哟,小妮子起来啦,这一大觉!昨晚在爷爷背上就睡着了,这会得有十几个钟头咯。饿了没?屋里蒸的山芋跟鸽子蛋还热着,走,爷爷领你吃去。” “南爷爷云爷爷,飞哥山哥呢?”,春妮边走边问,南老头也不甚了了,“跟杨家两个哥哥进山赌赛了,就是定好时间,看谁猎的小鸟多,输的都得给赢家,怕得晚上才能回来。”云爷爷笑着说,“咱们小妮啊,背上书包像个小学生哩。” 刚刚有点失望的春妮听到云爷爷夸她,心情马上又好了,蹦跳着拉着南爷爷的手走了。 “还吃着药呢?”云鹤年问梁永泰。 “再吃半年也差不多了,跟上学两不耽误。”梁永泰答。 “你也不容易。”云鹤年一句话差点把梁永泰整哭了。后者磕了磕烟斗,揉了揉眼睛,自回屋拌药去了。 “以发展经济和精神文明建设为中心,不提斗争了?好啊、好啊去京城看看就知道了,也许该回去啰!”煦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云鹤年闭目嘀咕,昏昏然欲睡 又是那片愤怒的海洋,不再上学的无知青年疯狂地喊着挥舞着手里的东西,歇斯底里地喊着“zzz必败!zzz必败”,秋老长发蓬乱,佝偻着瘦弱的病体站在中间,左边站着南静之、梁永泰和自己,右边站着秋老的夫人和女儿女婿,一溜儿人的脖子上都挂着大牌子,上面用黑笔写着:“zz派”,秋老浑身颤抖,早已不堪重负,他伸手去拉一个年轻人的胳膊,大概是想商量一下把大牌子先放下来,被年轻人一喇叭打倒在台上,可能是因为羞辱、愤怒,也可能是被木牌上的绳勒住了脖子一生儒雅、学贯中西的秋老溘然长逝 “爸,刚接到通知,要求三天后归队,我和梁兵都得去蒙山执行任务,南哥带队。” “那这几天就好好陪海霞,嘟嘟这么小,你又难得休假,她比你辛苦!” “是,爸爸,我明白。您自己也要保重”。 “南大哥,在家呢吗?南大哥?” 云鹤年睁了眼,又闭上,又梦到儿子了,是梦不是?怎么是潘四奶奶的声音? “在呢,在,是潘,哦赵大妹子啥事?”南老头答应着,腹诽还真不好称呼。几个孩子都喊她潘四奶奶,她娘家姓赵,寡居几十年了,平时最是喜爱小孩子。 潘四奶奶未语先笑,“这不是吗,儿子一家要回来过两天,我怕孙女嫌冷住不惯,找你借些柴禾烧炉子烤烤,屋里能暖和些不是?” “有是的木柴,啥借不借的,良驹今个回?你该早点来搬。” “电话才打到村部,兰大哥差了小兰陵来跟我说的,明晌午前到家。雁飞跟阿山不在家?” “和杨家小子上山了,晚上还不知啥时回,我给你担两捆放巷口,你自己慢慢拖家去。” “那中!一捆就使不了。哎哟小妮,啧啧,过了年才见,白了,真好看!” “四奶奶好,城里的叔叔要回来了,那我帮你拎柴禾。” “小妮真是好孩子,让你南爷爷帮我拎就行了。明天来奶奶家玩,哈?” “好嘞。” 潘四奶奶家儿子要回来了,再加上刚才半梦半醒间儿子的出现,让云鹤年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于是打起精神,进屋铺纸醒墨,呵手运笔,写下印象中曾教给儿子的一个北平童谣: 小小子儿, 坐门墩儿, 哭哭啼啼想媳妇儿。 娶了媳妇干什么呀? 点灯,说话儿, 吹灯,做伴儿, 早晨起来梳小辫儿。 写完久久未坐,呆呆看向门口 第6章 漂亮的城里姐姐 下午天刚擦黑,大黄从外边一头扎进院,旋又出去,把满头大汗的雁飞和云山迎回来,两人各咕咚咕咚灌下一瓢水,才慢慢把气儿喘匀。洗了把脸,雁飞拎着给兰玉买的文具出去了。 “爷爷,蒸的啥,好香”! “饿了?馒头、咸肉,还有大葱炒鸡蛋。呵呵,怎么赌赛输了?” “嗯,飞哥不想欠大羊的人情,我们把今天猎的都给了他。没使网子,只用弹弓竹弓。” “一天比一天暖和,等草芽子发出来,鸟雀们就不闹饥荒了,就得孵蛋。你们就别进山啦,年过完了,再几天就得开学,你功课准备得怎么样了?” “作业早就写完了。明天开始预习新课,飞哥的旧书给我了,嘿嘿,跟新书一样!” “大字也要接着临,有大用处,能平心静气、宁神注意,将来会受用的。”老头把饭菜一屉子端了过来。 “噢,知道了。我把时间都安排好了,哪个点干啥都写床头上呢。” “不错不错,就得会安排时间。”老头摸了摸孙子的头,接着又说:“梁老头想收你做徒弟。他那些杂拌学问也罢了,太极八卦的功夫却是了得,他是梁氏太极的第四代嫡传,国家气功协会的理事,搁过去那是能开宗立派的大家。阿飞嫌他的招法跟唱戏的一样,不爱学。南老头是北派功夫大师,当年挂职体育部的教授,也瞧不大上他的功夫。岂知梁氏太极是内家功夫,走的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路子,爷爷虽不是方家,觉着南老头不见得是梁老头的对手。” “南爷爷和梁爷爷这么厉害!以前没听您说起过呢,那爷爷您练过功夫吗?对了,我们是从哪搬来的外来户?” “京城爷爷没练过武功,小时候,你太爷爷只一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书和棋,连琴和画都不让碰,说是会弱了心志。所以爷爷也只会教你读书和下棋。有好些事之前都没跟你说,以后慢慢都告诉你。” 云鹤年呷了口茶水,“你自6岁跟南爷爷习学拳脚,如今也有小成,只是气力还不够,梁爷爷那一套最是聚力养气,你要拾起来便是内外兼修,十分难得。艺多不压身,也了了梁老头的心愿,头几年兵荒马乱的,心里又有事,他也没起这个意。如今太平了,一天天也老了,这些个本事要没了传承,对自己个儿都没法交待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总有那一天。你想一想,明天给你梁爷爷说说去” 云山怔了好一会儿,他从没想过爷爷他们会‘有那一天’,没想过他们‘那一天’后要自己得怎样怎样;没想到他们真是从语文课本里的京城搬来的外来户;没想到几个爷爷他们原来都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从记事起,习字站桩、下棋读书,下山上学、上山打猎,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难道日子不就是这样吗?以后还要过不一样的日子?云山打心眼里也不想学梁老头的那些怪怪的把式,他也不大喜欢梁老头神神叨叨的作派,可是又不想让两个老头失望,打小都生活在一起,云山觉得都是一家人 把饭端回自己的屋里,云山心事重重地吃着。 “山哥,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等着急了呢,你看我背上书包像小学生吗?云爷爷早上说我可像了,你看呢”?春妮小跑着进来,“真香!” “小妮,吃不?像小学生,认识多少字啦”? “我刚吃过炒鸡蛋,爷爷不让我吃咸的,”咽了下口水,“我数数到一百了,字认得超过一百了,山哥你看,我写的字。”小妮捧出一张方格纸。 “不赖不赖,这么快就记住了,记性比我还好!诶,小妮,你爷爷呢”? “爷爷吃完饭就在给我配药,他说得出门几天,有一味药快用完了,要进山寻去,你找他有事吗”? “哦,没事。那待会你回去跟爷爷说他出门这几天,你就在我这学认字,好不好?快开学了,我爷爷也让我预习新书呢”。 “那太好了。那你不去猎小鸟了吗?哦,对了山哥,南爷爷说你们今天进山赌赛,赢了没?” “输了,他们今天运气特别好,一打一个准。我跟飞哥点儿可背了!算了不说了,让他们一回,下次再赢回来!”。 “嗯,再赢回来,山哥和飞哥才是最厉害的!” “阿山啊,你马上把昨天你网的那个甲鱼送给潘四奶奶,她今天过来借柴禾,说你潘叔叔明天回来,给她添个菜。”爷爷想得还怪周到。 “噢,我还打算炖汤给你们补补呢。对了爷爷,有时晚上会听潘四奶奶哭,为啥事呀?”云山想起了昨晚小妮的疑问。 “想抱孙子呗,儿子、媳妇不敢生,计划着呢,生了工作就没了。没有男丁,老辈人就觉得断了香火,是大事。送去,你小的时候她没少给你浆洗缝补,她儿子待你也好。”爷爷总记得别人的好。 “噢,我都记着呢。走,小妮,一起去!”云山心想,怎么又是香火的事,死了以后还能看见不成? 次日是初九,村部喇叭响起后,云山起床,出去取水洗脸时,梁爷爷背着竹篓、拄着长棍走了过来,“阿山,小妮昨晚说了,这几天她就在你这识字看书。爷爷我多则五日,少则三日便回,回来就收你当徒弟,不用三年,阿飞那臭小子就不是你对手啦,高兴不?嘿嘿,头啊等我回来再磕,玩你的。”不待云山回话,人已飘然而去。“我不想”云山终究没有喊出来。 一刻钟的热身刚结束,听到雁飞起来的动静了,不一会儿,雁飞高大的身形飞过矮墙:“一会就得跟爷爷上山。你们开学前我们几个再去趟桃花涧,不打猎,只探山洞如何?我总觉得那个山洞里有宝贝,先到先得哦!” “行,十四那天,我帮你约兰玉?” 雁飞对云山竖了个大姆哥,刚要转身,云山又说:“梁爷爷外出给小妮寻药了,要日回,我跟小妮这几天都在家。你真不打算做梁爷爷徒弟?” “我学不来他那套,爷爷还要让我学他的针法,绣花似的,我不稀得学,我正在看孙子兵法,琢磨山势地形、排兵布阵,我觉得这个有趣多了!”雁飞比划完梁爷爷打太极时的形态,又模仿了下南爷爷扎针时的样子。 “梁爷爷打你主意不成,又找上我了,我也不太想学,可爷爷昨晚跟我说不能断了传承。” “他们都老啦,拳脚再好,也怕菜刀,菜刀再快,比不上弹药。哪有无敌的功夫?不过我爷爷说,梁爷爷的功夫是真功夫,不光能健体延年,练上二三十年后能轻身、还有气劲,点穴封脉都不在话下,不过也难练,是真的耗功夫,你有耐性,说不定能练成。阿山,干脆你把我爷爷的那套针法一起学了得了,省得他天天叨叨我,回头我跟他说说看。走了,记得十四哈!” 得,又要当回徒弟。不过南爷爷的针法能治病救人,学学也好。 读完《曹刿论战》的时候,外面隐有汽车喇叭的声音传来,已近晌午,云山也有些倦意,刚想出去看看,忽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坐下来,接着读诸葛亮的《前出师表》,一旁正就着《葫芦娃》吃大糕的春妮书一扔便跑出去了,“我去瞅瞅,是不是潘伯伯他们回来了。” “慢点跑,磕着牙!”云山叮嘱了一句便接着读:“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山哥,城里没有土吗?哦,可能你也不知道。为啥潘伯伯他们一家身上那么干净!眼镜、手套、皮箱、皮鞋,都跟新的一样,干净得都发亮!那个婶婶的脸那么白,嘴唇那么红,有点吓人哩!那个姐姐和你差不多高,她的头发又亮又干净!她的红大衣是这样的,腰里还系红带子,真好看!她还给我一根这样的糖吃呢!”春妮不停地感叹,连带着用小手比划,“城里人真俊!” 潘良驹是云崖村第一个中专生。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当年为照顾潘家孤儿寡母,村里推荐已初中毕业两年的潘良驹上了省物资学校,学习农用物资营销管理,毕业后分配到县物资局,现在已调任市局农机科科长。由于云崖村村民多是猎户,跟农用物资挂钩少,所以跟潘良驹有联系的不多。潘良驹的媳妇是他同学,不是本地人,据村里人说是在市农业局上班,比潘良驹还厉害。云山只知道他们唯一的女儿叫潘云岚,小自己一岁,小时候常回奶奶家住,经常一起玩,天天粘着自己喊云山哥哥。去年清明还回来的,路上碰到只是笑笑,礼貌地说云山哥好,就没再说话。 “山哥你在想啥呢,怎么不理我呢?”小妮看到云山走神了。 “哦哦,小妮,我背书呢城里土少,城里人也不打猎种地,所以他们的衣服头发都干净。” “他们也不种地、也不打猎,那他们吃什么呢?”春妮睁大了漂亮的眼睛问。 “他们干工作挣工资,用工资买粮食吃。” “工作是什么,工资又是什么?” “工作就是不同的活计,比如农民的工作是种地,猎户的工作是打猎。他们有和我们不一样的工作,也能挣到钱。” “那他们的工作是什么呢?”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还没去过城里。” “我长大了要去城里住,山哥你也去好吗?” “我不想去住,不过哪天我可以带你去城里玩。” “行,拉勾!山哥,我去找云爷爷了,问问咱下午吃啥。” 云山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甲里顽固的泥是很难洗掉的,指尖还有早上临帖时沾的墨汁,手背上风皴的口子结了细细的黑痂,洗手时怎么都搓不掉。上身旧长袄领子上的汗渍很厚,衣襟上缺个扣子,下身棉裤上有两三个被山荆刮破的口子,旧胶鞋因为早上的剧烈运动已被汗湿了鞋面,里面的棉袜被大脚趾各顶了个大洞 云山立马起身打了盆热水,洗了手和脸,又用湿毛巾把头发好好擦了擦;再打一盆水把脚也洗了,换了集上新买的鞋袜。云山有些扭捏,不过心里觉得踏实了不少。 “咦,山哥,你怎么穿新鞋了?你要去见那个漂亮姐姐吗?”云山的脸红了,“不是,我早上练功一身汗,鞋和袜子都湿了,这会觉得凉,就换了。爷爷说吃啥?” “山哥你怎么脸红了,你认识那个漂亮姐姐?喜欢她?” 云山感觉彻底败了,只答了前一问:“认识,她是潘四奶奶的孙女儿,小时候常回村里玩,上学以后就不常回了。小妮,我带你去找兰玉姐好不好?飞哥今早上山前跟我说,过几天我们四个再去桃花涧玩,让我们找兰玉跟她说一声,你去不去?” “走,爷爷说三点半吃饭:鸡蛋挂面就咸肉。” 第7章 潘叔来访 兰玉的爷爷兰良顺是村长,长年扎在村部,平时只有吃饭的时候在家,年节也不例外;兰玉的爸兰忠诚有严重的腰疾,一年里卧床的时候多,站着的时候少,生活的担子就落在了兰玉她娘身上,所以兰玉的娘脾气不太好,云山每次见到她都觉得不太自在。 兰良顺不识字,对读书人格外尊重,当年留下云鹤年他们三人在云崖村,就是看中了他们识字多,读报纸不费劲。后来又力荐云鹤年到小学代课、南静之做赤脚医生,按上级政策,这都是有工资的,于是村里就有人眼红,不光排挤这几个外乡人,对兰村长也有意见,说他胳膊肘向外拐,有好差事不尽着自家人,还有同族的去他家里闹。就为这个,兰玉爸年轻时就没少冲撞云鹤年他们。天长日久了,村民见云鹤年为人谦和,红白事上有写写划划的差遣,也从不推辞,还年年为大家写春联;南静之医术高超,总能让老百姓花最少的钱、最短的时间看好病,渐渐的也就没了敌意,不再称他们外来户、三家村了。再后来,云鹤年带的学生渐渐成长起来、南静之的病人多到山外一二百里外,梁永泰又诙谐有趣、料事如神,大家伙儿就渐渐跟他们热络起来。 云山对那些云崖村旧事不甚了了,他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长得白净俊挺的男娃,平日不声不响的稳重有礼,老老少少大都喜欢他。 “婶子,兰玉在家吗?我有道题不会,想问问她。”云山和春妮到兰玉家门口时,正看到兰玉她娘在外头刷锅。 “是阿山呐,快进屋来,外头冷。小妮白了哈,大娘瞅着长个了哩,来吃花生。”兰玉娘端了一笸箩花生放桌上,又喊:“小玉!在里屋呢吗?阿山来问你作业。”兰玉娘少有的热情,云山有点懵,旋即明白,过年活儿少,兰玉兰陵也能帮忙。 兰玉从里屋出来,“小妮来啦,来,姐给你梳梳头,看乱的云山,啥题啊,你还不会?。”兰玉佯作不耐烦的样子瞅了眼她娘,她娘立马领会,“你弟又惹你爹了?劲儿都长在脖子上,只是嚎,我去瞅瞅。小玉,招呼阿山吃花生!兰陵哎,你给我滚出来” “咱们不是十六开学吗,飞哥打算”,云山把雁飞的意思飞快地转达给兰玉。“前天我娘嫌我出去一天,就带了那么点荠菜回家,不让我出门呢!”兰玉有点为难。 “这回不弄烧烤了,专去山洞北边挖蘑菇荠菜,过晌就回家吃饭,我爷爷也不让打猎了。咋样?” “那,十四早上,你们让小妮提着篮子来找我,说去挖菜。嗯,得跟我娘说四丫也去。要是实在出不去我就让小妮回你。”兰玉边说边给小妮的口袋里装花生。 “嗯行”,春妮点头。 往回走时,春妮问:“山哥,兰伯伯年年有病为啥不找南爷爷治呢?” “对哟,我还真不知道,等南爷爷回来问问。”云山也觉疑惑。 回到家,爷爷正在捶打晾晒的被褥,扑出来的灰尘在清澈的阳光下看得极为清楚,爷爷的头发、眉毛、胡子上沾上了一层。 “阿山,炉子上煮着茶,去看看开了没?”云鹤年糊了一脸灰再张嘴说话,显得特滑稽。 “噢”,云山不敢笑,小妮可不管,“云爷爷,快照镜子看看你的脸,哈哈哈,看不清模样啦!” 云山给爷爷端来洗脸水,“爷爷,以后这些事交给我就行了。” 小妮掏出几颗花生,剥壳吹去皮塞到云爷爷嘴里,“花生可香啦!” “嗯嗯嗯,小妮真乖!爷爷马上给你们做饭。”云鹤年嚼着花生,很享受孩子们的赤子之情。 潘良驹父女俩的来访出乎云山的意料,吃过饭正在洗碗刷锅的他,听到门口响起宏亮又温和的声音,“云大爷,新年好!我带小岚来给您拜年,祝您健康长寿!”,“云爷爷新年好!”前者还是地道的家乡话,后者是清脆入耳的普通话,跟广播喇叭里的一样。 “良驹回来啦,好好好!新年好!哟,小岚都长这么高啦,一晃啊成大姑娘喽!要不是在家里,真不敢认。快进屋来,这是什么?良驹你到大爷这还用客气吗。阿山呐,你潘叔和小岚来了。” “给您带了点红茶尝尝,都说天冷喝这个暖和,您尝着好的话,我下回再给您带。” 手足无措的云山,擦着手上的水硬着头皮出来,脸憋得通红:“潘叔过年好,婶子没回吗?” 潘良驹拍了拍云山的背,看着云山的脸,眼神里充满理解,笑着道:“一块回来的,路上不太好走,你婶在家歇歇脚。”然后转头向着云鹤年说,“阿山的个头今年蹿了一大截,身体更结实了。” “他们都这么说,天天在眼面前,就不觉得啦。坐,良驹” “云山哥,过年好啊!怎么到你家了,咋还不理我了呢?”潘云岚笑嘻嘻地看着云山,云山的脸更红了,“哦,小岚,刚一下子没敢认,新年好。我给潘叔泡茶去。”说着进了爷爷那屋去拿茶具。 云山没想到云岚也跟了进来,他紧张极了,不知道该说啥好。 “怎么害羞啦,云山哥哥?嘻嘻。”云岚一声恰似儿时的呼唤,一下子溶化了云山心里的不解与难过,“小丫头片子,打趣我哈,回头我叫你认识认识大黄”云山麻利地把爷爷待客用的紫砂茶具洗涮好、又拿出一小包枣花茶一起捧出来,良驹叔自然地接过,熟练冲泡,然后依次每人倒了一杯,“喝上云大爷的枣花茶,回老家的心情就圆满了。经常想起他俩小时候在桂树底下玩,我喝跟您下棋,不留神把您缸子里枣花茶都给喝了” “云山,你说的大黄,是去年跟你后头的那个小不点吗?”云岚坐在那里拘谨,想和云山单独说说话。 “阿山带妹妹转转,看好大黄,别吓着她。”爷爷吩咐道。 “那潘叔你和爷爷先唠,我带小岚转一会。” “好,去玩,还以为你们长大生分了呢。”潘良驹微笑道。 大黄带着小妮出去玩了,不出意外的话,指定是去桃花溪扑野鸭去了,云山的生活太枯燥,大黄都嫌弃。 “你的字真漂亮,比我们学校的书法老师写得还好!”云岚赞叹着:“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随云晦明,云共山高下。这幅能送给我吗?字好,诗也好。” “行,你要不嫌弃拿哪幅都行。这都是我平时的练习,还没有正式的作品哩。爷爷给我刻过名章,我还从来没用过。看来今天要用上了,嘿嘿。” 云山的习作太多了,近一年的就有上百幅。云岚挑了行、楷、隶书各一件,让云山在每一幅上题了:年赠云岚,盖上引首章、名章,这便是独一无二的了。云山想写赠云岚妹妹的,云岚不让,说写名字就好。 “小岚,你看我攒的石头,都是在桃花涧拣的,飞哥那也有一箱。你在城里见不着,你挑喜欢的拿!可惜梁爷爷出门了,不然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就能给石头打眼穿绳。” “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见云岚虽然是城里人的穿戴打扮,却依然像小时候那样跟他毫不见外,云山心里别提多恣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藏品都送给她。但云岚只要了三块颜色各异、大小差不多的椭圆石头,其他的像狼牙、雉鸡翎什么的都不要。 “好了,云山哥哥!你想一次就把我给打发了吗?没门!呶,这是我家地址,以后你要是见着这么大的、别的色儿的石头寄给我好不好?留着我回来拿也行。” “那好,你们哪天回城?” “十六开学,十四之前肯定要回。主要看我妈,她还是不太习惯,也可能两三天就回。” 顿了一下,云岚又说:“云山,你明年考高中?如果考上高中你想去市里上吗?你要是想去,跟我爸说,其实也是他让我问你的,他对你印象特好,说你一直待在山里将来要耽误的!” 云山从来没想过去市里,压根儿没想过离开村,虽然昨天爷爷说他们是“从京城搬来的”的话给了他震惊,更多的却是不解、疑惑。 “爷爷想让我上高中的,不过我没想过要去市里上,进了城,爷爷怎么办,春妮还有大黄怎么办?城里能打猎练功吗?” “云爷爷见多识广,你回头问问他,说不定他有办法呢!我们过去,爸爸还要去给兰爷爷拜年,我也想去看看小玉姐,明早我再找你玩。” 果然,潘叔叔正站着跟爷爷话别,说要去兰大爷家坐坐。云岚也笑着向云爷爷告辞。 云山没有去问爷爷是否考高中、是否能去市里。他回到自己屋,呆呆地坐着,脸上还是刚才的笑意。云岚身上好闻的香味还在,她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在耳边,那么清脆那么好听那么舒服;她的脸庞那么明净、双手那么好看!有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就很好了,他不敢奢想会天天和她在一块玩儿。 “呵呵,傻小子,阿山,阿山!”爷爷开门看见似喜非喜的孙子,乐了。 “哦哦,啥事,爷爷?”云山终于反应过来了。 “别傻乐了,去找找小妮去,这都一个钟头了,跑哪去了?” “没乐呢。我到小石闸看看去,指定扑野鸭去了。没事儿,大黄跟着呢!” 云山还没出门,见大黄咧着个大嘴,摇头摆尾地进门,旋又出去把春妮迎进来,“山哥,看!这是啥?”春妮一手拿一个绿色的鸭蛋跑进院,一脸的得意。“嚯,看这丫头造的,袖子湿了,鞋也湿了,冷不冷!快到炉子边烤烤去,这丫头!”云爷爷见春妮的小手冻得通红,心疼地嗔怪道。 大黄见爷爷脸色严肃,麻利地溜了。春妮把鸭蛋放在灶台边,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烤炉子去了。云山拿来了春妮的棉焐子,帮她脱下透湿的红色皮棉鞋,远远儿地烤着。趁这功夫,爷爷跟云山说了良驹叔愿帮忙把他转到市里上高中的事,不过爷爷没有马上答应。云山立马告诉爷爷他没想过去市里念书,高中还有一年多呢,考上再说也不晚。爷爷点头表示也是这个意思。 雁飞跟南爷爷回来时,春妮已经睡着,云山把她的小床挨着爷爷的床支在炉子远处。 雁飞是挑了两大捆柴禾回来的,累得直哼哼。南爷爷难得地给他打水泡脚,又满脸慈爱地挑破脚掌上磨出的大水泡,抹药消炎。不等药水干了,雁飞就跳着脚跟云山进了他的屋。 “今个要不是带了阿飞,我就见不着你了,老伙计!”原来南老头采石耳的时候,安全绳滑脱,幸亏雁飞反应快,力气又大,一手抱树杈,一手拽住了绳子,老头才得以爬上来。“你是个大高手哩,怎还恁么大意,以后别采了,太危险。你家的飞将军是福将,有勇有力!”云鹤年又是责怪又是感叹。 “算了,我不想逼他学我的针了,他爱看兵书学兵法,就让他当兵去,说不定啊,还真能成个材。” 云老头却没附和,“等永泰回来,让他上趟京城瞅瞅去,咱们的身份问题不解决,雁飞当不了兵啊!再说,户口也不在这里呀,老伙计。雁飞明年就十八了,这事不能耽搁。” 犹如一盆冷水,把南静之浇醒了,在这个“世外桃源”待久了,他似乎已经真忘了那个红彤彤的京城,忘了这里不是自己真正的家。 “是该打听打听、活动活动啦唉!” “你可别灰心,事在人为嘛。况且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是啥情况我看有好没有孬。” 云山屋里,雁飞调侃:“阿山,去城里上学多好啊,跟你的岚妹妹一起在知识的海洋里狗刨儿,说不定哪天,潘叔就成了你老丈人,以后哥进城也有落脚的地方了。真傻!” “得得得,我今儿给你问兰玉了,估计能去。飞哥,兰玉学习那是全镇数得着的,听李老师说考上县中问题不大。你想哦,上了县中以后肯定要进城的,你不打算打算?” “刚说了你一句,你就跟我说兰玉,小心眼。我呀,就想当兵,扛上枪跟美国干、跟越南干,要是当上团长、师长,那就太美了,进城算个啥?还有一年,我就能当兵了,我要下狠劲儿练功夫!”雁飞握起拳头,眼里神采飞扬。 飞哥和兰玉都有远大的理想,让人佩服。云山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干什么、去哪里,他更多的是听从爷爷的安排,一板一眼地干眼下的事。 初十一早,云山照计划习字练功。练功时突然听到矮院墙外头传来“咔嚓”一声,云山一个空翻跃过去,原来是云岚,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古怪东西。见云山疑惑,云岚道:“这是照相机,我爸从大舅那里借来的,给奶奶和他照了几张合影,又照了全家福。我刚才给你拍了张练功照,回去洗出照片寄给你。哎呀,你像一个人,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这么神奇,这就照好了?我记得小学毕业时,那照相师比划了很长时间才照好,而且他的那照相机很大、好像很复杂,你这个相机岂不是到哪里都能照了吗?” “就是便携式相机,云山哥,你帮我照一张,我就站这边桂树底下,你看镜头里,我的上半身全在方框里头就按这儿,多瞄一会儿哈,里面的胶卷挺贵的,浪费了我妈会怪我。” 云岚教了云山好一会儿,云山终于找到了关窍,成功给云岚照了一张,两人又自拍了张合照。 “云山哥,你等我下,我把相机放回去,再给你拿个东西。” 不一会儿,云岚拿来一个长木匣,“云山哥,这个笛子送给你,盒里还有说明书跟一本笛子乐谱,我觉得你的生活还应该添点音乐。你看你书读得多、武功好、书法也好,要是再会个乐器,那就太完美了!你觉得呢?”云岚一脸憧憬地说道,仿佛是自己的事。 “小岚,谢谢你,可我还一点也不懂音乐呢。”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学会。这个乐谱你一定要练习哦,我会写信监督你的!”见云山点头,云岚很开心,“下次我再给你带个吉他,或者寄给你,弹吉他可时髦了,你一定要学会哦。” “时髦的都贵,要多少钱我给你,我一年能挣好几百块呢,比爷爷挣得都多。”一下子得到太多,云山心里不踏实。 “不贵,哎呀,你别打岔好吗。你知道吗,本来我妈明天就想回去了,在这她一点儿都不习惯,饭都吃不下。多亏了你,云山哥,我妈看了你送我的书法和石头,觉得都好漂亮,竟然想到桃花涧去看看,看有没有机会也拣些,送给朋友同事,每次回奶奶家她都没什么兴致,爸爸看她心情转好也特别高兴,你这两天有空带我们去桃花涧去看看吗?” “今天就行。我这还有一箱石头呢,要不你先挑一些?”云山说。 “我可没跟她说你这里还有,我妈想转转,爸爸也安心些,要是这么快就回去,他总觉得对不起奶奶。那我们一会吃过早饭就去?我跟爸妈说去。” “行,我去准备些东西。”云山心里有了个小计划。 第8章 珍珠翡翠的翡翠 “潘叔好,婶子新年好!”潘良驹拍了拍云山的胳膊,点点头,“今天要麻烦你了,阿山,我有些年没去了,忘了路咋走了都。” 看着眼前全副武装的英武少年,身后跟着个大狗,手里拿了长短几根木棒,腰里别着把弯刀,背上一个大竹篓,能看到篓里有一团渔网、一个葫芦、还有个大纸包里面不知包的啥,董明秀张了几下嘴才说话:“你好,你是云山?你怎么打带这么多东西,我们去桃花涧看看就回,不用这么麻烦的。”云山小时候她也见过几回,除了觉着挺可怜的没啥印象,这突然的就长成帅小伙儿了——像李连杰,十分惊奇。她本想问你怎么打扮成这样的,话到嘴边觉得不妥才改了口。 “婶子你不知道,路倒不远,只是你们不常走山路,怕崴着脚,得走慢些,我带了几根短棒,你们累的时候拄一根;桃花涧的鱼特鲜,一点土腥味儿都没有,我网网看,要是能网着你们带回家吃也行,就地烤着吃也行;还有桃花涧的蘑菇,烤着吃又香又甜又嫩,篓里有佐料,还有竹签,我都洗干净的。”听云山这么说,云岚一脸兴奋,无声鼓掌,看向爸爸妈妈,潘良驹笑着看向媳妇,“要不要野炊?”董明秀的眼睛里也泛起了光彩,“云山,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你了,之前没想过要野炊呢,你会弄?材料够吗?” 董明秀已年近四十,因为保养得当又少经风雨,显得皮肤白皙,身形挺拔。可能是在婆家不习惯,精神略显委顿,这会儿被云山三言两语撩拨得起了童心,便振作起来,潘良驹心情大好,“明秀,你别看阿山比小岚就大一岁,这孩子最靠谱了,他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安排。小岚背包里也带着些水和吃的呢。”董明秀心情爽朗了些:“那行,听你们的!” 说罢一行人开拔,自然是大黄和阿山走前面带路,依次是潘云岚、董明秀、潘良驹,每人都拿一根短棒。半程的时候,董明秀觉出了拄短棒的好处,不过中中途还是坐下歇息了一刻。 一个多钟头后,到了桃花涧,潘良驹带着媳妇、女儿先去挑石头。云山则先把网扎下。 这会儿的云崖山景致一般,色彩并不丰富。但是峰顶云雾缭绕,山下松篁交翠,溪边长长的枯草处间有粉和黄的山梅绽放,倒也堪入画;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疾掠过桃花溪,更衬出清幽来。 董明秀笑着问,“是不是叫梅花涧更合适呢?” “老婆言之有理。是不是季节的原因,见梅花开的人少,见桃花开的人多,所以就叫桃花涧了呢?” 董明秀闭目沉浸在山梅淡淡的香气里,没再搭腔。一家人长住城里,入此佳境顿觉心旷神怡,三人不时弯腰挑拣石头,再互相照照相,开心的笑声不时传出。云山深知大山里危险无处不在,尤其是有水的地方,他不敢走得太远,便让大黄守在灌木处,又跟良驹叔嘱咐了几句,便踏‘桥’而行,向山洞方向悄悄走去。竹林里这时小鸟少,用弹弓即使打着也很难拣到。到山洞北边一是因为有蘑菇,便有了素菜,二是有蘑菇说不定附近会有兔子。 走到山洞口时,依旧是呼噜噜的‘喘息声’和隐约的硫磺味。折向北行一百来步,钻进山坡上一处被高树遮蔽的草窝子,云山看见了蘑菇,没有他预想的多,枯草上有不少蘑菇碎屑,空地上有些爪痕,不是兔子,是山鸡的。这明朗的天气,无论兔子还是山鸡都不好抓,云山有点慌,话已经说出去了,要是什么山货都烧不着,在云岚面前太丢脸了。 总要冒点险才行,云山沿着爪印追踪了近二百米,终于在一处山坳的几丛矮竹下,看到了四五只觅食的山鸡,离自己有三四十步的样子,云山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苞谷,左手轻弹,十来颗苞谷落在弹弓射程内的草丛,又轻弹数下,五六颗苞谷每隔数米渐次飘向山鸡附近。云山焦急地等待着,虽然他极有耐心,但他担心大黄会叫起来,那可能意味着有大兽出没,云岚一家会有危险。山鸡生来警惕,它们从来不会一直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总是不断地转头变换行进的路线。云山有点后悔他的小计划了。 野生动物不像家养的牲口,见到食物便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它们会不停地观察、反复确认有没有潜在的危险。然而谷物香味的诱惑实在是无法拒绝,五只山鸡就要进入弹弓的射程内,云山的手心沁出了汗,他甚至能听到心脏呯呯地跳声,而山鸡似乎也感觉到隐隐有威胁存在,咕咕地叫着踟蹰不前。云山轻轻深吸一口气,闭了下眼睛平复紧张的心情,握弹弓的手也放松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看去,山鸡们在叽咕了一阵后,还是决定继续向苞谷香飘来的方向前行,进入射程了!云山小心翼翼地把三颗石子包进弹袋里,稳稳地拉满弓弦,避开所有会挡住石子去向的树枝,瞄准公山鸡的头,射!!紧接着,云山整个身体如猎豹般弹射出去,扑向中弹的两个山鸡,还没来得及扑腾,两个山鸡已被按在地上,云山迅速拔刀敲死然后扯一根藤捆起来迅速返回到蘑菇圈,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摘了十几颗大菇用干草茎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又薅了把野蒜装进口袋里,正要挖点野笋,大黄浑厚的叫声传来,云山一激灵,他能分辨大黄叫声代表的含义,这不是有危险的信号,应该是担心他有危险而催促。算了,不挖笋了。 云山跳过石“桥”,出现在云岚他们面前的时候,大家都被他身上滴滴答答挂着的“战利品”惊呆了,“咔嚓”一声,反应过来的云岚按下快门。 “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你就收获了这么多!这山鸡是刚打的?”董明秀被这个半大小伙子折服了,“运气好,正好碰到。”云山腼腆地笑了笑,见云岚正笑嘻嘻给自己竖了个大姆哥。“喝点水阿山,咱爷俩用一个水壶,不嫌弃?”潘良驹把自己的水壶递过来,云山也没矫情,仰着脖子唇不挨壶地灌了一大口,压低声音说:“够了,良驹叔。我们打猎时喝水少。撒尿呢一是耽误时间,另外就是不安全。”潘良驹会心一笑。“靠路口的竹林边上安全,可以方便。良驹叔,我背篓里有一捆二踢脚,你到亮堂地儿放二个,隔几分钟就能去方便了。” “你小子想得周全,我刚才还想问你呢!明白了。”良驹笑着拍了拍云山后背。 “我等会还要放两个,要收拾山鸡跟鱼,腥味大,会引来狼跟獾啥的,离村子不远也得防备。”董良驹自然懂,不能跟老婆闺女讲,她们要是担心受怕,玩得也就没意思了。 云岚捧着一荷包的彩石头向云山显摆,云山拈出两块几近透明的小石头跟云岚说:“这两块好,像是翠。”“什么是翠?”云岚问。“就是翡翠啊。”“珍珠翡翠那个翡翠?”“嗯,听老辈人说这样的石头就是翡翠,我爷爷、南爷爷的烟斗嘴就是用这种石头雕的。” “大黄,你太厉害了,你竟然给我刨出来两块翡翠!”云岚激动地直晃悠大黄的大脑袋,“我要买排骨给你吃,买牛肉给你吃!” “真的是翡翠吗,云山?”董明秀有些半信半疑。 “婶子,我自己也不懂。不过雁飞哥前年拣到好几块这样的,兰爷爷还有几个老猎人看了都说是翠。”云山答道。 “带回去让我们局的老戴给看看就知道了,他家祖上是在上海开玉石首饰铺的,不管什么珍珠玛瑙、宝石玉翠,他一眼便知真假等级,要真是的话,小岚还真是好运气,得好好谢谢你云山哥。”潘良驹说。 “谢啥,兰爷爷说玉找有缘人。咱这也没有人收这个,总归是石头,当不了饭吃。”云山笑答。 “小岚,想不想去看网到鱼没?”云山岔话。 “好啊好啊,不远?” “呶,你看网头,拴在那棵桃树上呢”,云山指了指下游。 云崖山给云山面子,桃花溪也不吝啬,十来条肥壮的鲫鱼在网兜里翻腾,另外竟然还有几十个透明的虾!云山心里默念多谢山神保佑,双手叫劲,提出网兜,云岚兴奋地拍手跳起来,“云山哥哥,你是神仙吗?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云山把几条肚子鼓鼓囊囊满是卵的鲫鱼放生,只留下那些个虾和几条三四两沉的苗条鲫鱼。“是云崖山欢迎你们,我是托你们的福。这些够了,有籽的放掉。” “嗯,够了够了!”云岚伸手要拈个虾,那虾弓身跳了起来,溅了云岚一脸水珠,“哈哈哈,这虾太能蹦了,云山哥你拿一个给我,爸,你帮我照个相。” 云山怕虾针扎到云岚的手,小心地把虾针给掰掉,又扯根水草穿了个鲫鱼一起给了云岚,“咔”,一个笑靥如花、左提鱼右拈虾的少女倩影瞬间定格。董明秀的少女心也萌动起来,竟然脱了鞋袜站进溪水,提鱼拈虾照相,然后是两代少女各种合照,不亦乐乎 时间是正午,一天里最安全的时候。云山还是走到竹林边,放了两个二踢脚,然后才飞快地把山鸡和鲫鱼收拾好,再用葫芦里的水洗去血污、把内脏等弃物深埋并盖上枯叶,最后将山鸡皮毛用纸包好放进背篓。等明秀婶子把洗好的蘑菇野蒜归集过来,云山取出竹签一一串起,良驹叔的简易灶也垒成了。 快乐的时光总显得短暂,但也足以干掉所有的烤串和胶卷,“吃饱了,阿山太棒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胶卷也没啦,良驹,早知道咱们多带一卷来咯。”明秀婶意犹未尽地自责了一下。 “妈,明年咱们回来再让云山哥带我们野炊好不好?”云岚趁热打铁。 “云山,婶子谢谢你。我呀,这些年跟你潘叔回老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婶子是南边人,以前来这儿总觉得不习惯,听不懂的话,吃不惯的饭,不愉快的话题,今天是你这个大孩子让婶子觉得老家也挺好的。听你潘叔说,从你两三岁起你妈妈就没再管你,婶子听了心里不是滋味。一边要打猎干活儿,一边还要读书上学,你这孩子当真不容易!” 见明秀婶子说着说着要掉眼泪,云山慌了,从小没见过妈,云山对这个岁数的女性有着天然的不懂,他无助地看向云岚。 “云山哥,我妈这么喜欢你,要是让你给我妈当儿子,你愿不愿意呀,嗯?嘻嘻”云岚一脸狡黠地问。 “啊~”云山懵了,半晌才道:“婶子你别难过,虽然不知道我娘长啥样,不过我也从来没觉得不容易。听爷爷说,打我小时起四奶奶还有良驹叔对我就好,我和小岚又从小一块玩到大,我特别乐意为你们做点啥,可也没有啥可做的,这些本就是这山里水里有的东西” “阿山,婶子不是难过,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也不瞒你,你良驹叔跟婶子提过,要认你当义子。我们有私心,你四奶奶总跟我们提要二胎的事,可是计划生育政策严,我们岁数也大了,要不了。认你做义子,一是你四奶奶那边心里有了底,二是你良驹叔确实喜欢你,不想让你一直待在这大山里,耽误了前程。起先,我总觉得这事跟闹着玩似的,现在婶子也乐意,小岚更不用说。你别担心,乐不乐意都没关系,我们心意不变。” “我” 良驹抱了抱云山,“小子,不知道咋办了?嘿嘿,没事儿,咱们回家,跟你爷爷他们说去!” “噢”云山有点不自在,两个大男人怎么能抱呢! 大黄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嘴里还嚼着啥。 云山把明火浇灭,现场拾掇利索后,一行人原路返回。 第9章 拜师礼 云老爷子和潘四奶奶欣然同意后,南静之与兰村长给见证,潘家族老亲立文书,各方签字认可,云山便成了潘良驹和董明秀的干儿子,改了称呼,重新叙礼,只待中午摆宴庆贺。大人们都很高兴,云山和云岚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春妮却一点儿也不高兴,昨早一个懒觉睡醒后,她的山哥便不见了;昨晚一个赌气装睡,早上醒来她的山哥就要变成城里人的干儿子、成了那个漂亮姐姐的哥哥了,这让春妮无比的失落:山哥一直是她自己的山哥,怎么会成了别人的哥哥。大人们和飞哥都围着他们忙前忙后,就连大黄也是,自己一下子成了没人搭理的孩子,委屈越攒越多,眼泪也慢慢盈满眼眶,从脸上滑落,终于她哭出声来 大人们喝茶聊天时,云山想起昨个白天就没见着春妮,晚上春妮装睡又没理自己,这会还没看着她,心里十分不安,跟小岚说了声便从四奶奶家出来,直接翻过矮墙转进爷爷房间。 春妮这回是真睡了,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泪痕,枕巾都湿得透透的,手里还攥着一个彩泥人,是桂花涧大集上自己给她买的,云山一下子懂了,这一天多小孩受冷落了,她一个小人儿没人玩,受了多少委屈无处告诉,哭累后自己又睡了。云山鼻子一酸,用热水烫过毛巾轻轻地擦干春妮小脸上的泪痕,又把她的棉鞋脱下来,脚放到床上,拿来毯子盖着,把勒脖子的棉袄扣子给解开。“山哥,你和我玩啊,你怎么不理我啦”春妮喃喃地说着梦话,抽泣了一声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翻身接着睡了。云山的眼泪一下掉了下来,没妈的孩子原来是这样的,只能靠睡觉去忘掉无法排解的无助和委屈,自己小时候是否也曾像春妮一样委屈过、一样哭累到睡着过,记不得了,不过此时他默下决心:以后若有本事,一定要让春妮过上好日子,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的。擦了把脸,云山走到院里,见云岚正静静地看着他,“山哥,我也喜欢春妮,我以后也会把她当妹妹的。” “谢谢你,小岚。你回老家两天,我感觉我好像一下子得到太多,不像真的似的,我害怕你们一走,我就跟小妮一样,又什么都没了。” “哎呀呀,这个山里人怎么还成诗人了?是真哒,我们成一家人啦,你是我爸我妈的干儿子,不过我俩没结拜,要不,磕一个?” 云山哈哈一声被逗笑了,一扫刚才的忧郁,笑容清澈明净,看得云岚一下子怔住了:这真的是一个没出过山的人吗?“云山哥,你先去奶奶那边对付一下,你才是主角,我看会小妮。” “那行,一会儿我让飞哥来替你。”云山一下子爽朗起来。 雁飞一早被安排采买,回来后,按云山的交待去通知兰玉一会也过来吃席,这会听云山讲得郑重,也担心春妮哭坏了。可当他走进院子,见春妮正跟云岚翻红绳子呢,脆生生的一口一个小岚姐叫着。 “雁飞哥新年好,前天过来拜年,碰巧你和南爷爷进山了。今天就忙你一个人啰,惦记春妮呢?”“新年好、新年好!小丫头长大了哈,这说得面面俱到的!你爸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早上从崖下带了个玩意儿还没来得及给小妮哩,这会得空过来。”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鸡毛毽子递给春妮,春妮笑得眼睛眯起来:“我最喜欢飞哥了,山哥最讨厌,我以后不跟他玩了。”雁飞摸了摸春妮的头,假装生气:“阿山惹小妮不高兴,我得罚他三天不准吃饭,哼!” “飞哥飞哥,让山哥少吃一顿就行了,他要是饿坏了,我爷爷就收不到徒弟了。好吗?” 雁飞和云岚笑了起来,雁飞假装思考了一下说:“那,听小妮的?” “嗯,飞哥你最好啦!” 中午刚开席,却见梁老头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哈哈大笑道:“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晚,口福不浅呶,自罚三杯、自罚三杯啧儿——”正和大家寒暄呢,听到声音的春妮,如同乳燕投林般扑进爷爷怀里,梁老头无比慈爱的轻拍着孙女,眼睛却瞄向了云山。 酒饭罢,众人离席散去 “傻小子,你是不是答应过我照看小妮的?小妮刚才怎么跟我说以后不理你了?臭小子,我这出门都没有三天,你啥时认的干亲?走,找云老头去,不得先拜师吗,嗯?” “” 云山无语,这个顺序很重要吗? 梁永泰很不满云老头的安排,先拜干亲后拜师,是不是显得他这师父,啊不,师祖外道了些;另外,阿山刚刚拜干亲摆筵席热闹过了,再行拜师礼显然不宜再铺张,那坐在主位被敬酒、大快朵颐的愿望还怎么实现呢?当然,这不就是主要原因。想让春妮出气只能是拜师后再折腾这傻小子。 云山的假期计划显然没能好好执行。作为新晋干儿子,应当应分地随干爹上坟,敬告了祖宗;陪干爹一家感受了桂花涧年集的气氛,并代爷爷买土产若干作回礼;抽空又帮干奶奶打水、劈柴、唠嗑尽孙子的义务,当然,他收到的见面礼也极丰厚——手表、红包、长命锁。 自认了云山作干孙子,潘四奶奶心情甚好,原本苦哀哀的蜡黄脸上,这几天也绽放了光华,好似年轻了十来岁。即便儿子一家要回城了,老太太也心气不减,前前后后地张罗着吃喝。 十三一早,阴沉沉的天空似乎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下,几位老人送到村口便与潘良驹夫妇别过。云岚不停地交待着云山,“记得练笛子哈,暑假我要听一支完整的曲子。明天我就去洗照片,不过寄就得等几天啦,到时和吉他一块儿寄过来。” “嗯”。 “再考虑下去市里上高中的事,写信给我,记着没?” “嗯”。 “要是有空的话,其实你可以带小妮来市里玩,家里有地方住。” “嗯,我答应过小妮带她去城里玩的,可去来回一趟市里至少要二天哩!我马上有很多事要做,除了上学,早上得临贴、练功、学笛子,晚上读书、习字、写作业。后天拜师以后,跟梁爷爷学太极,跟南爷爷学针炙,星期天还要打渔、采山货,时间怕不够。” 云岚张大嘴巴,自己只是上学和练琴两件事都有些不耐烦,山哥竟有这么多事要做。是呀,他那漂亮得书法、敏捷的功夫、入山不久便一身战果的身手,哪一样不需要时间打磨?想到他甚至能自立了,云岚觉得有些惭愧。 “那你记得抽空时给我们写信,我喜欢看老家的事儿。” “嗯”。 董明秀扑哧一声笑了,自己的这个干儿子真是惜言如金,“阿山,暑假全家去趟外公家,外公外婆想见你哩。对了,你跟小岚个头差不多,一米七上下,穿多大的鞋?” “好像是41。” “还要蹿个头,好,干妈回去给你买几身衣服。” “干妈,不用!我有的穿。” “替换着穿,快成大小伙子了,天天不换衣裳哪成。有事没事的写封信,啊。” “噢,知道了。” 一路上,雁飞帮忙提着山货杂物,聊天中跟潘叔表达了来年想当兵的想法,潘良驹表示赞许,他会给留意这件事。 一直送上长途汽车,才依依惜别。云山第一次有了不舍的情绪。 兄弟俩回家的时候,雪已下大,云、南二老在梁老头家喝着呢,花生米和咸肉炒雪里蕻两个硬菜,都喝高兴了。 “老夫子,你一向低调,不愿多扯因果,怎么这回这么痛快给阿山认了干亲,有啥想法?莫不是老的少的各成一家?”梁永泰挤眉弄眼地问。 “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说疯话。良驹媳妇起的意,良驹一力撮合。一来这面子不好驳,二来,世道在变,咱们在山里呆得太久啦,孩子们总得出去,我们老了,孩子将来能多个人记挂他总是好事,我只怕这点私心连累了别人。”云老头道。 “是该打算打算了,阿山沉稳,没有不爱的。世道的事先不说,你看良驹的娘,这几天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觉着就是有了亲孙子也没这么恣的,比药方子还管用。”南静之嘬了口酒,又道:“阿山跟我学了近十年的功夫,禀性胜过阿飞。我这套针法是我几十年的心血,不敢说是集大成,也是取众家之长,揉进我的心得感悟,不忍丢掉。雁飞不学,只好阿山来学,云老夫子说的是,咱们老了,不能再等了,阿山和小妮我一块儿教。” “四天前出门时我就跟老夫子说了的哈,回来就让那傻小子磕头拜师,这两天给耽搁了。这样,十五就拜,我跟老南头一起收,这个场面呢得走,不然怎么叫师道尊严呢?老夫子,我不跟你多要,这酒你得给包喽。老南头,阿飞不爱学,跟小妮一样有时间来听听,如何?”梁永泰必然要提点要求,-——酒。 “你也是有道之人,天天醉醺醺的像个啥,小妮还小哩,你也得有个正形不是?”云夫子故意不搭他的茬。 “嘿,你个云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处被你一家得了,几斤酒钱还不舍得出,你指望抠门发财吗?”说着,‘气’得仰脖儿灌了一杯酒。 “哟,各位爷爷,喝酒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梁爷爷,有空我一定来旁听,云爷爷不给你酒喝,是爱惜你身体。我替他老人家给,无酒学佛,有酒学仙,您老人家那是得道的仙人,当然得有酒啦”,雁飞站到了门口。 “嘿,臭小子,今儿这几句话中听,不过你这无事献殷勤,打的什么主意呀”? “爷爷,我饿了。”雁飞故作窘迫状扭脸儿向自家爷爷说。 “坐下一块吃”,南老头猜孙子一定憋着事儿。 “梁爷爷,上集给你买的酒所剩不多了?昨天本来要给你再带几斤的,这不得照顾着潘叔潘婶他们吗,没得空,您老别怪哈,下集天气好了一开市,我指定再给你带几斤!”雁飞夹了几个花生米边嚼边说。 喝人家的嘴短,梁一卦听雁飞这么说,便有点不好意思。“有事快说,五大三粗的男子汉还娘们叽儿的。” “梁爷爷,这场雪下得大,天一晴野猪没的吃就得下山,我琢磨着逮两只半大的,肉暄和些,好下酒,您意下如何?”雁飞接着白话。 “油嘴滑舌的,仔细我揍你”!南老头先急了。 “梁爷爷,我看你给潘叔刻的石头相当带劲,我也想要,这是石头。”雁飞不敢再啰嗦,掏出三块石头。“我,小妮,阿山三个人的。” “你个臭小子,胃口不小嘛,老子要耗费内力的知道不?良驹允的我茅台,咱爷们有优惠,十斤散酒加十斤肉,一手交酒肉一手交石头。”梁老头双手一摇,然后接过石头,“这石头不赖。” “您也是有道之人,天天醉醺醺的像个啥,小妮还小呢,你也得有个正形不是?”南老头故意学云老头的话。 老少四个人都大笑起来。 “哎,梁爷爷放心,十斤稻花香加十斤黑五花,给您办得妥妥的。刚才阿山跟我说了,明个您酒壶就得空,我俩一起到崖下村置办,咋样?” “孺子可教,可教哇!来来来,云夫子、南老头,当浮一大白呀,哈哈哈,嗯,啧儿” 当春妮裹着一身雪带大黄从院外飞进来时,几个老头已经东倒西歪,眼迷舌结。雁飞挨个儿搀回去,云山喂他们温水醒酒不在话下。 云老夫子常说:礼不可废。从古到今,“礼”总是伴着酒肉。十四一早喇叭还没响,云老头起床取出四十元给云山,正好是二十斤黑五花加二十斤稻花香的价钱。云山领了钱跟雁飞俩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下了崖,崖下村胡屠户家的猪刚杀出来,还冒着热气,雁飞的润格一并兑现,另花了一元钱给大黄买了一堆大骨头(那时,乡间猪骨头不值钱)。“稻花香”其实是高梁酿的,入口清冽,过喉如火,个人作坊出的,一般只许零沽,不能多卖。见大雪天儿没人瞧见,又是老主顾,坊主说了句:横(竖)下雪天不能革命,不喝点酒咋过的去。于是一桶酒一下子出了大半。 梁老头很是恣意,不管收徒还是刻石头都比算卦强,酒肉来得快嘛。这么多肉短期肯定吃不了,梁老头切了三四斤让云山送给潘四奶奶,剩下的大部分腌上,又亲自下厨做了一份红烧,当真是满村飘香,雁飞、云山、春妮自是大快朵颐不提。 正月十五,天放晴了,湛蓝的天空下,几只山鸽子在刺眼的阳光里“朴楞楞”地飞过挂满积雪的大樟树,村口凛冽的风割脸又呛肺,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带着自家的狗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欢畅地笑着叫着,有那调皮的冷不丁放个二踢脚,震落了一树的积雪,轰然坠地。 八点整,云老头焚上香,烹了茶,让云山肃容行礼,正式拜在了南静之门下,学习北派拳脚与针法;拜在梁永泰门下,学习内家功夫。因为差着辈份,呼二老为师祖。云山递上爷爷署名推荐的拜帖,梁、南收贴署名二人互为见证。一套流程下来,快九点时,潘四奶奶端着一大盖帘饺子送来,说正月十五大似年,叫云老头他们赶紧烧水,一会还有汤圆,叫了她干孙子跟她去拿,要吃了汤圆再吃饺子。 下午云山给自己安排了三节课:一是读南老头给的《十二经络穴位图解》;二是梁老头给的《太极拳学》;三是云岚给的笛子说明书:《笛子的气息与指法运用》。《笛子独奏名曲乐谱集》以后再看。 第10章 云岚来信,雁飞参军 新学期的开始让云崖村变得热闹起来,不管是上学还是下学,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呼喊着、追逐着,给偏僻的小村平添许多生机。春妮插班桃花涧小学一年级后,多半是跟云爷爷去学校,每天小脸洗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一身新,新衣新帽新手套,新袜新鞋新书包,跟城里小姑娘似的,惹得许多孩子艳羡,不用拾哥哥姐姐旧衣服的孩子太幸福。兰玉每天出门一贯要早些,她和云山所在的桃花涧中学在小学隔壁,两人一个班,兰玉是语文课代表,云山是数学课代表,成绩不相上下,是班里最拔尖的两个。桃花涧小学是完全小学,中学则不是完中,上高中的话要么去桂花涧,要么去县里。 转眼开学已过半月,云山已能背诵十二经络作用决、走向决,并且可以认准三十个腧穴、三十个大穴;《太极拳学》已看了50余页;笛子的指法已初步掌握,简单的曲调已能吹出,只是不太熟。这天正是星期六上午,南梁二老针对已学课程分别花了个把钟头给云山进行了讲解与答疑。云山理解吸收后,头略觉昏沉,正准备打一套拳脚活动一下,忽闻村部大喇叭刺啦刺啦响起来,仔细一听,讲的是征兵的事,县武装部兵役小组明天将到崖下村驻点,欢迎适龄青年踊跃报名、光荣参军、保家卫国云云。 “阿山,你的包裹,小岚寄的。听到喇叭喊的没,我要报名,我要去参军!”雁飞从外头回来。 “飞哥,你还差一岁哩,人家能收吗?”云山接过包裹,挺沉。 “雁飞,你来,爷爷有事跟你说。”南爷爷竟然提着个香炉进了院。 “啥事呀,爷爷?”雁飞跟爷爷进了屋。 包裹是云岚寄来的。 云山小心打开,先是一扎塑封照片,山、岚二人自拍合照、云山练功照、云山身挂蘑菇手提山鸡照、云山烧烤云岚旁边做鬼脸照、四人合照、云岚左手提鱼右手拈虾照,6张。自己还挺上相的嘛,练功照动作舒展、面容刚毅;云岚的那张拈虾照笑得真美!云山都不好意思盯着看了。其实干妈干爹也都很好看,端庄稳重,笑意晏晏;每张都不错,值得珍藏。 一个很大的编织袋包裹,里面有个硬木箱,应该就是云岚说的吉他;四个写着武夷山的字样的铁盒,应该是给爷爷们的茶叶;一大竹筒蜡烛;还有四个云山从未见过的漂亮塑料袋,分别装着一套运动服,一套学生装,一双练功鞋(球鞋),一双软皮鞋。云山心想,这么洋气,不好意思穿出去哩。 云山把东西都提回屋,坐到书桌旁,用小刀轻轻地裁开一个信封,抽出里面的三页信纸。 “云山哥,看到我的信时正好是周六?照相馆是咱们开学那天才开门营业,所以洗照片洗迟了两天,等着急了没?看到了,你练功的样子真的很帅,有点像李连杰诶。对啦,你看过《少林寺》电影吗?李连杰演的小和尚叫觉远,轻功可厉害了,如果没看过的话有空一定要看,你跟李连杰长的真像,不过你比他要白,也高。我的照片好看吗?嘻嘻,我觉得从来没有照得这么上镜,妈也是这么说自己的。你不知道哦,我妈逢人就给人看照片,给人看石头,说是干儿子给的。‘瞅瞅,我干儿子,俊’啊哟,我失宠了 云山哥,你猜,你让我留好的那两块半透明的石头是不是翠?哈哈,你猜对啦,是翠!戴伯伯给看过的,说还是很高级的那种,是什么冰种和玻璃种之间的那种,我也不太懂,不过他说在上海、香港那里是很值钱的。 哎呀,你不知道你干妈有多磨叽,十五那天她带我一起去商场给你买衣服,我的天哪,在那么多人的地方,她挑过来换过去,把人家售货员都给弄崩溃了,差点儿不卖给她,她竟然慢悠悠说‘头一回给儿子买衣服,不仔细哪行’?售货员当场愣住了,估计心里在想:头一回给儿子买衣服就买这么大的?哈哈哈,笑死我了! 吉他是大舅妈的朋友去年从香港带来给表姐的,她和我弹都有点儿大,也沉,不过我想像了一下,这吉他你抱着应该合适,你的手臂和手都长,太适合弹了。对了,云山哥,笛子练得咋样啦,有没有练呀?想到你的事情那么多,其实也不用太着急练,你会的东西可能是别人一辈子都学不来的,看我们班的那些男生,感觉都还是娃娃(一个钢笔画的鄙视表情)。 云山哥,你给我的书法作品,爸爸都拿去裱了,戴伯伯也看了你的字,说了几句文绉绉的话我也不大懂:什么字生则险,太熟易俗,什么令公子笔力雄健,颇有欧柳风范,不知师从哪位大家?爸爸说家传的。戴伯伯这么欣赏你,想来云爷爷的字更不凡。 云山哥,你想发财吗?嘻嘻,你给我的石头,爸爸不是请梁爷爷雕成坠子了吗,我同桌看上了,要我摘下来给她挂几天,简直了!被我严辞拒绝后,贼心不死,说愿出五十块求一个,动心不?你要是会刻字就好了,这事我们以后见面再说。我想吃你烤的山鸡了,想吃烤鱼了,还想吃烤虾!哎呀,口水快淌出来了,不准笑我! 春妮上学了,她想我没?我猜没有,哈哈,其实小妮很可爱,很聪明,我也喜欢她,下次回去我要给她带点好玩的东西。还有代我问雁飞哥好,他是个好大哥,但是得带我赶集我才承认。哎呀,我还欠大黄的牛肉呢。 包裹里有一筒蜡烛是我放进去的,老家还没通电,你的房间太暗了,晚上点油灯估计也亮不到哪儿去,读书写字多费眼神!这种蜡烛火苗大,可亮了!这儿晚上停电的时候我就用它。 云山哥,写了这么多,手腕都累了,你看累了没?不准累!哈哈,嗯,有个不情之请,给我回信的时候用小号的毛笔写好吗,虽然你的钢笔字肯定也好,我还是想看你的毛笔字,多写几页没关系,我不怕看累,嘿嘿。” 云山看着信都没发觉自己的笑容都快僵了。 原来还可以这样写信,小岚真有趣儿。那位戴伯伯真厉害,看一眼石头就知道品种等级,石头还有等级?品书法也厉害,好像爷爷也说过类似的话:曾经有人批评赵子昂的字太熟,如同老吏熟牍,太俗。其实不然,字不熟怎么能写好呢?熟能生巧,要熟了才有巧思。显然爷爷是否定‘太熟则俗’的。李连杰是谁?《少林寺》?镇里的放映队一年能来崖下村次把两次,放的都是打仗的电影,不记得有《少林寺》。 云山把一大堆的东西收好,信也放好。坐在那发呆,脸上一直笑盈盈的。 “阿山,我爷爷不让我今年当兵,说还要等等看、有些事还不确定。” 雁飞没有发现云山的异样。“阿山,你没觉得吗,爷爷他们有事瞒着我们?” “哦,飞哥南爷爷没跟你说过吗,我们是从京城搬这的。估计当兵得去京城?”云山问。 “倒是好像听过一嘴,我们的户口可能不在这里。那爷爷让等等是等啥,等户口弄到这里?” “我不太懂。不过听李老师说过,高中就得有户口才能上,估计当兵也得要。” 也不知道雁飞听到了云山的话没有,他若有所思地出门了。 云山拿出纸笔,爷爷亲裁的宣纸,小号紫毫,准备给云岚回信写点啥呢? 星期天,天没亮,云山正习着帖,梁老头踱进来,“凡事精于勤,荒于嬉。勤练不辍,总有收获。嗯,不错小子啊,我要外出几天,摇几卦挣点零花,总不能全指着你们给我挣酒肉。这几天小妮就交给你管,再像上回那样受了委屈,严惩不怠!”梁老头色厉内荏。 “放心梁爷爷,啊师祖!您出去就是摇卦吗?” “不然呢?” “没事,我还想跟您学刻字。我想先自己练,就是没有刻刀,您外出能方便给我买一套吗,这是五十元钱,我自己攒的,能买到就买,买不着就给你路上当盘缠了。” “怎么突然想学刻字啦?等我回来再说。刀我给你踅摸,钱我收下啦。”说罢抬脚出门,“我约摸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你的拳书要看完。” 信还没写几个字,天光已大亮,雁飞穿戴齐整走了过来,边头发都梳得溜滑,“阿山,那你搁家看小妮,刚才梁爷爷的话我听着了。我昨个跟大羊还有于家三丫四丫约了一起去崖下看看,有枣没枣的捅一杆子再说。” “好。山神保佑,说不定就选上了呢,我不信那些当上兵的功夫能比你好。”阿山自然要给飞哥信心。 “那是,有本事现场对练。对了,我爷爷已经答应大羊他爹,给大羊他娘治病了,以前欺负我们,现在厚着脸皮来找了。不过大羊他娘说的对:总得出了山才好有出息,不出山搁家里就都耽误了。” “大羊他爹以前多横,现在瞅着跟老头似的。” 雁飞跟云山又说了几句闲话便飞出院墙。 云山把照片、吉他、衣服等小心收好,把茶叶给三老各自送屋里去。坐到书桌前继续犯愁,“光字好也不行啊,写啥呢?光回答问题不行,半页纸都不到。”他自言自语道。确实是,小岚的信多有趣儿。 正吃午饭的时候,雁飞宏亮的声音老远就传来,“爷爷!云爷爷!我选上了,我们都选上啦!欸,云爷爷,我爷爷呢?”!雁飞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拿起水瓢就是一通灌。 “阿山,我的综合素质第一!你猜,考核我的是谁”?雁飞神采飞扬。 “是谁?”云山兴奋地搂着雁飞的胳膊问, “买我们山货的那个皮夹克!” “他?他是部队的人?”云山问,云爷爷也被吸引,悄悄问他:“没人问你户口的事?” “起先没人问,大羊那个家伙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问我户口簿子没带吗?于是两个武装部的干事才向镇干部打听,镇里干部说云崖村的花名册里有我,但是户口不在。部队的人对我很满意,不想放弃,他们就让我回村问问户口的事,说不可能是黑户!”后来皮夹克进来,把武装部的两个人叫了出去好一阵子,再回来的时候,两人就很客气地跟我说:雁飞小同志,你的条件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特别希望你能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耐心等待我们的通知!” 雁飞说到这儿的时候,又开心地笑了。“杨志刚、三丫、四丫他们都是顺利通过,张干事还说,咱们山里的乡亲身体条件就是好,城里的青年根本不能比,根据上级指示是可以放宽一岁的。嘿嘿云爷爷,我爷爷呢?去大羊家了。” “是,给大羊他娘下针去了。阿飞啊,爷爷我呀,是真替你高兴。看来户口的问题也不大,没说什么时候开拔?”云鹤年其实还是有些担心,阿飞并没有完全领会武装部干事的意思,但此刻他不想扫了孩子的兴。另外,他对大羊另有了些看法。 “张干事说具体情况到时会让村里通知我们的,最多半个月时间。” “哦,好啊!我们的阿飞真要成飞将军啦!哈哈哈” 雁飞和云山还从来没见(云)爷爷这么开心地大笑过。 云山突然觉得有些失落,雁飞哥要是去外地了,以后进山打猎怎么办?练功对打找谁 “雁飞,好小子哎,真选上啦?!”南老头一脸喜色,端着两只手、眼睛盯着孙子匆匆跑进来,“杨家大小子跟我说,你们四个娃都选上啦?” “嗯!爷爷,我是综合素质第一。他们直接就通过了,我这本来还有点问题,就是户口的事,不过先前买我们山货的那个皮夹克,过去跟武装部的人说了些什么,再后来就跟我说我的条件符合要求,让我等通知。”。雁飞把事情原原本本给爷爷又说了一遍。 南静之跟云鹤年对望了一眼,喜色里带着一丝担忧,但愿没有反复,但愿老梁到京城还有更大的收获。 “飞哥,你当上解放军我就要喊你叔叔吗?”春妮疑惑地问,爷四个哈哈大笑,“我问的不对吗?你们笑什么呀?”春妮嘟嘴表示不满。 “我就是雁飞哥,当不了你叔叔,不然,梁爷爷不得揍我呀。小妮,喊解放军叔叔是跟他们客气,你跟我就不用客气啦。” 春妮半信半疑,但也没再问,忽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云山。 “傻妮,你要是喊叔叔,我该喊啥,嗯?”云山刮了小妮的翘鼻子。 “山哥,讨厌”在农村待过的小孩算辈份都很快。 “乡亲们,乡亲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村几位优秀青年杨志刚、于三凤、于四凤,今天上午顺利通过了县人民武装部和政府代表现场考核,就快成为光荣的人民解放军啦!还有南雁飞,也完全符合部队同志的要求,在等待武装部的通知。我们一起祝贺他们!同时村委希望全村的青年向他们学习,履行公民义务,踊跃报名参军,守护边疆,保家卫国,这是个无比光荣的事最后,请南静之南大夫、云鹤年老师还有梁永泰先生来村部一下,南大夫、云老师、梁先生来村部一下!”村部喇叭里村主任罗贵田的声音格外高昂。 蹲在门口抽旱烟的云、南二老听到喇叭通知又对望了一眼,村里找他们有什么事,心里略有些不安。云山和雁飞也觉得纳闷,雁飞拉着小妮跟爷爷们去了村部。有了几人当兵的事后,云山受了启发,突然觉得有东西可写了,于是提笔一蹴而就,折上信纸飞奔下崖。 第11章 离别之前 傍晚回到家里时,云山被小院里的热闹景象给吓了一跳,南爷爷那边屋里屋外都是人,村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屋里吞云吐雾,屋外站着平时不咋往来的乡邻,时不时插上一句。兰玉她娘和干奶奶扶着桂花树正热络地唠着,兰玉则在一旁无所事事地绞着手指,不时向门口张望。云山朝兰玉挥手然后指向自家小院。 “飞哥和春妮呢?”兰玉搭个话茬。 “我刚才不在家,他们是不是扑野鸭去了?以后带小妮玩的机会少了,飞哥肯定什么都依着她。” “飞哥不是年龄还不够吗?” “条件好的年龄可以放宽一岁,飞哥的身体条件还用说?” “云山,以后你想当兵不?听说当兵要是转为志愿兵的话,能留在部队当军官,复员的话可以留在城里,都是相当好的工作。” “兰玉,你懂的挺多呀。我不知道,我还没想过以后要干啥。” “飞哥、杨志刚、三丫四丫都出山了,你也有城里的干亲,只有我对了云山,你没想过去市里上学?” “没想过,我喜欢待在山里,带着大黄打猎捞鱼,陪小妮写字练功,市里连土都少的可怜,太没意思了。” “那你想去县里上学吗?” “不想,哪都不想去。诶,兰玉,怎么这么关心我呀?你不得多关心关心飞哥?”云山觉得兰玉怪怪的。 “去!谁关心你们这期末去县中上高中的保送名额就下来了,不出意外咱校的就是我俩中的一个,唉!要是有两个名额多好!” “啊对哟,年前李老师说过这事,你不说我还忘了呢。你还担心啥,我觉得你在哪上高中,都能考上大学。”云山真诚地说。 “你是说,这个名额你志在必得?不过你确实有这个实力。” “兰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的成绩够好。诶,你听,兰爷爷来了。”云山不知道兰玉说些什么,跟飞哥一点关系没有。 兰老头来了,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大嗓门。原来下午村部通知爷爷他们是去解决户口问题的,在兰老头的力排众议下,他们爷孙六口正式落户在云崖村,这该是托了飞哥的福。兰爷爷带着几个族老到爷爷的房间里去抽旱烟了,云山感觉人们突然亲近了许多,他们一脸严肃地指出孩子到部队应注意的事项,仿佛是对待自家的子侄。 暖和了,山村一天一个样子,云山的日子一如既往的连大黄都嫌弃。 又是周末,杨志刚和于家姐妹收到了武装部的通知,将于下周三上午九点去崖下村集合出发,他们三人已经在走亲戚串门子,为即将到来的愉快分别作准备。雁飞没有接到通知,早上云山在吹笛子时,他说去桃花涧转转去。南爷爷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一天总是在点旱烟。 天刚过晌,梁老头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在云鹤年房间里嘀咕了很久,三人又一脸凝重的散了。梁老头带春妮去村部补办落户手续的时候,场面有些冷了,罗贵田话里话外的怪兰村长给三家办落户着急了些。梁老头心里有事,也没多理会,署了名便回去了。 京城,车公庄的一处大院子的门前,一个身着深蓝呢大衣的富态女人在警卫人员的搀扶下下了车,一个秘书模样的中年男子接引着进了院,径直来到一间办公室。“肖副主席好忙呀!” “缪部长哎,折杀我了,您还是叫我小肖。来前您给我个信儿啊倒是。” “听说梁永泰来了,你接待的?”女人对肖衍的客气不为所动。 您是我的老领导,我对您的意见一直是尊重的、支持的,不过,这件事儿,恕我直言,您已不在kx院了,梁永泰原也和您没什么过节,您犯得着跟他一个痴人计较吗?那天他来,正巧就碰上我了” “那么个蠢人,我也没打算难为他!不过这些年他和南倔驴一直跟着姓云的,那个小山村不错,好好的他回来干什么?是不是听说有人得势了,他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想得美!老老实实地待在那里就罢了,否则姓云的这根大毒草,他已经毁了我儿子的前途,还要来给我添堵裹乱吗?不是我手伸的长,我想你们王书记和林主席也不愿见他?” “王书记和林主席都没见梁永泰,我也不知道他们对云鹤年的看法。不过老领导,您刚才那么说是个人层面的事,以后上头要是有人问起来,恐怕站不住脚。现在上面锐意改革、拨乱反正,是不是毒草、有没有市场,您还是得听上头怎么说啊。” 姓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又道:“老领导,我接手这一块后,kx院的档案里就没出现他们几位的名字,究竟是保起来了还是?” 不等他说完,被称为缪部长的女人截了话头说:“当真没有?” “千真万确!” “哈哈哈,确实该没有。小肖啊,前儿我到我哥那提起你,他对你印象不错,想给你再加加担子,我说小肖年富力强,是个做事的。有些事电话里不好说,你得常去他那坐坐,常汇报汇报不是?” “是,老领导,我正好有几件事想要去缪副zl那汇报呢,三年没见了,是真想他呀。老领导,还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说了怕又惹您不高兴,不说我心里藏不住。” “说。” “是,小海在西北可有十几年了,我得提醒您。京城现在哪哪都缺人,全是好位置,您不打算动动?年轻人嘛,偶尔犯点浑也在所难免,您给他一个改正的机会,他还能不念你的好?还有南静之他们的孙辈,十几岁的娃娃” “行了!我知道南静之于你有恩,知恩图报不是缺点,谁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小海再磨一磨也不是坏事,你不用管啦我还有事,今天来过的事你想办法搪一搪你也别送我。” “是,改天我和玉华去家看您去。” 肖衍目送缪其湘出了大门,叹了口气,“女人啊女人!” 兰陵市花园路一个家属院一栋楼里,云岚拆开信,“一个星期前就寄出来啦,我错怪云山哥了,怎么现在才到啊,哇!好漂亮的小楷” “阿山回信了?看把你恣的。念我听听?”潘良驹逗女儿。 “啊呀爸~,去去!估计清明时候就能吹奏了?爸,你说云山哥是不是神童,这才多久,吹奏方法已经差不多掌握了!没看过《少林寺》,也不认识李连杰,如果能遇上希望能切磋一下功夫,嗨,这个可能性不大。小妮上学以后可讲卫生了,我们经常会被她批评:说我们不懂五讲四美三热爱。 对了,雁飞哥当上兵了!他刚刚回家,亲口告诉我他被选上了。他身体条件好,放宽了一岁。真高兴,说不定以后他真就成将军了,让主将军陪你赶集那才威风。 “爸,雁飞哥当上兵啦!” “没啦?!我写了那么多,就给我回这么点儿,小气鬼,哼” 星期一放学到家时,云山和小妮发现院里的气氛有所好转,三个爷爷一溜儿坐在桂树下笑嘻嘻的,雁飞正呲着白牙冲着他们乐,云山立马反应过来,“通知来了?” “嘿嘿,快晌午的时候电话打到村部,要我自己接的,说我跟杨志刚他们不是一个兵种,所以通知来得晚。我也不懂,可能不是一支部队的。”雁飞又道:“昨天罗贵田那个家伙见了爷爷他们还挖苦,今天又像摇尾巴狗了,什么玩意儿!你们以后得防着他点儿,不是好人。” “管他呢!你也是星期三集合?你知道你们部队在什么地方吗?”云山急急问道。 “不一块儿走,电话里说部队明天有人来驻点和县武装部的人会合,确认过人后直接带我走,不参加欢送仪式,也没说部队在哪。” “这么急!我明天上学送不了你哩。”云山有点不知所措。 “阿山呐,明天和小妮请天假,这一别再见面就不是三个月两个月的事喽。”云鹤年跟孙子说。云山和小妮一齐答应,写了请假条送给杨志强让他带给老师。 梁老头下厨去了,不消说晚上得喝两口,雁飞和爷爷招呼了一声便出门了。云山一下子心里没着没落的,突然想起开学前约好要去桃花涧探山洞的事,这一耽搁竟然就来不及去了。云山呆坐了一会,找出沤好的山蚕丝编了三根漂亮又结实的挂绳,上次梁爷爷刻的山、飞、凤字石还秃着,飞哥要走了, 这块石头肯定要让他带上。 雁飞回家时梁老头已经弄好了六菜一汤,潘四奶奶那里云山送去了一碗肉。五人端坐就等他了,待雁飞坐定,云山给每人倒了一杯酒,南静之极少喝酒,自己的孙子露脸了,来一段场面话还是必要的,“阿飞当上兵,是件好事。怎么说呢?不光是因为他自己的心愿达成,还意味着我们老哥儿几个的身份问题解决有望。来我们一起,为阿飞的愿望实现、为我们早日平反的干一杯”!春妮听不懂他们说的是啥,站起举了半碗汤跟他们撞了一下。 云鹤年先道:“刀枪无眼,生命第一。所以得有勇有谋,不逞能不冒进,无论何时都要记得你的爷爷还在这山沟里,这些年他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他还等着你为老南家开枝散叶呐!”雁飞点头应下。 “阿飞呀,你呢既然没学内家功夫,在部队里就得少喝酒,不然醉了的话不容易醒。要当将军不光得功夫好、勇气够,还得会琢磨人、会琢磨这世道,就是得懂政治,会变通;一将功成万骨枯,你的部下,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间,所以如何对待部下、如何决策都要用好这个——脑子,多思善断。常言说得好:多算胜,少算不胜啊!”梁爷爷也是一番叮嘱,雁飞听罢,恭恭敬敬地敬了他一杯。 “阿飞,两位爷爷的话你可得给我记住喽,不光要能走出去,建功立业完了还能走回来,才是真好汉。出门在外,多动脑子少出风头,得合群,也得有眼力见儿,明白。能探亲了就回来看看,别让爷爷们和弟弟妹妹一直惦记。”南老头一番语重心长后,雁飞站起来道:“爷爷,云爷爷,梁爷爷,你们的话我都牢记在心,请你们放心,我一定多用脑子,少逞能;多做事情少喝酒,争取早日实现懂事懂人懂政治的目标;你们在家也要保重身体、注意安全,我一旦有了假期,就回来看望你们。几个老头被雁飞的总结给逗笑了 雁飞又敬了大家一圈酒,嘱咐了云山几句:一是照顾好云爷爷和春妮,学好三位爷爷手上的本领;二是希望将来他考高中上大学,成为大才;三是希望以后再见时能携手共进,创一番事业。云山郑重点头,答应一定努力,也祝福飞哥在部队能勇冠三军,早日成为将军! “飞哥,你明天就要走,那我想你怎么办?”春妮终于有机会说话了,一句话就把雁飞给整哭了,拉着春妮的小手说:“飞哥有机会就会回来看小妮,坐着飞机回。好吗?” “嗯!飞哥,等我学会写信了,我就给你写信!” “飞哥,梁爷爷给我们仨刻的石头,我们以后都带上,挂绳我用山蚕丝编的,轻易断不了,我们永不相忘!”云山终于饱含热情激动地说了一句。 “永不相忘!”雁飞目光坚定地承诺。春妮也郑重地点头:“嗯,永不相忘!” 周二早上雁飞和云山作了最后一次合练与对练,二人分外认真,使出浑身的解数,都感觉很有增益,若是平时也如今天这样认真或许会受益更多收势、抱拳、对击三掌。二人坐在桂树下喘息了一会,雁飞说:“阿山,桃花涧的山洞里肯定有好东西,一般山洞里的水从上面下来,冰凉,那里不一样,我昨天打着火把进去了得有几百步,感觉是往下走,竟然看到个大泉眼,那水翻滚着还冒热汽,呼噜呼噜响,太黑了,没敢再向里去。山上有温泉可太怪了,水还是从下向上走的。本来我想我们一块去探探的,现在来不及了,你有兴趣的话去看看,安全第一,小心泉眼跟那股硫磺味儿。” “嗯行,有宝贝的话我给你留着,嘻嘻,温泉只在书上见过,没想到咱这就有,哪天我去泡泡原来你昨天探山洞去了,早知道跟你一块咯。” “我身上总共还有一千二多块钱,昨晚给了小玉三百块,给爷爷留三百块,我自己身上留二百多,剩下四百给你。你别犟,你现在要学的东西多,还要照顾小妮,上山的时间就少了,手里得有点钱。嗯小玉你们一个班,有事的话也都照应着点。我到了地方就写信回来,家里有事的话也记得写信告诉我。”云山不想要雁飞的钱,自己身上有几百块钱、爷爷每月有收入,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挨饿,飞哥可是在外头呢,没钱到哪去挣。可是雁飞没容他推拒,又道:“昨天电话里人家跟我说了,部队里平时有津贴,吃穿都不用自己操心,我要是急用钱就写信给你,行?” “那行,飞哥你要经常写信回来,其他的你别担心,南爷爷跟梁爷爷都是高手,我的身手也不差,吃不了亏,兰玉那边我会留心的。” 上午十一点左右,两辆吉普车来到村部,从车上各下来两个人,老村长早接到电话在门口等迎着,一行人往村西南角南家走去。 第12章 探幽桃花洞 一身军装的‘皮夹克’和另一个红脸魁梧军官一起向南静之敬了军礼,南静之很不适应,忙作揖还礼。县武装部的两位干事一人给南静之发了一个军属证书,另一人递给雁飞一套军装,敬礼后便自行离去,没有接罗贵田递过来的卷烟。‘皮夹克’拿出相机,客气地请南静之手执军属证拍了一张照片,又让雁飞换上军装和老爷子站一起,拍了张合照。 “雁飞小同志,家里还有没有没卖掉的山货啦?”皮夹克笑呵呵地问,“报告首长,没有了。首长,跟您道歉,上回坑你了,那些山货值不了那么多钱。”雁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叫刘江,这位霍营长是你的首长。你小子坑我的事先记账,以后再算。时间不早了,我们马上就得出发”。雁飞向‘首长’敬礼的时候,刘江来到南静之跟前,双手握住他的手,“老爷子,您得受苦了。出于保密纪律有要求,雁飞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能与您和亲友联系,想必您已经体会过这样的甘苦,请您一定要相信,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雁飞综合素质极高,假以时日,必定会成长为让您骄傲的栋梁之材。您保重,告辞!”说完,利索地向南静之敬礼,又转身向云鹤年和梁永泰各敬了个礼,便向霍营长和雁飞示意,雁飞向爷爷、云爷爷、梁爷爷、众乡亲各鞠一躬,然后和云山、春妮拥抱,挥手而去 有点发怔的云山和春妮听到刚才皮夹克跟南爷爷说的话了,想到会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见面甚至不能联系,他俩向外追去。太多围观的人阻隔了他们和雁飞靠近,他们一路喊着‘飞哥’跑到崖头,雁飞的手伸出车窗外向他们不停地挥动。直到这一刻,云山才大声地哭了出来,春妮也哭了,连大黄也低头呜咽 话说几个老头在听完刘江的话后,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云鹤年差点晕了,被梁永泰一把薅住才没倒下。他们在南静之的房间里热烈地讨论,“那刘江分明话里有话,‘想必您已经体会过这样的甘苦,请您一定要相信,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啥意思”?梁永泰压了又压才把声音压下来,“他为什么还给我俩敬礼,为啥对你南老头这么客气?”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猜测,但谁都不敢先说出来,最后三人都没说话,共识达成。 难得一次的痛哭耗尽了云山的力气,他回屋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春妮找到爷爷,也偎在爷爷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杨志刚兄弟俩下午来时提着酒肉来串门,先是诚挚地感谢南爷爷不计前嫌,治好了他们娘亲的顽症,并表示他们兄弟二人永远铭记这个恩情,异日必报;再就是表示现在志刚和雁飞都当兵在外了,志强和云山又是同班同学,以后更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像兄弟一样相处才好。三个老头早已对大羊刮目相看,如今见两兄弟知进知退,也都夸奖了他们,并勉励志刚定要建功立业,以后有机会和雁飞多联系,互相照应,杨志刚点头应下。南静之另又嘱咐志强别忘了提醒他娘按时服药,不要因为有所好转就怠慢等。志刚到云山房间逗留了一会,见睡得沉便未再打扰。兄弟二人告辞。 云山春妮他们没有看到周三的新兵欢送盛况。云山现在非常忙碌,认穴扎针、识谱吹弹、站桩吐纳、习字雕刻,简直要废寝忘食,连和春妮玩的时间都很少,而春妮已在班上认识了几个要好的玩伴,玩得倒比以前更恣意了。 自正月十四那场大雪之后,一直到阳历3月底,就没再下过雨,稍微风,街上就会尘土飞扬。桃花河的水细得都快看不到了,小石闸那成了热闹的地方,洗衣洗菜的扎堆。云山对外边的情况一概不知,要不是干奶奶给他送肉丸时说起山外旱情更严重,粮价翻了五倍都不止,他都不知道现在云崖村吃水都困难了。干奶奶心疼地抚着云山的脸,“我的孩儿呀,你才几岁,恁能吃苦。才几天,瘦得下巴颏都尖了,云老头不弄饭的呀?阿山,你晚上到干奶奶家吃哈!”云山笑着说:“干奶奶,我这阵子要学的东西太多了,都没怎么去看你。我不瘦,是结实了,你看我的胳膊。水缸缺水、少了柴禾你过来跟我说一声。嗯,这肉丸子太香了,还是干奶奶做的菜好吃。” “你饿了就上我这来吃,一起子糟老头会照顾人?我恁么娇贵的孩儿!”云山还是头一回见干奶奶生气骂人,她一向都苦哀哀的,自从认了自己作干孙子,状态才好转,是真疼自己。 孩子们不爱下雨天,上学路不好走不说,还不能出门玩儿,待在家里还可能挨大人揍,不是有句话吗:下雨天打孩子,闲也闲着了。还好,4月1号,这雨就下起来了,开始尽是密密匝匝的雨线,雾腾腾的,慢慢地就上了规模。大人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孩子们一直提着的心也就落下了。 云山近几天总觉坐立不安,今天心中愈加烦躁,临贴站桩都不管用,以前跟南爷爷练习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这种情况,于是云山去请教了梁老头,老头说:气之累积,如器蓄水;水满将溢,则需易器;器之易,需择机,无机不发。不必着急,顺其自然。这几天找个假期,松缓松缓,上山玩玩。 “对了,小子,上回你要刻刀,爷爷我给你做了一把,我这刀锋利无比,外头没有卖的,磨都没地儿磨去。先用硬木头练,慢慢的再换石头。千万加加小心,我呀,宁愿你不使它。” 云山接过鞘,拔出刀,看着都有点心寒,又冷又硬的感觉,“谢谢师祖,确实是好刀,我轻易不使它,现在也没多少空。” 回屋时看见南爷爷门前站着一个汉子,把手里一个木匣放到门口就跑了,南爷爷追出门,连喊:“小金,小金!慢点,路滑我给你打个收条呀”可那汉子跑得飞快,顺着向阳坡往崖下跑了。 “南爷爷,这是什么呀?” “阿山,你进屋来。” 云山跟南老头进了他里屋,南老头打开床尾一个巨大木箱,“阿山,阿飞当兵去了,不知道啥时能回。你是我的徒孙,这个事跟你说一嘴,你心里好有个数。这个梨木大箱子,本是我盛放药材的,你先看看这些东西。” 云山走向前,大箱子里四个格间,有两个格间里一包包的放的全是各个朝代的铜钱、银元之类的,多半挺新,有的还黄澄澄的;另外两格,一格装的香炉、金锁银碗等老物件,另一格则是瓷器、字画等,瓷器最多,意蕴古老,云山隐隐觉得不是凡品,心下吃了一惊。 “南爷爷,您哪来的这些宝贝呀?” “喜欢吗?猜猜哪来的。” “猜不出。我喜欢有用的东西,这些东西能有啥用?” “呵呵,傻小子。看到刚才跑掉的那个人了吗,一家三辈人,十几口子高烧不退,爷爷在他家整整守了三天两宿,又是针又是药又是洗又是泡才都给抢回来。他送来的这个花瓶,雍正朝的,是家传几百年的宝贝。这几个月旱情严重,又是青黄不接,时不时的有瘟疫,老乡们那点钱买糠买粮都不够,哪还有钱付汤药费。山民们淳朴,不愿欠账,特别是救命的恩情,宁愿把家里最值钱的物件拿来抵付,我再怎么推辞都没用,别看穷,他们爱脸儿。没法子,我就把这些老物件装到这个箱子里了,这里竟然还有梁诗正的一幅字,即便在乾隆当朝,没有二百两银子也不换,难为他保存得这么完整。你要知道,这些东西保传下来不容易,在十年大劫里该毁了多少呀! 夺人所爱非君子能为,我跟他们说了,暂代他们保管,三年为期,有后悔的随时来取,分文不收。这些年不知收了多少,除了少量他们取回去了,剩下的都在这。呶,这个是我列的清单,我如果不在家,有人凭我的收条来取的话,你给他们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飞哥当了兵,咱们就是军属,不敢犯错误。以后平反了,咱们就得搬家回京城,这些东西怎么敢带?以后zc要是有反复,你就把他们藏在地窖里,虽然咱自己不能要,可这些东西也不能轻易地毁喽,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明白?” 云山点头应允,接过一把大箱的钥匙。心想:得,又多了个活儿。趁着南爷爷有空,云山拣着针法里不明白的地方向南爷爷请教不提。 三号这天,雨霁天晴,春风和畅,一早云山跟爷爷说吃过饭要带大黄到山上转转,爷爷回说:也好,这连续多日苦学,身心烦燥,到山上放松一下很好,带上刀棒注意安全,他上午上完课后去崖下村去采买些东西,要去家访一些上学困难的孩子。 到达桃花涧时,云山惊诧(雨水这么神奇)于桃花涧的美了,山梨山杏开得粉白,杜鹃山桃开得嫣红,一簇簇一丛丛千姿百态,蜜蜂辗转于花间,嗡嗡地哼着,山雀啄食着嫩蕊,恣意地叫着,云山只觉仿佛置身于仙境,心中块垒顿消。大黄也兴奋地爬高上低,这闻闻那嗅嗅清明时节的阳光,不冷不热;清明时节的风,不疾不燥。云山登上一处高岗,从腰间抽出竹笛,一曲难度极高的《帕米尔的春天》从笛孔间流淌而出,欢快热烈、春意盎然,善于编织的双手指法灵动、内外兼修的体质气息悠长,一曲终了,山间仿佛安静了,唯有风声载着笛声吹向大山的更深处神完气足!云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岂能挥霍别人的慷慨馈赠。 跳跃着下了岗,来到涧水边,两天的春雨,涧水涨了不少,但水依然很清澈,要是急雨水就得浑了。通往山洞的‘桥’没被淹,大部分仍露在外面。云山收好笛子,系紧背篓,左手执棒,右手握刀,只是几个飞纵,就来到了山洞口。示意大黄守在洞口,然后原地静静地听了一会,从背篓里取出油松木条点着,云山一步步进了洞,呼噜呼噜的声音从寂静的深处传来,不时还掺着一声像是嘶吼的声音,胆气不壮的人断不敢再进半步。云山记着飞哥的描述,并不太害怕,他擎着火把谨慎前行,一边还数着步数,确实如飞哥所说,好像是往下山的方向走。呼噜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大约三百步的时候,云山站定,拿着火把照向周遭的洞壁,隐约有白字,云山从背篓中又取出一根油松木条点着,这下够亮了,“深挖洞,广积粮”,云山念出声来---都是简体字!山洞并不老嘛,云山心想,或许山洞原本就有,若干年前被军人使用过,看来并非人迹不到的地方,云山略有些放心了。再前行一百来步,洞壁又有白字:危险 止步!!云山心想应该快到泉眼了,呼噜声更加清晰,他静静站了会儿,见两个火把都烧得旺,于是再放心前行,又行约一百来步,翻滚的雪白泉眼出现在前面不远处,泉眼后面似乎还有路,雁飞哥上次应该就是到了这里后没有再往前走。弥漫的水汽使得火把上的火头剧缩,瞬间周围暗了下来,云山快退了两步,这里好暖和,不会有什么鸟兽?应该不会,水声太大了。云山把火把插在离泉眼稍远的地方,慢慢向泉眼靠近,地面很滑,云山只用右手拿着短棒,热汽扑面而来,又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好趴在地上匍匐前进,这下好了,地面如此温暖,令人很想放松下来。不行,离近了肯定会烫得受不了,再说这硫磺味太大,熏得慌,云山不再迟疑,迅速起身后撤,起身时手在地上划拉时抓到了个什么东西,不像是活物,凑近火把一看,原来是根皮带,云山把皮带扔到一边,心想果然是有人来过的,却并没有什么好东西,索性绕过泉眼再往下走走看。云山又后撤了几步等火把烧得旺时,身体贴着洞壁快速移动绕过泉眼,火把被石壁上的水给浇灭了一根,云山心里狂跳了几下,还好,快走了十几步,另一根火把还烧着,看水汽渐渐没了,云山又把熄掉的火把点着,前面没有泉眼了,却听到了流水声,仿佛是瀑布的冲击声,山洞也折了个弯,似乎有亮光,又向前走了三百步,洞口豁然亮起来,竟然出来了!云山四周一望,不像是山谷,倒像是在井底,怪不得感觉是往下走!‘井’的上方虽然亮堂但并不见天空,硫磺味还能依稀闻到;洞口两边只稀疏地长着几棵有着细长叶子的绿草,洞口左后方是个清澈的大池子,袅袅地冒着水汽,池底是五颜六色的石头,晶莹莹的闪着光。洞口竟是凸出来的,云山抬头往左上方看去,大概十米高处有泉水从山壁泻出,注到池子里,那瀑布声原来是这里发出的,云山明白了,那洞中泉眼的热水溅出后渗过洞壁,倾泻到这里。洞口正对着绝陡的峭壁,紧贴峭壁长着几株结有如珊瑚般红果的矮树,长长的根系一直延伸到池子里;洞口右边看得出曾经也是个池子,只是较浅,里面没有灌木杂草,池底也是五彩的石头,只不过没有左边的那么晶莹。两池中间,连着洞口与对面绝壁的是一道石梁,还算平整。非常干净!没有鸟兽蛇虫之类,云山先到右边的干池子里踩了踩,拣起三块鹅蛋大小的石头,颜色各异,拿到左边池子里清洗了一下,水很暖,红蓝绿三块石头被水润过后立刻显得晶莹剔透,云山心里暗自称奇,莫非是三块玉?他把三块石头放进背篓,做镇纸也不错。 云山在山洞里匍匐时弄得浑身是泥水,这会儿看见这一池碧水直想进去扑腾一番。他很小心地把一只脚探进池中,很暖!踩了踩池底的石头,把另一只脚也放进去,哈嘶,舒服!云山再次仔细地看了下周围,池外一切收在眼底,没有暗藏危险的地方,池里清澈见底,并无鱼虾之属。这里应该就是这山的心腹所在?云山放下背篓放在石梁上,脱了衣裤鞋袜放在背篓上,缓缓地滑进池中,一股热流沿着四肢百骸不断延伸,循环,周身暖洋洋的。深吸了一口气,云山把头也没到水里,忽然觉得这口气在体内随着热流流转,从头颈到心肺到诸腑到会阴然后回聚到神阙之下,得有两三分钟了,云山却没有觉得憋闷,缓缓把头伸出水面,吐出浊气,再深吸一口气,没入水中,如此三次。云山觉得丹田内仿佛有了什么东西进驻,他的心境越来越空明,忘了身边的一切,也忘了过往的一切。慢慢的,眼神变得模糊,竟睡着了 第13章 蒙山新玉种 云山醒时头顶原来亮堂的天空已经暗下,但意识还是没回来,他从屁股下面摸出一块石头把玩着,心中默念:云崖之府,蒙山彩玉,国内尚未开发玉种,与南阳独山玉硬度相近,因质地更细腻、色彩更鲜艳,而优于独山玉,诶?这里怎么这么多蒙山玉?!谁在叫我玉王? 恍惚中,一声鸟啼从上方传来,云山的意识缓缓上线,终于想起自己是谁、现在哪里。见天色已晚,他赶紧起身,把浑身上下搓揉了一遍,只觉精神焕发,身轻如燕。三两下穿上衣裤鞋袜,背上背篓正欲离开,见水下那些彩石越发光华夺目,晶莹剔透。对了,小岚不是还要几块其他颜色的石头吗?得,背一篓回去慢慢挑。 这里怎么这么多玉,难道是个玉矿吗,云山本能感觉到这里玉‘气’浓郁,怎么回事?难道这池泉水是真正的漱玉泉?返回的路并不难走嘛,上山的感觉十分真切,只是玉‘气’渐弱。待他回到桃花涧洞口,大黄极在鼾睡,都没察觉到云山靠近。也是,洞里的呼噜声可能影响了大黄的听觉。天已擦黑,五点多钟的样子,自己饱睡了五个多小时!真是好地方,得写信告诉飞哥才好,可啥时才能联系上呢。 云山跟大黄到家时,天已全黑,云鹤年正急的转圈呢,饭菜都凉透了,扭头见孙子稳稳当当地走进门,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 “咋这么晚,春天野兽凶,山里不好久留!”云鹤年加重了语气。 “爷爷,我见山里景好又不冷,就吹了会笛子,接着睡了一大觉,醒来天就黑了。我带着大黄呢,没敢大意。”云山没敢跟爷爷说一人探桃花洞的事。 “小子啊,劳逸结合是好的,磨刀不误砍柴功嘛。洗手歇歇去,我给你热饭菜。”云鹤年发觉孙子有点变化,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于是就进了厨房。 云山先把蒙山彩玉藏在床下的木箱。前两天下雨,换下的衣服都没洗,身上的也脏了。云山只好把干娘寄给他的运动服找了出来换上,宝蓝色的棉料,胳膊腿两侧各有两道白竖杠,确实好看。把白色运动鞋也换上,合身又合脚!老话说人靠衣装,是一点不错,端着热饭菜进屋的云鹤年看到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孙子,怔住了,他不错眼地看着,云山感觉到了爷爷的目光,“怎么啦,爷爷?这是干妈寄给我的运动服。”“哦、哦,没什么,好看,阿山的个条儿好,穿上这身衣服是真俊!来,吃饭。” 一天没见山哥的春妮拉着爷爷来了,云山正好吃完。 “山哥!唉呀,山哥,你穿这样的衣服真好看啊,是小岚姐姐寄给你的吗?” “嗯,好看的话以后让梁爷爷给你也买一套,买红色的,小妮穿红色的好看。”云山揉了揉春妮的头发,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坠子:中级蒙山玉。 “等等,小子,让我看看!”刚要跟爷爷屋里走的梁老头突然扳着云山的头朝向自己。 “瞧你,一把年纪了,小孩子穿件新衣裳也值得你这么看?”云老头笑了。 “老夫子,这个你不懂,这小子的根基已经站住啦,这才多长时间呀,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梁老头的重音放在‘住’上。“就是内劲基础已固,丹田之器已成,真是不可思议!明天接着练习吐纳,可以加上套路,跟我来!” 云山领着春妮来到梁永泰的房间,老头拿出一个册子递给云山,“这个《太极拳心法》拿去用小楷抄一遍给我。”云山接过翻开: 基本口诀:直线为攻,曲线为守,近身短打,慢练体会。以意领炁,以炁领形,无中生有。 太极心法: 太极阴阳玄理明,万变千化不离宗。 不偏不倚守中和,悟透松紧功始成。 松紧本是一根绳,松紧紧松刚柔用。 骨撑筋伸肉要松,头领足蹬中间空。 “正面是心法,反面是身法,回去慢慢看、慢慢抄。我先不细讲,你自己通读,能理解多少是多少,读熟抄完再来找我。”梁老头少有的认真,轻轻拍了拍云山的肩膀。 也许是因为下午的饱睡,云山一直抄写到夜里十点半也毫无倦意,他停下笔,琢磨起身法来,闭目凝神,吸气静心, 步弯脚直向前伸, 形如推磨一般真。 屈膝随胯腰扭足, 眼到三面不摇身 一直到十二点,云山才觉得乏,吐气收势,洗漱睡去。 云山恢复了紧张枯燥的生活。练功、扎针、书法、篆刻,他的每一天紧张、有序、忙碌。春妮自上学后,便成了班上的新学霸,语文算术测验就没下过100分,现在是班里的新晋语文课代表加卫生委员。春妮当上卫生委员是因为她是班上最爱干净也最漂亮的,如今她有了更多同龄的拥趸——漂亮学霸的魅力,和他们玩得时间多了起来。 但有时间,云山就会带着大黄去“云崖之府”泡温泉,孤单却满足,每去一次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功力又上了台阶:丹田更充实、气力更充沛,甚至扎针和雕刻的手都更稳定了。梁老头还说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云山没觉得,自己的眼睛本来就亮好吗。还有个云山一直不得其解的变化,就是他对石头的感觉越来越灵敏了,怎么说呢,只要自己身体周围有玉石出现,便能感应到,他让春妮把老头们的烟袋嘴藏起来,自己总能轻松找到,屡试不爽,把春妮惊奇得够呛。当然藏得太远不行。 云山的学习成绩有所下滑,但仍和兰玉相伯仲。学校宣布端午后的期末考试成绩一次定上下,年级第一的便保送到县中。云山觉得去不去县中无所谓,但也不能考得太差,这关系到崖下中学的名誉,于是他早晚暂停了习字,时间用来刷题。 今年山外收成不好,糯米特别贵,但是干奶奶还是想方设法买了些,用梁老头沤的苇叶,包了几十个送来。她自己能吃多少,还不是疼她干孙子。云老头放学后带了两坛米酒上来,让小妮给四奶奶送去一坛,端午晚上过的还算热闹。 可是第二天,云老头和小妮就上吐下泻,头疼欲裂,另外三人也不舒服,直干哕。不大会儿,附近好几户来人请南大夫,都说家里有人拉肚子。南老头他们回去等等,让云山先去老太太那看看,怕也出了状况。云山急忙过去,不出南爷爷所料,老太太也是守着厕所。云山心急如焚,今天是期末考试,干奶奶得有人照顾才行啊。刚出门,见兰玉妈也来了,说家里除了她自己和小玉,老的少的都在蹿稀,她也来请南大夫,说主要怕老两口撑不住,兰陵和他爹先撑一撑死不了。云山喝了一碗南爷爷才配的药,便跑去了杨志强家,央请志强妈帮忙照顾一下干奶奶,志强妈应下后,他这才紧赶慢赶跑到学校,考试过程中云山的肚子不停地响,不时还刺疼一下,注意力很难集中。他知道,这次考试,砸了 杨志刚来信了,是南静之给读的,他正好去给杨母复查身体。信上说他入伍后便去了南方某部,由于身体素质过硬、拳脚利索,又任劳任怨适应快、善于团结帮助同志,一个月后便成为新兵班长,三个月后的新兵大比武中,他带领他们班在全团拔得头筹,成为先锋班,他本人被某首长看中,点名要重点培养。连长是莒南老乡,给了他不少指点,目前已经提交了入党申请书并打算来年申请去军校进修,从而提高政治理论水平、加强军事管理能力 南静之非常羡慕杨家人,熬过了苦难再分享喜悦不也很圆满吗?看着被生活过早压驼了背的杨德宽兴奋地来回踱步、被病痛折磨了十几年的志刚娘激动地掩面痛哭,他悄悄出了门。不知道他的阿飞到哪儿了、能不能习惯部队生活、想不想家、是否有大羊这样的成绩?咋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南老头有些后悔让孙子当兵了。 虽然只有一个月就放暑假,兰玉还是收拾好行李打算去县中报到,说先去适应适应。兰老头要亲自去送,这是出远门,要到崖下坐客车的哩。对了,期末考试,兰玉不出意外的为年级第一,保送县中;杨志强是年级第二,可提前进入镇中学上初三。云山年级第十。 去县中前一天的下午,兰玉来找云山道别,云山正在练习弹针入穴。他望了一眼掩不住兴奋的兰玉,“恣,小玉,李老师说上了县中,一只脚就踏进大学的门槛,你快要成功进城了。”云山真诚地祝福。 “哪有恁玄乎,才初三,没上高中哩,大学有那么好上的?再说也不知道能不能适应,听别人说县中要求可严可严了,早上5点半早读,6点半跑步,晚上还得上晚自习,住校生周末也不给回家。”云山说这正是县中的长处。 兰玉接着把真正让她发愁的事跟云山说了:即使学校周末让她回家,来回太远,一天也不够用,她没法一次带太多干粮,一个星期吃完还行,时间长了干粮长霉就不能吃了。吃食堂是方便,就是得花钱,太贵,飞哥给她的钱虽然不少,可也得省着花,要四年呢。家里哪有什么收入,弟弟也快上初中了。山里人能让女娃上学识字已经很不错了,兰玉不会奢望家里把钱都用在自己身上而委屈弟弟。 想起飞哥的嘱咐,云山道:“兰玉,周末只有一天,来回太耽误事了,我想去给你送干粮也来不及。你还是多吃食堂,我这有点钱,你先用着,有钱再还我。说不定以后去县城的人多了,就可以帮你带吃的不是?” 兰玉挺感动的,这个比自己还小半岁的同学其实很优秀,没有父母陪伴,已能自立,若不是要学那么多东西,成绩会肯定要比自己好。她突然觉得有些惭愧,本来这个名额更可能是他的。 “谢谢你云山,飞哥借给我一些钱,能用好长时间呢,你以后一样也得住校用钱。你说的对,先吃食堂,以后说不定有人经常去县里,再给我带就行了。要是适应不了,大不了再回崖下就是。”兰玉顿了一会,“云山,其实我来是想劝劝你的,书法、扎针、练功自然都是好手艺,可是对咱们的帮助不大,或者可以先放放。你不想走出这山沟吗?这些年村里人对你们咋样你忘了吗?连我爹都只有上大学才是我们的出路。你的成绩本来比我好,我相信只要你想赶上,不管在哪个高中,你都能拔尖、能考上大学,你为啥不让潘叔给你迁进市里的高中,听讲市里考大学比咱们容易多了。爷爷说市里的楼房、马路、工厂都整齐漂亮,人们打扮得干净体面,穿时兴的衣服,去电影院看电影,到商场买东西,那才叫生活,咱们这里就只是活着。你现在学的这些手艺,即使练得再好,要是连这山沟沟都走不出去,能起什么作用呢?咱这几个村就那么点人,用得着这些吗?” 兰玉的话让云山愣了半晌,练功、扎针、习书为了啥?跟兰玉说不着呀,辩无可辩。他盯着兰玉的脸看了会,“兰玉,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经答应三个爷爷了,学就得学完,上高中了我就会使劲撵你们的。哎呀,你上火了,有点烂嘴角,得少吃咸肉、咸菜这些,多吃些芽、苗、叶菜;另外你眼圈发黑,脸色苍白,应该是睡眠不够、营养没跟上造成的,得补充睡眠和营养才行。”云山模仿着南老头的样子说了一通,给兰玉的感觉就是他完全没在意她说的那些。 看着云山挂满床头的桃花涧美景照片,兰玉泄气道:“跟你说正事,你瞎叨叨这些,算了,以后再跟你说。对了,有飞哥的消息吗?” “飞哥没有给我来信,走前部队的人说了,要很长时间不和家里联系,也不知道为的啥?” “云山,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毕竟上大学才是我们走出大山最好的路。我回家了,还要收拾收拾行李。” “好,要我帮忙就说。” 杨志强也来了,说柳柏杨已回省城济州,下学期就在省城上学了,而于连成不上学了。云山诧异了一下柳柏杨的身份,他的舅爷爷竟是省里的大干部。 暑假爷爷们有了安排,他们决定去趟京城,方方面面都有向好的趋势,京里原还有产业哩,不能再等了。云老头对云山的要求是先去趟干爹干娘家,认认门走动走动,待个三天五天,回来后接着进行各项练习。南、梁二老则分别给他布置了新课,作了些指导并提出了目标和要求。春妮自然要跟爷爷一块走,而大黄则暂时交给二羊照看。 云山写信告诉了云岚自己要去市里的具体日期。 第14章 进城,看电影 头回上门不能空手,云山把自己每次去桃花涧泡温泉捎回来的已经晾干的山菌、野菜、艾草束捆打包,装上一壶纯粮稻花香,又上干奶奶家带上老太太让捎去的草鸡蛋、干鲜蔬菜等,装了满满一背篓,云山决定自己坐车去市里。从崖下到县汽车站挺顺利,不过从县到市里,由于云山背的背篓有点大,天气热,车里站着的人又多,难免磕碰,好几个乘客包括售票员对他都没好言语,云山自觉理短,很是尴尬,好在多数人能看出这是个不怎么出门的山里少年,也就没和他多计较。 捱到市汽车站,已是下午四点钟,干爹和云岚已在站门口等着他了。 这就是城市?黑黢黢的路,倒是平整,一排一排的楼房,这能住人?怎么打水、怎么生火、怎么上茅厕?灰扑扑的墙,灰扑扑的路牙子,看不到多少泥土,所以城里人衣着才干净?不光是干净,衣服上也没什么补丁和褶皱,一些岁数大的男人脸上也没有胡子,刮得铁青,好难看!山里的男人有几个没有胡子的? 云山在凝视周围,周围的人也在凝视他:小伙长得蛮好,唇红齿白的,就是太邋遢:乱蓬蓬的头发,一身已看不清颜色的麻衣,在肘膝处还有深颜色的补丁,回力球鞋的白色已不明显,背上还背着一个包浆深厚的背篓,妥妥山里来的土包子。 潘良驹和云岚没有打扰云山和城市的第一次接触,云山也没有和他们过多寒暄,坐在干爹自行车后座的他依旧是东张西望地打量着,时不时看到挂着白底黑字木牌的大门从眼前掠过。电线杆子他见过,村部、学校、镇上都有,但是如城里一排排这样规模的他没见过,偶尔看到高耸入云的巨大烟囱让他感觉高级和神秘。城里的树木花草太少了,桃花涧的梨杏桃李多漂亮,云崖村的樟桂榆柳多带劲。对了,大概是因为城里的泥土太少,没有地方种,云山暗自揣度。 一路的胡思乱想终于被云岚脆甜的声音打断,“山哥,咱们快到家啦,下车!”别看云山上自行车挺利索,下自行车进差点跌个跟头——屁股硌麻了,亏得他二次反应快,只深蹲不弯腰,才保住背篓里的草鸡蛋免受无妄之灾,不过云岚被逗乐了,“山哥,看你上下山如履平地,怎么到了平地倒比上山还难,嘻嘻”云山的脸羞得通红,“不知怎么的,我腿麻了。” “自行车硌的,你背的东西太重了。”干爹接过他的背篓,“好香!是艾子?你干娘最喜欢用艾子泡水洗头了”,“我也喜欢,泡水洗澡也好。”云岚接过话茬。 “重是因为干奶奶让我捎了一百个草鸡蛋给你们,其他的不重。”云山说,“背了一百个鸡蛋!?”董明秀也迎了出来,三个人异口同声惊叹,“阿山,累坏了,快进屋歇着喝水,快!”“干娘,我不累,就是腿有点麻。”,董明秀揉着云山的肩膀,“能不麻吗,你干爹自行车座上也不知道铺个垫子。你看脖子这儿勒出这么深的红印子。良驹,等阿山歇好了,你带他先洗个澡,吃饭还有一会儿”。干爹搂着干儿子先上了楼,好几户人家有人探出头来看稀奇,见潘科长竟背着个背篓,赶紧缩回了脑袋。 干爹家房子里门可真多,云山站在客厅不知该怎么迈步,潘良驹心里感慨,从山村到城市只要五六个小时,但要适应的话得好几年,自己当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他手把手地教云山怎么用马桶、怎么拉开关、怎么放水洗澡等等细节后,又把云山领进给他准备的房间一通教学。云山拿了换洗衣服战战兢兢地去洗澡后,潘良驹才去把背篓里的东西取出来,当他看到云山给他带的酒后,激动地闻了一下,心下暗叫:好小子!这酒不错! “山里是样东西外面都寻不着啊!”潘良驹感叹道。 “我看主要是酒好?!”从厨房进来取东西的董明秀嗔了老公一句。 “都好,嘿嘿,都好,你看这山菌,我敢保证你在这兰陵市面上绝对买不到,还有石耳哩!哎,这得费多大劲才能够下来!这白芍药是女人的好补品,阿山可是懂医学的,这山上长的艾草比平地上长的可强太多,你用用就知道这纸里包的是?又是彩石头,这是给小岚的。”潘良驹恨不能把云山带的所有东西都夸一遍。 董明秀笑着说:“阿山是我认下的,你觉得他好,前些年也没见你提起要认呀?” “说的是哈,我们是乡亲、是邻居,一回老家我就能看到他,已经很亲了。虽然喜欢,可我从没想过亲到他可以成为我儿子,这是一种思维惰性。还是夫人聪慧,晚上我敬你哈!” “去!没个正形。” 洗过澡,擦干头发,换上干爹给准备好的平角短裤、大短裤、t恤,为什么城里的衣服穿上后,既舒服人又显精神?云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刚走出卫生间,云岚提着一兜子汽水进门了。 “哎呀,热死我啦!咦,山哥,挺帅呀!以前没在意,头发这是自来卷?”云岚摸了把云山的头发。 云山对自己的头发就没上心过,“啊?我没在意,应该不是。你提的这是啥?” “汽水呀,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没一会儿,你喝瓶尝尝,透心凉!可得劲儿啦。”说着用扳手给云山开了一瓶。 “比井水还凉?”只一口,从没喝过冰镇饮料的云山被扎得直吐舌头,气体上涌,从鼻腔直冲头脑,云山的眼泪差点被呛出来,乐得云岚哈哈大笑,忙拿出手帕给他擦眼睛。扎过呛过的云山这会感觉到了通透,洗完澡后的燠热也没了 晚餐很丰盛,云山的碗一直是满的,他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不太会拒绝,当然拒绝也没多大用。还是干爹给解了围,“在城里不比在山里,房间就这么大,吃多了没地儿消食去,差不多了,又不是明天就走,别撑着孩子。”董明秀失笑,母爱泛滥也会伤人的。 饭后,潘良驹问起云山期末考试成绩,有没有保送去县中?云山羞愧不已,遂把端午那天全家拉肚子的事跟干爹干娘详细地说了一遍,潘良驹听说自己老娘也遭了罪,不由得心疼不已,不过还是先安慰了干儿子,说没事,咱们随时可以来市上高中。又思索了一会儿,“阿山,想过没,会不会是有人捣鬼?这事儿听上去蹊跷。” 云山一愣,他们从没这么想过,包括爷爷们。谁会这么缺德,这么干有什么好处呢?“先不想了,有空我跟你奶奶还有云伯他们了解了解。”潘良驹自去书房处理公事。 云岚拿出三张电影票出来,“山哥,这是明晚6点的电影《少林寺》,山哥,除了咱俩,你猜另一个人是谁?” “谁?干爹干娘不看吗?”云山反应不来。 “他们都看过了。是我同桌林小玄啊,要花50大洋买你一坠子的那个傻大嫚呀!” “为啥叫上小玄,阿山又不认识她?”董明秀不解地问闺女。 “哎呀妈,你可不知道,那妞崇拜山哥简直要疯魔了,清明就问我回去上坟不,要跟我一块回云崖村呢!” “就因为看了阿山给你的坠子?”董明秀追问。 “不光是,还因为看了山哥的字,还有就是听我说了山哥既会武术又懂医术,既会打猎又懂音乐,长的还像李连杰。哎呀!没有一天不拐弯抹角地向我打听:你哥怎么不来你家呀,你哥为啥不来市里上学呀,你哥又有好石头了没?现在我都不敢提云崖村的事了,生怕哪天她一上癫就跑去了,她家有钱,她又任性。”云岚两手比划着眉飞色舞。 “嗯,你哥才来,对这里都不熟,还不适合马上交朋友,你明天跟她说,别一上来提要求,又要写字、又要刻石头什么的,先认识一下,以后慢慢交往,好?”董明秀先给女儿打个预防针,她主要是担心云山怕露怯,城里小丫头多精呀。 “哎呀妈~,你弄得好像我在给山哥介绍对象似的,我不会让她难为山哥的,明天就看个电影认识一下,她要是想要坠子也不是不可以,五十块哩,山哥你觉得呢,嘿嘿。” “你觉得你哥会跟人要钱吗?” “嘿嘿,有我呢,妈!这是俩好凑一好的事,您就别操心啦!” “这丫头。阿山,小岚的同学要是跟你没个深浅的话,你先别答应,就说来干妈家就是假期放松放松,随身也没带称手的工具。”董明秀不放心,又叮嘱云山一句,云山点头。 城市的夜与山里的不一样,有很多噪音,特别是挂在屋顶的吊扇,不断地发出‘吱呀吱呀’的摩擦声,这对云山敏锐的听觉是个折磨,他找云岚要了棉球塞住耳朵,趺坐调息很久才堪堪入睡。 第二天,大人们上班后,云山和小岚探讨了一上午笛子的气息运用,下午云山为小岚表演了一把篆刻技巧。二人待下了凉,早早出门闲逛。 谁也不能低估粉丝对偶像的崇拜程度,林小玄从看见云山第一眼起就‘炸’了,仰头站在云山面前,两手抓住云山胳膊:“哇,你就是山哥呀?太帅了,跟我想像的一样帅,不!比我想像得还帅!哲子哥,你看他像李连杰不?”林小玄回头问她身后的高个粉刺男生,也不等男生答话,连珠炮又轰向了云山。 “你喜欢听什么歌?我有很多很多卡带;你喜欢吃什么?兰陵市所有大饭店的招牌菜我都知道;你平时玩什么”饶是云岚对她熟稔无比,也被她这一阵连珠炮给整懵了。 “我是云山,我平时不怎么玩儿。帅是啥意思?你叫什么?”,自幼和爷爷们生活在一起,接近京腔的口音让林小玄更着迷,“哇,你是京城人?帅就是好看呀,难道没人说过你帅吗?我叫林小玄,叫我小玄就行。小岚没跟你说过我?” 小岚将林小玄拉到一旁,“想起我来了?你个花痴!我哥帅不帅的跟你有啥关系,想以身相许吗?那个男生是谁?我们可没说带别人呀。” “我家对门的哥哥,他爸是市公安局副局长。本来这学期应该上高一的,这两年偷偷往少林寺跑了好几回,都被警察给弄回来了,现在不上学,天天搁家练功,听我说今晚看电影的有个高手,死乞白赖地要跟来,对不起哈,小岚。票已经解决了,跟我们坐一块儿,我打过电话了。不会有事的,男生们不都这样儿吗,打打闹闹的。” 云岚的挤兑对林小玄压根儿不起作用,她依然像个好奇宝宝似的不屈不挠地问着:“山哥山哥,来小岚家住多久?有新刻的坠子吗?我可喜欢小岚那个了,有空给我刻一个呗。” “哎呀林小玄你烦不烦呀,我哥昨天下午才到,就是放松休息来的,啥工具都没带。有你这样的吗?上来就问人家要东西。”云岚半真半假地数落林小玄。 林小玄也不恼,“我不是要。山哥,我就是喜欢你咳咳,喜欢你的书法还有坠子,我这人直,别介意哈。这是我家对门的,王哲。咱们先看电影,别的以后再说,呵呵呵呵” “好,林小玄,王哲,那我们先看电影。我在干娘家还要住几天,别的以后再说。”云山抬手跟王哲示意,不过后者没有正眼瞧他。 云山倒是不讨厌林小玄这样的自来熟。虽然有点婴儿肥,林小玄其实挺好看,皮肤白白的,单眼皮里的似乎只有黑眼珠,嘴角翘翘的,和小岚的剑眉凤目不同,她显得喜笑。就是话太密,接不住。 “那太好了,明天上午咱们去动物园玩,中午我带你们到兰陵一品去吃饭,怎么样?”林小玄的热情简直难以推拒。 云岚看了看云山,云山也在看她。“哎呀,你俩别磨叽了,就这么定了。”林小玄刚一锤定音,旁边的王哲说话了,“听说你会功夫,看完电影跟我切磋一下,敢不敢?” 云山愕然了一下,怎么还有节目?他看了眼林小玄,林小玄忙道:“王哲,干嘛呀,头回见面就要跟人打架,早知不带你来咯。” “不是打架,是切磋,以武会友!我们练武人的事,你不用管。对了,你真练过功夫吗?没练过当我没说,在女生面前吹牛的人可太多了。”王哲翻着白眼抱起了膀子。 云岚不乐意了,“姓王的,你什么意思?林小玄,你事先知道不?我请我哥看电影,好心好意叫上你,你怎么回事,还带了惹事包来?” 怕林小玄尴尬,也怕因为自己她们朋友交恶,云山忙道:“小岚,没事。王哲说得对,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反正看完电影也没事,走。” 云岚和林小玄他们早就看过《少林寺》,今天的电影纯是小岚为云山准备的。电影里的李连杰和自己长的确实有点像,他打的也是北派拳法,不过云山觉得与自己练的招法大相径庭,李连杰的好看,舒展,不过在对战中能这样吗? 云岚和林小玄在中间,云山挨着云岚坐,王哲挨着林小玄。林小玄哪里有心思看电影,总是偷偷向云山那边瞄,而王哲则不断地对电影里的招式进行点评,时而兴奋,时而激愤,偶尔还插几句国骂。云山心下纳闷,纵然自己没怎么看过,也知道电影是编的,他怎么这么较真? 第15章 爷爷去京城,云山去金陵 放映员换带的时候,电影中场休息。林小玄去放映厅外买了汽水和煮蚕豆回来,她特地坐在云山和小岚中间,“山哥,喝瓶汽水凉快凉快。电影好看吗?你觉得你和李连杰谁的功夫好啊?” 云岚嫌弃地推了推林小玄。 “谢谢你林小玄,我不热,也不渴。跟他没比过,咋知道谁功夫好呢,不过电影确实好看。”云山如实对答。 “切,还想和李连杰比,人家是全国武术冠军,了解吗你?土鳖,知道天高地厚不?”王哲见林小玄对云山殷勤,本就不爽,又听云山言语间对林小玄不软不硬,还‘大言不惭’地跟李连杰相比,更加恼火,要不是电影院人多,他都有掴云山一巴掌的冲动。 云岚一听王哲对山哥这么轻侮,气得直哆嗦,“你咋这么无礼,本来也没请你,看在小玄面上,你来就来了,还搁那咋咋呼呼好像你多能似的,别人说你什么了吗?我哥哪里说错了,你讽刺挖苦夹枪夹棒的,还以武会友,你配吗?不看了,山哥,我们回家!真晦气。”说着,起身拉云山要走。 “等等,电影不看行,刚才说好了的,这小子得跟我切磋一把。不敢练的话,哼哼,看小玄面上,不难为他,弯腰认输走人。”王哲站起身来拦在云岚身前,一脸的傲慢。 “王哲,你这是要干嘛?早知道不带你来了,小岚是我同桌,你别难为她了好吗?”林小玄看上去很着急。 “小岚,电影还早,我去去就来。王哲,既然你一心要切磋,那我就陪你一会儿,走。”云山除了打猎时不留手外,跟雁飞还有爷爷们对练都弱势,跟杨志刚兄弟练又要藏拙,对自己的实力还真没个准谱。云岚不愿云山逞强,但是也不想他失了锐气,一时没了主意。 王哲一听,感觉头插进蜜罐了,就喜欢这种楞货。“走走走,电影能看出个啥,咱得实战。”说罢,怕云山反悔似的,拔腿就走,云山起身跟上。两个女孩一看,连忙追过去。“林小玄,你最好事先不知道!”云岚咬牙切齿地小声质问。“说啥呢,小岚,这样我有什么好处?”林小玄一脸委屈。 电影院外是文化站的空地,王哲熟悉。二人约好,谁先屁股着地算谁输,给赢家10块钱饮料费,还得鞠躬。然而,连五秒钟都不到,‘切磋’便结束了,云山想不明白,是谁给了王哲挑战——啊不,‘切磋’的勇气,他除了个头略高外,力量和速度跟自己不在一个层面,骨头还贼软,只是对了二拳三脚,就疼得蜷缩一团满地打滚,哀嚎不止没有站起、掏钱的意思。 林小玄附在云岚耳边说了句:明天计划不变哈,蹲身要扶王哲回去。云岚没吱声,看向云山,云山一脸无辜:我还没出招呢。 待那王哲哭哭啼啼在林小玄的搀扶下走远了,云岚再也憋不住咯咯大笑起来,“山哥,你知道不?就这么怂的人还三番五次往少林寺跑呢,笑死我了,起初看那架势得打五个云山,看刚才打滚的样子,得回家找妈妈哈哈哈哎呀,小玄还说他爸是公安局局长哩,咱们得留点心,说不定回家找的是爸爸,哈哈哈明天不跟小玄去玩了,我都怀疑这个家伙是她故意找来的。” “我也不想去,那我们怎么告诉她?” “明早给她打电话。我去农机公司打,她家有电话。” 一路上云岚拉着云山的手,唱唱跳跳,把云山羞得够呛,还好是晚上,小岚看不见他的大红脸。 兄妹二人进门,爸妈都在家。妈妈宣布:大舅下午来电话了,说他和小姨在金陵等我们汇合,然后一起去崇州外婆家,还特意嘱咐要带上云山。云岚自是乐不可支,一蹦三尺高,她喜欢小姨,也喜欢外婆家,而且拒绝林小玄的理由也来了。云山心里多少有些打鼓,这兰陵还没熟呢,又要去南方,这里人都说南方人精明,自己到了那里不会闹笑话。干娘看出云山面有难色,“阿山,假期这么长,出门锻炼锻炼也是应该的,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再者,小辈去见见外公外婆,舅舅小姨这些长辈,也是应当的,你说呢?” “这个我懂,干娘,我没出过远门,怕出丑。”云山嗫嚅。 “哪能呢?咱们阿山才貌双全,怕啥!外公外婆、舅舅舅妈们都好相处,你小姨是金陵大学的大二学生,噢,马上大三;大舅家的表姐今年才高考完,也快上大学了,二舅家的表妹比你俩小。全都是女孩,干不了仗,放心,哈?” 云山确实放心了,和女孩到底不用天天在一块玩,出不了矛盾,要是男孩,再像王哲那样,少不了得干架。 “哦。干娘,去外公外婆家要待几天?南爷爷跟梁爷爷还给我安排课了呢。爷爷他们现在应该在去京城的路上,走前说回来后要检查我学习效果。” “嗯,我跟你干爹请了一周假,在金陵估计得待两天,路上总要两天,在你外婆家也就待三天,这样我们买明晚的票,这样一觉睡醒就到金陵了。云伯他们对京城干嘛?成分的事。” “可能是,他们觉得飞哥当兵都没问题,成分的事也该好解决了。听讲京城还有产业什么的,顺便看看,估计是为平反回京做准备。” “咱们阿山以后就是京城人啰,到时我们一家去京城玩,看看天安门!”董明秀很憧憬。 “我不想当京城人,我喜欢山里。”云山想说喜欢云崖村。 “山哥,你还没见过大海?我猜你会更喜欢海的。外婆家可是在海边哦,会唱《外婆的彭湖湾》吗?外婆家也有那样的景,还有海鲜,咱们想吃多少有多少”云岚一脸的期待。 云山笑着点头,对大海的确有向往。 云岚、云山二人默契地没提电影院里发生的事情。 洗过澡后,干爹干娘商量‘南巡’去了,云岚在云山房间看他刻字,半晌道,“没想到是刻字快,上色慢,要用到化学反应哩,对?” “嗯,一些颜色要调出来,有的要镕化金属,有的要氧化。梁爷爷才厉害,但凡你能想出的颜色,他都能给调出来,我还差得远。” “嗯,林小玄非得要坠子的话,咱们一定得收钱,她爸是财政局长,有钱!山哥,你送出的东西都不一般,是花钱买不着的,干吗不收钱。像吃饭、看电影、逛街这种招待,有点钱就能办,价值不一样,你在外头可不能轻诺轻许的,这是咱爸咱妈的意思,知道不?”云岚循循善诱。 “收五十呗?”云山觉得小岚的思维跳跃得厉害。 “当然,咱们的石头是好东西,你的功夫也不是白来的。她不缺钱,你又忙得没功夫挣钱,不是两全其美吗?” “嗯,听你的。那到时这事交给你,跟你同桌要钱,我真说不出口。”云山挺尴尬,让小岚收她朋友的钱来改善自己生活,不怎么地道。 “行,朋友归朋友,办事归办事,你交给我好了。” 京城东华门宾馆,春妮已经睡了。南、梁二个老头在云鹤年房间里抽着烟,都是眉头紧锁。 “王福春跟林建兴都不见我们。他们以前是zf的,不是kx院的,名册里没有我们名字,不见也说不出什么来。奇怪的是,即便我们被开除了,待了好些年的地方,怎会一点痕迹也没有,档案是谁给抽走了?”云老头慢吞吞地,声音里满是苦涩,他隐隐有些预感。 “书记、主席都是外来的,也不管具体事儿,管事的是谁咱们还没摸清,我看先见见熟人,打听打听再说,看究竟哪里出了幺蛾子。我去丰台找我亲家去、云夫子你也去海淀见见你亲家,老梁跟领导的保健医生熟,你看看还有没有在职的,侧面了解了解。”云、梁二人默应。 如今的海淀黄庄车水马龙,紧邻中关村鳞次栉比的写字楼,繁华无比。在这些彻夜灯火通明的大厦里,国内最顶级研发力量正设计着最先进的电子产品,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在深圳的某个厂家批量生产,进而出现在全国各地的电子城、专卖店。与中关村隔着西四环路的北大、清华,数以万计的莘莘学子飞扬着青春活力,赋予这片热土勃勃生机。 然而在八十年代,这里只是东升乡个寂寥的村子,有黄庄、五道口、蓝旗营等。灰色低矮的房子,墙上刷着鲜红的标语:“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要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云鹤年正午时分到的海淀黄庄,看着曾经无比熟悉的老友亲家的旧宅,心潮澎湃。天气热得他有点眩晕,他慢慢蹲下,抬头看着积尘甚厚的门窗玻璃,揣测应该没人在家。 云鹤年的儿媳——云山的母亲海霞是京郊回民,她的父亲海天一是公公的世交老友,曾任职于最高检,禀性刚直不阿,生前一直不屈不挠地与那些极左派斗争,在调任广西的时候从火车上跳下摔死,留下一封遗书给在林业大学教书的媳妇乔易安,让她请云鹤年帮忙照看大学还没毕业的女儿,乔易安差点没疯了,还好海霞与从云海是青梅竹马,毕业两人就结了婚,给乔易安带来些慰藉,但是林业大学她待不成了,被安排到远郊植物园干保洁。 云鹤年与乔易安十三年没见了,不稀奇,那个年月至亲友好说不见就不见了,天南地北的发配。蹲着腿也疼,云鹤年正要找个地方坐着歇歇,海家老房右邻的门开了,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云鹤年一看认识,以前来串门时还常跟她打招呼。不过,白发老太显然已认不出云鹤年了,凝眉端详着眼前跟她打招呼的人。 “老嫂子,得有十来年没见您了,您这是要溜弯去呐?” “您是?”京郊乡下老太都是热心肠,有忙不帮亏心得慌。 “我是海天一的亲家云鹤年呐,您还记得我不?” 老太太头脑不糊涂,“嗨,我道谁呢,鹤年呐,那能不记得吗?你是个好人,这会儿说话,得有二十年了,你带你那位大夫好友,他叫什么来着?帮我瞧过病,怎么也不收我钱,连杯茶都没喝就走了” 看老太太要扯长篇,云鹤年赶紧说:“是南静之大夫,那小事您还记得呐。我这不是来瞧瞧亲家吗,怎么易安她没在家?” “造孽哟!得有十五六年喽,天一死的不明不白,乔老师呢,也不让搁林大待了。小霞嫁给你家小子之后,乔老师就被发配到植物园去了,在那干杂工,多半是一礼拜回一趟,有时一个月回一趟,无非就是惦记我这个孤老婆子。多好的一家人呐,咋就成那样了呢?”老太太边说边抹眼睛。“鹤年呐,这些年你发配哪去了?见个熟人可真不易呀,来来,到家来坐坐。” 老太太看来难得有个倾诉对象,说过了海家,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自家这些年来的变故,从儿子、女儿说到孙子云鹤年好容易插了个空就问,乔易安有多久没回家了,老太太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说:哎呀,您这一问呐我才想起来,小乔得有一个多礼拜没回来了。要是有急事,您就去趟植物园找她” 云鹤年没有去植物园,太远了,而且植物园这样的单位,里面安排了不知多少有zz问题的人,门口必定有哨兵站岗,能不能进得去还是个问题,于是他又花了三个多小时折回宾馆,等南、梁二人能不能带回有用的消息 云山云岚没有赴林小玄的约,但是电话里云岚‘半推半就’答应了林小玄五十元刻一坠子的请求。妈妈订的是夜里的火车,云岚决定出发前教会山哥骑自行车,她不想给表姐妹们取笑山哥的机会,她做到了,当然云山的平衡能力及身体素质决定这事的确不难。 林小玄来送的行,她带了一兜子高档汽水,说是王哲买的,云岚半信半疑,但是当着爸妈的面,她也没多问,让云山收下,并把坠子交给小玄,后者说过两天她们一家去京城玩,回来再约,并把50元塞给了小岚 第16章 坐车风波 卧铺车厢里看不到多少人。这个年代,对于普通人来说,有硬座的就很不错了,能省一分省一分,卧铺票价贵一倍,舍不得。 车厢潮闷的空气里,混杂着烟味、汗味和各种吃食的气味,云山头一回坐火车,十分不习惯。他坐到车窗边,闭目调息,调动丹田之气在周身运转,大概一个小时后,云山感觉身边有人,他缓缓收气睁眼,是干娘。 “困了到铺上睡会?”干娘温柔地摸了摸云山的头。 “我不困,干娘,刚才我在调息呢,您怎么不睡?” “刚才眯了会,不困了。看你在窗口闭着眼睛吹风,以为你睡着了。头一回坐火车,躁?”干娘轻声地问。 “有点无聊。头回坐,这味儿太难闻,在窗口吹吹好受些,干娘你坐会儿?” “行,我吹吹,那边有人抽烟,干娘呛得受不了。” 虽然乘警三令五申不让抽烟,但是卫生间及两车厢连接处总有人抽,甚至有人坐在铺上抽,根本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云山起身转过头,看见小岚也被呛醒,皱着眉头坐着却无可奈何,干爹倒没受影响,睡得正酣。 云山让干娘坐下,说我去跟他们商量商量,便走到隔壁铺边上。一看抽烟的是两个光膀子的汉子,三十来岁,一脸的凶相,一个呲着黄板牙,另一个心口上长着撮黑毛,正起劲地抠着脚丫子,旁若无人地唠着闲嗑儿,听口音不像兰陵人。 “两位大哥,跟你们商量下,能别在这抽烟吗?我干娘呛得受不了。”云山认真地向两个壮汉提议。 两壮汉抬头看了眼云山,目光冷漠,黄板牙冷笑了一声,“小子,叫啥名儿呀?” “我叫云山。”云山虽然觉得对方很无礼,还是认真地回答。 “哈哈哈”两壮汉毫无顾忌地大笑,黄板牙嘬了一口烟说:“老子以为你叫管得宽呢,滚一边去哈,乘警都不管,哪儿漏了显出个你来。” 云山碰到野猪都从容不迫,还从没碰到过这么粗俗野蛮的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你们咋这么不讲理!” 潘良驹被两壮汉的笑声给震醒,紧着下了铺,董明秀也连忙起身走到云山身旁,正要开口。 “讲理?老子们从长白山到徐州,哪年不走个十几趟,还没人敢跟俺们兄弟炸翅。不看你年轻毛嫩的不懂事,指定得收拾你,赶紧滚蛋!”黄板牙不耐烦地挥手道。 见儿子受了委屈,董明秀说话了:“两位同志,火车上有女人孩子,你们要抽烟到吸烟室去抽,我儿子好言好语跟你们商量,你们反而出口伤人,就是不讲道理!”董明秀的脸也气得通红。 “哟呵,还同志?头一回听人这么称呼俺吕四,还是个俊娘们儿,啧啧啧!跟同志哥我找个地方开会去?”胸毛语调轻浮,冷漠的目光变得邪气起来,在董明秀的身上上下扫视。 云山暗暗运气,刚要出手,被激怒的干爹抬脚踹向了胸毛,那胸毛猛地起身,却一头撞在中铺沿上,那一脚也正好踹在他腰间,胸毛恼羞成怒,一把抓住潘良驹的脚脖子,狠狠一掀,潘良驹一个摇笔杆子的,哪会打架,这一掀就把他整个身子给抛了起来,后脑勺眼看就要撞到车厢壁上,云岚吓得尖叫起来。云山不慌不忙,手臂轻舒,揽住干爹后背,一个太极卸力稳稳地把他接住,放在靠边的椅子上,看上去不着痕迹,潘良驹还要往上扑,被云山挡在身后。反应过来的云岚把一杯水沷向胸毛,后者用手一挡,烟头甩到了黄板牙脖子上,黄板牙目光凶狠,也不说话,一把向云岚胸口抓过去。“流氓!”云岚失色大叫,话音未落,就听黄板牙惨叫一声,伸出的右胳膊耷拉下来,用左手捂在右臂的肘关节处一屁股坐在铺上,豆大的汗珠从头上滚下,“四哥,这小子邪门,小心!”那货还不忘提醒一声胸毛。云山刚才憋足气劲的两指快弹,一指弹在朱五的手背,一指弹在他的肘部曲池穴,手背受力剧疼、曲池穴受力又疼又麻,再大的蛮劲也使不出分毫。云山和雁飞的弹指功那是得南静之真传,野兔脑袋受他们一指当场就得送命。 胸毛看兄弟吃了亏,一记摆拳带着风声就冲云山的脸颊扫来,这一拳比朱五要强得多,左手曲臂护头,显然是准备了后招,云山与这些壮年汉子相比主要差在膂力上,速度却要快他们很多,只见他一哈腰,让过吕四的拳头,左手食中二指骈曲,直击吕四暴露的章门穴,右拳上勾迎向吕四的下巴。现代搏击重拳击打肋部称爆肝,剧痛无比,搏击手中拳后必弯腰低头,这时上勾拳正好迎击下巴,中拳必仰倒,此刻的吕四就被云山精准命中,脑袋不受控制猛地后仰,这家伙倒是个狠人,知道往后倒定会撞到中铺的铁框上,一手死死抓住中、下两铺间的爬梯上不肯放,疼得涕泗横流。说了这么多,其实从云山出手整个过程也就是秒的事,等乘警过来时,战斗早已结束,只剩吕四、朱五两个壮汉趴在下铺哼哼唧唧,身上连个伤痕都看不到。 乘警向别的乘客打听问怎么回事 ,这会儿墙倒众人推,看景的都说这两个恶霸罪有应得,在铺位吸烟不听劝阻还出口伤人、甚至有流氓行径,被隔壁看不过眼的小伙儿略施惩戒,就在那哭哭啼啼卖惨,实在是丢人现眼,白瞎了一身的疙瘩肉。 乘警虽然早就对这两个车匪路霸不满,奈何他们是兖州的地头蛇,如果得罪了他们,火车到站停靠时,他们便会纠集混混骚扰滋事,搞得乘客人心惶惶,只能是睁一眼闭一眼,如此天长日久他们更无法无天。现在眼见他们吃瘪,心下其实痛快,但也不敢申斥,照例强调了几句套话,无非车厢内不得吸烟,不得有不文明行为等等,便转身离去,其中一个乘警走到了云山跟前时悄悄说:当心点,他们在兖州下车,停车后记得把车窗关好。 经过这一闹,车厢里安静多了,别说抽烟的,连光脚的都把鞋穿上了,空气没那么难闻了。董明秀拉着儿子的手问有没受伤,云山摇头说自己没事,不知干爹受伤没,潘良驹摆手说不碍,说:“坐了这些年的火车,头一回见这么蛮横的人。阿山你虽然功夫好,要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别的先不讲,刚才乘警的话得重视,到兖州停车时,我们要加小心,这两个混蛋现摇人肯定来不及,就怕有给他们接站的,我们一起想想办法。”一家人有些无奈,乘警不敢管,事情就得自己解决。 云山见大家无话,便说:“干爹干娘,你们别担心,这两人已经不能打了,如果穴位不及时揉开,二三个月也别想发力,到了站他再要找事,我就叫他们三年也别想动弹。” “但是也得防着他们动刀子,我看他们都是狠人。一会我去吓唬吓唬他们,阿山,你能揉开他们的穴位?”干爹问。 “能,不过得让他们吃点苦头。”云山可不想给他们解。 两个壮汉还在捂着痛处唧歪,见潘良驹过来,眼里有怯意、有不甘还有些恨毒。潘良驹压低声音说:“别卖惨了两位,你们听好了,我儿子是梁氏太极嫡传,你们的穴位被他封上,一般人可解不开,时间长了,你们两个就得废。就你们刚才的做派,我儿子不可能给你们解穴。可话说回来,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我们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知道你们是兖州的,到站前跟我们说,我儿子会给你们解,别想些没用的,十个八个的,他可不放在眼里,听明白了。”见两壮汉点头,潘良驹转身回到铺位,给了大家一个放心的眼神。云山默默从背包中拿出一个盒子,抓了一把东西放进口袋里,又把盒子放了回去。云岚知道他拿的是什么,会意地朝他笑笑。 不久,喇叭里传来前方是兖州站的声音,黄板牙左手托着右臂,一脸尴尬地走到云山旁边,云岚轻蔑看了他一眼,“急什么,还有一会儿呢。”云山没说话,将手里把玩的一枚卵石拈近黄板牙的眼前,待他看清后倏地收回,运气到指间,猛地发力,但见那枚石子瞬间裂成数块,撒手落地,铿然有声。黄板牙顿时呆了,这非内家高手做不到,怪不得能打穴,怨不得自己一身力气用不上。 “服了,真服了,多谢小老弟手下留情。”黄板牙忍着麻痛从自己的旅行包里摸出一个长条木盒递给云山。 “小兄弟,我朱五今儿算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再不敢作恶。劳烦你帮我们解穴,我们还得养家小,这根二百年份的是我们这趟长白山弄回来最值钱的参了,算我们的赔礼,小兄弟你收下,家里老人用的上。” 跟南老头时日长了,耳濡目染的,云山对药材也有一定的辨别能力,他接过盒子并没打开,只是凑到鼻下闻了闻,正宗的老山参味,心想正好见外婆可作见面礼,于是说:“放心,我干爹说给你解就给你解。这参市面卖多少钱?”他常赶集卖山货,对买卖那一套不陌生。 黄板牙朱五似乎受到了侮辱,皱着眉头说:“隔行如隔山,小兄弟,说了可能你不信,如今这市面上,百年以上的参都难找,这棵二百年份的你有钱未必能买到。” “这参我收了,不白要你的,三百块如何?”云山点出三十张大钞给朱五。董明秀怕儿子上当,想要阻止,被潘良驹拦住,他知道云山心里有谱。 朱五愣了。说实话,国营药房收参,但不会从他这里收,他的参只能卖给二道贩子,能不能卖三百还真不好说。“小兄弟,你年纪不大,却是仁义人,我不能要你这么多,一百五就够了。”说完用左手点了15张退给云山,云山也不磨叽,收了钱,口朝外把盒子打开,一根全须全尾的老参完美呈现,云山知道自己捡大便宜了,对朱五印象有所改观。不过那个吕四始终没有表示歉意,只是靠在铺里哼哼,他是真疼。 转眼火车到达兖州站,五分钟的依靠时间,还没停稳就挤上来一些卖土产的人,没有来接吕四和朱五的。朱五看向云山的目光流露出急切,拉了把吕四说:“四哥,你忍着点疼,给小兄弟一家道个歉,我们也好下车了。”吕四一脸不情愿地作揖,认错道歉。云山运气到左指间,闪电般戳上朱五右臂的曲池,然后右手拉住他的胳膊一带一推,朱五瞬间觉得轻松,还有点疼,不麻了。在朱五接连连活动胳膊时,云山滑步来到吕四身边,把他按倒侧卧在铺上,左膝顶他肾俞,左掌在他章门穴连按带推三个来回,把那吕四疼得杀猪般地嚎叫。“好了,你们快下去。”云山起身把口袋里的石子抓在手里,那吕四嚎完了,也是除了皮肉有些疼外,那种锥心的感觉消失了,被朱五拉着匆忙跳上站台,回头时火车已缓缓启动。 京城,云鹤年从海淀回到宾馆时天快黑了,简单吃了点东西,他想去东直门老宅看看,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哪有不想念的。羊管胡同,最初是北方的羊进京后等待买主的地方,叫‘羊馆’,后来整顿地名才改成‘羊管’,离原苏联大使管不远。云鹤年到羊管胡同时,虽然天色已晚,却并不冷清,好些个孩子在胡同口嘁喳地追逐玩闹。 云家大宅贴着好几层封条,最外面那层还挺新,没人看门。大门旁的墙上有红漆漆的字:缝纫生产合作社。看来是当过生产车间,云鹤年坐在拴马石上,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当年为帮自己买下这个宅子,阿山爷爷又卖了一百亩地才凑够钱,里面的一柱一砖都是好材料,一草一木都是自己精心挑选布置的。竟然做了生产车间,得打通多少间房、毁掉多少块砖。当年没来及搬走的东西也都毁了?唉!哪怕就剩个空壳,只要能归还,阿山将来也有个落脚的地儿。要是会梁永泰的功夫就好了,能进去看看 第17章 爷爷们京城摘帽,云山等首入金陵 南静之次日下午才回到宾馆,一脸的愤懑与疲惫。 “人情薄如纸呀,没人愿见我,那个老女人也不见,你说究竟是谁受到毒害深?d,清醒才是罪呀!” “这一场大动荡,不光毁了秩序,更毁了人心。”云鹤年拍拍南静之的肩膀安慰道,“不急,好些人都平反啦,只不过被整怕了,现在还不敢发声,再过上一阵,上边的政策瓷实了,就有人要出来说话了。” 半晌,南老头又道,“唉,是我没沉住气,也怪不得旁人,我们还不是躲在山沟里十几年吗?”南老头总是爱自省。 云鹤年又劝道:“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急在一时。走,静之,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喝一口去。老梁这会不回估计得晚上,晚上不论他回不回,我们再去老宅那溜达溜达如何?我昨晚去了一趟了,没看够。” 南静之被云鹤年挑起了兴头,便欣然答应。 前门的城墙已经破败,没毁在bg联军的手里,倒差点毁在hwb手里。断墙上的狗尾巴草在湿热的空气里弯腰垂头,毫无生气。云、南二人在正要打烊的源升号老馆子坐下,京城的老馆子绝对能让你充分体会到做‘爷’的感觉,上了岁数的跑堂按地道的老礼儿招呼着,熟练地报出一连串菜名儿来。二人点了半斤二锅头,三个小菜加一盆青菜豆腐汤。别看跑堂年纪大,摆碟碗、上茶水那叫一个干净利落,而且倍儿职业,人家不论你点的酒菜多寡贵贱,殷勤热乎劲儿绝不打折扣,好似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老式的电风扇呼呼地转着,听着跑堂熟悉的腔调,云、南二老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嗞儿的一杯又一杯曾经,他们学富五车,行走于‘朝堂’之上,献计建言鲜有不从;曾经,他们生活优渥,妻偎子绕,幸福无边。然而造化弄人,再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会子孙离散、隐姓埋名于深山十数载之久。故地重游却物是人非,流落于路边小馆追忆似水年华。 终于是在干掉了一斤二两60度的二锅头后,两个老男人才歪歪倒倒的互相扶持着,在夜色里向宾馆走去。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两个武警叫住了他们,用手电筒向他们的脸上照。 “呃同志,我们老友见面,喝了点酒。”云鹤年感觉嘴有点瓢。 “只是喝酒?看你们形迹可疑,跟我们去趟派出所接受调查。”两个武警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对二老说道。 一听要去派出所,二老惊出一身汗,酒也醒了。“同志,我们真的是老朋友,刚在源升号那喝了点酒,你们可以去那个饭馆问问。”云鹤年急忙对武警解释。 “我们知道怎么处理。你们出示一下身份证。” “身份证?什么身份证?”云鹤年懵了一下。 “你们不是京城人?二年前京城所有机关企事业单位在职人员都办理了居民身份证,你们还是去趟派出所接受调查。” “同志,我们”云鹤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去就去,云夫子,怕啥!”南静之也是被酒壮胆了。 “上车。”两武警把云、南二人带进一辆路边停靠的吉普车里,加油轰鸣而去 吉普车的车窗玻璃极小,外面的路灯少且昏暗,二人也看不清是往哪个方向开。约摸过了有二十分钟,吉普车驶进一个院子,在一排平房前停下,一个武警下车,把二人带进一个挂着‘接待室’木牌的房间后便出去了。二老很是诧异,不是去派出所接受调查吗?这是哪儿?不大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人,二老大吃一惊,不是梁永泰是谁?背着熟睡的春妮的梁老头也是一脸愕然,三人还没来得及细说,门又开了,进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左上口袋里插着钢笔。 “云鹤年先生、南静之同志、梁永泰同志,三位受惊了。受上级部门和相关领导委托,不得已请武警同志把三位请到这里,原因特殊请三位包涵。”三人互视一眼,听这话音儿,没有恶意。 “三位不必担心,梁永泰同志到体育部拜访以后,上级部门和领导非常重视。就你们关心的问题我受托作如下解答:一是你们的个人问题已经解决了一部分,相信你们也清楚,如果没有这解决掉的一部分,你们的行程不会这么顺利和自由;二是由于一些敏感的原因,你们个人问题的彻底解决还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没有公布,但是你们三位的‘帽子’已经摘了,南教授和梁教授已恢复党籍、工资待遇恢复到受迫害之前水平并延续到现在;二位的个人财产已经可以办理返还手续,由于你们的人事关系目前并不在kx院,而是在gwy老干部局特挂处,所以你们要先去那里报到办理相关手续,二位的行政级别和对口单位还需要重新审定安排,所以请你们要留下联系方式和地址,届时会有工作人员联系你们,关于二位的通知就这些,有不清楚的吗?” 尽管二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还是努力平静下来,南静之问:“意思是我现在既回不了kx院,也回不了大学了吗?” “目前是这样,不过就我个人了解的情况跟您透露一下,您二位只会高就,不会低配,中央锐意改革,拨乱反正,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两位是大才,只会有重担压肩,恐怕想闲下来都不太可能哟。二位请先到隔壁会议室喝点水等候一刻,我跟云先生单独聊聊” “云先生,暂时只能这么称呼您。在有关领导的关心下,您的‘帽子’其实已经摘了,但是还没形成公文。其他如党籍、待遇、职级等恢复的问题正在解决过程中。由于受到斗争的老专家学者很多,牵涉的部门又是方方面面,所以即便时过境迁近九年,仍有相当一部分人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政策得不到落实,来自各方的阻力很大呀,上级领导让我转告您要相信d、相信zf,一定会妥善处理。请您不要着急,可暂回地方等待落实,并保重身体,您是经济学大家,要有随时接受新任务的准备呀。” “嗨!我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大不如前,很多事有心无力啦。只是十几年来儿子儿媳不知去向,孙子还未长成,唯恐天不假年,他们未受我荫庇,还受我连累,那我死都不这辈子得有多失败啊,同志,我不为自己,只想还儿孙清白的出身。同志,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云老先生,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组织委托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我建议您接受领导的提议,立即回到地方上去,这是领导深思熟虑的安排。另外,目前社会治安环境虽然大有改善,但仍有人冥顽不化,想走回老路。请您和南教授、梁教授务必注意安全,非必要万不可像昨天那样单独出门,切记切记!好了,告辞!云老先生保重,我们会再见面的,我叫昝学农。”中山装说完匆匆离去。 武警又开车将三人送回宾馆。 “那位昝处长的话你们也听了,你们二位除了职级问题没解决,眼下就是有钱人,折子上可是有十几年的工资哩,好日子就在眼前,你们回去干什么?我不是矫情,你们好好的在京城把老宅收拾收拾,老梁找个好学校把小妮安排好,我呢,回去等阿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来跟老伙计们会合。”云鹤年听南、梁二人非要送他一起回兰陵发火了,这两人拎不清不是吗。 “亏你读了这些年书,昝处长的话没听懂?我俩现在到京城啥事没有,最好回地方,安全第一。老云,十几年都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呀,明天我们都回山里去,还有好些事呢,十来个病人等着我呢。一个地方住了十来年,拍拍屁股就走人,是那么回事吗?”南老头的话无可辩驳。 “我摇一卦,嗯?嘶”梁老头轻轻皱起了眉。 云山这边儿一路再无事,唯一有趣的事,是徐州站上来几个要去南少林学武的学生,铺位就在他们隔壁,一路上吵吵嚷嚷,说嵩山少林寺有眼无珠,竟然不收他们当和尚,把云山他们乐得够呛。 到长江大桥时是早上八点半,从车窗向外看长江,江面很宽而且雾气弥漫,似乎离火车很远;江水平缓浑浊,跟云山想象中碧清优雅的样子完全不同,江面上的船像是静止的一样,无数白色的大鸟从容飞过江面。 云山突然觉得很孤单,陌生的火车带着他去往陌生的地方,有点想云崖村、想爷爷了,也不知爷爷他们顺利吗?春妮好吗?以后再也不愿坐火车了,也不想出这么远的门了,就在云崖村待着挺好。 干娘拿出没吃完的干粮招呼大家垫补垫补,还特地喊云山下来坐在自己身边,仿佛看出儿子不开心,亲自开了瓶黄桃罐头递给他,“儿子,是不是想爷爷了?” “嗯,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他们咋样了。”云山叉了块黄桃放嘴里慢慢地嚼着。 干娘道:“几位爷爷一起去的?听你干爹说南伯和梁叔的功夫很好,他们互相照应着,没事的。快到金陵了,这是个大城市,我们都来开开眼界,看看这六朝古都有什么精彩的地方。” 云山熟读经史子集,对金陵自然不陌生,在书里它是江南佳丽地、帝王州。书里金陵寺多、雨多、诗多,‘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只此一句便可诠释金陵,只是书里的金陵多了些温情柔软,少了些霸气强硬。听着干娘的开解,云山也多了些期待,他点点头说:“干娘,我其实也想见识见识,爷爷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看书、游历、思考,古代的读书人都是这么做的。”董明秀知道儿子并非一般山野愚儿,便不多说,只道:“快到站了,等会到了大舅安排的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上午,下午我们骑车游金陵。” “妈,我们下午先去哪?去看夫子庙,那里有小吃,嘿嘿。”小岚已经馋涎欲滴了。 “大舅小姨有安排,我们听安排就好,你不用急,夫子庙肯定得去!”干娘温柔地盯了女儿一眼。 火车缓缓驶入城区,透过车窗,云山感觉外头破破烂烂的,不是想象中大城市该有的样子。 “干爹干娘,大城市怎么是这样的?我看这跟兰陵车站那里差不多呀。” “金陵的火车站在中央门外,玄武湖北边的郊区,周围是一片村子,而且现在经过的地方是长江边的码头和矿区,所以又乱又脏,市里不一样。南京是古都,很多名胜古迹都是国家级的,很快你就知道啦。”潘良驹头一回来金陵时的感受跟云山一样。 大舅董明暄不愧是市建委主任,手笔不小,把大家安排在新街口的友谊饭店,就在金陵饭店的对面,非常的豪华气派,他今天还得上班,没有过来接站。小姨董明月已放假,大清早便在在饭店的大堂等着姐姐一家的到来。 “小姨!”云岚最先看见大堂里南大校服t恤的董明月,跑着扑了过去。 “哎呀,小岚,比我高了,快比比!”说着把小岚抱在怀里比身高,干爹干娘都说还是小姨高点,云山觉得她俩差不多。云山看着金边眼镜、高马尾的董明月走向自己,心中忐忑,这小姨不光学历高,长得更漂亮,比吴月娥还好看,绝对符合他目前对美女的所有幻想。 “你就是云山大外甥?小伙挺精神啊,真的像李连杰诶!” “小姨娘好,我是云山。”云山觉得自己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叫小姨,不准带‘娘’字。你真的会功夫?怎么声音那么小!” “小姨。会一点。”云山的声音大了点。 “明月,阿山的功夫你不用怀疑,路上有两个闯关东的参客,在车厢里抽烟,把我们熏得够呛,还出言不逊,被阿山两三下就打趴下了,那个人服气得不得了,还送了盒高级人参给阿山哩!他就是累了,声音不小。”董明秀不肯让任何人说干儿子一个不是。 “哟,大姐,这就护犊子啦,我就逗逗你儿子。诶,姐,你这玉不错啊,姐夫也有,你俩挺有钱啊!走,先登记进房间,这坠子我得戴上看看。” 云山啥时候住过这么高级的地方,少不得干爹的一番教导。他先洗的澡,洗完打算吐纳调息,听云岚喊他过去。 “大外甥,听小岚说你读书不少,小姨考考你,南兰陵是哪里?” “常州。” “行呀,南通州和北通州呢?” “南通跟通县。” “不错,那金陵是哪几朝的首都?” “我只知道是东吴、东晋和宋齐梁陈六朝。” “可以嘛,大外甥,我这有六把白折扇,听说你的书法也好,把‘吴晋宋刘梁陈’六个字每把扇子上写一个,没问题?天这么热,我们一人一把,好不好?” “好的,小姨娘。” “叫小姨,不准带娘!” 第18章 大舅是个收藏家 潘良驹和董明秀休息的时候,董明月和云岚来云山房里玩,饭店前台送来了笔墨和扑克牌。 扇上题字对云山来说就是一挥而就的事,云岚已司空见惯,小姨却被惊得不轻,作为金陵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她的几个教授就是省作协及书协的成员,啥样的书法大作没见过,虽然她自己不怎么写,鉴赏力却不低,六个单字,6种书体。 “大外甥,字不错嘛,哪个扇子是我的?” “这一把,带隶书‘齐’字的。” “反面帮我写句话,得有‘齐’字。” 云山又是一蹴而就,“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也。”用的行草。 “不错不错,字好、书读得也不错。想吃啥?别跟小姨客气。”董明月至此才心悦诚服。 “你们吃啥我啥,我都行。”云山不习惯向别人提要求。 “中午请你吃韩复兴酱鸭,老字号,半个月生活费,怎么样?” “半个月生活费,啥意思?”云山不解。 云岚解释道:“山哥,就是小姨要花半个月生活费请你吃酱鸭。” “那不用了,什么鸭子要这么贵,咱们常吃野鸭,也不用花钱。” “小姨我是长辈,话说出去了就得办,不然在晚辈跟前还有什么面子?阿山呀,小姨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可行?”董明月突然温柔起来。 “小姨,你说,能办的我就办。” “哎呀,你看看,阿山你大气。你干娘那坠子不错,小姨想要一个。” “我准备石头了,但是我的雕工不如梁爷爷,干娘干爹还有小岚的是他刻的。” “不宜妄自菲薄,刻一个多长时间?” “三四个钟头一个,主要是填色时间长,刻字不到半小时,你刻什么字?什么体?” “嗯,四字个,金陵明月,行草。怎么样?署你名字哈,小姨赌你能出大名。” “行,那下午就刻,你自己准备个挂绳。” “好,下午太热,在这空调房间待着多好,等晚上你大舅来了,咱们再商量明天出行的事。” 中午的饭菜精致而昂贵,比起桃花涧野物的原汁原味,云山觉得这儿的酱鸭味道虽好,就是太咸,他吃不大惯。可能是还没休息好,干爹干娘的胃口不太好,明月把剩菜打包带回酒店。 下午,云岚在房间睡觉,干爹干娘带着小姨出去逛街给外公外婆他们买礼品去了,云山自己在房间刻字,人一旦专注,时间过得就快,云山刻好的小姨的坠子后,又把准备给大舅等人的石头打上眼。 “山哥,他们买完东西回来都睡过一觉了,你一直没动窝呀,太厉害了。别弄了,来吃块西瓜,然后我们去大厅等等,大舅也该过来了。”小岚一副才睡醒的样子。 云山随小岚到她和小姨的房间,把刻好的石头递给了小姨,小姨又一次被惊艳了,“大外甥,你,你真是个宝藏男孩!听小姨的,以后考金陵大学,绝对横扫对了,我来运作运作,看到时能不能给你保送名额。”小姨殷勤地递给云山一块西瓜。 “明月,那保送名额是两边学校定,你也只是个学生,能掺和进去?瞎吹牛!”潘良驹打击了一把小姨子。 “这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呢,哼!”明月乜了眼姐夫,把坠子穿上绳戴了起来,心下暗叹:绝美! 还别说,大舅董明暄长得和潘良驹有几分神似,中等个头,三七分的头发乌黑亮泽,银边的眼镜,皮肤白白净净;穿着的确凉的衬衫、藏青的裤子、黑皮鞋,显得稳重儒雅,进了大厅先拉着他外甥女一通的奖赞,接着和妹夫妹妹们略作寒暄,最后来到云山面前。 “大舅好!我是云山。”云山这回声音正常。 “好、好,雏凤清于老凤声,见到阿山这样的小伙,不由得感觉自己老了。良驹,你们跟我说了阿山几回,我脑子里其实有个大概模样,但是见了面感觉更好,阿山,大舅不是瞧不上山里人,你呀,还真不像!”董明暄扶着云山的胳膊,一脸的欣赏。其实,董明秀认下云山后寄过照片给他。 “阿山是我看着长大的,妥妥的山里人,不过祖辈不是,大哥,这个回头再说。小伙子嘛,由内而外散发活力,我们这些人走下坡路喽。”潘良驹说的颓废,脸上却有得色。 董明月递过一把折扇给她大哥,“大哥,大热天穿得这么整齐不热呀,给你把折扇。” “好字!胡教授写的?不对你们都有?”董明暄跟小妹的老师私交不错,“不是他,不是他,胡教授不会随便题字,更不会一下子给你题这么多。吴教授?也不是,说实话,他们俩的字过于书生气,没有这么灵动是阿山写的?” 见大妹明秀一直在笑,明暄有了答案。 “好小子,好小子,大舅得有奖励,必有奖励!来、来,我们就在酒店的餐厅吃晚饭,这会外头还热,在这边吃边聊多方便。”大舅没有说奖励什么,但董明秀和潘良驹知道奖励差不了,大舅是个收藏家。 由于大舅妈带表姐已先回崇州,次日一早,大舅安排了六辆自行车。 不是夫子庙,而是直奔中山陵而来,6人先来拜谒先行者孙先生。从山下到山上,董明月一路摸着坠子,背诵毛主席的七律,钟山风雨起苍皇,百万雄狮,云岚打岔:凤凰台下凤凰游,凤去台空而云山此刻心中念的是: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是呀,纵是盖世英雄,死后不过黄土一抔,陵墓修得再好,也不过成为一处景点而已。受爷爷的影响,云山对孙w并不感冒,西方式的妥协,不彻底的g留下了无穷后患。 山下的小摊上有上好的雨花石卖,极便宜,云山觉察到了轻微的玉气,让小姨帮忙挑了二三十枚买下,二元钱。 看惯了桃花涧的山清水秀、云崖之府的净幽仙灵,后来游的玄武湖在云山的眼里毫无生气可言,鸡鸣寺更是如同呆板的堆砌,无半点通灵之象。不过干娘、小姨和云岚玩得很开心,她们拍合照时都会喊上云山,帅哥总是受欢迎的。 中午在马祥兴菜馆就餐,云山再次领略了空调的好处,从燠热到清凉只是瞬间。菜也好吃,即便在兰陵,最好不过是羊肉羊杂,吃得痛快却不像菜。而这个菜馆的的松鼠鳜鱼、炖生敲、凤尾虾烧卖、金陵烧鸭、清炖河豚让云山第一次感觉到吃饭并非一味地只是填肚子,用服务员的话说要:赏其形、悦其色、闻其香、品其味,如同欣赏一幅字、一轴画、一首曲子。云山似有顿悟,看着小姨优雅地右手筷子左手勺,也放慢了节奏。大舅要了六瓶啤酒,结果干娘小姨都不喝,云山尝个新鲜,只喝了一杯,其余的都进了两个老男人的肚子。别说,喝时虽然难以入喉,回味却很奇妙,云山看了好一会儿贴在酒瓶上的说明书。 酒足饭饱放松了一上午的劳累,大家都提议回饭店休息,云山虽然无可无不可,但是上金陵饭店楼顶和游秦淮夫子庙定好了是晚上的节目,便说回酒店欣赏雨花石也很不错。 听云山说起赏石,董明月边走边介绍:这雨花石是一种天然玛瑙石,也称文石、幸运石,是有“石中皇后”之称的石中珍品,特产自扬子江畔的金陵六合、仪征。雨花石以“花”为名,花而冠雨、美丽迷人,却并不产自雨花台。 小姨不愧是金陵大学历史系高材生,只一类石头,她便讲得头头是道:中国自南北朝以来,文人雅士寄情山水,啸傲烟霞,至唐宋时期达到巅峰,赏石之雅事佳话不胜枚举。苏东坡有言: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雨花石的欣赏,追求的是意境,所谓景外之象,图外之画,弦外之音;大诗人陆游有诗:花若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无论诗情、画意、神采、文韵都包涵在意境之中,这就要求收藏者要有比较高的文化品位。 “不过是些花石头,被小月这一说,我们这些老百姓还不能看了?等有机会让你去桃花涧开开眼,看什么才是‘石中皇后’!”董明秀打趣妹妹。 “明秀,你别小看这石头,被文人们抬得比天还大,吴昌硕说过:‘富贵神仙浑不羡,自高唯有石先生’,张大千也说过‘独自成千古,悠然寄一丘’,你听听,边《红楼梦》都叫石头记哩!”在这方面董明暄还是向着小妹的。 “现在不跟你们争,阿山,到时领他们去桃花涧看看你家的石头,给这两个文人长见识。”干娘自然是曾经沧海。 云山一笑,干娘的话他得给接着,“干娘,酒店我背包里带着呢,本就打算刻些石头送给舅舅舅妈的,就怕他们不喜欢呢。” “你们听我儿子这格局,就爱送人宝贝。大哥、小妹,你们就偷乐。” 董明月早就知道姐姐一家脖子上的坠子是云山送的玉,“大外甥有心了,小姨谢谢你哈,我的已经得了,呶,挂着呢。阿山,夫子庙老巷晚上有卖好物件的地方,我历史老师吴教授说他这几年淘了不少好东西,最贵的也就花了二三百块钱,小姨看你挺有财缘的,晚上去夫子庙好好留意哦。” 云山并没有特意收藏啥,彩石不过是偶然拣的,听小姨说的郑重,就点头应下了。明暄跟明月要过坠子,对着光线细细地观察,心中又惊又疑。 傍晚时分,天光依然大亮,摇着折扇、戴着‘桃花涧’玉石坠子的董明月神采飞扬地领着众人上了金陵饭店的电梯。 云岚打趣小姨和云山道:“山哥投之以桃花,小姨报之以雨花。”众人瞬间明白,不禁大笑起来。只过了30秒钟,电梯到达36层璇宫,云山和云岚从未见过装修如此豪华的大厅,不禁张圆了嘴地惊叹,6个人18元的门票钱,每人有一杯桔子汁。环厅四望,整个城市尽收眼底,东望清晰可见紫金山山顶,西眺隐约可见一线长江,北可见幕府山,南可见秦淮河,落日如火,风景壮阔。 大家正在赞叹着,旁边同游的一名老者可能是过于激动,或者是恐高,竟当场昏厥过去,同行的家人吓得尖叫起来,急切地喊服务员打电话报警救人,由于说的不是普通话,没人能听懂。不过大楼自有医务室,服务员跑去联系了。 云山见老者的家人任老者躺在地上不敢稍动,知道他们没有经验,可能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云山跟大舅、小姨说这老头身体得放平,而且还要检查有没有异物堵塞呼吸道,于是小姨走到疑是老人儿子的中年男子旁,向他转达了云山的意思,可是这人一脸不信的表情,还欧呀啁哳的说了一堆,董明月急忙用英语告诉他‘please believe hi,he is a doctor’,那人虽然诧异,不过仍依言来到老人身旁检查起来,他刚要伸手扳老人的头部,云山一个跳步过来阻止了中年男子,他轻轻将老人身体捋平,先跟他老伴要了软帽垫在老人颈下,接着用手法掰开了老人的嘴,让老太过来专门给他清理涎水,然后把了下脉,接着又运气到两食指在老人太阳穴上极轻地揉按,眼见的老人凸出的双眼渐渐回收,没刚才那么吓人了。可惜没带银针,云山真想立马给老人扎上,能有效避免留下后遗症,现在只能站在一旁静待医生的到来。很快,服务员带着护士和护工来了,可巧今天医生临时有事到省人民医院取药去了,护士一看晕倒老者的情况,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了,顿时汗就下来了。老者一看就不是内地人,要是有了生命危险那饭店可就摊上大事了。 护士连忙跑到服务台往省院打电话,无奈对方说医生已离开省院了,听回答那护士都带哭腔了,云山走了过去向护士说明自己会针灸,能给老者扎针降压,从而避免留下后遗症,但是自己没带针。护士喜出望外,忙说医务室正好有两套针,一长一短,她马上去拿,说完飞也似的跑去取了。 云山认真地查看了待会儿要扎的百会、前顶、后顶、神庭、脑户、人中、风府、大椎以及胸腹等几十处大穴,让护工们把老人小心地抬到担架车上。经过四五分钟的‘漫长’等待,护士取来了针,云山深吸一口气,先接过长针针囊,嗖嗖几针先扎向头面部,接着是颈部、然后扎向胸腹部、最后扎了脚,再取了短针,从上到下又是一阵疾扎。 “一个小时内送到医院治疗可保无虞,从现在起算,半个小时后才能拔针。”云山分别叮嘱了护士和护工,看着他们下了电梯,老者家人向云山致意后陪同离去。 第19章 夫子庙云山遇宝(一) 乘电梯下楼时,潘良驹问云山有把握吗?他有些担心,老人不像内地人。 云山回说:南爷爷原把这种病举例讲解过的,所以扎得熟。南京天气溽热,上了岁数的人旅游本就劳累烦躁,又突然心情激动,容易中风,弄不好会偏瘫失忆。南爷爷说过这病也算是一种富贵病,穷人不易得,这个老人应该是个有钱人。云岚插了句:这人不但有钱,也有福,亏得遇着你,不然就要命了!小姨说:嗯,希望是积善人家! “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如果是现在去夫子庙前秦淮河上坐船观光的话,漂亮的导游小姐姐必然用这句不知名的诗,给你介绍周边清雅蕴藉的徽派建筑,当然顺带也会给你讲讲秦淮八艳的雅事。而在八十年代,秦淮河还是蚊蝇乱飞的臭水沟,那些曾经精致的青瓦白墙,也破败得不成样子,只是在贡院周围的条陋巷里,还有些热闹的景象,有一个巷子主要是卖小吃的,还有两个巷子专卖老物件的。 董明暄带着大家先奔小吃摊,其实不是‘摊’,是个国营的小吃店面,内墙上挂着用木框固定的菜单:1、鸭血粉丝汤-五角\/碗、2、桂花鸭-二元\/斤、3、豆腐涝-五角\/碗、4、煮干丝-八角\/碗、5、糖芋苗-四角\/份、6、状元豆-四角\/份、7、牛肉锅贴、8、如意卤干、9、小笼汤包、10、清汤菊花脑。都是金陵着名小吃,物美价廉。 大舅喊来服务员,让她给每人每样都来一份,明秀姐妹忙阻止了服务员,跟大哥说中午吃得好,这会儿胃口有限,只点了三套,每样大家分着吃,足够了。只是这菊花脑汤喝起来醒神和胃,除了大舅外每人都喝了一碗。董明暄怕热,爱喝冰啤酒,在店外的摊上另叫了碗田螺吮着,甚是自得;云岚更爱雪糕;潘良驹和云山大小两个鲁西汉子可是逮住了,以风卷残云之势进行了光盘行动。精致好吃量偏少,这是云山对金陵饮食的评价。 吃饱喝足,落一落汗,几人来到河对岸的一个巷子,云山注意到地上插着个简陋木牌,上面红漆描着‘乌衣巷’三个隶字。董明暄对古董颇有研究,什么青铜祭器武器、青花汝窑、名人字画、金银珠玉、老木家具等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董明月本是历史系的大学生,受大哥的影响,对收藏也有些见地,对老物件的断代来得准。 云山听爷爷说过经济学里财富篇,盛世的字画古董、乱世的珠宝金银,是富贵人家资产保值增值的方式。爷爷说的枯燥,所以云山虽知道古玩玉器是怎么回事,却没大放在心上,对收藏也没有概念和兴趣,当然主要是年龄小,对财富的流转没有经验。这会听大舅深入浅出地这么一讲,再见眼面前的文玩旧物,既可陶冶性情,还可丰富知识,又有保值升值的可能,当下突然想到自己床下一箱子的美石,还有南爷爷的‘藏品’,颇为意动,心里便种下了一颗收藏的种子。 这个年代人相对单纯,遵纪守法是底线,即便不富裕对公序良俗也十分看重,所以制假卖假的人少、盗墓的也少,故而摊位上的货品也没那么丰富,人们收藏对象主要是对散落民间的奇异之物,持有者多半想换钱急用。于是这也就催生了二道贩子这个行当,就比如这巷子里大多数摊主,走街串巷地低价收来,来这里卖个好价。当然在缺衣少食的年代这个行当也不易维持,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前提是不开张那三年得能活下来。 董明暄偏爱瓷器和书画,收藏金玉珠宝对国家工作人员来说还是忌讳。即便自己书法造诣很高,云山对那些人工雕琢的东西还不是很感兴趣,他对大自然不经意间生成的东西更亲近,自从他泡在‘云崖之府’的温泉里练功之后,对那些美石的亲近感越来越明显,换句话说,跟他有亲近感的石头便是好石头,亲近感越强烈的越好,仿佛是本能,自己也说不清原由。家里那一大箱从桃花涧拣的彩石,他不用细看,只凭感觉便能将它们分类,一类是翠玉级别的,二类是一般宝石级别的,三类是普通美石,至于每一类里的细微差别,云山能模糊感受却不能清晰地表达出。 这条古玩小巷,人并不多,大家都在摊边就着灯细看,云山则默默地感应着周围,反正大件的他不懂也买不起,那些琐碎的包浆厚重的小玩意他也瞧不上,除非上面有玉石。 董明暄看上一只清代老景泰蓝鼻烟壶,和摊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还价,云山在巷子尽里头感应到了熟悉的亲近感,附近有好石头!这地儿是东晋王谢两家的旧址所在不假,可也过去一千五百多年了,难不成还有什么好东西? 云山不动声色,慢慢地在各摊位边踅摸,走了几个来回没有发现,便又走回巷子最里头。有住家,味儿可不咋好闻,云山只觉那美石就在身边,难道不是摊位上的,在住家门口?云山下意识地又往里走了两步,忽听旁边有个男人地喝斥:“小杆子,撒尿往墙后边走两步!”云山赶紧装作小解的样子往墙后走,那亲近感越来越强烈,往墙根看时,见有一个腌咸菜的坛子,虽然坛口用个乌漆漆的东西扣着,一股坏臭味还是冲鼻子,这可是三伏天哪,看来是这家发现菜腌坏了,便连坛子一起扔了的。云山掩鼻蹲下,细看坛子,却很普通,杂货铺里卖一块钱一个,便把扣在坛口的东西抄在手上,挺沉!一股古朴莽苍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就是它了!云山不再停留,掏出草纸小心包起把它装进背包,又随便拿了块砖头压在坛口,便走了出来。 四下里一望,发现干娘、云岚他们都围在一个摊上,遂走过去,原来是小姨看上一个明代胭脂盒,云山也隐隐有感觉,想来也是石头做的,那小小的莹白色盒子,沿口还镶金錾银,当年必然出自富贵之家,只是包浆较厚,看去脏兮兮的,摊主要价一百,云山心想太值了,只这沿口盘曲掐花的金银也值这个价,但是买卖就这样,讲价得有来有还才行,最后在大舅和摊主娴熟的讨还价艺术氛围里以六十五元成交。 干娘看中了一个象牙梳,古代贵妇其实并不用它来梳头,和钗簪的作用相似,是插在头发里装饰用的,可惜那牙梳的玉镶背缺损了一块,破了相。摊主要价三百块。大舅认为是玉背象牙梳无疑,只是品相不好,倒是值这个钱,而云山虽然感应到梳上有亲近感,却伴随着一种阴森冰冷的气息,他悄悄跟大舅说了句:这恐怕是从横死人的头发上取下的,感觉不好。大舅一怔,想到阿山素来在玉石上有见地,便劝住了明秀,说金瓯有缺,对气运有妨,还是别买了。见干娘有些遗憾,云山发挥特长,寻了一对各杂一颗玛瑙的檀香手串送给干爹干娘,民国时期的,檀香香气极正,玛瑙的色泽也好、感应颇佳,两串才60元,真不知摊主是多少钱收的。 云岚见大家都有了好东西,唯独自己没有,便缠上了云山,“山哥,看我。”云岚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和脖子。 云山会意,“我只稍微懂点石头,想要别的东西得请教大舅才行。” “我不要瓷器字画之类的,我就喜欢玉。” 云山苦笑,这条巷子恐怕再没有其他好的玉石玉器了。 谁知有个老摊主听到云岚的话后接上了茬,“小姑凉,喜欢玉的话,跟我去趟那边那条巷子,我有个兄弟住在那角(guo),今晚本来要出摊的,哪晓得昨个贪凉睡地上,早起腰子疼,就莫得来,他家有一套乾隆年的12生肖和田玉雕、还有一对粉红玉猪、一对白玉兔,都是早年间的,看见了保证你喜欢。” 那摊主一嘴的老南京话,云岚没太听懂,大舅一听说‘那走,瞧瞧去’,还拔了棵红塔山递给摊主,摊主忙接过点上,把摊子交给自家老婆,乐滋滋的前面带路。 转眼到了另一个巷口,摊主扯嗓子便喊,“小魏、小魏呀,啊在家呀?我帮你带了几个客人过来,你出来接一下子噢。” 听到里面有人有气无力的应道,“来咯,哥哥(guoguo),稍等一刻哈,腰疼。不好意思噢,几位坐一下(ha)。”一个四十岁上下细高挑男子慢慢踱了出来,还拄了根竹竿。 “尼玛,疼得不轻啊,没贴张膏药啊?弟妹不在家呀?”摊主关心地问。 “贴着了,莫得用。红梅带你侄儿去六()合进货去了,明个才得回。”小魏还张罗着要给大家泡茶,大舅明暄连忙止住,并告知了来意。云山见他吃力,便跟他说给他正下骨立马就好,那小魏见云山是个小孩,将信将疑。董明暄便用南京话跟他说:“你放心好了,我外甥师从名医,正骨只是小小手段,莫得问题的。” 小魏见说话者气度不凡,又被腰疼折磨得够呛,就说:“那小朋友你费心哈,谢谢你哦,我要怎么做?” 云山见天井里有个竹床,用力压了压,觉得挺牢靠,一把掇了过来,按了他曲腿侧卧,没等小魏反应过来,云山一手牵他肩背,一手推他腰臀,只听得啪啪的一串脆响,给那小魏吃了一吓,叫出声来。云山扶他翻过身,仍是一拉一推,又是啪啪一串响,接着在他后背肾俞上下揉搓了一分来钟,让他下床放松站好,自己则站到了竹床上,双臂插他腋下,一叫劲,瞬间便把这个一百多斤的男人给端了起来,那小魏只觉腰间嘎一声,便松快了,落地之后浑身轻松自如。 “乖乖,真神啦!小兄弟不得了哇,一点也不疼了。买卖另说哈,列位赏光,今晚我请大家喝啤酒。”董明暄忙说不必客气,都已酒足饭饱,外甥也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那小魏怎过意得去,从冰柜里拿出四只大雪糕,三瓶汽水出来,给一行人分了消暑。 那带路的摊主见小魏无碍,便与众人打过招呼,喝着汽水先回了。见只是一会功夫那小魏就从举步维艰到爬高上低的,干娘觉得神奇,问云山:“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平常看那些腰疼的死去活来的,没见医生这么容易就治好的。” “干娘你不知道,这个小魏不是腰有毛病,他是在地上睡觉腰椎关节失位后,着凉得了轻微痹症,我先给他正骨,又给他搓揉了腰背的大穴,自然就好了。关键是要知道病因对症施治。” “原来如此,儿子真棒!”干娘满意地拍了拍云山的背。 说话间小魏取来了他所有上好的玉石旧物,除了前面摊主说的那些外,还有清代玉板指、玉镯子各一对,不知年代的玉质、象牙笏板各一块,另外竟然还有些远古玉器,环壁圭璋、琮琥珏玦等,除了大舅小姨认识那些古玉外,其他人根本见都没见过。 董明暄见小魏毫不在意地把一包袱的古玉礼器往竹床上一倒,心疼得直抽搐。妈的,这些东西必是生坑来的,不可能是家传的,即便是,那祖上也必是盗墓的。 董明暄心中暗叹,不过面上还是风轻云淡,先拿起一对豆青釉围棋罐问:“魏老弟,这对棋罐不错,这对粉红玉猪送给我外甥女也挺好。”说完看向小魏。 “还未请教老兄贵姓?”小魏问道。 “免贵姓董。” “可真巧,董哥是真懂古董,这位小朋友又襟怀磊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对红玉猪是南宋的玩意儿,送给小朋友作祝福最好不过,友情价二百二十块钱,我挣二十元跑腿费,董兄以为如何?” “那承老弟的情了,这棋罐呢?”大舅接着问。 “不瞒董哥,这棋罐东西不错,是光绪年间的官窑货,我在溧水农村五块钱收的,那老人家本来当盐罐使的,就送给这位小友,以表谢意。你们是舅甥,那也就没的问题了,送董兄了。” 董明暄不承望这小魏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便说:“那怎能白要老弟的东西,这样,老哥我占点便宜,给你二十元,我要了送给我外甥,还行啊?” 小魏果然是个爽快的人,也不矫情,当即应下。 第20章 夫子庙云山遇宝(二) 云山在旁边默默感应,玉猪确实不错,给他的感觉轻松和煦,应是家传的宝贝。那堆不认识的古玉器的感觉很复杂,既不温暖也不阴冷,只是沉重。仿佛来自亘古洪荒,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蕴,是神旨还是皇命?是阴谋还是仪式,自己知识有限,解读不了。 倒是那乾隆年间的十二生肖玉雕,给了他两道鲜明的意识,一道是温暖亲和的,一道是冰冷阴郁的,有一半的玉雕必定牵涉过人命,代代传承中不知它们是怎么散失又聚齐的;那对翡翠扳指和镯子应是这里材质最好的,也是感应中最冰冷的,想必是进过墓穴,玉笏板也一样。他本能地一一下了判断,至于究竟是有人因采玉而死,还是玉器做成后,有人因争抢而死,或者是其他原因他就分辨不出来了。 云山还在出神的时候,那小魏已经和大舅达成了共识:由干爹出钱480元买下俩镯子,300元把两块笏板买下,象牙的那块说一会送给云山。大舅出钱600元买下十二生肖玉玉雕,出400元成交俩板指,至于那一堆灰蒙蒙的古玉器,大舅装作没有兴趣的样子,给明月使了个眼色。哪知也不用他使计,兴奋的小魏便说五百元处理给你们了,收它们还花了好几年时间呢,小姨会意地接道,“魏老板,我大哥估计不想再要了。他们都买你的东西了,我不买也不合适,这样,这一堆400块钱给我,脏就脏点,好歹也是玉,我回去洗洗干净没事拿着玩。” 那小魏感觉今晚指定是被福星高照了,几年没卖掉的存货一晚就出光了,掩饰不住地高兴,便应下了:“玉送有缘人,今晚也是我魏大同与诸位有缘,先是被这位小朋友治好了腰,又被各位相中我的这点存货,索性400块给你,半卖半送,以后董兄你们几位常来照顾生意呀。” 大舅也忙说道,“魏老板有了好东西给我个信,钱不够则罢了,钱要是够,一准来捧场。”说着在小魏家的日历上写下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干爹也玩笑道:“没成想逛个夫子庙,花掉大几百块,下半年得喝稀点咯,明月,你怕是连明年的生活费都透支了?哈哈!” 明月皱眉无奈,“可不是吗,一年的生活费都花掉了呢。不过不后悔,谁还没点爱好呀,万一以后涨价了呢。” 小魏越发高兴,“生活费花完不要紧,欢迎常来寒舍。我老婆娘家是六合县的,昨个进货去了,老鸭老鹅猪头肉。她在前面那个拐角租了个小门脸,卖卤菜,因为我们家的这个材料地道,味儿又正,这二三条街的都来吃。所以只管来,你一个姑凉家家的能吃多少?几位要是明天还在这块,只管来找我小魏吃饭喝酒!” 那小魏咽了下口水,又作神秘状:“有一点姑娘你讲地一点儿不错,这个东西必然要涨价的,十年前这些东西直接就砸了的,你懂诶;五年前三文不值二文,给钱就卖。现如今你也看到了,几百上千的价。不用五年以后,5倍不敢讲,涨个二三倍还不是小意思?” 听他话讲得实惠正派,又拿汽水殷勤相送,大家也都和他好言道别,并一再嘱咐有了好玩意打电话通知到。这个时代的人,即便是做生意的,也是厚道的多,奸滑的少,能一次顺利做成这么大一笔买卖的都能当亲戚走动。 倾囊而出,满载而归。大舅去小摊上买了好几包草纸加五六个蛇皮袋,把东西包裹妥当了又嘱咐大家骑自行车时都小心着,千万别磕碰了,那可是几百上千的钱,说不准以后还要涨几倍的啊。 回到酒店,大家都围到董明暄的房间,后者反锁上门,把东西都拿了出来,一边要清理、包装,一边让大家评点赏玩,云山把背包里的那个‘坛子盖’也拿了出来,在水龙头下清洗干净后,看上去像村里家家都有的捣蒜臼,只是臼底刻着几个字:‘王府’二字大点,还有几个小字:‘永和八年孙记匠造’。 小姨眼尖,看清了字,“乖乖了不得,大外甥,你这是从哪淘来的,这是王羲之家的玉杵臼?杵呢?” 云山听得一脸懵,王羲之他当然知道,‘永和九年’这几个字,他不知都临过多少遍了,杵是什么?“这是我从那条巷子里,一个被人掉的咸菜坛上拿的,只有这个,当坛子盖使的,小姨你说的是药杵?” “可不就是药杵,你学医的没见过?”小姨问, “见过,南爷爷也有,不过是石头的,也有栗木的,哪有这么大青玉的?” “小子诶,青玉不青玉的不打紧,这可是东晋王家的,你可是捡了老天爷一个大漏噢!”大舅羡慕地说。 “那送给大舅,你喜欢收藏,有地儿放,这么沉的东西,我总不能来回背着。”云山道。 “那可不行,这是你们的缘分。你从兰陵千里而来,正好在今晚,一个永远无法预知的地方遇到它,这是千年的缘分啊,怎可轻言送人?而且缘起缘灭有定数,那玉杵还没现身,说不定还要从你这里来呢?不过你要是嫌沉,来回背着费事,可暂放我家里,从外婆家回来时再带上。”云山红着脸受教,暗自佩服大舅是个磊落人,当即应下。 一对玉猪其实是红翡的,水头虽不是顶级,雕工却是没的说,品相也极好,几乎没有瑕疵,大舅清洗了之后就送给了云岚,红翡本就最适合送女孩子的。云岚高兴地直跳,今晚得了山哥的檀香手串,又得了大舅的一对玉猪,爸爸还买了一对镯子,说不得以后还得是她的,“快快涨价,我要发财,快快涨价,大家发财!”云岚的祷告深受大家好评。 其实最大的漏是小姨拣的,大舅最明白,云山也能感觉到,那堆古玉给他的感觉复杂而奇妙,他完全不能领会,这一方面让他感觉无法估量古玉的价值,另一方面他怀疑自己在‘云崖之府’练功的时间过短,还没有得到大山足够的传承。 大舅和小姨在把古玉器小心地清点整理好后,终于小姨说了:“作为一个不成熟的‘收藏家’,我给你们透个底,大哥让我买下的这堆脏兮兮的古玉,除了部分玦和珏,多数是古礼器,称为六礼:壁、琮、圭、璋、琥、璜,分别用来礼敬天、地、东、南、西、北之神,这其中的任何一件的贵重程度可能都要超过你们所买的总和,它的贵重不在于材料品质,而在于它的历史文化属性。十年前破四旧,这些东西不知被毁了多少,现在竟然有这么一大批被我们遇到,正如大哥所说,这是天大的缘分,以后有一天相关部门重视起来,这些东西就价值连城,我们都要保密,不能跟任何外人说起。这本来就是是大哥要买的,怎么处理由大哥来决定。” 大舅神情有些严肃,缓缓说道:“今晚那个魏老板有句话说的对,那就文玩古董正在涨价,但这批无价的古玉,来路未必没有问题,包括那几个生肖玉雕、扳指。你们不晓得利害,倒买倒卖、投机倒把是犯罪,无心得到的这些东西,可能给我们带来泼天的财富,也可能带我们走进牢房。但是相逢就是有缘,我们都不是坏人,这些玉找到我们可能就是必然。现在我和小月已经按年代把他们分了类,大家再按刚才小月说的样子每六器归为一套,看能组成多少套,那些小的玦和珏分别给明月、阿山和小岚,我留两块。本就是古人佩戴的装饰,不过你们平时不要戴。”大家本还在兴头上,听大舅的意思是福是祸都有可能,看来是还是要保密的意思,财不露白嘛。 在明月的指点下,大家一会功夫就分好了类,好家伙,完整的竟然有四套,不完整的、个别礼器重复的,还有四套。“我刚才想了想,自我在金陵工作起,二十年了,我没少在这一带踅摸,尽管字画瓷器收获不少,但像今晚这样一下收获这么多的,从未有过,我觉得这个缘分的来由是因大妹你们一家的到来,确切地说,是因为阿山的到来,阿山和玉石有极大的渊源,这一点大家在外头千万不要说起,这一点要切记。阿山,你对大家没有藏私,我们记你的好,但是你自己在外面也一定要注意,社会复杂,人心更复杂,你对人家好,人家未必对你好,你要学会藏拙,明白大舅的意思吗?” 见云山郑重点头,大舅接着说道:“这四套完整的、四套不完整的,我的意思是这样:明月、云山各算一家,良驹明秀你们一家,我一家,正好四家,各取一套完整的一套不完整的,大家觉得呢?”大舅的做法至公至允,大家都没意见,一时所有的东西各自有了归属,云山得了青玉臼、干爹给的象牙笏板、大舅小姨分给的两套礼器和玉玦外加豆青釉官窑围棋罐,大家都决定把大件东西先放在大舅金陵的家里,明秀一家包括云山待归程再取。 谁也预料不到,这次普通的金陵之行,在若干年后的将来给他们的命运带来多大的改变。这就是机缘巧合:一个名不经传的业余收藏爱好者,一个历史知识丰富的人,一个心地善良淳朴的家庭,还有一个初参造化的少年,一次寻常的省亲之旅。条件看似都普通,却是缺一不可。 后话不提,董明暄吩咐大家都把东西装稳妥,间隙一定要用草纸或者棉花絮填周全,东西年代久了,薄脆易碎,虽然教了大家护理的方法,一时也用不上。完了便商量明天的行程及后天几点动身前往崇州等事,云山问大舅附近可有高一点的山,山上可有寺? 干爹一听便笑了,心想到底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到了城市还是打听山的事,不过为何要打听寺?云山说唐诗里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不看看的话不算来江南。云岚则说下午去金陵饭店只顾救人了,忘了照相,明天还想去把照相补上。干爹干娘则表示听大舅安排。 于是大舅作了安排:鸡鸣寺是南朝所遗的名寺,曾经香火极旺,现在也还有僧众,却不在紫金山上,就在玄武湖边,值得一看,江北的老山和江宁的牛首山太远,而且山上的寺庙早就破败无人了。栖霞山远一点,比较荒凉,到酒店将近30公里。山不到300米高,栖霞寺也是南朝遗寺,就在山上,据说常有得道高僧云游挂单,现在寺中仍有僧人,我们明天一早五点起床,洗漱吃饭半个小时,5点半准时骑车出发,估计6点半到山下。山上可玩的地方不多,4个小时足够了,11点下山返回酒店正好吃午饭,这样不会太热,吃过饭休息二小时,正好可以再上金陵饭店,晚上自由活动再商量,如何?见众人都没意见,大舅说现在9点多了,大家洗洗早点休息,良驹云山和我一起先把这些大件的东西运到我家去,小玩意儿你们自己随身带着。估计10点左右回来。 栖霞寺建于摄山(后才称栖霞山)之上,居金陵四大古寺栖霞、鸡鸣、灵谷、毗卢之首,但在金陵,栖霞寺的声名却不如后三个显赫,极可能和所处位置略偏有关。 次日早,6人骑行五十多分钟,快七点了才到达栖霞山下。刚到那里云山便觉轻松自在,感觉仿佛回到了云崖山,心下奇怪,这里分明是第一次来,怎会有这种熟悉的感觉。跟随大舅和干爹他们,一步步直奔西峰而来,一路只见山不高而秀雅,林不大而茂密,水不深却澄清。 及至栖霞寺山门,始见不凡之处,山门阔大,左邻清泉,右近古松,虽属三伏,祝融无功。唐代诗人皮日休有诗曰:不见明居士,空山但寂寥。白莲吟次缺,青霭坐来销。泉冷无三伏,松枯有六朝。何时石上月,相对论逍遥。说的就是栖霞山夏季的景色。 云山的感觉是山非常普通,较之云崖山之雄伟相去甚远。这时大舅突然来了一句:“唯其空,可容万物。” 小姨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 干娘听了便笑道:“真是到哪山哪山的歌,昨天夫子庙还讨价还价哩,栖霞山就说道论禅了。” 潘良驹道:“没文化都插不上嘴了。草木都悟禅了,暮鼓晨钟何以自处。” 大舅笑道:“良驹像是在挖苦人啊?” “不敢 ,只是见你们纷纷悟道,有点嫉妒而已。” 云山本来自觉也是读了些书的,听了几个大人笑谈颇觉自己不足,看了眼云岚,见云岚也在看他,笑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云岚莞尔。 第21章 栖霞山遇高僧 约摸二十来分钟后,一行人来到大殿的主殿前,说是大殿,也不高,厚墩墩的一排,六七间房子的规模,外墙的朱砂涂料已然斑驳。栖霞寺在清光绪年间失火重建,而后又历劫无数,能在连年的烽火中保存固然不易,在十几年前那个疯狂的岁月里幸免于打砸似乎更难。 大家跨过高高的石槛步入殿内,虽然莲花灯亮着,但是似乎不能稍减里头的幽暗。卢舍那佛宝相庄严,一行人依次拜过,眼睛也慢慢适应,却未见有僧人。退出主殿,几人又踱到偏殿——弥勒殿外,弥勒殿在莲花池边上,池里零星开着几朵白莲,但是周遭杂草丛生,碎石断砖扔得到处都是,不是清净之地该有的景象。 几人甚是失望,大舅俯身拣起半截琉璃瓦,痛心道:“曾经江南第一明秀山、江南第一名寺竟一败如此!关键它不光损于战火,更毁于人们的无知,多少经书法器、佛像殿堂再也不能重现,唉!” “施主慈悲,器物毁去自不能重现,但是气象或可再现,阿弥陀佛----”,众人转身,见一位着灰蓝衲衣的黑瘦僧人不知何时站到他们身后,看样子仿佛他一直就在那,一身衲衣有些地方已被洗得欲破未破,似乎就要挂不住了。 众人心下称奇,大舅先反应过来,忙道:“我们鲁莽,打扰了大师清修,还请见谅。” 那僧人虽然黑瘦,意态却很洒脱,摆手道:“施主不必客气,衲子我暂寄居于此,有日子没见到外人了,实在闷得慌。不过与诸位这一面之缘却非偶然。如若衲子所料不错,施主当在土木行中行走,这栖霞古寺的气象重现怕与施主关系不小哩,实乃江南之福、金陵之福,亦是施主之福。” “大师洞见,在下确实是在建委任职,不过宝寺重建是大事,在下职位微末有心却无力。还未请教大师德号上下?” “称呼不重要,叫我云游僧便可,如此我便与这位小友有了俗缘,可对?”说着僧人对着云山微笑施礼。 云山一脸懵,忙鞠躬问好,云游僧忙扶道:“受不得你的礼,还请小友借一步说话”没见云游僧动,他已在十步外,云山忙跟上来。 “一来嘛,这事还说不得,有些关碍,二来嘛,又勉强说得。你将有恩于这栖霞寺,我有一物赠你,小友请看!”说着老僧从袖里取出一物,莹莹润润,光滑碧绿。 云山一下便反应过来,“碧玉杵?!” “哈哈哈哈,小友昨日是否得了一宝?乃是昆仑青玉王所制,但只有臼,却没有杵?你看看这个物件” 说着把那玉杵递给了云山,云山简直愣住了,这也太神奇了,这个不起眼的老和尚怎么知道的?下意识地接过玉杵,只见杵颈上也刻有王府二字,可不正与那玉臼是一套的。 “大师,你咋知道我昨天得了玉臼?我们素昧平生,我怎好要你的东西。” “呵呵,老衲是出家人,要这俗物做啥?偶然得了,便试着参详其中的一些奥秘,如今于我无益,于你却有缘,收下,也是这两个物事的福份。老衲我略知天演之数,几日后小友路过金陵,将有贵人有求于你,你便请他在重建栖霞寺一事上出点力即可,尊舅将参与其中,是他的造化,亦是佛地幸事,老衲代这栖霞故地谢过小友了。”说着云游僧欲施礼,云山哪里肯受,忙使内劲扶住。 那云游僧也不固执,哈哈一笑,“幸遇,勿忘,就此别过。小友返乡后,那云崖之府余寿不多矣,携此玉杵臼去看看它,将有大益。凡百事情,不必过于挂怀,你我间之事,亦不足为外人道,幸记!” 云山意识到眼前的僧人是个真正的高人,于是不停点头道:“大师嘱咐我都记下了。您在哪里修行,以后还能见您吗?” 那云游僧不回头地缓步而去, “男儿行四方, 世事总无常。 祸从墙内起, 三处分爷娘。 入都染尘色, 出沪沐佛香。 卅载风云后, 繁华落西洋。” 一偈余音未弱,人已不见踪影。 大家见那云游僧离去,就都围过来问云山和他都聊了些啥,云山拿出玉杵,说那大师让他回家以后,带着玉杵臼常到山里练功参详,对功力的提高颇有好处,还有,他主以后这栖霞寺将来若要重建,要自己帮助大舅多出点力。 众人都称奇不已,一奇这玉杵臼不到一天功夫竟然聚齐了,而且这宝贝竟然对练武功还有好处;二奇这云游僧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能知未来之事;三奇云山与这高僧素昧平生,竟然入了他的法眼,还以那么大的事情相托,像对待一个知根知底的熟人。都说这栖霞寺有得道高僧,看来确实不假。 其实董明暄和董明月心中另有疑惑,这个便宜外甥究竟什么来历?这两天碰到的事细思想都是奇遇,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天底下竟真有孔夫子不能言说之事?莫非这孩子身上有着平常人感应不到的气场? 潘良驹和董明秀不是不惊奇,只是习惯了干儿子的出色,没问什么。大家按下好奇,继续参观礼佛。能观瞻的地方不多,主要是毁损的地方太多了,僧房里还有军队驻扎过的痕迹。最为可惜的是崖刻佛像很多都被敲掉砸毁,令人唏嘘。董明暄心疼得直咬后槽牙,心里也有了些决断。 正是盛夏时节,上午九点来钟便热得透不过气来,几人探幽寻古的豪情慢慢便消磨了,不到10点钟,大舅见大家都生了退意适时道:“天太热了,也看得差不多了,回去休息。” 回到宾馆各自洗换休息不提。见离吃饭还有段时间,云山本打算打坐吐纳,见干爹和大舅结伴而来,云山知道他们对自己和云游僧的对话还有疑惑,云崖之府的事是不能说的,其他的可以再详细说说,免得大学对自己有异样的感觉。打定主意,云山给两个长辈各倒了一杯水,果然,大舅说话了:“阿山啊,你再给大舅和你干爹说说那位大师怎么讲栖霞寺重建的事的,上午天热,三言两语的我还不太明白呢。” 于是云山详细把大师和自己说的话择要给了二人听,大舅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而干爹则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云山又道,大师之所以和自己似曾相识,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上有内家功夫。大舅和干爹虽还有不解的地方,但也明白不宜再深问。 饭后无事,云山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回房趺坐调息,只待下午去金陵饭店拍照,不料竟靠着床头沉沉睡去黑暗中依稀看见三老一小四人,从火车或是长途汽车上下来,一下子就跑入茫茫大山中,后面似乎是一群清朝士兵紧紧地跟着,有的端长枪、有的拿弓箭,快速而无声地前进。转眼那四个人就跑到一处山顶,四周围全是绝壁悬崖,三个老人似乎是商量了一下,接着便听到小女孩的凄厉的声音响起:“山哥——”然后四人一起纵身跳下悬崖云山霍地惊醒,满身大汗像是从水里捞出的一样,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陡地不安起来,他们出事了? 刚下床,敲门声响起,云山开了门,是云岚来送西瓜,看云山浑身透湿的样子,一脸的嫌弃,“咦,你怎么连电风扇都不开,这屋里跟蒸笼似的,快吃西瓜,我和小姨刚才在楼下买的。他们都吃过了,我刚才都来过一趟了。” 云山吃了一惊,敲门声竟然都没听到,自己还从没有睡得这么沉过。接过西瓜默默地吃着。 云岚见他不说话,眼睛也没了神采,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啦,山哥?怎么跟中邪了似的。”说着拿手在云山眼前划拉。 “没事,给刚才做的怪梦吓了一跳。” 云岚用手抚了抚自己胸口,“好了好了,能说话就没事了。就怪那个云游僧,上午跟你一通白话,下午就这样了。那个栖霞山没一点人气儿,不好玩。咱们去小姨的学校看看好不好?还没见过大学啥样哩,不去瞅瞅?”云岚的话打动了云山,是呀,光听人家说大学这大学那的,大学长啥样从没见过,眼前有机会何不去看看。 小姨换上了俏丽的碎花长裙,比上午穿运动长裤更显风姿绰约。也不知她啥时买的几顶草帽,给了云山和云岚各一个,自己的那个帽檐上还别了朵月季花。 “小姨真好看,山哥你说呢?”云岚夸着小姨,看着云山。 云山刚才的郁闷被眼前小姨靓丽的风采冲淡了许多,忙诚恳地说:“小姨比花还好看,也不知道以后是谁有福气做咱们小姨夫。” 董明月的脸一下子红了,连脖子都有了粉色,“两个小贫嘴的,跟小姨没大没小,到了崇州让二舅收拾你们,你们二舅最信我的了。” 云山说:“诶小姨,难不成说你难看,二舅就不收拾我们了?” 云岚也道:“就二舅那小身板儿,能收拾山哥?山哥得让两腿加一手。” “小样儿,你二舅不是三年前你见到的样子啦,如今他从新疆支教回来,可魁梧了,等见到了你们就明白怎么是个长幼有序了。走,别贫了。” 三人下楼骑车往南大方向走,别说骑上车还有点风丝儿。 “小姨,现在放着暑假呢,学校能给进去吗?”云山问。 “我是学生会的文宣部长,认识门口保卫处的人,放心!” 云岚眯眼做了个鬼脸,“小姨,你对象在不在学校啊?” “嘿你个小丫头,人不大,心思不少,小姨啥时处对象啦,你给介绍的啊?带你们去大学看看,是让你们对大学有个直观的认识,也让你们明白上大学的重要性。学校里有很多书、很多社团、很多知识渊博的教授,能教给你们在中学、在社会上学不到的东西。” “哎呀呀,小姨你用心良苦,那你说上完大学都能干些啥?”云岚没等小姨说完就插上了。 “首先,考上大学就是国家干部,在校期间的食宿费用都由国家承担,另外还给予一定补助,表现突出的除了物质奖励还有荣誉表彰,甚至被推荐入党,像我现在党龄已经半年啦。毕业以后,我们中的大部分人进入各级党政机关、大型企事业单位成为预备干部,还有一部分进入研究机构成为未来的科学家、技术专家,将来都会成为国家的栋梁精英,不会为社会地位担心,也不会为后代的医疗教育有后顾之忧,当然更不会再为衣食温饱担心。你们说上大学重要吗?” 云山、云岚听了小姨的话后都不再吱声,虽然有些话还似懂非懂,但大概能理解。 “怎么都不说话啦?”小姨很满意她讲话的效果。 “小姨,考大学难吗?”云岚小声地问。 小姨思考了一下说:“难不难因人而异,像你生活在城里,你爸你妈双职工,收入稳定,不愁吃穿,可以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并且你爸妈都能辅导你学习。而跟你竞争的大部分农村考生,他们要考上大学就难多了,像阿山他们村里的很多人,很小就要学会挣钱养活自己,或者帮家里干活挣工分,上学的目的就是为多识几个字,不至于成了睁眼瞎,能坚持到高考的不多,都是全家人紧衣缩食专供他考学来改变家庭命运的,他们哪能心无旁骛地学习?你说如果连他们都竞争不过能说的过去吗?” 云岚听了小姨的话也端肃了神情,“我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我要考到北京大学去。”云岚一手扶车把,一手挥舞着。 小姨被她给逗笑了,又问阿山:“你呢?” 云山思索了半天,“小姨,我没有打算过将来要干什么,我觉得待在云崖山也挺好的,我不习惯闻城市里的味儿,也不习惯城里成天乱嘈嘈的声音。” “那你想过将来靠什么生活呢?想过怎样才能成为对社会更有用的人吗?”小姨对云山的回答一点儿都不满意。 “如果南爷爷同意我出师,我就做个大夫,给山里的人治病疗伤,有空就去捕鱼打猎,足够生活的了。这三年我靠打猎挣了不少钱,都没怎么用爷爷的工资。”云山认真地说。 “阿山,你上小学时,老师没有问你们的理想是什么吗?没有问你们打算长大做什么吗?”小姨又不甘地问道。 “问过,不记得我是怎么答的了,不过我们班的人多数都说要当个好猎人,一天能吃三顿,顿顿能吃饱。” 这次小姨沉默了,她觉得自己是在问‘何不食肉糜’。 第22章 三老火车遇险情 金陵大学。 在云山和云岚的眼里,这些充满年代感的灰色教学楼、粗壮高大的古木,满是青苔的石阶,都散发着神秘庄严的光辉;大树下乘凉的教授,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厚厚的黑框眼镜下是睿智的眼睛。无疑,顶级大学校园给两个小地方来的孩子的感觉极其震撼,是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理解和消化的。就云山而言,这种宏大的殿堂般的感觉除了震撼还有压迫,使得他想尽快地离开这里,不是厌恶,而是窘迫,离开了自己熟悉的环境,再高级的地方都不自在。 从兰陵到金陵的两天里,一件接一件或震撼或惊喜或疑惑的事情,让云山这个才出山不久的土小伙儿还不及消化,午后噩梦的袭扰便接踵而来,他更显魂不守舍。潘良驹两口子也注意到了,只道是云山累着了,也没太在意,小孩子恢复快,夜里好好睡一觉就好。 就在他们在金陵饭店补拍过照片准备离开时,前台服务员走过来礼貌地拦住大家,问是不是昨天帮忙照顾中暑的香港客人的‘小大夫’一家,董明暄说是,服务员拿出几张卡片来,道:“我叫董洁,首先感谢你们昨天的帮忙,帮我们饭店避免了一件可能导致涉外纠纷的事故,我们领导昨天给了我们指示:再遇到那位‘小大夫’后,首先请他接受我们的书面感谢信,其次请他接受我们饭店的贵宾卡一张,无论何时他本人来到店里,都将享受到---也就是最重要客人的待遇,请收下并转交给那位‘小大夫’。”说着把感谢信和贵宾卡双手递向董明暄。 董明暄忙笑道:“你好小董,我也姓董。那个‘小大夫’就在这里呀,呶,是我大外甥,叫云山。阿山过来,这谢礼你自己收!”董明暄心道:这么有面子的好事,金陵人哪个不想。 云山有些不知所措,被大家簇拥过来,有些苍白的脸泛起红晕。 “就是他!我记得你,谢谢你呀‘小大夫’!”那位漂亮的前台服务员董洁一眼就认出了云山,她忙走过来拉过云山的手,先把贵宾卡塞到云山手里,在和云山确认了姓名后,把‘云山’二字工整地填到感谢信留白处后才递给他, “云山同学,我们金陵饭店随时欢迎你的光顾!这两样东西都很珍贵,请务必收好!贵宾卡就不必说了,你持卡和你的家人朋友前来,将享受我们店最高的礼遇;另外,因为我们店是市级单位,这封感谢信如果交给你的学校,能助你评上市级三好学生,对你将来的考大学都有很大帮助哦!” 在大家震惊喜悦的目光注视下,云山手忙脚乱地收下了两件珍贵的谢礼,云岚在背后捅了捅云山的胳膊,云山连忙把两件东西递给她和干娘看。 漂亮服务员甜甜一笑,接着又道:“云山同学,昨天下午经你治疗的香港客人林老先生,今早就脱离危险并且没有落下任何后遗症,省院的专家说林老命大福大碰到高人了。” 董洁顿了顿,接着说:“听林老的儿子说,专家们取出了你扎的针后,怎么也无法理解小大夫是如何让颅内的出血快速转移吸收的,更不知道这种针法叫什么,说这简直是神仙手段。林老先生一家上午已经转去上海的医院了,林先生特地叮嘱我们尽量帮忙把谢意带到,还说本来应该备礼面谢的,但是他们赶时间,来不及寻你们,就留给我们两张名片,给你一张、那位说英文的小姐一张,并再三致意,随时恭候你们去香港游玩,且不论何时需要他们效劳请打名片上的电话,报上‘金陵小大夫’名号,他们一定竭尽所能。” 董洁双手奉上名片,“我们本来还以为你们不会再来这里的,结果天遂人愿,真是太好了。云山同学,你方便把你的联系电话和地址告诉我吗,林先生跟我们约好了,若得知你的联系方式后和他香港的公司联系告诉他们。” 云山和小姨都接过董洁递过的名片,两人对视了一眼,小姨点头让云山自己做主。 “我师傅教过我,救死扶伤是大夫的本分,这本来没什么,你们饭店真是太好了,还给我感谢信和贵宾卡,我都不好意思了。我是兰陵市云崖村的,那位林老先生若是还需要我治,可以上那去找我。” 董洁笑笑说一定转达,麻利地回到服务台记下云山的地址,并在贵宾卡登记册上的拥有人一栏填上云山名字后,又转回来,让两个服务员给每人各拿了一个金陵特产礼包,再次郑重道谢并祝他们旅行愉快。一行人被这个意外的礼遇惊得浑身舒坦。 刚走出饭店,潘良驹就一把把云山给搂住了,“阿山啊,这两天咱到哪儿都有惊喜,你呀,以后得常带干爹来金陵饭店消费,干爹回去馋死单位那帮龟孙!”董明秀脸带笑意,嗔骂老公在孩子面前没正形。 董明暄笑着接道:“阿山以后想不发财都难,来消费也得带上大舅哈。那位林先生的名片你们看了吗?‘林炳荣,香港林氏珠宝’,说不定呀,阿山以后真能跟他们合作珠宝方面的事儿。”说着看向潘良驹。 潘良驹顿悟,忙道:“这事回去得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哪天还真能成。大哥你这反应可够快的。” 董明暄乜了他一眼道:“家有宝山,不反应快点能行?” 明月也道:“大外甥,到时别忘了给小姨一点股份,咱也出力了不是,哈哈哈哈\" \"山哥,股份我就不要了,天天给我买好吃的就行。这金陵饭店的礼包真漂亮,盐水鸭、雨花茶、梅花糕、花生糖,我要把我这包带给我姥。”云岚开心地扯着云山的衬衫说道。 “要是真能跟他们合作上,大家都有股份,没有你们,我也到不了金陵。啊对,那我这包就带给二舅。”因为外公外婆那边已经有人参了,云山就想给二舅那边也带个礼物。 “为啥不是给姥爷?”云岚问。 “怕我让你二舅收拾你俩呗!”小姨笑道 一行人高高兴兴回宾馆,准备去崇州事宜不提。 却说在京城前门,天还没大亮,云、南二老提着行李,梁老背着还在熟睡的春妮走出了宾馆,向着京城火车站走去,这阵儿还不太热,排队买票不会太狼狈。昨夜三老商量定了,坐第二天早8点的火车,直接返回兰陵。云鹤年和南静之还挺高兴,不时还说笑两句,平日里最旷达不羁的梁永泰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知道返回兰陵的决定对不对,自己的卦很少失算,昨晚的那一卦分明是大凶的剥卦! 那个姓昝的现身,恐怕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对于自己和南老头来说,一般的劫匪歹徒奈何不了,但从卦象上看:五阴在下,一阳在上,高山附于地,阴盛而阳孤。是剥落之象,故为“剥卦”。此卦阴盛阳衰,喻小人得势,君子困顿,事业败坏。此凶来自女人、高山附于地,应和云老头有关。是呀,自己和南静之的问题都基本解决落实,唯有云老头的阻力重重,一定是有人不想让他回京!而且必定和他身居高位的前妻缪其湘有关,对了,就是那个女人。 梁永泰想清楚后暗暗道:路上得万分小心,这回面对的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小毛贼。 不到3公里的路,二十来分钟就到了,还不到5点半呢,还算顺利地买到了四张前后两排挨窗的座位,南静之长长的吁了口气。时间还早,几人到了站口的早餐摊上又吃了焦圈豆汁油条烧饼,春妮对豆汁的馊味儿十分嫌弃,要了碗葱花豆腐脑儿美美地吃着。梁永泰掏出一瓶二锅头,拧开盖又拧上放回包里。 南静之见他一早古怪,便问他:“你个梁一卦一早就见你老大不高兴,京城还没玩够是怎么的?摆个臭脸也不怕吓着小妮。” 梁永泰哂然一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替云老头生气,都平反了,那些牛鬼蛇神单单他娘的不放过他,牝鸡司晨不是好事呀!”梁永泰有意无意地提醒南静之。 “上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看这路数是要走鹤年当年提出的道,可为啥不请鹤年出山呢?”南静之究竟是个仁心的大夫,只看得到斗争,却不知斗争的无比凶险就在眼前。 “看来上头意见还不统一呗,有人要唱对台戏!”梁永年只应付地叹了口气。心里盘算,敌人虽然就在京城,他们却不能在京城的地界动手,影响太大,容易暴露,那么只能在路上动手。可火车上人多眼杂,再说对方知道自己和南静之的功夫不低,硬来也不太可能,那么对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云老头单独分开,要么是在火车上突然发难,要么是下火车时趁乱把云老头劫走。想到这,梁永泰明白事情的关键就是不让云老头独处,一路上身边必须至少有一个人护着。嗯,这个事得马上让南老头知道利害。 趁着云鹤年去早餐摊老板那结账的功夫,梁永泰低声快速把自己卜卦的卦象、推测的敌人、路上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给南静之讲了一遍,南静之虽然愣怔了一下,毕竟不是笨人,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看了眼找零往回走的云老头,跟梁永泰对视一下便各自收拾起身。 进站前南静之买了三根硬木拐杖,梁永泰悄悄买了两把西瓜刀,那时进站没有安检,带拐杖扁担啥的没人管,在行李里夹把刀也没啥问题。 上车后不多久,刚才还因马上要见到山哥兴奋不已的春妮便睡着了,云鹤年毕竟不是习武之人,连续多日的奔波劳累在精神放松之后彻底释放,靠着椅背酣然入梦。梁永泰示意南静之先休息,自己先警戒一小时,南静之看了看春妮,摇头示意自己先警戒,梁永泰明白了南老头让自己尽量跟春妮的作息节奏一致,遂点头赞同,并在桌下把缠好的西瓜刀递给南静之一把。 就这样,火车走走站站,南、梁二人替换着放哨,一路到济州前都很正常。下午6点左右火车在济州停靠时,大家都是醒着的,按轮次此时该梁永泰警戒,他正教春妮认站台上的字,忽然他看见几个穿白短袖黑长裤的年轻人步伐轻快地向自己所在车厢走来,隔着车窗都能感受到这几个年轻人目光的凌厉,每人都背着个单肩挎包。 梁永泰的心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来了,他马上捅了捅南静之胳膊,南静之一看便明白,梁永泰小声说:“老南快,你赶紧带鹤年从最前头车厢下车,我带春妮到车厢门口去制造点事端,快,拄上拐杖!”,南静之起身附云鹤年耳边说了几句,云鹤年面色骤变,道:“那你们别管我,我自己下车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人多目标大”不等他说完,南静之一把扯起他,递给他一个拐杖,“快走!跟紧我!装瞎子!”云鹤年踉踉跄跄跟南静之向另一个车厢小心走去,济州是大站,上下车的人多,走不快,南静之心里着急,眼睛盯着外头、动作上却装成不紧不慢的样子,他突然想清楚了,来人都是便装,没有充足的理由不能在火车上直接动手,火车上都是人,这个险他们不敢冒,他们只能借助乘警找借口拿人,所以在见到乘警之前他们就是安全的。 心下安定之后,动作就自然多了,果然在他俩刚下火车的时候,就听到车内广播响起:请乘客们自觉遵守乘车规定,不要随意在车厢间串座。各位乘客请注意,列车即将出发,请广大乘客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准备好车票以备查验。济州站是本次列车的主要停靠站点,请各位乘客配合工作人员验票,没买票的乘客请自觉补票。 果然,他们想借查票行事,刚才闹出乱子的应该就是梁永泰和春妮,也不知他们下车了没有?刚想到这里,南静之抬头向周围扫了一眼,前节车厢门口处,可不就是穿着粉红短袖的春妮!梁老头还在那跳着脚骂呢。拄着拐扮瞎的云鹤年正想上前和梁永泰会合,被南静之不动声色地扯住,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南静之明白,在火车上可能被抓住但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下了车可能不会被抓但会马上死 第23章 云鹤年深山殒命 出了济州站,梁永泰背着春妮很快找到了南、云二人。 “听我说,他们发现火车上没人,说不定会马上发动联防队员找,我们人多,有老有小的好认。现在我们分头去天桥‘草包’包子铺,掌柜的是我师兄,到了就说是梁一卦的朋友。一路打听着,尽量说兰陵话。分开快走!”说完,梁永泰指了一条僻静的小街让南、云二人赶紧避进去,自己背着春妮则又向车站后方转去。 下午的燠热终于傍晚7点钟的时候消散了火力,街面上逐渐有了行人,站在一个大车店二楼一个单间窗口的南静之观察了有十来分钟了,街上也没见联防队巡逻。之前觉着僻静是因为天太热,没人愿意上街,这会儿暑气刚消了点,就有不少人从小旅馆里钻出来,多数是向火车站走的。南静之让云鹤年换上草帽和胶鞋自己先出去,跟掌柜的就说出门买点吃的,然后自己见无人注意时从后窗悄悄跳了下来,也换上草帽胶鞋,又把裤腿卷起来,慢慢地接近和云鹤年汇合,一路打听着向天桥方向走去。 晚8点半左右,天刚黑透,南、云二人终于到了地方,这‘草包’包子铺听名字不入耳,在当地名气大得很,说是铺子,其实是个挺大的店,这个点儿依然有不少顾客在店外吃素包子、喝冰糖绿豆汤。二人也在外头靠门口找地儿坐下,云鹤年用兰陵话点了8个素包子,要了两碗绿豆汤,二人慢慢地吃着,不时观察周围的情况,都有点纳闷,难道梁永泰还没到?南静之正向店里张望时,屋里柜台旁边的竹帘后头,探出了梁永泰的脑袋,朝着南、云二人勾了勾手,然后消失在帘子后头。南静之也没声张,和云鹤年把包子和汤全消灭了之后,才慢慢起身走向柜台,二人回身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不妥后,这才挑帘走了进去。 春妮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白胖女孩看电视,见云、南两个爷爷进去,忙站起来轻轻地喊了他们一声,领他们进到里屋,然后自己退出去接着看电视。 梁永泰此时一点也看不出不久前刚经历过危急时刻,正笑嘻嘻的和一个白白胖胖,唇上留着短髭的老头讨论着什么,扭头见云、南二人进来,起身给三人介绍,白胖老头叫贺长丰,是梁永泰的师兄,其实也不老,五十大几,刚刚二人正在切磋梁氏太极里一些微妙的地方。 见梁永泰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云、南二人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起这包子铺名为何叫‘草包’的事来,贺长丰是个热情健谈的人,便把铺子的由来娓娓说给三人听闲话完了,三人道了叨扰,便在贺老板的店里住了下来。 梁永泰把睡着的春妮交给师兄的老伴后,来到云、南二人房间,南静之立马问道:“老梁,你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事儿就算完了?莫非我们判断有误,那些人根本不是冲咱们来的?” “刚才我也有些纳闷,现在我已经捋清楚了:二位,只怕我们想简单了,对方派出的人肯定不止我们看到的那几个,上我们那节车厢的有三个,别的车厢估计也有。在车厢上命乘警出面,他们应该做了预案,拿不到就算,不会惊动地方,什么民兵和联防队他们都不用,如果我估计得不错,他们应该判断我们会继续回兰陵,要么坐火车,要么坐汽车,他们只需事先跟火车站、汽车站打好招呼,只要我们一买票,他们便会觉察。所以我们目前有两条路可以周旋,一是在济州多住几天,再让我师兄找个车迂回到兰陵,兴许他们没了耐心就回去复命了;二是坐师兄找的车去其他地方,待个十天半月再作打算,我倾向第二个办法,基本可保无虞,你们看呢?” 云鹤年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让两个老伙计跟着自己受累,老梁还带着小妮。关键是他们已经平反复职了,找到儿子团聚然后回老宅安度晚年岂不稳当?而助他一起回兰陵纯粹是老友的情份。 绝不能让老友因为自己而出了意外,想到这他缓缓开口:“永泰、静之,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刚才想了下,我们是不是多虑了?是,的确有人不想让我回去,怕我夺了他们的位置,怕我找他们秋后算账,无非是姓林、姓王的那两个小人,也许还有缪其湘,可是我们间的矛盾,还不至于到了你死我活的程度,如果想要整死我,这十几年他们一直有机会,为何要等到现在? 所以我判断,永泰你可能被你的卦象迷惑了,车站那几个人可能就不是冲我们来的。不然为啥这一晚上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所以明天你们买票该回京,该访友访友,我自己回兰陵,你们要不放心就让永泰的师兄帮忙找个车” “说啥呢,鹤年?回云崖村是我们的本份,别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我也想清楚了,永泰的卦就没失算过,昨晚昝处长也是反复叮嘱,危险绝不是空穴来风。鹤年,你想过没有,能让昝处那样的人反复叮嘱、还几次提到是上面领导的安排,那危险会仅来自林、王、缪这个层级?会不会是更高层面的呢?这是路线之争啊,你想想,高层有人想采纳你的建议,重启你的战略,那就意味着有一大批当初和你唱反调的人失去立场,甚至高层里也会有人靠边站,这些人怎么会甘心,怎会不欲置你于死地?所以我赞成永泰的提议,我们坐他师兄找的车先到别的地方待一阵子,然后看情况再作决定。”南静之难得分析得这么清楚,也难得这么决断。 “你们这情分我领了,如果是性命攸关的事,也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冒险!更不能让小妮跟着东躲西藏。还有,云山过些天也该回村了,如果看不到我他能放心?二位,这样好,我们在济州待三天,请永泰的师兄找个车,我们向北然后向西再下南绕道奔兰陵,很多地方都是山,就算他们人再多也没办法每条路都能分兵,如何?”云鹤年不再推托,提出办法。 三人一商议,把小妮暂放在师兄家,安全抵达云崖村后梁永泰再折回济州接她。其他的就按云鹤年说的办。 在八十年代,车辆绝大多数属于公家所有,普通百姓想找辆车私用是不容易的,巧的是在贺长丰众多徒弟里,有一个叫刘玉柱的在市日化厂当司机,那厂子眼瞅着要倒闭,好几辆厢式货车长期闲置在车库里,听师父说起师叔要用车的事,便自告奋勇一力承担,贺长丰很满意,奖励了他二百块钱打点上下,梁永泰也不含糊,说师叔也有奖励,先给二百,完事了再奖励二百,还嘱咐他不兴叫别人知道,否则奖励就不给了。可把这个刘玉柱乐坏了,师父跟前露了脸,又挣了钱,这好事哪儿找去?于是满口答应,定好第三天中午出发。 这两天云、南、梁三人都没出门,春妮也是天天吹着电扇看电视,不曾出门半步,这都是爷爷再三嘱咐的。云鹤年跟贺长丰借了纸笔,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写个不停,南梁二人多是打坐调息,偶尔活动活动筋骨,贺老板抽空会陪他们喝茶聊聊天。 二天转眼过去,刘玉柱中午11点半如约而至,大家吃了肉包子,喝了菜汤,贺长丰的小徒弟们往车上提了一捆煎饼、一捆大葱、一包袱的虾皮小干鱼、一大桶白开水和几个马扎,春妮没出来,躲在屋里抹眼泪儿。众人辞别贺长丰,出济阳、过临邑向平原县驶去。 一路出乎意料的平静,虽然每到一个县都有查车要好处的,但是看到刘玉柱会来事、又是公家的车,也就放行了。傍晚七点多,他们绕过聊城来到泰安一个叫泮河的地方停下休息,几个人在车里热得身上起痱子,下了车都直奔河岸,挑了个适合洗澡的地方都跳了下去。 一天的烦躁洗去后,三个老头凑到一起,云鹤年说话了,“看这样子,应该没啥事,许是我们多虑了。” 梁永泰都有些动摇了,但是他很清醒,“云夫子,不能大意,既然我们选择相信有危险,那么这个方案就得不折不扣地执行,直至平安回到云崖村!” “我同意,如果危险存在,我猜进兰陵地界时就是最危险的,你们想想,在济州或者在路上漫天撒网,得多少人?如果只是扼住几个通往兰陵的必经之路,能用几个人?不过是多耗些时间而已。反正我们不可能是步行爬山回家,总得乘车,只要设卡查车---甚至只要发现了我们,装成猎人暗地里打黑枪也不是没可能呀!”说到这,南静之头皮一阵发麻,之前把事情想岔了,这么简单的事特事科的人岂会想不到?云鹤年和梁永泰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但已经走到了这儿了,再回头也不是个事儿呀。 人其实都是有惰性的,尤其是客观环境不佳、又怀有侥幸态度的时候,这三个老头现在在燥热的天儿里已身心俱疲,回头的路想都不愿意想,又寻思着进兰陵的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那么巧就碰到了,即便碰到了,以自己的身手未必就会束手就擒。于是在惰性和自信的作用下,三人选择了天一亮继续前行。 或许因读书人多半有点颟顸,亦或是这三个人在山里待得久了有些迟钝。试想,在兰陵的山道上发现了一辆济州牌照的可以藏人的厢式车,对于敏感的特事科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自明。吃了煎饼大葱卷虾皮,又灌了凉水下肚,一行四人蒙头睡觉无话。 次日清晨,还没出太阳,刘玉柱便在三个老头的催促下出发了。几人都被蚊子叮了一身的大包,无处不在的痒让心情愈加烦躁。他们自泰安直麻儿南下,走泗水经平邑进山,可以说这是一条令人意外的回程,绕得远,方向也刁钻。弯弯绕绕走了二百多公里到了泗水县地界,已是中午时分,天热得没法再走,车也得加油了,于是四人在泗水县东下车乘凉休整,完了刘玉柱去县里加油,三个老头在路边一个被柳荫遮住的破庙里睡觉。刘玉柱不知道三个老头为啥绕这么大弯子回兰陵,司机的职业特点就是听话---老板叫往哪开便往哪开,拿着云老先生给的钱乐呵呵的去加油了。 下午三点热醒了,见刘玉柱还没回来,三人坐到一处,喝着水又商量进山的注意事项。梁永泰说道:“四点出发的话,车可以开到八点,4个小时足够到家的了,咱们说好了,山路上可能有避开晌午的货车,但是其他的车不太可能有,但凡有轿车、警车、或者有人查车,咱们立即下车进山,绝不可迟疑。拐杖和西瓜刀都带好,再把水壶灌满就行了。”云、南二人称是。刚商议完听到外面发动机响,刘玉柱加过油回来了,熄火下车,梁永泰给他递了壶水,问路上有没有啥特别情况,刘玉柱说没有,就是听加油站的加油员说怪事,今儿大热的天,加油的车还真不少,别的没什么特别的,路上也没见有多少车。 没影儿的事做不得数,三个老头相视点头,梁永泰便跟刘玉柱说四点出发。 山里比山外天黑得要早些,6点多的时候便上了黑影儿,此时已进入兰陵地界。车在高而窄的崖边公路上缓缓前行,刘玉柱是什么心情三个老头并不知道,但他们从半开的厢式车门向外看去时,真是胆战心惊,有时感觉随时便会掉到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下,南静之把车厢和驾驶室间的小窗打开,刘玉柱也是非常小心,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他也顾不得擦,前面经常是看上去没有路了,而车子驶到跟前时一转弯那窄窄的路就又出现,看得南静之是心惊肉跳,急问刘玉柱还能开吗?要不要休息一下?刘玉柱说趁天还不黑再开半个多小时就该出山了,停在山里不安全。 慢慢走着,盘山道上货车变成左拐弯,就是车身右边是悬崖、左边驾驶室靠山体的时候,突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动物从山上滑下,正落在货车挡风玻璃前面,吓得刘玉柱紧急制动,由于车子正在左拐弯,猛一刹车的话车身便向右倾斜摇晃,刘玉柱判断车子不会翻,凭经验迅速打开左门人往车门上挂,就在此时,忽听到“呯呯呯呯”几声枪响,子弹打在货车前的石头火星四射,刘玉柱吓得下意识地松手,那个猴子似的动物吱得一声叫向崖边跳去,货车突然向右沉了一下,“不好,快跳车。”梁永泰赶紧拉住麻了脚的云鹤年要站起,这时刘玉柱也大喊起来:“师叔,快跳车,右胎爆了!” 云鹤年年纪大了,再加上一路颠簸,腿脚麻得不行,此刻车厢右倾,根本都站不起来,于是大吼,“别管我了,你们俩快跳!”云鹤年爬到车厢尾奋力把一个包袱扔向路面后,冲着南梁二人惨然一笑:“别了,伙计们,帮我照顾阿山”其实梁永泰和南静之重心不稳也站不起来,甚至来不及答话,眼瞅着云鹤年从车厢尾掉下崖去。 货车慢慢向崖下滑落,说时迟那时快,最后时刻,南、梁二人稳住了重心,脚全力一登车尾后沿,双手抓住崖壁的灌木翻身站上山路,也来不及悲伤,影绰绰的看到山路拐弯处有人举起了枪,梁永泰到底年轻几岁,反应快,拉着南静之紧贴山壁站住,“哒哒哒哒”的枪声响起,子弹贴着二人前胸飞过,刘玉柱自蹲下拾云鹤年的包袱后就没敢站起来,也躲过了子弹,索性他直接躺到了地上。 梁永泰悲愤到极点,他贴着山壁向枪手移动,几颗子弹又贴着头皮飞了过去,听枪声,枪手至少有两个人,梁永泰不敢逞强,随手掰下一块山石向路面一扔,果然两种不同的枪声同时响起,他抓准时机横向跃出,一把刀、一块石头同时向枪响处掷出,落地时他听到了对方传来一声闷哼,然后又是枪响,自己左臂传来剧痛。南静之也抓住枪声停下的瞬间跃出,也是一刀一石,但是似乎没有击中,他们伏卧路面等待时机,然而对方两种枪声交替掩护着响起,渐行渐远。 对方撤了 第24章 外婆家的快乐时光 皎洁的月光照在细白的沙滩上,天空的极远处有明亮的星光在沉黑的海水上闪烁,温柔的海风带来淡淡的咸腥气。海给了云山无比的震撼,他给了大海由衷的喜欢,此刻他躺在沙滩上,把腿脚埋进沙里感受着白日的余温,他什么也没想,却也没有睡着,听着海风的呢喃、海浪的细语,体味着星辰的神秘、宇宙的无穷,他感觉丹田的气流在旋转,渐渐强大的离心力似有挣脱束缚离体而去的意愿,云山来不及对它施加任何意念,任那漩涡越来越大、力量越来越强。随他去,挣破身体也罢 沙滩上不只云山一个人,在他两边分别躺着小姨、云岚、大舅家刚考上大学的表姐董媛媛、二舅董明昀家上四年级的表妹董真真。她们也和云山一样,把腿脚埋进沙里,感受着沙子里的余温和海风的柔凉。 现在云山就是他们的核心小太阳,谁都喜欢跟他一起玩,包括小姨,谁让他长得帅呢,一笑比李连杰还好看,又有那么多的本事。这不,被这帮大大小小的美女缠了两天,云山实在是嫌她们嘁嘁喳喳吵得慌,但又不能说出来,于是想了这么个点子,说乘着月满风清又是在大海边,静思冥想于身体有益,让大家都学着他,这不,大家真的都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渐渐西坠,云岚最先醒了过来,一听哗啦啦在涨潮,潮头都快到脚下了,她赶忙爬起来,一个个的把大家叫醒,大家相互看了看,都哈哈大笑起来。 “云山怎么还没醒?快叫起来,潮水上来了。”小姨吩咐道。 于是三姐妹都围着云山喊,董真真还淘气地往他耳朵里吹气,可不管怎么喊,云山就是不醒,小姨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最是灵性,现在这是被海神把魂给唤走了吗?就蹲下用手指摸他鼻息,一摸不要紧,一摸吓了一大跳,压根儿没有进出的气!急忙用姆指掐他的人中,也不管用,几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云山从沙里拉出来,结果潮水刚打湿到他的脚,就听一打哈欠似的长息,云山缓缓睁开了眼,一看大家围着自己,忙起身说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就是睡着了,你们没睡吗?唉呀,海水上来了,这就是来潮?走,我们快到堤上去。” 其他人都跟着他往堤上跑,小姨心里充满了疑惑,她缓缓跟在后面,对云山的好奇越来越强烈。其实云山也纳闷,刚才自己怎么了?仿佛就是死了,无声无息。是神游物外吗?物外是哪里?感觉倒是更敏锐了,体内的气流更强了。 “唉呀,明月小姑,快十点啦!我们快回家,奶奶要是睡着了,谁给我们开门呀?”董媛媛比董明月小不了几岁,本来都是直呼其名的,后来被长辈们纠正,这才在名字后面加上称呼。 “就怪山哥,诓我们埋沙滩里练功,结果睡过头了。要不是云岚姐警醒,我们说不定就被潮水给淹死啦,山哥你不知道,每年都有人被潮水带走”董真真的话还没说完,被小姨给打断了,“呸呸呸,小丫头说话没个忌讳,都赶紧回家。到家挨骂的还不是我?” 几人上了自行车,其实也没多远,五六公里的样子,姥姥家通往海堤的路是盐碱地上铺的细沙路,虽然不很宽,却极为平整,路两边是无边无际的湿地,地里密密地长着一两米高的田青,由于是咸水,湿地里蚊虫很少。所以在月光下骑车走在小路上,吹着微微的海风,听着车胎和细沙的摩擦声,蛮舒服的。 云山以前没见过海,这次来到崇州的第二天就喜欢上了。与山不同,山的神秘是当你置身于山中的时候才能感觉到,而海是那么博大,一览无余,你不必走进,只需站在海边,那种令人灵魂震颤的磅礴与神秘就会如潮水般向你涌来,云山太喜欢置身于山海间了,那种毫无滞碍的交流自然而然,仿佛天成。 媛媛明显有些害怕,从小就生长在大城市的她极少走夜路,特别是路旁是一望无际的‘青纱帐’的夜路,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唱起了《外婆的澎湖湾》,心下也有些不安的云岚跟着唱起来,真真对晚上的环境极为满意,也大声地跟唱起来,不一会就变成女生大合唱了,云山享受地跟着哼,这样的夜晚吹笛子也是不错的,歌曲他不熟悉。 这三天他过得非常开心,外公外婆对他很好,刚见面就夸他懂事、上进有本事,顿顿不重样儿的做了各种海鲜美食给他吃,全家人对他的礼物也都非常满意,现在全家人脖子上都挂着他的宝石作品。 云山也喜欢外公家的祖传大院,前院是并排两个四合院格局,两个前院共一个后院,以前是个大花园,石桥还在,假山碎了一半放在后门作影壁。如今则是花园兼菜园,园子被打理得很精心,花草蔬果长得旺盛,现在正是花果竞香的时节。园子中心有棵树冠巨大的板栗树,树东边有口水井,井口盖着盖子,四周有雕花的石栏,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栗树下有二张石桌四排石凳,另外还摞着一些条石凳。经常有姥爷的老友从后门进来闲坐,或喝茶闲谈,或下棋听书。另一个四合院是二姥爷家,姥爷的亲弟弟家,二姥爷有一子一女,都已成家生子,一家一个男孩。不过他们都住市里,主要是春节时会回来住上几天,平时没事不回。 外公退休前当了十几年的镇长,那时是宗族的当家人。他们董家在镇上是大族,听大舅二舅说,他们这辈光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有一百多个。现在姥爷的弟弟---崇州市中医院的专家副院长,是家族的当家人,经他鉴定,云山带回孝敬外公的那棵山参绝对超过二百年,是有价无市的宝贝,闻言后姥爷的脸都笑成了花,说亲儿子待他都没这么好。 二舅妈是县中的语文老师,肚子里怀着二胎,这可是二舅支教争取来的指标,云山起先不知道,听姥爷说‘老二家努努力,生个小子跟着云山大哥学功夫’,这才知道二舅妈有了身孕,跟干娘一商量,直接送了块半透明的翠玉,云山说这石头养人,对胎儿好,把二舅、二舅妈感动得不行,家里三代目前都是女娃,老爷子再大度也多少有点不满意,把希望全寄托在二儿子两口儿身上了。都知道云山医术高明,他说这石头养人那准错不了,何况这石头怎么看也是块品相极好的翠玉,价值定然不菲。 大舅妈在省政府工作,有本事的人她见多了,女儿媛媛今年又考上了中央财政金融学院,心气正高,本来瞧不大上云山这种土气的山里孩子,但云山属于那种人畜无害、本领极高家教又极好的孩子,所以大舅妈也很快改变了看法,妯娌二人跟董明秀闲唠时说她有眼光,云山这样的孩子哪个不想要,可得看严了。董明秀一听乐了,嘿,怎么这是要跟我抢儿子?转念一想,干儿子跟自己认识不过数月,虽然彼此亲近,但是保不齐孩子大心气就高了,看不上自己这个干娘也有可能。所以就把想法跟云山说了,云山被干娘给逗乐了,直保证不会再认别人,还说我亲娘要是知道了也不能答应。董明秀一下子反应过来,人家孩子不是没有亲娘,只是还没见着而已,哪会认那么多的干娘,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云山很放松,所以这几天发生的事便在脑海里轻松地过了一遍,小姨见云山一路不怎么积极,总笑嘻嘻的,心里直嘀咕这孩子是不是傻了。 一路月光一路歌声,五人到家时,姥姥姥爷、干娘和舅妈们都睡了,只有餐厅里的灯还亮着,三个老爷们儿还在喝着小酒分享钓虾的心得。昨天干爹还说简直太喜欢这里的生活了,要田园有田园,要湿地有湿地,田园里什么蔬果都有,黄瓜、豆角、洋杮子,青椒、茄子、豌豆苗;湿地里也是啥都有,小螺、小蟹、皮皮虾,蛤蜊、蛏子、小黄花(鱼),随便收拾收拾下酒菜就有了,要不是在兰陵有个还算体面的工作,真想带着一家子和干奶奶来这里定居生活。 董明暄先看到几人进门,便喊住明月,明月一伸舌头心知要被克,哪知大哥可能今儿心情好,只打趣她下海几个钟头带回多少海货?明月红着脸说沙滩上凉快又没蚊子,大家都睡着了,醒了就赶回来了,啥情况都没有,阿山在呢怕谁呀,就不劳大哥操心了。董明暄瞪了她一眼,又让她问问几个小辈还饿不饿,锅里还有吃的。明月把几个小的喊过来,吩咐谁饿谁进餐厅吃点,几个女孩一听是这事就都跑了,跟几个男长辈一桌吃饭不如洗洗睡咯。云山上前一一打了招呼,解释回来晚了原因确实是因为都睡着了,尤其自己是睡得最久耽误了时间。最后说自己不饿先回房,就不打扰你们高乐了。 洗过澡的云山躺在床上,床头柜上堆满了水果零食,自己都多大了,外婆还给他亲手缝了肚兜,说晚上睡觉护肚子。这里的谁谁都好,就是交流费劲,方言太难懂了,和外公外婆对话一直得有翻译,想到这,他笑了笑。由于沙滩上的深沉一觉,他不困,在想沙滩上失去意识前的情景,是不是月光和潮汐唤醒了体内真气,把没有准备的自己给冲昏了?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好好地练功了,云游僧说云崖之府余寿不久是真的?云崖之府是山神的家吗?是时候回云崖村了,爷爷和春妮他们回家了吗?大黄肯定快急疯了,也不知它在二羊家过的怎么样;飞哥总该来信了?他肯定比杨志刚干得更好;兰玉在干嘛?一定是补课,为了她的进城梦;二羊那个家伙在偷偷用功下决心超过自己?总之,得回去了,返回金陵还要耽搁几天呢。以后再也不出远门了,太耽误事了。对了,金陵那个有求于我的人是谁呢?想着想着,云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云山问干娘啥时回兰陵,你们不是只有10天的假期吗?干娘讲她昨晚已经跟外公外婆提了,二老也没多挽留他们,毕竟都上着班,说云山和云岚要是愿意的话就多待些日子陪陪他们,开学前让二舅再送回去。云山回说出来时间很长了,还得回去练功,不然两个师祖要骂了。干娘说行,今天就买票,明天启程回家。 离别总是让人伤心但却能让感情迅速升华。 董真真听奶奶说云山哥哥和云岚姐姐要回山东,眼泪都快下来了,才一起玩了三天。她主要不舍得让云山走,抱着他胳膊一个劲儿的晃悠,云岚一旁看着直翻白眼。云山说那你跟我们去兰陵,董真真说这会去又不能打猎吃烧烤。云山心想这是连去云崖村都打算好啦!于是说那寒假里去能打猎吃烧烤,真真又说寒假时妈妈要带小弟弟呢。 云山想了下,安慰她道:“明天才走呢,要不今晚我们做一顿海鲜烧烤好不好?” 董真真瞪大了水汪汪的双眼,不可置信地说:“真的?你真的会弄?” “问题不大!就是不知道姥姥家厨房里有没有做烧烤的料。”“你说要哪些料,我找奶奶要去!”“嗯,要油盐糖、孜然粉或者辣椒面或者是胡椒粉、黄豆酱就行了。”云山刚说完,董真真就跑去找奶奶了。 云岚走过来笑道:“看来哥哥比姐姐受欢迎,人家都没留我呢。”边说还边学董真真也挎起他胳膊。 云山笑了,“嗐,我知道真真跟那个小谁一样,都图我的烧烤,你说是不?” 说的云岚不乐意了,摇着云山胳膊,“我才不是为了你烧烤呢,我可是给你机会让咱妈喜欢你,不谢我就算了还说我。” 云山这几天也慢慢明白了女孩的话往往不能太当真,于是说:“小岚,来这咱们是客人,客随主便对,我知道你是最大方的,回云崖村我教你功夫、教你打猎怎么样,让你当云崖女侠怎样?” “去,我才不当女侠,我要当云崖女王!” “啊,你要当山大王吗?没有喽啰呀。” 云岚开心地笑了,“有你给我当喽啰就够了,哈哈!” 第25章 为外公撑腰 董明月站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后面当了半天看客,这个便宜大外甥还真是人见人爱,两个小姑娘的表现让她莞尔,她想起自己十三四岁时,大概也是这个样子,豆蔻稍头她微笑着走了出来,“小岚,你们说啥呢?看把你高兴的。” “小姨,云山说回去要教我打猎,让我当云崖山女大王,我说我当大王,你当喽啰,好笑。对了小姨,明天你回金陵吗?” “我开学还早,回金陵只能住你大舅家,那媛媛不得把我缠死?家里的田园生活我还没过够呢。小岚,刚才真真兴冲冲地干嘛去了?” “哦,她不舍得她山哥走,她山哥便答应今晚给她弄海鲜烧烤吃,妹妹就去找姥姥要烧烤调料去啦!” 云岚那仿佛吃醋的小模样把董明月逗笑了,“海鲜烧烤?好主意呀,大外甥!既然真真去张罗调料了,那咱们一起弄食材,这是大头,荤素都得有,你是大厨,你说要烤些什么?” 云山稍微想了下,“既然是海鲜烧烤,以海鲜为主,买新鲜的,我看那黄鱼、青鱼不大不小,烧烤合适,湿地里的白虾比桃花涧的大,烤着也不错,八爪鱼呀、乌贼呀都好,带壳的不考虑,烤出来的汁烫嘴,没法吃。素菜嘛,青椒、茄子、土豆,反正基本都能烤,我们在山里打猎时,逮啥烤啥,都好吃。” “那我来安排:你外公外婆负责干柴木炭和油盐酱醋;你二舅去码头采买新鲜海货;媛媛、真真去菜园采摘;你二舅母有身孕,小岚跟她摘摘菜就行了;你大舅、你干爹负责弄烧烤架、铁钎子;你大舅妈跟你妈负责案板,剩下的腌呀烤呀,就辛苦你啦!怎样,这么安排没问题?” 云山点头说十分妥当。 “妥当啥呀?明月小姑,那你干啥呀?”媛媛不知啥时出来了,摇着云山给的折扇,一脸挑衅地乜着董明月。 “我嘛,居中调度喽,当然烤熟之后的主要任务,我也参与。好你个‘董方方’,拿捏起我来了。”小姨夺过媛媛手中的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头,“快和真真去挖土豆去!别的菜下午再摘,摘早蔫巴了。” “去就去,扇子给我,‘小李子’借给我的。”媛媛伸手要扇子。 “怎么还小李子了呢,叫连杰不好吗?”董明月给逗乐了,把扇子还给媛媛,又转身对云山说:“云山啊,你的工作在最后,上午有空,镇里有一家专门制扇子的,小姨带你去看看,顺便买几把,你给题一题好,开学了小姨有大用处。” 云山知道在金陵小姨就惦记自己的扇子,分别在即,再不要就要等下一个假期了。“听小姨安排,不要钱。”云山调皮了下。 果然小姨干咳了一声,“长辈当然不会占小辈便宜,题一把一瓶汽水如何?” “听你安排!” “我们也要喝!”媛媛和云岚异口同声地嚷嚷,“看你们表现,看我心情。散了,我调度他们去,云山你去推车,咱们一会就走。” 不一会,一大家子都知道云山晚上准备烤海鲜的事了,也都知道自己要干哪些活了,包括姥姥姥爷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挺新鲜,南方人没这么吃过呀,不过都挺期待。真真跟她爸妈骄傲地说,云山哥哥的烧烤其实是为她准备的,大家都是沾了她的光。 吕泗港是个富裕的镇,在崇州东海之滨。靠海吃海,这里男男女女都下海,家家户户都有船。男人们船上网鱼虾、网蟹子,女人们在海滩刨蛤蜊、挖蛏子,品相好的送到码头上卖,品相差点的就自己吃,早已不愁温饱。闲时人们捣鼓些副业,织网制梭子的最多,同时制作些折扇竹伞,贝雕陶艺什么的。规模大的有制作丝绸布匹、床上用品的。由于木船多,这里还吸引着许多外地来的木匠捻匠,挨着村镇建捻坊,给渔船做修理和防水的。总之,手工业、轻工业较为发达。 云山骑车带着小姨来到镇上的竹艺作坊。回来的头一天,他们经过镇里,当时云山就感觉挺震撼的,这里的人很聪明,说话快、动作也利索。匠人们制造出五花八门的实用工具、居家用品甚至艺术品,很多是自己见都没见过的。一些操着不同口音的生意人来这里上货,他们不仅带来了钱,还带来他们各自家乡的土产、稀罕物,这种互通有无不仅给当地人带来物质好处,还带来了有价值的信息,更重要的是通过与不同地方的人打资产,当地人思想活络,眼界开阔。 云山打小赶集卖山货,自问也有一套小生意经,但是和这里一比较,桂花涧集上的那套小九九根本不值一提。山里信息太闭塞了,人的脑子也跟着闭塞,就连说话行动都慢一拍。怪不得兰玉一心想上大学走出大山,她确实算是聪明的。 小姨挑了精致的纸扇和绢扇各四把,又买了一些女孩用的小玩意儿。出门问云山,“感觉这里怎么样?” “这里人聪明,也富。比我们山里甚至兰陵都强。”云山如实作答。 “真的吗?昨天你干爹说要不是在兰陵还有个不错的工作,真想到我们家来生活。你愿意不?”小姨随意地问。 “本来,我一直觉得待在山里就很好,山里什么都有,我会打猎捕鱼,换了钱就什么也不缺。现在我觉得那只是在吃山,山总有一天会被吃完的(脑子里又想到‘云崖之府’余寿不长了),而这里人巧,造出这么多东西,跟外地做生意,挣别人的钱,这里会就越来越富。以后,我也想做生意,来这里上货,把这儿的好东西、好想法带回山里,再想办法让山里的人也出来学学怎么挣外面的钱,怎么才能不坐吃山空。”云山确实有触动,他基因里本来就有的朴素经济意识被激发了。 “嗯,孺子可教!”小姨大为欣赏,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这么快就看到商业的本质,值得赞赏,她伸手捏了捏云山的脸。“读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青春作赋、皓首穷经是迂腐书生干的事,男子汉不仅要精通文武艺,更要懂经世济民,你说对不?” 近来云山被宠爱、被夸奖的时候多,被指出不足的时候少,这固然让他自信,但是见识也容易被局限,此刻听小姨这一段话,比起兰玉劝他考大学进城的话来境界高多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看着小姨的眼睛真诚说道:“我明白了小姨,谢谢你开导。” “闲聊,闲聊嘛,走,买完汽水去码头看看。”小姨亲昵地搂着他的腰上了自行车,感受着腰背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轻柔,云山心里有种别样的甜蜜。 码头上人不算多,云山觉得跟桂花涧大集卖山货的情形差不多。小姨说这时候算下市了,早上4点到6点人最多,多半是二道贩子,赶海归来的人们带回最新鲜的海产,二道贩子们一拥而上,挑上合适的立刻转到各小市场去卖;少数的是吃客和开饭馆的采购,图个新鲜又便宜。 二人拉着手在码头来回逛了一圈,小姨嘀咕没见着二哥,不会这么快就采买完回去了。她自己不擅长挑海鲜,就随便买了些香螺和海瓜子回去嗑着玩,云山对海鲜更不在行,也受不了码头的腥味。见大海螺的壳又大又好看,还都是活的,就买了一堆提走,这东西好,肉吃了壳还可以打磨作装饰,送给春妮、兰玉跟二羊,想必他们会喜欢。 回到家,二舅果然已经采买回来,他已然是镇上中学的主任,谁不认识他呀,买回来的海鲜都是货真价实的水灵,连烧烤用的竹签和铁签也顺手带回来了。此刻,外婆在厨房后头收拾那些活蹦乱跳的海鲜,外公在柴房正挑选无烟炭。跟小姨来到干爹跟大舅在栗树下的‘工地’时,云山吃了一惊,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建造的烧烤架那么‘高级’——一个石槽。问了大舅才知道:原来是以前大集体的时候,镇里养猪用的猪食槽。别说,槽的深度宽度正合适,除了换碳不太方便,简直完美。 小姨很满意大家的干活效率,尤其对几个壮劳力提出了表扬,被二舅好一奚落:长幼得有序,学历高不代表家庭地位高哈,多动嘴不如勤动手云云,然后两人便用老家话掐起来,一直掐到大舅妈喊吃饭时又都乐起来了,连干娘和姥姥也都笑了起来,云山听不懂,也没好意思问,干娘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似的,说了句:掐了十几年,还是小时那套词儿。 天气热,有腥气的地方蚊蝇就多。吃饭前,云山便取来调料,把收拾好的鱼虾等涂抹腌制,弄好了,再吊到后院的地窖里。因为渔获容易腐败,所以这里家家都抠地窖--天然冰箱。 傍晚,别样的浓香在镇子上空飘起,引来左邻右舍的街坊们来看稀奇,他们多数是宗族本家,知道老镇长家儿孙回来探亲,正式宴请呢情谊不够,不理不睬说不过去,于是吃过饭来这打一头,其实也是一种表达本家情分的方式,有的还带来成桶的自酿酒,有的来看见是烤着吃,又回家拿来些腌制好的干货,让大家烤着尝尝。外公外婆和本家们并不客气,送来就收下,也让着他们吃,不过多数都不吃,站着闲聊几句就借故走了。姥爷让二舅把米酒给大家都倒上,除了真真和她妈,大家都喝点,不醉就行。 大家一齐喝了一碗后,外婆很是感慨地说话了,“今天一大家子吃饭,一齐动手,轻轻松松的,哪像过去,媛媛爷爷天天忙公家的事,指望不上,里里外外我一人操持,到底要累巴巴的。好在你们兄妹几个都懂事,勤快、念书也好,我天天盼着你们长大,我也就轻松了。现在啊,一晃你们都长大了,你们的孩子也长大了,天南海北的各奔前程,我是又高兴又有点伤心。高兴的是我们两个老的身体还行,看着你们小一辈的都有出息,多活几年没问题;伤心的是呢,一年里能像今天这样全须全尾儿的齐整了,一块做饭、一块闲拉聒的日子太少了,我跟媛媛爷爷守着这么大的一个院子,空荡荡的,有时也觉得孤单。” “这不小真真陪着我们呢吗,真真妈年底给她添了弟弟妹妹,你就更不孤单了。咱们算最有福的了,你看,媛媛和她小姑一样,上了名牌的大学,阿山、小岚、真真都是省心的好孩子,以后错不了。阿山虽然不是秀儿亲生的,我是当亲孙子看的,他勤快能干本事大,你们几个小的要跟他学。好啦,今天应该高兴,都放开肚皮,该吃吃该喝喝!”外公不愿外婆定下伤感的基调。 大家纷纷应着,站起向外公外婆敬酒。 待都敬大家过酒后,大舅站起来说:“爸、妈,我和慧英有个提议。良驹、明秀,清芬、明昀,明月,我们今天约好每年或暑期或寒假一定回家相聚,至少三天。永不忘父母的养育之恩,永远记得家的方向。你们觉得如何?”众弟、妹异口同声说听大哥的,完全同意。 姥姥姥爷听孩子们这么安排,舒心极了,姥爷刚要说话,就听有人喊道:“大伯大妈,家里好热闹啊!”大家转头看去,两个着装考究,发型齐整的年轻人从二门走过来,栗树浓荫下姥爷的眼神不怎么好使,二舅站了起来,“来来来,过来坐。明朗,明秋,怎么这时候回来?”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大姐、姐夫,明月,本来我们今早就要回来看大妈大伯和大家的,可是找不着车,直到下午爸单位的车才有空,这不一直这会才到,晚上还得回去哩,明天有班。这就是云山外甥?真帅,长得像那谁来着?”就在青年歪头想的一瞬,潘良驹示意云山,“阿山,这是你二姥爷家的大舅舅和大姨。”云山忙起身让坐,“大舅舅、大姨好!我是阿山。” “李连杰!我想起来了,我这大外甥真象李连杰。大伯大妈,恭喜你们二老,你们的干外孙长得像大明星哩!” “你们兄妹俩都坐下,尝尝你大外甥的手艺,这些烤串呀都是他做的,可香哩!”姥姥招呼他们坐下,媛媛、真真、云岚上前一一打了招呼。 “这都是你弄的?这黢黑的还能吃吗?”那位明秋大姨眼角扫了一眼云山,拿起一串烤茄子,轻咬了一口,眼睛亮了一下。 “还不错嘛!哥,你尝尝这烤鱿鱼怎么样?还是头一回这么吃。”明朗端酒敬了长辈后,才接过明月递来的串。 “行,我尝尝。嗯、嗯嗯,香!明秋,你敬大伯大妈酒了吗?”明朗很会来事,一边夸着云山,一边提醒着妹妹。 “我又不喝酒,再说了,大伯大妈都是自已家人,何必敬来敬去的。对大伯大妈?”董明秋问向主位。 外婆大度地一笑,“对对,你们都是自家孩子,常见的,不用敬,来,吃烤串串!” 云山觉着这明秋大姨似乎是故意无礼的,可能两家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龃龉,自己是从山村里出来的,自然明白在乡间后辈里没有男孩的尴尬,祖产是传男不传女的。论理自己一家还有大舅家远道而来,作为姥爷的弟弟,二姥爷一家怎么也该有所表示才对,怎么客人都要走了,才遣人过来。 云山心里灵光一闪,他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给外公外婆撑腰。对! “大舅舅,我是在山里长大的,这次出门到外公外婆家才第一次见世面。初次见您,按老家的规矩,我该敬您两碗酒,大舅舅请!” 云山走到明朗座前,恭恭敬敬给他倒满了酒。明朗舅舅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丰富起来,他顿了一下,又爽朗一笑, “哈哈,不错不错。你这年龄在老家能喝酒吗?舅舅平时可是不大喝酒,咱们喝一碗意思一下怎样?” “听您的!”云山干脆答道,然后稍一躬身,一饮而尽,做了个请的姿势后,退了回去。这些礼数他懂,云崖村虽然穷,讲究礼数。 明朗也是一口干。“明朗,吃点大姐烤的,看看怎样?”干娘端着一盘串放桌上,原来她见云山过来应酬,便去代他掌‘槽’。 明朗点头谢过,又说:“大姐,你儿子今年多大?酒量还行!”董明秀说兰陵风俗如此,和长辈吃饭要先敬酒。她自然知道云山在兰陵没喝过酒,也猜得出从不出风头的儿子此时的目的,虽然感动,她还是不愿他逞强。 云山没有注意到干娘的表情。这时他一手端酒,一手端了一杯茶走到明秋座前,“大姨你好,您不喝酒,长幼有序,我敬您一杯茶,吃烧烤喝茶解油腻。请!” 明秋的脸上也是瞬间变幻了几种表情,云山这句话乍听没什么,可是明明要去掉‘长幼有序’几个字才通嘛,她不想喝云山的茶,她跟她妈一样不喜欢大伯家,更不喜欢大伯家的姐妹,比她大的明秀考了学、比她小的明月也考了学,还是金陵大学这样的名牌。可自己连高中都没考上,父亲托了关系才把她招进供销社站柜台,打小就是透明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儿子,她哥也有了儿子,你们家不是号称四个大学生吗?可是你们有儿子吗?没有后人,这块偌大的祖产以后就都是喝就喝,小崽子还奚落我,说破了大天,你这干的也成不了嫡的。 明秋一仰脖把茶喝了,脸上似笑非笑,“到底是你们上过大学的,大姐的干儿子用你们的话怎么讲的,也是知书达理哦,蛮好的。” 见明秋阴阳怪气的,小姨不高兴了,张嘴要怼,见母亲瞪了自己一眼,无奈作罢。阿山是头一回喝酒,米酒入口香甜,后劲却大,这时已喝了好几碗,他感觉有些上头,可这时别人接明秋的话都不合适,自己要接住。 “谢谢大舅舅和大姨夸奖。这几天住在这都不想回去了,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对我都特别好,可惜明天就要跟干爹干娘回兰陵了,我把自小练习的几样小把戏表演给外公外婆、还有各位看看,助助兴,大舅舅和大姨你们先吃着。”说罢,云山到云岚耳边嘀咕了一句。 小姨和真真带头鼓起了掌。外公外婆既高兴又纳闷,面面相觑。 云山从井栏外篱笆杖中拍出一根笔直的硬木棒,缓步走到树下空地。此时一轮圆月已从东方升起,有点发红。云山丹田运气,两手发力,沿着木棒猛一搓,木棒上的干皮顿时如粉屑般落下,二舅带头叫了一声好,小姨、媛媛她们几个女孩再次鼓掌。云山心无旁骛,把一套少林棍法使得是势大力沉,残影纷飞,收势前云山以棍支地,一跃翻身,从三四米高的栗树枝上越过,落地时,棍尚未倒地,云山左脚一踢,棍子平飞起,右掌一推棍头,只见那棍如标枪一样,打着颤儿飞向五十米外的假山,“呯”的一声,那棍插进假山的石眼里兀自颤得嗡嗡作响。 过了好一会,大家才轰然叫好,大舅二舅兴奋地站了起来。 外公是真开心,这会他已然明白云山刚才那一番操作的用意,老爷子扯起了嗓子,“老二,开啤酒,你们哥几个好好喝,喝个痛快!阿山他呀,我看当个冠军问题不大!来小子,跟姥爷喝一碗!” “爸,看你,他还小呢,刚才都喝了好几碗了,您不怕他醉了?”明秀赶紧站起要拦老爷子。 “醉了怕什么,不醉几回当不成男子汉!来!”云山端碗和姥爷撞了一下,又一饮而尽。 明朗突然起身向姥爷说道:“大伯大妈,差点忘了,我爸让我给孩子们带的礼物还在后备厢里,我去拿去。”说罢,便转身出去了。大家也不理他,姥爷带头,人手一瓶啤酒,开怀畅饮,那明秋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也起身跟她哥跑出去了。 云山把开好的啤酒再次分发出去,干娘端了杯茶递过来,示意他别再喝酒了,云山点头。 这时媛媛拉着真真走过来,媛媛笑道:“小李子,有两把刷子嘛,你这个弟弟我认了!” 云山一笑,“那姐姐是不是要给弟弟一个见面礼?” “咱们不是早就见过面啦!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送给爷爷的山参市面上都买不到,还有你送大家坠子都是上好的玉石。你不差钱,还跟姐这个穷学生要礼物?” “你可不穷哈。礼物嘛,未必非得值钱,心意而已。比如我送你的扇子,大热天摇摇就得清凉,不是挺好的?” “唉,姐要是有你那么好的字天天给你们送扇子。不如我把我初三和高三的笔记送给你?我老师说我的笔记是年级同学里最好的。说不定对你考大学有帮助。” “那可是你的武学秘籍,毕生心血,你舍得?” “毕生?用词不当哈。有什么舍不得的,放在抽屉里就是废纸,要是能超度你,岂非功德无量?不过,你用完后得完璧归赵,我还要留着作纪念。” “超度?用词也不当?行,那多谢媛媛姐了。我一定会保护得好好的还给你。” 真真见二人说个没完,早就着急了,见眼前是个空儿,连忙插话:“云山哥,你太厉害了,你学过武术吗?以后能教我吗?” “那得等下回见面再教咯,这个要学很长时间的,我是从小就学的。不过真真你是早就认我这个哥哥的,哥哥答应下次见面时好好跟你讲。” “一言为定!我还要学飞檐走壁!你刚才从树枝上翻过去的那个本事。” “那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锻炼身体,每天坚持跑步半个小时,还要练蛙跳和空翻,我回家后写信详细说给你好?” “好,那你回头把你家地址写给我。” “小李子,刚才我看小岚拿了个笛子给你,是要奏一曲吗?可惜我没带琴,不然可以给你伴奏。你吹啥曲子?”媛媛问。 “《渔舟唱晚》,其实不是想显摆” “不用说,我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说要给你伴奏的。看看那两位要唱哪出。”媛媛都十八岁了,她自然也明白那个明秋堂姑不善。 “爷爷奶奶,让云山给大家独奏一曲长笛怎么样?”媛媛大声问,爷爷他们几个喝得高兴,嗓门也上去了。 “《渔舟唱晚》!”云岚也叫了一嗓子。 小姨和二舅妈正被吵得不行,听媛媛、小岚提议后,立马鼓掌。姥爷他们终于停了阔论,也鼓起掌来。 一道穿云裂帛的清响在大家的耳边炸起,在云山汹涌的气息鼓动下,这支长笛迸发出铿然的金石之音,宛转悠扬、层层叠叠,缓缓推进,令人遐想:金色的斜阳、氤氲的余晖、微澜的湖面、摇动的芦苇、狭长的小舟、满满的渔获、丰收的喜悦一唱三叹,即便不懂音乐的糙汉子也沉浸其中,只觉美不胜收、心神宁静。 明朗和明秋俩提着几包东西从前院回来,他们也被这优美的乐声深深吸引。其实众人不知道,后院四周院墙上,此时不知有多少人被乐声吸引而来,或骑或坐或蹲,看着月光下丰神俊逸的吹笛少年。 一曲终了,良久,院墙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外公外婆他们也从无边的遐想中回过神来,二舅喊了一声‘好’,众人不约而同跟进。 明朗走了过来,坐到董明秀身旁,“大姐,有志不在年高,我大外甥那绝对是有大本事的孩子呀,你跟姐夫得好好培养。下次来家,给我个信儿,我在市里安排一下,跟姐夫喝两杯,这次兄弟我安排不周,大姐原谅。我爸我妈也怪想你们的,你们可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哟,这点东西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大姐务必收下,也是我爸的意思。” 董明秀见明朗屡屡搬出二叔来,也不好回绝,其实这个二叔没什么,前两天还在老家一起吃过饭,主要是二婶夹生。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看了眼自己的老娘,见老娘点头,便开口道:“二叔二婶也是,跟自己的侄女还客气。也谢谢他大舅一番心意,行,这次在金陵耽搁了时间,下趟回来家我们下了车直接先到二叔那,要叨扰他大舅了。” 明朗见没掉面子,越发热情,“看大姐你说的,欢迎之至。我要是出差到鲁西,一定去你们家认认门。这两个红包是我跟你弟妹给小岚、阿山的,大姐你代收一下,我喜欢这俩孩子!” 董明秀没想到明朗一下子变得这么热情,其实原来并没有多少交集,看来这是改了想法了。明秀自思你什么招我都能接住,你来我往的事儿罢了,“那谢谢他大舅大舅妈了。来兰陵一定来家坐坐,我们换下电话” 明秋则在董明暄那边,估计也说着类似的话,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笑容可掬。把几个围着云山的小姑娘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云山知道,自己的意图达到了。 第26章 颐和路云山救美 金陵是讨厌的阴雨天,显然还没下透,闷热得很。云山觉得昨晚的微风与圆月似乎是很久远的事。 董明暄盛情邀请妹妹一家去家里住,但是毕竟一下子多出四口人,多有不便,潘良驹不肯去,说明天带云山认门。拗不过,大舅便把他们安排在离家不远的颐和路宾馆,然后说回去整理他们一家的古董方便装箱带走。 颐和路是金陵最具民国风情地方之一,当时曾是外国使馆扎堆的地方,有好些大人物曾居于此,如闫锡山、汪精卫、顾祝同、汤恩伯、陈诚、邹鲁,还有美国特使马歇尔等,他们当年的公馆也都还在。当然即便是现在,也有一些省府高官住在附近,这里古木森然、环境清幽,建筑虽老旧,但格调仍不失典雅,就是有些偏僻,平时少有人来。云山一家很中意这个地方。 一天的火车坐下来,精神上很疲惫,干爹干娘和云岚吃过饭各回房休息。云山不累,就是无聊,便打坐调息,默念心法运转真气。半个时辰后,收气起身,看窗外雨势弱了不少,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开了灯,云山发现这个房间竟然放着笔墨纸砚,很是欣喜,便走过去拈起细管小毫,草书了半阙词: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晚夜半归梦后,落灯花,棋未休。嗯,颇有怀素《自叙贴》的笔意,满意!一件事隔段时间再拾起来,总觉得水平会涨一些。不过怎么也想不起词牌名了,便搁下笔,打算出去走走,刚才经过这里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古雅,适合散步怡神。 走到外头,天色还好,没有房间里那么黑。有蝉在嘶鸣,感觉后劲不足了,路边草丛里的蝈蝈声,也趋式微。路边高大的梧桐树完全遮住了天空,云山甚至感觉不到大的雨滴。也分不清东西南北,信步前行。路边没有店面,只有些老旧的房子,阴森森的。 云山心情不错,这几天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候。时见爬满荼蘼的老墙上钉着个铁牌,伸头仔细看去,则写着民国某某要人的公馆。云山对民国历史不甚了了,也不愿细究,径直走开。走不多远,云山的视力好,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白衣女子,似乎拖着个箱子,踟蹰前行。终于看到一个行人,云山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颐和路两边多的是梧桐,再就是古槐,这两种树主干不高而粗大,侧枝横斜交叉,使得整条路看上去像个隧道,若是晴天,这里无疑很美很清凉,但是在这阴沉落雨的傍晚,属实挺恐怖的。尤其是路两边有些通往‘公馆’侧门或后门的小巷,过去是停车、下人进出、后厨采买的通道。现在不管是什么人都走正门,没了人气的小巷更显得荒凉幽暗,里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云山开始好奇前方那个白衣女子怎么这么大胆,这样的地方走路,怎么也得有个伴儿呀。他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女子开始频频回头张望,似乎是紧张不安。大约又走了二三十步,女子拐进了一个小巷,云山心想她可能是到家了,也不甚在意,偶尔还跳起摘片枯黄的梧桐叶,一次落地时他似乎听到一声短促惊恐的“哦”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被瞬间捂住了嘴。不好!云山一下子想到前面的女子,会不会是被人劫持了。他从路边拣起几个石子,放进长裤口袋里,又折了根二指粗细的槐树枝,边跑边撸去枝叶,跑到刚才女子进去的巷口时,探头张望,巷子并不深,黑洞洞的,勉强能看清里面并没有人。 巷子两边的楼房,都是两层的,不过右侧房子较为完好,而左侧的房子已年久失修,楼顶上有个大破洞,二楼的小窗也缺玻璃。云山轻手轻脚走进巷子,两边院墙上各有一个侧门,都是关着的,不过破败房子一边的侧门上没有锁!院墙大约两米高,墙头上有曾架设铁丝网的痕迹。云山不知道自己的行踪有没有暴露,不敢贸然进门,但是上墙的话,目标更大,可能直接受到攻击。只能上房,在楼顶既安全又方便选择攻守。于是云山蹑手蹑脚沿着墙根快速跑到巷子尽头,夹角好借力,左右各一蹬便上了房,云山觉得紧张又兴奋,仿佛在追逐山里的猎物。 匍匐到房脊那个破洞处,云山探头下望,看到白衣女子双手反绑被捆在里间卧室的破床腿上,箱子和里面的东西被胡乱扔了一地。一个络腮胡子的高大男子正在数钱,显然是从女子那里搜来的,女子不断挣扎着,嘴里应该被塞了东西,鼻子里发出哼哼声,那个络腮胡很不耐烦,反手一巴掌打在女子脸上,女子头猛地一仰,云山看到了她眼睛里屈辱的泪水,是个年轻的女孩,脸很白净,而女子应该也看到了他的头,他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头缩回去。房外院墙门处还守着两个男人,一胖一瘦,破烂的上衣遮不住黝黑的身子,云山知道自己刚才是被他们发现了的,站在二楼向窗外看,颐和路的情形一清二楚。 云山又从房顶另一个破洞下望,见二楼另一个房间是空的,那应该就只有三人,歹徒在弄清自己有无威胁之前,女孩暂时不会有危险。楼上的络腮胡能看到楼下二人,但楼下二人看不到络腮胡,自己如果悄悄解决掉楼上的,楼下的人应该觉察不到,剩下的两人,自己居高临下好对付,而且络腮胡显然是三个人里的作主的。 云山挪回刚才那个破洞口处,悄悄下望,心里的火腾地就起来了,只见那个络腮胡男子蹲在了白衣女孩身边,淫笑着正把手往女孩腿上摸,嘴里还在嘟囔,“真他妈的水灵,今儿个逮了个小嫩羊,还他妈是个肥羊,老子今儿要开荤!”络腮胡猛然起身把上衣一把扯下来,女孩绝望的眼神和云山的眼神正对,云山再也忍不了了,右手疾射出一颗石子直冲胡子的头顶,然后从破洞处飞身跳下,双手举着槐树棍劈向胡子,云山低估了胡子的实力,石子擦着那货的耳朵飞过,胡子就地一个翻滚躲过云山的棍子,云山心里暗叫不好,这货的功夫挺硬! 棍子劈到地上断成好几截,站起来,云山才发现络腮胡子的身材比想象中更高大,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腿长手长拳头大,是个积年的练家子,看来不易近身。云山知道用外家功夫很难赢他,自己内力尚浅,需近身才行,皮肉之苦难免得捱。 “老三老四,点子在这,别守门了!”络腮胡转头向着窗外低喝了一声,云山被这一嗓子提醒了,楼下还有两个家伙呢,掏出石子,射向往楼上奔的二人的头,这两人菜多了,不偏不倚,石子正中脑门,二人顿时血流满面,歪倒在地上。 “小子,有两下子。”胡子眼中射出凶光,抬腿就是一记高扫,云山矮身躲过,大喊道:“抓流氓啊,这里有流氓坏蛋!”胡子功夫了得,高扫、低扫、连环踢,左摆右摆上勾,一招快似一招,不给云山喘息之机。云山闪转腾挪,不断后退,胡子脸上浮起狞笑,“这里没人,喊也没用。”嘴里说着话,手脚却不放松,一记转身肘扫向云山,这是要命的招数,无论扫着头还是脖子,都是个死。见云山身后是墙,退无可退,女孩紧张地发出‘嗯嗯’声。云山心想:等的就是这一刻,猛一蹲身,胡子的大肘子擦着头皮扫过,一阵麻痛袭来,但胡子的空门——腋下右肋完全暴露在云山眼前,虽然靠着墙不太好发力,左拳催动着气劲还是结实地迎击上去,云山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骨折声,却被这个家伙痛苦的嘶吼声给吓了一跳,胡子疼得弓腰,云山怎肯错过如此良机,左腿提膝就顶上他的头,胡子庞大的身躯被这一下顶得后仰倒飞,鼻血门牙乱飞。云山再跃起,右腿猛踹,那家伙就顺着楼梯就下去了。云山还要追,听到女孩的哼哼声后,立马停住,转身来到床腿边掏出她嘴里的破布,女孩年龄不大,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便如此昏黑的晚上,也难掩她面容的精致美丽,她忍不住地干咳、大口喘了两口气,“还有一个坏人,去楼下上厕所了,他有刀。”还没来得及解开女孩身上的绳子,云山便听到身后传来利刃的破风声。 不敢躲,躲了女孩可能遭殃,不能回头,回头便被劈个正着。心思电转间,只见云山就地一蹲,上身后仰贴地,就势蹬地一滑,左脚踢向来人的下巴,右脚迎上握刀的手,电光火石之间,来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能如此机变,结果下巴被脚顶住,握刀的手也被踢着,长年练功的人的每一击都有着常人不及的力量,来人被云山这两脚迎上后,劈下的刀便脱手,扎向还未脱身的女孩,云山知道被扎上便是对穿,右手扯下自己的坠子,侧身朝着刀身便弹了过去,已经认命的女孩又躲过了一劫,那刀“扑”地一声插在了她脑后的破床上,刀柄还在脸旁晃悠。云山鲤鱼打挺起来就是一个回旋踢,正中其头,来人闷哼一声便直挺挺倒下。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两秒钟内完成的事,云山快步拔刀把女孩身上的绳子割断,然后把她拉起坐在床边,叮嘱道:“自己看哪安全往哪藏,我去收拾他们。” “等一下,我好害怕,带我出去好吗?”女孩紧紧地拉着云山的胳膊。 “别怕,他们虽然倒了但没受大伤,不能让他们缓过来。等我一会。” 云山先把眼前这个昏倒的怂货捆了起来,把刀递给女孩,女孩哪里敢接,用好看的双手捂住脸,直往后缩。无奈,云山道,“你先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我带你出去!”女孩颤抖着道谢,习惯性地用手理顺乱了的长发,然后蹲下把自己的东西拣起放回箱子里,包括已经空了的钱包。 云山带着几截断绳拉着女孩的手缓缓下了楼,楼下只剩胡子还佝偻着趴在泥水里,那个老三老四已不见踪影,估计他们也扶不动络腮胡这个大块头,络腮胡并没昏死,只是站不起来,肋间的疼无法忍受,云山知道虽然没有打断他的肋骨,但肋间的章门大穴已经被破,要是没有高人救治,他这一辈子都别想舒坦。不过为防万一,云山还是捆住了胡子的双手。 “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不,我现在不敢回家。我得找地方给我爸打个电话,我还要报警!”女孩虽然还在颤抖,但是思路清晰。 云山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女孩不是普通家庭里出来的,道:“那行,我就住颐和路宾馆,那里有电话,几分钟就能走到。” “好,颐和路宾馆我知道。”女孩拉着云山胳膊的双手冰凉,眼前这个可能比自己还小些的男孩长得好像李连杰,他刚才和歹徒搏斗的样子真帅呀,要不是他,自己可能她不敢想象。 女孩顺滑的黑发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说不出的好闻,只是脸和唇都煞白,轻轻地偎着云山的肩膀,云山有种爱怜的感觉,想搂住她的冲动。终究没敢,云山没话找话:“我叫云山,是兰陵市云崖山的,我家来金陵上我大舅家走亲戚。你叫啥?” 觉察自己有些失态的姑娘撤了半步,“我叫沈澜依,从京城过来,我爸刚调到江南上班不久。其实我家就在附近,只是前段时间我一直在京城陪我妈,这里没怎么住,有点记不住位置了,今天天儿不好,我就迷路了。” “那你爸为什么不接你?” “他特别忙,如果知道肯定是要叫人来接我的。我想给他个惊喜的,觉着金陵一直很安全,来前就没告诉他。你就姓云吗?我十六,过了暑假上高二,你应该没我大?”沈澜依慢慢地开朗起来,嘴唇也没刚才那么苍白了。 “我就姓云。我十五,过暑假才上初三。”云山脸微红了下。 “就说你没我大嘛,你长的好象李连杰呀!今天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活不了了。” “有不少人说我长的像他,不过我跟他没有关系。不用谢,也巧了,起初看到有人也在这条路上走,我想还不错,不算孤单,走着走着,发现你不见了,接着就听到有人被捂嘴时发出的声音,我常在山里打猎,耳朵很好使,于是就跟过去了。” “难怪你的功夫这么好,原来是个猎人。四个狠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太厉害了你。”沈澜依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听他们口音,像是关北人,说不定是在逃流窜犯呢。我们快点报警,我要让我爸给你请功!” 第27章 女孩的爸妈是高官 说话的功夫,云山和沈澜依来到宾馆,前台烫发服务员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个年轻人,男孩很帅,不过身上沾满泥灰;女孩很漂亮,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看二人来到台前,忙问道:“你们这是?住宿要登记的。” “你好姐姐,我要用下你们的电话报警,刚才我被坏人抓了,幸亏这位同学救了我,他就住在你们这。”沈澜依简单的解释了下。 “啊?真的啊,那你快打。你是206的?坏人呢?”服务员吃了一惊,这里还少有治安事件呢。 “嗯。跑了两个,那边破楼里还有两个。”云山答。 前台后墙上就贴有派出所电话,不过沈澜依知道打给爸爸,可能效率更高。电话打通了,是秘书接的,说领导在城外视察洪涝隐患,在详细听了沈澜依的话后,可把秘书给吓坏了,首长才赴任数月,要是家人出了不忍言说之事,金陵城怕是要地动山摇。 秘书定神安慰了沈澜依,嘱咐她待在宾馆等待警察和他本人的到来,剩下的事他来安排。沈澜依打电话的时,云山上楼去敲了云岚的房门,好让沈澜依有个梳洗换衣的地方,不过可能云岚睡得太沉了,没有应答。云山没好打扰干爹干娘,只好又下了楼。 楼下沈澜依刚放下电话,宾馆的女经理正弯着腰,一脸的无限怜爱,手抚着沈澜依的头发,说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我的沈大小姐,我的好妹妹,吉人有天相,所幸没事,黄大秘刚亲自打了电话给我,叫我保证你的安全,快来我房间歇歇,洗把脸换身衣裳。你说说,早点跟我说一声,我直接派人去接你来宾馆不就没这事啦?” 云山听着别扭,四十大几的宾馆经理喊沈澜依妹妹。看样子,沈澜依的爸爸是个很大的官,他的秘书都有这么大的面子。 沈澜依没有马上就跟女经理走,她回头看到了云山,跑了回来,“云山!李经理,是他救的我,他叫云山,就住你们宾馆,他的功夫可厉害了。” 高且胖的李经理回头看向云山,见小伙儿人长得挺精神,不过头发乱蓬蓬的,浑身脏兮兮的,衣着也土的掉渣,一看就知道是乡下人。她圆胖脸上亲和的笑容瞬间消失,走过来敷衍地道:“谢谢你哈小伙子,回头我让下头人免你一天的住宿费。”说罢,扭头又堆起笑脸,拥着沈澜依去洗换。沈澜依拗不过,只好回头对云山说:“你住206对?我回头去找你。” 云山回到自己房间,冲了个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犹豫要不要叫起干爹他们,告诉他们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便听到有人敲门,是干娘的声音,“阿山,这是刚洗过澡?是刚睡醒还是准备要睡?” 云山开门让进干娘,把刚才发生的事给干娘说了一遍,可把董明秀给吓坏了,打个盹的功夫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完了也不和家长通个气,这个傻小子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楞大胆,亏得没出事,要不然回去如何向云伯交待?抚着云山胳膊上还在渗血的擦伤,董明秀一阵心疼,云山见状道:“干娘,我包里有药粉,你帮我擦一下。” “哦哦,好。”董明秋明白云山是在安慰自己,这孩子从不央人做什么,能自己做的都自己做,这使得别人在被他指使干点啥的时候觉得特亲。 “干爹起来没?”云山问。 “起来了,去打开水了,你等会过去喝点热茶。那姑娘和宾馆的经理认识?” “应该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她爸爸是个大官,那个经理巴结得很。” 董明秀听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云山刚要起身去干爹房间,便听到宾馆外面警笛声大作,不一会儿,大厅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李经理,李经理,澜依大小姐呢!”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诶、诶,来了来了,黄大秘你来的可真快。大小姐在我这哪,精神不错哩!”李经理又是那热情、慈爱的腔调,三步并两步地迎了出来,仿佛大小姐是她亲自救的似的。 黄秘书指着身后一排警察中的头头对李经理说,这是市刑警大队的邢大队长,他说需要那个叫云山的小伙子协助,他住你们宾馆?” “诶诶,你好,邢大队辛苦啦,各位辛苦。小王,去楼上叫那个农村小孩去。”李经理瞬间又换了次脸。切换之快之自然,令人叹为观止。 这会潘良驹和潘云岚也都来到云山房间,刚听董明秀简单说了个梗概,前台的服务员便来请云山了。潘良驹陪着云山下楼,沈澜依也来到了大厅,换过衣服的她更显明媚清丽,她径直来到云山身边很自然地拉住他的手。 “呀,你受伤啦?刚才没看到呢,我那有云南白药你回头换上。李经理,请帮忙把我的云南白药拿过来。” “诶、诶!”李经理扭着丰硕的身躯又走了。 “黄叔叔,麻烦你了!”沈澜依笑嘻嘻地跟黄秘书打了招呼。 “唉哟姑奶奶,你下趟来前可得记着跟我说声,不能再这么吓唬我喽,这一路我这心脏不过市局的邢大队估计得谢你,你这是给他送了个立功的机会呀。”黄大秘的话也透着暖和和的劲儿。 “邢叔叔,给您添麻烦了。”沈澜依很自然地和邢大队打招呼。 “对不住了,沈小姐,我代表市队向你郑重道歉,由于我们的打击力度不够,致使在这么重要的地方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我队保证把漏网之鱼全部抓捕归案,还金陵一个平安的治安环境。” 沈澜依朝邢队笑了笑,“谢谢了,邢叔叔还有你们队。” 邢大队眼神看了下黄秘书,黄秘书道:“澜依,事不宜迟。邢队一会还要布置抓捕任务,请云山同学和他一道去现场。” “我也去,我的钱还在那个坏蛋手里呢。”这时李经理拿来了白药,沈澜依接过药往云山口袋里塞时,看到了潘良驹。 “您是---云叔叔,我叫沈澜依,刚才幸亏遇到云山,他救了我。”沈澜依有点羞涩。 潘良驹微笑点头,“你好,沈姑娘,幸好没事。我是云山的干爹。先跟警察过去,抓坏人要紧。”沈澜依点头。 邢队向潘良驹敬礼道:“云先生请放心,我们会全力保证云山同学安全的。”然后下令出发。 二楼楼梯口,看着携手走出的云山和沈澜依,云岚咬紧了嘴唇。 被云山捆在破“公馆”里的‘络腮胡’跟‘刀客’,还在享受着蚊子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服务,被邢队他们带走简直就是幸福的解脱。他俩当场就交待了逃走的‘老三、老四’的身份信息和可能的去向,曾经歃血为的盟瞬时瓦解。这里的行动历时五分钟便告结束,邢队当场布置了对老三老四的抓捕任务,两名警察即时驱车而去。 由于爸爸赶回城里要明早,沈澜依婉拒了黄秘书去省府招待所住的提议,坚持要住在颐和路宾馆,黄秘书无奈请邢大队派了两个身手好的警察带枪驻在宾馆方才回去。 208房间是李经理按沈澜依的意思安排的,就在云山隔壁。 九点来钟,大家都无睡意,沈澜依坐在云岚的床边向潘叔叔和董阿姨介绍着自己,“我爸才从农业部调到江南省四个来月,四个月前我跟我妈来这里住了几天,因为我妈还在京城上班,我也在那上学,所以这几个月我们一直在京城,爸爸房子的位置我就给忘了,我拖着个箱子在路上走啊走,一个人都没有,心里直打鼓,回头时还看见有个人一直跟着我,吓死我了,谁成想救我的就是那个跟着我的人。”云山坐在干娘身边微微地笑着,心想我哪有跟着你,我心里也打鼓的好不好。 “沈姑娘,你爸爸怎么这么大意,也不来接你,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坐飞机,一个人从机场到市里,换了我再也不能答应。”干娘看着长得跟画里人似的沈姑娘,颇有些责备粗心家长的意思。 “阿姨,其实也不怪他们。我妈在铁道部上班,我爸原来是农业部的副部长,调到江南省当书记。唉,在我的记忆里,他们就没有清闲的时候,我下了学就到姥姥家。这回暑假,妈妈请假陪我玩了几天,前天销假了,我只好来我爸这捣乱,本来想给他惊喜一下,谁知他到郊区考察了,于是就有了这档子事。” 沈澜依漫不经心的话在董明秀夫妇心中激起滔天巨浪,这个眉目如画、谈吐却如邻家女孩似的姑娘,父母竟是省部级高官。难道那个云游僧所言就应在了她的身上?董明暄很快就要碰到贵人?栖霞寺会很快会被重建?世间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吗?云岚心里也不平静:山哥这是怎么啦,遇到一个又一个的漂亮女孩,还都喜欢跟他玩。还好,就要回兰陵了,又可以和山哥无拘无束地骑车、自由自在地烧烤啦。 “沈姑娘,这是缘分,也是你吉人有天相。阿山单纯善良,见到坏蛋欺负人他肯定忍不了。他和我本来是邻居,我女儿小岚和他从小一块玩到大,就跟哥哥妹妹似的,所以我们虽不是嫡亲胜似嫡亲,我们真诚地邀请你有空时到兰陵去玩、去云崖山玩,你们三个年龄相当,一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潘良驹也简单介绍了云山的情况并发出邀请。 “好的,潘叔叔,董阿姨。我虽然小,也看得出你们一家都是非常好、非常善良的人,我会在金陵待几天陪爸爸,然后就去你们家找云山、云岚玩!您能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给我吗,去时我提前告诉你们一声。”沈澜依看来自己安排生活惯了的,不费事就作好了决定。董明秀给了她单位的电话号码,她还向云山要了云崖村的具体位置,然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做工极其精致的香囊送给董明秀和云岚,说这她最喜欢的紫罗兰香的,可以挂在卧室里玩。见云岚非常喜欢,又说她还有别的香味的,不过都在京城,等她回去了给云岚再寄几个,董明秀娘儿俩道谢,沈澜依便告辞回房。 十点一刻,时间确实不早了,搁以前这个点他们早就睡了。云岚下午睡了一觉,没觉得困,本想找云山再详细问问傍晚发生的事的,不过见云山罕见地打起了哈欠,只得作罢。干娘道:“阿山快回去休息,本来坐火车就挺累,回来又折腾这么久。明早起晚点,我们十点到你大舅家就行了。”云山应下后自回房间。 “云山,这是你的书法?”云山吓了一跳,刚进房间,见沈澜依竟然在房间里,又换了衣服,却是极简单的裙子,胳膊肩膀都露在外头。云山哪里懂人家这是睡裙。 “是啊,你你怎么在这?”屋里的香味好浓。 “怎么,不欢迎姐姐?”沈澜依漂亮的眼睛看向云山。 “啊,不、不是,我以为你回屋睡了呢。” “我就住在你隔壁,这两个房间通的呢,你看。”沈澜依走到拐角处,在墙上拉开一个销子,果然有个门,她又推开门,走进隔壁房。“呶,通的。我刚才在屋里就发现这里有个门,不过推不开,原来你这边有销子。” “还真是通的,我没注意呢,宾馆为什么要这样弄?” “可能是为开会的同事或者是家庭住宿准备的,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晚上不能进我的房间噢。” “不会的,你放心,怎么会呢?”云山心里好奇怪,自己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再说,你要是防备我,不告诉我这里有门不就行了? “不过,我可以进你的房间。”沈澜依狡黠调皮地一笑,眼睛看着云山害羞的脸。 “这不行,我是男的,你是”云山嗑嗑巴巴地说。 “你想我下午被那些坏蛋给吓坏了,晚上如果做噩梦的话,我害怕了怎么办,所以你得允许我进你的房间。”沈澜依手托着腮看着云山的脸。 “好,你要是害怕就来找我。我陪你说话或者写字。”云山心想等你睡着了就啥都忘了。 “对了,你这龙飞凤舞的写的是啥,是《水仙子夜雨》吗?我认出了其中几个字,所以我猜是这首词,对吗?” “是的,我下午怎么也想不出词牌名和题目了,你这一说我明天得把它补上。” “云山,现在补上,送给我好吗?虽然我不太会欣赏草书,但我能看得出你的书法非常厉害,我爸还有我姥爷的书法也很厉害呢!” “行,我现在就写给你”云山刷刷点点补上缺了的内容,注明赠沈澜依,并署名落款签章。 沈澜依开心得眼里泛着光,小心把字儿捧回自己的房间,旋又拿着一个漂亮的小盒子进来,“一个音乐盒,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走到哪都会带着的,可以做闹钟用。你平时几点起床,我帮你设置好,到时就会响起好听的音乐,这里的小女孩就会跳舞,连她的小裙子都会转起来呢。”她手把手地教云山怎么设置。 “这么好看的东西,我怕给你弄坏了。再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不能要。”云山道。 “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不高兴了。”沈澜依嘟起了小嘴,就坐在云山的身边,看得云山心呯呯直跳,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我都跟你要了礼物,我给你你却不要,你这是欺负人嘛!”沈澜依泫然欲泣的样子。 云山长这么大也没听过理还可以这么讲,见沈澜依不高兴了,忙答应,“我要,我要,只是觉得是你心爱的东西,就这么要来太自私了。谢谢你,我会保护好的。嗯,我一般6点起床。” 沈澜依立刻破涕为笑,“不用特意保护,每天当闹钟用就好。设置好了,要是起不来的话,轻轻按一下小人它就不叫了。行了,不早了,咱们睡觉。哦,对了,我爸明天赶回来,估计会见你,你明天在哪里?” “明天我们去我大舅家,他家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得问我干娘。不过他在市建委上班,叫董明暄。你爸为啥要见我?” “哎呀,你真傻,为了感谢你呗。你想想,你这个大英雄救了他的宝贝闺女,他不得登门感谢呀。知道你大舅在哪上班就行了。休息。”说罢从小门回到自己房间,回头朝云山嫣然一笑,把小门轻轻关上。 云山把音乐盒放到床头,简单洗漱了下,倒头便睡 第28章 云山被肯定、大舅被提拔 次日早,虽然没有睡够,被音乐盒叫醒的云山还是照常起床,半个小时的调息后,感觉精神满满。这会干爹干娘他们应该还没起床,他决定再到颐和路上走走。 晨光中的颐和路和昨天完全不同,显得清幽而祥和,还有一丝令人振奋的凉意。依然没有行人。云山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却喜欢此刻的清晨,在离宾馆一百来米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气,练习起太极八卦拳来,由缓渐疾,从轻到重,拳影越来越清晰。 宾馆二楼,长发松挽的沈澜依推开窗户,刚好能瞧见练功的云山,看着那令她眼花缭乱的身影,她的脸上浮起浅浅的笑意。她知道自己已被眼前的少年吸引,她很聪明,不会骗自己说只是好奇。 从小生长于高墙大院,沈澜依的身边一直有男孩子围绕。满16岁后,更是被无数的富贵公子哥追求,可除了对几个发小能稍假辞色外,还没有谁能让她青眼相加,不论其祖上戴着多大的乌纱帽。 她还是将被保送清华的尖子生,看不上那些夸夸其谈、好为人师的少爷们。云山不同,他虽然年龄不大,又生长在山村,却勇敢机智、英俊儒雅,身手不凡还多才多艺,这样的男孩子真是太稀少了,他要是住在京城该有多好,想到自己昨晚如小妹妹般作态,脸臊得通红。忽见云山这边已缓缓收势,还在胡思乱想的沈澜依忙收摄心神,转身关上了窗户。 云山回到房间,见小几上放着早餐,以为是干爹干娘给准备的,也没在意,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便洗澡换衣去,刚换好衣服听见云岚喊开门,云山拉开门见云岚一手提着四个包子,一手端着一碗小米粥,“吃饭,少爷!你干娘我亲妈让我给你送饭。咦?你吃过了?”云岚刚要打趣云山,看到了小几上的碗筷。 “是啊,刚吃完,不是你送过来的?”云山诧异问道。 “没有呀,啊我知道了,有人报恩给你送早饭呢。哼!”云岚端着饭转身就走了,留下一头雾水的云山愣在当地。 当一家四口提着水果糕点出现在大舅家时,是大舅妈刘慧英和表姐董媛媛迎接的他们,“你大哥临时有个会挺急的,是布置抗洪救灾物资调配的事,中午能赶回来。”干爹干娘表示明白:每年七、八月份,长江下游都有或大或小的灾情,7月份确是防灾救灾物资布置的关键时段,负责基础设施建设的处长此时最怕的就是阴雨天气。 “小李子,小岚,你俩来我屋玩会。”董媛媛很有大姐的风范。给二人拿了水果点心后,董媛媛道:“小李子,上回姐答应你的初三高三笔记都在这,保护好了哈,你看过再给小岚看,这叫薪火相传,啊明白啊?” “用词不当啊!”云山云岚异口同声。“顶多算传阅,不是传承,挺能占便宜的嘛,方方姐?”云岚学起了小姨,叫她董方方。 “好呀,你这个小侉子,好的不学,歪门邪道学得倒挺快。”董媛媛要挠她,云岚边躲边回怼:“南蛮子休要欺负人!”姐妹俩闹作一团时,云山无聊地打量起董媛媛的房间来,一张不算宽的木床,床头贴的不是港台明星照片,而是一张中国地图,一侧山墙上贴的是世界地图和金陵地图;床对面并排两个书柜,里面堆满了书,左边是世界文学名着和一些政治经济学方面的着作,右边是经史子集及明清小说等中国古典着作。靠窗一张写字台,台上铺着米黄色的台布,台布上面压着一整块与桌面等大的玻璃,玻璃上整齐地摞着几摞书,玻璃下面有些照片,正中间是一张毕业大合照,围绕着合照的是一圈单人大头照。右桌角养着一盆文竹,青翠欲滴。整个房间看起来整齐有序,云山知道这个表姐一定是个有条理的人,用爷爷的话说是逻辑性强的人。 “打量够了没?在一个女孩的房间一个劲地看啥?”云岚对云山的不满还在延续。 “小岚你要不提醒,我还以为这是哪位表哥的房间,无花无草一文竹,无文无章仨地图。” “臭小子,出口成章呀,这么埋汰姐姐我,我,我竟无计可施!”董媛媛气呼呼的很无奈。 “方方姐,你一定得找个厉害的姐夫,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那种,不然你只能无计可施,哈哈哈!”云岚开心了。 “你也落井下石,我要和你们绝交,你们这两个侉子!”董媛媛挥舞着双拳 大舅中午回家了,带回一个令人震惊又振奋的消息,省委书记沈粲下午四点要见云山和他。震惊的是云游僧果然是仙人般的存在,振奋的是云山又带来了福报,这次是和省委书记有了见面的机会,众人都是体制内的人,自然明白在没有上司和上上司陪同的情况下意味着更多是私人会见的性质,但其中可供想象的空间巨大。当然对云山来说,他的行程可能得耽搁了。 北平西路,省委一号办公室。 如沈澜依所言,沈粲书记作为一个家长对云山的感谢是诚挚的,同时向大舅和云山表达了两点歉意,一是特殊的身份使得他不能登门具礼感谢;二是云山的为民除害于社会是泼天大功、见义勇为于其沈家是大恩,但是由于种种客观因素,他不能为云山请功,而且前不久云山已经取得金陵饭店申请的优秀少年奖,不宜重复。 董明暄明白书记的意思,省委书记女儿被流窜犯劫持的事不能公之于众,社会影响太坏,亦有损于沈家的颜面,当即表态:云山是个会武术的山村少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武者本份,明天便回兰陵山村了。这是让书记不必担心云山这边会张扬此事。又说自己和爱人都是党和政府的基层干部,党性和觉悟经得起考验。 沈书记对董明暄的回答应该是满意的,“听说小云一直住在山村,家里的收入来源是什么呀?生活上有没有困难?” 云山虽然年纪小,也明白书记这是想要报答他了。于是说:“我爷爷是村小学老师,我会打猎,家里生活不困难。” 沈粲又对董明暄道:“家教好哇,听说小云同学文武兼修,还懂医术,而且造诣都不俗,这样多才多艺的人才一直待在山村里很可惜。现在国家百废待兴,城市建设、文化艺术、卫生教育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才,你这个当舅舅的可得关心孩子的发展,可别埋没了噢。” 董明暄一见时机到了,遂道:“沈书记的指示不敢稍忘,云山这孩子在他爷爷的教导下,读了不少书,也懂得行万里路的重要性。每到一地都要探访名山大川,胜地古迹,这不到了金陵后,去了夫子庙、明城墙、栖霞寺去瞻仰,有些想法。阿山,你跟沈书记汇报。” 云山答应了一声,便不疾不徐地把想法娓娓道来:“沈书记,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金陵是六朝古都,更是文化名城。曾有过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样的胜景。但是这次经过这里,跟舅舅看了几个地方,发现有的古迹已经消失,像栖霞寺珍珠泉边的建筑,明城墙的西南、西北段等等,有的虽然没消失也不成样子了,像夫子庙周边的明清民居、东边的栖霞古寺等,连秦淮河这样名满天下的文化河都已沦为臭水沟。我虽然年幼少知,也知道,这些地方其实都是金陵城的符号,如果他们消失了,那么金陵城无论曾经多么灿烂辉煌,世人都寻觅不到踪迹,就像我的家乡兰陵一样,人们能记得的只是这个美丽的名字。所以我不要功劳名誉,只想请沈书记关注一下这些地方,特别是栖霞寺和夫子庙。人家说一个栖霞寺,半部金陵史,可是上次我跟舅舅去看时,那么多精美的佛像、法器、藏经、殿堂庙宇被毁坏怠净,都没有修复重建,心里难过极了” 沈粲大概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孩子般的云山竟有这番见解,金陵市长都没跟他汇报过这些。大舅其实也没想到云山背后竟然还下了番功夫,扭头欣赏地看了他一眼。 沈粲惊愕了半晌才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爱名利,却要做名垂千古、利在千秋之事。明暄呀,你的小外甥不同凡响,他这番话呀,为我的工作开展指明了方向哩,哈哈哈,好好好!这样,明天我要召集常委们专门开个会,主旨就是拯救文化遗迹、打造文化大省。明暄啊,你不是在金陵建委工作吗?我希望你能到省厅来,挑更重的担子,主抓古迹、遗迹、胜迹的修复重建,配合省委打好‘打造文化大省’这场战役,你意下如何呀?” “沈书记,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您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期望,打好这场配合战役,在您和省委的领导下取得最终胜利!”董明暄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赶忙表态。 “嗯,娘亲舅大,云山是个好苗子,你好好培养,需要什么、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也可以找黄玉璋,小黄啊,你来一下!”沈书记叫来了黄秘书,交待了一番。黄秘书转身时与董明暄交流了一下眼神,作为省委第一大秘,机灵通透那是必备的基本条件,黄大秘知道眼前这位的腾飞指日可待,不着痕迹地与董明暄热络相熟起来。 黄大秘安排了小车送回云山与董明暄甥舅二人。一路上,董明暄都晕乎乎的感觉在飘,甚至他都不记得是如何跟沈书记道的别。直到自家楼下,省委的司机辞别时,董明暄才回过神来,忙请司机师傅进来喝茶,司机小伙笑着摆了摆手,驱车而去。 正在打牌的董明秀等五人见云山甥舅回来,便收了牌,刘慧英重新沏了茶,问丈夫什么情况,潘良驹等也看向他,眼神里充满期待。 “应验了。沈书记对阿山关于打造文化大省的建议非常满意,也非常高兴,他嘱咐了我和黄秘书一定要照顾阿山的成长,有困难可以找他。另外沈书记说要调我到省厅,主抓古迹修复重建,配合省委打好‘打造文化大省’的战役。看得出,阿山的话是说到沈书记心里去了。” 潘良驹听了兴奋不已,“此乃吾家小千里驹也!” 董明秀戳了下他脑袋笑道:“我认的好不好,看你恣的!” “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慧英,我们在家弄几个菜少喝点酒。沈书记的意思我很明白,这是把本该给阿山的谢意挪到我头上了,但另外给了我一项长期任务,那就是培养阿山,可以想见,以后他会不时问我阿山成长情况的,所以你们俩也想想看,怎么给阿山创造一个好的学习成长环境,不然我这边可不好向沈书记交待。”刘慧英和董明秀一起去了厨房。 云山跟大舅说不需要特意做什么,在山里就很好。董明暄看向潘良驹,干爹深知云山的性格,不喜城里的环境,也知他正跟着南伯梁叔学习医术和内家功夫,这是急不得的事情。遂道此事不急,回去听听云伯伯怎么说,再从长计议。见云山点头,董明暄不再说什么,自去取酒去了。云山便问干爹何时买票返程,潘良驹知道他归心似箭,但此刻大舅正是高兴的时候,不便提起,便道吃完饭再说,晚上争取把行李先托运走,云山点头称是。 都是自己人,而且明天各自有事,大家没有多喝酒,很快便吃过饭,大舅道,“你们出门时间也不短了,估计阿山早就着急了。现在还有时间,不如等会把行李先托运走,这样你们明后天回的话,正好在车站取了行李回家。” “行,该去的地方也都去了,咱们明天就回。一会托运行李时顺便就把票买了,阿山急着回去也是为了练习医术和功夫。这一趟收获颇丰,金陵真是个宝地,阿山以后放假了带着小岚常来看看大舅,说不定呀还有好事。”潘良驹接着道。 “你们一家都来,说不定下次还有大造化。”大舅眉宇间充满昂扬之色。“喝了这杯茶,我就去叫车,然后一起去车站。良驹,我有预感,可能明天调令就会到,我的第一仗呀,怕就得从栖霞山打起哦。”潘良驹听后,有些不解地道:“大哥,栖霞寺位置偏僻,修复重建可是个大工程,涉及到宗教、旅游、运输等很多方面,糜时耗财,短时间内看不到效果,这怕不是刚上任的新官放火的地方。” “嗯!有道理,良驹你说的对,我失于考较了。那你说该从何做起才妥当?” 第29章 澜依有约,赠石田黄;云山返村,初心动摇 “具体是哪里我说不好,不过应该从金陵城的门面做起,而且是能短时间内出成绩的,比如夫子庙或者是老城墙老城门的保护和修复,老百姓看着舒服了,以后就好立规矩,制订保护措施会少些阻力,财政上给钱也痛快,沈书记脸上也有光不是。嗯,几个小项目做好了,再去攻大项目,比如秦淮河的治理、栖霞寺的修复重建等等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说得对呀良驹,做好事也得有章法,讲逻辑还得懂政治。把小项目先攻下,气势营造出来,大项目虽然暂时不动,不过得先保护起来,让老百姓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我有数了,并非一蹴而就,但须目标明确。” 云山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心中颇以为然。 从车站回到颐和路宾馆时已经快十点了,虽然有点累,可想到明天就要回家了,一家四口都很兴奋。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妈诚不我欺!我要回家!”云岚一通感慨。 干娘戳了戳她的腮帮子,“呸呸,哪里亏着你了,狗窝里竟然长了个白眼狼,该掌嘴!” 云山笑着接道:“干娘,让我来。” 云岚不乐意了,掐向云山腰间的软肉,云山吃痛后飞奔回自己的房间,云岚在后面追着,董明秀两口子看着他们嬉戏打闹不禁相视一笑,天伦之乐大概就是如此。 房间小几上赫然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压着一大块鲜黄色石头,有三四个火柴盒摞起来大小。对石头太了解了,云山感应到这分明是一块上好的田黄冻石,梁爷爷屋里还藏着一块呢,是篆刻印章的顶级材料。云山拿起石头放在手里摩挲着,一股熟悉的香气在鼻前缭绕,拿起信封时,云岚追了进来,刚要掐他,一眼看见信封角上澜依二字,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云山没理云岚,拆开信封,理平信纸,还是沈澜依身上那好闻的香气。 “云少侠,见字如晤,等了很久没见你回,爸爸催我回去了,便留书一封。 石头是从我爸那儿讨来的,据说是上好的印章材料,或许能配得上你的书法。你送我的字让我爸看到了,此人甚是不仗义,竟欲夺爱,我答应他跟你再要一幅,润格便是这块田黄,还请小英雄千万不要拒绝哦,否则将失信于大人,颜面不存矣! 得知爸爸没有为你请功,甚是惭愧,听了爸爸说的理由,似乎也有道理,但总归是唯我论,不足道也,这里澜依给你赔礼了,不过小英雄心胸豁达,这功不功的,你也未必搁在心上。 下午你的关于保护城市文化符号的高见爸爸说给我听了,称他是激赏亦不为过,澜依也极佩服,保护胜迹保护文化既是传承也是发扬,正是我辈读书人之责任,然述之于口易,付之于行则难,向少侠学习!不知你们何时返回兰陵,可能不及相送,不过回京时,要是没有特殊情况,我想去兰陵拜访你们,不要拒绝哦!澜依即日。” 还是别来拜访,我得专心学艺啦,时间耽搁得太多了,回去怕得挨骂。云山心里想着,这块石头确实不错,比自己名章的用料好些,给书记的字嘛,不如明早就写,让宾馆的女经理转交。 躺在床上,云山开始胡思乱想。今天发生的一切,竟早被云游僧看穿,他究竟是仙还是佛,以他的智慧,又为何对我这么客气,说不定他认识我爷爷或者梁爷爷?或许也擅长算卦。小岚今天是怎么了?早也生气晚也生气,她不喜欢沈澜依吗?沈澜依又好看又知书达理的,干嘛不喜欢人家?沈澜依不愧是京城来的,知恩图报,有礼有节,父母那么大的官却没有一丁点儿的傲气,确实不错。嗐,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值得生气? 大舅这次是升官了?从市里到省里,看他挺激动的样子,应该是!不过还是在金陵,大概就是换个办公室;媛媛表姐看上去漫不经心的,房间里收拾得那么有条理,该不会是大舅妈帮忙的,送我的笔记本呢?噢对,装箱了。 海边的沉睡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自己离开自己了呢?咦,爷爷?爷爷怎么受伤了?不对,爷爷还笑着呢,这是从京城刚回来?手里咋还提着个包袱?不是带着皮包呢吗?这个老太太是谁,笑得挺吓人…… 第二天离开宾馆前十分钟左右,大舅的电话打来了,干爹接的,大舅只说了八个字:调令已到,升了副厅,然后就匆匆挂断了,干爹笑着摇了摇头,也说了八个字:新官上任,准备烧火。 云山昨晚没睡好,起床到现在一直觉得眼皮有点沉,罕见地想打瞌睡,而云岚似乎已忘记了昨晚的不快,去往火车站的路上一直哼着歌,就是不理云山。不时搂着董明秀撒娇:妈妈,我要找林小玄玩;妈妈,我要吃烧烤吃凉皮吃焖鸡;妈妈,这一趟亲走的时间太长了,我都快忘了我的房间什么模样了,你帮我回忆回忆 梁永泰左臂还不能动,弹头虽然早被南静之取出来,也包上了他自制的外敷药,但是一直在渗血水。好在梁永泰功力深厚,子弹也没伤到骨头,这几天他还是坚持和老南轮番前往上次出事的地方,一个叫蛇魔拐的地方寻找云鹤年的遗骸,此外就是商量着要不要把云鹤年坠崖的事告诉云山。告诉,一是怕云山受不了,精神受挫了再一蹶不振可咋办?二是怕他寻根问底,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一怒之下回京寻仇,这反会害了他;不告诉,一是瞒不了多长时间,假期结束开学前,云鹤年没有理由不回来,瞒这个把月没有多大意义;二是云鹤年不回来的理由是什么,这个谎怎么圆?俩老头商量了几天没个头绪,昨晚终于做了决定…… 今天南静之和梁永泰都没再去蛇魔拐。说来也怪,除了云鹤年投崖前扔出来的包袱,他们没寻着他的任何遗物,蛇魔拐的崖下他们寻了几遍了,别说尸首,连点血迹都没有,难道老云没死?希望是没死,但理性告诉他们绝无可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说是粉身碎骨,定然无生还之理。如果被崖树或者山藤之类挡住了,那这一连好几天烈日烤晒,渴也渴死了。被人救走了?那得多大本事,能凭空把一个垂直下落的大活人接住,除非神仙。 南静之一早就在给梁永泰熬汤药,还得炮制外敷的。 “老南你说,我这胳膊还得几天能动?云山这孩子细心,回来见我受伤肯定心有疑虑,再说我也得去接小妮了,也不知道那刘玉柱嘴巴严不严,有没有乱说,我得去看看才放心。” “你这伤恢复得算最快的了,也得再有十来天才能动。不过你要去接小妮的话倒是无妨,我有现成的木箍,给你套胳膊上,没有二次伤害就行,带上外敷药,到了济州让你的师兄给换下就成,汤药不喝也没事。”南静之答道。 “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这么痛快地答应我去接小妮?”梁永泰有点意外。 “是啊,阿山回来如果看到我们都在,就差他爷爷,那他肯定当时就得起疑心,如果你也不在,而且是去济州接小妮,那阿山会好很多,你说呢?”南静之解释道。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问你胳膊啥时才能动。既然如此,我明天一早就走,胳膊好得差不多再回。你说话留点意哈,另外别整天愁眉苦脸的,老云说不定真没死呢。你说呢?” 南静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行,我知道,你路上小心,别再磕着碰着了,外敷药马上就好。” “还有,明天一早我走后,潘四奶奶那里你也要尽快去打个照面,让她知道我们是刚回来,不然也容易出纰漏。”梁永泰又道。 “唉!果然一个谎言,需要一百个谎言来……” 阔别云崖村18天后,云山终于在7月28号的中午回来了。被大舅装箱的古玉他一件没带,棋盒和象牙笏板也没带,都放到干娘家了,干娘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放了他自己的东西,他随时也可以过去住。不过他的背篓还是满的,有外婆让他带给潘四奶奶的干海鲜,外公让他带给三位爷爷的玳瑁烟嘴,有带给小伙伴的贝壳(大海螺壳等),还有媛媛姐的笔记、沈澜依送的音乐盒、云游僧嘱咐进山练功要带的玉杵臼等。经过崖下村时,云山又买了几斤肉和骨头、打了10斤稻花香。 近乡情更怯,还真是的,快到老崖头的云山感觉心跳得更快了。 还好,天太热,除了大榆树下两头正在反刍的黄牛,村口并没有人。不过刚到了村口,云山远远的就看到一条狗疾驰而来,是大黄!没错,大黄更高更壮了,看来二羊对它不错。 “大黄!”云山情不自禁地喊起来,大黄扑向云山,直用舌头舔他的胳膊,欢快地摇着尾巴,幸亏有准备,不然非被它扑倒不行。他抱住大黄,胡噜着它的头,大黄喑呜着,似乎在倾诉自己的思念,又像在埋怨云山为啥现在才回。 大黄兴奋地在前面跑着,然后又折回到云山身边,它想先回家一趟告诉老主人一声小主人回来了,但是老主人不在家,它也不舍得离开云山半步。伴随着大黄的纠结很快到了巷子口,闻到了肉香的云山,不顾背篓沉重,颠了起来。 “爷爷,我回来啦!” 家里很安静,听不到春妮的叽喳声,也听不到南爷爷沉浑的声音。推门进了院子,云山放下背篓,顺手抽了根肉多的大骨头,敲碎了放到大黄的饭盆里,大黄开心地嗷了一嗓子,干饭去了。 可能是听到了大黄的声音,南静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根柴,“南爷爷,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家呢!”云山扑过去,抱住南爷爷的胳膊,“唉呀,刚才烧火柴禾烧得劈啪的没听见你开门,你可是回来了,我自己在家都闷得慌哩,快洗把脸歇歇!大黄个狗崽子现在也不咋着家报信了。” “我不累,咋就你自己在家,我爷爷和梁爷爷呢?你们没一起回村?” “先去洗把脸,看这一身汗!锅里还炖着猪蹄呢,上午你干奶奶送来的。回头跟你细说,我先把饭菜捣鼓好。” 南静之有些心虚地转身进了厨房,云山并没有察觉,他还沉浸在兴奋中,他先进了爷爷的房间看了一眼,算是告知一声,然后才回到自己房间,在床上躺了一下,心想还是自己的床睡得舒服。把背篓拖回自己的房间后,他才洗了头脸,换上背心。云山把刚才买的肉和骨头拿进厨房,要把它们腌起来,不然很快就要变味。腌好了肉,也听到南爷爷喊他吃饭的声音,云山边答应着边倒了一壶酒,然后才过去。 这回南老头没有反对云山喝酒,爷儿俩边吃边唠。简单问了一云山的南方之行后,南静之略沉吟了一会,才告诉云山始末:他们三人带着春妮来到京城后,找到以前工作的单位,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已经被平反了,只是没有联系地址,通知不到他们,三人还蒙在鼓里呢,这下高兴坏了,在旅馆里就喝酒庆祝了一番。第二天三人又向熟人打听他们的儿子究竟去了哪里,结果有人告诉他们,当年受老子们的牵连,云山和雁飞的爸爸妈妈他们被秘密调到导弹研发基地去做警卫和医生去了,而且这一去就是十来年,从来没有出过基地,所以都以为他们失踪或者牺牲了。 你爷爷听说了这事以后,当即决定要前往基地去找你的爸妈,本来我和你梁爷爷也想去的,但是京城里还有些恢复名誉的手续要办,而且必须本人去,于是我们兵分两路,各办各的事。回兰陵的路上,路过济州,你梁爷爷在济州有个师兄,他顺道去拜访打听一些师门的情况,他师兄的孙女和春妮正好同岁,一起玩得舍不得分开,就多住了些日子,你爷爷怕你回来家里没人在,就嘱咐我早点回村。 家里现在是大喜临门,一是爷爷们都平反了,这回都得领好大一笔工资款;二是你和雁飞的爸妈、还有你梁叔叔也都知道了下落,干得都还不错哩;这三呀,说不定哪天咱们就要搬回京城啦。阿山,你说高兴不高兴?你想见你的爸妈不?来来来,咱爷俩先喝点,等大家伙团聚了,咱们呀再好好乐呵! 第30章 南静之瞒得辛苦,云山再梦见爷爷 云山有些奇怪南爷爷这么快就有了醉意,他酒量虽然不及梁爷爷,酒品却好,轻易不显醉态。又一想可能他老人家是太激动了,便拿出外公送的三个玳瑁烟嘴,递给南老头一个,“南爷爷,当然高兴!原来我爸妈他们都还在,而且他们也在部队,说不定跟飞哥还能见上面呢!真希望爷爷早点找到他们。对了,飞哥来信了吗?南爷爷,这是崇州的外公给你们的烟嘴,你试试看。”云山对父母有下落这件喜事并不太在意。 “还没来信,爷爷现在也不担心啦。你看,你爸妈、伯叔他们十多年没信儿,现在也照样有下落了,不怕。玳瑁的?唉呀,当烟嘴使,糟践了东西呀,我得试试。”南老头歪歪倒倒地去屋里寻旱烟去了。 云山给南爷爷沏了一杯茶,起劲地啃起了猪蹄,直到啃完了两个,才发觉南爷爷还没有出来。“南爷爷?”云山走进房间,老头已发出轻微的鼾声,左手夹着烟嘴,右手夹着一根红旗牌香烟。云山心想南爷爷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快就醉了。把老头的身子挪到舒服的位置,把茶给放到床头小几上,然后又回去吃了几口,收拾好碗筷回到自己房间。 洗澡换衣,云山拿上腌肉和外婆给的干海鲜就直奔干奶奶家。 这段时间潘四奶奶生活得挺不容易,倒不是没有吃穿,而是好些个事情不太方便了。你看,想打点井水只能半桶半桶地往缸里运,想吃点肉得自个儿下崖去买,想劈点木柴提不动斧头岁数大了,身边离不了人。这半个多月,她不知道去村口望了多少回。这不,昨个听人说老南头又出诊了,她以为干孙子回来了,不顾腿脚不好,大清早下崖去买了猪蹄送过去,谁知大孙子还没回来,连老南头也不清楚阿山啥时回,老太太失望极了。 南老头怕放坏了猪蹄,忙乎了一上午才炖好,好巧不巧,阿山回来就赶上了。 当阿山活灵活现地站在干奶奶跟前喊她的时候,老太太激动地连句整话都说不出了,老泪纵横,紧紧地把干孙子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喃喃着,不知怎么疼才好。云山还不太习惯老太太这么亲近他,又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只好任她抱着,嘴里跟她讲着一路上火车里的趣事、崇州外婆家的风情。 老太太终于缓过劲来,松开胳膊把孙子按坐在凳子上,张罗着拿馃子、冲糖水,云山都接着,边吃边把带来的东西给她归置好,接着说在金陵的见闻,听得老太太半天合不上嘴,一辈子住在这山里,除了儿子家,连县城都没去过,哪里知道火车、铁路那么长;城市那么大、楼那么高、还有能自动上下的电梯…… 劈了半人多高的柴火、灌满了大小水缸水桶,又吃了两大碗鸡蛋挂面之后,云山才辞别依依不舍的干奶奶回家。南爷爷已经睡醒,坐在院里喝茶,旁边陪着兰玉和二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 见云山回来,南爷爷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有日子没喝酒啦,中午一高兴喝得太急,没感觉就醉了,老喽!阿山,这烟嘴确实不孬,哪天回信代我谢谢人家。吃饭了没?” 云山先应下,回说在干奶奶家吃过了,又向兰玉跟二羊点头算是招呼。南静之又道:“你们小伙伴也有日子没见了,去玩。” 三人来到云山房间,二羊笑着捅了捅云山胳膊,道:“咋样,大黄没瘦?” “喂得不赖。咋样?大黄管用不?”云山笑着回道。 “别说,真有点舍不得牵给你了,大黄这阵子叼回来三四个兔子,连耗子都管上了,我爹说家里从来没这么消停过。”二羊说话厚道。 “得,那让大黄再给你家帮一阵子,我也不收你钱。”云山笑嘻嘻地说。 “给个梯子就上房了,麻利地牵回家你,那家伙能干是不假,吃也不含糊,没有荦腥不下嘴,剩饭它都不带看一眼的,也就是你能养得起。”二羊边说边要挠云山。 “开玩笑、开玩笑哪!为感谢杨志强同志对大黄的栽培、感谢兰玉同学来看我,送你们点稀罕物玩儿,看!”云山拿出两个水瓢大小的海螺,两包五颜六色的贝壳分别递给兰玉跟二羊。 “出门一趟,嘴变巧了嘛!唉呀,这么大贝壳,真漂亮!不过我是无功受?咯,托志强的福啊。”兰玉惊喜地捧着大海螺,爱不释手。 “可以挂墙上,摆桌上,也可以灌上水在里头养花哩,我在崇州那边看见有人拿来养兰花的。”云山边说边又拿出一把绢面团扇递给兰玉,一把绸面折扇递给二羊,“这是那边手艺人做的扇子,现在正好用的上。” “你不是去兰陵了吗,怎么又去崇州了?崇州在海边?”兰玉问道。 “我先去了兰陵,待了两天跟干娘去的崇州——干娘的娘家,江苏的。在东海边,大海可美了,海边的沙滩可平可软了,等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看看。” “那可太好了,阿山,我就喜欢大海,那种汹涌澎湃、波澜壮阔、无边无际太好了……”二羊拿着海螺陶醉地仰头道。 “瞅你那傻样,山里海边我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住城里。我的梦想就是考上齐鲁大学,分配到济州工作,山里海边还不是要打猎打渔?又脏又辛苦。”兰玉一脸鄙夷地看着二羊。 二羊被兰玉没来由的一怼,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山高水阔,是男人的向往,这是我哥说的,你不懂!阿山,改天我送你个野猪崽子,我太喜欢你带的这些东西了,我先回家吃饭了哈,明晚再来找你玩。”说完脱下小褂,把给他的东西一裹,冲云山咧嘴一笑便跑了。 “云山,山里的生活太没意思了,城里的日子才丰富多彩。你说我刚才讲的不对吗?”见兰玉又要开展思想工作,云山略一沉吟,看着她的时髦连衣裙说,“你说的对,兰玉,山里又穷又落后,可这不怪山里人,山里哪个不勤快、不能干?主要是思想太封闭了,跟外头交流太少,没见好东西怎么知道去要好东西呢。对了,你进了城,你爹你妈也跟你进城吗? “人是勤快,但是他们不知道上进变通,其实这就是一种懒。我是一定要考进城里的,至于爹妈,我尽可能地把他们带到城里享福,我想让他们见见世面,不要一辈子窝在山里活不明白。” “你肯定能考上大学。说不定,我以后也会进城……”云山的想法在崇州便有了松动,不过兰玉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 “所以你也要好好学习。你看,你干娘家在市里,他们条件那么好,你完全可以去她家上学,以你的聪明,考上大学肯定没问题。你难道还没有想通吗?” “他们跟我说过,是我不太想去,我还是不太喜欢城里,不安静,地方也小,受拘束,哪有山里自在。” “唉!这么好的条件你都不用,云山,你将来会后悔的。不早了,我得回去写作业了,谢谢你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嗯,信我一句,你把功夫用在学习上,我希望我们能一起考上大学……” 看着兰玉匆匆离开的身影,云山怔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点了根云岚给的大蜡烛,躺到床上,山村在蝉嘶鸟鸣声里显得如此安静,他静静地看着挂在床脚的穴位图,好久没有练针了,感觉有些陌生。仰头看了眼挂在床头的“健持雅操”,云山坐了起来,从抽屉里拿出经络穴位图谱,一页一页的、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细细看着,温故知新有时只需无意的一瞥就够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云山睡着了。蜡烛油在桌面上无声流淌,并不明亮的火焰偶尔抖动一下。窗外,南静之静静地看着已发出鼾声的云山,心疼的感觉加深了他眼角的皱纹。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就着蜡烛点上一枝自制的香,驱蚊又安神的那种,再把把云山手里的图谱抽出放到桌上,然后吹灭蜡烛,轻轻退了出去。 沉香燃尽。云山看到了爷爷,他高兴地奔上前去,好熟悉的地方: “爷爷,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你住在这里了?” “爷爷,啥事这么高兴,一直笑?” “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对了,你不是去西北找我爸爸妈妈去了吗,你怎么住在这里了。” “爷爷,你知道吗,这个地方叫‘云崖之府’,是云崖山的心腹所在。你别怪我哈,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地方,还在这里练过好几次功呢。你记得不?有一回我从桃花涧回家,梁爷爷说我跟换了个人似的,功力突破了不说,人的精神也变得特别好。你还说我的字也进步很多呢,其实就是因为我刚在这里练完功。 爷爷,在金陵我碰到一个云游僧,他可真是个能人,未卜先知,他说这里恐怕快不行了……只有几年的寿数了,难道山川也有寿数吗?爷爷,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知道吗,我在金陵碰到了很多宝贝,还有几千年的古玉,比南爷爷那箱古董还古老。等下次我去干娘家取回来给你看看,爷爷,你点头了!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阿山,好孩子!爷爷听到了,你的事爷爷也都知道,阿山哪,你说的那个云游僧,爷爷也见过了,就是他让我来看你的。爷爷有些事要去办,不能再陪着你了,爷爷这就要走了。记住,我的好孩子,出山后先别去京城,往南走,一定要记住往南走啊……” “爷爷、爷爷!你要去哪里?带我一块不行吗,我有功夫可以保护你的,爷爷!爷爷……” 梦境消散,云山在黑暗中醒来,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中捞出。 爷爷的样子是那么的慈祥,仿佛还在眼前,他出事了吗,他真的去西北找爸爸妈妈了吗?为啥在金陵时也做了噩梦?梁爷爷真的是在济州吗?南爷爷似乎很疲惫,而且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爷爷应该不会跟自己不辞而别的。再说,即便爷爷远行,也该会留下手信给他,爷爷可是个非常细心的人。干奶奶那里似乎并不知情,不对!干奶奶见到我时为啥那么激动?为啥痛哭流涕?云山呼地站起来,应该有半夜了,他又摸到火柴点了一根蜡烛。 当烛光驱散了黑暗,云山的心境渐渐起了变化:嗨,我不过是做了个梦而已,是因为太想念爷爷了,说不定是爷爷听到他儿子的消息后太过激动,忘记了写手信;说不定他让南爷爷带了口信呢?为啥自己总往坏处想呢?不,我得相信他们,我应该相信他们,说不定我们一家还有雁飞一家、梁爷爷一家很快就团聚了呢。对,那可就太好了!我也有爹妈了,嗯,爸爸也会像二羊他爸一样带着儿子去山涧洗澡吗?妈妈也会像兰玉妈妈那样给她做新衣新鞋吗?这样不就有两个妈妈了吗?她们不会争起来?不会的,干娘不是那样的人。想到这里,云山又乐了,算了,不想了,明天要赶紧去桃花涧看看,要带上玉杵臼。吹灭了蜡烛,云山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得似乎特别早,中天有几朵云彩的颜色异样的鲜艳,云山猜今天肯定是个大热天。他先分别给小姨、二舅家的真真、大舅、沈澜依写了封平安信,各寥寥数字,半个小时后收笔封信,灌了口凉水便飞奔下崖。 潘四奶奶早早地端了满满一瓢鸡蛋来,还用衣襟兜了四五个熟的,喊了几声南大哥没人应,喊云山也没人应。进云山屋里还是没见人,老太太放下鸡蛋嘀咕着走了,莳弄菜园子去了。 云山从崖下飞奔回来时也才七点出头。吃了三个熟鸡蛋,又去了南爷爷的厨房,锅盖上别着一张字条,只几行字,山里有好几家带来口信,说是这几天天热病人多。晚上回来要迟,锅里留有饭菜,够早饭午饭的了,晚上要自己解决。另外,刚从南方回来,先好好休息,练针的事不急。 云山点点头,打开锅盖,好家伙!南爷爷这是啥时候起来弄的,锅里赫然摆着二米饭、茄子烧肉、黄瓜炒鸡蛋,一碗大酱,云山扭头一踅摸,果然在砧板上用铝盆扣着成段的大葱,有日子没吃大葱了,这会一见,顿觉开胃,蘸着大酱嚼了好几段,又扒了几口二米饭拌茄子,才觉着饱了,拿起水瓢灌了半瓢水,才回了房间。 不知是因云游僧的话,还是因梦到爷爷的事,云山想立刻去云崖之府看看。今天肯定得热,上山要趁早,他把弹弓、短刀、玉杵臼还有剩下的饭菜等全部装进背篓,换上长裤球鞋,戴上斗笠,取下短棒,喊来大黄,关了院门后便向桃花涧进发。 第31章 云山再见吴月娥,少年封入云崖府 云山这样的半大小伙走在路上时,村里大人通常并不会主动与他搭腔,但是这回不同,都知道他进城了,也知道他那闻名十里八乡的干爹干娘跟他是真亲。当然,即便不为这个,村里有个人出门半个多月才回来,也是一桩不小的事。就这样沿着河一路打招呼,熟悉的还得聊两句,一耽搁,日头便上来了。 云山加快了脚步,令他意外的是,在上游小石闸处碰到了李大柱和吴月娥两口子,自他们结婚,这可得有半年没见了,穿了单衣的吴月娥显得窈窕丰满,还是那么白、那么好看,乌黑亮泽的头发高高地盘着,面庞粉润光洁,高高的鼻梁,红唇皓齿,她俏生生地站在小石闸水边,回头看向云山的那一瞬,桃花河都亮了起来。云山只觉得她美得像仙女,不可方物,他害羞地赶紧把脸转向大柱,李大柱箕张着手,在他老婆几米远的地方紧张地盯着,生怕她会落到水里。 其实云山的意外更来自于大柱,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蓬头垢面、动不动就流着哈喇子傻笑的二楞子了,而是一个留着乌黑板寸、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衣着清爽得体的男人了,虽然眼神还是涣散,打招呼的时也还结巴,但是能看得出他已经知道努力去做好一个当家男人了。 云山给予了他足够的尊重,喊了他声大柱哥,又喊了嫂子好,吴月娥温柔而真诚地向云山道了谢,说要不是云山兄弟,成亲那天她的嫁妆可能会滑下车、人家送嫁妆的拖拉机都有可能出事,请云山兄弟别外道,有空了来找大柱哥玩,虽然没分家,他们有自己的院子,到时她自己做菜让哥俩喝点酒,大柱也在旁边含混地附和。 吴月娥言笑晏晏,云山被深深吸引,羞涩之余,竟有想抱一抱的冲动,他目光盯着吴月娥好一会儿,直到后者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撩头发,他才反应过来,嗫嚅道:嫂子不用客气,远亲不如近邻,打小跟大柱哥就不外道,能搭把手的自然不会旁观,也不是多大的事嗯,等你们生了娃办满月的时候去喝喜酒。云山一口气说完,吴月娥笑吟吟的应着,说到时让你大柱哥去请你。 云山逃也似的与二人道别,身后传来吴月娥‘噗嗤’的笑声和大柱的嘱咐声:云山兄弟慢点 下雨了,雨点出奇的大,云山总觉得脚下的山路像沸腾了一样。太阳高悬,似乎比往常大了不少。 桃花溪的水面宽了不少,“桥”只露出一少半在外头,四周的树木长势非常的野,披葛挂藤,遮天蔽日,再没有春季那会儿的疏朗开阔。除了落雨的声音,出奇的安静,连蝉鸣都没有。 站在水边的云山,仍能听到对面山洞里传来“山怪”的“低吼 ”声,四下里仔细望了一圈,没见有人,云山遂脱了鞋袜提在手里,施展步法从“桥”上疾掠而过,到了山洞口又回望四周一遍,然后快步进了山洞,待眼睛适应了黑暗,云山点上火把,轻车熟路地迅速往温泉池进发,经过温泉眼时,云山感觉到泉眼变得有点小了,因为他几乎不用身体紧贴着山壁便能通过,而且“吼声”似乎也没以前那么大了。身体挡着火把,云山快速跑过,向深处进发。 二十分钟的路程,云山觉得无比漫长,越靠近云崖之府,他的心情越激动,如果给这种心情打个比方,估计是打不出来的,如同见母亲?他根本不记得母亲的样子;如同见恋人?他还不知恋为何物;如同见父兄?他不记得父亲亦未知有兄长。 终于来到了这泓如翡翠般纯绿的水边,放下背篓,脱下鞋,先坐在石梁上静静地看着这令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没有一丝的风,水面却起了涟漪,仿佛是在迎接他到来,石壁上的红果果看上去是熟透了,晶莹饱满,有几粒已经落到水里了,周围有淡淡的香气弥漫,硫磺味儿几乎闻不到了。脱下外衣,云山慢慢把自己浸入到水里,细细体味着丝丝缕缕的温热穿过肌肤抵达四肢百骸,他闭上眼睛,待身体完全浸润,便开启丹田,让内气跟随自己浅浅的意念缓缓运行 在这静谧的方寸之地,最大的动静就是泉眼不时传来的吞吐声,偶尔一两声高鸟唳啼更添无限幽远。山中岁月容易过,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了,云山从混沌中醒来,第一感,身体经络被无比丰沛的力量充实,第二感,脏腑里无比的空虚——从未有过的饿。爬到石梁上,把背篓里带的饭菜取出来,狼吞虎咽地一扫而空,把碗筷往背篓里放回时,看到了被层层包裹的玉杵臼,心想怎么把它给忘了,云游僧可是特意交待过,带它来是有好处的。云山拆开厚重的包裹,捧着玉杵臼下了水,不过片刻功夫,云山突然感觉到山壁连带着大地在摇晃,小小的水面陡起波澜,竟传出仿佛洪钟大吕般的山泽吟唱之音,可把他吓了一跳,是地震?刚想跳出水池,忽又见池面风平浪静,一切复归于祥和,他低头看向玉杵臼,只见昆仑青玉王的颜色变得越发纯青,那杵通体碧透莹润,不见一丝瑕疵;那臼也一样,青色更加厚重,仿佛滴翠,水光反映,那一杵一臼在山壁上形成一幅巨大半透的光影,如同王者君临,而此处崖府状若迎驾,匍匐战栗。说来也怪,山壁上的两棵红果不知为何坠落而下,正入那臼中,转瞬消逝。 云山不知这杵臼与云崖山之间的关系,但见已经相安无事,料想正如云游僧所言,必有益处,就又沉身入泉,左手执杵右手托臼,默运气息。 处在山心里的云山哪里知道,山中只是‘山吟泽唱’,洞外已是天崩地裂、路断峰倾。大黄正在洞口酣睡呢,忽觉身下一阵剧烈摇晃,它机警地跳起狂奔,身后当即传来巨石落地的声音,它是连滚带爬逃出山洞,夺‘桥’而过,过桥回望,云崖峰仍在,可仿佛在不停往地下坠落,转眼就还剩下一个小尖尖露出地面,刚才的山洞呢,影儿都没了;“山怪”的喘息声呢?也听不见了。大黄还没来及叫两声安慰下自己,接着便是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再说云山,闭着眼,却似见瑞霭纷纷,神光乍现。恍惚中,感觉似是爷爷从天而降,周身光影环绕,‘爷爷’挥指轻划,云崖之府的空间便似被揉捏了一般变了模样:绿色的池水上方多了一个透明的膜,将这方空间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陡峭的崖壁瞬间坍缩,原本高高在上滚烫的温泉,如今成了涓涓细流,沿着矮壁汩汩流下,在右边干池之上形成一个迷你瀑布;原来洞口的细草竟被塞进了洞内,就在原来的石梁之上,背篓旁边。这鬼斧神工之事,云山不能窥见全貌,他只觉自己如在梦中、海中、天空中徜徉,与池水渐渐融为一体,同呼吸共心跳…… 云崖山的瓢泼大雨下了一天一夜,桃花河的水罕见地浑了,又断了。 南静之昨晚是顶雨回的家,本来主家苦苦留宿的,他确实也不愿在这前所未遇的大雨里摸黑走山道,可一想到云山还不知自己爷爷已逝,他怎忍心让孩子在这凄风苦雨中独自在家,太凄惶了。 可南老头怎么也没料到,到家时院里黑灯瞎火,不仅大黄没迎出来,云山房间的门也是开的。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阿山也出门了,还没到家?哆哆嗦嗦把蓑衣脱下,他走进云山房间,拿手电筒往里一照,可不是吗?那小子果然没在家!由于敞着门的缘故,堂屋地面已经被潲进的雨水全给泡了,有的地方还汪了水。顾不得又冷又累又饿,南静之去云厨房里提来一筐草木灰倒在云山屋门口,然后关上门,然后用挡雨石板遮住门槛,又把各个窗子上面卷起的草帘放下。回到自己房间,倒了杯热水,两手捧着轻啜,待身体暖和了,看了看手表,刚9点。他又重新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向潘四奶奶家走去。 老太太家的灯还亮着,看来对自家的房子不放心,要么在漏雨要么怕它将漏。南老头的到访让老太太意外又欣喜,意外的是南老头从不到她的院儿里来,欣喜的是可找到人能把房顶漏的地方给堵一下了,不然这要是下一天的话,房子也就保不住了。这个年代农村多半都是草顶房子,刚砌成时不漏,冬暖夏凉的怪好,可架不住风吹雨淋、鼠咬雀扒,时间久了必然得漏。家里劳力多的,时不时的修苫一下,旧茅换新草,就又能顶二年,可是家里缺劳力的,如鳏寡孤独,每逢暴雨骤风就提心吊胆,不仅怕漏,更怕房顶被掀掉,那就更凄苦了。 由于草房子矮,南静之身体又不错,踩了梯子上了房,把两块用铰链接好的大木板吊上去盖住瓦脊,再用麻绳两头吊石头压住木板,这才堵了漏,身上早已透湿。 潘四奶奶见房项不漏了,心里直念佛,烧了半锅姜汤给南静之祛寒,问他来意,南静之无心多叙,就说了云山没在家,自己来看看是不是被雨堵这了。老太太一听毛了,说早上送鸡蛋时没见孩子,晌午头里听几个妇女在巷口聊天说云山那小子带大黄上山了,长得好大个子。看来这是被雨堵山上了,大黄也没回?南静之默应,两人都无话。 南老头似是安慰潘四奶奶又像是自我安慰道:应该没事,阿山功夫好,又有大黄跟着,许是躲哪个山洞避雨呢,外头打雷闪电的可不敢走,这孩子是个细心的,明天雨歇了指定能回。说着喝完姜汤,让四奶奶早点休息,自起身回家。 雨根本没有消停的意思,闪电不时划过天际,炸雷响得骇人,这一夜云崖村没有几个人敢睡囫囵觉,住在村西北角的人半夜还感觉到大地在抖、山墙在晃,外面像是有千军万马驰过,轰隆隆的声响持续了得有半个小时,吓得好几家的孩子叽哇地哭。 天刚放亮的时候,村里的男人们披蓑戴笠地扛着铁锹纷纷出门,自发分了几组:查看房子破损的、疏浚巷里排水沟的、清理断树折枝的、给菜园子开闸放水的,忙碌起来。不时能听到孤老寡妇的哀哭声,不用问,指定是家里房顶漏得狠了或者房顶被风掀了的,兰老头吹着哨子到处动员党团干部,组织街坊邻居们互助自救,忙完自家活计的男人们便纷纷又向鳏寡孤独家集合。 兰老头真不容易,这一早简直累到极限,儿子的腰还不能使力,孙子还小,家里就他一个男劳力,天不亮收拾完家里一摊子,又挨个喊大队干部去到大队部抢修,这会又满村地作动员。 南老头一夜合衣靠在床头,由于担心云山的安危,就没怎么睡着,这会天才亮,又强撑着起来查看房子,见没啥大事,就呆坐在黑黢黢的堂屋里,盯向院门口,希望那个少年会一下子推门出现在眼前,他也就能去好好地睡个安稳觉了,然而一直没有。终于他支撑不住,坐在那打起盹来 也不知睡没睡着,迷迷噔噔的,南静之听到狗叫,他一个激灵差点摔下板凳。睁开眼,周身是伤的大黄正焦急地冲着自己吼叫,南静之的心沉了下去,大黄这是自己回来的,前腿还瘸了一只,阿山呢?!他刚要冲出去,但是看大黄的模样心下着实不忍,于是取出药箱,给它的伤口上了药,给瘸腿作了包扎,又喂了些水食。大黄刚吃完便急着要出去,一个劲儿地冲着桃花涧的方向叫。可雨势丝毫不见弱,南静之觉得这时出去还不行,雨太大看不清路,山上不比平地,容易踏空,出了事找都没地儿找。南老头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示意它再等等,大黄明白,就自个找干爽旮旯疗伤去了。 第32章 南静之幸而未死,梁永泰卦辞吉利 南静之披蓑戴笠扛上锹,走出门到巷子口,便碰到潘四奶奶全副披挂的拄棍前来,没等招呼,潘四奶奶便喊道:“南大哥,听说了没?云崖峰倒了,崖下村遭灾啦,山上下来蛟龙(泥石流)把大街给冲了,街两旁的屋说是倒了不少。” “你这是听谁说的?”南老头也喊。 “镇里来的电工说的。所有大队部的喇叭都不响了,山民不会修,说不光是电线断了。果不其然,镇里一早就派了电工从大路来的,到崖下就看见到处都是埿裹的石头,村里都没有下脚的地儿了,也不知死没死人。听山民他媳妇说的,山民下崖想买点电线子,没开市,老老少少都站在雨里哭呢。”不管好事歹事,女人们先知道。 “那可坏事啦,山上走了蛟龙,别被云山给碰上啊,这孩子到现在还没回呐!”南静之急得胸口疼。 “有人看到大黄早上瘸着腿回来了,阿山还没回?”老太太一听也急了。 “唉哟喂,没有呀。这么大个雨,路都看不清,大黄又伤得厉害,可怎么找啊,急死我了呀。”南静之极少这么失态,他心里窝着事呢,云鹤年才横亡蛇魔拐,如果云山再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个什么好歹,他没法原谅自己。 “他南大伯,你别急,阿山这孩子命大福大造化大,不会出事,说不定啊,被困在什么地方了,等雨停了,多找几个人上山去找。大黄呢?”潘四奶奶这会倒是有了主意。 “在家呢,伤得不轻。” “走,咱得问问它去,这狗通人性。”潘四奶奶在南老头惊愕的目光中往云山家走去。 “大黄啊,阿山呢?”老太太抚摸着大黄的头问,大黄挣扎着用后腿站起来,一只前脚扶着墙,用瘸了的那只脚指着桃花涧的方向,嘴里不停地喑呜着。 “大黄,阿山活着呢吗?”南老头咬着牙问。 “呜呜呜”大黄急得点头又摇头,再次用瘸腿指向桃花涧。 南老头和潘四奶奶不得要领,一合计,阿山应该是被困住了,大黄是下来报信的。可是不久两人的心又焦了,这雨咋也看不到尽头,老太太站起来说:“他南大伯,你在家等会,我去找人,先跟人讲好,雨停了来这集合。”南老头这才见识了潘四奶奶的能耐,关键时候能顶事。 直到午后两点多,狂风骤雨戛然而止,又不多时竟然出了太阳,云崖山方向一道巨大的彩虹笼罩了整个大地,壮美至极!但是人们惊异地发现,桃花涧那么大个的云崖峰,不见了! 瘸腿大黄依然在最前头,后面跟着南静之、梁山民、李大柱、杨志强、于连成等六七个人排成一队深一脚浅一脚向桃花涧进发。蛟龙走的主要是水道,清澈见底的桃花河不复存在,被乱石和泥土淤堵,南静之心里忐忑,沿河村民吃水用水问题很快会凸显,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瘟疫的扩散会加剧灾害程度,但眼下顾不上了,救人要紧。 尽管被大雨冲刷一天一夜,通往桃花涧的山道并没有多少损坏,主要因为山道大多是直接从岩石上凿出来的,但是护住山道的草木藤蔓却被大风拔去了不少,行人不得不万分小心。还好,这里不论老少,都是山里的常客,一个小时左右,大家靠近了桃花涧,大黄激动地想冲上前,可眼前的景象是它不能理解的,桃花涧原本宽阔的平地已被土石堆积成山包,原来通往山洞的石墩已被深埋,哪还有路,云崖峰都只剩一个山尖尖。 大黄焦急而无助地哼着,不时转头向南静之求助,还用前爪不时指向云崖峰,南静之大概明白了大黄的意思,云山肯定是躲雨进了山洞,雨太大出不来,于是命大黄回家报信求助,但是大黄走后,蛟龙就冲下来了,云山被困进山洞,可云崖峰都没了,山洞还能在?南静之的心凉了,即便山洞还在,这么多泥石淤堵,等太阳晒干能过去人再找到洞口挖开,没有半个月想都不要想。他无力地颓坐于地,心像被刀捅过一样疼。 大黄见众人都站着不动,它呜咽了一声,向云山曾经吹笛的山岗上跑去,杨志强怎么喊它都不理会,看样子它是想从桃花涧上游绕过‘山包’,可众人心知那样没有救出人的可能,除非山洞还在 南老头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他病了,躺倒在床上后三天没起来,水米不进,要不是杨志强和潘四奶奶等人常来看觑,知道他还喘气,怕是云崖村要乱套---村里拉肚子蹿稀的人越来越多了(因为泥石流,水里不免有死动物,水被污染),兰老头急得嘴上生燎泡。潘四奶奶虽然也伤心,但是她是个迷信的人,总觉自己的干孙子不是那福薄寿夭的,一定能逢凶化吉,所以她还能撑住,而且托云山的福,家里的水缸水桶里不缺水,她也没过瘟疫。 第四天,南静之终于躺不住了,兰老头一上午来了三趟,最后给他跪下了,哭说你老再不出手,有两个小孩子怕要保不住了。喝了二碗潘四奶奶熬的粥,南静之挣扎着坐起来,写了一个方子给兰老头让他遣人抓药,又让杨志强搬来药柜,量取了几味药交给院里的妇女们,让她们用家里现成的药罐煮汤,回去给蹿稀严重的孩子服下。拉肚子本不是什么大病,但在八十年代的山村,依然可能要命,人们普遍不注意饮水卫生,泉水、溪水、河水取来便喝。还有那迷信的人,生了病不找医生,反去找巫婆神汉,平白延误了机会,要了病人的命。 南大夫起来了,兰老头和村民们有了指望,可南静之体虚气短,从二羊那得知大黄还没回来,一阵干呕,差点昏过去,他叹了口气,拿了一块冰糖含在嘴里,慢慢缓了过来。 大队部里有的是鞣皮子用的明矾,家家户户都有干木炭,南静之指导大家先用明矾初步净水再用干木炭二次过滤,这样得出的水基本能饮用了,他一再嘱咐大家,水里有看不见的脏东西,谁都不要图省事,一定要把水烧开煮沸再喝。 有南静之坐镇,云崖村的疫情很快被压下去了,接着一拨又一拨的年轻人被兰老头派上桃花涧去寻云山,可是除了有两个人隐约看到一条瘸腿瘦狗在竹林边徘徊,谁也没见云山的影儿。南静之身体生生的垮了,吃不下东西,还不时得接诊一些桃花河下游的村民,兰老爷经常差兰玉来给他送些吃喝,没办法,潘四奶奶这两天也倒下了,孙子这一去无音信,她原来心存的那点侥幸被现实‘打碎’后,身心便撑不住了,白天黑夜的哭,连烧饭的力气都没了。 云山失踪的第八天,云崖村来了三拨人。 一大早来的是潘良驹一家三口,村部电话线接通后,往外打的前十通电话就有给潘良驹的,得到老家走蛟龙的消息后,他是请单位派车送来的。 云岚见爸妈跑去奶奶那儿,自己则拔腿跑向前院。曾经热闹的院子里寂静无声,南爷爷那么健壮的老头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两眼空洞地望着山墙,云岚进来也没见他动一下,仿佛灵魂已抽离,只剩下躯壳还在苟延残喘。 “南爷爷,你怎么成这样了?”云岚带着哭腔问,南静之缓缓地转了一下枯瘦的头,半晌发不出声来,只一颗浑浊的泪珠从深陷的眼窝中滑落,云岚拿汤匙想给他喂点水,南静之转过了头拒绝了。他是被无法排解的自责和长时间劳累压垮了,自云鹤年坠崖西去,他强忍悲痛,一面要照顾受了枪伤的梁永泰,一面还要忍着酷暑远路长程地去蛇魔拐搜云鹤年的遗体,好不容易捱到云山回家,不善撒谎的他忍着内心的煎熬,既要隐瞒真相,还要抽时间去蛇魔拐,身心俱疲的他再也无法承受云山失踪这么多天的事实。 他无法原谅自己,又无颜泉下见托孤老友,活活把自己难为住了----生不得死不能。 就在云岚手足无措时,潘良驹进了屋,他刚刚在家劝了半天,老娘终于肯喝点白糖水,在额头见汗后睡下了。他不放心这边便踱了过来,一路上琢磨怎么劝解南大爷。见了南静之的情形便知劝解无用,老头看上去油尽灯枯,得挂葡萄糖才行,他让云岚找兰玉去,看有没有办法找到附近的赤脚医生,带葡萄糖注射液来。不一会儿,兰玉带着小岚过来跟他说崖下村肯定有大夫,她们去叫二羊或者于连成一块下崖,潘良驹掏出二十元钱给云岚,告诉她可以先付大夫钱。 焦急的潘良驹还没等到云岚兰玉她们,却见梁永泰领着春妮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小伙,其实就是梁永泰师兄贺长丰的弟子刘玉柱,那个开车送云、南、梁他们回兰陵、在蛇魔拐被枪击后,弃车逃生的刘玉柱。潘良驹暗自高兴,心想这下有救了!点头叫了声叔把梁永泰让进屋里,刚要说云山的事,梁永泰抬手止住了他。 梁永泰见了南静之的模样吓了一跳,“老南,你这整的是哪一出?咋就这模样了?!”说着卷起袖子把了脉,然后把另几人请到外面,关上门,当场占了一卦,良久,“阿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等等,身处造化迷离地,不知世事几迁移;烟波江湖数载后,车笠相逢当有时。” 仿佛只剩下一口气的南静之听了梁永泰的卦辞后,浑身颤抖,挣扎着要起身,梁永泰忙扶起他,摸了一块哄春妮的糖塞他嘴里,轻声道:“老南呀,阿山应该没事,大概是有奇遇啦。我记得之前他就爱去桃花涧,有时回来后状态特别好,你记得?那时我就纳闷,却没有深想。这回这小子肯定还是去了桃花涧的那个山洞,对,一定是!只是赶巧了,碰上了泥石流被堵在洞里,那里面估计别有洞天,才有了这卦辞。算来阿山这奇遇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从没跟我们说起,想来是另有隐情。行了,老南,你知道我梁一卦这虚名的由来,放心!该吃吃、该喝喝,吉人自有天相,等他出来,估计啥事也都明白了。你觉得呢?” “老梁,你这卦不是特意骗我的?你说那个事我记得,有印象,应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孩子根基好,不是没福的人;老云是好人,他不该无后。老梁,你回来就好啦,阿山没事,一定没事的,我们还要好好培养他的。不然我对不起老云哪”南静之语无伦次,放声痛哭。 “骗你干嘛,阿山也是我的徒孙,莫非我还骗自己不成?”梁永泰笑道。 南静之愣了一下,“唉我这心乱了,糊涂了,老梁,你快回去休息,我也困了,想睡一觉” 其实梁永泰进村的时候,已经有人告诉他云山遇到泥石流失踪的事了,他的第一感是不信,春妮提醒他赶紧占一卦,他默默掐算了下,结论是人平安无事,也没走远。本来也困惑,但是他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前几个月里云山从桃花涧回来后状态的变化,猜到这小子大概是遇到造化,只是暂时被困住了。不过为安慰南老头,念给他听的卦辞略作了改动,把‘一场大梦觉醒后’改成‘烟波江湖数载后’,这样相逢的时间具体了些,有安慰作用。梁永泰他自己是有疑虑的,卦辞里的不确定性还是很大的,他担心‘造化’后面的‘迷离’二字,他想尽快去实地看看。 听梁永泰说南老头没事了,潘良驹松了半口气,“梁叔,我想去山上去看看,您看阿山”话没说完,就梗咽住了。 “行,明天要是不下雨我跟你一块去看,今天都刚回来,先休整安排一下。阿山是个有造化的,不会有事。”听梁永泰这么说,潘良驹立刻点头,“没错,我也这么想的,明早我来找您。那梁叔,我先回家照看我娘去,小岚和兰玉去找医生去了,我本来想给南伯挂葡萄糖的,您看还用得着不?” “老南不用了。你娘咋了,也是云山的事给闹的?” “是呀,也是焦心,躺倒两天了。” “那医生要是来了,我让他去给你娘挂糖水,老南身体底子好,心放下了就安稳了。对了,你给你娘说,阿山不会有事的。”梁永泰自信地说。 “好,听您的。我先回去了”潘良驹摸了摸春妮脑袋就走了。 “良驹,跟外人不要提我算卦的事。”梁永泰嘱咐了一句。 “爷爷,山哥真的没事?明天我想跟您一块上山。”春妮不放心地问, “行,明天你玉柱叔也去。阿山呀他没事,你还不信爷爷嘛?” “那爷爷,咱们不告诉云爷爷吗,山哥的爸爸是军官,让他派好多人来挖出山洞不行吗?”春妮又问。 “云爷爷呀估计也快回来了,咱们也不知他走到哪了,怎么告诉呢。不过你这个办法呀不错,要是知道云山的爸爸在哪,让他派些人来还真可行。小妮你可真聪明!” “可惜,我们不知道他在哪。”春妮的眼神暗了。 “师叔,困在山里没有食水的话,撑不过三天,这都快十天了,天气又热,您怎么断定人没事的?”刘玉柱不解地问。 “这里头究竟是怎样的造化,我还不清楚,唉,大造化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逆料的玉柱,先休息,得生火做饭喽,还是被人伺候的日子好过呀!” 话说上回刘玉柱带着几百元钱历尽千辛万苦从蛇魔拐回到济州,跟师父都没敢说实话,只是说山路不好走,车翻进深沟之前,人都跳车了,除了车丢了人没毛病。贺长丰又给了他一千块钱,说单位追究的话,就赔点,结果他只赔了八百就没事了,还赚了二百。这回梁永泰去接春妮,跟师兄说胳膊就是上回跳车摔坏的,贺长丰就罚刘玉柱跟师叔回去,不光路上要照应,到了云崖村还得再伺候半个月,胳膊彻底恢复了才准回。而梁永泰对刘玉柱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嘴巴严、人忠诚,便允他等自己胳膊好了,要教他几手绝活。刘玉柱心想有钱挣还有本领可学,乐颠颠的就又跟来了,还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好后生。 跟着贺长丰,耳濡目染的,刘玉柱学了些厨艺,有限的几样东西给他做得挺可口,包括南静之在内吃得都满意。云岚和兰玉终究也没带回来赤脚医生,他们听说是南静之后都表示:他是自己想死,谁去都不管用,现在的任务是全力救治拉稀的小孩。兰玉却跟云岚说,这帮赤脚医生是在落井下石报私仇,好像南爷爷不在了他们就能成最厉害的一样。 傍晚时分,据说是出门打草的人传回一个消息,一个天仙模样的女孩正从崖下往云崖村赶,没人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子。 第33章 澜依守约来云崖,雁飞来信警良驹 在外头玩的春妮先听到了这个消息,她觉得既然是干净好看的女孩,肯定是从城里来的,那就一定是找小岚姐的,于是跑到了潘家告诉了云岚。董明秀和女儿同时想到了沈澜依---大前天打电话到董明秀单位,说过几天来找云岚玩的,这么快就来了?而且还跟到了云崖村!她定是先到的兰陵市然后又赶到这里的。这个省委书记家的姑娘可真不简单哩。 云岚眼神复杂地看着妈妈,“妈妈,我猜她一定是已经知道这里发生泥石流了才赶来的,她是在担心山哥。” “唉!是啊,她要是知道阿山失踪了,得多难受呀!小岚,你带小妮去崖下迎迎,这人生地不熟的真难为她了。”云岚带小妮走后,董明秀又抹起了眼泪,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阿山,你究竟在哪里呢? 云崖之府的泉池像一块完整无瑕的翡翠,零星地点缀着几个坠落的红果果,云山安静在躺在翡翠之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左手执玉杵,右手托玉臼,玉杵和玉臼随着云山的悠长呼吸明暗交替,仿佛从池里汲取了能量传递到云山的身上。泉池中间的石梁,背篓衣物仍在,长叶细草依然翠绿。整个场景宛若油画,无声的和谐。 沈澜依是昨天才听父亲说起,兰陵市发生泥石流灾害造成局地瘟疫的,她当即请黄秘书帮忙打听一下发生泥石流灾害的具体位置,结果令她大吃一惊,竟然就是云崖山桃花涧!于是她赶紧订了当晚到兰陵的车票,到了云岚家一打听,她们一家也回了云崖村,于是又坐客车赶到云崖山,一路马不停蹄,饮食俱废。沈澜依被云岚和小妮接到时,都快累虚脱了,但还是问出了她一直担心的问题,见云岚面露难色,心中已是明白了八九分,眼前一黑便颓坐路边,云岚一把扶住把她搀到树下的石墩上,春妮则赶紧把背上的水壶取下,给她灌了一口水,被呛醒的沈澜依剧烈地咳嗽着,泪水长流 次日一早,梁永泰带着刘玉柱、潘良驹、云岚和沈澜依上了桃花涧,别人倒没觉着什么,潘良驹、云岚爷儿俩是完全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土石堆积如山、断树残枝如矛扎戟列的地方会是桃花涧,那个宜深宜浅、桃环竹绕的溪水呢?那些绚烂多彩的美石呢?那十来个‘桥墩’呢?梁永泰一看这情形,一般人根本就过不去,更别提找山洞了。 梁永泰让刘玉柱和潘良驹带两个女孩站远点,自己扎起裤脚、卷上袖子往於积的土石山上面走去,他估摸着原来的桃花涧包括竹林下平地加起来不过六七十米宽,从土石山上面走过去就到了云崖残峰。到了土石山顶后才发现,上面不是那么好走的,有坑有洞有‘陷阱’,所谓陷阱就是上面遮着残枝败叶枯草,下面是坑或者洞,梁永泰施展浑身解数走到对面‘峰’下,他叹了口气,救人非人力可为矣!不甘心的他沿着残壁敲敲打打,间或用脚踢踢踩踩。他推测,云山就在这峰下头,寄望于能出现奇迹,现实会让人更绝望,天意如此,谁也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梁永泰站在那里默默地祷告了一会便小心折返。 众人列队默默下山时,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身上脏得看不清颜色的瘸狗站在云山曾吹笛的山冈上,不舍地看着他们,久久没有离开。 云山的亲人们都信了梁老头的话:云山只是困在山里,平安无事,他日能自己出来。而村里的人包括兰玉、二羊都认为梁老头这是糊涂了,阿山都失踪快十天了,在这大山里纵然不被野兽吃掉,饿也饿死了,所以难过归难过,大伙心里跟明镜一样,只是不忍说出来。 沈澜依跟云山认识的时间不长,虽然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接受云山已被埋在山里的事实,但她也是理性的,这种情况下出奇迹的可能微乎其微。理性还告诉她,她不能有过多的情感流露,云山只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不是其他。当她跟云岚提出想看看云山生活的地方,董明秀用眼神示意女儿带她去。 当沈澜依看到书桌上那个自己送给云山的音乐盒时,有了时空错位的感觉,眼泪再也止不住,坐在桌旁埋头哭了好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拿起桌边的笔和纸,写道:云山,我来找你玩了。我相信梁爷爷的话,你只是暂时被困在山里了。像在金陵救我的那次一样,希望你一定要机智勇敢地走出来,记得到京城来找我玩啊!-----沈澜依。 刚放下笔,一个村干部带着一个干练的年轻人走进房间,说是找沈同学的,沈澜依抬头见是沈家的一个堂兄,情知是母亲派来接自己回京的,她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云岚,道:“小岚,这是我让母亲寄的香囊,在金陵时我记得你很喜欢,送给你作纪念,有空和我联系,云山要是平安出来,记得告诉我。” 云岚点头接过,“谢谢你,澜依姐姐,我会的。” 沈澜依走了 晚上,梁永泰也去村部开会,在兰老头那得知,村里的灾害统计出来了,这次暴雨加山体滑坡造成的特大泥石流毁房一百多,死伤人二百多,死伤大畜三百多!因桃花河已被完全於堵,几座重要的桥梁也被冲垮,上游的村庄吃水出行比较困难,上级初步决定把云崖村和崖下村迁到下河湾,学校也得合并。估计秋收之后,腊月之前要完成搬迁。 这么大的事,必然议论纷纷,但梁永泰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知道后面的事跟他可能没什么关系了。用不了多久,他和老南就要回京了,考虑考虑离开前要做哪些事。 对于这个世界,个人渺小到可怜。诗人有云: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死后也不过在亲人的记忆里存活数载,儿孙再缅怀数载,寥寥数载,这个人来世间一遭的痕迹就会完全消失,就连那一抔黄土还在不在都不一定。所谓人生百年,更多的是无奈和感伤。 云崖村的村民继续为了温饱操劳。一些损失了大牲口的农户不得不为下半年的生计发愁,个把村民的消失于他们而言更多是一句谈资或者一声叹息。 李大柱和吴月娥两口子感叹了很久,连梁一卦上了桃花涧还是没找到云山的下落,看来云山兄弟是真的同样伤感的还有兰玉,她取下云山给她的坠子放进一个小贝壳里,又呆呆地看着已被她养了兰花的大海螺壳许久,一声叹息后,继续预习高中物理了。伤心的潘四奶奶身体始终不见好,被儿子一家带去了兰陵市人民医院,要住院观察一阵子。 南、梁二老秘密为云鹤年造的衣冠冢很结实:全部用碎石堆砌、水泥灌缝,墓穴里有一个铁链拴着的大铁箱子,铁链另一头嵌在墓壁里。箱子里面有云山的石头、笔墨作品、女孩们送的礼物,当然还有云鹤年的包袱以及梁永泰给他的信、沈澜依给的字条等。墓道的门是梁永泰设计的,等闲人打不开。衣冠冢掩映在深深的灌木丛中,没有墓碑也没有铭文,极难发现,其实即使被人发现,这里的百姓断不会做掘坟的事。 下河湾,县乡两级发动无敌的集体力量正夜以继日地建房,全镇工匠都征召来了:以石为基,筑土为墙,束草为顶,一排排等高等距同宽的草房依次建成,下河湾第十生产队就此诞生,与鲁东地区不同,这里的人不睡火炕,不过烧灶烧炉子都在屋里,冬天里排烟通风很重要,所以家家房顶都杵着根烟囱。云崖村的村民都在整理家当,以后或许要过半猎半农的生活,他们得提前准备。鉴于兰老爷子在云崖村非凡的威望和多年的组织经验,又有下河湾村原村委书记主动让贤,于是兰老爷子又被镇上任命为下河湾村村委书记。 9月初,兰玉正式到县里上学了;被合并了的崖下小学终究没有等到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头---从不打人的云老夫子,替代他教语文的是罗贵田的女儿---今年终于初中毕业、上高中差一百多分的罗曼;在兰老头的努力下,崖下中学为云山保留了学籍;中旬,潘良驹夫妇、杨家父子、兰老头在大队部为南静之梁永泰饯行,南静之和梁永泰携春妮返京了。 转眼十一国庆,十月一日,董明月来了云崖村一趟,云岚陪她在搬迁中的云崖村和桃花涧转了一圈,然而所至之处皆是狼藉一片,董明月想像不出云岚曾经描述的美。云山的失踪给她们带来太多的伤感,看着云山起居之地,斯人音容宛在,云岚又一次的泪如雨下。第二天两人在众多乡亲惊艳的目光里黯然离去;十月三日,云崖村来了几名军官,有男有女,他们在桃花涧守了一天,离开前委托县武装部向正在搬迁中的云崖村捐款两千元。 十月六日,雁飞终于来信了,没有寄出地,没有邮戳,信是被潘良驹签收的,他假期回来是为母亲收拾东西的,破家值万贯,老太太什么都不想丢。雁飞信的内容于潘良驹而言是惊人的,主要讲了三部分:一是关于各自爷爷‘运动’前的身份及所受的冤屈、各自父母亲如今的下落;二是关于国际上的敌对势力对我国层出不穷的攻击手段,正面攻击的有——航母在我海域抵近观察骚扰、高空侦察机深入内陆窃取军事科技情报等;侧面攻击手段更多:派遣间谍人员收买策反公知专家为其效力、煽动别有用心的人或者不知情人员搞分裂颠覆活动,联合周边国家封锁孤立gj等等;三是关于国家深化改革方面,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大获成功,使得上层有了改革城市老旧亏损国企、精简冗余的事业单位及其岗位的信心,所以除了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型y企g企、还有特殊到即使亏损也得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企业,那些消耗大、产能低、包袱重的中小企业都将面临进行改革精简,甚至连军队都仍要大量裁撤。 虽然雁飞来信的内容都是积极正面的,但是这里信息对于潘良驹来说是超前的,他接连被惊出了几身冷汗,第一惊:是云山和雁飞他们家‘显赫’的身世,虽然早就感觉到了几个老爷子的不凡,但是打小成长在山村的潘良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些,现在一读信才豁然开朗,一些感受得到但是想象不清的细节现在都符节合拍;第二惊:我们的社会日不拾遗夜不闭户,国家政局稳定政治清明,谁承想这太平盛世的背后,世界局势竟波谲云诡,危机四伏。第三惊:g企改革竟然是真的,虽说单位里早就有传闻,说农村承包土地成功了,企业也要搞承包,更有甚者说企业要打包卖给个人,潘良驹当时听着没当回事,甚至嗤之以鼻,那算什么,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把企业卖给个人?都是拿工资的谁会有那么多钱不说,卖给个人后,原来的职工如何去留?说不通嘛! 看到雁飞的信后,震惊之后的潘良驹沉默了,农机公司什么情况他很清楚,管事的比干活的多,但凡有点权力的没有不贪的。一个地级市的小公司与国计民生不搭边,看来改制不可避免,可自己能怎么办呢,两口子的存款加起来不到二万,承包不起更买不起。走一步算一步,就算失业了,国家也不可能不管。 京城,南静之与梁永泰没有向有关部门上报云鹤年坠崖的事,而是说他可能带着孙子去往西北游学,顺便寻找儿子去了。经gwy决定,恢复云鹤年名誉,恢复大学教授职位及相应待遇,并成为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这个消息是通过广播电台发布的,然而注意到的人也没几个。其实有心的人会注意到,新闻联播里很多透熟的名字突然就听不到了,而有些名字突然就冒了出来,甚至还排到了前头。 第34章 世事变迁 云山失踪第二年的夏初,改革的春风吹到了小城和乡镇,早已外强中干的兰陵农机公司也要改制了,潘良驹这样的中层干部同样面临下岗的处境,要么调离原岗位到农机局科室,但科室已经人满为患,僧多粥少的发不出工资;要么买断式龄离职、停薪留职、承包农机公司。甚至有人提出要潘良驹搬出分配得到的房子,除非按市场价价格补缴一部分钱。要不是董明秀作为乡村产业发展科的科长在农业局有一定的话语权,不搬就得交钱。这些年顺风顺水,他们家头一回面临这么窘迫的境地。 潘良驹做过调研,土地承包到户后,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产粮地区农机的销量大幅增加,凭借多年农机领域的摸爬滚打,他做这方面的生意确实不怵,可是整机进销需要大量资金,不是个人能承担的,而零配件的买卖则不需要大量资金,他知道哪些农机最畅销,也知道哪些零配件最易损耗,在进货选择上就有优势,借一部分、赊一部分估摸有五万块钱就能起步。 虽是山村里长大的,潘良驹脑子并不死板,有了雁飞来信的预警,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做各种考量和准备,最终两口子决定停薪留职是最好选择,进可做生意自谋生路,退可回单位,再吃皇粮;然后,他们决定成立兰陵惠农机配件经营部,主营配件销售,同时买配件管安装、限期保修、农机修理优惠等。待经营部开业后,董明秀才向爸妈、大哥各借了一万元,董明昀听说后也凑了一万汇去。 远在金陵的董明暄面对的局面要曲折一些。由于去年上任以来作风清廉、勇于作为,兼有省委黄大秘支持,由他兼任局长的江南建工局市政工程不断,效益格外的好。效益好那就是香饽饽,肯定不会推向市场,好些省市领导的超支费用要在建工局走账、建设厅好些兄弟部门及下辖单位的应急支出要他这里兜着,一些旁人难以想象的幸福苦恼也让董明暄不胜其烦。税务局、统计局、审计厅,甚至财政厅、金陵市政府都找他套近乎,你敢想象吗?董明暄一个副厅级干部和一帮正厅级干部一起吃饭会坐在主位,被称作董财神。 董明暄不迂腐,也不轻浮,他晓畅古今,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也乐于成全,但是他给经办人的要求是要经得起查,要能说得清、要恪守上限,绝不突破。所以董明暄是厅级干部里的红人,能干低调不招忌,在所有人眼里他的前途一片光明。 也是夏初,继京官肖衍空降江南省任省长后,一名叫缪丰收的年轻干部不久也空降金陵接任江南省建设厅党委书记。九月初,在完成了栖霞寺修复项目一期工程后,董明暄升任建设厅常委、厅长,不再兼任建工局局长,后者由河北建工调来一名叫肖衎的干部专职担任。董明暄的爱人刘慧英升任了省政府综合处处长,妹妹董明月由学校推荐到江宁县政府办实习。 云山失踪的第三年,五一期间,即将成为常山陆军工程大学大二学生的副营级军官杨志刚在县武装部干事的陪同下回乡探亲,听说了云山失踪的事,一番感叹后,上云崖村老房子转了转,又专门上桃花涧走了一遭。 晚上大队部招待杨志刚,杨志刚向兰老村长‘汇报’了自己所知的三凤、四凤近况:三凤,成了一名罕见的女工兵,任宣传队队长,副连长级别,现在跟着搞基建的工兵全国各地跑;四凤,从事护理工作,是野战医院护理组的组长。兰老爷子很欣慰,乘着醉意豁牙露风地给予了表扬:云崖村的娃子都不孬,心眼好,身体棒还勤快,到哪都能干出名堂。你们给下一拨的孩子做了好榜样,村里的乡亲会记住你们的,家里的农活不用操心,大家搭把手的事。唉,你们一般大的,只可惜了云山这个孩子,也不知道云老夫子到底上哪去了。唉!也好,回来要是知道孙子不在了,也不得好活。说的众人一阵唏嘘。 杨志刚在家没干两天农活便被县武装部接去作报告了。 下河湾村十队甚至在整个下河湾村,杨家的风头一时无两,杨德宽所到之处,递烟敬茶的、恭维奉承的人争先恐后,家里的一点农活儿根本就不够干,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乡邻帮忙,还经常有本镇各小学的红领巾们来家里做好事。搁一般人,早就飘了,但杨德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说别人,单是南大夫爷几个,就是他见的世面。南大夫不是寻常人是他早已料到的,雁飞自当兵后就没有一点音讯回来,这事简单吗?有时越是安静,事情就越大,作为一个老猎户,他能不懂这个道理? 南大夫不寻常,那云老夫子、梁先生就是一般人了?他才不信,人以群分嘛。所以不能飘,得稳住喽。至于杨志强,在短暂的骄傲之后,很快又进入紧张的复习备考状态,他现在是镇上高中的尖子生,重点大学苗子,村里人的评价是不次于兰家闺女,有好事者已经跑了数趟给兰、杨两家说媒,结果两家都以孩子还小、都是学生为由给婉拒了。 其实村里同样自豪的还有于家,三凤、四凤在部队表现优秀的事,早就家喻户晓,不过由于于家在村里的位置偏,不怎么在村中心活动,所以关注度没杨家高,但是在村里的待遇和杨家相仿,总有人争着抢着把他家的农活给包了。 既然说到了于家,得提一下‘小辫儿’于连成。头两年他在父母的安排下也出门去学手艺,什么木工、瓦工、制坯烧砖什么的,钱没少花,可没有一样能出师,更别指望着挣钱养家了,搞得人嫌狗憎。不过这小子饭量不大酒量大,善交际能白话,别看手艺不咋的,交的狐朋狗友倒是不少,经常一起谋划着要做大事挣大钱,今年年初两进省城,说是要办个贸易公司,省市二级管理部门还特地派人给予了具体指导。是文是武虽还不知,令乡亲们着实刮目相看了一把倒是真的。 和于连成不同,现在村里务实于挣小钱的人多了起来,就是所谓的‘一把瓦刀闯关东’。改革开放说是从南方开始,其实最早行动的是东北——共和国的长子,加入一村一支的农民建筑队奔赴目的地,从北端的佳木斯、牡丹江到南边的大连、营口,千万的建筑工地,无数的鲁南人。提瓦刀的是大工,像梁山民、贺石头他们,活儿相对轻生,挣得还多;多数人是打小工,像李大柱和兰忠诚他们,主要是和泥拌灰、上砖抬料,挣得少又累人,料上慢了还得被大工子喝斥。兰忠诚因为他老子的缘故,一般没人难为他,大柱就不同了,谁有气都会往他身上撒,不过他也不恼,只是尽量干快点,实在撵不上趟儿就呲着大黄牙一乐,拿他也没办法。 说起大柱,村里的男人怕只有眼红的份儿,真正是今时不同往日,人家快当爹了!自结婚当夜被漂亮媳妇约法三章,二年没能圆房,直至做到了讲卫生、懂礼貌、能挣钱,媳妇才勉强让进了被窝,好滋味尝了还不到一个月,被他爹和二叔又赶去了东北挣钱,这不,夏收才过,收到他爹的口信,让好好干活挣钱,他媳妇害喜了,家里要添张吃饭的嘴啦。 包产到户后,与华夏大地千千万万的村庄一样,下河湾村的人也都逐渐解决了温饱问题,但是新的问题出现了,大伙都发现钱不够用了,因为要买的新东西越来越多,尤其是村里通电以后,自行车、缝纫机、钟表老三件自不必说,收录机、电视机、摩托车新三件又悄然兴起。大件之外,那些小玩意儿也不少花钱,比如男人的过滤嘴香烟和啤酒,女人的雪花膏和洗发水,地里用的农药化肥,家里用的香皂洗衣粉等等,光靠卖公粮那点钱远远不够。于是有富余劳力的家庭,不愿外出打工的,就得搞副业,多数人不会算计,一头扎到养殖上,什么养猪养鸡养鱼养蚕等等,五花八门,你想想,这些活计哪个不会,没有规模没有销路如何能挣到钱?而有个别机灵的人,则率先建起了工厂,砖瓦窑厂、酒厂、制醋的造酱的,敢迈出第一步的人多半挣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成了先富起来的人。 时光易逝,转眼到了金秋十月,京城这段时间热闹非凡,建国四十周年大庆,首都各届群众或自发、或由单位组织举行了盛大的联欢活动,春妮作为省级三好学生和五星级少先队员代表,当着镜头向全国人民展示了武术表演,还登上万安门城楼接受领袖的接见呢!她不光学习成绩好、擅长武术,还精通美术、书法、笛子独奏等等,是学校里的头号小明星呢。十一这天下午,春妮演出结束后,从天安门回到了位于海淀五道口的家中。 这是梁永泰返京后用gwy补发的工资买下的一处老式四合院,在清华大学旁边,安静幽雅,花木扶疏,自在此住下后,梁永泰深居简出,单位和协会有不得不去的活动去应应卯外,就在家莳花喂鸟,研究内家功夫和易经八卦。另外,和过去一样,每月只占一两卦。两年下来,自觉各方面都有进益。 “爷爷,这天都凉了,你啥时去看山哥呀,现在已经第三年了,您说山哥他会不会已经出来了呢?” 梁永泰摘下眼镜,手里两颗狮子头核桃缓缓地转着,“回来啦,饿不?三姐儿,给小妮拿点吃的来!” “唉呀我不饿,爷爷,你听我说话了吗?”春妮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爷爷,又伸手阻止了爷爷老家来京帮工的本家梁三姐。 “傻丫头,爷爷怎么会不记得,别嚷嚷,给人听了去!三个月前也就是七月初,爷爷占了一卦,得了‘霜雪渐融冰未消,见天尚有一尺遥’的卦辞,当时我很高兴,阿山是两整年前的7月30号(实际是29号)失踪的,这一尺大概是指一年?于是我在7月25日又占了一卦,卦辞却是:故人南下经何处,扬州过去是瓜洲,小注是:前期不误,后事不期。” “那是啥意思?” “我也有些疑惑,意思大概是云山出来后却往南方去了。这个小注我反复推敲了很久,是三年的期限不会错,三年后阿山应该是走出原来的困境了,但是又有了点新麻烦,而这新麻烦什么时候解决没有期限或者是不需要预期,完全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所以他应该还没出山。” “爷爷,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懂,山哥到底出没出来,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爷爷~~”春妮像扭股儿糖一样缠着爷爷的胳膊撒娇。 “小妮呀,你玉柱叔8月1号就去过云崖山了,也去了并入下河湾的云崖村,没有阿山的消息,那里的人现在忙得不得了,都快忘记我们曾经在那里住过的事啦!你玉柱叔在桃花涧附近转了两天,回来说经过当地政府两年的努力,桃花溪被疏浚的差不多了,包括下游的桃花河都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这两年也没再走过泥石流。云崖村空了,除了更破更旧也没多大变化。没发现一丝阿山出现过的迹象,倒是又碰到了那个你熟悉的家伙,猜猜是谁?”梁永泰一开始还一脸严肃,说到后来就又诙谐起来。 “大黄?是大黄!天哪,它还活着!那玉柱叔把它带出来了吗?爷爷你带我去看看它好吗?”春妮或许已经习惯了每次打听山哥都得不到好消息的结果,她成功地被爷爷把注意力转到了大黄身上。 “是大黄。你玉柱叔虽然认出了它,不过大黄却不认识玉柱,远远地凶了他一会后,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至于你山哥,他一定还在努力,要么是在练功积攒力量,要么是在寻找出口。你别着急,要像大黄一样对你山哥有信心,他不仅聪明勤奋,而且勇敢坚强,两年多都过去了,再等十个月!爷爷的卦灵着哩,他没事的。这段时间你排练忙,三姐儿又才到不久,我怕她照顾不好你,就没有去兰陵。等过一阵子,你不忙了,三姐儿也熟悉这里了,爷爷还要去桃花涧,保管给小妮带来阿山的好消息!”梁永泰笑容可掬地向春妮承诺着。 “谢谢爷爷,我去给你打酒去!”春妮亲了爷爷一口就小跑着去找三姐儿了。 第35章 前缘既定,魂兮归来 梁永泰在在气功协会还担着副会长的名头——有份不菲的经费呢,他工资不低,不过仍在拼命攒钱,没错,为云山和春妮攒钱。春妮是他在算卦的路上捡的,跟儿子梁兵没见过面呢,云鹤年补发的薪资只有直系亲属可领,旁人领不出来,再说组织上已经派人去寻找云老头的下落了,若是确定无法找到,平反后的相关待遇怕是要取消。所以他也得给阿山准备些钱,娶妻生子用的着、生意买卖也用得着。如今他算卦老贵了,不过服务对象也不是普通百姓。 南静之住六道口,也买了一个大院子,他在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每周只坐诊一天,其余时间主要在家研究一些疑难杂症的中西医结合疗法,也研究武学,健身修心为主。偶尔也在家接诊,当然不是对普通人开放的,他也要攒钱。 海淀黄庄那边,乔易安隔壁的老太去世后,她从老太的女儿手里把房子盘了下来,请人把俩院子打通,重新做了装修绿化,准备以后留给自家女儿女婿住,毕竟云老头依然下落不明,云家的老宅能不能拿到手还两说呢。南静之、梁永泰偶尔会结伴来看看她,因一直在京的缘故,乔易安对各方情况了解得要比两老头多得多,特别是孩子们的情况,据可靠消息说:他们这一批驻守基地十几年的老兵要调回京城了,与相关兵种正在对接,因涉密,情况复杂,工作开展很慢,但是已经陆续有基地的人过来了,级别相当的高。 缪其湘的职务也调整了,平调到其他部任部长,和老部下江南省省长肖衍的级别一样。 时光荏苒,匆匆又是一年。 云崖之府,云山又坐在小水洼旁照‘镜子’,镜子里的‘人’太丑了:浓密的黑毛一路从耳下长到脸颊、颔下、胸口、肚子、脐下他‘睡’醒有一阵子了,刚开始路都走不稳,到如今想起自己会的一些外家功夫,默算至少经过四五十天。 云山眼下有几个烦恼,一个是脑袋总是昏沉沉的,想不起自己是谁、从哪里来。有时他盯着那个已长出茂盛枝叶的背篓、再比划比划那两件如孩童所穿的衣服,快到嘴边的词就是说出不来; 二是自己像个高大的野人,满脸满身都是黑毛。尤其令他无奈的是下边那玩意儿长大了,而且从他醒后就一直昂首挺立,仿佛从来如此; 三是自己的眼睛能发出明亮的绿光,这是他对着水洼照‘镜子’时发现的。他知道自己所处的山洞其实一片漆黑,但他视物基本不受影响,这让他感觉自己形同野兽; 四是他依然找不到出口。水洼上方三丈处如同被无形的罩封住,怎么撞也不破,石块、短刀和短棒都掷过,不管用!这令他无比郁闷。 如今洞内的泉水渐渐枯竭,他虽然不觉得饿,但是水总是要喝的,再出不去,恐怕就得渴死在洞里了。 这一天,云山练了一趟拳法后,没再像往常那样疯狂攻击‘无形罩’,如同福至心灵一般趺坐调息,正意守中不久,猛然感觉阙下丹田汪洋般起了波浪,犹如轻车熟路,他引导着浩瀚的气息扑向四肢百骸,周身穴窍如同劲风鼓荡一般,发出毕毕剥剥的声音,紧接着全身的韧带、关节在巨大的气劲抻拉下发出爆竹炸裂般的脆响,昏沉的大脑里如混沌初开,清浊两分。紧接着,丰沛无比的血液被劲气引领,沸腾着、冲刷着、涤荡着,肉眼可见的,周身芜杂的黑毛渐渐褪掉,眼睛里那骇人的绿光也慢慢隐去。云山觉得浑身外如针扎般疼痛,内里如火烧般煎熬,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肌肉绷得如岩石一般,直到气息运行了十二个周天后,倏然隐于丹田之后,他才缓缓放松,一头歪进水洼里。 约摸半小时后,云山苏醒了,体内翻腾的力量遏抑不住,他长啸一声,纵身跃起,借助洞壁的反弹之力,向无形罩冲去,和以前的‘泥牛入海’不同,这次有了动静,“砰”的一声闷响后,无形罩仿佛炸裂般,发出嘁嘁喳喳的声响,而他的头部也如遭重击,眼前一黑,瞬间昏厥,飘摇坠地,鲜血染红了地面 人世间的事有时看似偶然,细想却有些必然在里头。 下河湾村村民如今很忙碌,尤其搞副业的,没个闲的时候。李占山老两口养了两头牛外加十来只羊,干劲赛过青年人。干劲嘛,源自心劲,他老李家过去恓惶,现在叫人眼红:楞儿子能外出抓钱了,一年小一万,谁敢想?儿媳是十里一枝花,不用她干活,供在家里都乐意,谁让她还给自家添了个白胖小子呢?娃长得那叫一个招人稀罕,俩黑眼珠子滴溜的转,管保随不了他爹。你说,老两口这干劲能小得了? 李占林不搞副业,只想当官,当了官想啥有啥,他谋划当村会计有日子了。俗话说:忙人没有赖心思,闲汉专生歪主意。李占林一贯最不肯累着自己,不过这回不的,李占山嘱咐他没事给侄媳那边打打水添添柴,再挖个地窖,这货居然应下了,而且这个忙帮得那叫一个敬业,天天就扎在了侄媳院里,不时还悄摸的进屋要逗逗侄孙,把吴月娥尴尬得无处躲藏,几番跟他说天热窖菜还早,不急着挖,可这位叔公跟没听懂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刨弄着,一个地窖挖了十来天都没完工,在侄媳院里倒越加放肆了,偷用侄媳的毛巾擦脸、偷闻侄媳小衣、对着侄媳提裤子等等,吴月娥只能向婆婆告状,婆婆却没太当回事,只说男人没个不糙的、等挖完了地窖再狠骂他。 眼见着李占林越来越过分,吴月娥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出事不可,遂跟婆婆提出要带孩子回娘家过几天,婆婆说回去看望爹娘再好不过的,可是山路不好走,娃还小背着累人又危险,不如她帮忙带几天,让媳妇自己回去。吴月娥听后觉得也行,天天闷在家带孩子人都快长霉了,清闲几天再好不过,于是当晚把娃就交给了婆婆。第二天天不亮,吴月娥收拾好随身用品和几件换洗衣服,把里外屋的门仔仔细细锁好,就上路了。 心情轻松下来的吴大美女一路哼着小曲走向桃花涧,她甚至还想像在娘家时那样蹦跳两步,终究因觉得不妥而作罢。其实生了孩子的吴月娥在形体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然高挑明丽,只是稍微丰满圆润了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变化,毕竟从无忧无虑的姑娘家嫁给一个从不曾爱过的楞男人、还为其生了孩子,心理上是郁闷的,加之长期独自带娃,身心上更渴望自由。 对于正常出嫁的女子来说,回娘家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可是对于换亲女子来说,回娘家的心情却很复杂,吴月娥出嫁后的头两年是这样,直到怀孕后,这种情况才有改观,母亲的关心和开解显得重要起来,回娘家也就频繁了些。嫂子李巧玲嫁过去第二年就给吴家生了小子,如今她们姑嫂见面倒也坦然,甚至也会说说笑笑着交流些育儿经。哥哥吴刚并非无用之人,他心灵手巧,能描善画、能修能补,除了不良于行,没啥不会干的活儿,所以家里不缺零花钱,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还要殷实自在些,两口子的感情远好于她跟李大柱。嗨,她和李大柱能有啥感情,就那么个货,在尝到了她身子后,可能在工地受了别人的挑唆,回家又邋遢了起来,而且竟然知道顶撞指责老婆了,以至于怀孕后她就再也没让他进自己的被窝。 吴月娥走走停停,直到天光大亮也才走到桃花涧,她放下包袱,坐在亮堂地儿歇脚,扭头向山下看时,无意间看到山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一下,伸长脖子细瞧却又不见了,她犯了嘀咕,李占林怎么跟来了,这段时间被他搅扰到恶心,上厕所都得挑时间,怎么阴魂不散又跟到这儿了?他是咋知道自己要回娘家的?吴月娥四下看了看,树木阴森,静寂无人,她慌了神,拎起包袱起身,加快了上山的步伐。 李占林惦记吴月娥不是一天两天了,头两年侄子大柱在家时间多,哥哥李占山也知道他那点尿性,看得紧,让他无从下手。如今大柱又去了东北打工,他哥有了孙子后对自己也少有提防,这个老光棍觉得机会来了,本想这阵子找机会把事给办了,不料吴月娥精得很,处处防范,这两天又总跟她婆婆嘀嘀咕咕的,李占林怕出枝节,于是格外上心,结果大清早起来撒尿时就听到吴月娥推门外出的声音,老光棍立马背上篓子,别上柴刀,又掖了二百块钱在口袋里,悄悄地就吊在吴月娥身后。 李占林抬头见吴月娥在亮堂地儿没歇多会儿便匆匆起身,情知自己马脚已露,色迷心窍的他并没有折回,反而跑着追了上去,他知道上边就是竹林,最方便行事。 再说乱了方寸的吴月娥,越急越走不快,身后老光棍追赶的脚步声却越来越清晰,她一头扎进竹林里蹲了下来,气还没喘匀呢,就看见李占林提着柴刀跑了过去。吴月娥抚着心口窝松了口气,本想挪挪身子蹲得舒服点,哪知脚却被绊住了,“呀”的一声,一屁股向后坐去。 都已经跑远的李占林听到了身后竹林里传出的剧烈摇晃声,他冷笑一声,向晃动的地方慢慢靠近,吴月娥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会儿她反应过来,钻进竹林是个巨大错误,于是她立刻站起,佯装自然地向外走,可那李占林摇着柴刀已经堵在了她前头。 “二叔,你怎么在这?”吴月娥虽然又惊又怕,还是装作刚看到他似的。 李占林看着因着急脸色越发明艳的吴月娥,笑嘻嘻地迎上去,“小娥呀,见了二叔咋还躲起来了呢,叔还能害你不成?这不是听你婆婆说你要回娘家,我寻思山路不好走,来送送你,叔对你咋样你还不知道吗?” “二叔,你受累了。我没躲,我刚才要上厕所的。你就送到这儿,路都走熟了的,快回去,啊。”吴月娥强作镇静地说道,不过说完又后悔了,提啥上厕所呀。 “那哪行呢,你看这林子黢黑黢黑的,别有野兽,叔可放心不下。走,叔领你进去上厕所。”李占林的口水都快下来了,说完伸出黑瘦的脏手要去拉吴月娥。 “别过来!二叔,你回家,大柱捎信了,年前回家要孝敬你一辆自行车呢。你快当村干部了,得有辆车。”吴月娥边后退边信口胡扯,她自然早就知道这光棍二叔在打自己主意,自打大柱去东北后,公婆养牛也忙,李占林有事没事的就往自己院里跑,有时晚上还找借口来家里。现在他又偷偷跟到这里,想干啥傻子都明白。现在只希望他能稀罕那个子虚乌有的自行车。 “大柱子有这份孝心,你这个侄媳妇也有功劳。小娥呀,回娘家不能空手,这二百块钱你拿着,给你爹娘买点东西,算叔的一点心意。”李占林从口袋里掏出钱,就向吴月娥起伏的怀里塞。 吴月娥不停地后退,“二叔,我是你的侄媳妇,跟大柱孝敬你那是该当的,哪能要你的钱呢?你快回,我听着外面像来人了,看到了可是不好呢,知道的说你老来送侄媳妇,不知道的还不定要怎么说哩!” “爱谁谁,爱咋说咋说!小娥呀,罗贵田罗主任跟叔说了,等兰老头那个棺材瓤子退下,他上台就提拔二叔我做会计,二叔以后也是有身份的人啦,你要是想孝敬我,就从了叔”那李占林再也按捺不住,饿狼似的猛扑向吴月娥。吴月娥退无可退,她边尖叫着救命,边拼命地摇竹子,就在李占林要挨上自己的时候,吴月娥突然感觉脚下一空,接着便仿佛坠下了万丈深渊 第36章 山月之合,初知人事 没错,云山是被吴月娥砸醒的,睁眼他就发现山洞里有了亮光,是从山洞顶部的一个小洞里进来的。令他无比惊喜的是,那个无形罩似乎不在了,因为山洞里有了风,甚至能听到鸟鸣声,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发觉身上趴着个人,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一把推开那人,触手一片温软,竟然还是个女人,活着的女人!云山忙缩回手,翻身坐了起来。有了风,有了鸟鸣声,他感觉自己回到了真实的世界,脑袋虽然疼却不再昏沉,于是他站了起来,拿出弹弓朝着上方的光亮处射了一个石子,石子出去了! 云山喜极而泣,终于能出去啦!看来是这个女人掉进洞里砸碎了无形罩,昏迷后又掉到了自己身上,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哩。云山轻轻把她的身体放平,女人非常好看,凹凸有致的,而且看着面熟。她的右脚踝崴了,肿得老高,额头、手上也有血迹,应该是坠落时受到刮擦所致。仿佛天生就会,云山极其自然地就给女人正了骨,还捎带着揉按了昆仑和太溪两穴,不过他没敢弄醒女人,怕她看见自己不堪的样子,毕竟洞里有了点光亮。 云山想照照“镜子”,身上的黑毛裉了,他想看看自己的脸如今是什么模样,令他不解的是,小水洼已近乎完全干涸,而受伤女人就躺在仅存的一点水上,明明刚才还有不少水的嘛。他把女人抱到一旁的石梁上,那里干爽些。 把绿色的杵臼放进背篓时,云山的目光被包裹纸里的半张报纸吸引,上面有‘兰陵市、费县、沂蒙山、1986年’的字样,他沉思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得要领。背篓已经‘重生’,篓子口被新发的枝叶几乎封闭,背篓旁的衣服、鞋和小刀让云山联想到小学生,起初他推断这个背篓是小孩的,这个小孩大概是和自己一起困住的。现在他意识到,这个背篓就是自己的,而自己就是那个长大后的小孩。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胯下那始终昂首怒立的小弟,又瞄了眼地上的女人,连忙蹲下,把地上的‘小孩’衣服摊开,系在了腰间,简单地遮盖一下。 无形罩没了后,上头洞口处老往下掉东西,泥块、石头,甚至还有竹子。得想办法赶紧出去。云山目测地面到洞口有五六丈高,一个人沿两面石壁猫扑而上,问题不大,那女人咋办?云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慢,自己先上去,编个大筐,固定好绳子,再下来把女人绑进筐里,然后自己再上去把女人拉上去。 想好了预案后,云山又开始调息,积攒力量,有了上回调息的经验,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气息的‘流量’,生怕又把自己给冲晕,然而他的气息太过丰沛,循环一周用时极长,等他神采奕奕地运功完毕后,洞顶的亮光已经不见了,无所谓,这对他没有影响。弯腰看了眼女人的状态,呼吸均匀,气息稳定,仿佛仍在酣睡,云山有点纳闷,按说这么久了,女人也该醒了,莫非也是因为这洞里泉水的缘故?自己泡在这水里可是从小孩‘睡’成了大人的,女人刚才掉下来时也泡进了水洼里,所以才酣睡的?他又熟练地给女人把了脉,脉象有力平稳,一切无碍。 云山高估了出洞的难度,他只是在两面石壁各蹬了三四下便出了洞口,外面新鲜微凉的空气刺激得肺一阵剧烈地收缩,他猛烈地咳嗽几声。洞口在一片茂密的竹林里,熟悉的竹林,洞口处还挂着一个白底蓝花包袱,洞口周围很松软,怕还要塌。云山拔出弯刀,砍竹为志(打猎的本能),只走了十来步,便出了竹林,繁星满天,眼前一条清澈的小溪,淙淙的水声衬得夜晚更显静谧。一切都很熟悉,却又仿佛有了些不同,有几个熟悉的字眼只在嘴边徘徊,却就是出不来。 云山跳进小溪,畅快地洗起澡,他折下细竹枝剔牙,却发现啥都没有,牙十分整齐坚固,几乎没有缝隙。他又捞起细沙往头上、脸上、身上涂抹,搓去一身的泥垢,动作熟练自然,好像曾经干过无数次似的。被水浸泡后,本就腐朽了的‘小孩衣服‘更不堪遮挡,这让云山很无奈。 劈竹子编好筐,却没绳子,他四处寻些藤葛,花了些时间,不过出洞后他感觉身轻如燕,倒也不慢。一切就绪,云山落筐而下,把女人和自己的背篓绑进筐里,自己再次猫扑出洞,小心地拉筐上来,如同在井中提水,拉人出洞是需要些技巧的,幸亏外面是竹林,不缺搭架子的材料。拉出女人后,洞口周围又塌下去一大片,云山怕有人畜误入,又砍了一片竹子作遮掩后才离开。 深更半夜,背着女人、拖着竹筐的云山沿山路彳亍而行,重获自由很开心,但现在的烦恼是不知正去往何处。 自己是谁?女人又是谁?这是哪里?都很熟悉,就是说不出来。也许是习惯使然,也许是冥冥中残存记忆的指引,云山一步步地向崖上老宅走去。 背上的女人好香、好软、好温暖,云山不觉得累,也不觉得路远。女人额头和手上的伤已经好了,连脚踝的红肿也消下去了,肯定也是那泉水的功效,云山想。 凭借着强大的感知能力,云山觉察到眼前熟悉的村子基本是空的,鲜有人住;眼前熟悉的院子也是空的,没人住,桂花寂寞地开放,香气在暗夜弥漫。 “我终于知道了,你是云山兄弟!”无比寂静的气氛里,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差点把云山吓出一个跟头,纵然这声音清脆好听。云山下意识地撒手,女人却没有掉下来,她两臂紧紧搂云山的脖子,双腿紧紧勾住云山的腰。 “你是谁?能下来了不?”云山的问话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下不来,脚还疼。云山兄弟,再背我会儿,人家背上还有伤呢!”女人的声音像撒娇,云山感觉到背上两团贴得更紧了,他也不舍得放下女人,心里既甜蜜又紧张,浑身都热了。 云山边往院里走边问,“你管我叫什么?” “叫你云山兄弟呀,难道你忘了自己的名字?这里是崖下村老屋,你家的院子,你都忘了?我说你怎么走得犹犹豫豫的,在桃花涧把魂丢了吗?嘻嘻。”女人吐气如兰,就在云山耳边轻轻地说着。 云山、崖下村、桃花涧,云山的大脑轰然清醒,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倏然解去,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过往的种种涌上了心头。良久,他猛地把女人从背上转到怀里,激动地用光芒四射的眼睛盯着她,“你是吴月嫂子,是你救了我!”云山紧紧地把女人抱住。 这会吴月娥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云山兄弟,放我下来,其实是你救了嫂子”说罢,作势要下来,却感觉到了阻碍,瞬间又明白,羞得无地自容,搂住云山的脖子埋下头再不肯下来了。“谢谢你嫂子,我还想抱抱你”云山也不放手,他竟不知道自己胆子还不小嘞。 吴月娥早就醒了,云山放竹筐下去的时候她就醒了,虽然吓得要命,但想起自己为了清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怕啥?洞里虽然暗,她依然可以看到眼前高大的大胡子闪着豁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绑进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拉上去,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拉上宽阔厚实的背,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不轨的动作,这显然不是个坏人,而且从他的动作来看,这应该是个年轻人。不知道为啥,她当即猜测眼前的男人就是传言里没死的云山,于是心里欢喜起来。等到看见男人径直向云崖村老屋走时,她基本确定,怀里的男人就是云山!那个让她嫁到云崖村头一天就有了无限好感的少年。 “那你也不知道,那场泥石流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人们都传那晚你死在了山上。可我总觉得云山兄弟不会死、也不该死。你相信吗?我也替你伤心过、祈祷过。你果然没事,而且又救了我一次,我好高兴,为你高兴也为自己高兴。”吴月娥的声音从清幽变得激动,她伸手摸了摸云山的头和脸,又道:“云山兄弟,我想好好看看你哩,咱们就一直站在院子里吗,嗯?”女人的声音又娇俏起来。 云山恋恋不舍地把女人放下,“竟然都三年多了,老天!原来那天云崖之府的山泽吟唱在山外竟然那么大的动静我也特别高兴,你也救了我,我们是生死之交,与别人无关,我不想管你叫嫂子,你也别叫我兄弟好吗?” 女人转过身,“那都叫啥?” 云山搂着女人的肩把她又扳回来,“你就叫我云山,我叫你吴月,好吗?”,“好,不过为啥要改我的名?”女人清澈的眼神看向男人的眼睛。 “嫦娥太凄凉,月亮就很美,而且吴月对云山,多工整!”云山的话,吴月娥不全懂,但夸她美她懂,而且‘吴月对云山’这样的话她也爱听,像谈恋爱,只是有些羞人 “其实我上学时就叫吴月,我娘给上户口时嫌太洋气、不稳重,就给添了个娥字,反正大名儿也没几个人叫,就随她了。听你叫我吴月,感觉又象做回姑娘了,想想自己都是孩子娘了,老啦。”吴月有些伤感,似乎还有点自卑。 “切!我记得你比我没大几岁,就敢说老了。对了,你和李大柱有孩子了?大柱真是好福气!”云山无比羡慕道。 “唉云山,你是瞧不起我?嫁给那样的人”吴月转身泫然欲泣。 云山知道她想说什么,他转到女人的身前,伸手擦掉她冰凉脸上的冰凉泪水,“吴月,我不会瞧不起你,我俩可是生死之交。你等我一会,我开下门,不怕你笑话,我已经很长时间没穿裤子了,你说我原来很矮吗,咋这衣服这么小?”说话间找到依然放在老地方的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找了条干娘给买的大裤衩勉强套上,才把吴月拉进屋里。 吴月听了云山的话又破涕为笑,“没正经,没穿裤子也跟人家说。你原来不矮,玉树临风的!现在跟李逵似的,一点都不好看!”说着,吴月去竹筐里取来包袱,摸出一个小方镜子和一盒火柴递给云山,“呶,自己照照。” 屋里黑,云山拉着吴月坐在椅子上,自己从抽屉里摸出半截蜡烛点上,屋里亮了起来,纵然已经看过,烛光里吴月的容颜还是让云山愣了愣神,吴月却噗嗤地笑了。 屋里的陈设一如从前,只是墙上挂的东西还有桌上的照片都没有了,云山来不及翻找,也来不及回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镜子。镜里的自己长发披肩,脸上的长毛已褪,但还有些细而短的黑毛仿佛络腮胡子一样,从太阳穴一直长到两颊,嘴唇上边也长出了短短的绒毛,颔下的喉结尖尖的,肩宽体阔,肌肉匀称,脖子以下很完美。 云山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乃桃花涧野人是也,这位小娘子,万勿见笑!” “去,没正经。来,我给你收拾收拾。”吴月让云山坐在床沿,自己从包袱里取出梳子和修眉小剪刀等,先给他把头发梳顺,用皮筋扎成马尾,然后把他脸上芜杂的长毛剔掉,最后把云山的小胡子剪齐。 吴月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哎呀,这后生,长得怪好看嘞!”说着去给云山拂去脸上的毛茬。 被吴月身上的香味勾得早就心猿意马的云山再也忍不住了,他舒长臂把面前的女人搂了过来,把脸贴在她的高高的前胸,气喘吁吁地说道:“吴月,我早就想抱你了。” “从啥时想抱的?”吴月感觉身子发软,她轻轻地搂住男人的头。 “那天我上山,你在小石闸那里转身瞧我的时候,你不知道,你那天有多好看!”云山的手伸进女人衣服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腰背,女人的肌肤像水做的,没有一处不细腻温柔。 “小流氓那么小就想抱女人怪不得掉到山洞里了”女人任由云山温暖的大手抚摸着,渐渐觉得嗓子发紧。 “云山你救我两次了,我是你的,什么都是你的你想摸哪就摸姐姐喜欢”吴月边说边引导着云山的手,把钮扣一颗颗的解开。 云山鲁莽地把吴月的上衣扯下,掀起小衣女人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回应着、鼓励着,她拨开男人额前的碎发,看他棱角分明的脸、黑白分明的眼、软而短的胡茬、白而齐的牙,她弯下腰热烈地亲吻他,一只手拉下自己的下衣,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脸、胸膛羞得不能自已,把脸埋进男人宽阔的胸膛,不停地笑着。笑了好一会儿,女人踮脚轻咬着云山的耳朵:“怎么回事?总这样吗”女人又把头埋进男人的胸膛。 云山喘息着,含混不清地说:“你怎么知道它总这样?你一直在偷看?” “谁偷看了我一直光明正大看的好不好?把我抱起”女人喃喃着松开了手,搂住云山的脖子。云山托起女人,紧紧相拥。突然,自己的不安分似乎找到了归宿,它恣意了。 吴月不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小男人挥霍了多少,可他还是孜孜不倦,这是个牲口吗?讨人喜欢的小牲口!女人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美过,关键还可以一美再美,以前几年真是白活了,男女之间竟然可以这么甜蜜,竟然有这么多未知的体会。 云山感觉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力,打猎时都没有。不知啥时,他终于感觉兄弟妥协了。 刚才的热烈是泉水的作用吗?云山问自己,不,不全是,他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女人睡着了,脸上带着笑容。 第37章 伙伴们表现都出色,听良言云山立志向 可能在山洞里睡得太久了,云山根本不困。他下床从吴月包袱里拿出一个床单盖到她身上,把自己的一条床单扯出来围在身上。吹灭了蜡烛,带上火柴,云山进院子找到钥匙,打开了爷爷的房门,很奇怪,爷爷的房间除了落了一层很厚的灰尘外,和自己上山前没有任何变化,难道爷爷一直没回来过? 带着困惑,他正要打开南爷爷的房间,看到门头上钉着‘革命军属’的门牌,刚才进院时看到院门头也有这样一个牌牌,天黑没在意写的啥,原来是这个护身符,有了这个牌牌,小贼都不敢进院。和爷爷的房间一样,南爷爷的房间变化也不大,那个装古董的大箱子竟然还在。云山挑了两件飞哥的旧衣裤凑合披上,显小;又找了几味吴月可以外敷的干草药,得先泡起来。梁爷爷的房间本来就空,现在依然如此,只是在书桌上压着张字条,吹去浮灰,上面只有三个极草的字:向阳坡。云山没当回事,关门进院。 吴月不是说村子搬了吗?他们房间的样子也不像是搬过家呀。等吴月睡醒再问问。 云山走进院子,水缸里竟然还有水,压水井竟然也还能用!云山打了满满一缸水,又烧了一大锅开,把三个老头的热水瓶取来涮干净后灌满,再用爷爷的洗衣大盆痛快地洗了个温水澡,最后把床单、飞哥的几件旧衣洗净晾上,才提着水壶进了屋。这深更半夜的,要是有人经过这空村、看见空院里一个光着身子的人在那无声地动作,非吓坏不可。不过,云山的感知能力强大,若有人靠近,他老早就能觉察到。 云山没有感应到床下自己先前藏的玉石,他有些纳闷,抬头扫了一眼,穴位图和“健持雅操”的字还在,但是小岚给他的长笛和吉他、沈澜依给他的音乐盒都不见了。他拉开抽屉,啊,照片在中间抽屉里,不知是谁用草纸细心地一张张隔开放的;干爹给的机械表也在,不过不走字了。推上抽屉,云山把背篓里的东西取出,各自放好,特别是玉杵臼,他把它藏进床下的暗格里。背篓里竟然还有从外婆家带回的红包,加上自己没花了的钱,竟然还有八百多块哩,他把一股霉味的钱又丢进背篓,想着得让吴月给自己买几件衣服。 倒了两碗水,终于坐了下来,云山觉得自己的命运奇妙,明明没睡多久,醒来却已是三年后,是经历了烂柯人一样的奇缘吗?云游僧的话竟一一应验,他到底有怎样的来历,是仙还是卜?还能再遇到他吗? 他也想不到和吴月竟然还有这样难言的缘分。一个世间少有的巧合,一个黑暗的不易有负罪感的夜晚,彼此敞开的是‘欲望’的门还是爱情的扉?彼此都有好感,云山不愿骗自己说他和吴月有爱情,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对沈澜依动心了,但是现在不敢想她,他不想亵渎心中纯洁的‘爱’,云山晃了晃脑袋,对了,她说会来找我玩的,她来过了没有?云山的心还是揪了起来。 三年多了,他们过得都好吗?飞哥来信了吗?哎呀,忘了从云崖之府带几块蒙山美玉上来,留给飞哥了,那宝地可是他发现的。对了,明天得把竹林里的洞口藏好,被人发现就没有飞哥的份了。小妮得上四年级了,她要是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愿意跟我玩吗?对了,大黄呢?它不是跟我一起上桃花涧的吗,泥石流没有伤到它?云山有把吴月叫起来的冲动。 干奶奶也搬家了,干爹干娘还有小岚怎么样了?小姨呢,她该早就毕业了,上哪工作去了呢?云山把所有的亲戚都想了一圈,在他的意识中,和这些人分别其实不久,但现在却得要求自己用三年后的状态来怀念他们。 对了,兰玉跟二羊快要高考了,还有小岚,他们现在应该是焚膏继晷、兀兀穷年。我还要上学吗?落下三年了,从头再追的话,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追?得问问爷爷的意见。 后半夜了,云山感觉到了凉意,喝了一碗水,他上床躺在了缩成一团的吴月身边,轻轻搂住她睡了。 也不知道是几点,云山、吴月大概同时醒来,云山微笑着静静地看着眼粉里透红的女人,女人和云山目光相对,羞涩地用床单蒙住了头。 “云山,我要起来了,你先闭上眼,啊不,像我这样蒙头!”床单下传来吴月的声音。云山应了声,闭上眼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山猛得睁眼,吴月“啊”尖叫一声,衣服还没扣上呢。 “小牲口,没正经,都被你那样了,还要看”吴月的小拳头还没落到云山身上,便被云山一把把人搂到怀里。 “被我哪样了?你都光明正大地看过我了,我还没看你呢。”云山的手又不老实。 女人打掉了云山的手,“没洗澡呢。我饿了,云山,一天没吃饭了。”女人的眉毛皱了起来,一副娇憨的样子,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我起来找找,看有什么能吃的。对了,你先喝点水,暖壶里有热的。”云山把自己的床单裹在腰上,下了床。吴月把床单系在腋下,让云山从后面给打上活扣。 “我的包袱里有烧饼,诶,这里有大盆。哎呀,你先出去嘛,帮我打一桶水进来。” 日上三竿了,刚迈出门的云山被刺眼的阳光给撵回屋里,还不适应。他凝神感应了一下周围,没有人。昨夜院里晾的衣服差不多干了,云山飞快地穿上,把水缸给掇到自己屋里去了,他觉得自己的力气有了质的飞跃。“吴月,三个暖壶里都有热水。不好意思,估计找不到啥吃的了。” “就是有吃的,白天这儿也不能生火,让人看到烟还了得,咱们回头吃块烧饼垫补垫补,我还得回娘家,不然还以为出啥事了,报警就闹大了”吴月把包袱递给云山,示意他先出去。 云山都没在意,昨夜没完没了的折腾后,不光是他的小兄弟恢复正常,脸上除了唇上茸毛外,其他的‘络腮胡子’也都在洗澡时被擦去了,他的容貌摆脱了‘李逵’般的生猛,但也不像三年前的稚嫩,脸更有型,眼神更明亮坚毅了。 云山和吴月两人互视对方十几秒,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吴月,你怎么会到竹林里,又怎么掉下去的?”云山拿起半块烧饼慢慢地嚼着,他不饿,只是怕吴月一个人吃会不好意思。 “大柱到东北打小工以后,公公婆婆喂了些牛羊,就圈在老屋这边,他们平时在这边的时间多,家里就我自己带着小山” “等等,小山是谁?你的孩子,儿子?” “噗嗯,跟你没关系。公公让李占林没事帮我挖个地窖,这个老不死的没安好心,一个地窖挖了十天都没挖好,没事就天天待在我院里,要多恶心有多恶心,不提也罢。我想回娘家住几天避避,婆婆同意了,怕山路不好走,孩子没让我带着。哪知道昨早我头脚走,李占林后脚就跟上了,到了桃花涧那儿我才察觉到,吓死我了,就往竹林里躲。他都跑过去了,不想我脚滑没蹲稳,晃动了竹子,给他发现了,我无处可藏,拼命摇竹子拦他,谁知竟然掉下去了。我当时还以为要死了呢,幸好又碰到你这个小不正经的。你上辈子大概是欠我钱,嘻嘻,你说呢?” “同意,不过你可能欠我一个媳妇,急着想嫁到云崖村,哪知早生了几年,结果被李大柱给占便宜了。” “还说,你还说,讨厌死了。云山,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跟那个人过了,太不正常了,整个家都不正常。” “跟我过。”云山不假思索说道。 吴月清澈的眼睛望向云山,云山回望。山里的男人不干怂事,云山决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他把吴月轻轻揽进怀里。 “我当然愿意,可事情没那么简单的。你知道吗云山,换亲的女儿才是真正沷出去的水,我们两家是有文书的,离婚的话,要么两边都离,那怎么可能呢。要么给李大柱赔偿,他再娶的花费都得由我爹出。桂花涧那边还从来还没有换了亲再走回头路的,只有喝农药走上奈何桥的。我爹是不可能出钱的,也不可能让我回去,他舍不下面子,呵呵,女儿的命也没有他面子重要” “怎么会有这么没人性的规矩!我让爷爷跟南爷爷梁爷爷给你做主,他们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 女人止住云山的话,又偎紧了些,“云山,你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何必在意那个形式呢?我已经给李家生了男孩,从此对李家再无亏欠。我是你的人了,永远都是,心甘情愿,三生有幸。不管以后怎样,我都不后悔,也不会扯你的后腿。你是男子汉,有大事要干,别想这些事了。我跟你说说你不在这三年发生的事。”吴月的话头轻松起来。 “有你真好吴月,我也是心甘情愿。行,我正想问你呢,我爷爷他们都还好?你说村子搬了,我看他们房间也不像搬家的样子啊,床和桌子什么的都在,我房间里的大件也都在。” “南大夫、梁先生带着春妮三年前就离开村里啦,听说是平反了调回京城,倒是没见着云爷爷。噢,对了!听婆婆说你爷爷去外地寻儿子了,后来就没再回来。” “三年前?回京了?爷爷没回来过?”云山大吃一惊,他心里隐约不安。 “是啊,梁先生带了几拨人到桃花涧去找过你,可连你的影子也没见着。后来,听说是你干爹干娘还有兰村长他们送南大夫和梁先生走的,好多人舍不得呢!”顿了顿吴月又道:“再后来,村里又来了好些人找你。嗯,有几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女娃来过,之后来了好几个军官,开着我们没见过的车,山里山外地找,在桃花涧守了一天,当时村子都快要迁了,那几个军官哭着走了的。云山,你怎么认识那么多的人?” “那几个女娃是干娘那边的亲戚,我去崇州时认识的,应该是小姨妈和表姐妹。那些军官可能是雁飞哥派来的?”云山猜测女娃里肯定有沈澜依,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不像,有个女娃不像是你亲戚的样子。军官是雁飞派来的倒有可能,可他们为啥那么伤心?不会是你的爹娘?”女人紧紧握着云山的手。 “如果是我爹娘,爷爷怎么不在?爷爷去找的他们,他们才知道这个地方,他们来,爷爷怎么可能不来呢?所以,应该不是我爹娘。”如果确如吴月所说,那来的倒真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爹娘,可他潜意识里不想承认自己有个显赫的家庭,也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爷爷、爹娘不是普通人。 “说的也是,云爷爷要是听说你有事,肯定会回来看你的。不过,他老人家毕竟岁数大了,可能行动不便或是有别的事,等你下山了,你最好去你干爹干娘那里问一问,他们送的南大夫梁先生,估计知道一些事情。” “你说的对,吴月。有空帮我买几件衣服,再带把大剪刀,给我理理发好吗?我得去干爹干娘那里看看。背篓里有钱,再不用就要坏了。” “哈哈哈,长这么大头一回听说,钱再不用要坏了,你呀,有多少钱口气这么大。等会我给你量量个头、腰身,衣服和鞋得我自己给你做,买成品的别人会疑心的,特别是李巧玲。”吴月的口气像个妻子。 “三年前就放在背篓里的钱,真的霉了,你都拿去。对了,你用啥量,现在量吗?”云山又蠢蠢欲动。 感觉到云山变化的吴月立刻坐了起来,“别闹,没说完呢。白天不好出去,晚上你送我走,我得回娘家给你买布买鞋样式,然后回这里做,做好了还得回李家,小山还小,我不能让他长大后瞧不起他娘。更主要的是我要告倒那个老流氓李占林,让公公婆婆也知道我的处境,争取一些主动。你呢,晚上回来后,把这里收拾一下。明天去山下买点干粮回来,还要在这住几天呢。你是要做大事的男人,别老想着那个事,忍忍,等我回来的哈。”吴月的语气更像个贤惠的妻子了。 见云山不好意思,吴月又偎了回来,岔开话头:“云山,你知道云爷爷走后,谁接手当了语文老师了吗?” “谁?” “是罗贵田的女儿罗曼,考高中差一百多分呢,能当老师?罗贵田很可能是下一届的村支书,现在村部快成他自己家的了。” “兰爷爷呢,能由着他?”云山对罗贵田一直没有好印象。 “兰村长身体不行了,这些年里里外外的,老人家生生累坏了。” “他儿子兰忠诚呢?腰还没好?” “好了,跟李大柱他们一块去东北打小工的,管吃管住一天三十呢。一年干八个月,能挣七千多!不比打猎种庄稼强?不过,听说人家梁山民这样的电工,贺石头这样的木工一天能挣50外加一盒烟哩,活儿还轻生,不用到年根底,就能往家拿一万多。” 吴月的话震惊了云山,连李大柱半年多都能净挣七千多块钱了,还有人还能挣一万多,打猎才能挣多少,上山危险不说,能打的季节也有限,想靠在桂花涧大集卖山货挣一万块钱,太难了!云山有点不自然了。 仿佛看穿了云山的心思,吴月又道:“听说桃花涧桂花涧都要保护起来了,不让随便打猎,得有证书才行,有猎枪得办证书,出门还要身份证哩,都是新名词,咱也闹不懂。好些小青年都出门学手艺去了,于连成你知道,学啥都不会,就巧一张嘴。听说办了个公司,啥叫公司我也没听明白,去年山里山外的雇了二三十个老头老太,天天编些花花绿绿的筐子呀、篮子呀、藤椅呀什么的,托一个省里姓柳的同学他舅爷爷,说是个大干部,给联系的外国人来买去,说一件能卖一百多块钱哩,你敢想吗?老头老太的工资按件给,小件给5块到10块,大件给20块到40块,编得快的挣的多; 今年又雇了十来个小丫头织网,卖给青岛烟台那边,一条网5米长,结一条给20块,小丫头们手快,两三天就能结一条。我哥的手艺那是桂花涧头一份,现在是于连成公司的头一号,一天多的时候能挣一百多,一个月能挣两三千哩!我要不是得带小山,都想织网去挣点零花钱。你不知道,于连成都买两辆车了,听说叫卡车?蓝色的,可好看了。下河湾头一户” “有雁飞的消息吗?杨志强和兰玉怎么样?”云山的嗓音干涩起来,吴月觉出云山的脸色不太好。 “雁飞没有一点音信,他当的是啥兵呀,村里人都说闹不懂。志强兰玉俩呀,现在村里都已经拿他们当大学生看待啦,杨志强是全镇前三名里的,杨德宽现在走到哪都有人递烟,老大志刚在军校,是营级军官了哩,去年国庆时回乡探亲,连县里都惊动了,他听说了你的事后还专门上桃花涧看的来着;小玉在县里也拔尖,她妈现在在村里走路都仰着脸,不咋搭理人,说以后要跟闺女搬城里住呢!”吴月感觉云山的脸绷得更紧了。 “大家都很好,而我”云山嗓子紧得快说不出话了。 “好云山,你比他们都有本事,就是耽搁了三年。你才十八,干啥都不晚。我当你是自己的男人,如果你不想待村里了,你就出去混,到大城市、到京城去,你走后,我跟李大柱断了关系,吃斋念佛再不让人碰。等你回来接我,我不求做你老婆,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就行。”女人动情地捧着男人的脸,轻轻地吻着。 “吴月,长这么大,今天最高兴,因为我是你的男人了。我不是因为别人出色难受,我是因为自己落后了心有不甘。山里人从不抛弃自己的女人,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云山搂着女人,紧紧地拥在怀里。 “我知道,云山,你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男人。我就当今天是我们的好日子,以前小,不懂什么是爱情,只知道听从父母安排,竟嫁给了那样的男人。今天吴月要重活一次,只为你,无怨无悔!” 第38章 爷爷的信指引方向 白天云山吴月二人都不敢出去。 从南爷爷那里找到针线剪刀,吴月把雁飞的旧衣裤改大,给云山穿上;把云山碍事的长发剪去,用皮筋先简单扎住;把床单被褥等给拆洗晒下;用麻绳量了云山的身高、肩腰尺寸还有脚的尺码。云山呢,把各个房间收拾了一番,把散落的东西都堆放到床上,用草苫苫上,结果在自己爷爷的枕头里还发现了三百元钱和一串钥匙,把久未使用的地窖打开,清理干净后,点上药材熏上。忙忙叨叨一下午,二人略作休息。 天凉了,黑得早,大概7点来钟时候,云山送吴月回娘家。吴月只拿了他二百块钱用来买衣鞋布料等,余下的钱叫他办正事用。 夜晚对云山没有任何影响,吴月累了他就把她背上,二人各得其乐。吴月不累下来了,云山就顺手打了两只野鸡给她带上,他那眼神身手,夜里打猎简直如探囊取物。有云山的超级脚力,吴月很快就到了桂花涧娘家村口,二人依依不舍吻别。 回来路上,云山打了个狍子扛到桃花涧竹林,他沿昨夜砍在竹子上的印记去寻找云崖之府的洞口,却发现除了一地狼藉,哪里还有洞口的影子。云山百思无解,只得惆怅而回。 到家后已是半夜时分,云山把南爷爷那箱珍贵古董放入地窖;把地窖口牢牢地封住。把狍子清理干净后用盐和泥巴糊上,放入灶下灰烬里扣住。 云山现在的苦恼就是睡不着,没有觉。吴月要在娘家待四五才能回来,这对刚品尝到人生新滋味的云山十分折磨,呆在这里出门都不方便,下山买东西还有点不好意思。不如上山,一边等吴月,一边可以找大黄。 看来三年前的泥石流改变了不少山的走向,云崖峰只是其一,云崖之府原来在桃花涧对岸,而出来时却在亮堂地这边的竹林。往桂花涧走的路似乎变短了些,难道中间还有山峰消失?原来打猎时夜里赶不回去时,会找山洞来藏身,如今这些山洞似乎换了位置。山里比三年前显得更荒,以前进到山里如同仙境,现在一片萧条 云山在山里转悠到快天亮也没有发现大黄的踪影,碰到狼和野猪倒不少,不过它们离他老远就跑了,似乎是不愿跟他为敌。 终于找到一个熟悉的山洞,里面还有猎人休息时堆的干草,水缸,舀子之类的,云山决定暂在这里歇下。 三天无所获。云山很纳闷,大黄是不在了,还是远赴他乡了?不能再耽搁了,得做点别的。上半夜,他返回老屋,敏锐的他通过钥匙的位置变化立刻觉察到有人来过,但房间里一点都不乱,难道是熟人? 他突然发现书桌中间抽屉没关严,特意用蜡烛头支开一条缝,云山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他点上蜡烛头,缓缓拉开抽屉,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沓钱,云山把钱挪开,是一张便笺,云山颤抖着手拿起便笺,熟悉的字迹,是梁爷爷那笔草法不准确的草书,云山的眼泪夺眶而出“阿山,梁爷爷又来看你啦,我知道,你肯定走出来了,因为我看到房间里有你新近住过的痕迹。脚印子不小,该是长高了不少?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困在山里的,但爷爷我猜你八成是有了奇遇。三年多了,都惦记你,小妮三番五次催我过来找你。你出山前先到村西南向阳坡,云灌木林里找个空坟,你自己的常用之物还有别人送你的东西,都在那里。记住,孩子,不论看到什么,都要咽下烂到肚子里,要坚强,别声张。打开墓道要用我教你的太极手法。 臭小子,爷爷我在这等了快三天啦,你一直没回云崖村,看来你很忙,倒是好事。现在我要连夜去济州,看看师兄去。跟你说哈,爷爷我买了一辆汽车,上哪玩都方便,想不想坐呀?我的电话号码你干爹那里有,我家地址是京城五道口。我和你南爷爷等你回家,但是切记:回京之前一定要先打电话告诉我。梁 1989年11月8日。” 今天?梁爷爷刚走?云山飞奔到村口看向崖下,可除了无边的黑暗和断续的风声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人世间的事就这么巧,跟梁爷爷出进都是前后脚。 云崖村老屋现在并非无人居住。在下河湾,家家户户院子都一样大,人口多的户,院子里就养不下牲口,所以有几家养殖户,比如李占山,又搬回老宅住了,反正现在已过了中秋,没有大雨水,村里干部也不管。 村西南,暗夜无人,云山闪身进了向阳坡灌木林,凭着对蒙山美玉的敏锐感觉,他很快找到空坟,捣鼓开墓道的门,弓身钻了进去,黑暗中他宝石般闪亮的眼啥都看得清,也怪,各色虫蚁也纷纷躲避,转瞬不知藏到何处。撬开铁箱,一件件熟悉的物件进入眼帘,长笛、吉他、音乐盒,干娘给的金碗,爷爷的蓝布包,自己的银针包、笔砚、石头咦,这是啥,云山拈起音乐盒边一张泛黄的字条,字已有点模糊了:云山,我来找你玩了。我相信梁爷爷的话,你只是暂时被困在山里了。像在金陵救我的那次一样,你一定要凭你的机智和能力走出来,记得到北京来找我啊!一定啊!-----沈澜依。 云山的心像被针扎般刺痛,他把字条折好放进音乐盒里。蓝布包上还有一沓信纸,是梁爷爷写的:阿山,你梁爷爷我的卦一直灵,所以我知道你没死,我们还会相见。你的太极功夫才登堂,一些微妙的地方尚未贯通,有朝一日,你必会到这里,这沓纸里有我习太极多年的心得,本打算日后细细归集总结的,来不及了,匆忙之间写出你看着可能会含糊,多推演领悟!另有几个抄本在你放彩石的箱子底,是我用来吃饭的家伙,《麻衣相学》、《穷通宝鉴》、《子平真诠》,每页背面都有我的注解,道尽了穷通得失福祸,拿去好好研究。观天地万象,察世间百态,到万丈红尘中去! 另:你爷爷蓝包里有他给你的两封信,好好悟一悟。梁爷爷的东西只是术,你爷爷留给你的是道,是能让你在万丈红尘里搅动风云,扶摇上九霄的大道。孩子,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不论何事何物,都不可沉郁在心中,淡然、泰然、坦然、自然,方是大丈夫立世本色! 云山心中不好的感觉陡然升起,以前的梦、如今的坟他用力甩了甩头,用颤抖的手打开蓝布包,拿起第一封信展开,字迹牵丝引带,应该是时间紧迫时所疾书,不过笔力依旧遒劲: 阿山呐,爷爷搞了半辈子的经济研究,以前都是给大领导们作报告,今天要给你小子讲讲喽。 当前的经济形势:积贫积弱已久,又经浩劫,人心思稳,当休养生息,发展经济才能富民强国。富民强国是的责任,然而要想长期和平发展,必定要营造相对和平的内、外部环境“这是爷爷的‘道’?”云山接着往下看:前期,外部强敌环伺,dg老人家接手以来,先裁军简政,这一步棋看似窝囊,其实高妙---减轻了国家负担、为地方增加高素质干部布局经济建设、向世界昭示和平决心(即暂不报复jp、暂不解放、暂不收拾黑心小国),再搁置争议共同开发以友邻惠邻,是示弱韬晦,以谋一段时期和平的外部环境;数年前,他老人家两次严厉打击犯罪,就是要廓清宇内,营造内部和平的社会氛围,接着又重修宪法,把私营经济作为合法存在,纳入法律保护,就是为将来的大发展埋下伏笔。 具体到经济发展,农业的改革已率先进行,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大部分农民的温饱问题,一小部分头脑灵活的人兼营了商品买卖,甚至率先富裕起来,但是随着劳动技能的提高和机械化介入,农村将出现大批富余的劳动力无处可去。 于是,国家的下一步棋——城镇化建设将拉开大幕:要想富,先铺路。铺路架桥、拆旧房盖新楼、建工厂造产品,这些项目的推进要用到大量的建筑工人,于是,农村富余劳动力从四面八方进入到各个工地、工厂,成万上亿的工人从国家手里挣到钱后,一方面要在城市消费,衣食住行几个方面汇总起来,金额是天文数字,这会促进城市繁荣,私有经济将蓬勃发展。另一方面,他们挣到的大部分钱会花在农村,除了必要的消费,他们可能搞养殖、建作坊、跑运输、学手艺、种植经济作物、提升受教育水平等等,这样农村的经济就被搞活,富裕的人将越来越多,私有经济将会取得大发展的机会,作坊可能变成工厂、变成公司,甚至变成集团公司、跨国公司。 这个过程中,国家通过税收调节获得财政收入。但是一个国家若要真正富强,必定要在与外国的通商中赚取利润,前期国家解决了外部环境问题,对外通商势在必行,在与外国商人做生意的过程建立起民族自信与赚钱是同等重要的。 国企改革迫在眉睫,十个国企九个亏。原因很简单:吃大锅饭久了,人的劣性便会显现---相互推诿、敷衍了事、吃里扒外、贪污受贿等等,改革的方向有两个,一个是私人承包,一个是吸收外部投资并由外部股东控股管理。 阿山啊,你发现?dg为了准备经济发展作了多长时间的准备?十几年呀!所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要提前做打算,阿山,想过吗?国家要大量建设,百姓要消费、要经商做生意,这需要生产多少商品才够用?我们国家缺这些商品,更没有多少工厂、运输队伍和技术人才。你想想,这里面有多少挣钱的机会?比如:二十年前建成通车的金陵长江大桥,不包括前期的设计勘探光建设期近9年,需要管理人员、各类技术人员、各类施工人员、后勤保障人员、各类建材、各类机械、各种工具耗材运输车辆等等不知凡几,那么人员从哪里来?建材从哪里来?工具机械从哪里来?这就需要大量的供应商,如制造工具的厂家、生产钢材、水泥的厂家、生产机械设备的厂家,供应商们把产品卖给国家得到利润,有了利润再扩大生产国家就得到税收,得了税收国家就会加大基础建设规模,满足人民群众便捷出行需求(修路建桥)、生命财产安全保障需求(公安警察)等等,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爷爷去过欧洲、北美,那里的国家美丽富饶,人民生活富足安定,我们暂时还不能比的,但是我们zf的优势就是能集中力量办大事,相信只要dg的战略能延续,你们这一辈就能看到咱们国家赶超它们的时候。阿山,大丈夫在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dg,纵横捭阖,欲一扫百年积颓,创亘古未有之盛世,如你我百姓则应顺应大势,泛舟商海,逐浪潮头,以商道济天下、惠生民。你和你干娘去崇州,要经过金陵等地,一路上觉得各地的人生活状态怎么样?他们何以生计? 你再想想兰陵城何以生计?桂花涧云崖村的人何以生计?想过后,你自己有什么打算?是上大学,分配一个好工作,做一个螺丝钉?也不错,但太平淡了些。爷爷如果像你一般年轻,则打算先去租地建厂,生产几种建材,如水泥、沙石,混凝土,赚到钱后再升级去制造工具设备,如小推车、电焊、电锯等,赚到钱后再升级制造技术要求高的设备,如吊机、车辆、电焊、车床等等。当然你要去工地实地作业学习,了解每种材料、工具、设备的利润规模才行。 这是第一阶段。 第39章 云山下山,吴月筹谋 国人的弱点是小富即安,不舍得投入,不图进取。其实所有的产业,都要持续进行技术升级方面的投资。上面说的种种,只是特殊时期积累财富的简单方法,一段时间之后,就要更新产品,淘汰旧产品、旧工艺,保持技术上的领先。 阿山,当社会财富积累到一定阶段后,人们满足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便开始追求精神层次的满足:图书、音乐、珠宝装饰、名人字画、古董收藏这些才开始大行其道,人们从务实开始务虚。爷爷知道你有一箱好石头,不要丢了,有它们大放光彩的时候啊,呵呵。 在第一阶段,你已经积累了不少的财富,可以考虑经营这些“虚”的方面,那如何知道社会要进入第二阶段了呢?这就得看教育普及程度,连兰陵山村的穷孩子都能上得起学了,社会就要步入第二阶段了。不过第二阶段经营的布局也得提前安排,比如你想从事玉石的加工、设计、销售,你在京城的王府井呀或金陵的新街口呀,提前买上两间铺子,先租出去,时机恰当了再自己经营。但无论哪个阶段,制造工厂不能丢,技术升级要持续。于你而言,此为立身之本;于国家而言,此为强国之器;于社会而言,为蓄财蓄人之池,切要牢记。 人追求的第三层次大概是思想的独立与自由,于商道而言,满足个性化的服务是高级生意,当然你本人也必须能达到相应的境界才行,爷爷没有什么能建意你了,到了这阶段,你只需随心所欲不逾矩便好。 孩子,还有两件事你须牢记,第一件:在我们国家,土地永远是最重要的生产要素,在农村如此,在城市中更是如此,拥有了土地,你便能立于不败之地。所以,当你拥有了一定的财富之后,在农村跟城市购置一些田产是优先选项;这第二件就是,财为水,不可独占,独占就有人会渴死。所以,在你从商过程中,不可食全鱼,要让你的合作伙伴、竞争对手、利益相关者都有鱼吃,这样才能长久共赢,不招嫉恨。另外,当你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之后,便要思考全身之道,这一点可以请教你梁爷爷。 阿山,爷爷当年逃命匆忙,在京城老宅的书稿未及整理安放,所以如今能留给你的只有这点文字,匆忙间言辞未必能达意,有机会你要找几本经济学方面的书好好研读,比如美国学者的《经济学》、《经济学原理》还有马先生的《资财论》等等。 好了,我的好孩子,到万丈红尘中历练去!阿山,爷爷相信你一定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康庄大道。 198年月日 云山似懂非懂的读完,歪着头细想了会,爷爷原来是大学问家,是为国家出谋划策的人。信的内容不太好懂,还想再细看看,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坟里,于是赶紧看第二封信。 这封信爷爷应该是先写的,运笔精当,丰神隽逸,有兰亭的影子: 阿山,我们家祖籍并非京城,而是浙江湖州。爷爷当年在西南联大毕业后,就留校任教了,再后来随校定居京城。 我和你奶奶是大学同学,解放后爷爷依旧教书做学问,你奶奶则从政做官了。由于经常意见相左,我们渐行渐远直至彻底分开。兵荒马乱的年代,本来就没有正式结婚手续,所以分开也没有离婚手续。你奶奶的户口一直就在娘家,跟我们爷仨不在一起。你的父亲叫云海,是一名军人,呵呵,本来你不宜叫‘山’,毕竟‘山’在‘海’之前嘛,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自你两岁起,你们父子分离,十数年间再未相见。爷爷未曾习你梁爷爷的本事,不识生辰八字、祸福穷通之数,连累你们父子如此,爷爷对不住你们啊,心里一直有愧。 你父亲当年也是京城大学高材生,人材一流。你奶奶想和一部级高官联姻,就一心让你父亲与高官女儿交往,而那高官之女既无才貌又性情泼悍,平时就以欺凌弱小为乐,是大学的女霸王。你父亲自然不愿意,而且他也有了意中人,就是你母亲海霞,你母亲毕业于京城医科大学,性情贤淑,与你父亲是青梅竹马,加上我和你外公是多年老友,自然赞成你父亲的选择。 这让你奶奶非常不悦,她与我彻底断了联系,甚至没有参加你父亲和你母亲的婚礼。之后,她利用权势打压你外公外婆和我,自然也没放过你的父母亲,即便在你出生后,你奶奶也没停止她的疯狂行为。大运动中,她对我处处刁难,诋毁我的人品,攻击我的政策研究报告,阻挠我职务正常调动,甚至鼓动组织调查我的背景立场,这让我和我的朋友们陷入危险境地,那时候只要立场有问题,个人生死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整个家庭包括近亲都会受到牵连。后来若非有挚友暗中报信,我们得以连夜出逃,我和你南爷爷、梁爷爷恐怕就会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当然,打击我们的不只有你奶奶,还有其他人,他们不希望我回去,怕我夺走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职位和利益,怕我的经济策略重见天日后他们会被靠边站。 我们在云崖村能平安生活十几年,并非敌人优容,而是我们韬光养晦、不曾踏出山村半步的缘故。当然现在爷爷有些猜测,就是最高层对我们也有一定的保护安排。 阿山,你看到这封信时,爷爷多半已不在人世了,不要伤心,也不要害怕,听我跟你说:国家现在要抓经济建设,爷爷曾经的建言多半已得到领导的重视。估计高层里有人提议要我出山,把原来的建议再细化,提高可操作性,所以迫害我们的那帮人坐不住了,是呀,要让他们放弃既得利益比放弃他们可怕的立场更难,对他们来说,最容易的事大概就是消灭我,让我和我的策略不能再现世间。从京城回兰陵的火车上,你梁爷爷发现了特别行动组的人,估计就是冲我们来的。我们现在一起躲在一个朋友家,信里我不能说他的姓名,见着梁爷爷和南爷爷你要记得问他们,爷爷恐怕没有机会感谢人家了,你一定要记得代爷爷去看望、报答他,做人就是要知恩图报。 爷爷平反的事还不确定,你南爷爷梁爷爷都已平反,而且都已恢复职务待遇,这次去京城他们完全可以留下生活,但他们为保护我又重返云崖村,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你南爷爷和梁爷爷的恩情比海深、比山高啊;爷爷若遇不测,尸骨就葬在云崖村向阳坡,也没什么财物留给你,京城的老宅和平反后的补偿如果能领到你就都领去,做大学学费、生活费应该是够的。再有就是,你有空要常去看看你的外婆,她叫乔易安,从林业大学退休后住在海淀黄庄号。你外婆这些年更不容易,对她好点。 老一辈的恩怨,爷爷本不打算跟你说的,但是迫害已经临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你若回京,要保持在云崖村时的样子,凡事低调行事,不要惹人注目,多向南爷爷、梁爷爷请教,有些人做事没有下限,不可不防。另外,阿山,不要怨你的父母,他们是被时代和亲人揉搓的可怜人,过得不容易。 对了,你奶奶叫缪其湘,她的哥哥是副zl。千万不要想着如江湖儿女般报仇之类的事,不是害怕,也无关乎仇恨,一切都是定数,你安稳做自己的事业便是对爷爷最好的慰藉。 阿山,你一向有主意,其实人生路如何走完全可以自己选择,也不一定非要去京城。无论怎么走,爷爷相信你都能做得很好,爷爷会把当今社会的形势、当前形势下的普通人该如何发展写下来给你,你好好斟酌! 爷爷 年月日 爷爷真的不在了!那些噩梦都是真的!怪不得刚从崇州回家时,南爷爷的目光有些躲闪,喝酒那么容易醉云山泪流满面。 再也见不到爷爷了,还没来及孝敬他老人家半分他就走了!他那样与世无争的好人,为什么会有人对他下毒手?云山心里升起了无边的痛恨,这一刻他真想连夜赶往京城,手刃仇雠,夺回爷爷失去的所有。不过他一向理智稳重,知道凡事需要时机,爷爷即使在生死之间也没有怨恨,大概就是怕自己不理智。对了,他老人家真正的坟呢?兰村长和干爹他们知道吗? 在空坟里坐了很久,云山心里渐渐清明。趁天没亮,他把铁箱里的东西分次运回家,藏入地窖。然后坐在书桌前,反复看爷爷给他的建议和教导,习惯了爷爷的安排,云山一时没了头绪,他需要在爷爷的信里找到今后的方向。爷爷说上大学分配个工作太平淡了,赶上好时代要做弄潮儿,以商道济天下在崇州和金陵的一幕幕在云山脑里浮现,他心中的想法渐渐清晰。 天刚蒙蒙亮,云山背上背篓,特地戴上手表下了崖。吴月快回来了,他得买点粮食菜肉,手表也要修。云山的心态是:得尽快走入社会,但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目下窘迫的样子。 然而崖下村已经不复存在,学校、邮筒、杂货店包括酒坊、客车停靠点也都搬到下河湾去了。犹豫再三,衣服漏肉就漏肉,反正也没人能认出自己,云山拐弯奔下河湾而来,果然,路上碰到的人,少有在意自己的。收红薯的、打草料的、放牛羊的,都忙忙碌碌的,盯着自己的一摊活儿。 比起三年前,人们的衣服讲究了,补丁少多了;小道上络绎不绝的都是骑自行车的人,连上学小孩也都骑上车了,个子矮的把腿别到大梁下骑,很丑,不过大家都是司空见惯的样子。 开始云山觉得自己像个叫花子,还羞于抬头,见无人关注自己,渐渐也就很自然地观察起来了。 虽然清早天凉,下河湾早市却热闹的很,豆腐凉粉摊、油条烧饼摊前都围满了人,显然手里有活钱了。云山还像以前一样,每样都买点。在肉铺那里,挑上好的五花肉称了三斤,又要了两个肘子。修手表电器的人还没开门,门边修自行车的热心师傅给云山的手表上了弦,又帮忙对了表,嘱咐他每天这个点上弦就行,表没坏。 早市没有成衣铺,有卖鞋的,也有理发的,云山喜出望外,花了五角钱理了个三七分头、三块钱买了布鞋胶鞋各一双。可能习惯使然,云山又打了几斤稻花香,买了火柴蜡烛、油盐酱醋若干,然后背上满满一篓抄近道回去了。 中午时分,吴月也是手提肩扛的回到了老屋,累得直喘,把云山心疼够呛。须知现在不论上山下山,主道都是围绕下河湾,往云崖村的路都偏僻荒芜,容易出事,吴月长得又好看,难保没有心生歹意的。 “诶?啥时理的发,我都买推子了。乱花钱。”吴月边嗔怪边给云山拂脸上的毛茬。 “早上我去下河湾早市买菜,见有理发的就理了,才五毛钱。” “没碰到熟人?” “没看见,也没人搭理我。” “云山,你热点吃的,我先把布裁了,吃过饭下午就得做出来。”吴月边洗脸边安排。 “干嘛这么急,下午歇歇,衣服明天再做也不迟!”云山想和她再聊聊。 “傻呀!早弄完,办正事去,先问问你爷爷的事,然后跟你干爹干娘商量商量下一步干啥,老待在这荒村野地的不急?” “好,早上我买了不少菜。我看这会也没什么人,炖个肘子给你补补。” “哎呀,晚上再弄,肘子那么大的香味别把人给招来。我看桌上有豆腐、凉粉啥的,烧点开水焐热了就行,弄。我明天就得回李家,我听人说李占林在家跟没事人似的,我掉进山洞那么大的事,他都没跟公公婆婆说,胆得多大,我得回去揭去他的人皮,让他蹲牢去。” “吴月,他住在什么位置,你告诉我,我晚上不弄死也得要他半条命。” “你怎么弄?咱不能干犯法的事。” “保证人不知,鬼不觉,我想怎么收拾他就能怎么收拾他。” “云山,跟这种烂人不值当的,你办你的正事去。对了,你只好晚上出门,去兰村长家一趟,让他帮忙办个身份证,没这个出门不方便,李大柱他们外出打工的都得办,不然坐不了火车,到地儿人家也撵。” “哦,你啥事都能想到了。”云山觉得吴月比自己强多了,有点气馁。 “谁叫你是我男人的,我不替你想到谁给你想,你早点成功,也好早点接我离开这里呀。”吴月说罢亲了亲他,把布匹铺到书桌上,开始用粉笔划线。 云山肃然,烧水热饭去了。 下午,吴月做衣服,云山在旁边打下手,说说笑笑的恰似恩爱夫妻。云山抽空把自己的针箱翻了出来,烧水把针消毒——晚上准备给兰村长针一下,又就着热水把肘子和肉洗净割匀分别腌起来——防止味大引人,他准备用叫花鸡的做法来烤制这些东西,让吴月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第40章 想借点本钱,不料干爹这么困难 云山晚上十点多才回到老屋,吴月还在蜡烛旁给他做棉鞋。 “咋样,兰村长能办不?他家里没旁人?”吴月问道。 “吴月,你猜不出来,我这三个钟头都干了啥?” “不是给兰村长治病,然后让他办证吗?”吴月正走针引线,随口答道。 “按你说的位置,我先去了顶西北角李占林家,那老家伙正趴在床上看手抄书呢,屁股冲着窗户,我照他屁股上射了三根松针,秋裤都扎透了,老小子嗷地一翻身,又疼得跳下床,估计这下针全进去了,看他摸了一手的血,够喝一壶的,哈哈。” “该,这老东西就是欠收拾。你呀,也忒太淘气了,不过是为了给姐姐出气,来,奖励你。还干啥啦?”吴月亲了云山一下,云山的大手借机又伸进吴月衣服里,吴月也随他了。 “我是怕去兰爷爷家太早,家里有人。从李家出来我又闪进了大队部,见灯亮着,就扒窗户往里看,罗贵田那个家伙正数钱呢,趁他起身撅着屁股锁抽屉,也送了他三松针。都给个警告,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他们!” “嘻嘻,罗贵田那么要面子的人,估计都不会找大夫去,非得自己拔。干得好,没给人瞅见你?”吴月噗嗤转哈哈地笑了。 “哪能呢。兰爷爷家没别人,我跟兰奶奶说是阿山,老奶奶吓坏了,她见我的针箱是南爷爷用过的,才半信半疑,我又把坠子给她看,她见坠子跟她家兰玉那个差不多,这才信了,给了我二百块钱压惊呢。老头儿主要是肝的毛病,本来汤药就能治,耽搁了,我用长针给他疏通肝经,没一会儿肚子里叫起来,我让兰奶奶赶紧把窗户打开通风,那个味儿呀估计再扎两次就差不多了,然后就是调养,肝好了人就没大事,兰奶奶听我这么讲高兴的什么似的,身份证、高中毕业证、猎枪证都应下了,连宅基地都还有我的份儿呢。”云山眉飞色舞地说着,手上也兴奋起来。 “小男人真厉害还会看病。姐姐经常觉得肚子不舒服,你帮我也瞧瞧嗯没嘱咐兰奶奶给你保密?” “好,这就给你瞧没忘,你的话我都记着呢。” 1989年11月11号下午,兰陵,惠民农机配件经营部开票室。 “潘科长,说话就年底了,这么多应收款都没到账,明年春耕前的备货要受影响呀。我盘了一下,现在起到明春春耕完成,咱至少得有三十万进账才能转起来,那笔二十万的贷款月底到期,我去找夏行长说说,申请展期半年,估计问题不大。不过展期后再想贷怕要困难些。 该说不说的,你啊,心太软啦!人家要赊你就给赊,现在社会上三角债情况多严重,咱们的货,可大部分是现款进的,你干吃亏。” 刘会计慢吞吞地反馈着经营数据,还叫着潘良驹以前的行政职务。 “我明白,刘会计,这阵子我不干别的,就只催款,放心,能转得动。还有,现在是淡季,没有多少生意,你老不用天天来坐班,多冷!”潘良驹道。 “那中,那我就隔两三天来一天,快阳历年了,家里也得拾掇拾掇,明后天我就请假了。”刘会计说着站起来锁了抽屉提前下班。 “翠花,你跟满仓俩明天开始,只管要账,两万块钱以内的户归你俩要,要来伍仟奖五十,要来一万奖一百!”待刘会计走后,潘良驹跟营业室的唐翠花交待。 “叔,他们家都有狗咧,进不去。”唐翠花心有余悸地说。 “所以叫满仓跟着你嘛,跟狗别硬刚啊,多动动脑子。拿不回钱,年底奖金一分钱没有。”小姑娘一叠声答应着跑去找满仓了。 潘良驹坐了下来,捻着一根刚掉的白发,发了一阵呆。不用刘会计讲,那点账他心里有数。极不情愿地拿起电话,酝酿了好几分钟,他拨通了一个号码:“赵书记,你好你好。我老潘呀惠民经营部老潘这不快年底了,多少给我解决一部分,我得付租金啊,开会?那我过一嘟嘟” 老t这样!潘良驹把话筒狠狠扣在机座上,哆嗦着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浓烟从鼻腔里喷出。抽了半根,又掐了,他左手取下眼镜,右手用力地揉着脑门和眼睛,手指头焦黄。应收账款九十六万,赵家湖的赵家欠二十万,都一年多了。更可气的是赵家起了示范作用,那些欠着十万八万万的,有样学样,都盯着赵家,赵家不付款,他们有钱也不付。真后悔把赵家欠账的事跟这些小客户说呀,更遗憾自己身边没有兄弟子侄,势单力薄的真难呀!徒弟满仓干活没的说,就是太老实了。 应收明细金额的前三位其实情形相似,都是市霸村霸。这些人黑白两道都玩得转,打官司你是打不赢他的,惹急了,他倒打一耙,能要人的命,这种事不稀罕。 “要是阿山还在就好了,什么赵家五虎,三拳两脚让他变猫。”潘良驹咬着牙自言自语。 思忖半晌,他又抓起电话:“明秀,那块玉笏板就给老戴,五千咱们不也赚了吗,租金拖了一个多星期了都”被媳妇挂掉电话后,潘良驹更委顿了,因上回偷偷转让了一个玉扳指给老戴,被董明秀发觉后,她把所有的古董文玩都藏到了云山的房间,换了门锁,还把钥匙放到了单位。 这回酝酿了足有十分钟,长叹一声,潘良驹又拨通了第二家大户的电话 时间回到潘良驹电话要账当天的早晨。费县开往兰陵市区的中巴车上,云山还在回味着前两天的甜蜜:有女人真好,吃穿不愁,还事事给安排妥当。 “云山,玉石我不懂,帮不了你忙。收老古董的事我记下了,我让我娘、我哥也给你留意,收了就放我娘那儿。其实我哥也喜欢琢磨这个,他好像挺明白的。梁先生给你的三千块加上我私房钱有一千块,也能收不少了,贵的咱不要,先收些小的,对?” “对。大舅哥的手艺不赖,给你做的那把护身刀比南爷爷做得还好,跟于连成干大材小用了。等我的生意做起来,我要把他请到金陵去。” “谁是你大舅哥呀,嗯?金陵是大城市,请一个人去又管吃又管住,你以为那么容易的?” “到底是自家女人,向着男人” “讨厌,别打岔!本钱呢,跟你干爹干娘他们借点,他们都是大领导,拿几万块钱出来不算什么,别不好意思张口。你明天上集买点干鲜山货,不管多亲,上门都不能空手,知道吗?后天一早就走,耽搁一天是一天的钱哩,啊。” “知道了,听你的。你明天回去也当心点,别把李占林逼得太狠,他要反咬你一口你的话,你还讲不清哩,不行的话你就回这儿,我给你收拾李占林。” “我懂,在家时候我娘都跟我交待了,娘们儿的事,你别操心了。我明天中午回村,太早了他们生疑心,太晚了收拾不了李占林。对了,我的身份证你看过放回去没?” “放回去了,下个月18号是你的生日,我有个礼物明天送你,下个月我还不知道在哪呢。” “啥生日不生日的,我们不兴过那个。你要送我啥?你的生日是哪天?” “明天你就知道了,是个小玩意儿。我是6月18号,还早呢。” “快天亮了,睡。讨厌死了,把人家那里弄疼了都” 想到这,云山咧嘴笑了笑。想起昨早吴月戴上他连夜刻好的蒙山玉坠激动得亲了自己一分钟,云山又笑了笑,那的确是他目前刻得最好的一个,正面一个隶书的‘月’字,反面是两行八个字,‘皎皎如月,圆满其心’;也不知道她使得啥法子,村里传李占林是被他哥打得跳墙跑了的,竟然还能跳墙?云山摇了摇头;村里还疯传了一件事,说罗贵田被鬼钉了屁股,而兰老头被山神救了。想到这,云山又笑了笑。邻座上的大娘被他吓着了,捅捅他问没事,又笑又摇头的,别给不干净的东西附上喽。 第二次进市里了,这回云山背的是旅行包,穿得也不土,藏青的中山装,里面是白衬衫,衬衫外套着吴月在娘家三天里给云山织的毛线衣,鞋是才做的青布单鞋。吴月当真是心灵手巧,衣服和鞋都特别的合身,显得本就高大的云山更加英俊挺拔。 找到惠民配件经营部不难,站在开票室门口的云山就这样听着干爹一家家地打着电话,卑微又疲惫。干爹老了,后脑勺都是白发,还有点谢顶。一圈电话打下来,潘良驹嗓子都哑了,喝了一口水,他又拨通了赵家的电话:“赵书记,我是潘良驹呀找你二哥?他不接电话呀我上回去了赵家湖,被你二哥家的狗把腿都咬了啊没钱?赵书记,这都一年多了,我是看在你面上才赊给你二哥的,马上年底了,你多少给我解决一部分,二十万哪怕你先给我十万,我能转起来也行呀多少?三千?赵三虎,你欺人太甚!” 潘良驹‘砰’地摔了电话,猛地站了起来,‘啪!’,水杯摔碎的声音传了出来。 云山悄悄地退了出去。 赵家湖,赵三虎、赵书记,竟然非常有名,旅馆前台的小姑娘都知道: 赵家湖是个城管村,在城乡交界处。赵家的五虎兄弟远近闻名,五兄弟都在壮年,是家族管事的。据说族里光四服内的青年兄弟就有上百口,都听五虎差遣。大虎的小儿子赵必胜在市里上技校,没事就领一帮人在饭店吃霸王餐、在舞厅里打架,外号‘虎逼将军’,哪个不知道,校长都不敢管。三虎接他爹班当的村支书,五虎是治保主任,老大卖建材、老二卖农机配件、老四卖种子、农药化肥。因为五兄弟里有两个村干部,而且家里生意做得很大,一般供货商都买他们账。谁知他们兄弟不光是生意鬼子,更是地头蛇,给他们弟兄供货的,十家得有七八家被坑。没被坑的必然得有些势力。 跟他家要货款,兄弟几个早已默契,相互推挡,都说不是自己的债,要是找村支书三虎的话,那就是拖,也不说不给,就说没钱。有的供货商被拖的家破人亡。你还不敢跟他打官司,他市里头有人,返过头来下黑手报复你,不死也得断条腿,要不就是折腾人家家人,坏死了。 听云山是外地口音,说话好听,人长得又帅气,小姑娘知无不言,把赵家湖村的具体位置也告诉了云山,还特意嘱咐云山,最好白天出门,现在外头不安全,那些跑三轮的有不少就是赵家湖的,黑着呢,晚上敢抢你。 云山一听正中下怀,交钱谢了小姑娘,背着旅行包进了房间。天黑时,他把弹弓、短刀、石子等放进一个布袋出门吃晚饭,有了在金陵的经历,云山在兰陵这样的小城市游刃有余,吃过饭看表刚过七点。他招了辆三轮车,说去赵家湖村村口,讲好价钱五元。到了路灯照不到的地方,车夫果然有了动作,要停车撒尿,云山不想耽误工夫,拔刀顶住他的腰,“别整那些没用的,接着走,否则废你一只手。”这货估计从没碰过硬茬,左手拔出一活头扳手往后座就挥,云山抓住车夫手腕猛一扯,只一下,车夫的胳膊就脱臼了,正疼得呲牙咧嘴,云山又一个直拳打在对方的鼻子上,那货顿时鼻血长流,眼睛被酸得睁不开,门牙也掉了两个。 “走不走?”云山拿着活头扳手点着车夫的帽子。 “走走走,疼疼,我胳膊断了。”车夫怂了。 云山一拉一扯,胳膊复位,那货又疼得一头汗。“快走,不然打爆你头。”云山知道对付狠人,就得更狠,跟对付野狼一个道理。 车夫没敢再出幺蛾子,乖乖送云山到了赵家湖村村部。云山下车看了下表,八点半整。甩给车夫五元钱,云山说:“再不老实,我让赵必胜收拾你。”车夫一声不吭地调头走了。 赵家湖村部灯火通明,隔着院子铁栅门能看到办公室门旁停了一片自行车,还有几辆摩托车,透过办公室门玻璃能看到里头有人影来回走动。云山看四下无人,跳过院墙,从屋后借树的力登上村部的房顶,轻轻揭瓦向下一瞧,好嘛,村部成了赌场,两爿大炕上各一桌麻将,每桌四个人打,一圈人围观,人声鼎沸。两桌的主座上的人长得极像,都是方脸大耳、浓眉阔口,旁观围着主座点头哈腰的指指点点,三哥长五哥短地叫着,云山心想,这两个必然是主儿,先看会再说。 不一会儿,云山看出来,牌桌的钱不断往主座二人那里转移,其他几人看似陪打,实则输送。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果然有一人似乎恍然惊觉似的喊了一声:“操,都快九点了呀,散了,明天还得干活。腿都麻了!”其他人也仿佛才感觉到似的惊呼腿麻了。于是陪打和围观的纷纷起身点上烟,跟主座的二人道别,那个三哥也不抬头,拿出两份合同签上名喊住一个陪打的,递给那人一份,那人千恩万谢地接住转身走了。 片刻功夫,屋里只剩下两人,“三哥,这几个人够小气的哈,我这儿不到二万。”那个‘五哥’从炕上站起,好大的个子,云山觉得此人不比自己矮。 “我这也就两万来块钱儿,那块地先拖着,不给他们。进城不到一刻钟,有的是人要来送钱!过两天他们还得组局儿,你等着看。走,撒泡尿,憋了半天了。”哥儿俩把钱拃拃往被子里一塞,便出门到院里撒尿去了。云山一笑,机会来了,他顺着房顶溜下,捣破后窗,一跃而入。外面还哗哗的呢,云山已经把两拃钱塞进布包里了,然后立在门后黑影里。 二人撒完尿,刚上村部大门,提着裤子往屋里走。 “真他妈冷,明天雷子订亲,大哥是啥章程?”老三说着话昂然而入,踢鞋上炕。 老五接话:“啥章程?都通知到呗,全村一家不落,不收个万把块钱哎哟”老五没来及转身关门便被云山一脚踢在腿窝上,倒地不起,刚要喊 ,又被劈了哑门穴,发不出声来。 那老三反应挺快,他没喊,从炕里竟然摸出把手枪来,就要拉栓上膛,云山转身一甩手,两颗石子分别打在他脑门和持枪的手腕上,枪掉到炕上,趁他后仰,云山飞身下劈劈在老三的左肩,后者闷哼倒在炕上,云山又踢了他的哑门不让出声。回身拖过老五上炕,卸了他的左臂,疼得那货脸都变形了。兄弟俩大概自出娘胎没挨过这样的揍,互相眼神交流着,意思是问对方得罪哪个狠人了。估计二人同时想: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么狠的,没印象。都摇了摇头。 云山拾起手枪放进布包,把二人拉到一块坐在炕上,自己拖了把椅子,把电话拖了过来,坐在他们对面,“作为村干部,聚众赌博,公然受贿,这不是轻罪;作为村支书,私藏手枪,这是死罪。我现在打电话到市公安局,你就得彻底完蛋。”云山又从老三那边把他刚签过字的合同抽过来,放进布袋。“这个合同送到你上级那里,也够你喝一壶的。明早银行一上班,赵老三你立马把欠潘良驹的二十万打到他账上,当然你俩亲自送现金过去也行。潘老板欠我家货款,不过他是好人,我不想弄他,你俩是什么货色自己心里有数。另外,二十万,一年多的利息算五万,明早一块算给潘老板,少一分你们自己掂量。还有,那个赵必胜叫你们老大管好喽,哪天惹小爷我不高兴,我非废了他不可,听到没有!” 兄弟两个疯狂点头,心想这小子外地口音,怎么连赵必胜的事也知道。潘良驹是怎么结交到这么个煞神的。 “那就这样,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常言说得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要不是你们失信在先,也不会有今天的祸事!这事跟潘老板没有关系,你们的生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明白吗?” 说罢,云山开门走进院子,提气过墙,飘然离去。 第41章 小伙子,你找谁?潘良驹否极泰来 跑回旅馆,已近十点,前台小姑娘披着毯子,正瑟缩着打瞌睡。云山轻手轻脚闪进自己房间,拿抹布把衣服鞋擦干净,刚穿头一天,就爬高上低的弄脏了,云山怪心疼的。 从吴月那里知道,持枪也要证,云山看着布袋里的手枪犯了难:这个要是被查到,罪名不轻,丢了太可惜。左思右想,他到底还是把手枪裹严实,塞进旅行包。 布袋里的钱真不少,云山仔细一瞧,竟然有一多半是百元的大票子,心想该不会是假的。点了点,将近四万,头一回见这么多钱,云山心里砰砰直跳,万一那个赵三虎报警了咋办,自己会不会被抓起来? 心里装着事,云山翻来覆去在床上折腾一宿。他不知道的是,他干爹干娘也几乎一宿没睡。为经营部租金的事,两口子罕见地吵架了,潘良驹想动用媳妇的工资先把租金交上,自己被房东催了好几回了,面子折尽。而董明秀这一年来的工资是攒着给小岚上大学用的,因为她听说大学将不再,过去大学生享有的干部待遇也取消了,如果交了租金,外面的欠款万一收不回,小岚将来要用钱怎么办?还要借吗?父母那一万到如今还没还上呢,哥哥弟弟能没有看法? 尽管两口子吵架声音压得低,还是被隔壁的老娘听到了,本来天冷后老太太就害心口窝疼,听到儿子媳妇吵架,就着急下床想去劝劝,谁知起得太猛,眼前一黑就晕倒在地上。两口子听到隔壁的动静后连忙去查看,见老娘晕倒,头也磕破了,都后悔没控制情绪。潘良驹跑到经营部叫起徒弟谷满仓,开着小货车过来,师徒二人把老太太抬上车厢,董明秀带上被褥在后头伺候,连夜去医院挂了急诊。董明秀的工资没交上租金,倒花进了医院。 第二天,云山起床调息了一个多小时才精神起来,他打算去云岚的学校去,看能不能碰到她、认出她,看她长大变成啥样了。然后再溜达溜达,给干奶奶买点补品,下午再去干爹的经营部,就像刚到兰陵、才下汽车一样。 董明秀请了假在医院照顾婆婆,潘良驹一宿没睡,坐在经营部开票室里打盹儿。过了晌,满仓和翠花骑车回来了,“师父(叔),俺奶好了没,你还没吃饭呢?翠花,你去给师父买两个包子去。” “咋样,要到钱没?”潘良驹有气无力地问。 “就要到三百,在翠花那。”满仓的脚趾头能抠出个地窖。 “那回来干啥,接着要啊,他们上午开了张,下午不就有钱了,你俩挑两家就盯在那,看他给不给!”潘良驹没有了发火的力气。 “俺俩把这三百送回来,万一你要用哩。等阵俺俩还走,师父你掰急,俺俩还去要咧。”满仓说完转身要出去。 “潘科长,潘科长”老远的,刘会计蹬着他那台能进不能倒的自行车‘极速’赶来。 “哎哟,刘会计,这两天你不是要拾掇屋呢吗,怎么还赶过来了。啥事?说,我能扛住。”潘良驹迎上去,他猜可能是刘会计去申请贷款展期,夏行长没同意的事。 “你未必扛得住,天大的好事,咳咳咳,天大的好事!”刘会计白净的脸咳得通红。 潘良驹扶刘会计进了开票室,示意满仓倒水。“夏行长同意展期了?” “没同意,咳咳!”老头接过满仓递过来的水,习惯性地吹了吹,呷了一口。 “你老倒是说呀,那到底是啥好事哎?”潘良驹被慢腾腾的刘会计急得要跳脚。 “坐下,稳住喽。我吃过午饭去的夏行长办公室,说了申请展期的事,夏行长说刘师傅你开什么玩笑,老潘账上趴着三四十万你要展二十万的期?我说夏行长你看错户头喽,我们账上可只剩几百块啦。夏行长没搭我茬,喊了助理去楼下拿来两张进账单给我,才进的账,一张二十五万,一张八万三,我都没跟夏行长打招呼,揣了两张单子就赶过来了。潘科长,你再也猜不到是哪两家的。”刘会计抖呵呵的掏出两张进账单。 潘良驹站起一把抓过两张单子,瞪大两眼,可不就是二十五万和八万三?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亏得满仓一把扶住,才缓缓坐下。 “叔,你吃包子,热的哩,快。”翠花提着两个大肉包子跑了进来。 潘良驹摘下眼镜,双手捂脸,浑身抖得像筛子,泪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满仓,给你师父倒水。”刘会计吩咐,“翠花,给你叔烫个热毛巾。” 两个年轻人答应着去了。 缓过来的潘良驹接过满仓递来的水,喝了一口,“刘会计,赵家欠咱们是二十万呀,怎么多打了五万?赵二虎他连襟的数是对的。” “我也纳闷呢,莫非是利息?15个月的利息也没这么多呀?你别管,先等等,说不定会打电话来。”刘会计的账不会记错,他是农机公司的老人儿了,退休后原经理——后来的承包人想高薪返聘他,他没答应。因早年跟潘良驹投脾气成了忘年交,这才抱着帮忙的态度来到惠民经营部当会计的。 潘良驹用热毛巾擦过脸,狼吞虎咽地刚把两个包子干掉,电话响了,刘会计拿起电话,问对方是哪位,然后把电话递给潘良驹,嘴里还做着口型‘赵三虎’。 “哎哟,赵书记,怎么突然客气了,我算啥总呀,小买卖人,噢,五万是利息,你太讲究了,利息也用不了那么多呀啥事?你说。什么合同呀,我真不知道没有没有没有,我这除了我徒弟满仓,哪有什么高大年轻人外地?那倒是有,济州、潍坊两边我都差着人家货款呢好好好,以后还请你多照顾生意,再见再见。” 挂掉电话,潘良驹一头雾水,什么合同、什么高大年轻人?赵三虎这是闹得哪一出?“刘会计,这八万三可以先用起来。满仓,你下午支三百块钱,买些烟酒,明天跟我去赵家湖一趟,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刘会计满仓分别答应。 翠花把上午要到的三百元钱交了过来,问:“那,叔,下午我跟满仓还出去要账不?” “明天接着要,奖励不变,这三百请刘会计给你记上,今下午就别去了。” “好嘞!”翠花答应得葱脆。她是潘良驹师傅的小女儿,她的俩哥哥都称呼潘良驹为哥,她偏偏叫叔,董明秀很欣赏这个聪明伶俐、口才好的丫头,把配件零售的任务交给她,她也没辜负信任,给经营部攒下不少客源,一些客户就是冲着她才来买配件的。 刘会计骑车才走,潘良驹想起得让翠花告诉董明秀一声,家里有钱了。刚走出开票室,电话又响了,潘良驹的心又紧张起来,“喂,哪里?小汪你好又有两张进账单?多少钱?噢噢,我叫翠花过去拿。” 潘良驹被幸福砸晕了,不!是被钱砸晕了。要了一年,都没要到几个钱,怎么突然一天到账了四大笔?他怎么也想不通这是咋回事,难道政府打击欠债行为了?还是哪位大人物暗中帮忙了? “翠花,你来一下你去医院跟你婶说一声,就说账上来钱了,叫她别担心。她要是有话让你捎,你就回来一趟,没话捎你就下班回去。” 刚刚又到账十六万多,这下还了贷款,经营周转的钱也够了,潘良驹怎么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倚着办公桌,点上一根烟,痛快地抽起来,甚至还畅想起明年该如何拓宽销售渠道甚至包括整机销售。正美着呢,突然听到敲门声。他转头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儿,拎着个旅行包站在门口。 “小伙子,你找谁?”潘良驹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 “您认不出我了,干爹?”云山嘴唇有些哆嗦,他上前走了两步。 “诶,小伙子,干爹能随便叫?你是?”潘良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感觉,有那么一瞬,他看眼前的小伙像一个人。 “干爹,我是云山呀,我从山里出来了,来看你们。”云山上前去扶住干爹的胳膊。 潘良驹感觉自己站不住了,今天太要命了。他坐了下来,示意云山也坐下,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小伙子太高了,云山是不矮,但没这么高;眼前的小伙脸型有棱有角,英气逼人,云山是娃娃脸,让人容易亲近;眼前的小伙皮肤白嫩、目光炯炯,云山虽然白净,也没有这么白、这么润,眼睛也只是黑白分明,没他这么亮;眼前的小伙成熟稳重,而云山还很稚嫩哩。不对,不是阿山。云山被干爹打量得不好意思,心想:当初自己那样的尊容,吴月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怎么和干爹朝夕相处那么久,他还认不出自己呢。 潘良驹否定了那恍惚一瞬间的判断,却又怕错过,他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喂,护士站吗?我是潘赵氏的儿子潘良驹,麻烦你跟我爱人董明秀说一下,一会有个叫唐翠花的姑娘过去替她一会,请她马上到经营部一下,有非常重要的事,谢谢!对,叫唐翠花,去替她一会。” “小伙子,事情有点有点不是,今天我头有点晕,你说说你怎么是云山,对,说说”潘良驹按下心中无数个跃跃欲试的问题,让对方说说,人的相貌会变,但说话的神态变不了。 云山也猜出是因为自己身高相貌变化太大,干爹否定了自己一开始的判断。有时人就是这样,盯着看,熟悉不过的事物反觉得陌生。他摘下脖子上的坠子放到桌上,又从旅行包里拿来小岚给他的笛子放到桌上。 “干奶奶生病了吗?我才用南爷爷教给我的针法加上梁爷爷教我的内家功夫施针,治好了兰爷爷的病。干奶奶是啥病?说不定我能治。” “她是老毛病,没事。小伙子你接着说。”才听了三两句话,潘良驹立刻有数了,他捂住心口,点头示意云山接着说。 “大约二个多月前,我在云崖峰底下的山洞睡醒,一直都没恢复记忆,后来山洞顶的竹林塌了,我才从洞底上来,可能是习惯,也可能是冥冥中还有点印象,我摸黑摸进了云崖村老宅,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谁,因为没衣服穿,行动不便,就翻出雁飞哥的旧衣服穿上,回山里找大黄了。我前脚刚走,梁爷爷后脚就到了云崖村老屋——他买了车,开车来的,在老屋等了我三天没等到,他就去济州看他师兄去了,结果前脚刚走我后脚又回去了。 第二天我到下河湾早市买鞋、理发,到桂花涧买了衣服,今天就来看你们了。干爹,我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脸型、声音也有变化,所以,您认不出我了。其实,您变化也挺大的,比原来瘦了,头发也白了不少,还抽烟了,嘿嘿。干娘和小岚都好,小岚快要高考了” 云山尽量提到更多的人和地名,来证明自己,不过他没提吴月。 话没说完,潘良驹已经哽住了喉咙,他抓住云山的手,半天才说出话来,“阿山,是你,太好了,太好了!我说今天咋会有那么多好事,这个等会干爹再跟你说。干爹刚才不是糊涂,是不敢信,不敢信哪!阿山,来了咱就不走了,哪儿都不要去,想上学还是想上班干爹都给你安排。翠花呀,翠花!” “噢对了,她去医院替换你干娘了,这个翠花是我师傅的小闺女,人伶俐。你奶奶昨晚不舒服住院了,她天一冷就不大好,不碍,估计见到你也就好了。你干娘上午请假在医院陪护,我刚才给护士站打电话了,叫她一会过来,回头你别吱声,让你干娘认认,看她能不能一下认出你来。”潘良驹激动得语无伦次,末了还要故作轻松地调皮一下。 “好,干娘肯定一下子就能认出我。” “你干娘还在农业局,还是科长,五六年没动窝,将就着干。小岚还在一中,成绩不错,住校呢,知道你回来不得高兴坏了呀。家里呀,不敢提你,一提就。”潘良驹又哽住了。 “我其实就是睡了一觉,睡醒时也没感觉有多长时间,害你们担心我。对了干爹,你不在农机公司干了吗?啥时开的这么大个店?” “农机公司效益不好,后来改制了,我呢,就办了停薪留职。老本行熟悉,租房开了这么个经营部,老农机公司也叫人给承包了。现在呀,我们两家打擂台,这叫竞争,除了整机买卖咱弄不了,其他的农机公司有的,咱全有,今年干得不错哩,已经卖了一百二十多万的货,比在农机公司强?阿山,你还想上学不?不想上就跟干爹一块干,争取明年咱就超过农机公司。” 云山抿嘴笑了笑,刚要回话,听到营业厅有人进来。 “着急慌忙的喊我来,什么事呀?等会还得接娘出院,你还有心思跟年轻人吹牛。翠花说的事真假的诶小伙子你?” 第42章 干奶奶病愈,云山将去金陵 云山听声回头,干娘仍然是温柔的模样,即便生气脸上也没有厉色,只是鬓角添了几根白发,正要站起,被干爹止住。 “账上有钱了,我让翠花告诉你是怕你着急,下了班我跟满仓过去接娘,这会满仓出去买东西去了。明秀,我发现了个人才,喊你过来一起见见,以后就在咱这干了,我一个人又采购、又销售,又当司机、又要账跑腿,忙不过来,我想让他分一半去。”潘良驹对老婆说道。 “啊?你这整的是哪一出,没听你说过要招人啊。这小伙子倒是面善,你是?”董明秀心里隐约有个人选,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忍说出,不敢奢望呀。 “你猜猜,熟人家的孩子。”闻言云山差点笑出声,干爹跟昨天判若两人。便不说话,收起坠子和笛子,配合干爹做谜,笑吟吟地看着干娘。 “可不敢开玩笑,是是阿山!?”她的声音抖,手也抖了,想伸手摸摸,可眼前小伙的稳重模样让她把手又缩了回去。那个稚气的小人儿呢,穿着粗布坎肩烧烤的少年呢?她拉起云山的手,细细端详,隐约还有些小时的模样,不过可比三年前高大太多了。 “干娘,这个你认识,我是阿山,我在山洞里睡醒很长时间了耽搁了,现在才来看你们”云山声音有些哽咽。知道干娘心中仍有疑虑,他从中山装内口袋里掏出金碗玉箸。 “阿山好孩子,这几年受罪了不晚,山神保佑,能出来就好。哎呀,干娘太高兴了,好几年没这么舒心了,我得给你小姨打电话,叫她告诉外婆他们。良驹,你等会接娘出院后,再去把小岚接回来,今晚摆一桌,把刘会计、满仓翠花、大高还有房东都叫上,热闹热闹。等小岚高考完了,我们一家再来一回南巡,阿山,到时你再给大家亮一手,好不好?”董明秀流着泪笑着,笑着流泪,不过和潘良驹一样,她也没提云鹤年。 “哎呀好了,别哭了,高兴事,今天是双喜临门。明秀你去‘小兰陵’去订菜,6点半送家去差不多?我填张支票给房东,带阿山一起送过去,让他们见见我儿子,啥叫玉树临风。”潘良驹一下子有了钱又有了人,底气足了。 “行,那一会我们还在这汇合,等满仓来了,就一块去接娘。你们也快去快回。阿山,人家要问起,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头一回见你来干爹家,你怎么说?”董明秀给阿山倒了杯水。 “嗯,问的话我就说去学医了,行吗干娘?”云山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有武艺在身,赵家五虎如果知道跟他们要钱是是潘良驹的干儿子,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他的,自己以后不在兰陵,谁给干爹撑腰呢?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也成,看他们以后谁还敢跟你干爹炸翅儿。良驹,你让大高到前头来看店,那孩子没事从不到前头来,就是看书。”董明秀希望阿山说自己是习武去了。云山也听出来了。 “干娘,我包里有个腌狍子得晾起来,天不十分冷会变味。还有一壶稻花香,干爹晚上让他们尝尝吗?这是给奶奶带的奶粉。”云山把几件东西拿出来,想到旅行包里还有钱和枪,便把包放到开票室会计柜的上头了——别人不踩凳子够不着。 “奶粉?你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东西!这孩子,你奶奶还是外人吗,还不如带点红薯,她更喜欢。”董明秀一阵嗔怪。 “三年前的钱,一直放在背篓里的,再不用就坏了。”云山又用了这个梗,把干娘逗得哈哈笑,脸上都笑出红晕,一笑人就显年轻了。 “嘿嘿,这酒可不舍得给别人喝,狍子咱也自己炖着吃,都是好东西。”潘良驹把东西都各自放好,便坐下开现金支票。董明秀给云山整了整衣领,转身要去订菜,满仓骑车驮着两个纸箱到了营业厅门口,董明秀跟他交待了两句就走了。 大高姓许,云山以为是个大高个儿,原来是个又矮又瘦的小青年,黝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倒挺有神采,相形之下,一米七出头的满仓显得高大健壮,两个小伙对老板突然多了个干儿子都一脸惊愕,当然也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人家又高又白又直溜,一看就是读书人。 “娘,头上换药就没事了,咱回家,你放心,我俩以后不掰扯了。晚上小岚也回家,刘会计、满仓翠花大高都来家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潘良驹跟老娘温言和语的,。 “噢,中。你多大的人了,以后长点心,你惹我生气还得明秀来照顾我,她不得上班呀?这个单间多老贵的。翠花人家是小姑娘哩,给你上班中,你叫人来伺候我这老太婆能行?这个大个子没见过,哪个村儿的?”翠花在旁边也是一脸疑惑,悄悄跟满仓嘀咕。 “娘,他也是云崖村的,你看我叫他来帮我打理经营部,中不中?”潘良驹被老娘数落也毫不为意。 “你那点营生,别耽误了人家。云崖村的,谁家的后生?”老太太一听云崖村来了精神。董明秀笑吟吟的看着老太太,翠花则一脸夸张的吃惊表情,盯着云山看。 “娘,你瞅瞅认不认得他?” 老太太觑了半晌,摇了摇头,“影乎乎的,模样像我们家阿山,阿山没这么高,也没这么白净。孩子,你爹叫什么?” “干奶奶,是我,我是阿山我出来了”阿山再也忍不住,握住干奶奶的手跪在病床前,泪如泉涌。 干奶奶的满头白发都竖了起来,潘良驹扶着,她颤巍巍坐起身,想仔细瞧瞧眼前少年的脸,哪里还能看得清。云山把小金碗跟长命锁掏出来放在干奶奶手里,泣不成声。老太太哪里还收得住,放声大哭,边哭边咳,直到咳出大团乌血来,可把董明秀吓坏了,忙拿手帕接住,又喊护士叫医生。医生没到,云山忙收泪起身给老太太把脉,潘良驹则双手不停给老娘顺着后背。云山松开老太太的手腕,两手给她揉了揉太阳穴和头顶的百会。 “干奶奶没事啦,瘀血吐出来就通了。喝点米汤静养两天应该就没事了。”云山惊喜道。果然,老太太的眼睛渐渐清明,欢喜道:“是我大孙子,是我的阿山,良驹,你快云叫小岚回家一趟,一块热闹热闹!” “哎,我们先送您回家。满仓,你先去发动车,翠花,今晚一块到家里吃饭,一会大高接上刘会计也去。”翠花葱脆地答应。 只一个傍晚,街坊邻居们都知道潘科长学艺多年的干儿子回来了,人长得又英俊又高大。 老太太大病初愈,虽然不舍得孙子,但受不得吵闹,喝了米汤后早早歇了。刘会计和几个年轻人陪潘良驹喝了半醺也早早散了。 “山哥,打算回京还是留下来?”云岚问。 小岚的气质变化很大,沉静而内敛,大约是因腹有诗。个子又高了些,戴上眼镜后,更显得挺秀。和三年半前春节那次相见的感觉相似——云山有些自惭形秽。 “正要跟干爹干娘商量呢,我不想上学了,落下得太多。我打算去金陵,开个玉石店,我有不少好石头,金陵那边也有雨花石,我想雕刻后做成挂件、摆件来卖,现在生意好做,我学干爹,去做个追逐铜臭的商人,哈哈。” “商人倒没什么不好,陶朱公也流芳百世呢。我还以为你要回京城呢,毕竟云爷爷去得不明不白”云岚似乎话里有话。 “小岚!别瞎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京城是什么地方,没有足够的力量,别说报仇,仇人是谁你都不知道、见不着。”潘良驹打断了云岚。 “最初,我也想去京城的,盘算了很久:如果现在去,南爷爷和梁爷爷得来不易的平静生活势必被我搅和了,二来,连我们的父母都任由他们摆布,何况是我,我的力量还差得多。爷爷在济州时留给我一封信,梁爷爷交给我了,他老人家告诉我路要自己走,现在国家百废俱兴,正是商家施展抱负的时候,可以走商道积累力量,再徐图进取,所以我想玉石方面正是我的长处,才打算去金陵的,而且那里还有大舅和小姨能帮我”云山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想法。 “还有沈澜依呢,他爸爸是江南省最大的官。”云岚似乎还是话里有话。 “阿山,那你打算啥时去金陵?”干娘问道。 “我想过了年就去。”云山觉得自己的针法和八卦心法很久没练了,需要补补课,另外他还不放心吴月,万一李大柱回来跟她纠缠怎么办。 “山哥,我先回房间复习了,你们先谈着。”小岚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屋了。 “阿山,本来我想留你跟我一起在经营部干的,听了你的话我觉得不错,年轻人就该大胆闯一闯,干爹支持你!这个事应该这么办,春节前就得去趟金陵,现在去可能还不晚,你想,阳历年底,正常情况下会有不少人到期退租,这会儿去,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寻找合适的铺面,寻到后先租下来,年前收拾收拾,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换的换,春节前腊月二十开业,小年、春节、十五,直到二月二,还能有四波行情哩!要是春节后去租,开业怕得龙抬头之后了,紧接着是三个月青黄不接,哪有生意呀,多亏!听我的,明后三天在家休整休整,陪陪你奶奶。大后天,让你干娘给你取五万块钱,带翠花和满仓去金陵。现在淡季,她们在这也是闲坐,店里有我在就成。你们访好定租签上院议,用半个月时间尽够了,再一个月时间修修补补,先小打小闹,换了门头,就准备开业,中间有什么为难的就让你大舅和小姨给你参谋参谋、拿拿主意,别不好意思张口,既然是做生意,就得放得开,张得开嘴,迈得开腿才行,我如果没事,开业那天也过去给你撑撑场面。”潘良驹自己做了近三年的生意后,生意经果然不凡。 “干爹你说的对,我没想到这些呢,钱我有一些,先不用跟你借,后面如果不够再说。” “什么借不借的。你知道你要是在夫子庙租个铺子一年得多少钱吗,修修补补要多少钱?还有人工水电,哪里不得钱?你有多少?”潘良驹问。 “我有三万多,南爷爷和梁爷爷留给我的,爷爷也攒了些。”云山没敢说实话。 “那不够,听我的,先带五万过去,干爹有钱。哈欠今天不早了,明天我们再详细说说。”潘良驹昨天就没睡觉,今天又被反复刺激,这会困得不行,董明秀也一样。 云山回到自己房间,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笔墨纸砚还在书桌上,装古玉的木箱还在书柜上头,他走到书柜前,打开门,象牙笏板、豆青釉棋盒等等都用小木箱包装得好好的放在格板上。三年前的金陵之行都还历历在目,云山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是呀,如果刨去在云崖之府里沉睡的三年,他只不过才离开金陵几个月而已,然而一梦三年后,自己已不再是少年,而是一个男人了,身边的小伙伴都是那么优秀,自己怎甘落后?爷爷已经为自己指引了方向,南爷爷和梁爷爷教给了自己绝世的本领,若不努力、若不成功,又怎对得起他们? 即便自己遭逢意外,干爹干娘依然为自己保留着这一室,依然保存着自己的旧物,依然准备给自己提供最关键的帮助,这样的情分即使生身父母可又能做到?还有那个下河湾村的女人,用心地爱自己、理智地教自己、无私地帮自己,自己又怎能辜负这些情义?惟有努力、惟有实现爷爷定下的目标,让所亲所爱的人都过得好,才不负这一生、不负这即将到来的盛世。 躺到床上,云山思绪又回到了眼下,明天看看怎么再帮干爹要些账,抽空和满仓、翠花见见、聊聊,他们是干爹的骨干倚仗,马上有一两个月要帮自己的忙,得亲近一下。小岚似乎不太高兴,有空再聊聊,她还得上学。明后天得跟干爹学开车,开车办事速度快、效率高云山迷迷登登睡着了。 第43章 踏上火车前的纷乱 “山哥,起来啦,够早的!我去上学了哈,住校呢,可能来不及送你们,祝你发财哈!”小岚6点就敲云山的门,云山5点半就醒了,洗漱完在屋里把玩棋盒。 “小岚,等等,耽误你一小会儿。”云山叫住云岚。 “啥事?” “那个王哲还有联系吗?” “跟他本来也没联系呀,他是林小玄男朋友,现在二中留级呢,就一混混。咋啦?” “你跟林小玄还是一个班吗?” “不了,我理科,她文科。偶尔见面会聊两句,有事你说,我要迟到了。” “好。这两天如果你碰到林小玄,跟她说一声,方便的话,我想请她还有王哲一起见个面,感谢三年前她们买汽水给我们送行。他们不愿意见就算了。” “行,碰到的话,我跟她说。没什么事,山哥?” “没事。对了小岚,你想考哪个大学?” “现在还说不好呢,怎么也得明年五六月份才有谱。山哥,我走了,得赶到食堂吃饭呢。”云岚急急忙忙走了。 昨晚干爹跟满仓说上午九点去赵家湖,按说他应该跟着去,去了必然暴露,不去干爹肯定不理解。云山左思右想,有了主意,他写了个便条:我出去跑步锻炼了 云山。放到客厅桌上,又取出从赵三虎那抢来的合同,悄悄出了门,上街拦了个三轮车去兰陵技校。 赵必胜大名鼎鼎,打盹的宿管也不敢拦,云山很快就进了他充斥着烟味酒味臭鞋味的宿舍,被惊醒好梦的赵必胜慌张过后是恼怒,但是见云山气场强大,他又不知底细,在舍友面前又不能装怂,只好起床,别了一根硬木短棒跟云山来到舍外。校外或者操场他是不敢去的,怕万一被修理了,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 云山也不废话,抓过他的短棒,稍一用力就给掰折,吓得赵必胜扭头要跑,云山轻轻一绊,就把他摞倒在地,一把将肥壮的赵必胜拎了起来。 “你不要怕,我不是来收拾你的,就让你替我办个事。你听好了。” 赵必胜再也没了平时蛮横的模样,点头如同捣蒜。 “赵三虎跟潘良驹你都认识?” 赵必胜点头,称赵三虎是其三叔,潘良驹是给他家供货的,自己还去过惠民经营部。 “这个合同是你三叔的,你下午或者晚上送回去交给他。八点半,你到惠民经营部,就说是你三叔让你过去找潘老板的,见着他之后你就说是你三叔让你带话:以后再不会欠潘老板账了,都是现款现货,有人向税务举报他们家了,希望潘老板不计前嫌,如果有税务人员过去了解情况,替他美言两句。记下了没有?” “记下了记下了。8点半去潘老板那带话,下午或晚上把合同交给我三叔。” “别给我打马虎眼,晚上见了你三叔五叔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我不信你脑袋有这根短棒硬。”云山将两截硬木棒合起一挤,碎成了木渣,说完甩下合同,大踏步走出校门。赵必胜抹着冷汗捡起了合同。 到家时干娘已做好了早饭,干奶奶坐在长椅上跟儿子说话,面前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和一袋奶粉。云山上前拉着干奶奶的手又把了把脉,笑道:“干奶奶,好多了。您这心口窝疼其实是胃的毛病,胃不好人就怕冷,总想躺进被窝。活动少了,肺就会受影响,爱咳嗽,根儿在胃上,我从南爷爷那挑了些参须跟甘草,吃完饭我配伍熬一桶,你每天午饭后,热一杯喝,这样的牛奶杯就行。药桶密封放阳台角上就行,天冷坏不了。胃好了,人身上暖洋洋的才舒坦。” “好,好,好,听你的,小大夫,奶奶这就觉着怪得劲的,呵呵呵呵!”干奶奶昨晚应该睡得不错,脸上有了光泽。 “以后可不能吃冷的,不要吃烫的,也不要伤心郁闷,这些对胃都不好。”云山又嘱咐了一声,才在干娘的催促下一起吃早饭。 干爹干娘看来睡得也不错,面色都红润润的。 “阿山,干娘一会上班去,你别跟你干爹出去跑。马上要自己操心做买卖了,在家休息休息,盘算盘算,啊。” “知道了,干娘。我在家熬药,嘿嘿。” 厨房里。云山问,“干爹,你一年卖一百多万的货,主要是翠花那个营业厅里卖的吗?一百多万,能挣有多少呀?” 潘良驹稍作盘算,“跟农机公司竞争,咱们价格要低些,人家是正牌出身呀,老百姓也不爱打听,以为除了农机公司卖的,其他家都是次品假货,其实都是一家厂里出来的货。所以利润只有十分一左右,卖货也就毛挣十来万,去掉工资租金水电,工商管理费各种费用,有五万的净利。为了招揽客户,满仓跟大高修理那块,自家卖出的零配件半年内维修不要钱,其他的一年能一万左右。怎么样,不错?在农机公司一年能挣三四仟块钱就不错了。” “干爹厉害,一年能挣六七万哩。那你要借给我五万的话,一年不就白干了吗?”云山问。 “傻小子,账不是那么算的。一年挣6万是不错,但是流动的钱是上百万,少6万照样能转起来,不耽搁挣钱。” “那如果有几家欠账不给,你流动的钱少了一小半,还好转吗?” 潘良驹看了云山一眼,“这个确实麻烦,咱们这个买卖不像人家卖豆浆烧饼的,不赊账卖不动呀,你不赊,有人赊,也不管以后要账难不难。”潘良驹被云山说到了痛处,一阵苦涩。 “那干爹,你那还有没有没收回的账?”云山边搅着药汁边接着问。 “你小子好像知道点什么,怎么尽问到干爹的痛处。” “我啥也不知道,就是自己也要做买卖了,得跟您请教生意经呀,不然以后遇到问题都不知道咋弄呢。” “不瞒你讲,阿山,昨天中午之前,干爹还愁得要命呢,账上就剩几百块钱了,如果春节前没有进账,经营部就转不动了,外头本就欠着一屁股的货款,再调货肯定调不到了。还好,昨下午你来之前进账了几笔钱,干爹这才缓过来。为啥干爹头也白、脸也瘦,还抽起烟来,做生意不容易呀!干爹留你一起干,就是这点心思,爷两个的话就不是势单力薄了。”潘良驹跟干儿子说了实话。 云山想了一会,“干爹,我想替你借个势,不知道能不能借着。三年前,小岚同桌林小玄你记得?” “记得,财政局长的闺女嘛。” “她的男朋友叫王哲,是公安局长的儿子,三年前看电影时跟我打了一架,输得挺惨。早上听小岚说这小子现在还是个混混,我想再联系联系他,把他给收服,如果以后你这边有恶意不还的账,可以借借他的势。你看行吗?” “这么做合法吗?他万一打伤了人咋办?万一牵扯了他老子咋办?”潘良驹半生遵纪守法,打心眼里排斥这种方式。 “干爹,其实这是自我保护。别人欠账不还,就是欺负你没办法,有了这个势力,别人就不敢欠你了,不欠了自然也就没有纠纷了,你还担心啥。再说了,混混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招,既办了事,也未必亲自出面。” “那你试试看,不靠谱就不碰,省得打不着狐狸惹一身味儿。” “行,如果他答应,我就让他想想招儿。” 爷俩说搭话的把药就熬好了,这时有人敲门。云山开门见是大高,大口喘着粗气呢,二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算是招呼,“你干爹没在家?” “大高,啥事?着急忙慌的。” “潘叔,营业厅有个人自称是赵三虎的侄子,要找你哩。” 潘良驹一听也是变了脸色,忙下楼随大高去了经营部。云山跟干奶奶说了声,也跟着去了,不过他始终落后个二十米。 赵必胜带着两个小弟在营业厅正抖抖呵呵地等呢,见潘良驹带了人过来,忙上前规规矩矩把大个子早上交待他的事说了,潘良驹见过他,听是这么回事,也立马笑容可掬地应下,还客气地请赵家老侄没事过来玩。赵必胜走了,云山才?着裤子从外头进来。 “大高,等满仓来了跟他说,让他跟翠花接着要账,今天不去赵家湖了。” “干爹,过两天我还得回下河湾一趟,一个事是给兰村长扎针,他老人家还得再扎两次,留一次春节后回来再扎,另一个就是我的玉石跟常用的工具都没带,得回去拿。另外,兰村长答应给我办身份证的,我得回去办一下。弄妥了就回来去金陵。” “行,叫满仓开车拉你过去。对咯,身份证的事很重要,还得照相哩,我看来不及办的话到时开车去金陵。”赵家的事没有枝节,潘良驹心情非常轻松。 “干爹,晚上没事让满仓哥教我开车行吗,我也想学开车。” “行倒是行,不过三两天也学不会呀,不怕浪费时间你就学,你直接跟满仓说就行。” “好嘞,谢谢干爹!等会我跟满仓哥开车一块去要账。” “也行,得注意安全哈,开车不是闹着玩的。”潘良驹感觉云山是长大了,主意特别正,不是三年前只听人安排的乖小孩了。“男娃子就该如此,让满仓跟阿山学学也不错哩。”潘良驹嘀咕着。 不知是巧合还是意外,翠花、满仓、阿山三人组头一回合作就开门红,当天竟然要回一万三千多块,潘良驹一高兴当时就给翠花奖励了一百五十元,把翠花乐坏了,“谢谢叔,谢谢叔!走,阿山老弟、满仓,姐带你们吃好吃的。”云山当然不会去,他要跟干爹回去陪老太太吃饭,也想等小岚的消息,然后再和满仓出去练车。从满仓和翠花那里,云山知道了目前欠款数最大的几个客户是谁,以及他们分别住哪,心里有了主张。 下河湾村。四天前的新闻还没过去,街头巷尾仍有人在谈论。 其实李占林的出走没那么不堪。侄媳吴月娥进村就哭哭啼啼道苦情,全村人都来看景。他哥李占山知道实情后扇了他一耳光,他嫂子骂了他一下午,羞愤难当的李占林收拾了细软夺门而出,好几天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罗贵田到底还是请了赤脚医生去给自己挂水消炎,松针扎得太深,屁股肿得厉害,下地走路都费劲,急得他老娘天天烧香拜神给他祈禳。 兰老爷子一天好过一天,今儿个没风,他跟一帮老汉倚着村部屋山墙晒着太阳,心里只盼着阿山哪天过来再给他针一针,好利索就能喝酒了不是,不然馋得慌。 短短四天时间,吴月的哥哥吴刚已经帮妹妹收了四五件老物件,钱只花了一千多块。吴月听哥哥说桂花涧有个老牌匾,品相相当好,是万历年间的,有‘奉旨敕建’四个字,周围雕刻得花团锦簇,对方要价三千五。也不知道云山要是不要,吴月正焦急在等着他回来。 兰陵去往下河湾的公路上,满仓开车载着云山正拉着呱, “云山老弟,我太佩服你了,三天学会开车就够牛的了。你说公安局长家那公子哥怎么就恁听你的话呢?你让他帮要账他就真给要来了,师父可是要了快一年,也没进一个大子儿,人家一个电话,当天现金就捧来了。我真服了你了。”满仓纯正的兰陵口音,侉得让人关节泛酸。 “满仓哥,也没什么,我把他妈妈的老关节炎病给治好了,他这算是报答我。我这几年在外头学的针灸,有点成绩,正好就用上了。”云山谦虚回道,他不想到处炫耀自己的武力,王哲那里,他也只是饭后指导了几小时的拳脚、外加简单的穴位知识而已,然而已经是降维打击了。 “老弟,那俺爹也有关节炎咧,你啥时有空也给他针一针?”满仓小心地问。 “满仓哥,那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吗?春节前后我回来,就给伯父针,你看行吗?” 被云山用心对待的满仓很感动,“老弟,你真是俺好老弟,哥服你!” 半路,云山换下满仓,一直开到下河湾村口才替换回去。他指路让满仓先把自己送到兰村长家门口,然后让他开车到街上等自己。 兰奶奶见了换装后的云山赞叹不已,忙挪着小脚到巷口喊兰老头回来,云山赶时间,也不寒暄,四十分钟后收针,把自已四张照片交给兰老头,一再嘱咐老头办完证后一定藏好,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并亲自打电话给干爹,他会派人来取。然后辞别了两位善良的老人。 带满仓到达云崖村老屋时,天已黑下,云山用草毡把货车垫得软乎乎的后,才跟满仓挖开地窖,把南爷爷的大箱、自己和飞哥的石头等等物件全部收拾装车,并用绳子固定好。收拾抽屉时,云山又看到了梁爷爷的字条:你小子又跑哪去了?见到我的字条后,切记给我打个电话或来封信,否则下次见面打屁股。另,大黄已找到并带走,不要挂念。 云山握拳狠狠捶了下大腿,一方面后悔又没能跟梁爷爷见面,一方面欣喜大黄终于有了着落。他先写了个字条放进抽屉:梁爷爷您辛苦,不用再来这里了,我已前往金陵,稳定后会去京城,去前给您电话。山。 满仓喝了半斤多稻花香,在云崖村老屋酣睡时,云山已飞奔去了下河湾。由于前几天去过李占林家,这次算轻车熟路——李占林家在顶西北角上,紧挨着的是吴月家,然后是李占山家。李占林出走后,李占山老两口就从老屋那里搬了回来住,牛羊圈在李占林家院墙外头。 吴月还没睡,仿佛是在灯下练写字,云山在后窗外轻轻敲了三下,又扔进一个写着山字的纸团,吴月见字后激动得不能自已,示意云山从前院进来。小别更胜不别,二人说不尽的温柔缱绻之后,云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跟女人说了:“干爹的徒弟满仓也来了,正在老屋里睡觉呢。干爹先借我五万,租房加简单装修足够了,他也不容易,卖货靠赊,钱难要着呢。但是我明天就得走,快年末了,干爹说这时找房子最合适,耽搁了就会错过好几波行情。吴月,我舍不得你。” “我也不舍得你走,可是男人总要做大事的,明天你就走。云山,我不能当罪人,你身上有着很多责任呢。”吴月忍着泪水,把哥哥帮忙收货的事跟云山说了。 云山起身下床,从随身布袋里拿出一沓钱放到吴月枕下,“这是一万块钱,那个物件让舅哥一定拿下来,我下次回来时带走。东西可千万放好了,别给李占山李大柱他们看到。” “这钱是你干爹给你做本金的,我哪能要。只要那物件你答应要,我哥就跟人订下了,他那里多没有,万儿八千的闲钱还能没有?” 云山说不是干爹借的本金,是梁爷爷刚又寄来的。吴月不疑有它,就应下把余下的钱都用出去收货。 次日天还没亮,云山百般不舍地走了,他带走了吴月的心。 哥俩返回兰陵已是中午,潘良驹已经让翠花买好了三张下午四点的车票,他用经营部的公章给云山开了介绍信,以备车上身份查询使用。董明秀则分别打电话给大哥和小妹告知了此事,二人非常期待。 办好托运手续后,云山和全家(云岚在校没回)简单地告别,与满仓、翠花踏上去金陵的火车,开始了生命的新篇章。 第44章 助云山,明暄明月各出奇招 金陵江宁县。创办江宁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方案于三年前正式提出后,县里四套班子天天会议不断,主要领导就没个休息天,都是连轴转。东山脚下县委大院里两栋矮小的办公楼,整夜整夜的灯火通明。 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的选址、基建项目的招标、开发区配套设施的筹备、开发区规章制度的制订试行、投资客商的优惠力度、招商引资进度的考查推动、自然村的整体搬迁赔偿、土地使用权的让渡手续省里没有先例、没有可参考的对象,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从头开始:调研数据的建档、客商接待标准、投资企业奖惩机制,这些前所未见的事项,忙得委办、府办一帮年轻人焦头烂额,天天加班。热烈、紧张的气氛充斥于整个县府大院。 董明月非常忙,她转正为政府办文秘(副科级别)已有半年多,平时跟负责招商的常务副县长的秘书对接,处理招商外勤事宜。作为新晋年轻干部、优秀团员,她近期的任务非常艰巨——国内外投资商的接待、建档、落户及子女入学安排,这真是十分考验综合能力的任务:要有渊博的历史、人文知识;得有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口语、和出色的经济学专业英语;得有亲和力、应变力、分寸感;得有清晰严谨的沟通表达能力;有出色的与多部门协调合作能力;建档还需有缜密的分析能力、相当的经济学常识甚至国家安全知识。 作为金陵大学历史系的优秀毕业生,董明月文史知识的储备量是足够的,亲和力、合作协调能力这方面她也很出色,她欠缺的是经济学知识及其专业英语和外勤礼仪,所幸副县长和秘书都是名校研究生毕业,综合能力非凡,这一年多跟着他们学习,加上自己边干边摸索,提升很快,她的工作也得到了领导们一致认可。 董明月对云山的死而复生欢欣鼓舞,但是她不希望云山过早经商,这一点和云岚差不多,她们都希望他能先上大学。早上接到云山的电话后,纵然忙碌非常,作为一个乐观派,董明月对云山的到来没有丝毫的反感,也没觉得去南京看他会打乱自已的工作节奏。三年前她就挺喜欢这个男孩的,如今她又表达了她的欢迎和鼓励,并约好下午三点在宾馆见面。 那个时候,从江宁坐长途汽车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新街口呢,她下午准备请假,不过请假之前要给她的老师吴教授打个电话。 “吴老师,我是明月呀,您还真在办公室呐,没打扰您午休?” “明月呀,呵呵,你这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了。怎么,要来学校玩呀?” “吴老师,您还记得我外甥吗,就三年前送您折扇,扇上写字的那个?” “哦喔,记得记得,那把扇子我还珍藏着呢。你外甥三年前不是出意外了吗?好可惜的呀。” “是,三年前都以为他被泥石流带走了,可谁知他竟然能活着,当时山体滑坡,把他送到山那边了,他受伤后失去记忆,被好心人收留学针灸,前不久才恢复记忆,就找回来了,现在他来了南京看我。吴老师您啥时有空,我想带他到您那儿,您当面考核一下,看他能不能进省市书协,有咱书协给撑着,他闯荡也容易些。” “噢,是这样呀。我猜你是不是想现在就过来呀?你那么忙,事不临头估计你不会打电话的,对不对啊,哈哈哈!” “不愧是我老师,您太了解学生了。我估计下午三点钟到金陵,四点左右到您那方便不?”董明月非常欣喜,吴老师不是那么容易见的,省书协的常任理事,哪天没有人想上门当学生? “方便方便,我老头子又没什么要紧事,三点以后就没课了。以你外甥的书法技艺,进协会没有问题,不过现在都讲究民主嘛,得叫他写幅作品给我,我拿去震震另外几个老家伙,这事就成了,一言堂总归不好嘛,毛主席他老人家也是批评的嘛。呵呵呵” “太好了,我让云山好好写作品。谢谢您吴老师,那下午见。”董明月挂了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 “洪波,我下午四点左右带云山到吴老师那,你有空的话,一起过去?” “好啊明月,那我提前半个多小时到吴老师那,帮他烧水泡茶,然后陪他下棋写字等你们,你看行不?” “最好不过,那就辛苦你咯。想吃啥,我给你带?” “能见到你我就求之不得了,要是再能吃到东山的糟鹅掌那我就欣喜若狂了!” “贫,你就,下午见。” 挂了男友洪波的电话,略想了一下,董明月又给大哥董明暄办公室拨了过去,电话却没打通,看看时间快下班了,于是起身找大秘请假。 此刻董明暄正在接电话,“哎,王处长,你好,我是董明暄。” “领导,我让下头调研了,新建的这些商铺真不好卖,您想,能不能赚钱都没个数呢,谁肯一下子掏十万块钱买下来。分期收钱的话又担心,万一掏五六万就过户,余款收不回来怎么办,没的人敢担这个责哎。不知道政府办的人是怎么考虑的。” “我也觉得这个事确实考虑不周。这样的,老王,我支持一下你们工作,有人跟我讲想买个二百平左右、上下两层的,你帮我找个位置好的留下,过两天我让他过去交钱,好!” “谢谢领导体察我们的难处,支持我们工作。领导,二百平的要二十万左右,您要呢,内部价,十六万。” “行,过两天我让他们到你那去。不是我要,一个老领导家孩子。” “明白明白。” 董明暄很支持云山经商,对云山,除了信任,还有感激。所以,他还打算参股。 满仓和翠花是头一次坐火车、头一回出远门,刚上火车时还有些局促不安,云山不时给他们讲讲山里打猎的趣事、大海涨潮时的凶猛和退潮时的温柔、金陵城的高楼大厦、热闹繁华,他俩很快也就放松了,本来就对云山收账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二人,越发地喜欢这个谦虚有礼的老弟了。 出了车站,大舅的司机已在站口等候,司机的眼力那都是久经考验的,一眼就看出这三个土里土气的年轻人正是他要接待的对象,于是把他们送到饭店后,司机自行离去。 云山看出来了,这正是三年前他们一家住过的地方——友谊饭店,金陵饭店的斜对面。云山手把手地教了满仓和翠花怎么使用房间里的设施,二人明白后各自回屋,洗澡换衣。云山则到前台给干爹、大舅和小姨分别报了平安,并与大舅和小姨各自说好了见面的时间。大舅和大舅妈得晚上6点半左右才到家。 跟小姨见面的时间还早,满仓翠花又兴奋地睡不着,云山决定带他们出去开开眼。洗过澡后,他翻出了当年金陵饭店特发给自己的贵宾卡,换上干娘给他准备的呢子大衣和皮鞋,领着二人就出发了。 董明月二点四十来到新街口,云山已经带满仓翠花二人逛过了玄武湖、鸡鸣寺回来。当然午饭是在金陵饭店旋转餐厅消费的,享受优惠之后,仍花了云山一百八十多,心疼得一揪一揪的,他这也才明白了所谓享受贵宾服务的意义。但令他尴尬的是,纵然花了这么多钱,满仓仍然说没吃饱,下楼后,翠花买了两个烤红薯,这才让满仓满了仓。 再见面当然免不了一番感慨,但董明月确实被云山的身高吓了一跳,都没法儿往他身边站,跟扇子旁边一坠子似的。满仓二人打过招呼后躲到另一个房间去了。 “大外甥,你真的在山洞里呆了三年多?怎么听着那么玄乎呢?” “小姨,三年多都是你们说的,我没觉得有多久,就是睡了一觉而已,让我度日如年的是睡醒后那一个多月,我没有了记忆,又出不去,真要崩溃了。” “再就是顶上塌了,然后就走出来了?比基督山伯爵还不可思议呢。”小姨仍觉不可置信。 “事实就是这样,出来后我习惯性地就沿着山路回到了云崖村,然后就想起来自己是谁了。基督山伯爵是谁?” “是一本书的主人公,以后我拿书给你看。那你觉得跟之前有啥不同没有?”董明月像发现了新课题,不停追问。 云山脸微微红了下,“也有,我不怎么用吃饭,就是不饿,每天少喝点水就行;然后就是视力特别好,夜里也能看得清东西;再有就是力气很大,身体特别轻。别的没什么。” “不用吃饭?这也够神奇的了。你后来还写大字没,我准备带你去见我老师吴教授,他是省书协的常任理事,市书协会长,你当着他面写幅作品,他准备吸收你进协会呢。” “现在?我有日子没写了,不过应该不会丢下的。为啥要吸收我进书协,小姨?” “你的字那么好,不进可惜了,三年前他就要见你的,听说你失踪后可惜得跟什么似的。收拾一下,走。” “晚上还要去大舅家呢,来得及?” “去他家不是大事,来得及。” 金陵大学。 “钟山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虎踞龙蟠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好,好,好!十年以来,未见如此好字,好草法!好章法!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明月,这事包在老师身上啦!云山小友,今晚有没有空,陪老头子我喝茶论书呀,哈哈哈” “教授,实在不敢当您这么夸赞,您这么抬举我,本不该推辞,可是今天刚到金陵,跟大舅约好了要前去拜访的,爽约了失礼,明后天您要是有空,我再来打搅如何,请教授原谅。”云山诚惶诚恐,偷偷看了眼小姨。 “老师,怪我没提前安排好,今个呀,到您这就是走过场来了。晚上我大哥喊他过去,三年多没见了,想得慌。明后天让我大哥做东,你们一起喝茶、论书、论古今,如何?”董明月跟自己老师很随意,这让云山稍稍放心。 “如此也好,我有两个小玩意正要请明暄老弟鉴赏鉴赏,那我等他电话,洪波也来,明月你自己看,我晓得你忙。云山小友,跟老头我呢,不必拘束客气,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人家拿我这个教授当泥菩萨拜,少了多少乐趣哦,不过这不怪你,接触还少嘛。你记住这个地儿,每天下午三点以后,想来就来” “哇哇老师你厚此薄彼!我们从来没享受这个待遇哎!” 洪波和明月一起起哄。云山也觉意外,南爷爷和梁爷爷也是教授级别的,他们也爱自己,却有许多规矩,这老头倒是有趣。他这屋里确有几块相当不错的石头,这个云山也感觉到了。 “谢谢教授厚爱,但凡有了时间,必来请教!”云山尽量文绉绉的。 “好,常来,不用客气。你俩的字要是能跟他一样,也有这待遇,哈哈哈,来,喝茶” 洪波仍然陪着老头喝茶下棋,明月带云山告辞。 “小姨,这位吴教授真有名士风范,叫我每天三点后过去当真不是客气?” “这个小姨还真不知道,反正我们这批同学,还没人获此殊荣呢。你呀,到哪儿都受欢迎,身上究竟有什么奇异磁场?小姨我百思不得其解。” “受欢迎还掉进山洞?一掉还三年,明年小岚她们都上大学了,我还得钻进钱眼里逐臭。小姨,那位洪老师是你男朋友?” “先不说他。云山,我问你,你自己想不想上大学,说实话。” “如果是三年前,我肯定想上大学,金陵大学这样的学校多好啊!正如你三年前所说:不用花钱,还有干部待遇,毕业后进入党政机关、科研院所,工作体面又没后顾之忧。但是现在来不及了,我已经落下三年,这三年不好追,我也不想追了。爷爷说,我们赶上了好时代,他要我逐浪而行,以商道行天下,我想试试。” “三年前,你跟我说你爷爷的名讳时,我没在意,我怎么也没法把你一个山里娃子的爷爷,跟国家经济学泰斗联系起来。三年后,他竟然已驾鹤西去,世事真是难料。既然他老人家跟你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走进校园,小姨我一定欢迎并支持你。” “谢谢你小姨,认识你真好。如果想上学了,我一定跟你说。”云山由衷敬爱小姨。 “好。洪波是在追求我,他是我学长,校团支部书记,很优秀。你看他怎么样?” “看上去确实很好,很儒雅很渊博的样子。” 二人一路搭着话,回到友谊饭店。翠花在自己房间看电视,一眼的小星星;满仓这家伙能干能吃也能睡,正做梦呢。喊出二人,董明月打了个昌河面的,一行四人去了董明暄家。 第45章 定股份买下商业楼,进书协拜师吴京华 六点出头,明月带着三个人到达大哥家院门时,和一个男人差点迎面撞上,男人搂住手里的纸箱,庆幸地长吁一口气,没再吱声,匆匆走了。 女儿在京城上大学,董明暄、刘慧英平时都在单位吃食堂,家里难得开火,今天下午从下班一直准备到现在,四冷四热八个菜已经端上桌,还差一盆汤。 刘慧英这两天很开心,昨天丈夫卖了个明代香炉,挣了足足七万!刚才又卖了妆奁,黑乎乎的小木匣子而已,挣了三万,两天进账十万!一般人可能见都没见过十万块,更别说拥有了。虽然要拿出八万参股云山的生意,不还是有两万要进自已的腰包吗,媛媛心仪很久的大衣跟羽绒服,还有自已早就想买的熊猫彩电、凤凰自行车,哎呀,根本使不了。 “老董,小魏现在发财了咯,我的妈哎,七万块钱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老董,这个生意真的能做,那个香炉五年前你收的时候才多少钱?三百块钱不到,妆奁呢,四十块啵。叫阿山好好干,这生意真的能做。”刘慧英的金陵口音别有韵味。 “小魏肯定发财了,他只是跑这两趟,就一千块钱到手,抵工人三个月工资。捣腾古玩早的都发财咯。但是这东西卖一件少一件,如今行情这么好,再放年怕还得翻几番呢!阿山的生意主要是玉石,不是古玩,还不知道怎样呢。不过现在生意好做,支持他一下,看看这小子行还是不行,要是真能趟出来,有的是大生意给他做!哎,明月呀,来了” “快进来,诶,阿山呢?”董明暄伸头朝后望。 “大舅妈、大舅,我搁这呢。”云山笑嘻嘻地低头打招呼。 “嚯,这小子,怎么这老高的呢,帅!”董明暄赞叹。 “啊哟,乖乖,阿山真帅!这么一打扮,像洋人嘞。你干娘给你做的大衣呀?”刘慧英捻着云山的呢子大衣看针线。 “大哥大嫂,偏心得没样了哈,我来从来没有烧这么多菜,怎么阿山一来就搞这么多菜,还都是硬菜,哼”明月拿起筷子搛了块鸭脯。 “你们俩又不是客人,特意准备什么。满仓跟翠花头一回来金陵,我跟你哥准备点金陵特色菜给他们尝尝,这也要眼红,真是的。来,满仓、翠花,坐下吃饭” 吃过饭,刘慧英收拾碗筷,翠花、满仓非得帮忙。大舅领小姨和云山进了书房。 董明暄知道了云山的想法:租房——开店——商品是玉石原石、雕刻玉石、古玩、书法作品。 虽然想法非常简单,董明暄仍然给予了赞赏,毕竟年轻人有想法本身就是好事,而且他们最需要鼓励。 “阿山长大了,很有想法,大舅支持你!大舅想参股,你愿意带我合伙不?”董明暄笑呵呵地问道。 “那当然求之不得,不过我还没入门呢,大舅你不怕亏啦?”云山有点心虚。 “大舅也不懂生意。要等你入门了,我再想入股,你也不乐意呀,哈哈,是不是!明月,你不入点?”董明暄问小妹。 “我哪有钱呀,不过我想你们投入也大不到哪里去,我就入点!没带钱,你先给我垫上。”不跟大哥抠点跟谁抠。 “别小看我们,投入不小哦。阿山,明月,是这样,金陵市府在夫子庙核心区域建了一批商铺,很便宜,但产权不好卖。因为临街支摊的人,没干过这种室内的大营生,他们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赚钱,外地人心里更没谱,所以没人敢买。我觉得既然政府有这样的安排,必然是做过调研的,肯定还会有后续措施,所以我建议:这么便宜的房子,咱不租,买一个。我打听了,二百平上下二层的铺子,能做生意也能住,才十六万,再投四万做本钱,启动资本算二十万,云山自已肯定带了玉石来的,而且平时经营管理出力最多,所以,他出8万,算70,我出八万,算20,明月你出四万,算10,古玩玉石买卖之外的收入是阿山自已的,我和明月不参与利润分配,怎样,你们有什么意见?” “大哥,这刚开始,看上去我们投入的多,以后可不好说呀,我们可能要占阿山大便宜的哎。”明月道。 “大舅,小姨,这怎么行呢?你们要不帮我,我也弄不成这个买卖,我出点力还不是应该的吗,按实际出资算比例我都是占你们便宜了,我不同意。”云山坚决不松口。 “这样,过会我给你干爹干娘打电话,明月,喊你嫂子过来一下,我们都表个态。” 一番你推我让之后,达成一致:明月出资及比例不变,占10,云山出资八万,股权占比65,大舅明暄出资八万占比25,暂不成立公司,云山以个体形式经营,出资证明书一式三份。董明暄知道小妹没多少钱,先给她垫上,潘良驹本来让云山带了五万五的现金,见有缺口,忙跟老婆说明天汇三万过去给大哥。 议完正事,明月跟大哥说起吴老师答应收云山到书协的事,请他这两天务必抽时间跟吴老师坐坐,董明暄自然答应,沉吟了片刻,又对云山道:“阿山,学问上的事讲究个传承,书法也一样,你的字不见得比书协的人差,但是你最好先拜了吴教授为师,省得后面麻烦。书协什么人都有,当官的,经商的,有些人势力还不小,吴教授虽然只是大学老师,但是贵在干净,有清誉。他是你的领路人,先拜了他,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云山似懂非懂,只有点头称是。 快十点时,董明暄叫了车,送四人回去。经过友谊饭店时,董明月嘱咐云山,明后天务必要去趟吴教授那里,然后跟车回了江宁。 有了大舅的安排,买商用楼的事很顺利,第二天上午酒店退房后,由大舅的司机带着找王处长帮忙,云山交了房款,拿到钥匙和一份购房协议及一张管委会的收据,注明了购房、交款人是云山,过户手续后补。管委会的后勤办很殷勤,除了给安装水电,还送柜台、货架和一层铺面门头的装修,这让云山感到意外,心想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满仓跟翠花来金陵的任务自然消失,二人又舍不得回去,主动跑去后勤办借来工具把二楼打扫干净。满仓跟云山说要出去买被褥准备打地铺,云山跟两人上二楼看了看,好家伙,空空荡荡,除了一个没通水电的厕所,啥都没有,遣翠花去问,后勤办主任解释说,如果二楼也需要柜台跟货架,可以提供,但是住宿不管,各家自理。 翠花说话逗,爱打听,装修师傅都喜欢撩她讲兰陵话,结果没多会她就套出话来,这些工人们都揽私活,说二楼这种大通间,隔几个房间、安个门窗啥的,用不了多少工。云山趁中午工人休息,找了他们的头头一问,对方说你要有材料,给二百块帮你修的呱呱叫,三个房间加粉刷、通水通电加窗户;没材料的话给三百五,他们包料。云山二话没说,数出三百六给他,多出十块钱给他买烟抽。 看出翠花当满仓的家,云山拨了四百块钱给翠花二人零用,因为自已说不准啥时要单独外出,嘱咐翠花该花就花,别抠搜的,晚上自已回来晚的话,你俩就在武德桥旁边的白鹭旅馆住下,一则离‘云山新玉坊’近,可以随时了解装修进度,二是离花鸟市场近,没事可以去那里逛逛,翠花欣然答应。对了,‘山月新玉坊’是云山刚起的名字,装修工人做门头用。 吃过夫子庙小吃后,与满仓翠花二人分手,云山往金陵大学方向走去,时间足够,安步当车既省钱,路上还可以买点礼品带着。 三点过一刻,围着金陵大学转了一大圈后,云山敲响了吴教授的家门。 “请进,门没锁。” “教授,我是云山,您下课啦?” “哎哟,云山小友,进来进来。看你,来找老头我玩玩,我就开心得不得了,还带东西干嘛,以后不准带了哈,否则我不高兴。” “没什么,几盒红茶,冬天喝着热乎。” “上午你大舅,明暄老弟给我电话啦,约我明晚一块坐坐,叫带上书协的那几个老家伙。坐” 云山放下茶叶,规规矩矩地坐到下首。 “呶,这是你的会员证。那几个老家伙的字虽然不着调,眼力劲是有的,字好就是好嘛,呵呵。听说明天能见着书家本人,年轻又没师承,都争着抢着要来呢”吴教授先递过一张盖了红章的硬纸片,又给云山递来一小瓯茶,云山忙起身双手一一接下。 “云山小友,先喝杯茶,尝尝我这茶怎么样” 云山哪里懂茶道,但实话实说就显得没趣,他见茶汤酽酽,闻着醇香,就背诵了一句诗:“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然后轻呷一口,追了一句:“教授,我虽然不懂茶,也觉得茶香透齿。” “好好,果然是雅人,这是钱起的诗,多年不曾记起了,小友这一吟,我倒来了兴致,来,再饮一杯,我去把这句诗记下来。” 又饮一杯,云山随吴教授到了隔壁,一个半面南墙都是玻璃的大书画间,西斜的阳光暖暖地照在满地的书画上,氤氲的墨香在房内萦绕,云山自忖从未用过这样的好墨。距玻璃墙两米远,是一条几案,得有多半个房间宽,右手边架着笔,笔下一方古砚,砚池里仍有浓墨。云山又有了和昨天一样的感觉:这屋里有好玉,还不只一块,他不着痕迹地往四周扫了一眼,果然山墙与北墙拐角处,红漆如意方凳上放了一块酷似哈密瓜的石头,隐隐泛着绿意,石头下是蒲苇织的小垫。 吴教授迈着八字步来到案前,站定后,卷起衣袖,扯来一张尺来宽的宣纸,压上镇纸,笔走龙蛇,一挥而就。 书法一道,云山是方家,‘提按转衄’无非都是为了笔锋不倒,笔尖不散而已,吴教授能一挥而就,运笔技巧就有相当的火候,云山站到教授左侧看去,是一笔不俗的行草,“教授厉害,笔酣墨饱,凤翥鸾翔!”教授的字确实好,不在爷爷之下。另外,这方镇纸是好东西!云山的专业技能又工作了。 “小友过誉啦,都说人老字好,其实究竟怎么样,自已最清楚,只不过有的人自欺,有的人坦荡而已。”吴教授的意思是云山的书法不在自己之下。 “教授”云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吴教授引云山出来坐下,接着喝茶,随意地问道,“云山啊,书协有些人身份不凡,明天见了面,如果有人想收你为弟子,你怎么想啊?” “老师,如果您不嫌弃,我想我已经登堂入室了。”云山想起昨晚大舅的交待,福至心灵,就把皮球踢给吴教授了。 “哈哈哈,小鬼头,不觉得憋屈?”云山想起在家时拜梁爷爷时的说辞,略作改动。“老师在上,请受学生” “咄咄咄,不来这些虚的。在外头,我同意与你师徒相称,但是在家里,你我并无高下之分。你是块美玉,我不许一些沽名钓誉之辈染指,也不想有人为接近董厅长而拢络你,明白吗?”吴教授急忙拦住想要躬身的云山。 “老师,云山是真心要拜的。您的书法在我之上,您的胸怀令我敬佩。”云山诚恳地说。 “这就行了,老头我不过痴长你些年岁而已。你昨天的字我让学生拿去裱了,送我如何?”吴教授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老师愿意惠存,云山高兴还来不及呢,嗯,我还想为老师写两幅,老师您别嫌弃。”云山明白,作为老师怎会只有一幅门生的作品呢? “老师怎么会嫌弃!好,走。” 来到书画间,云山也不择笔,工工整整用欧体正楷写下两幅: 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字斟句酌细推敲,拈精撮要费咀嚼。半亩方塘长流水,呕心沥血育新苗。 上款写:吴京华教授雅正,下款署:弟子云山学书。身上没带印鉴,云山取下坠子印了个‘山’字。 嘴上说着‘何以克当,何以克当’,吴教授眉开眼笑,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足足欣赏了有十分钟后,才道:“独一无二,谁也拿不走云山啊,我既然忝为老师,总要送你点什么。这块镇纸是三年前金陵茶厂老板送我的,他请我给他写个厂名,给了四百块钱和它,握在手里冬暖夏凉很舒服,老师的镇纸也多,这块送你,作个纪念。”说罢,拿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题了几个字,把镇纸放进交给云山,云山谢过,也不客气就放进布袋。 五点一刻,保姆来叫吃饭,云山自当相陪,教授饭桌上也没啥规矩,二人边吃边谈,从二王到二欧又到南宋二帝,越谈越热乎,直到八点钟,教授才不舍地放云山走。 第46章 花小钱解决问题,赴茶会众人对联 回到武德桥白鹭旅馆已过九点。云山怕查身份,站在旅馆门口掏干爹给开的介绍信。就听翠花跟前台跟服务员聊天呢。 “俺跟你同行,也是服务员,服务员咋咧,干不了经理?照样能行!人要是行,干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行行行干哪行都行。要是不行,干一行不行一行,一行不行行行不行,行行不行干哪行都不行。” 大概从没碰到过这么好玩的人,旅馆服务员被翠花的绕口令逗得咯咯直笑,而翠花笑点极高,讲完后仍然神态自若。云山差点笑喷了,捂着鼻子进了旅馆。 “俺老板来了,白姐,信了不?俺老板高不高?帅不帅?年轻不年轻?”翠花骄傲地昂起了头。 “嗯,你老板也高、也帅、也年轻,不过怎么拎个布口袋呀,啊?哈哈” “白姐,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你掰看俺老板年轻,可是学问人,拎布口袋咋咧,那叫朴素。看着没,斜对过那座楼,俺老板买的,装修呢,门头还没安上,叫‘山月新玉坊’,知道卖啥不?玉!宝石!白姐,没事儿呢,你介绍点住店旅客过去买玉,俺叫老板给你奖励,你看中不?这样你的工资保证比你经理高!” “说你们是外地人你还不服气,除了外地人,哪个没的事来夫子庙逛。一个捏,家家工资刚够吃饱肚子,没的个闲钱,二一个捏,隔壁几条小巷子里头,卖同样东西的多着呢,人家铺子上的价格还能高过你店里头的啊?三一个,你看看瞧,这边除了你家装修,周围楼可有动静啊?就一家开业能成什么气候?不是我打击你们噢,那要真是你们老板的楼,有的赔呢!”白姐的城南口音则显得刻薄。她压根儿也没信云山是老板,也不大信他们会在那里开店,就没几个跟自己家老板一样傻的人。 见翠花语塞,云山上前笑道:“白姐,这三条你说的都对,那你家老板为啥把店开在这里呢,我看你家生意不错。” “鬼哟不错,今个一天就你们三人,刚才我还跟小姑娘讲发不上工资怎么办呢。唉!愁人,不晓得老板是怎么想的?”说起工资,白姐愁云满面,没了说话的兴致。 “白姐,我打个电话。”不算晚,云山意识到要跟大舅联系一下。电话接通,果然,大舅还没睡,正等他呢。云山跟大舅汇报了今天的两件大事,一件是新盘的楼店名叫‘山月新玉坊’,后勤已经安排装修了;另一个事,个是下午拜了吴教授为师,吴教授很高兴。大舅表示赞许并叮嘱他要经常督促施工队,然后告诉他已约好书协的几位主要成员,明晚6点在湖南路高门轩茶馆喝茶,叫他自己坐车过去。 付了三毛钱电话费,云山对白姐道:“白姐,我觉得你们老板很有眼光,好好干,工资肯定会涨上来的。”云山一贯与人为善,他觉得这样说是鼓励对方。 “搞得你真跟老板似的,来,登记一下”白姐嘀咕着,给云山登记了,也没要证件啥的。 进了房间,满仓也没睡,竟然在看报纸。“回来了,老弟。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回,俺们是在外地,得注意安全。”满仓打过招呼,接着读报。 “满仓哥,我下午去金陵大学了,昨天小姨介绍我去见她的老师吴教授,一直聊到挺晚才回。你看的啥报?”云山对满仓的关心打心眼里感激,不过他听出满仓语气略有不满。 “金陵日报,到这儿俩眼一抹黑,翠花跟后勤办要来过期报纸看,多少能了解了解。老弟,你不会是想上大学?咱这店还没开起来呢!” “哎呀,你听云山老弟讲,掰瞎猜,说不好还说不少哩!”翠花打岔。 “我不去上学。满仓哥,咱们店还没弄好,正好有空闲,我想多接触些人。在家时我就想过,咱们店卖玉石、古玩、工艺品,这些都跟文化有点关系,客户不光有钱,还有文化。小姨介绍我认识她老师,正好是个机会,能多接触些教授的话,保不齐对咱们店就有帮助。”云山耐心给满仓解释。 “老弟,你这么说俺就明白了,俺还当你来这大城市忘了自己要干啥哩。” “哎呀呀,就你见识大。俺们老弟是做事的人,你好好干你的就行。” 翠花看似对满仓的直肠子很不满,云山却觉得满仓这么说,事先肯定跟翠花商量过。他意识到自已不能不管不顾的单溜,在干爹让他们二人回去之前,这里就是自已做主的三人小组,第二天要干啥事先得做安排。说不定,这也是干爹对自己的锻炼哩。 “那老弟,俺俩在这干啥咧,没有事俺们回去,在这吃饭住宿还得花钱。”满仓果然继续发问,云山更确定他们事先是商量过的。 “满仓哥,翠花姐,过程你们都知道,来金陵前打算要租店的,现在计划改了,干爹大舅小姨他们商量后,决定买房。所以你俩的活儿也有变动,明早吃过饭,咱们仨一起去商业楼,催促他们赶紧施工,咱们谨勤他们也谨勤,咱们不管不问,他们更不当回事,对。三天后我们托运的东西就该到了,不少呢,得有地方搁。 去过商业楼后咱仨分工,我去市里,一方面下午还要去见人,另一个我想去大商场里学学,看人家的珠宝是怎么摆放、怎么推销的。后勤办提供的柜台、货架放百货还行,咱们的可都是值钱东西,放进去不安全。我看柜台货架得改,门窗外头也得加钢筋,明早得跟后勤办的人提出来; 你俩先别去市里,上午买辆自行车,满仓哥带着翠花姐,在这周围踅摸,看有没有跟我们类似的、做玉石生意的店,如果有,看他们卖的是什么玉石、东西怎么放的、又是怎么卖出去的。如果没有,那这附近都开的是什么店,摆的是什么摊,翠花,你负责把它们都记下来,咱们心中好有数,至少开店后客人问到了,我们能准确及时地告诉人家。你们看呢?” “老弟,姐跟你想到一块儿了,就得先了解这周围情况,有没有同行拆台的,有没有能帮衬调货的,百货商店在哪、旅馆在哪、小吃铺在哪,都得知道,连厕所在哪块都得弄清楚,不然这店不好开。掰看那个白姐瞧不起人,话都对着哩,商业楼这块没人气、不成气候,不下点功夫,难嘞!”翠花到底是零售柜台出来的,说话有见地,知道当前的难处所在。 “中,老弟,那明天就按你说的办,咱争取阳历年前就开业,打响名头还得要时间哩。”知道该干啥,翠花又定调在前,满仓也就表了态。 “好,那明晚我们再商量后天的事,你们早点休息,明天八点前起来就行。云山觉得满仓说的也对,春节时要想赶上几波行情,得有点名头才行呀,可是怎么打响呢? 云山就在满仓房间住下,满仓很快就起了鼾声。云山本就难得睡觉,有了心事就更难入眠,这个买卖还没起头,他却觉得没底了。以前啥事都由爷爷们安排,真是无忧无虑呀对了,得跟梁爷爷他们汇报出山以后的情况,省得他们惦记。不是没有电话号码,但不知怎的,云山视打电话为畏途,是怕自己忍不住就跑去了吗?他也不知道。还是写信,特别是春妮,给她写详细点 次日六点,云山起床,调息了一小时后,装上信,数了数钱,还有三千二百多。洗漱好,翠花满仓二人也都起来了,云山站在武德桥上等他们,天阴冷阴冷的,似乎要下雪的模样。吃过早饭,云山给了翠花二百元买自行车。八点十分,他们来到商业楼,四个装修工已经到了,抽烟聊天等头头呢。云山想起昨晚白姐的话,意识到这些人压根没拿三个年轻外地人当回事,用工家的料揽私活,收了钱还磨洋工。是用钱还是用拳解决?云山想了一下, “几位师傅,我就是这个店的老板,虽然商业楼这边还不成气候,但是我们呢,急着开业,所以请各位受累帮帮忙,加快点进度。我明白,头儿揽的活,你们挣不着什么,不过我承诺,一个星期内完工的话,不算我昨天预付的三百六,奖励你们四个每人一百块外加一条烟。”云山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装修工道,“这会没什么人气,急着开业干嘛。昨天又卖了一个楼,庐州人买的,人家交完钱直接就回老家了,说明年暖和了再装修。天冷不好干活哎!”别一个装修工忙说:“你傻呀,人家老板大方,你没听老方昨天已经收了人家三百六啦。老板,我们干,干,一个星期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 “我还有个小要求,跟你们头儿说一声,我要门窗外头全部用钢筋防护栏,所有货柜货架的推拉玻璃要上锁。你们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的话退钱我换人,明早我还来。”云山加重了语气。 “干干,反正都是公家的料子。我替头儿应下了,我们保证一星期弄好”装修工满脸堆笑地应下。 出了商业楼,云山道,“满仓哥,你身上装包烟,每天过来打一头,发圈烟再催着点儿” 跟二人分手,云山仍然是步行到新街口,一家接一家的看着金店、玉石店、首饰加工销售专柜,从新街口走到鼓楼,又从鼓楼一直走到中央门的金陵商厦。 云山的修长身材和出众气质,吸引了照相机柜台的女营业员,漂亮的小姑娘拉着他,非让了解一下日本进口相机不可,云山最好说话,就听她温言软语地介绍,还让她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说二十分钟后就能取。小姑娘的一句话打动了他:记录精彩瞬间,记录美好生活。对呀,一路看了半天,回去也记不全了,不如买个相机拍下来,回去细细看。一问价格,好家伙要一千五百块,他也不懂什么牌子型号,当然都是国营的,营业员也不会骗他。当场就跟小姑娘学会了操作,另要了两个胶卷,开单交钱。云山觉得出山后,自已花钱越来越大了,心有点慌。取了照片,属实惊讶了一下,真清楚! 五点钟,云山来到吴老师家,这回两人都没了矜持,吴老师见云山肩背高档相机包,手里却提个布口袋,着实不匹配,便送了他一个真皮钱包和一个印有‘金陵大学’字样的帆布包,云山则摸出一块中品蒙山新玉送给他,吴老师相当惊讶。 “那帮家伙肯定早就到了,有吃有喝的地方,他们最是热衷。洪波有事来不了,咱们走。” “老师,等下,我们合张影。”云山设置了延迟拍照,和吴老师合了影,这才出门叫车。 “云山,这玉哪来的,朝天宫的?”车上,吴京华问云山。 “朝天宫是哪里?这玉是我家传的。”云山含糊其辞。 “朝天宫都不知道?嘿嘿,没事你明天过去转转,说不定能大开眼界嘞。” “老师,究竟是什么地方?” “金陵着名的鬼市,就是夜市,都是卖各种古玩旧书,瓷器玉石的,别说,里面真有好东西。跟京城的谭家园差不多。” “哦,那我明天一定得去看看,我还以为夫子庙就是最大的旧物市场了呢。”云山觉得自己失策了。 “天下文枢,本不该市侩横行,遑论鬼市。” “老师,那夫子庙怎么会建那么多商业楼呢?” “我听市政府的学生说,准备将夫子庙打造成商业步行街,明年春节灯会就准备放到那儿呢。那些商业楼并不是给小商小贩准备的,而是为上档次的金银店、文玩店、特色商品店准备的,怎么,你想在那开一个?” “不瞒老师,正有此打算,着手准备呢。” “那也容易,如果你有多的这样的玉,何愁在夫子庙不能立足”吴老师边说边把玩着那块蒙山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老师的话如甘泉入喉,云山突然觉得踏实了。正要回话,车到了地方。 付过车资,云山扶吴老师进了高门轩茶楼雅间,里头人声鼎沸,并没人注意到两人到来。 “诸位,我出一联,上联是:蒋琬有才干,诸位请。”一个长袍长须的干瘦老头慢条斯理地吟道。 “于老,我对:张飞是贤良,如何?”一个穿皮大衣的胖子对道。 “张飞和张良,妙、妙、妙!韩副主席真是妙对呀!有请韩副主席出对,韩副主席出对”众人喝彩加上谄媚哄抬的声音。 “我有一联,有点难呀,上联:闲来品茶看书,并为美人写诗作词,风流否?诸位请对!”出罢,韩副主席睥睨自得,小眼睛越发眯缝起来。 又是一阵哄然:风流,才子风流,果然风流倜傥却无人应对。 第47章 对对子云山出风头,受启发多方找财源 董明暄从厕所回来看到吴教授弯着腰,跟戴鸭舌帽的林老正附耳说话,手足无措的云山正四处张望,董明暄拍了拍云山,示意他出来一下。 董明暄递给云山一个小小的盒子,“这是给你做的一盒名片,等会吴教授介绍你的时候,你给每人送一张,包括我,他们知道咱们的关系也好,不知道也好,你不要主动说。” 云山低头一看,是一盒漂亮的硬纸片,上面是烫金楷字:云山 总经理 山月新玉坊,地址:夫子庙文德桥商业楼。“大舅,跟古代的名刺一个意思?”云山问道。 “对,只不过这个送出去就不收回了。他们在对对联玩呢,你要会对的话,也去对,不过要谦虚有礼,知道。”大舅嘱咐完就进了雅间,云山落几步跟上。 “韩副主席是风流雅士,咱是俗人,听我对:日里喝酒听戏,或拥损友打屁吹牛,快活呀!哈哈哈!大儒们,我老陈对得咋样?”对联的是个大胖子,声震屋瓦,席间也有人叫好。 “这人叫陈金标,五星电器的老板,据说是金陵首富,平时喜欢附庸风雅,跟官二代多有来往。出对的是市文联主席韩畅,他书法一般,喜欢出风头。”吴教授过来给云山悄悄递话。 “哎哟,老吴,啥时到的,来来坐这边。对对,我这联如何?”韩畅看到吴教授,喊他过去。 吴教授回头,云山微笑让他自便,自己拉了个条凳坐下。 “我嘛,课后喝酒沷墨,找一良伴对弈垂钓,还凑乎。”吴教授闲谈间就把联给对了,虽然不十分工整,贵在对得从容。 “太颓太颓,老吴,你字好,这没话讲,不过这联对的不咋的,怎么叫‘还凑乎’,不好不好!”韩畅不放过打击吴教授的机会,文人相轻大概如此。吴教授看了眼云山,意思是要云山亮个相。 云山会意,不慌不忙站起来说,“这位前辈的上联出得闲适儒雅,让我想起三国儒将周瑜,所以我对:偶尔骑马击剑,或招新贵计议谋划,英俊也!请各位前辈指正。” 雏凤清于老凤,一班老头子的嗡嗡声,被云山清亮的嗓音瞬间穿透。 “这谁呀,哟,这小伙子好相貌!” “这对子对得好,积极向上,奋发有为,真不错!” “这小子对的不错,这说的可不就是周瑜吗,韩主席说的是生活,他说的是工作。我说的对吗,韩主席?” 韩主席却没说话,隐隐有点被碾压的感觉,“小伙子,对的不错,我还有一联:名山无俗客,你来对。” “我对:陋室有大儒。” “我有一联,小伙子你来对:五颜六色千人面,请!” “三教九流百姓家。” “看我的:天上月映水中月,请!” “身前名如身后名。” “我来:鸿雁羽壮,乘风云求变,请!” “蛟龙性灵,赴雷电渡劫。” 像事前演练过一样,云山都是张口就对,毫不粘滞。“好、好、好”雅间里十来个人掌声雷动,七嘴八舌的叫好,估计从来没见过对对子这么流畅痛快的,是啊,哪有那么多有急智的人呀。 “诸位、诸位!”吴教授稳稳地起身,“诸位同仁同好,我讲两句,小徒云山年轻,不知礼仪,在诸位方家面前班门弄斧,还请大家包涵。今天是明暄老弟的东道,感谢他对文艺事业一贯的支持,明暄老弟,说两句?” “各位大儒,今晚能来捧场,不胜荣幸之至!在你们面前我都怕说错话,列位都是师友,言者无罪哈,出来玩就图一乐呵,各位尽情地玩,放开了喝。上茶!” 说是上茶,其实也有酒,不过是低度清酒,不易醉,当然也有素菜点心,都是有岁数的人,晚上烈酒荤菜并不合适。 趁茶未上,云山忙一一递上名片,并附一句小店将在十二月中旬开业,欢迎光临! 五星电器老板陈金标一贯标榜潇洒,“这次明暄兄作东,下次我来,大家赏光哈。那个,云山是,你这新玉,是什么玉,身上带了吗?” 云山忙从帆布包里摸出两块火柴盒大小的,一块递给陈金标,另一块递给桌尾,大家传阅。 “陈老板,我的玉叫蒙山玉,和独山玉相似,但是质地更细腻、色彩更鲜艳,所以雕刻以后更加出彩,无论佩戴、摆放,还是收藏都非常适合,现在唯有和田玉能与它媲美。您请看。”有些词云山都是现学现用,今一天的功课不白做。 “看上去确实不错,隐约像翠。于老,你是行家,你给瞧瞧!”陈金标把玉递给长须长袍的干瘦老头。 于老接过玉,从口袋摸出一个放大镜来,调着个儿看了得有三分钟,把玉还给陈金标,“好过南阳玉。”老头也不多话,收了放大镜,呷了口茶。 “你能雕刻不?刻个压角章,我出五百块要了。” “您刻什么字?” “就刻个佛性禅心。” 云山取出梁爷爷给他做的那把刻刀,运气在手,汉八刀法,切割凿铲磨,只一刻钟的功夫,章就刻好了。陈金标接过章,拿来印泥一试, “有流云之姿,好刀法!”刚刚在陪董明暄聊天的鸭舌帽老者说道。 “啊哟,林老说好,那必然是好!”陈金标熟练地数出五张大钞递给云山,云山也不推辞,收进钱包。 “云山小友,这一块我要了,跟陈老板一样,我也出五百。”于老也说话了,玉传了一圈到了他那里,就直接留下了。 “云山小友,我是省作协的林浩东,这是我的名片。刚才的对联对得好哇,林某不才,也可谓阅人多了,阅才子也不少,像你这样对得又快又工的我从没见过,读书不少?”名片上印着:江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您好,林老。小时候经常对对子,我爷爷年年都写对联,我在旁边受教,所以很熟练,读书主要是古书,现代着作读得少。” “没关系。有没有兴趣加入作协呀,我们作协现在特别需要有年轻作家加入,中央提倡“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没有年轻人这股生力军,怎么放、怎么鸣?光指着我们这些老杆子是不行的。” “林老,可我从来没有写过东西呀,诗词文章,戏曲小说,我啥都没写过,怎么进作协?”云山坦言。 “过去没写不代表将来不写呀,而且未必要写诗词小说,百花齐放嘛,啥都可以写,评论,散文,游记、器物介绍,都行。比如,你经营玉石,写写介绍玉石的文章呀,喜欢旅行,写写旅行见闻呀,都行,你的文笔差不了,又是作协的,来文就发,发了就有稿费,多好呀。”林老很惜才,这个小伙子露了两手,都不同凡响,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云山见吴教授给自己递来眼神,心下明白,“林老,您这么抬爱,却之无理,那我就常写写,不给您丢人。” “这就对了嘛,明后天我不在单位,大后天,你带上身份证明去我那一趟,我给你办一下手续,你也得领些材料。没有身份证也没关系,有人证明就行。”云山表示自己刚办的身份证还没到。 董明暄适时举杯,“诸位,喝茶,凉了就不好吃啦,请!”众人都跟着纷纷举杯。 眼见茶席吃到尾声,董明暄道:“云山,既是吴会长高足,今天头一回跟书协前辈们小聚,何不留墨记录胜会呀?”众人都转头看向云山。 云山立刻会意:“蒙各位前辈高谊厚爱、董先生慷慨赐宴,云山自当服其劳,小子献丑了!”服务员上来铺纸设墨,书协的年轻会员上前准备吸墨走纸,云山提起榜书大笔,略一思索,写上:高朋满座,胜友如云;落款上书:录前贤名句纪念书协诸前辈胜会。当真是铁划银钩,神完气足。 省书协省作协的主要领导都出面站台,东道主也极力提携,众人再看不出苗头,大半辈子就白混了,纷纷向前赞叹评论,然后再来找云山交换了名片,并欢迎云山的加入,往后多走动云云,有年轻会员拿来相机,一一拍照留念,然后有人收起榜书,准备改日裱上。 林老临走过来提醒云山,记得大后天到中山东路找他;文联韩副主席这会当然也明白了,拉着董明暄的手想打听云山的出身来路,表达了想纳入麾下的意思,被林老一把给拉走,说陪他去鬼市瞧瞧。于老走到最后,先给了云山一沓钱,嘱咐他拿好,然后递上一个纸条,说有空来寒舍小坐。说罢和董明暄及吴教授等人告辞。 众人散去,董明暄拍拍云山的后背,“表现不错,比大舅预料的好,还以为你应付不来呢,很好!一会送吴教授回去,明天中午记得给我打电话,打到办公室。” 送吴老师的路上,吴京华抚着云山的手道:“三个没想到,一是你竟然还擅长篆刻,老头我不如你;二是你的玉比我想得还好,你看看于老给了你多少钱?”当时紧张忙乱,云山只觉得于老的钱是挺厚的一沓,没细看,这会经吴老师提醒,立马掏出钱包,一数,多出来两千五,其中有陈金标五百,于老足足给了两千!“第三个没想到,陈金标有名无实,只是个生意人而已,即便是南阳玉,那么大一块也值一两千,他怎会不知道!云山,你再看看于老的字条!”云山翻出字条,正反两面都有字,一面是他家地址,另一面写着两行字:云山小友,惭愧,身上现金不足,你的玉值三千块,有空来寒舍取,晚间我基本在家。 “真是君子于。于子钧,是玉石鉴定专家,你可能不知道,沪上及金陵收藏圈里有他一号,同沪大学前宝石中心教授,退休后回到老家金陵。市面上的玉,基本他说值多少钱就是多少钱。这么看,你下午给我的这块蒙山玉,至少值六千块,太贵重啦!你要做玉的生意,就不能随便送人,懂吗?拿回去,你要非送不可,送个别的或者小块的就好。” 云山怎么可能收回,只是答应吴老师以后不再往外送了。“老师,刚才您提到夫子庙那里要办灯会,是真的吗?如果办灯会的话,对那边商铺的生意有没有好处?” “消息嘛,是我一个政府办的学生说的,估计用不了几天夫子庙管委会就知道了。好处自然有,不过灯会吗,除了小吃,最好卖的还是灯笼啊,艺术品、工艺品这些东西,初一到十五,你要是货源足,品质不差,估计不愁卖。你的玉石当然是好,但是周围没成气候的话,就不好说咯。老头我不太懂商贾之道,想当然尔。” 送过老师,已近九点四十,云山很想去鬼市看看,无奈身上带的贵重东西太多,只好往夫子庙走。 今晚有了进项,相当于开张了,多值得庆贺的事呀,明天得打电话告诉干爹干娘。噢,对了!还得记账!这个玉竟然这么值钱,那么小岚现在妥妥的是万元户呀,几个表姐妹都不穷。今晚大舅应该是特意安排了于老、林老过来的,书协的人也没怎么出面呀,只有自己出了风头,大舅真是心细如发,竟然提前给我印了名片;于老是个重要的人,如果玉坊开张,能请到他去露个面的话,是不是能有帮助?明天就去拜访,但是钱不能再收了。 灯笼,工艺品,去哪弄呢?云山又挠头皮了。诶?吴刚不是行家里手吗,正好借此名义可以写封信给吴月,真是太好了!不过吴刚再能,一个人两个月能做多少?初一到十五,没有一千件东西还叫货源充足?对了,要不交给于连成?事涉大舅哥,得打个电话给吴月商量才好,对了,明天打给兰爷爷,问下身份证的事,顺便云山觉得事情头绪太多了。 一路想着事情,到武德桥已经十点二十了,云山在路边买了二斤热腾腾的水煎豆腐包子,他知道满仓和翠花还没睡,等着商量明天的事情呢,给他们当夜宵。 白姐依旧在蒙头打瞌睡,云山心情好,跟她客气了下,“白姐,吃豆腐包子,可香啦。”白姐睁开眼,“真有包子啊?那我吃两个,饿死了,早上吃了粥,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拿出饭盒跟筷子。 云山给她夹了四个,“干嘛不吃饭呀,白姐?”云山随意问道。 “唉,没的办法。”这回她不光是愁云满面,更是泪光盈盈。 云山从口袋里摸出五张大团结递给她,“谁没个难处,街里街坊的,这五十块借你,有钱再还我。白姐,你知道那个鬼市开到几点?现在去晚不晚?” 白姐被云山的慷慨举动惊住了,昨天自己还挤兑人家,今天人家又给吃的,又主动借钱,真是惭愧无地。“谢谢你噢,云老板,我下月初发了工资就还你,太感谢咯。那个鬼市,一直开到早上四五点钟呢,这个点刚刚开始啵。” “真的,太好了,你先忙,我一会儿要去玩玩” “哎哎,别急云老板,别急哎,你记得带上手电筒,钱要放进内口袋,没有人带着千万不要下手,全是骗子!到处有小偷!” “哦哦,知道了,谢谢哈!” 满仓翠花果然没睡,满仓困得一盹一跌的,不过水煎包子的魅力太大,他顿时瞪圆了眼睛。 “今天开张啦,嘘,别声张。翠花姐,记上账:收钱两千五,出中品蒙山新玉两块。等商业楼收拾好,给翠花买个保险柜,钱交给你保管,现在我先放在身上,这样最安全。云山把两仟伍给他们看了看又收进钱包。你俩今天调查得怎样,自行车买了没?” “俺俩没舍得买,一百八呢,你上市里都是步走,俺们也能行。俺俩已经把向西和向北两个方向的情况弄清楚了,也写下来了,明天俺俩再向东向南。” “明天一定得买车,这样节约时间,往后也得用呢。你俩明天调查完以后,画成图,我回来后要看。商业楼进度怎么样?” “干得可起劲嘞!那个头头又叫来两个人,一个弄电焊,一个和泥灰。走路都带风。”翠花比划着。 “行,明早八点你俩再过去看看。我一会要去趟夜市,回来的晚,你们早点睡,明天有重要的事跟你们商量。满仓哥,这个帆布包帮我放好,里面的东西金贵。”二人答应了,各自睡去。 云山出门要去朝天宫夜市。 第48章 夜市寻宝 朝天宫是明代皇室贵族拜天祈福的地方,也是大节庆之前,百官演习朝拜天子礼仪的场所。所以说,夫子庙是个考场的话,朝天宫就是个演礼大厅,还是露天的。 明末清初,随着弘光小朝廷过于迅疾地溃灭,前明官僚很快就落到了变卖家产以维持生计的地步。然而‘面子’还是要的,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种特殊的方式,就是在评事街一带的茶馆里和买主们借喝茶谈交易。 茶馆里的‘面子’也没能维持多久,破落的遗老们终于只能在夜色中,举着灯笼,提着货物站在街边待价而沽,并且逐渐从繁华的评事街退向水西门、莫愁路,最后定格在堂子街(朝天宫西南,建城墙的役夫们洗澡的地方)一带;交易的时间,也从黄昏入夜,最后约定俗成为黎明之前。 黑市也成为盗贼销赃的好地方,并催生了二道贩子。收货商贩看准卖主脱手心切,能将价格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低点,然后转手取利。因利润巨大,黑市上也开始出现各类伪劣赝品。“天黑、人黑、货黑、价黑”一度成为人们对黑市的形容词,“黑市”也得名于此。当然市面上也有能以假乱真的高级赝品,一般人看不出来,考较的就是你的眼力。 到了民国时期,汉中路到朝天宫一带,一度成为金陵最大的古玩交易集散处,后来古玩交易仍集中于莫愁路、朝天宫西街、堂子街。 五十年代中期人民政府对其改造,规定天明才可以入市,并采取措施防止盗贼销赃,人们虽习惯称其为“黑市”,但实际上“黑”的内涵已丧失大半,黑市渐渐变成普通的废旧物品交易市场。 因众所周知的缘故,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黑市中断。不过近几年,宫东门外的夜市又自发兴起,因在凌晨一二点开市、七点前停止交易,所以又称‘鬼市’。夜市里都是老物件摊子,以旧书摊居多。 普通人都有捡漏寻宝的心理,拿着手电在夜色里翻拣,神秘刺激的感觉,别有一番情趣。捡着了,人生从此改变,捡不着,觅一两件心仪的玩意儿,也是不错的体验,别上瘾就行。不论是京城谭家园,还是朝天宫的夜市,捡漏捡成富翁的例子不胜枚举。京城的马先生,金陵的陶先生不都是吗? 当然寻宝首先得识宝,你得知道某本书、某个物件的来历、品质、价值,否则,面对宝山不入其门也是白搭。 金陵城不大,白姐指的路线最短,沿秦淮河西行到水西门,一打听都知道。 云山到水西门时十二点多了,夜露寒冷,他倒走出一身汗。朝天宫宫顶正在大修,四周搭了密密麻麻的脚手架。通往宫门东的大小路上,行人不少,推车的,挑担的,背包的,络绎不绝。云山心想这些人应该是准备出摊了,上前找人一打听,对方说这会儿都在路上呐,怎么也得两点钟才上人,他们来早点就是为先占个有利的位置,打听打听昨天的行情。 这还来早了,不知该往哪去的云山原地等了会儿,后半夜越来越凉,呢子大衣已经不足御寒,加上内衣透湿,云山朝一条小巷踱去,想找点热水喝。 正是午夜,巷子里黑咕隆咚,小店都已关门落锁,接连几家店门前都堆放着破旧杂物,难以下脚。云山正要退出去,忽见前方隐约有灯光闪动,像是有人在出摊,他大跳几下,迈过杂物堆,向亮灯的地方走去。 近了才看出是个老奶奶,腰躬得有九十度,看样子是要出摊,小推车上的炉子散发着红光。“老奶奶,您这要出摊啊,有热汤没有,我走了半宿口渴了。” “热汤当然有,我卖的就是鸭血粉丝汤,开市还得一会儿,你就在门口吃,我给你烫一碗,一块钱一碗,加血添五毛,加胗添一块。”老奶奶的声音颤巍巍的。 “主要是渴,给您二块钱,您给我加碗清汤就行了。” “噢,小伙子,那一块钱就行。清汤不要钱。” 云山不再搭话,习惯性在伸手在炉子边取暖,炉火一闪一闪的,映红了绑在小车一侧两个装辣油、香菜的配料罐,罐子上满是灰尘油污,若非是云山眼力好,一般人根本看不到这么脏的罐面有金属反光,他蹲下来,一只手撑着地面,扭头看向罐底,罐底也黑乎乎的,拿手指轻轻刮了刮,云山看到一个方框,再擦,乾隆年制四个字露了出来。这是好东西! “小伙子,诶,人呢?”老太太烫好粉丝,盛好汤,却不见了人。 “老奶奶,我在这,烤炉子呢,天太冷!”云山站起身来。 “吃,我等着你。”老奶奶取下两个马扎,递给云山一个。 “老奶奶,您多大年纪了,夜里还出摊?”云山啜了口热汤,问。 “多大也得干,我还有孙子哩,治病得花钱。” “那您儿子儿媳呢,他们不管吗?” “劳改呢,不学好,贪污的贪污,跳舞的跳舞,都进去咯!丢人!” “您孙子得的什么病?我是医生,说不定能给他瞧好呢。” “你是医生?倒是像,高鼻大相的,街道大夫开的药也不管,你能给瞧?” “可以,等我喝完汤的哈,太渴了!”云山不停地吹,太烫。 “那感情好,你慢点吃,我去把门开开。”老奶奶的动作轻快了不少。 这应该是三间百年老房,云山猜是老房去了上边檐牙后,加个平顶改造成的,本就低矮,里头还有个不到一米宽的走廊。走廊里满是腥臭味,看来老太太平时处理‘鸭四件’时也不出屋,云山感到反胃,他捂住鼻子嘴。 黑洞洞的小隔间里躺着个少年,大约十四五岁。老奶奶端来蜡烛,云山看出少年的脸黄肿虚胖,眉头紧皱,睡得不安稳。捏鼻掀开少年的被子,上腹部高高鼓起,云山手指用力一按,深深地陷了下去。少年被疼醒,嘶哑地哭起来。 盖上被子,云山走出房间,换了口气儿,老奶奶跟了出来。 “好几天都没吃饭了,吃了就吐,就说这里疼,浑身没劲。造孽哟,这孩子要是留不住,我还活着干什么?”老太太用袖口擦擦浑浊的眼睛,指着上腹部给云山比划。 云山很无奈,病好治,可祖孙二人的居住环境和卫生状况不改善的话,少年还是会感染。很明显,这是肝部有寄生虫了,以前南爷爷到山外,经常治这种病,回来给大家描述过。 “老奶奶,您孙子的肝里长虫子了。病好治,不过,您可不能再在屋里收拾鸭子啦,太脏了,虫子都跑到您孙子肚里去了。要么,您就换个地方住,这屋不通风、不下水,最容易招虫子。” “别人都说这里不好,说是东王杨秀清的宅子,有邪祟,我不信邪。这里用水不要钱,好收破烂,做买卖也方便。我不想去他家那宅子住,远!在四楼,我也爬不动。”原来老太太家里还有宅子。 “您屋里有缝衣针吗,我现在就给他治。你们不能再在这里住了,不卫生。” 老奶奶拿来一盒针,上年纪的人都明白,大夫要针疗的话,针越多越好。云山亲自烧热水,煮过针,让老奶奶把炉子提进孙子房间取暖,把门打开,被子掀开,扎下五根细针,原理就是加快血液在肝区的流动,促进代谢,让虫子虫卵通过尿液排出体外。这个病通过药物治疗也容易,就怕人扛病,给耽搁了。 “老奶奶,你有白萝卜,煮碗萝卜汤备着,熬稠点,一个小时后给他喝了,天不亮就见好。”嘱咐完,云山挨个捻针将内劲输入,约十分钟后,感到了疲倦,就收手坐下调息。四十分钟后,云山起身收针,老奶奶也煨好了萝卜汤。又过了十分钟,少年醒来,屁滚尿流,满屋臭不可闻,接着又喊饿,云山嘱咐老人先不给他吃粮食,喂他吃萝卜和新鲜水果,待肚子完全瘪下去了,再喂米汤,逐渐加饭量。 老人自然无有不应,这真是半夜碰到活菩萨了,感激得不知说啥好。少年痛快地喝下萝卜汤,脸上汗涔涔的,歪过头又睡了,这回踏实,眉头也舒展开了。 “老奶奶,找个干净房子住,这里真不能住了。你有两件好东西,如果缺钱的话,你可以把它卖给我,这样你手里有钱了,就不用干这熬夜的买卖了。”云山也不知道那两个罐值多少钱,反正见是乾隆年的,必定是好东西。 “小伙子,你治了我孙子的病,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呢?我哪有什么好东西,除了这个破屋,你看好什么拿什么。” “老奶奶,这两个咸菜罐子不错,我想买,你打算要多少钱?”云山指着小车上俩罐子说。 “两块,给我两块钱我再买两个就行。” “老奶奶,那我解下来了哈这一千块钱你拿着。搬走,等你儿子媳妇出来,就好过了,啊。” 装好瓷罐,告别千恩万谢的老奶奶,已是凌晨三点。云山没回夜市,老奶奶说这附近曾是东王杨秀清府邸,不如踅摸踅摸。 小巷再往里走,更脏更乱,污水横流,垃圾遍地,臭气熏天。幸亏是冬天,难以想象夏天这里得是怎样的光景。前行百米左右,右手边的一大块空地吸引了云山,里头高大树木不少,风吹过未凋零的干叶子,发出‘刷拉刷拉’的声响,树下的灌木丛黑森森的,仿佛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云山惯走深山野岭,对这种景象无感,只是欣喜突然有了这么块清爽地方,就赶忙跳了过去。 缓步走向灌木丛,脚下不时有残垣断梁,凭借强大的视力,云山依稀能看到断梁上有图画,土里也有琉璃碎片。难道这里就曾是杨秀清府邸所在? 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空地,天越来越冷,却没有什么感应。捡起一片琉璃放进袋子,云山决定先返回夜市那边,改天再来探探。 夜市那边此时正如火如荼,无数支手电筒的光芒,在旧书摊、瓷器摊、古玩摊里寻来觅去,你方看罢我再看,跟耕田似的,不知犁了多少遍;还有头戴矿灯的,手拿放大镜,仔细地看着石头小件,搜寻心中期待的那抹颜色。云山把装瓷罐的口袋扛到肩上,缓缓从市口开始感应,他打定主意,但凡有点感应的,只要钱够,都买下来,放到店里哪怕装门面也好。 一圈下来,并没有多少佳品,大都是玉箍、玉戒指、玉镯、玉手串、玉扳指、玉坠这些小玩意儿,质地也一般,十来件总共花了千把块钱;大点的有个玉帽牌,玉质更次,花了二百元。估计那顶帽子也不是大官戴的;倒是有串红玉朝珠还不错,三分之一的红玉珠,其余用琉璃珠凑的数,要价两千,被云山八百元买入。 古籍、瓷器又是另一片天地,云山并未入门,不敢随便下手,花二十元挑了个顺眼的所谓青花瓷瓶用来装玉小件,便要回去。 突然一个黑瘦男子悄悄拦住他,“兄弟,新到的钧瓷小碗,乡下才收的,要不?收藏行情越来越好了,一个一千块,不看看?” “对不起,我不要瓷器。”云山很反感这种贴着人推销东西的,当然像卖相机的那样漂亮姐姐除外。 “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是习武的,我跟你半天了,整个夜市有几个捡漏的、几个打眼的、几个毛贼,哥哥我一清二楚,唯一一个行家就是你,而且你也是习武的,我说的对不?”黑瘦男子嘴里一股烟味儿。 云山忙退后两步,被人跟了半天还没察觉,吃惊之余,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不出年龄的小个子,头发蓬乱,眼睛明亮,大冷的天只穿了秋衣套棉马甲,脚上是黑布单鞋。“为什么要跟着我?你是二道贩子?”云山语气不善。 “兄弟别担心,我不是盗墓贼,也谈不上二道贩子。二道贩子黑心杀价,再转手黑人,我不干那事。”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说:“我师父是古董行家,不过他还是武校的老师,轻易不出来。我好赌,拿他老人家的玉如意作抵押,借了一千块钱,输光了。没招,我只好拿我的本事换钱,古董方面我也还行,用一头猪换的这两个碗,寻思卖了钱赎回如意还给师父,再买头猪还给我老子,哪知道这么些人没一个识货的,就你还行,不过你没怎么看瓷器,把我给急坏了。见你要走,我这才出此下策来拦你。你不看看?我国五大名窑,钧窑的好东西,不出三年,涨不到三万,你砍我头。”男子笃定说道。 云山见他说得真切,就让他拿出来瞧瞧,男子从蛇皮袋里轻轻取出一只,托在手中。虽然不懂瓷器,云山觉得小碗古朴雅致,釉色圆润,就道:“钱不多了,只能买你一个,五百我就要了。” “兄弟,我不是那种漫天要价的摊贩,嗨,咋说呢,一千块钱,你已经赚大便宜了,要不是急着用钱,二千我也不卖。算了,我再找客。”男子又轻轻将碗放回袋中,要走。 “钱真不多了,我也不懂瓷器。这样,我先出五百,已经是相信你了,你要是信我,明晚九点去夫子庙文德桥,我把剩下的五百给你,我给写条子。”云山有点相信这个人了。 “那行,我信你,条子打不打一个样。你就等发财偷着乐。明晚我去夫子庙找你。”男子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件破背心把碗包好递给云山。云山付了五百给他后,满载而归。 第49章 打电话找货源渠道,真男儿疗吴月心病 云山回到四方旅馆已近凌晨五点,却兴奋得毫无睡意,去前台叫醒了白姐。白姐迷迷糊糊睁眼,见是他,忙起身,“云老板回来啦,这么冷的天,你穿得太少嘞!淘了不少东西嘛!” “淘了两件,也算不白去。白姐,我另开个房间,不打扰满仓了。” 白姐在满仓隔壁另开了间房,也没登记。云山进屋将‘战利品’一一取出,玉件和小碗都很干净,就是调料罐太脏!怕洗坏了,他没敢擅动,寻思中午给大舅打电话请教请教再说。此刻他真希望商业楼立马能装修好,这么多东西要放哩,万一丢了或者磕碰到,损失就大了。 洗漱过,窗外已蒙蒙亮,云山抓紧时间坐下调息。 11月21日,兰陵惠民经营部。潘良驹近来心情不错,人都胖了。外头的欠款收回了九成以上,剩下的十来万是近几月才发生的,账期没到呢。他听从了刘会计的建议,明年降低赊销比重到40以内,以现金交易为主;听从了爱人董明秀的建议,明年将降低农机配件的经营比重到40,扩大经营范围,加入农药、化肥、农民建房用材料等以现金交易为主的项目。董明秀在市农业局,她了解到,农业机械的发展越来越趋向于大型化、自动化,自家经营的配件已慢慢接近淘汰的边缘。这其实也是农机局没落的根本原因——利润越来越薄,管理者又不思进取,不能与时俱进,即便没有贪污挪用问题,倒闭也是必然的。 此刻,潘良驹正坐在开票室跟刘会计商议明年的经营计划,电话铃响了。“干爹,我是阿山。” “阿山哪,大清早打电话,出啥事了吗?”潘良驹担心了一下。刘会计起身到营业厅找许大高唠嗑去了。 “没事,我就想把这两天的事给你说说,您帮我拿拿主意。” “你到金陵才第三天,前两天的大事我们基本都知道,你大舅妈昨晚给你干娘打电话了,讲了你进书协、对对联的故事,很精彩!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有人买你玉的事也知道;房子正在装修的事也知道,你办得都不错。看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你给干爹讲讲。” 于是,云山在电话里跟干爹说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是蒙山玉很值钱,火柴盒大小的中品玉就值三千,但是光靠卖石头,很快就能卖完,没有其他进货渠道怎么办?第二件事,金陵市将在夫子庙举办元宵灯会,据吴教授说灯笼等传统工艺品会很好卖,现在商业楼这边还没有其他商户,自己占据先机,可以籍此一举打响名头,但是没有传统工艺品货源怎么办?第三件事,山月新玉坊开业后,满仓哥和翠花姐是继续在金陵跟自己干,还是回兰陵,请他考虑一下。 潘良驹自叹惭愧,这小子已经开始想这么远的事了,一般孩子不是该哭诉想回家的吗。 “阿山哪,你想得长远,很好!满仓跟翠花的事,你问他们,他们想回来就让他们回来,想留在金陵那就你来用,工资你支付。我明年业务调整,主要卖农药化肥跟农用建材,配件修理这块有大高就行,他俩回来也是干别的。前两件事嘛,我现在主要替小岚高兴啊,哈哈哈,小岚那里大大小小的,上、中、下品的玉,得有十来块,不得值万?!阿山,先不告诉她,高考完再跟她说,吓她一跳!说正事,头两件事等你干娘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崇州你外婆那里说不定能做工艺品,上回我们一家过去,你不是跟你小姨上街买过竹扇吗?我记得当时你还说羡慕啥的,记得不?玉石货源这块就得好好想想咯,我也没什么头绪。” “对哟,外婆家那儿做工艺品的多,太好太好了,我知道怎么办了,谢谢干爹!” 放下电话,潘良驹嘀咕道:看你高兴的,这还没开业呢,就开发出新业务了,老子干了近三年才刚扩大经营范围。要不说这小子做事有一套的,就讲王哲,多么牛的家庭背景,竟然被他给收服了,一分钱没要,给咱收了几十万的账。后生可畏呀! 下河湾村,今天兰村长又坐进大队部。罗贵田的屁股还没好,兰陵人民医院的医生说松针伤了神经,伴有化脓现象,需要手术处理,建议住院。要了半辈子脸面的人,趴在病床上天天被医生护士看屁股,罗贵田崩溃到死的心都有。 兰老头不想干,上级文件越来越多,都是密密麻麻的字,可是能给他读报看字的人都走啦,再也不回来了,咋办?想找个年轻的接班,人家宁愿打工。村干部一年两千块的补贴,没人看得上。 “老村长,电话。”治保主任出来喊他。 “你们接,谁呀?”兰村长不想动弹,炉火跟前多暖和。 “不知道是谁,点名要你接。” “兰爷爷” 云山在电话里跟激动的老头说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他现在在外地,恐怕暂时回不来给他扎针,老头说不碍,现在感觉好得差不多了,啥时回来啥时再扎;第二件是请他帮忙给吴月娥在大队部里找个活干,他想找她哥吴刚帮忙做点手工活计,估计要经常打电话来,她在大队部里接电话方便,省得总是叫来叫去的。主要就是中午十一点左右打过来。老头灵光一闪,问不知吴月娥识字不?云山说初中毕业,老头一乐,说那行,让小吴来帮他读报纸、文件,捎带着写汇报、总结,然后介绍她入党,以后接班做妇女主任。云山也一乐,说那随他,今天十一点就要跟她说事儿,老头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个小鬼头,打什么主意呢?看上大柱媳妇了?不能,三年前失踪那会,多少个小仙女来找他。那是做什么生意了?嗯,这倒有可能,于家那小子诶?他不会是想把吴刚给撬走?”老头被云山一个电话给激发出热情来,脑子里转个不停,“还让我保密,必是要撬人” 其实云山十一点给吴月打电话是有计较的,兰村长如果不答应给吴月找活干的话,十一点正是李占山放牛未回,老婆子准备洗菜做饭的时候,吴月出门方便。 这几天,吴月的心跟在油锅里煎熬一样,一边是对云山的思念与日俱增,另一边却是月事推迟了!李大柱去东北将近八个月,此时如果怀孕,别人会怎么看她,她不敢想象。云山远在千里之外,没法向他倾诉,可能倾诉了也解决不了自己的烦恼,该咋办?!还有一桩事,听哥哥讲,桂花涧有从东北工地提前回来的人,说李占林跑去东北了,跟李大柱在一个工地干活呢,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她不知道。 “李家嫂子,李家嫂子,兰村长叫你去村部哩!” 吴月正给儿子小山冲麦乳精呢,听到前院儿的二妞在堂屋门前喊自己。 “啊?兰村长叫我,是啥事呀,二妹妹?” “就让叫你,没说啥事,你去看看。”二妞说完走了。 吴月心里扑扑直跳,把小山交给婆婆,换了身衣服便向村部走去。 “大柱媳妇呀,来来来,接个电话!”兰村长递过话筒就关门出去了。 吴月不熟练地拿起电话,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听筒放到耳边。 “吴月,是我,想我了没?” 吴月分辨出是云山的声音,不过被他大胆的话吓得忙转头回看,见门已关上才压低嗓子,颤着声回答:“想,我想你了,嗯嗯嗯”又是思念,又是委屈,又是压抑,吴月的眼泪像桃花河的河水,流个不停,却一句完整的话说不出来。 云山耐心地等着,三分钟过去了,吴月才缓过劲来,把自己的思念和担心,还有李占林逃到东北的事一五一十地跟云山说了。末了,又说于连成那里活儿特别多,哥哥吴刚这几天忙,没功夫收东西哩。 “吴月,你受委屈了。没事,你啥也不用怕,过两天再看看,如果真有了,我就回去把你接过来,你男人有钱,我赔给李家!” 吴月又哭了。自己没看错,云山是个爷们儿;可是跟云山走容易,小山怎么办?还不到一周岁,没娘的孩子受欺负呀,他爹又是那样一个人。 “吴月,我知道你担心啥,相信我,都会解决好的,我一定会把你风风光光地接走,把李家的问题解决妥当,让你娘家那边也无话可说。我跟兰村长讲过了,他会把你要进村部,平时给他读读文件、报纸、通知,捎带着写写总结、报告啥的,这样我再打电话给你就方便了,你同意不?” “我同意,云山,你一定别让我活得太难看了啊我等你。还有别的事吗,时间不短了。”吴月担心有人进来撞见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 云山尽量简短地把这几天发生的事跟吴月说了一遍,然后提到想让吴刚或者于连成帮忙做些工艺品的事。听小男人才几天功夫就办了这么多的事,吴月也受到鼓舞,慢慢走出了悲伤的情绪。 “你不跟你女人说跟谁说?有事咱们一起扛,今晚我就找我哥商量,这些年,他无聊时编的那些东西都搁家里堆着,能装一卡车,我跟他要去,不行咱就买,我那还有那些钱呢。于连成年底接外国的活儿特别多,他估计不能答应你。” 约好了第二天还是这时候通话后,放下话筒,吴月一下子轻松了很多,脸上甚至多出一抹笑容。掏出手帕,把掉在桌上的泪水擦干净,平复好心情,吴月开门走了出去,外头却一个人也没有,该是都回家吃午饭了。 再说云山,一早上除了带满仓和翠花去了趟商业楼外,尽打电话了,光跟吴月就通了半小时。此刻,他的心情有些沉重,得尽快把吴月接出来,一个人在那里太委屈了,如果真是怀孕,就结婚,李大柱也快回家过年了,正好把手续了掉 天空不知啥时飘起雪花,越发阴冷,‘调研’回来的翠花买来面条,三人就在房间里吃了,“翠花姐,满仓哥,吃完饭,我还得打个电话给大舅,有可能得去他单位一趟,下午可能回也可能不回,但是晚上肯定要出门,去见一个行家,玉石鉴定方面的行家,他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我们开业时,要是能请他来露一面的话,生意就能容易得多。下午,你俩就画图纸,画准些,晚上我回来把字给补上。” “云山老弟,好身体也不能连轴转,你一夜没睡觉,下午回来休息休息,挣钱重要,身体更重要,师父跟师娘要是知道你这么拼,不得心疼?”满仓是真服这个老弟了,太能拼,才两天功夫,就结交了那么多人,淘回那么多货,拿回那么些钱,就是师父也未必能做到。 “没事,我身体结实着呢,我可是桃花涧小猎人,嘿嘿。满仓哥,帮我办个事,晚上九点前我要是还没到家,九点钟,你去文德桥,知道?把这五百块钱给一个矮个儿黑瘦子,我昨天买他瓷器欠的钱。”云山数出五张大票。 “噢,知道了。啥瓷器这么贵?”满仓接过钱。 “咱们这行就这样,货都贵,以后只怕不还要贵,时间长了就习惯啦,我的满仓哥。” 拨通大舅办公室的电话,大舅告诉云山办公室地址,让云山过去一趟。 云山跑去后勤办要了个结实的木箱,装上两个调料罐,叫了辆面的,直奔建设厅。 建设厅厅长宽大的办公室里,董明暄亲自把两个调料罐清洗干净,先白醋泡,泡软了再用软绸布轻轻擦,再用肥皂水清洗,然后再擦干净。 “乾隆年制,铜胎画珐琅开光花卉盖罐,高108公分,口径63公分,底径5公分;侈口,削肩,敛腹;圆冠式盖;铜胎画珐琅;内浅蓝釉,表黄地,绘如意云头纹和转枝花叶,器腹以西洋卷草纹为锦,四开光;内绘各种传统花鸟写生图景,底白地、书蓝色「乾隆年制」双方框,双行宋体字款。阿山,这对罐你得放好了,我都眼馋你知道吗?没有二十万,谁也别想拿走!”董明暄像背书一样,一口气把这宝贝的所有规制、来历、特点给云山讲了一遍。 云山也惊呆了,就这么俩罐,值这么多钱!?“那老奶奶亏了,我就给了她一千块钱,我哪天过去再多给她些。” “你心善,其实这就是捡漏。一般是不会再给的,但是像你说的那个情况,你可以让翠花或者满仓过去再给她些,别说是罐的钱就行。叫你来是别的事,你把宝贝先放到书架顶里头。”董明暄放下抹布,披上棉衣,呷了口茶,坐进办公椅。云山坐到他对面。 “沈书记要调走了,一月份就回京,任水利部部长;黄大秘也要调走,去淮扬任副市委副书记,都是平调。肖衍将升为一把手。明年三月份两会公布。” 云山不懂这些,他看向大舅等着他的下文。 “据说跟沈书记的女儿有关系。” “沈澜依?”云山有些结巴。 “你们三年前见过。大舅也算是他们‘阵营’的,往后可能日子要难过些,阿山,你满十八岁吗?身份证办好了没?” “满了,估计这两天就能寄出。大舅,啥事?” “没事,大舅担心会调到外地,有些事要提前安排一下。你这两天没事去照相馆照几张证件照片,等身份证到了之后,先去银行办个存折,把你干娘寄给你的三万块钱存上,再把照片和身份证一起拿过来给我。记住没?” “记住了,你担心新上任的一把手会对你不利?”云山猜测。 “政治上的事,多数是不得已而为之,不是仇恨,棋就该那么下。如果有机会,你想不想见见沈书记?”董明暄问。 “还是不见了,他那样的位置,不会记得我。大舅有什么安排吗?” “算了,这次不勉强了。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我会通知你,你再决定。”董明暄似乎有些不甘心。 “阿山,没事了,忙你的去。是不是得去见见于老啊?他昨天留了条子给你?” “是,正打算晚上去他家,他很重要。” “呵呵呵呵,不错,阿山,你适合干这行。俩宝贝先放我这里,下雪天别摔了,我再欣赏欣赏,拍个照片,过两天你来这里拿。” 第50章 访于老事有不谐,识才华欣然采访 从大舅办公室出来,雪下大了,地面上一层浅白。路面湿滑,云山没有打车,凭记忆向夫子庙走去,打算找个照相馆先照相,顺便把昨天拍的胶卷给洗了,取照片还得好几天呢。 大舅的话仍在脑袋里盘旋,沈书记的调任与沈澜依有关?云山想不通这里有什么关联,他不关心书记的升迁贬谪,只是隐隐地担心沈澜依,她是那样的清丽脱俗,那样的坚强,知道自己‘失踪’后,还不远千里去桃花涧找他。云山真心不愿她受委屈,然而他和她的地位天差地别,相隔千山万水,此刻有心也无力。 哎呀,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云山突然想起,本打算问问大舅夫子庙建商业步行街,和办灯会的消息是否确切的,结果被他们任职变动的事一干扰给忘了。回旅馆再打电话,还得给小姨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联系到外婆家做工艺品的作坊。 可能是下雪模糊了方向,云山不知不觉走到了金陵商厦旁边,这是完全走反了啊,此刻他也没有进去的打算,索性一直沿着路走了下去。走不到五百米,就出了中央门,外面竟是大片的农村。金陵城够小的,云山心想。再往前走看看,路坑坑洼洼的,雪落到地面与灰尘和成了黑泥浆,把云山的新皮鞋糟蹋得不成样子,这道儿,估计开车走都费劲。大约走了三四公里,前头没路了,横着一座不太高的山,一打听,叫幕府山,翻过山就到长江边了,山坡上是矿区,山下是生活区,整个一大片都属于蓝天矿业的。 幕府山山坡上黑一块白一块,黑的是树木杂草,白的是被开采过的矿坑。山腰到山脚座着高高低低的房子,是矿里的建材厂厂房。公路尽头的左边有个大院,院门一边挂着‘蓝天矿业’的牌子,院里有两座三层的灰楼,大概是办公的地方。公路右边是生活区,从外面看,密密麻麻的矮房子不成排也没有巷。 往山脚走,隐约能听到机器的轰鸣声,偶尔还能听到仿佛是电影里的炮声。向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走,不一会儿,云山看到在高高的棚房下,又宽又长的传送带载着褐色的矿石转进一个塔楼样的机器那里,随后,大小均匀的石子就从塔楼底下倾泻出来,又被另一道传送带输送至百米外的碎石堆,五六个工人站在石堆顶拿着大铁锨不停地拨拉,怕传送带被石子埋掉,整个场面令人震撼。 这里就是建材厂?这得多大呀!爷爷在信里还让我做建材生意,得多少钱才够呀?云山摇了摇头,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便向城里走去。如果回夫子庙后,再出门,显然来不及,直接去于老家。 雪停了,天仍然阴沉。 路过金陵商厦时,见路旁有个工商银行,云山进去问了问办存折要多长时间,哪知只需一会儿功夫就行,也不一定需要身份证户口本,当然有更好。他存了两万八办了个小本本,留了两千零用。出门的时候,心里老大不踏实,有种把钱送人的感觉。 于老的家在中山北路,云山到时已经六点多了,把裤脚和鞋上的泥擦干净,云山敲响了漂亮的铁门。开门的是个长相精致的姑娘,问找谁,云山如实相告。 “你就是云山,请进,我爷爷说起过你。我叫于欣然。”姑娘说话干脆利落。 云山进了门,先是个小巧的花园,虽然是冬天,里面也未见萧杀凋零,一盆盆青翠的绿植错落有致地摆放在小径两侧,花园中心是个白色摇椅,摇椅旁有石几石凳,还有个秋千。 “云山小友,进来进来,请坐,欣然呀,看茶。”不同于昨晚的严肃,今天的于老显得笑容可掬。 “于老,冒昧前来,打扰了!”于老的客厅古色古香,纤尘不染,好东西不少!云山频频有感应。屋里也不冷,暖融融的,云山十分不解。 “哪里哪里,昨天我没有准备,钱没带够,让你多跑一趟,惭愧。” 于欣然端上两杯茶。 “于老,您这屋里怎么一点都不冷,暖和和的,也没见有炉子呀。” “有壁炉,你来看。”于欣然带云山走向客厅另一侧,果然,毛玻璃里的火烧得正红。 “算是洋为中用,金陵的冬天跟夏天一样不好过。在沪上居住时的习惯,那里冬天潮湿,有这么个壁炉就舒服多了。到了金陵,就照搬过来,呵呵。云山小友,家乡是哪里呀?” “我是鲁西人,住在兰陵的山村,没见过世面,于老见笑了。” “听口音不像,倒像是京城人。英雄不问出处,小友才华横溢,可见家学渊源。” “于老过誉,我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年年都为乡亲们写对联,边写边教我对对子,所以对得快,算是熟能生巧。” “云山小友过谦啦,这是我孙女欣然,打小学国学,大学是沪旦中文系,工作是金陵日报记者,天天跟文字打交道。昨晚你对的几个对子,我说给她听,得想半天才对得出,也算不上工整。所以呀,这是功夫,先是得有学识,二一个得有急智。林浩东的眼光不错!找了个好苗子,呵呵。”于老还挺健谈的。 “爷爷,哪有您这样挤兑人的?哎,我想问云山几个问题,写篇稿子,打断你们一会行吗?写完了我还想让云山看看呢。”于欣然手里握着纸笔。 “你得问人家云山乐不乐意呀?”于老和蔼地瞧向云山。 “当然可以,不过你想问啥呢?”云山转头问于欣然。 “就是记者采访,一问一答。昨天爷爷回来后说了你的事后,我想把你昨晚在书协活动中对的对子,写的联语写进稿子里,稿子里多少得有点你个人的介绍呀,就是这个,宣传宣传对你没坏处,说不定你的字立马价值大涨了呢,对不对?” “那行,你问。”云山一乐,这是好事呀。 “云山,你看上去很年轻,今年多大?练习书法多少年了?” “云山,你来金陵,从事什么工作?平时每天有多长时间用来读书,练习书法?” “过去我每天六点起床后,要练习一个小时的书法,晚上至少还要写一个小时。现在,我在夫子庙开了一家玉石店,叫山月新玉坊,准备在12月中旬开业,很忙,这段时间估计不会有读书练字的时间。不过只要有时间,我都要练习的,这已经是我的生活习惯” “很好,就这样。我马上上楼去写,一会写完给你看看,你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发出去。给你介绍了玉石店哦,记得给我发福利哦!”于欣然迈着长腿上楼了,她的腰好细。 “一定发,你喜欢什么福利?我记下来。” “我想起来了再跟你说!”于欣然上楼进了房间。 “云山小友,你的玉不错,确实好于独山玉。能否冒昧问一下,它的产地在哪里,说个大概的范围就行。”于老还是没忍住,对于一个宝石专业的教授,见了全新的品种没有当场问产地,已经是很有修养和耐心了。 “产自我的家乡蒙山,不是玉矿,而是在小溪里捡的,数量很少。” “能看出来,水流长年洗刷的痕迹很明显,圆润清透。我能猜出你的来意,肯定不光是为了取回一千块钱,但是我不能答应你,否则我会得罪很多人。你比我孙女还要小几岁,我也希望你能通过自己不懈努力,把这款优质的新玉推出去,而不是过多地寄望于走捷径。” 云山的脸腾地就红了,是的,自己太急切了,过于依赖别人了。这几天,若非大舅小姨帮忙,又有哪件事是自己能独立完成的,夜市淘宝也是亏了吴老师的指点才成功的。 “于老,您真是慧眼如炬,我确实存了这么个心思,明白啦,我太急功近利了,您说得对,我要靠自己的努力把玉推出去。” “嗯,不错,不过有一点我得提醒你,既然玉的数量很少,那么总有卖完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办呢?” “这个还在想办法,我也可以代人雕刻的,在找到其他货源之前,我还可以调些工艺品过来卖。”云山更窘迫了,但他暂时不想说古玩的事。 “也是个办法,现在雕刻越来越依靠机械了,手工不光是慢,也费材料,你可以考虑买套机械。我以前在同沪大学授课,机械这方面可以帮你找个门路,鉴定方面也可以出个证书,但是机械的使用需要培训,你得能抽出时间来才行。鉴定证书呢,目前非专业人士还不太认,费用不低,用处不大,看你怎么选择。你是明暄老弟介绍的人,我建议你过一阵再看,等手里挣到钱、时间也清闲的时候再来考虑不迟。” “多谢于老指点,受教了,跟您一席谈,胜读十年书。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欣然姐也在帮我,云山感激不尽!” “云山小友不必客气,我们该当有这场缘份。哦,这是一千块钱,你收好。不要推辞,玉不可随意送人,这是行规。” “云山、云山,先别走,来看看、看看,你的介绍这块这么写行吗?”于欣然飞快下楼,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把稿纸递到云山面前。 云山粗略看了几眼,见没啥问题,点头称感谢,想出要啥福利了就去夫子庙告诉他。 于欣然是个干练的女孩,嘴里答应着,手里把钱塞进云山口袋,“拿着拿着,我爷爷不差钱,让来让去的多难为情。” 天又飘雪了,地面很滑,走不快,云山回到四方旅馆已经九点一刻,满仓不在,翠花坐在前台旁边打电话呢,白姐坐在椅子里,眼神愣愣的,脸上还有伤痕,“白姐,这么早就打瞌睡了?”云山半开玩笑。 眼见的,泪水从白姐的眼中涌了出来。打完电话的翠花走过来道,“白姐被她男人打了,借你的钱也叫他抢走拿去赌了,家里孩子饿得上不了学。你说这是什么人,畜牲不如!” “那你借点钱给白姐呀,大人能扛,小孩扛不了。” “钱是你店里的,你不说话,俺能随便支吗?” “白姐,这是一百,你拿着用,翠花,去买点吃的来,给白姐带回去。” “云老板,不用了,我不敢回去,见了面他还是会打的,我没办法活了,嗯嗯嗯” 云山留下一百块钱,让翠花安慰白姐,自己转身打算去接应满仓,不想还没到旅馆门口,满仓已回,“老弟,你啥时回的?那人来了,钱带走了,给了我十块钱跑腿费,说他以后还会来的。真是个怪人,这么冷的天,就穿个马甲,鞋还是单鞋。” “满仓哥,你也得买身衣服了,雪后寒哩。我刚回,走进屋说。”云山见满仓的脸冻得发青,关心道。 满仓拿出用一天时间画出的图纸,“老弟,你看看中不?” 云山仔细一端详,这回两人是真下功夫了,“不错,我等会把字填上。明天你跟翠花姐去买三件棉衣,三双棉鞋,买一样的,挑好的买,不差钱。” “老弟,白姐说他男人晚上要是输光了,明天说不定会来这里找她要钱,她吓得不知咋办呢。”翠花也进来了。 “没事,他来了好言好语的可以,敢动粗我们收拾他。翠花姐,你明天跟满仓去买三套衣服鞋哈,咱仨一人一套,我鞋湿透了,穿着不舒服。” “中。刚才给你干爹打电话来着,出来三天了,问问家里咋样。老弟,我俩要是想留在这里干,你要不?”翠花突然扭捏起来。 “其实我正想问你们呢,愿不愿留在金陵跟我一起干,把咱们店给打出名气,挣了钱就留在这个城市,买个大房子,把家里老人也接过来享福。你们愿意吗?” “愿意!满仓也愿意,俺叔那明年主要卖农药化肥,不多卖农机配件了,俺们回去也得改行,俺俩怪喜欢这里的,就在这改行。”翠花掩饰不住的兴奋。 “对了,俺叔刚才让我告诉你,明早给打他个电话,他和你干娘想起一件事,不知对你有没有用。” 第51章 翠花收购雨花石,欣然带来好消息 商业楼装修得又快又好。 一楼的活儿少,基本完工。水、电已通,卫生间的设备和门窗、楼前后门窗护栏及一楼的门头都装上了,柜台货架按统一标准也已排好,地面是此前统一铺好的,就是说一楼随时可以准备开业了。 现在主要是二楼的活儿,为不妨碍一楼的正常使用,装修工们干活不走一楼,而是从隔壁还没卖的楼里进出上下。装修工们越来越喜欢这几个鲁西人了,翠花的嘴甜,大哥大叔叫得倍儿干脆;满仓殷勤,每天来发两圈烟,也不狠催。当然主要是老板大方。 二人去过商业楼后,就出去采购了。除了棉衣棉鞋,云山让他们再替自己买辆自行车,然后没事就在周围收购雨花石,把能买的都买来。收购雨花石这是翠花的主意:这个便宜,都是论口袋卖,但是品相却不差,店里光有贵重的玉石,对老百姓来说没有吸引力,有了雨花石,挑好看的专门摆两节柜台,有玉石的衬托,它们能增色不少呢,过年大人带孩子来夫子庙玩,说不定就会买几颗。云山深以为然。 干娘来电话提醒云山,托运的箱子里有件东西兴许有帮助,就是三年前云山在金陵饭店施救的林老先生的儿子曾给的名片,他一张,小姨那里一张,林先生家做的是珠宝生意,而且曾嘱咐他们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就打电话过去。云山其实也记得这事,不过他想不起来名片丢到哪里了。 干娘还跟云山说了二舅的电话号码,二舅是镇上中学副校长了,在当地说话好使,工艺品的事可以找他帮忙,互惠互利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云山应下了。 吴月第二天就到大队部上班了,李占山两口子没想到,兄弟李占林心心念念的村干部没当成,儿媳先当上了,真是喜出望外,主动给带起了小孙子。吴月带给云山的主要消息是,于连成那里确实非常忙,哥哥吴刚张不了口,不过哥哥答应把家里那些东西卖给他,友情价,二千块钱。 “云山,你不知道,我哥舍不得嘞,挖心掏肝似的,怎么也不肯卖,他说那是他的青春、他的回忆,是他生活从苦难到光明的见证。我说你别扯些没用的,我是你的恩人,云山是我的恩人,你不知恩图报算什么大男人,这才松口卖一半给我。就得时不时给他敲敲钟,别吃水忘了挖井人。哼!” “我女人真能干,不过不能总提那事,提多了就不灵啦。咱有钱,一件十块八块钱买还不行吗?” “我说你傻了不是,那是两千多件东西,他用小本子一个个记着的,一半一千多个呢,十块钱一个得一万多,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嘞。话说回来,我哥编的那些玩意儿是真漂亮,谁知道他脑子是怎么长的。对了云山,怎么弄过去呀?多数东西不能压,一压就坏啦。” “我来想办法。上午兰爷爷给你安排啥活儿啦?” “没有,就是读报纸,哎呀,这不读不知道,好些字都不认识了,羞死人了,还好这里有新华字典,幸亏还记得怎么查,不然咋办呀。云山,我昨天就买了纸跟笔了,晚上没事我得读书练字,你支持我不?” “当然支持,你昨天那么郁闷,怎么有心情买纸笔的?” “你猜?嘿嘿,那个来啦,这下放心了。行了,小男人,你忙你的,时间不短了。对了云山,你以后不用每天打电话来,身边要是没有电话怎么办,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挂了吴月的电话,云山的心情也轻松了些。又给二舅明昀去了电话,自然免不了先唏嘘一番。 “阿山,找我你就找对人咯,我们这边的作坊就是这样,只要原材料还有,工期不是问题,你要半个月就半个月,你要十天就十天,大家互相帮衬,这次你帮我,下次我帮你,来多少单子都不怕。就是不知道你要哪些东西,还是这边有啥你要啥?我觉得你能来一趟最好,灯笼是有的,但是多大合适?竹制玩具也有、工艺品也有,陶制的也一样。你自己先想一想,来了再挑一挑,然后再订制一部分,问题不就解决了?” 二舅做事就是利落,自己搞不拎清的事,被他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开业前不光要去,货还要带回来。那吴月那边的东西怎么办?也要回去一趟吗?太耽误工夫了,谁能帮忙呢? “老弟,棉衣俺们买回来啦。白姐,你男人没来?”翠花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二人满头大汗地进了旅馆,翠花推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车后座上摞着一摞包装袋;满仓扛着满满一袋雨花石。“老弟,外头还有一袋,太沉了,我一趟扛不了。”满仓算得上大力士,都被压得话说不顺畅。云山跑了出去,轻轻松松就把百余斤的袋子拎进了屋。 “云老板,这个东西也不值钱,买来干嘛?”白姐不解地问。 “在金陵是不值钱,不代表在别的地方也不值钱呀,买卖买卖,买低卖高呗。” “都说我们江南人会做生意,你们鲁西人也不差嘛!”白姐现在句句都是褒赞之词,一上午她都在担心男人会来找自己要钱,幸好云山没出门,一直坐在前台旁边打电话。这会不来,应该就不来了。 “还是江南人厉害,我们这不就是来拜师学艺的?” 云山正说着,见一个长发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白姐则吓得从前台跑出往客房里钻,没几步,被那男子一把抓住,就往客房里推。 “云老板,救我!他会打我啊”白姐被男人扇了一耳光。 云山上去一把就把长发男子给拎了起来,“你谁呀,进来就打人?信不信我把你送派出所去。” “你是哪个?我打我老婆关你屁事,放我下来!” “你丫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下来说说。”云山放下男子,毕竟人家是两口子,云山不好动粗。 “哪来的小杆子,我们自己家的事,你也要管?”男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就是眼睛红通通的,还一身酒气。 “你们家的事我管不着,不过你打人就不对,白姐是我们的朋友,朋友被打,我们没有袖手旁观的习惯。我奉劝你,做男人得有担当,赌钱输光了打老婆,不仅窝囊,还愚蠢。这要是在我们山里,你都没脸出门。”云山没时间跟这种人掰扯,但是事情就发生在眼前,不管的话心里过不去。 “原来是乡下来的,去一边哈,惹恼了我,我喊人收拾你哎哟!”男子话还没说完,被一耳光扇倒在地,云山拈起一块雨花石,指上用力,石头碎成数块,“你滚蛋,下次再让我听说你打老婆,哪只手打的,我废你哪只手!滚!”男人起身抱头就跑,到了门外,才叫嚣起来,“白彩莲,有本事你别回家,就在外头找野男人,我去找你妈理理清爽!” 云山一听生气了,捡起地上的碎石,扬手一挥打在对方嘴唇上,那男人嗷的一嗓子捂嘴跑了。 翠花安抚白姐,云山带满仓回到房间。 “老弟,商业楼一楼能用了,那边我放过去四袋,翠花说这两袋品相好,先放到旅馆来,没事挑选挑选。她看到有人把石头放到白瓷盘里,装上水,搁朵塑料花,灯光一照,可漂亮了哩。”满仓总是把功劳推到翠花身上。 “好主意呀,满仓哥,就这么办,再挑些白净的,我要在上面刻些吉利话,说不定价钱还不错嘞。”云山大加赞同,“满仓哥,这两天你俩辛苦了,商业楼看来再天就能用起来了,住怕是还不行,太潮了不舒服。” 说干就干,午饭后,三个人就忙活起来,白姐也来帮忙,挑出合适的就送到云山的房间。云山今天没有外出的打算,外头跟昨天差不多,阴沉沉,湿漉漉的,夜市大概也不会开。好好刻石头,添几个字就是钱,还能吸引客人。明后天事情就多了,干爹寄的身份证、户口本要到,得去大舅那里一趟;托运的箱子要到,那里面可都是自己的宝贝,不容有失;要去林老那里办个入协手续 23号,天放晴了,与满仓把挑剩下的雨花石送到商业楼之后,云山先是到秦淮邮局取了自己的挂号信,把胶卷送到照相馆,顺便照了相,准备回来带满仓去取车站取货。 旅馆门口,云山看见一辆小巧的红色摩托车停在那里,刚要喊满仓,一个身穿方格呢子大衣,踩着高跟皮鞋的漂亮女孩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云山(欣然)”,云山和女孩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云山竟然不由自主在没喊人家的姓。 “正到处找你呢,昨天的南京日报看了没有?一猜就没看,呶,专门给你带的。” “发表了吗?走,进屋里说,外头挺冷的。”云山看出于欣然的嘴唇冻得发白。 给于欣然倒了杯茶,“我看看,雏凤清于老凤声,哎呀哎呀,过誉了,你让那些前辈情何以堪。我哪里称得上书法家,我的天,书协作协双料少年会员!你这是要捧杀我吗,姐姐?” “不准叫姐姐,把人家叫老了都。”于欣然嗔叫着。 “哦好好,那叫妹妹行不?” “完全可以。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批评我!你知道吗,总编差点没签字,说我有变相打广告的嫌疑,还问我收了人家多少银子,气死我了!” “感谢于妹妹,相信通过你的生花妙笔一宣传,小店必能日进斗金,财源广进。感激不尽,感激不尽!”云山见于欣然清纯可爱,也开起了玩笑。 “光感谢感激可不行,发福利?” “你想好要什么福利了,尽管说,无有不从!” 于欣然看得出来,尽管云山煞有其事地开着玩笑,但是依然拘谨青涩,没有城里青年的世故,更没有情场中人的经验,这正是她所欣赏的。像四方旅馆这种档次的地方,平时她不会来,而云山住在这里,在面对自己这样的大美女时,却没有丝毫掩饰和羞赧,反而落落大方地与自己谈笑风生,这不是刻意做作的,那些追求自己的人如果被她在这种地方碰到,估计连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装作思考的样子,于欣然说,“你这里没有笔墨纸砚,想要幅字看来得等下回了。你的房子还没弄好?我看还有工人在施工嘛。” “你过去啦?还得几天,一层弄好了,住不了人,二层住人的话也得半个月以后。写字暂时写不了,给你刻个石头不知你看不看得上?” “什么石头,给我看看?你的玉我不要,我知道你们有规矩的。” “我以前没做过玉石生意,不知道有这个规矩,还是听于老说的。不过现在身上没有玉了,明天托运的箱子到了才有。石头就是你们金陵的雨花石,你看看这个怎么样?”云山拿出昨天刻好的三四十颗给于欣然看。 “雨花石还有这个颜色的啊,水晶兰?这个好漂亮啊,你刻的是什么字?我看看。‘蓝田生玉’,好好,这个好诶,鸡心形也好看,就要这个!要是上面能钻个眼就好了,我自己来,爷爷那里有工具。”于欣然拿石头放在胸前比划,似乎是想做项链的坠子,半透的海蓝色配在米黄的绒衣上,显得格外醒目。 “嗯,做个坠子还不错,银色的字怎么样?喜欢别的颜色的话,我可以再换。”其实云山认为没有字更好,但是它不是宝石,质地一般,没有字的加持不会有人珍视它的。 “只能是银色,都是冷色调,换了其他颜色就不伦不类了,我喜欢这个。”于欣然俏皮地歪了歪脑袋,又道,“上午还有其他事吗,快到饭点了,不请我吃个饭?” “啊没有事,那中午一块吃夫子庙的小吃?味道可好了!”云山心想才11点都不到,怎么就到饭点了。 于欣然多聪明,看出云山的言不由衷,知道他有事,“哎呀,想起来了,下午还有个稿子要赶,要不晚上?夫子庙的小吃是不错,不过这不是我要的福利,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云山一听正中下怀,“那好,那晚上是你找我,还是我找你?” “晚上六点,我们在金陵饭店大厅进门右边的咖啡厅见,省得找来找去麻烦,怎么样?我有点事跟你说,我也懂玉哦。” 于欣然端起云山倒的茶轻轻碰了下嘴唇,起身摆手告别。 “哇,老弟,刚来金陵就有对象了?这女的是哪的?长得真带劲嘞!” 满仓一脸贱兮兮地走进屋,一吸鼻子,说真香。 “香你个头,看不出来呀,满仓哥,平时挺憨厚老实,见了女孩就不着调了嘛!”云山轻轻捶了下满仓的胸口。 “咦,老弟,说啥吗,俺是替你高兴,又发财又有对象那回家多威风,师父师娘不得恣毁了呀。” “人家是报社的记者,能看上咱?走,取货去,东西不少嘞,好几口大箱子,咱们得去后勤办找杠子跟绳子带上。” 说罢,二人向后勤办走去。 第52章 同为故人之后,欣然频出好主意 整整用了一下午,云山带满仓和翠花三人才把三口巨大的木箱归置好,不能磕不能碰,只能轻不能重,从找车到上车,然后一路缓缓开过来,再小心翼翼地卸下,一点点地挪进商业楼,费老劲了。箱子都没动,装云山私人物件的也没拆。到后勤办买了十条铁链索交叉锁上才离开。 “老弟,听说了没,隔壁第三家也被人买了,俺们商业楼这块在聚人气哩。” “是好兆头,其实我们比人家后勤办还希望这些楼卖掉呢,有了气候咱们生意才有保障不是?翠花姐,你常到后勤办跟胖主任唠唠,有什么新消息带回来一起琢磨,另外咱们自己的事情千万不要跟别人说,商场如战场,自己的底细不能透露给别人。”云山嘱咐道。 “哎呀,放心,老弟,俺们在你干爹那里都干了快三年了,俺们有数。” 洗过澡,换上翠花新买的滑雪衫(里面是人造棉)和棉皮靴。骑着崭新的飞鸽自行车往金陵饭店方向骑去。 云山到达咖啡厅时五点五十,于欣然已经到了,边喝咖啡边看书呢。 “欣然妹妹,看的啥书?” “来啦,《平凡的世界》,路遥的小说,看过吗?” “没有,除了语文课本,我没看过现代的文学书。到底是大学高材生,你们看的书都高级。” “小说而已,有什么高级的?喝咖啡吗,还是果汁?” “我没喝过咖啡,喝果汁。” “行,等会我们到上面吃饭。吃完看看金陵夜景,能看到秦淮河上的船灯呢!” 云山明白于欣然带自己到这里来,是打算给自己涨见识的,她想不到自己早就在金陵饭店消费过,甚至还拥有这里的贵宾卡。云山自然要接受人家的好意。 “好。欣然,你是在沪海长大的?你没跟你的父母一起住?” “说对了一半,我是在沪海长大的。我家在沪海还有宅子,父母在那边做生意,现在沪海金陵两边跑。他们来金陵,我就回家住,不回来我就住爷爷那边。对了云山,你才十八,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你爸妈不担心吗?还是他们以后也会过来?” “我是跟爷爷长大的,听爷爷说我家以前在京城,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我也没打算回京城。来金陵做生意,是干爹干娘支持的,大舅董明暄是我干娘的哥哥。我的亲爸妈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他们应该还在世。” “你的身世够,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阳光的小孩,身世会是这样” “嗨,我可不是小孩。其实我过得很好,云崖村是个漂亮的山村,在云崖山的脚下。山上有个桃花涧,涧水可清啦,在山下的小石闸那里积蓄后,变成桃花河。春天时,河水两边的梨树、桃树还有杏树开花了,柳树发芽了,特别好看。河水里有鱼有虾,山里有数不清的好东西。我平时跟爷爷学书法,读旧书,到季节就去打猎捕鱼、采集山货,吃不完的拿去桂花涧大集卖掉,学费就够了,用不完。我来金陵做生意,是因为我喜欢这里,因为三年前我来过。” “哇,听你说山村的故事好有画面,我还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呢。什么时候带我过去看看?”于欣然看云山讲山村时神采飞扬,极受感染。 “当然可以。不过,三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声场石流,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模样了,而且自那之后,云崖村村民迁到下游去了,云崖村成了荒村,只有桃花河还在,还是那么好看”云山想起吴月站在小石闸回眸望向自己时的样子,眼神有些痴。 于欣然还以为云山难过了,“别伤感啦,等你以后挣了大钱,就把那里都买下来,不!叫承包下来,然后守住她的美丽,留下你的记忆,可好?” 云山的眼睛一亮,这真是个好主意,“守住她的美丽,留下你的记忆。承包?可以这么弄?” 于欣然嫣然一笑,“怎么不可以,国家有政策的。不过前提是你得挣足够的“oney”,为了挣足够的“oney”,我们得先去吃饭。走,上去,再晚就打烊了。” “好,走,什么是妈内?”云山也学过几个英文单词,不过记不得有这个,不懂就问,云山随欣然进了电梯。 “哎呀,就是钱呀。没有钱什么事也做不了,有了钱,你可以做绝大部分你想做的事。云山,你知道吗?这是个特别好挣钱的时代。我爷爷解放前在西南联大毕业,他有个同窗好友是经济学家,叫云鹤年,哎呀,也姓云,跟你同姓呢,他曾经建议高层尽快发展私营经济。爷爷说,国家这近十年的政策就是这位云先生当年的建议计划,未来的几十年估计也会按这个计划走,好多嗅觉灵敏的人早就下海经商了,捣腾什么的都有,电器、服装、手表、营养品,一些人发了大财,一年能挣十万呢!” 云山听得痴了,在这千里之外的大城市,竟然听到有人说起自己爷爷的名字,而且还是爷爷同学的孙女,怪不得于老那天问自己的家乡是哪里,还说自己的口音像京城人。该跟她说实情吗?不,再等等看。 “诶,云山,你不舒服吗?你头一回坐电梯,这是电梯恐惧症,要不要去看大夫?”于欣然有点慌。 “没有不舒服,我坐过电梯。只是听到有人一年能挣十万,太吃惊了。干那些营生来钱这么快?” “你吃什么?其实你也可以。一年挣十万算什么,沪海那边有一年挣上百万的,彩电、冰箱、洗衣机、电风扇,这些东西多紧俏呀,那些跟tzd能挂上钩的,在各大城市成立子公司,进口外国的东西卖给老百姓,发老财了。不过,不建议你干那种买卖,做自己熟悉的就行了。”于欣然说的云山一句都不懂。 “我吃松鼠鱼。欣然,你怎么懂这么多,你说的我都不懂,彩电冰箱什么的我都没用过,也没见过,那个生意得多大的本金?” “你刚来金陵,有些事还不知道。不过我爸妈都是做生意的,耳濡目染,我也了解一些啦。云山,你不觉得手工刻玉太慢吗?” “是,以前没做生意,一个小玩意刻半天是它,一天也是它,反正我不急。现在看,慢了人家就不要了,去别家买了。于老前晚让我晚点再买机器,培训还要花时间。” “他老人家说的是切割雕刻玉石的正规机械,你刻雨花石还有小的玉块用不着那样的,小型手持的就行,我让我妈在沪海给你带一个。还有,雕刻需要设计,你知道吗?” “谢谢你,我回头给你钱。设计是什么意思?不是我刻什么,别人买什么吗?”云山长见识了。 “过去是这样,有玉石有手艺的人主导大家消费,但是现在不同了,人家打算买你一块玉,想按自己的想法刻个花,刻个字,想刻什么你就得给人家刻什么,不然人家不买;还有一种情况,顾客听说你的雕刻手艺好,在别的地方买了一块玉,自己设计好了样式,想让你刻一下,能不给刻吗?你说我不会,那传出去,你的生意肯定受影响。相反,如果你懂设计,眼光高,同时还会雕刻,技术好,你的玉必定好卖。” “哎呀,你说得太对了,我之前的想法太简单了,遇到你和于老真是我的运气。可哪里能学到设计呢?” “有地方学,英国的珠宝设计是全世界最好的,其次是香港。不过现在沪海好像也有了,水平究竟怎样我不太清楚,我让我爸妈替你了解一下。其实,你自己也可以学习,金陵商厦、新百、宝庆银楼每年年初都有新款珠宝首饰上市,买个相机,你去拍照片,回来再研究。见到好的,也可以买下来,好好琢磨,一开始就是模仿呗,模仿得多了,就有自己的想法了;香港那边有珠宝设计杂志卖,这个我请人帮你带,你要是有熟人的话,也可以带。好玉、好设计、好手艺,云山,掌握了这三条,我相信你在夫子庙甚至南京城一定会立于不败之地。哎呀,这烧卖不错,给你也尝一个。” 云山听罢于欣然的话,起身一鞠躬,“欣然姐,要不是你这么年轻,我真想拜你为师,我明白了怎么做了,谢谢你帮我这么多!” “哎呀,干嘛呀你,这么多人看着呢?”于欣然的脸都红了,果然旁边响起了口哨声。于欣然起身把云山按到座位上。“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不白帮哈,这顿饭你请客!” “那必然的,本来就是福利嘛。欣然,你懂得真多,给我们店当军师,我给你发工资。”云山真诚地说。 “哈哈哈,噗噗噗!军师?云山,你要逗死我吗,那叫顾问好不好?”于欣然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哦,对对,是顾问,有没有兴趣?我给你发工资,我有钱!” 于欣然又笑起来了,还没有哪个男子在她面前这么直接地说自己有钱的,那些追求自己的人不是看上自家的财富就是贪图自己的美色,只有云山一直没有问她的父母是做什么生意的,也没有问过她爷爷那堆满宝贝的小楼值多少钱,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有钱,要给她发工资。 “那好,看在你又鞠躬又作揖,真诚到位的份儿上,我答应啦,每月请我吃顿大餐就行。钱嘛,就先存在你那里,我用的时候再管你要。”于欣然抿嘴一笑,突然脸红。 其实云山也知道,于欣然不缺钱,于老那古色古香的小楼,精致的小花园,满屋的宝贝,不定得值多少钱呢,人家父母又是在沪海做生意,那边还有宅子。就说她自己,身上的穿戴,摩托车、手表,哪样不是最出色的。“欣然,为啥要这么帮我,云山真的感激莫名!” “你接受我的采访,我稿子发表有稿费呀。还有你的字写得好,对联对得妙,连爷爷都佩服呢!” “就这?” “哎呀,那不然能因为什么。噢,对了,我爷爷说你长得像他的老同学云鹤年,不过比他高好多。云山,你不会就是云先生的孙子?” “是,欣然,我爷爷是云鹤年”云山不忍心再隐瞒。 “啊?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怪不得爷爷他走走,云山,我带你去见爷爷去,他不知该多高兴呢。” “欣然姐,别,这里面有些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最好,你也别跟于老说破我的身份,这应该对大家都好。” “怎么了云山,你爷爷他”于欣然毕竟是搞新闻工作的,对一些政治事件较为敏感。 “是,他走得不明不白,极有可能和京城的斗争有关。我不想因为这个,再牵连到无辜的人,否则九泉之下,爷爷也不能安眠。欣然,我们也要少来往才好,如果你不知道我爷爷是谁也就罢了,知道了还跟我来往,我怕将来对你有影响。” “有什么影响?云先生已经去世,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已消散,难道还有人要对你一个涉世不深的少年下手?那也太没品了。我不怕,我们来往又不会对国家社会带来什么不良影响,有什么不行的。云山,你也别担心,我爷爷也不是糊涂的人,见他没关系的。” “欣然姐,再等一等,其实,跟爷爷一起在兰陵避难的还有两位爷爷,他们教了我医术和功夫,现在他们已平反,回到京城生活,若非是怕影响到他们,我可能已经回京了,所以,最好先不要让于老知道,而且他老人家不知道又有什么影响呢,我们已经认识了,都在书协,以后还会相见。” “那也行,听你的。云山,我说嘛,你不像普通人,竟是世兄!” “惭愧,惭愧,还请于世兄提携!” 哈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更见亲密,于欣然又给云山出了很多主意,也提了不少建议,最关键的是,她给云山透露,春节的灯会将在夫子庙举办、且建商业步行街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第53章 刘玉柱帮忙运货,于欣然传授妙计 “爷爷、爷爷,山哥来信啦,山哥来信啦!” “念念,春妮,念念!这臭小子为啥不打电话,还要写信?” “哦,山哥失忆了诶,找到老宅就恢复了。太好了!看到你的信和钱了,也看到爷爷的信了。是云爷爷的信?云爷爷有信给他?呀!山哥不愿再上学,准备做生意啦?唉!爷爷,山哥又去金陵了,他为什么不来京城呀,我们都回来了,他为什么不来呀?他不想我吗?我可是天天都想他的呀!是因为云爷爷吗?云爷爷为啥还没有来京城?他还没有找到云伯伯吗?您不是说南伯伯、云伯伯还有爸爸最近可能调来京城吗?” 春妮边读信,边发问,把梁老头绕得头昏,索性自己拿过信来看。 “他已经十八了,再上学的话还得上初中,那么大的个子,是怪难为情的。你山哥不来京城并不是不想你、不想我们,来京城前总得挣点钱?给你买好吃的得花钱,给爷爷买酒也得花钱?还得买院子,不然娶媳妇结婚哪儿?嘿嘿,小妮,他不来,咱们可以去看他呀,等你放寒假了,爷爷带你去金陵旅游,让你山哥买好吃的,那里的小吃不比京城少啊!” “真哒!?爷爷你太好了,期末考试我争取都拿满分,拿三张奖状!让山哥也一起高兴。爷爷,你说爸爸他还认识我吗?这些年为什么从来不给你写信,也不问问我?我拿到那么多的奖状和奖杯,他都不表扬我。人家小燕和卫东的爸妈每个学期都给他们买玩具跟奖品,我这儿,只有您买的。”春妮非常羡慕她的好朋友,因为云山的信,她难得地跟爷爷抱怨了一回。 “你爸怎会不认识自己闺女呢,小妮,南爷爷和乔奶奶昨天说,你爸爸真的快回来了,再等两个月,春节前就能到。乖小妮,你爸妈怎么会不惦记你呢?可是部队有纪律,那里是国家保密单位,不能随便联系的。好多叔叔阿姨都一样,不能给自家的孩子打电话、写信,都是为了国家安全考虑,你想想,国家不安全,哪有小家的安全呀?”近来梁永泰三观非常正,他意识到自个的言论必须和学校、课本保持一致,否则,小妮就拿不准谁说得对、谁说得错,从而纠结不安。 “好。可是爷爷,如果爸爸妈妈春节回来时,我们又去了金陵看山哥,不就碰不上了吗?”春妮担心地问。 “不会的,爸爸妈妈回来以后呀,就不走啦,留在京城上班、陪小妮。再说,我们可以早点去金陵呀,一放寒假就去,春节前再回来。你等等,爷爷得先跟那个臭小子联系一下,一个人做买卖哪有那么容易呀” 云山不想什么事都依赖别人,于欣然是看在爷爷们的份上才帮自己的,自己得知道进退。 此刻,站在秦淮邮局,云山捏着林炳荣的名片,犹豫着怎么开口,他想让林先生帮他寄些珠宝设计杂志。终于,在邮局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云山拨通了林氏珠宝的电话,然而接电话的人根本听不懂云山的话,云山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彼此鸡同鸭讲了几分钟,对方“拜拜”挂断了电话。 付了钱,云山走出邮局,失望的同时又有点轻松。他想起三年前在金陵饭店,因为彼此听不懂,小姨和小林先生是用英语对话的。如果自己的英语水平足够好,或许就能得到林先生的帮助,有机会还是得学学,小姨太忙,来回一趟金陵太远了。诶?于欣然是沪旦大学的高材生,教几句英语还不是手拿把掐的?嗯!就这么办。 云山不知道,在他离开邮局不久后,他刚才用的那个电话又响了起来,对方是香港男子,用普通话和邮局的工作人员交流的,在得到‘打电话的青年已经走远了’的回复后,男子才遗憾地挂了电话。 昨晚在金陵饭店吃过饭,云山骑自行车送于欣然回的家。回到四方旅馆时,翠花跟满仓仍然在挑雨花石,翠花说附近的雨花石已经基本被他们买完了,云山说那明早就去朝天宫那边去看看,自己则一个人去了商业楼。受于欣然的启发,他想把林先生的名片找出来,看能不能联系上,请他寄些珠宝设计方面的杂志给自己。同时为感谢于欣然,云山把以前练习的作品和自己的笔墨取了出来,准备挑一二幅送给她,这是前晚说好的。 意外地,云山昨晚还看到了两样令他一夜未眠的东西:一件是那块完美的田黄石,被谁包进一块宝蓝色的绸布里,仍然细腻温润,仿佛还带着她手上的香气。云山把它和音乐盒包在了一处,澜依,祝你安好另一件,则是雁飞哥的来信,三年前寄出的,应是在他‘失踪’之后,云山读完泪如雨下,一是伤心飞哥来信的消息自己在三年后才知到,二是惊讶飞哥三年前对祖辈被‘驱逐’、父辈被‘流放’的深层次原因就已清楚。信是拆过的,看来干爹和干娘看过。不怪他们,当年自己已‘失踪’,他们当然要看。 “云老板,你的电话!”刚进四方旅馆,白姐就拿着话筒喊他。 “阿山呀,你一会跟梁叔联系一下,他说你到现在都没有给他们去过电话。阿山,你这是怎么回事呢?即便你不愿去京城,跟他们联系一下总是应当的,他们对你都有恩呀!三年前,你南爷爷听说你失踪,带大黄顶着大雨上山去找,回来后难过得几天没吃饭,差点绝食而死;你梁爷爷几番去山上寻你,每年都从京城回云崖村等你,这样的” “干爹,这些我都知道。我写过信给梁爷爷,我不敢打电话,怕听到他们的声音我就忍不住”云山哽咽了。 “干爹明白了,去个电话,春妮也想你呀。你现在还不能稍稍放下些吗?” 平静了许久,云山终于拨通了梁爷爷家的电话。 “梁爷爷,是我,阿山” “终于给爷爷我打电话啦,臭小子山哥,山哥,你怎么才来电话呀?” “小妮,山哥错了” 电话两边,三个人都在流泪,云山呜咽,春妮放声大哭,梁永泰揉着鼻子擦眼泪。 满仓和翠花看懵了,这个无所不能的小老弟今天是怎么了,接了他干爹的电话后咋就成这样了?白姐也看呆了,昨天这个少年拦住自己鬼迷心窍的丈夫,犹如天神一般,怎么今天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在哭泣,想他爸妈了吗? “小子,爷爷虽然没开过店,也知道做生意的难处,赤手空拳跑到那里,没个人帮你,你怎么进货、怎么送货?你还得看店哩!” “梁爷爷,干爹的徒弟满仓跟翠花在这和我一块干呢,没有他们,这里我忙不过来。” “多的不讲了,你有啥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徒弟也闲着呢,叫刘玉柱,平时给我开车,也学些手艺。” “哎呀,那太好了!梁爷爷,正好,在桂花涧,有批货对我特别重要,我正发愁怎么运来呢。要不,就麻烦你徒弟走一趟?那些货不能压,路上怕颠,所以得走慢点,只要十天之内运到就行。” “我徒弟就是你师叔,得礼貌点儿。啥东西呀,这么金贵?” 于是云山将事情跟梁爷爷细说了,告诉他这个事到下河湾村的村部找吴月娥就行,东西是她哥哥家的。 “山哥,我想你,寒假我去金陵找你哈,一放假我就跟爷爷去!” “我也想你们,小妮,哥带你吃遍金陵好吃的,玩遍好玩的。” “好嘞,山哥你真好!有空你就来京城哈,咱们家可大了,你结婚也住得下!大黄可厉害了,天天送我上学,接我下学,谁也不敢碰我。就是有一样,我总觉得它不开心,虽然我们跟它说了很多遍你很好。” “山哥最近可能哪也去不了,事儿太多了。明天要去崇州一趟,去进一批货。小妮,山哥答应你,寒假过后,一有空闲就去看你,好不好?嗯,真乖!小妮,大黄在家吗?让它过来听听声音” “汪汪汪,汪汪汪,呜呜” 听到云山声音的大黄浑身发抖,它呜呜地叫着,咆哮着,想咬碎话筒,咬碎这个囚禁主人的黑家伙。小妮吓坏了,大黄自来了家里,还从来没有这样呢。 “大黄,大黄,你别乱动,别吓着小妮!过两天,你跟刘玉柱来我这儿,我不在电话里,明白不?”云山能想到大黄此刻的模样。 “小妮,吓着吗?没事,没事了。长高了没?再见面你可能不认识山哥咯,我可高了,一米八几呢!” “山哥,我也长高了,一米五多呢!山哥,现在也会书法、武术、吹笛子,还是市级三好生呢!” 春妮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变化和荣誉都告诉山哥,云山也尽量把自己这十来天的经历多跟春妮讲讲,就象回到了三年多前的云崖村 打过电话的云山眉眼里都是笑意,流过泪的眼神更显明亮清澈,翠花等三人悄悄撤回到房间,嘀咕起来。 平静下来后,云山理清了头绪,先给大舅打了个电话,告知他一会自己带着身份证和照片过去,还有一件宝贝要他鉴定一下;然后,他给下河湾村部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近日将有个叫刘玉柱的人来找她,把大舅哥的东西运走,女人啐了他,告诉他昨天又收了件东西,到时一块儿给他运去 二十五日,云山一早先去附近的车票代销点买了次日晚去崇州的卧铺票,心情无比的轻松。昨天,经大舅‘鉴定’,自己鬼市淘的小碗,是极为稀少的雍正年间仿宋官窑货,市价十五万以上,云山又留下给他欣赏过瘾了,珐琅盖罐也留下让他再赏玩几天。 满仓和翠花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半个金陵城的雨花石都被他俩买下了。于欣然说,这叫囤货,一种无伤大雅的‘垄断’,市面上的雨花石少了,再一点点的往外卖,这叫‘饥饿营销’。 天知道欣然的小脑袋里哪来这么多的鬼主意。前晚饭后,她建议‘世兄’,开业后,先对蒙山玉进行‘饥饿营销’,由她来找顾客,每天只卖四小块,卖五天后,停止销售,对外声称要到腊八才有新货到店。然后开始卖次等雨花石和其他工艺品。开业前,云山必须要练好电动雕刻技术,提高雨花石的‘附加值’; 同时,腊八之前,于老介绍的玉石切割机到货,可以把大块的玉切割来卖。腊八开始再卖六天,每天卖三块,然后对外声称春节前到货,大年三十开始再对外销售,这期间,云山必须要找到新的玉石货源,配合雨花石,来补足这段空档期;大年初一到初五,每天卖三块后再停销蒙山玉,开始卖优质雨花石到正月十五云山可是消化了很久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云山一边看作协林老给他的材料,一边等于欣然。林老说:亘古到今没有这种情况,一篇作品还没发过,就进了作协,叫他回来之后赶紧补两篇,一篇是关于对联的,另一篇随他自己写,每篇不少于五百字。 于欣然今天过来有两件事,一件事是把手持式的小型雕刻机带来,另一件事是要再教他一招‘炒作’。这两天云山急得抓挠心,啥叫个‘炒作’?偏偏她当时就不肯说。 直到十一点半,云山跟吴月打情骂俏完了,于欣然也没到,他又给小姨办公室去了个电话,想告诉她自己明天的行程,小姨没在办公室,同事说出差了。 一点钟,云山耐下性子用蝇头小楷把两篇文章都写好了,于欣然仍然没到。满仓跟翠花中午也没回来,云山请白姐给他带了碗胡辣汤,白姐很诧异他的饭量。 到隔壁的小巷买了沓优质宣纸,云山边写字边等。直到三点半,于欣然才骑着她那小巧的摩托车来到四方宾馆, “云山,来搬箱子!”高跟鞋踩到水泥地上发出嘎嘎声。 “诶,来啦!”云山跳出房间,跟风风火火进来的于欣然撞个满怀。 “哎呀,慢点~”于欣然的脸红到了耳朵根儿,急忙跳开,她好害怕跟云山站得近,他太高了。 云山扶了下欣然,跑出去把箱子搬了进来。 “哎呀,这个你要交到作协?傻呀你,交到作协就不知道便宜谁咯,诶?可行!云山,把你过去练习的字拿来我看看,我这就告诉你我的妙计!嘿嘿。” 于欣然得意地笑着。 第54章 于欣然教炒作,吴教授要筹钱 云山拿字的时候,于欣然趁机把云山的稿子抄了一遍,顺带着改了下文法错误。 “欣然,你的手总那么冷,得调理。”云山把字递给欣然,然后又倒了杯热水。他一眼就看出于欣然有畏冷之症。 “不是,刚骑车被风吹的,你屋里又没炉子,搁谁都受不了。”于欣然握着热水杯,细细地看着字。 “云山,这样,这十来幅字你扣上章交给我,三天之内,我让爷爷和吴会长把它们裱好送出去。两周之后,我找人来‘买’你的字,这么多作品,你挑几幅卖掉,记住,价钱往高里要,一幅三百以上,你亲自给他开收据就行了,不用真收钱。再过半个月,我再找人在收藏圈里买你的字,出价五百以上一幅,半个月就能挣几百块,肯定有人卖,买到之后,我们再找人高价‘买’回去,这样用不了多久,你的字就值钱了,时间也差不多春节了,你写写灯笼,再写写对联,就等着数钱,你店里的东西全部跟着涨价” 云山被这段话给惊住了,扪心自问,自己不算蠢,可若非于欣然跟他讲,打死他也想不到这样的计策。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于欣然的手,“闻所未闻,真是奇计百出,服了你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招,还是天生就会?” 于欣然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学着点,勤着发福利,姐有的是招呢。” “我重新写几幅给你,现在看原来的字还差火候。”云山脱下滑雪衫。取来宣纸,刷刷点点,行、草、真,又各写三幅,取印扣章,交给于欣然。 “云山,我妈让人带的手持雕刻机,沪海到金陵的路上,车子坏了,耽搁了几个钟头,所以送晚了。你读读说明书,赶快练习,我走了。”于欣然拿上稿子和字逃也似的走了。“书协的稿子我帮你交,反正林老看过也得交到我们这儿来。” 她的手太凉了,真得调理。云山搓了搓手,那丝凉意仍在。 于欣然心里小鹿乱撞,竟也不觉得冷了。这家伙故意的,先是撞上自己,又握人家的手,从没有男生碰过自己的手呢。不过他的手好长好大,好暖和。 有了新‘玩具’,云山躲进商业楼,看着说明书,拿雨花石就开练。直到满仓来找他,“老弟,你在这里哪,俺说怎么有声音,吓俺一跳。八点多了,还不回去?俺俩有事跟你说。” 云山跟满仓回到旅馆,翠花已经洗漱完,在整理挑出来的优质雨花石。“老弟,今天跟满仓又遇到那个人咧,上回来拿钱的那个小瘦子,他说他这两天把夜市的好东西基本都给搜罗来了,问你要不要,还说你一定会要的。” “要、要,这人能信。还真厉害,他都搜罗了些啥?”云山有了兴趣。 “他拎个蛇皮袋子,看不见里头有啥,还说以后会常来夫子庙转,自然能碰上。是个怪人哩,也不嫌冷,还是那套行头。”满仓补充道。 云山想,这人终究还是成了二道贩子,不过也好,省得自己花时间了,多一个进货渠道总归是好事,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不会拿到店里上架卖的。 时间还早,云山想去隔壁的几条小巷子走走,来金陵一个多星期,都没去‘故地’瞧瞧,总有种曾在那偷过东西一样的感觉。想到明天就要去崇州,怕要待几天呢,这月圆之夜,不如去溜达溜达。而且他想起来了,18号来金陵的头天晚上,小姨带他们去大舅家,在院门口撞到的那个人就是‘小魏’。 跟白姐打了招呼,云山过武德桥,向乌衣巷走去。这是‘小魏’家的卤菜店,看来是真的不够卖,菜柜空空如也。 当年得到玉杵臼的那条巷子里,闲逛的依然不多不少,出摊的仿佛还是那些人,不过周边的环境好多了,没了当年难闻的气味,老墙也刷过白漆,亮堂了些。听管委会的人说过,绝不让夫子庙成为黑市。只怕黑市有黑市的妙处,倘若是大白天,恐怕没多少人有去一逛的心情。 当年领他们去找小魏的那个老摊主还在,叼着香烟向客人介绍着自己的东西。却没见到小魏。云山踱过去,细细地感应,没有好石头。 “老板,你好呀。魏老板没出摊?”云山拈起一个香木的手链问道。 老摊主神情一顿,“哪个魏老板?” “就是老婆卖卤菜的那位,住那边。”云山朝乌衣巷方向一指。 “你少说得有两年没来了,魏老板发财咯!早就不在这边干啰,人家在朝天宫那边租了个门店,买卖做大了。诶?小伙子,你怎么认识他的,看你岁数小的很嘛。”老摊主自然认不出已经长大了的云山。 “哦是,我有三年多没来了,没想到他搬到那边去了。那您怎么还在这里,我看这里规模没有朝天宫那边大嘛。” “唉!人各有命。这二条半巷子里呀,也就是我跟小魏两人规矩,不会宰客,一直没挣到钱。可人家小魏有福呀,三年前碰到个贵人,一个姓董的收藏客,只要有了值钱货,那人没有不要的,还给他介绍了不少客,没一年,小魏就发了,房子、卤菜店一租,人家去朝天宫了。所得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云山在老摊主这里买了两个檀木手串,“老先生怎么称呼?” “啊,姓李。” “李老板,您觉得这边还能干吗?感觉一直不温不火的。” “能不能干的都不想干咯,天冷了,岁数大了也吃不消,我看这里没什么奔头,明年回老家算喽。” 云山有心帮他一下,也算报答三年前他带路之情,“李老板,别灰心嘛,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以后小魏还得搬回来呢,您再干一年看看呗。”说罢云山拿了手串离开了。 回到旅馆,满仓翠花已经睡下,云山把剩下的宣纸写完后,正准备要手工再刻石头,白姐推门进来了,“云老板,还在忙呀?” “白姐,有事?” “云老板,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就是就是,你的店开业了以后,那么大的地方,翠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我想到时到你的店里当营业员,你看行不行?我以前在国营商店站过柜台的,有经验的。” “白姐,那这边你跟老板怎么说?”云山有些意外,还没接触过这样的事呢。 “这边没事,我跟老板认识,再给他介绍一个人就行了。我觉得云老板是个做事情的,人也太气,满仓翠花也都好相处,所以就” “这样,白姐,我这边暂时还没头绪,毕竟店还没开业,究竟是个啥情况现在还看不清,你先别跟你老板说,省得以后两边没着落,反倒不好。如果生意不错,有前景有奔头,我再来跟你说,你再决定,咋样?” “行,云老板你想得周全,就是这个话,那我到时等你消息哈。” “没问题,你放心。你家男人再没来找你麻烦?你家孩子咋弄的?” “别提那个死人了,没敢再来,孩子给我妈接回家了,没的事了,谢谢云老板你帮忙哈” 第二天,云山给林老去了电话,说稿子已请于欣然带去,未来三天要出差,林老说稿子令人非常满意。 联系到小姨,汇报了行程后,云山又打电话给于欣然,说昨天她走得急,没来及跟她说自己将去崇州几天的事,于欣然让他回来后立马给她电话; 刚十点,云山就打电话到了村部,吴月告诉他刘玉柱已经联系了她,明天就能到,让他放心。云山则告诉吴月,这边开业前的备货基本就绪,不出意外的话,将于12月18号她的生日当天开业。 打过电话,云山正准备去吴老师家一趟,翠花和满仓跑了过来,“老弟,装修都弄完了,他们已经扫地出门,在楼下等着你付钱呢,你过去看看弄得行不行,不行咱还不能给钱。” 验收之后,还算满意。云山掏出五张大钞给了工头,工头贼兮兮说道:“谢谢了云老板,你赚大便宜咯!上头通知了,这边明年建商业步行街,正月里要办灯会拉人气,文件才到,商业楼就卖了两栋,优惠没的了,装修也要按市价收费。搞了半天,享受优惠的就两家,没有第三家。” 往回走时,翠花也掩饰不住兴奋,告诉云山,她跟胖主任聊天时了解的情况跟工头所说差不多。云山又拨了一千块给翠花,让二人买些家具铺盖,开业前要搬进二楼去住。 不到12点,云山带着水果骑车来到了金陵大学,吴老师正在打电话,听语气很为难的样子,云山招手将保姆招了过来,问教授咋回事?“云老师,你不知道啊?吴教授乡下的老婆得了坏病,他儿子要给老娘做手术,跟老子要钱,手术费乱七八糟的费要六万,吴教授哪有那些钱?都花到笔墨纸砚上头了,上午跟人联系了要卖几个老物件,对方压价厉害,吴教授才为难的,一会人就上门来。”保姆端上茶,小声把事情原委跟云山说了。 云山立马起身要出去取二万块钱借给吴老师。他折子里的钱不少,干娘寄来的存了二万八,大舅替小姨付的四万出资款昨天也存了进去,少两万应该不影响周转。 吴老师挂了电话,拦住云山,说事情解决了,现钱虽然不多,旧东西有一些,当初淘它们来就是为了将来换钱用的,叫云山不必操心。云山告诉吴老师晚上要出差崇州,订一批货去,大概要三四天才能回来,吴老师自然免不了一番嘱咐。 说话间,收古玩的人来了,进门就拿一双贼眼四下里打量。吴老师取出几套晚清、民国的茶具,一块玉佩、一方砚台,还有几件木器。茶具和木器云山不懂,但这玉佩和砚台的材料他可太明白了,玉是中上品好玉!当时感应就来了。玉佩是块龙凤佩,凤缠龙,龙盘凤,雕工十分精美,而且他看出玉佩是有机关的,只不知吴老师是否知晓;砚台的材料虽非美玉,但是石质温润细腻,水气凝聚,如同美人肌理。云山当即断定此砚价值极高,不输自己的蒙山新玉。看看吴老卖多少钱,吴老只知自己卖玉,不知自己也收古董呢。 一堆东西,茶具一万,玉佩一万,砚台五千,木器五千,对方总共开价三万,多一分也不出,而且还要带上墙角那个红色如意凳子。云山心想这大概就是黑心的二道贩子,哪怕只是那块砚台,也得值万。 估计吴老师当时收这些东西也没花多少钱,有些意动,就要答应。云山立刻拦住。 “老师,我刚到,不知道您要卖这些东西。我不是打破,而是觉得这些都是老师您的心头好,这么卖了怪可惜的,我有钱,借你先周转着,别卖了。” 说罢,直使眼色给吴老师。吴老师是文人,最是讲信用爱面子,让人白跑一趟他觉得不过意,听了云山的话就有些犹豫。哪知那人倒爽快,说:“教授,你有个好学生呀,既然他有钱给你周转,咱也不能夺人所好。这样,我不能白跑,您知道,这是咱们行里的规矩。墙角这个红凳子卖我,清朝的物件,我给你五百块,上面这块石头送我,两件放到一处挺好看的。教授,怎么样?” 吴教授见人家通情达理,当即就要喊保姆给他拿出去。云山又给拦住了,“师傅,不好意思,这个凳子你买就买了,石头不能送,这是老师的好友所赠,卖了的话,以后还怎么见面呀?” 那人见云山处处阻挠,变了脸色,“教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是您喊我来收东西的,怎么同时又喊了别的买家来。这不是坏了规矩吗?” 吴教授是知识分子,最怕人说他坏了规矩,“云山,一块石头而已,给就给他,人家也是讲理的人。他说得对,不能白跑,不吉利的。” “老师,没有让他白跑呀,那个如意凳子可以卖给他。”云山不松口。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二百元钱,“不好意思师傅,其他的我们不卖。凳子你买走,这二百元给你租车用。” 那人知道云山必定看出了什么,冷哼一声,“吴教授,你这就坏了名声了啊!”说罢扭头走了。 “云山,你这是何意,我等着用钱呀,一时间我到哪儿再找买家?”吴教授有些着急。 “老师,别急,您听我给你细说。”云山就要把实情跟吴老师讲来。 第55章 伙伴们都在努力 “老师你需要用钱,学生当服其劳。这么多好东西,他只给你三万块,也太黑了!老师,东西给我,我给你加一倍,六万。”云山只懂石头,其他的不懂,但是六万肯定不亏他是有数的,特别是那块哈密瓜形状的石头,绿意盈盈,是为上上品,按蒙山玉的大小来参照,估值肯定在五万以上。刚才那小子估计也看出来它是好东西了。 “云山,你借钱给我可以,但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呀。我知道他压我的价,压个万儿八千的我信,压一倍不大可能。我身上一两万的还有,这些东西算五万,老师赚你点便宜,好,就这么定了。” 云山出门去银行取了五万二,“老师,这五万是价款,这两千是孝敬师母的。您别推辞,能为您做点事我高兴。现在来不及了,出差回来后,我再去看师母。” 云山没有把古董和自行车带走,辞别吴老师,便直奔火车站而去。 于欣然曾给云山建议,店里要坚定走精品路线,春节前后除灯笼等工艺品外,不卖儿童玩具之类的,毛钱一件的东西自然有小摊经营,开店什么都卖的话反而拉低档次。所以云山这次的崇州之行目标较为简单。明年是马年,购木马、陶马等模型五百个,大小灯笼二千个,贝雕及贝壳风铃各五百件,船模二三百件,其他的现场再作决定。 时间回到两天前,梁永泰答应派刘玉柱去桂花涧帮云山运货。刘玉柱跟吴月联系过后,觉得自己的车太小,还得在济州调辆大车去才行,就把情况跟师父说了,梁老头一想,既是这样,咱就不能空着半辆车去,那小子既然做的是玉石古玩生意,咱京城谭家园有货源呀。于是打电话约了南老头,次日一早五点钟前往谭家园上货去。 “老梁,我想起来了,在云崖村还有一大箱东西呢,村民当汤药费给我的老物件,后来我们都走了,估计也没再退。现在政策放宽了,这些东西都交给阿山处理,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嘞,让玉柱跟阿山说一声。” 1989年之前,古玩交易并不允许公然进行,所以那些自发形成的交易地点经常换来换去,1989年之后,随着政策放得越来越宽,九零年前后交易地点就固定在朝阳的谭家园了。当时还没有座商,来自津门、晋西、河北河南的流商只能在空地上摆摊,周边啥也没有。不过东西大多保真,不像现在,再怎么富丽堂皇,也只是个旧货市场罢了。 大清早六点钟,天很冷,就有人摆摊了。南、梁二人虽不是什么古董行家,但见识是有的,津门人来卖的大多是清代瓷器和字画,花花绿绿的很漂亮,价格相对也贵些;晋西河南来卖的多是铜器,脏兮兮的,要价不高,其实价值最大;河北人卖的东西最贵,还都是小件,玉饰、鼻烟壶、小瓷盘、小碗和花梨、紫檀、红木等物件,每个小贩都宣称是宫里出来的东西。 那时古玩交易才开口子,社会上多数人的温饱问题刚解决,对收藏根本没有概念,意识不到巨大的潜在价值。而且技术也不发达,鲜有造假。 南、梁二人各带了五千块,一上午就把品相不错的小件给一网打尽。 不过运输是大问题,那时也没有泡沫箱、充气塑料膜之类的东西,只能用细棉一件件包裹,再用布条缠紧,然后在南老头的中药箱小格里搁满糠麸,再把小件一个个塞进去,比挑选付钱费工夫多了。 开得慢,刘玉柱用了一夜一天的时间到达济州,把师父的车留在草包饭店。找了昔日的同事,租了一辆大厢式车,一起去了桂花涧。 吴月没闲着,他让嫂子李巧玲带信给爹,劈竹子做它十来个格子架,一个格子里放一件手工件,用线固定。活儿非常的麻烦,老两口一个做架子,一个做固定,忙了一天一夜,赶在刘玉柱来到之前才完工。刘玉柱一看,好家伙,往车里搬这些架子也是技术活,掏了几十块钱请了四个青年帮忙才弄上车,自己跟司机又花了半天时间才固定好。由于路不好走大车,刘玉柱没有经过下河湾,而是直接回了济州,准备与自己的车一起,前往金陵。 云山走后,于欣然也没闲着。 于老出面,云山十来幅字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裱好,当晚就和孙女一起拜访了吴教授。 “于兄,欣然,快请进,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乡下老伴手术钱解决后,吴教授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吴老弟,实不相瞒,我和欣然是为了你徒弟的事而来。” “云山?他中午才从我这里走,不知是为了啥事?”吴教授一脸茫然。 “自然是好事,呵呵。你是云山的老师,我问你,你有云山几幅作品?”于老拈须笑问。 吴教授一听这句,被触到痒处,脸上立现自得之色。“小江,给于老和欣然上好茶!”吩咐过保姆,吴教授起身,“于老,请移步画室。” “钟册风雨起苍黄,百万雄师过大江”于老边读边点头,毫不掩饰欣赏之色。 “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 字斟句酌细推敲,拈精撮要费咀嚼。半亩方塘长流水,呕心沥血育新苗。”念过另两幅字,于欣然一脸钦佩,“吴教授,你学生的确优秀,对您的评价和推崇也恰如其分。” 吴教授老脸一红,“于老,这三幅字如何?作为老师,没有学生几幅字成何体统?” “确实是好字,一幅比一幅好,年未弱冠而有此成就者,稀见也。欣然,把带来的字给教授看看。”于老脸上也浮现得色。 于欣然从敝口大布袋里把十余幅字取出,请保姆小江帮忙一幅幅铺开在书案上。吴教授戴上花镜一幅幅看过来,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圆。 “哪来的,这是从哪来的?这么多!而且都是精品!究竟是怎么回事?”吴教授被弄懵了,他难以理解,云山会把这么多字交给别人而不是交给他,他才是两个协会的话事人呀。 “好了,吴教授,不跟你开玩笑了。欣然,你把事情给吴老师说说。” 于是,于欣然把自己和云山商量好的计划跟吴教授详细地说了一遍。 “怎么样,吴教授,欣然的这一计如何啊?” “前所未闻,前所未闻。那么这些字就要送出去?太可惜了,万一他们不卖的话,不就白白损失了吗?” “这就要看你的啦,这些字送给谁由你来决定,云山现在名声不显,愿意收藏他字的人不会多,如果在短期内能挣一笔不菲之资,尤其是在年前,相信绝大多数人会抛出。如此倒手几次,价格自然就炒上来了,学生的字值钱,你这位老师的字也会水涨船高,难道不是好事?” “换了别人,我是绝不会同意的,但是云山的字,值!一幅八百也值!行,于老,这件事我来办,我来想办法送出去。但是我的这三幅是不送的,也不会卖。” “哈哈哈,都传吴教授不沾流俗,果然如是!既如此,欣然,那我们走?”于老欲起身。 “于老于老,不急,喝杯茶暖和暖和,都是为了我徒弟的事嘛。不怕冒犯您,我真的好奇,云山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们来办,他完全可以让我来办呀。我是两级会长,多方便呀。” “哦,教授是这样,前几天,我找云山约稿,想把你们书协19号聚会对联的事写一写。结果到了夫子庙,见他正为开店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就起了帮他一下的念头,于是出了这个主意,跟您一样,他也没有想到这里的关窍,就交给我来办了。他的这些作品也是昨天才托运到,我恰逢其会。”于欣然怕吴教授多心,把事情的原委大概说了一遍。 “我全明白了,欣然是在帮我们书协呀。于老,你孙女真是冰雪聪明,令人羡慕呀!” 于老祖孙和吴教授聊了许久才告辞离去。 二十五号管委会得到建商业街、办灯会的通知,二十六号,夫子庙的大街小巷就贴满了通知和喜报。 通知的内容是关于商业楼的购房资格及每平价格等,喜报的内容是关于商业街开建日期和灯会举办期间的。二十六号当天,王处长的办公室外就排起了长队,数百人踮脚翘首,把管委会外的空地挤得满满当当,好些人都提着装钱的袋子,因为站队顺序引起的争执此起彼伏,甚至还有挥拳相向的,打得满地都是钞票。不得已,管委会请上级部门协调来了武警来维持秩序。 满仓和翠花把买回的铺盖放在了四方旅馆后,二人整个下午都在拾掇二楼。按白姐的说法,才隔好的房间潮湿,里面要烧个无烟炉子烤一烤,窗户的大小要量量,准备买布做窗帘,还要买床、椅子等,别小看家务活,有的忙呢。 “满仓,俺觉得云老弟是个特别有福气的人,你看哈,来兰陵头几天,潘叔还急得上墙嘞,账上就剩几百块钱了,能不急?结果呢他来第二天,潘叔的账上就接二连三地来钱,外头欠的小一百万,几天就收得差不多了;然后呢,来金陵之前,本打算是租房,潘叔派我们来是干啥的?我管租房,你管修补,结果呢,董婶她哥和妹出了大半的钱,给买了商业楼,买时十六万,你看才几天,涨了至少四万,说不定明天还得涨嘞,你看看外头多少人排队要买。”翠花手里不闲,和满仓聊天。 “可不是咋的,只一个星期,也装修好了。那些人楼买晚了,装修他得弄到年根底,到时管委会要办灯会,还能让他们接着装?不可能!装不完,年前年后这生意可就泡汤了,咱们一家独秀,这名头没跑儿,必定能打响。”满仓也兴奋,跟云山干是真得劲。 “这还不算完嘞,满仓你想想,一楼那么多的柜台货架,都放满得多少货才够,两箱玉石顶多够放两三节柜台啵。你看看他多能,夜市弄来东西,老家运来东西,这还要去崇州他外婆家进货,加上咱俩收的这些雨花石,我看老弟单等过了年,肯定发财。这还没算他的那些字,那个女记者拿走那么多字是干啥用?我猜,肯定有人要买,老弟都已经是那个什么协会的会员嘞。几天,你说才几天!人家二十岁还不到哩,到这不到十天铺了这么大个摊子!你说是不是有福的人?” “翠花,咱俩就在这干,俺瞅比在老家还强,云老弟不是说带我们一起发财吗?我信。翠花,到时俺俩在这结婚?” “去!说老弟呢,怎么诌到结婚了。你做出成绩挣到钱,俺才同意跟你搞对象,不然俺不答应。”翠花嘴里说得厉害,还是拿手绢给满仓擦了擦汗。 “翠花,啥算做出成绩呢?”满仓不解。 “你想想,在这大金陵城上班结婚,要不要买房?这是人家云老弟的房子,咱以后还能一直住着呀?咱得自己买?云老弟挣到钱,咱们才有钱,你想你怎样才能帮他挣到钱呢,光靠出大力不行,咱得帮他想怎么把货卖出去,怎么进到合适的货。还有,他一个人总归没有三头六臂,那给雨花石刻字刻花的活你能不能干,你要能帮他干了,他不就腾出时间来了?否则他一个人坐那一坐就是半天,就为那堆不值钱的石头,多浪费时间呀,他去夜市转转还能淘些货嘞,是不是?” “哎呀,翠花你说得真对,这活儿俺能干,捣鼓机器那是俺强项。俺想帮他哩,他说过要给俺爹针灸的,多好的人。俺这就研究研究这个小电机。” 云山是打过电话给吴月后,才进的火车站,了解了刘玉柱的行程。一夜浅眠,天不亮到达了崇州火车站。他知道,为了他的山月新玉坊顺利开张、打响名头,他的伙伴们都在努力着。 第56章 港商郑老板的话如醍醐灌顶 11月30日一早,云山告别外公外婆和二舅一家,从崇州返回。灯笼厂厂长派车送的货,不图这一单赚钱,只求能建立长期合作的关系。 听从二舅的建议,云山没有增加新品种。二舅是这么说的:商业楼附近还没有形成商业规模,有多少人流量还不清楚,顾客的喜好也不清楚,贸然上太多货,消化不掉的话,既压了钱,又占了仓库,划不来,宁可供不应求,也不压货。云山从善如流,按原计划进行。 崇州的货比吴刚的工艺品有个优点,就是可以随时组装,不管灯笼还是船模,给你一张构图说明,自己装就行了,简便易行,避免了运输装卸困难。下午四点送到夫子庙,五点钟司机便返回了。都是轻生东西,满仓翠花加司机半个多小时便全搬上二楼了。 “老弟,你真厉害,各方出击,全都成功。只等明天老家的货到了,就好准备开业了,真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满仓哥,你和翠花姐干得也不错!床和桌椅摆好了,窗帘也安了,二楼弄得跟新房似的,不瞒你说,我以前还没住过这么新的地方的呢。”云山对他俩真的满意,不需要自己交待,便把一些琐碎的事情出色地处理了。 “还不能住,白姐说用无烟炉多烤几天,再买点好香熏熏才行哩,不然湿气太大。晚上跟翠花俺俩得把灯笼装起来,扯几根长绳先挂起来,不然到时来不及。” “好,不要忙到太晚,有时间。满仓哥你雨花石雕得不错哩,我看再练几天一定能出货,这就帮我大忙咯。明天你和翠花姐抽空都去办个存折,下个月发工资就存到折子上,方便又安全。” “不忙,发工资忙啥嘛,店还没开业。开业以后再说” 12月1号中午,云山刚送走于欣然和五六个来‘买’他作品的人,见满仓领着一个男子带一条大狗来到了武德桥,是大黄!怎么前腿还瘸了? “大黄!”云山迈开长腿迎上去,把大黄给吓了一跳,它应该是认不出云山了,作势要攻击,“大黄,是我呀,不认得我了吗?”云山慢慢蹲下,摘下脖子上的坠子,“嗷呜!”大黄扑向云山,搂住他脖子,大舌头到处舔,尾巴摇得飞快,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亲热完了,云山摸摸大黄的头,才站起身和刘玉柱打招呼。 “刘叔,一路辛苦,这一趟可把你们累坏了!”云山上前握住刘玉柱的手。 刘玉柱拍他肩膀,“云山呀,可算见着你了,三年前我就跟师叔上桃花涧找你,之后又年年拉他去云崖村等你,直到今天,才算见到真人,不容易!果然一表人材!”刘玉柱和大车司机都是满脸胡子茬,两眼的红血丝。 “叫刘叔费心了,当年实在是意外。有空再细说,刘叔,先去吃饭!” “大侄,别的先不多说,吃饭也不急,俺俩五六天没洗澡了,上饭店都怕熏到人,先开间屋,让俺们洗洗。车上的货也别急着卸,你们弄不好。” 云山连忙找白姐开两间屋给他们洗澡,又让满仓到珍宝舫订一桌酒席,自己带大黄到屋里给它洗澡去了。 饭后,刘玉柱二人带着云山等三人卸货,一直到忙到下午四点多钟,才把十几架来自‘大舅哥’的作品安放在一楼,把南梁二老在谭家园淘的宝贝运上二楼。二人再也坚持不住,回到旅馆倒头就睡,翠花二人则接着鼓捣雨花石去了。云山很喜欢刘玉柱这个便宜师叔,不看重辈份,不远千里帮忙来送东西,送来了也不居功,席上酒都不喝一滴,还帮着卸货,一般人做不到。 云山取来相机,把店门头,店里摆设,各色货品都拍了照,算是记录自己的开店过程。他在一楼不停揣摩比划,迎门摆什么,放多少?左侧放什么、右侧放什么?上面挂多少灯笼?心中有了个大概轮廓后,颇觉自得,总算有了眉目,这几天要关门上货,准备开业!提前十天应该也可以! 上午于欣然和助手过来,除炒作书法外,还带着报社的任务,是关于夫子庙核心区域建商业步行街前的现场采访,其实也是配合政府部门造势的一部分。采访对象除管委会相关领导外,还包括商业街部分座商、部分行商、周边商家业主及百姓,而云山就是被采访的座商里的头一家,不过因目前座商还少,采访将在一周后进行。 欣然两次采访帮自己,如果还不能做出名堂,那可就丢大丑了。对了,写灯谜和对联!欣然嘱咐自己,作为回馈顾客的礼物,在少部分灯笼上挂灯谜或对联,价钱和普通灯笼一样,付钱后现场抓阄,抓到带字的当场回收,五十元一个,这样有多少灯笼够卖?云山有点后悔灯笼订少了。欣然脑子里有无数的点子,云山自愧不如,自己除了能吃苦还有啥优点。得,既然得吃苦,就先练练字。 12月2日一早,刘玉柱二人就要走,云山过意不去,打电话给梁爷爷请示,想让刘师叔在这里过一阵子,自己好表表心意,刘玉柱抢过电话,跟师父说得一块回济州,人家司机回去还有活儿呢。没办法,云山先给人家司机付了八百元的运费,并以金陵特产相赠;又买了各色小吃、本地好酒请师叔分别带给春妮跟两位爷爷;最后,云山塞给刘玉柱一千元钱,是孝敬师叔婶子的,刘玉柱是规矩人,见云山的做法都在分寸上,爽快收下,驱车回京。大黄自然留了下来。 一番折腾下来,已近十一点,云山让满仓去买喜庆的红色联纸,自己则分别与吴月、吴教授、大舅、小姨通了电话。 吴月说一万元已用光,又收了几个大件,吴刚本想自己留下的,被李巧玲骂了‘败家’之后才放弃。云山说这两天会再寄钱过去,和金陵的特产一块寄。 吴教授让他下午就过去一趟。 大舅让他明天中午过去一趟。 小姨说明天上午会带一位港商过来参观,顺便在他这里聊聊天。 吴教授那里,云山出差前答应要去一趟的,但是不知教授老婆所在的乡下是哪里,如果太远的话恐怕要推迟几天才行。 云山精心写过对联与灯谜各十副,交给翠花收好,这才骑车去了吴教授家。 “云山啊,喝茶,喊你来有三件跟你说。于老和孙女欣然26号晚上,拿了你十几幅作品来找我显摆,跟我说了个‘炒作’的事,我是大吃一惊呀。这件事你是知道的?” “哎哟,老师,这事我忘记跟你说了,确有此事” “没关系,有这事就行,不怪你,反正作品早就送出去啦。这事呀,已经有苗头了,刚才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要买你的作品,起价五百一幅,字多的另议,看来他们祖孙操作的差不多了。 第二件事,有个全国书法比赛,月底在金陵举行,其实算书法届人士年终聚会,但是奖金不薄,一等奖六千元,为历届最高;三幅作品三种字体、每幅不少于二十字,形式不限。往年都是京城人得奖,我们象征性地寄几幅过去,重在参与嘛。 今年是我们的主场,不能再这么弄了。他们都说要在会内搞个选拔赛,倒也合理,你抽点时间写三幅来,不出意外的话,必然能参加国赛。奖金倒在其次,这全国冠军的名头要是拿到了,你的字就有了很高的收藏价值,进入全国协会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好好操作一下,老师我都要跟着你沾光啦,哈哈,不过你的弱点是年龄太小,以后的作品不知会有多少呢,降低了收藏价值。” “我明白了老师,知道怎么弄了,我回去就写。这第三件事呢?”云山答应了吴教授。 “第三件事,就是你把东西赶紧带走,你师娘已经手术过了,医生说比较成功,正在观察。这件事多亏了你,晚上就在家吃个饭,我让小江买了点野味,陪我喝点黄酒,暖和暖和” 趁着兴致好,云山饭后就在吴教授那里留下了六幅作品,每种字体两幅,让他自己挑去参加市赛、省赛,然后叫车带了东西和自行车回到旅馆。这又把满仓、翠花惊得够呛,才多大功夫,老弟又带回这么多的宝贝。 次日是12月3号,早上九点钟,一辆桑塔纳轿车载着小姨和一位中年港商,来到了山月新玉坊门前。云山事前让满仓往店里挂上了二三十个红灯笼,在柜台里摆上夜市淘来的小件玉饰十来份,还有从吴老师那里拿回的四套清代茶具,红色如意凳及雨花石摆件若干。 “云山,这位是香港的郑老板,来金陵投资一家电子加工厂,是我们开发区的重要客户。郑老板,他就是我外甥,夫子庙商业楼目前唯一的座商。” 云山上前递过名片,热情地将郑老板往店里让,“郑老板,还没正式营业,店里简陋,还请海涵并不吝赐教。” 郑老板的口音好懂,接近普通话,“云老板好面相呀,叫人心生好感,不必客气。我呢,好古,喜欢老物件,朝天宫那边我也去过,白天寻不到什么好东西,夜里又没时间去。所以请董主任带我来夫子庙看看,你的情况董主任跟我说过啦,我先随便看两眼,你只管忙你的。” 云山请郑老板自便,自己和小姨聊起了崇州见闻,“真真长得真快,不到十五,已有一米六五。小表弟正正三岁不到,特别聪明,是个小话唠哩。外婆说得感谢我,是那块翠给二舅带的运,小姨,你猜二舅怎么说的?” “你二舅嘛,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得再饶你一块玉。”明月捂嘴笑了。 云山翘起大姆指,“厉害!他说他也投四万,要5的股份就行,以示对云山的支持。” “啊,不带这样的,你答应你二舅啦?”明月对二哥的了解果然深刻,不过对他的要求颇感无奈。 “我也说二舅你要不怕亏我求之不得,还没开业呢就挣钱。外公摸起笤帚就要打,说是人家阿山开店还是你们董家开店,都要股份,还要脸皮不?二舅赶紧讨饶,说开玩笑的。” “哈哈哈,还是我爸厉害,估计你二舅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他就爱那样,没轻没重的。”明月松了一口气,她倒不是怕二哥亏,是怕自家股份太多。 “云老板,董主任有言在先,让我替你斟酌斟酌。我岁数大你很多,估计跟你父辈相仿,所以我就斗胆把我的想法跟你说说,还请不要介意。” “郑老板,您太客气了,云山求之不得!您叫我小云或者阿山就好,我算啥老板。” “趁还没开业,首先建议你先改下店名,“山月新玉坊”,这个‘坊’字不能要,像加工作坊一样,其实这并不是你生意的全部呀,你还有古玩玉器啦;其次,这‘新’字不能要,卖古玩玉器,跟新字不搭边,即便你有新货,也不能直接这样说嘛,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确实是啊,是我考虑不周。那郑老板,您觉得叫个什么名字好呢?” “香港那边‘缘’字比较流行,相信用不了多久,内地也会流行起来,不如叫‘山月玉缘’,我们起名字是要叫顾客叫得舒服的,不是光考虑自己的感受,你说对不对?” 云山恍然大悟,对呀,名字是让顾客叫的。他忙给郑老板沏茶奉上。然后,自己提毛笔在宣纸上记了下来。 郑老板见云山虚心、认真,呷了口茶,又道,“其次,你是做玉生意的,玉是贵重商品,不应和低档次的东西放到一处,你把这个雨花石摆在旁边,就有些不伦不类。虽然内地消费水平有限,但是我们作为商家却要注意商品分级分类。我看你这个店面极大,而且是两层,要分开放才好。” 云山光想让玉来带起雨花石的品位,却不曾想雨花石会拉低玉的档次。忙点头称是,又记了下来。 “不过,我看这些石头品相还不错,倒也适合不同的人群消费。你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来同时经营,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搞品牌建设!内地现在还完全不懂什么叫品牌建设,所以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堪忧,这完全是自断财路的行为。你想,我们做生意的笑脸迎客,以和为贵,不就是图个长久,希望人家下次再来吗。那究竟怎样才能真正长久呢?”郑老板又呷口茶,云山忙又沏上。 “这就需要品牌建设,第一个,要设计出与众不同的标识,让人家一看就知道这东西是云老板你家的。这标识要好看,易记。比如,你的玉石可以起个品牌名叫:‘山和月’,你的雨花石可以起个品牌名叫:‘五彩云霞’,都很好记呀。然后,在店的门头啦、橱窗啦、货架玻璃上通通贴上品牌名字,好让顾客牢牢记住。当然不要妨碍人家观赏啦; 第二个,得会服务,让你家所有店员统一服务用语、招牌动作,让顾客习惯并喜欢上这种服务,这很重要的,人都是有习惯有记忆的呀,如果店员南腔北调,表情各异,那顾客心里就不舒服的嘛; 第三,要注重包装文化,你看,你店里这些东西都不错,却没有一个像样的包装,难道这套清代同治年间的茶具要让客人捧着离开吗?它们配不上一个体面的松木箱吗,啊?哈哈哈哈,对不对?”郑老板说得高兴,一口气把茶饮尽。 云山听痴了,甚至忘了沏茶。 他一直觉得欣然的想法已经是自己所能想象的天花板了,哪知郑老板的话,毫不费力地就击穿了这层天花板,让自己见识到了另一个高度。他忙在宣纸上飞快记下。 “郑老板,您请接着说,阿山受益匪浅!” 第57章 开业前的思路重建 “这些都不是秘密,只是内地讯息落后一些,还没有接收到啦。董主任,相信你也听说过,有东北的参客卖山参给日本人,是用麻袋来装的,这哪里能卖上价呢,平白让人家赚了便宜。所以包装要能匹配得上商品,而且包装要有标识,就是你们店的品牌标识,人家看了这个袋子就知道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云山拼命点头,当他觉得自己已经掌握精髓的时候,郑老板自己沏上茶喝了一口,又开腔了。 “年轻人,我不是卖弄,是觉得你是个好苗子啦。董主任跟我聊天的时候提起过林氏珠宝的小林总,他是正派人啦,也是我的好朋友,在香港谁不知道林氏集团?所以,我虽然是做电子的,对珠宝这一行才这么了解呀。你看,一枚小小的戒指,为什么放到那么精致的小盒子里?为什么把店员打扮得那么漂亮?为什么店里开那么多的灯?这都是包装。”董明月深深认同,不住点头。 “另外,你的店这么大,差不多得要有四个店员才行,每人负责几节柜面的商品,顾客到了哪里就由哪个人介绍,而且店员都要培训,面带微笑,统一着装,服装上也要有你的品牌标识。”郑老板站起身来,模仿店员的样子做了几个动作。 “最后一条,也非常重要,就是要保证你的货源充足,店里的货能够不断得到补充。云老板,这些古董不能这么卖啊,一次上这么多,价格就上不去了,那些小玉件也就罢了,这几套茶具隔一月上一套,不好吗?在香港,这四套是可以一套一套拿到拍卖行去拍卖的,那样更挣钱。”郑老板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 “香港的珠宝店有成熟的供货渠道,需要我介绍的话,董主任跟我打声招呼就行。云老板,你的新玉没有摆上来嘛,可否一观?”董明月点头,笑说不会跟你客气。 “郑老板,就是这样的。”云山摘下自己的坠子递了过去。 “似玉非玉好于玉,似翠非翠近于翠,不错,产自哪里?”郑老板似不经意一问。 董明月见云山就要开口,忙给他使了个眼色,插话道:“郑老板不光是投资经营方面的高手,对金石之道也了如指掌,真令人佩服。” 云山也缓过神来,也说道:“是的,小姨,听郑老板一席话,得少走三年弯路嘞。郑老板,我家祖辈住京城,以前也是富户,家里粮食多,我爷爷喜欢收藏金石,自然灾害时用粮食换了不少老物件。可惜在武斗期间毁了大部分古董,上交了所有的金银,只留下这些石头。郑老板既然喜欢这玉,稍等片刻,我去包装箱里取一块送您作个纪念。” 云山虽然见小姨使了眼色,但是对郑老板的倾囊相授确实心怀感激。于是去托运箱那里,撬开厚木板取了块核桃大小的中品货。 “郑老板,请收下。”云山既然说送,小姨不好再说什么。 郑老板托石头于掌心,向着阳光看了看,“丽质天然,流光溢彩,好玉!云老板,开门做生意,东西送不得,开市价就好,你我都坦然啦。另外这套清代茶具我喜欢,报个价,我一块要了。” 云山坚持把玉送给了郑老板,定要交他这个朋友。茶具则以一万元价格卖给了他,郑老板十分过意不去,留下名片,嘱咐需要帮忙一定打电话。云山喊翠花去帮忙找个包装袋,郑老板说不用,车里有现成的皮箱来装。临走前,董明月不着痕迹地掐了云山胳膊一下,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悄说记得下午给她电话。 小姨和郑老板才走,云山立刻跳起来,“满仓哥,去后勤办找涂料,把门头刷掉!翠花姐,去外头打听一下包装袋是怎么做的?” 交待过以后,云山把茶具和玉件麻利收了起来。郑老板的话太重要了,他得立即行动起来,店里要重新布置,重新包装,招揽人手,还得统一服务标准,给每种商品写说明哎呀,还说要提前开业呢,18号开业前怕都得狠忙一阵子。 骑车一路狂奔,云山去见大舅,这么重要的事情,他需要有人给他意见和帮助。 大舅的办公室周围今天很安静,安静到冷清。云山轻轻敲门,“进来。”大舅的声音似乎很疲惫。 “大舅,屋里够冷的啊。怎么没开暖气?”云山见大舅不在状态,眉头紧锁,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阿山,喊你来是叫你把这几件宝贝带回去,马上开业了,说不定用得上,镇镇店也好呀。” 云山把上午港商郑老板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跟大舅说了一遍,董明暄的脸上生动了起来。 “好,好,真是字字珠玑,阿山,你要跟此人保持联系,有机会我也想见见他,他的理念比咱们这里超前太多了,你的店如果按他说的方式去做,对周边市场简直就是碾压呀。你有什么想法?”董明暄此刻缓过神,知道云山找自己必然有事。 “大舅,还有半个月,我觉得时间有点紧了。我的想法是,先换店名,这个容易。然后按郑老板的建议建立品牌名,依次完成标识设计、包装设计、服务标准制定,店面重装,商品介绍撰写,招人并培训,您看这样行吗?” “我想一想嗯,来得及!货架柜台和硬包装交给我,我让建工局的老部下办,那里木工、金工、电工齐全,一星期就够了。你说得对,那么多贵重东西,是得有好看又结实的展柜展台,而且灯光要够亮,给你重新吊个顶; 店面重装其实不需要大动干戈,柜台货架做好后,只需要把设计好的标识安装或者粘贴上就行,这个事让你大舅妈找人来办。然后软包装也交给她,包装袋包装盒、店员服装,她们综合处,这样的供应商有的是,你自己去找她,把具体要求详细说说。标识很重要,好看又好记,也交给她,综合处下面有自己的设计单位。 至于招人、写商品介绍你自己去办,人要可靠还得伶俐,你小姨有空的话让她给想想办法。” 说完董明暄给老婆刘慧芳通了电话,把事情原委细说了,刘慧芳挺高兴,说就知道阿山靠谱,叫他过来。 云山其实对大舅妈了解不多,不曾想她是个能谋善断的人,做事比大舅还利落。 “山和月,可以;五彩云霞,这个好。交给设计科的人来做,多做几个版本到时你自己挑。你大舅那块一周内弄好,我这里用透明贴固定,一两天的事。门头设计最重要,这是关键,需要典雅、时尚有贵气,对?软包装的事,你大舅跟我说的详细,我这儿三天出样,一周内出货。可惜媛媛放假晚,不然能顶一个店员嘞,让她练练就当实习也不错。” 十分钟不到,大舅妈把事安排得明明白白,云山直竖大姆哥。感情自己就是个跑腿串联的,把所有的事都分包出去了。得,回家写商品介绍。 云山把通知白姐准备来店上班的事交给翠花去办了,这样人情大部分落到翠花头上,有利于团结和谐。 给小姨去了电话,云山问小姨有啥吩咐。小姨批评云山两件事,一个是太大方,动不动就送玉,自己带个港商过去是让你先学习后挣钱的,哪个让你送玉的?好家伙,你动辄把店里的核心产品向外送,生意还做不做了?另一件事是提醒云山时刻保持清醒,蒙山玉的产地是核心机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如果有人捷足先登去兰陵把桃花涧给承包下来,有你后悔的时候。云山诚恳接受批评教育,表示以后一定注意,同时向小姨求助店里缺人手的事,小姨说好办,你去找洪波,找几个愿意勤工俭学的成教院女生,挑两三个去,这事就成了。云山抚掌称善。 “云山,你今天不是见你大舅很落寞吗?有件事他没告诉你,调出金陵的事估计已经坐实,不出意外,明年他就要去苏北某个市履职副市长咯,是福是祸没法预料,但是离开自己熟悉的岗位、熟悉的家肯定不会舒服,何况他还喜欢搞搞收藏呢。” 金陵的文化圈近来十分热闹,先是有人在高价收购一个不知名书家的作品,令一众成名已久的老先生大跌眼镜;然后就是省市两级协会内部选拔赛结果出炉,三名国赛推荐人选诞生,一名叫云山的无名书家强势突围,以最高票成为省市两级参赛选手的第一名。那些老先生一看,这冠军不就是作品大卖的那无名之辈吗? 于是,这些人便结伴前往省协,要找吴教授去。其他人势力大,不好惹,吴教授嘛,听说省里的靠山快靠不住了,这时候不去奚落奚落,更待何时? 云山正要去金陵大学找洪波,小姨说电话没人接,让他自己找吴教授问洪波的住处。云山到了教授家,保姆说教授去省协还没回,省协在南京西路,就几百米远,于是他骑车奔省协而来。 云山是头一回来省协,只见书画展示大厅里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十来个老头正把吴教授围在中间,“吴京华,身为省市两级协会的负责人,你敢说你不是徇私舞弊,私相授受?那小子是你徒弟不是?二十岁还不到,满大厅就一幅作品,凭什么能得第一?还说你是举贤不避亲,你当我们都是瞎子聋子?你让你徒弟来,我们现场考察,你敢不敢,不敢你就谢罪辞职让贤,是拿协会当自家门庭了。” “诸位,前三名入围国赛,并不是只有我徒弟,你们为什么只向我发难?你们肚子里的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至于协会负责人,谁上谁下,由组织决定,怎么,你们代表组织?再说回国赛,我徒弟云山高票当选,是我一个人投票就能决定了的?常任理事们的水平不如你们?瞧瞧你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吴教授真不惧这帮人,书法稀松平常,只知拉帮结派搞斗争,还以为是大武斗呐。 “其他两人入选,我们服,人家的字就是好,这大厅里摆着就有嘛,云山的作品呢?你说已经交到国赛组委会了,他交几幅就参赛几幅?就没有多的?天才也不敢这么托大?”一个大嗓门又聒噪起来。 “还就是交几幅就参赛几幅。你们不是没参加,自己啥水准自己没数吗?”吴教授硬刚。 “要么把你徒弟叫来,要么拿字来给我们看看,否则我们就向纪委举报,我就不信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孩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字来。” “老师,你在这儿呐,我找你有事呢?”云山从容下楼,分开一众愕然的老头,径直把老师拉了出来。“哎哟,这节骨眼儿上,你怎么来了,走,快走!”吴教授拉着云山要开溜。 “那个大个儿就是吴京华徒弟,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云山乐了,反倒不走了,“老师,咱怕什么,跟他们较量较量就是,省得人家说你徇私舞弊。不如趁这机会,让那些收购作品的人光明正大地要价。” “诸位前辈,我就是云山,刚才听说几位前辈要考较考较我,正好我现在有空,就向各位前辈讨教一二,哪位先来,比什么体,写什么字,我都接着。” 一个老头气得白胡子直掀,“你们听听,这口气,我们先写,他接着?罢了,我先来,让他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头戴上眼镜,脱下衣服,活动手腕,以茶漱口,各种小动作表演了一遍后,上来写了四个毛体大字“实事求是”,笔一扔,昂然而回,派头十足。 云山一瞅,看来白胡老头没少练这四个字,有些劲道,但是心浮气虚,力不下透。他提笔濡墨,一气呵成,同字同体,不过,但凡是个练习过书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云山的字气韵连贯,力透纸背,黑浓而不溢,神聚而不散。十来个老头,没一个吱声的,高下立现,谁也拉不下老脸耍无赖。 “我来段碑文!”一个精瘦老头拾笔吭哧吭哧写了一副对子:孔夫子万世师表,大比丘三千威仪。 云山也不说话,这不就是集字吗?写碑文本就没讲究笔序,他把这副对子倒写了一遍,棱棱角角,笔笔清晰,仍旧是碾压态势。众老头仍然没能吭声。 第58章 书法碾压老书家,云山再遇时志银 大厅的吵闹声,惊动了书协常驻工作人员,大家见是精彩的“斗法”大赛,有人回去拿来了相机,有的则提来贵重的摄像机。前头的比赛已然拍不到,但是可以拍字。 再说‘闹事’的老书家们,仍有人不服云山。一个打扮得跟海外侨胞似的白皮鞋老者解下红围巾,摘下蛤蟆镜,也不说话,上前撸笔就是一通狂草:李白的《将进酒》,龙飞凤舞,藤缠葛绕。书罢,助手上前钤印扣章,那气场派头,但凡世面见得少点儿的人都得被唬住,不过这样的场面拍到摄像机里,就非常和谐,特别出彩。果然有人拍手叫好,而镜头也适时地转了过去。 《将进酒》是书家爱写的诗篇,谪仙人的诗有特别的韵律,即使是拿来书写,节奏也令书家兴奋。这首长诗云山小时候练得多,年龄渐长后就更爱写平淡冲和的文章了,不过这不妨碍他水平的发挥。 衡量草书水平高下的一个重要标准,在于书家完成一篇作品需蘸墨的次数。《将进酒》全诗共176个字,大师级的书家一气呵成,这个‘一气呵成’大概要蘸墨二十次,通篇笔锋不散,无枯笔、涩笔及飞白;水平一般的书家大概要蘸四十次,一笔四五个字左右。蘸四十次以上的就称不上书家了。 云山刚才数过,此人通篇蘸墨三十四次,出现墨团二个、枯笔二次,飞白三次,他其实只能算二等书家,不知这是否跟年龄大和天气冷有关。 云山一点也没有掉以轻心,他深吸气、饱蘸墨,气运丹田,支肘悬腕;以气御笔,不疾不徐,笔划如犁,节奏如歌。摄像员的镜头则一直跟着他的笔尖。写毕,共蘸墨十九次,通篇笔锋未散,并无一处枯、涩、飞;字迹圆润,格调高华。拍照师傅率先鼓起掌来,然后竟有二位老者也跟着拍了几下,在其他老人的目光里才意识到站错了立场,尴尬住手。 云山写得兴奋,这次也不待有人站出来,自己拈过一张半米宽的长幅,凝神闭目,运气良久,才拈管挥毫,‘永和九年’开始了兰亭集序的书写,书不到百字,大厅里已鸦雀无声;再数十字,有几位开始跟读起来;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诵读。摄像师傅还挺专业,开始将镜头频频扫向众人的脸,直至最后十字,镜头才回到云山的笔尖 老书家们默默地走了。是呀,有时不服老是不行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关键时候要相信年轻人能靠得住。一场闹剧,给省协大厅留下四幅经典作品,后来成了‘镇协’之宝。后来书协主席下令,录像先不要外传,怕影响内部团结。吴教授则下令,他要亲自保管录像,这是珍贵的记录资料,是书协前所未有的高光时刻。当然,这是后话。 在激动中缓过劲来的吴教授,终于想起问云山来找他何事,云山把来龙去脉跟老师说起,并一块返回金陵大学。 洪波非常忙,毕竟将到年底,学校的评选活动多,学生的复习任务重。他说找几个人应该问题不大,两天内等他通知,不过人只能在成人教育学院找,毕竟金陵大学统招的高材生目光高远,让她们去做实习营业员有贬低其志向的嫌疑。 营业员的培训任务不出意外地落在于欣然头上,“世兄,我不要福利了,你把股份给我点,多不要,一个点哈,不然我怎么支付王副总的劳务费?” “姐,没问题,别说一个点,分你一半都行。”云山松弛地坐在四方旅馆的前台上。 “讨厌,你就画大饼。世兄,王副总是我妈酒店里的经理,是公司的先进个人、服务标兵,你对她一定要尊敬哦,可别以老板自居,明白吗?对了,你那里到处都乱糟糟的,怎么培训啊?” “哎呀,对哟,要不在二楼?有玻璃隔着,影响不大。”云山忽略了这个问题。 “算了,来我家,反正我爸妈不怎么回来,家里客厅也够用。还有,你让洪老师再多选几个人,万一有人临时有事的话,也好替换。世兄,昨天的事我可都听说啦,你的作品又涨价了,我得让他们赶紧收回来,再晚可就收不起了,那损失可就大啦。” “欣然姐,外头不留几幅?都收回来是不是显得假?” “嗯,放心,我有数。诶,世兄,你把事情都派出去了,自己干什么呀?这太不公平了,你得补偿我!晚上来接我,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为方便以后体面地行走书坛,云山终于对田黄石下手了,极为奢侈地刻了四个章,名章、闲章、压脚章和一个字号章,他给自己起了个号:云崖山人。吴教授那批宝贝里正好有个民国时期的印章盒,檀香木的,用来装这四个章倒是正好。田黄石还剩下一半,他想给某人留着。 郑老板的一万块钱在云山兜里还没焐热,便都花出去了,五千给翠花拿去装电话,楼上楼下各一个;又汇了五千给吴月,老家的收货不能停,晚了就不知道是谁的了。囊中又显羞涩的云山现在只想搞钱,大舅那边的新货柜、大舅妈那边的软包装、欣然那边的培训费和作品回收费、新营业员的工资,都等着呢。不过现在他不怎么慌了,他想起了一个人。 跟满仓、大黄打过招呼,云山用吴教授送他的皮包装起一套民国茶具,还有几条自己这几晚才刻的新玉坠子,去了朝天宫。没错,他要找的是已经发了财的‘小魏’——魏大同。大舅为支持他开店,肯定是向小魏卖了自己的珍藏,而且地摊上的那个老李也说过,一个姓董的和小魏来往颇多。 朝天宫的市场规模还不大,云山先是走进一个名叫‘魏晋古雅堂’的店里,一个穿着讲究的胖子捻着手串迎了上来,“进来看看,小伙子,喜欢哪一类,古玩?古籍?老木料?我给你介绍介绍?” “老板,我买不起这些宝贝。你收不收货呀?”来人并不是小魏,云山想先询询价。 “什么货?本店只做合法生意,不法的一律免谈。”胖老板收起了笑容。 “瞧您说哪去了,我看贵店也经营瓷器,所以问问您要不要老茶具。”云山打开皮包,将东西全部露出来给他看。 云山清楚地看到胖老板眼里闪过一道光,“东西不错,给你个实价,茶具一套五百,坠子一个五十。”胖老板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云山收起皮包连问了三四家店,茶具出价最高的不过八百元,坠子最高就五十。 从西门正要离开市场时,无意间回头一望,“小魏老物”的店名映进云山眼帘,呵!这个小魏,够低调的! 走进小魏老物,店里的灯光不亮,东西摆放也不讲究,看样子沿袭的还是在夫子店时的风格。好玉石倒有几块,云山能感应到。 “老板,收货不?”云山开门见山。 “生坑的不要,我没空清理,只收熟货。”小魏没有那一惊一乍的表情。 “老板你看看货,一套民国茶具,四条玉坠。” 小魏回头趴在皮包上看了两眼,拿放大镜又仔细看了会,“茶具一千二。小魏收起放大镜,盯着云山看了会,“你这坠子材料很特别,刻工也特别,不像手工打磨的,一般人只怕不敢要。虽然我以前也没见过这种玉,但确实不错,这样,一条一千。总共五千二。” “魏老板好眼力,成交。”云山有点心疼,这几条坠子是他用机器加手工刻的头一批货,称得上精雕细琢,只卖一千一条,确实可惜了。 小魏写下银货两讫明细单据,一式两份,云山签字收款,转身匆匆离去。 那小魏拿字条瞄了眼,又看看云山的背影,总觉得哪个地方似曾相识。 夫子庙热闹了起来,来来往往的都是运送装修材料的电动三轮。不过现在商业楼的装修速度可就差太多了,后勤办的根本忙不过来。闲时都需要钞票刺激的装修工们如今更喊不动了,你敢叫外面的装修工进场试试,立马有人给你打出去,这块肥肉有狠人看上了。 这会武德桥一侧也停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一个穿着新大衣、新皮鞋的黑瘦青年悠闲地抽着烟,像是在等人。他不时看向已涂掉门头的‘山月新玉坊’,终于在十二点时,看到了他要见的那个大个子。 “嗨,兄弟!这边,这边!”黑瘦青年站到三轮车顶,朝大个子不停招手。 云山把钱和单据交给翠花记账,朝武德桥这边走过来。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发财了吗,伙计?”云山看着上下一身新的小个子。 “嘿嘿,不敢,我叫时志银,怎么,你的店不打算开了吗?” “我叫云山。怎么这么问?”云山讶然。 “门头咋还涂了呢,不是还没开业呢吗?”时志银笑嘻嘻地问。 “哦,换个名,有高人指点。找我有事?” “找你做生意呀老弟,你可是我的贵人,上回你买我一个碗,接着我就连赢三天,挣了这个数:五千块。老子戒了,不赌了!在黑市又连当了五天二道贩子,除了玉石瓷器给你留着的,我把淘来的东西都卖球了,嘿嘿,发了笔小财。我师父的如意我已经赎回,这两天还得回趟乡下,把我家老头的猪给还上。呶,这半车宝贝你留下?”时志银拍拍崭新的三轮车后厢沿。 云山心中暗叫不好,刚到手的五千块又得飞。“时哥,不瞒你说,兄弟的店十八号开业,这会儿正装修,八下里要用钱,手头正紧呢,估计要不了你几件货。要是信我,十八号晚上,你还来这里,该多少钱我付你多少钱。” “兄弟,叫我一声时哥,是你看得起我。我这批货卖你六千,来!你自己看值不值。一千块钱你有,先给我一千,回去得用,剩下的我十八号再来取,你看可行?”时志银很爽快,对钱财不是那么看重,显然是经过事的人。 云山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车厢里指定有几件好东西,当然他还是趴在车厢沿,挨个儿打开纸箱盖,仔细瞅了瞅,玉件虽都是旧物,纹饰却相当华美,看上去是古代贵族子弟配饰,几个彩釉小碟也相当有成色。只有两件黑不溜秋的瓷罐,看不出好歹来。但是光是玉的价值,肯定值个大几千。“成,我要了,你亏不亏啊?咱们随行就市,各自坦然。”云山从郑老板那里新学了个词,现卖了。 “卖给你肯定要亏点,谁叫我喜欢跟讲究人做生意呢。”时志银也不多废话,跟云山来到商业楼卸下宝贝,拿了一千块钱走人。发动车之前,时志银回头又叮嘱了一句:“云老弟,那两个黑瓷罐你可得收好,不要轻易出手。” 挣了钱,也得买这样一辆车,拉人拉货都行,关键速度快呀,云山寻思。 满仓这两天一直在装灯笼,没时间雕刻雨花石,云山想着去接欣然之前,还有几个小时,准备再刻些雨花石坠子,刚坐下,白姐端一碗鸭血粉丝汤进来了,“云老板,你天天这样忙,饭也顾不上吃一口,就是年轻也得当心身体呀。” 云山接过,“白姐,知道了。后天就要去培训了,这边跟老板说过没?” “讲过了,老板同意,工资都结给我了。我过来就是要把钱还你的。”说着,白姐掏出一百五十块钱递了过来。 云山哪里肯要,“白姐,这钱给你家孩子买书本用,我的一点心意。” “云老板,我听翠花说营业员都是大学生,我岁数是不是嫌大了,要是不合适的话,我就干点别的?我不挑的,给你们做饭烧菜也行呀,我烧菜相当好吃的。”白姐有点忐忑。 “白姐多大?”云山觉得白姐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不大。 “我三十三了都,老的咯!”白姐的脸红了。 云山没同意,他觉得白姐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情况,而且做过营业员,有经验,这不是年轻大学生们能比的。 “不老,白姐你放心干。对了,我们开业以后,还真得有个洗衣烧饭的人,你帮我物色一个合适的,工资好商量,人要卫生可靠。” 白姐满口答应,说明天领过来,就在旅馆食堂做几道菜给云山尝尝。然后退了出来。 第59章 俱乐部跳舞溜冰 头一回去单位接欣然,云山想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一点。然而洗过澡后,他发现干娘给他准备的衣服,只剩一件衬衫和一套内衣是干净的,所有的外衣都脏得不成样子,两双皮鞋上也都是泥点。现在去买?云山看了下手表,来不及了,离欣然下班只有半小时。还好,天黑得早,不会有人在意。 云山骑上他的飞鸽自行车一路狂奔,提前五分钟来到金陵日报社楼下。然而天并没黑。 报社的主体是三栋四层灰楼,显得古雅厚重,北楼侧门,一对红漆玻璃木门,向着干净宽阔的马路,高高的台阶延伸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云山突然觉得自己站在门口很不搭,他推着自行车来到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一个烤红薯摊子旁。天气很冷了,戴着皮帽子的大爷双手筒在袖子里,不停地踱脚,都忘了招揽客人。云山看了看自己被皴得通红的手,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红薯,让大爷用草纸给包上,焐在怀里,热乎乎的很暖和。 欣然和一个穿红呢大衣的女人一起走下台阶,红衣女子高挑挺拔,披肩的烫发,黑色高领毛衣,笔直的裤管,高跟黑皮鞋,显得时尚干练。相比之下,欣然则娇小了许多,齐耳短发被米黄色大衣领拢着,显得青春靓丽。欣然四下张望,显然在找自己,云山想等红衣女子走了再过去,虽然自觉和欣然只是‘世兄弟’关系,他也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邋遢的样子。终于红衣女子挥手告别,欣然也在马路对过找到了那个高大身影。 “云山,走,先逛街!哇,烤红薯!我要吃一块,今天太冷啦。”欣然穿马路跑了过来,红衣女子这时也回头看向了这边,云山侧了一下身体,递了一个红薯给欣然。于欣然没有注意到云山的窘迫,她优雅地吃着金黄香甜的红薯瓤。 “欣然,去哪逛街?我想先买身衣服,这两天干活把外衣都弄脏了。”云山的脸红到了脖子根,于欣然却似浑然未觉,“走,我们去山西路,上车!”一手拽着云山的滑雪衫,一手拿着没吃完的红薯,于欣然坐上车后座,也没那么冷嘛,她满意地踢腾着她的小皮靴。 山西路军人俱乐部周围热闹繁华,人流如织。做什么买卖的都有,比桂花涧大集也不差什么,到处是热烈的讨价还价声和开心的笑声。理发店却没啥生意,于欣然一篇文摘还没看完四分之一,云山已经理完发。进门时才被鄙视,出门时身后已是惊呼,“太帅了,哇!他一定是个明星,才拍戏回来的。你看到旁边那女的了吗?这是男女主角呀!”洗头的和剪发的已经争论起来 同样的遭遇在半小时内又上演了两次。云山被于欣然给打扮得太引人注目了,上身黑色厚绒高领毛衣外罩棕色皮夹克,下身马裤皮战靴,妥妥的一枚都市时尚青年,尤其是长长睫毛下,那对闪烁的眸子,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棱角分明的下巴哎呀,有人心动。 “世兄,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云山虽然外形冷峻,但是一笑起来却如冰凘融雪,带着一点孩子气。 “可不?花了我八百块!”云山以为欣然所说的错就是让自己花了冤枉钱。 “钱我给你,云山,我不想带你进俱乐部了。”于欣然藏进云山大手里的小手又开始冰凉。 “不去就不去,咱们吃饭,你的手冰凉!”云山下意识地揉了揉欣然的小手,冰冷而柔滑。 “不行,饭要吃,舞也要跳!云山,我要带你去跳舞!”于欣然突然又高兴起来。云山觉得女孩们的情绪表达总是不太连贯,除了沈澜依。 军人俱乐部的地下舞厅里,气氛热烈到爆炸,穿着紧身牛仔喇叭裤的青年男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疯狂地摇摆扭动,这让感官敏锐的云山十分不适,甚至他感觉自己有些躁动。 “云山,我们也来跳!”于欣然拉起云山,对着他喊道。 “欣然,我不会跳!我不适应这里!”云山觉得好别扭,他也喊。 “哇哦,大家都来看!这位大帅哥!竟然说不会!允许不允许?各位朋友们!一起来教他!”丰满的领舞姑娘恰好听到了云山的话,她拿起麦克风就带起节奏。刹那间,所有的青年们都围向云山和于欣然,“我们不允许!我们不允许!”欣然微笑着,用鼓励的目光看向云山,柔柔地做着简单的舞蹈动作。 云山的脸红到极致,像是醉酒的酡颜。无奈,他开始笨拙地扭起来,然而,他毕竟是专业武者,运用肢体的专家,很快动作就协调起来。俊朗的外形加上劲健的动作,不一会儿他俩就成了舞厅里的焦点。 “帅不帅!大帅哥——帅不帅?”领舞姑娘又鼓动起来,让气氛持续的热烈。 跳了二十分钟,领舞姑娘的动作越发豪放,长发都贴到了脸上,t恤也湿透了一半,隐约可见傲人的身姿,男青年们的口哨声开始此起彼伏。见于欣然的鼻尖上沁出了汗珠,云山拉她渐渐向墙边靠近。 “走,云山,我们到二楼溜冰去!”要了两瓶汽水,从存衣柜里取出外衣,两人上到二楼。 云山今晚是真见了世面,他竟然不知溜冰还有专门的鞋,还有锋利如刀的鞋底!拉着欣然的手,云山胆颤心惊地迈出了艰难的一步,好在冰场里初学者很多,云山才没像刚才在舞厅里那么窘迫。半个多小时后,云山就掌握了平衡的要诀,在冰场里来去自如了,而那些初学者依然还是初学者。果然,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堪一击。 于欣然的滑冰技术很好,正滑倒滑无缝衔接,时如蜻蜓疾飞,时如蝴蝶翩然,她已然沉浸在醉人的韵律中。 这时,一对初学男女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冰面,脚上的冰刀冲着于欣然的方向就疾滑过来,云山一看,滑过去定然来不及,他纵身跃起,扑向于欣然。千钧一发之际,指尖推开了欣然,而那倒地男子的冰刀,也重重地‘切’过云山的肚子,那里是云山在刹那间能想到的,痛苦程度最小的地方。 周围滑冰者的尖叫声惊醒了于欣然,被云山推了一个趔趄的她站稳了身形后,便冲了回去。“云山!云山!”于欣然大声尖叫着,她分明看到殷红的鲜血淌到冰面上,而刚刚才买的高领毛衣被戳了个大洞。于欣然掀起毛衣,云山肚子上一个约半尺长的血口子,吓得她当场哭出声来。 被云山以身相阻的肇事者一点事也没有,他们艰难地爬了回来,招呼同行的人过来一起把云山推到场外,有人要叫救护车,有人要报警,十来个人围着云山乱作一团。于欣然见他们都是些毫无生活经验的人,带着哭腔让他们去找俱乐部的管理人员,自己则想用手去捂云山的伤口,云山伸手阻止了她,“欣然,别怕,我没事,没伤到里面。穿着溜冰鞋,使不上劲,不然也伤不着我。”云山终于腾出手来给伤口周围的经脉封住,血慢慢止住了。这时俱乐部的值班医生和管理员也到了,众人把云山抬到场边的座椅上,医生飞快地止血、清洗,打了破伤风针,但是这里没法缝合,还得去医院。管理人员怕影响不好,当即就表示:人没事,没伤着骨头,一切医疗费用由俱乐部承担。又叫司机开车到门口,马上送人去医院急诊。 “欣然,我没事,去缝下伤口就行。”云山还是怕欣然担心,笑了一下,要不是周围有这么多人,他自己就处理了。有从舞厅出来的人认出了云山,“我,这不大帅哥吗,t的,哪个小子冰刀插人身上了。”摔倒的男青年抖呵呵地站了出来,“是我,哥们,不是有意的,我俩摔倒,我脚蹬他肚子上了。所有责任我承担,这哥们是好样的。” 云山没让打麻药,医院的医生很快就缝好了伤口,想下地,被医生拦住了,“小伙子,再壮也不能下地!崩开线,还得缝!” “哥们儿,我叫岳冰,对不起哈,这事都怪我,我给你道歉赔罪!”云山这才注意到‘肇事者’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长发青年,旁边还站着一个漂亮的圆脸女孩,跟他点头示意,一脸的尴尬。 “没事,我叫云山。你又不是故意的,你们回家,现在也挺晚的了。” “哥们儿,你真是与众不同,换了别人,可不见得能轻易放我走。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你介意不?这是我的电话,有空找我玩。她是我女朋友,叫霍然。缝针时,你女朋友下去给你买粥了,我们再等等。”岳冰写了张纸条放到云山的夹克口袋,又道,“我们住城北幕府山那边,是蓝天集团的。” “我住夫子庙,开了家玉器店,叫山月玉缘,欢迎光顾。” “我记一下。”岳冰掏出纸笔,记了下来。 说话间,于欣然提着一个盒子进了病房,岳冰和霍然向云山挥手告辞。 “云山,这么快缝好了?我喂你喝点热粥。”于欣然还带着一丝鼻音。 “没打麻药,缝得快!没那么严重,你还去买吃的,外头那么冷。”云山从没被喂过饭,有点不好意思。 “没打麻药!?那不疼死了呀都怪我,走神了,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冲我来了。”于欣然想看看伤口,自责极了。 “嗨,就是巧了嘛。以前在山里打猎,常受伤,这不算啥。你看,俱乐部还挺讲究,包了一千块钱放到枕头下边呢,咱赚了!” 云山真的觉得自己赚了,美女姐姐喂着可口的肉粥,枕下一千块钱,还交了个朋友。等等,他是哪里的?蓝天集团的?云山又想起那个巨大的传输带来。 “云山,会不会耽误你开业呀,早知道不带你来玩咯。王副总下午到了,我还想让你们明天见一面呢,这可怎么办呢?” “王副总?下午跟你从单位一起出来的那位?” “是呀,刚才要跟我一起等你的呢。我可不想带她,就催她去宾馆了。” 云山跟于欣然保证,啥事也耽误不了。 省人民医院高级病房的供暖真足。跳舞滑冰本来就很费体力,又着实被惊吓到,于欣然趴在病床一侧很快就睡着了,云山摸了摸她的手,仍然冰凉,就脱下自己的皮夹克给她披上。然后开始调息,又有几天没有认真调息了,眼下正好。一个小时后,伤口开始发痒,又一个小时,十一点半,云山掀衣看了下伤口,结痂,基本愈合! 云山想撤。拍拍于欣然的胳膊,不醒,又拍拍她的手,却被她抓住,并把自己的脸放进大手里。“欣然,咱们走。”还是不醒。 云山索性下床,把于欣然抱进被窝,自己披上夹克去了趟卫生间,顺便看了眼岳冰的电话号码。半夜了,医院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出院都不会有人知道,都怪欣然这个瞌睡虫。自行车还在俱乐部呢,不会被人偷走了。 他下楼到医院对面的报亭打了个电话到四方旅馆,是白姐困极的声音,云山告诉她自己明早回去。 带了份报纸,云山回到病房,欣然睡得正香,看看报纸。 翻到文学专刊,云山赫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是在省书协写将进酒时拍的,看来书协和作协还真是不分家呀,都有对方的人嘞。太过了点,早早地把自己定位为市冠军和省冠军,不会让别人不好受。 连广告都看完了,欣然还没有要醒的意思,白瓷般的小脸还染上一抹红晕。突然,在报纸的夹缝里,云山看到极小的‘求购’二字,细瞧:求购云山先生书画作品,价格从优,面议。电话: 云山内心一阵狂喜,这应该不是欣然的人在回收,自己的作品在谁手里他们是一清二楚的,而且,如果要登报回收的话,欣然肯定会和自己说的。 玉石卖一块少一块,古玩更是,而那些大件古董根本就不舍得动。那钱从哪里来?只有卖书法作品,才不会让自己心疼。云山恨不得现在就和对方电话联系。 第60章 岗前培训 医院的医生查房时,云山早已不在病房,病床上留了张字条:医生你好,我伤已愈,自行出院了。 6点钟时,云山在于欣然家楼下的沙发上醒来。太舒服了,到金陵以来,还从没睡过这么好的觉,这是什么椅子,这么宽大?椅面是什么皮,这么软?欣然家的这是什么被子,又轻又软又暖?里面是天鹅绒。 欣然家也是两层楼,尽显豪华气派,却简洁不庸俗,几乎没有金属装饰,以木饰石饰为主。巨大的大厅中央,红橡木的转梯通向二楼,欣然的卧室在上头。家里的宝贝也不少,云山凌晨三点半进门时就有感应,感应最强烈的却是两块最大的石头,一块是院子角落的镇角石,另一块是客厅转梯后的镇宅石。镇宅石简直就是一块上品玉,外面裹着薄薄的一层石皮。 洗漱完,云山进小院练功,顺带着再感受一下那块最大的镇角石,这石头里包着一块极品美玉,很大的一块。 七点整,于欣然起床了,站在卧室窗前,她能看到云山练功的样子,这家伙会的还不少嘛,他的衬衫已完全湿透,近乎完美的身形似乎蕴藏着无尽的力量。于欣然看了又看,脸红了又红,比他大六七岁呢,自己为啥会喜欢上他,因为会对对联?那只是微末的文学游戏而已;长得帅?没有内涵的帅只是一副皮囊,那么他有内涵?能有什么内涵,他又没钱又没上过大学。爱情没有理由,只是荷尔蒙的作用。 想起凌晨在医院睡醒时,他正靠着床边调息,自己当时是懵的,自己怎么会睡在被窝里?怎么回事,这家伙的伤口已经好了吗?坐起来,悄悄掀开他的毛衣,没有瑕疵的皮肤上还有淡淡的缝痕,薄薄的皮肤下是隆起的肌肉,一块块的轮廓分明,自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先摸在伤痕上,还有一点点剌手,又摸到了肌肉上,好光滑好有弹力!他突然吐气,大手包住自己的手:好了,愈合得多快!竟然被发现了,好难为情好在他没有多想。医院的楼下总不缺出租车,带他来家里认认门,那个破旅馆,又脏又霉,亏他一点都不在乎。 “云山,哇,这一身汗,不怕抻到伤口?快洗澡换衣服。这些毛衣衬衫内衣是我爸的,新的,他没穿过。” “完全好啦,抻不着。十来天没练,松懈了就容易出汗。你爸的衣服我穿合适?”云山的意思是没打招呼穿长辈的衣服不合适。 “他比你矮点,但比你胖,大差不差。你先凑合穿,晚上我们出去再买几套,你住夫子庙又没人给你洗衣服。对了,黑毛衣上都是血,扔到洗衣间。”于欣然觉得很自然,云山却觉得说话的人像是吴月。 “好,谢谢,世兄!”云山接过衣服进了盥洗间。 怎么突然叫我世兄?不应该是谢谢欣然吗? 于欣然自嘲地笑笑,这是恋爱了吗?她摇摇头去冰箱里取出两瓶牛奶去热。 十几分钟,云山就出来了,更显得气宇轩昂。 “我们马上去玄武宾馆,见王副总,她很矜气的,去见她比较好。”于欣然递了瓶牛奶给云山,云山对牛奶有些抗拒,但是还是喝了。 “好。诶,对了欣然,你父亲也做生意?”云山想问问镇宅石的事。 “算是,怎么想起问这个?” “你家这块镇角石有些意思,这难道不是你父亲特意放这儿的?” “是呀,这样的石头我家多着呢,都在沪海那边。我父亲就是做石材生意的,假山湖石玉料,他经常去南方。我爷爷以前就是研究石头的,退休了就专研宝石玉料,这块石头他们都说是废料,就放到家里镇宅了。”欣然不以为意地道。 云山有点怀疑于老的水平了,这么大的一块极品美玉,他一个宝石专家竟然看不出来? “走,欣然。你家真是太奢侈了,这块石头我敢保证是块宝石,怎么舍得丢在院子里。”云山不知道自己是玉王,群玉见他都会显露真形,而对于普通人,极品好玉都会藏迹,为啥说玉有灵性呢,就是这个意思。 “哈哈,要是宝石我爷跟我爸会看不出来?上车,你要觉得是宝石,等我爸回金陵我要来送你。”于欣然觉得云山是入迷了。 “那我可不能要。太贵重了!”云山担心于欣然的小摩托支撑不住两人的重量。 “等会你包一千块钱给王副总哈,没带钱的话我这有。你别往后倚,会翻车的。搂着我腰!” 云山往前挪了挪,可是车太小了,只能搂住于欣然纤细的腰。 “我有钱,一千够吗?对了,欣然,你登报收我的作品了?” “登报?怎么可能,你那些宝贝在谁那我都知道,再说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大张旗鼓收,这样会涨价的。等收完了,再登报才好呢!” 王副总再见云山时,像猫见了鱼缸里的鱼似的,“你是云山?昨天下午等欣然的也是你?”云山跟欣然面面相觑,对望了一眼,不知王副总是啥意思。围着云山又打量了一圈后,王副总又道:“这形体、这身高,不用太可惜了,云老板,阿想去沪海发展啊?我介绍你去模特公司,啊唷,今年火得不得了,好些人不好意思做,其实有什么关系的呀。” 云山看向欣然,他完全听不懂王副总在说什么。于欣然岔开话题,边给云山使眼色,“云老板的店马上要开业了,您现在让他去沪海发展也不太可能呀,以后再说。王总,下午就可以训练了,我让云老板去通知那些大学生去。”云山马上递上红包,“王总费尽心了,大老远的来帮我忙,一点小意思,喝茶用。”云山把于欣然教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背诵了一遍。 王副总满脸的笑意,“云老板破费了。下午先练三小时,形体、仪表、礼节、动作和话语,侬放心,一周下来,绝对都能派上用场。” 离开玄武宾馆,云山立马去了金陵大学找以洪波,二十分钟后,6个成教院的女生便在大教室集合了,听洪老师说这位就是云老板、请大家自我介绍后,6个姑娘各报了姓名后,便嘻嘻哈哈打闹起来。洪波猜出这些比云山还大三四岁的女生在云山面前丝毫没有压力,该说不说的,云山这小子今天也太帅了,难保这些女孩不起其他心思。 “你们六位同学严肃一点,培训老师是从专门从沪海请来的职业经理,能力很强,要求严格,你们要做好思想准备。云老板虽然年轻,但是多才多艺,是省书协、省作协的双料会员、重点培养对象,而且富有商业经验。能在他那里实习,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希望大家认真对待,刻苦训练,勤奋工作。云老板为人大方,开的工资也很诱人哦,按周结,管午饭,每天30块!你们知道吗,新百的营业员一个月才六百!老师我一个月才八百!” 待6个大学生欢呼完,云山接着道,“店里会给大家统一服装。因为我们卖的都贵重东西,所以大家一定要按要求着装,带手套,轻拿轻放。各位都是大学生,欢迎大家毕业后来我店工作,除了每天30块的工资,店长每周一次向我推荐为周销售冠军的,另有奖励!大家每天中午包车一起前往这个地方培训,是我朋友家里,请大家务必保持室内整洁,不要移动室内物品共培训一周,7个下午,这里是一百四十元车费,由你,蒋同学负责召集人、保管钱。” 回到四方旅馆,众人都惊诧莫名,只是一宿没见,老板咋变身为时髦青年了。云山第一时间通知三人,中午一点半之前到欣然家接受培训。对,满仓也去,主要负责欣然家安保工作,她家值钱东西太多了。大黄留下看家。 翠花和满仓带大黄已搬到商业楼,满仓说二楼差不多烘干了,完全能住,没必要再住旅馆费钱。商业楼的电话还没装好,因为经常要打电话,云山只得一个人先住在四方。 白姐带了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来,说姓周,厂里下岗的,看上去整洁干练。云山让翠花带她到旅馆的厨房去炒两个菜尝尝,好吃就留下烧饭,不合格等开业后再酌情安排个其他活儿。 终于坐下,云山从怀里取出报纸,先打了个电话给吴教授,不在家,保姆小江给了他教授办公室电话。请教了教授,才大概明白收藏界是怎么买卖书画作品的。 把白姐招了过来,“白姐,你就说是云山书画室的工作人员,老板从朋友那里得知有人要书法作品,老板让你打电话问他什么要求,是要现成的作品,还是要定制的,是按尺付费还是按字付费。”白姐很聪明,立马领会了精神,打开了免提。 “你跟云山先生讲,我很尊重他的,喜欢他的字。我要四字榜书一副,‘海纳百川’,跟书协那幅‘实事求是’一样大,6尺的,一尺六十,送润格40,计四百块;要百字词一副,最好是苏东坡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行草要8公分大,一字5块,送润格一百,计六百块;再要个长幅,《千字文》,这个有难度,一般人写不了,能写也写不好,云先生愿意的话,一字也按5块,四公分的草书,要大草,送润格一千,计六千块,总共七千块。” 云山立马跟白姐比划了‘八’。 “先生,你出价太低了,我都不好意思跟我家老板说,不然非骂批评我不行,那四百、六百的不好听,一幅一千,我马上就跟老板讲。你不知道,多少人在要字哟,老板忙得很,不愿写呢!” “不算离谱,我答应。那什么时候,在哪里见面交割?” 云山立刻用笔写下:大后天,文德桥,山月玉缘。 放下电话,白姐的嘴都张圆了,“云老板,你的字这么值钱啊!我的妈妈呀,三幅字是我二年的工资哦!” 说话间,满仓慌慌张张地跑来,“老弟老弟,有人打俺们的施工队呢。先前跟王处长都打过招呼的,怎么那帮地痞还找到咱们头上了,你过去看看!” 现在商业楼不但不打折、还涨价了;也不再送装修,施工收费高、进度还慢;一般施工队不给进,来了得挨揍。云山可是跟管委会的王处长打过招呼的,如今这是什么情况?要找大舅再介入一下吗?噢,对了,知道大舅要调走,王处长不买账了。 “走,满仓,去看看。是大舅和大舅妈介绍的人,千万别给他们欺负了。” 刷门头工人的脚手架已经被几个光头大汉推倒,有工人受伤坐在地上,是大舅妈介绍的‘软包装’公司的人。一楼做吊顶和线路改造的建工局工人也已被阻止施工,不过没有人受伤。 上次后勤办的人怠工时,云山忍住没动手,这次还要砸钱吗? “这位大哥,我是这家小店的老板,你们有啥要求跟我说,他们是我找来干活的,没有伤他们的道理。”云山尽量平和地跟领头的大汉道。 “道理?他自己摔下来的,你没看见?年轻貌嫩的,是老板?”大汉也不转身,扭头乜眼觑着云山。 “是是,我是老板。大哥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跟我说,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咱们再商量。”云山明白,作为外地人,轻易不能跟当地人交恶,特别是这些混“道上”的。 “叫这些没有资质的施工队立马走人,懂吗?出了安全事故算谁的?小子,外地来的,知道这儿是谁的码头吗?”大汉的声音先扬后抑。 “这里分明是管委会的地盘,咋会是谁的码头?再说,他们都是有资质的” 云山话没说完,大汉已经不耐烦了,可能还没有谁敢藐视他的虎威呢,他抬脚就踢向云山的腿,想先教训教训这个小白脸。 云山却没想到大汉会立即动手,他能躲过,但是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动手。待大汉的脚落到自己身上后,他才想清楚,捱一下是有必要的。 然后,就是这个大汉的受虐时刻,云山左手猛地掀起他的腿,右肘就狠狠砸了上去。 第61章 横生枝节 业余选手和职业选手的实力往往天差地别。那大汉捂着大腿满地打滚,哭爹喊娘,其实最后时刻,云山收力了,想到开业在即,他不愿伤人,否则那人的大腿骨非断不可。周围有装修的商户看到这边起了纷争,都围上前看热闹,见领头大汉受挫,鼓噪叫好。 大汉的小弟们一看不干了,抄起棍棒拥过来,满仓正要上前,被云山一把拽住,自己脚尖搓起一根脚手架迎了上去,翠花急哭,大喊:“流氓打人啦,流氓打人啦!”然而话音未落,小弟们已经倒了一片,手里的家伙也不知被云山挑到哪里去了。这回商户们也不再掩饰,大声地叫起好来。大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呲着白牙护在云山身旁。 按说输了阵仗,又被人嘲讽,这些混混该爬起来走人才对,哪知他们竟然耍起无赖,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先前倒地的汉子指着云山,“你摊上事了,你殴打无辜百姓,派出所非来人抓你不可。”云山等人懵了,输了还不跑,是要闹哪样? 也不知道是谁报的案,没几分钟,两个警察带着一个工商管理员骑车来到,一些商户见状悄悄溜了,那些胆大的仍然看景儿。倒地的大汉突然来了精神,从地上爬起,瘸着腿上前跟领队警察告刁状,称他们是管委会找的临时工,来维护施工安全的,这家装修队的操作存在安全隐患,他们指出反而被打云云。翠花一听就不乐意了,“警察同志”翠花讲话利索,把前因后果讲得透彻,一旁看景的商户纷纷小声称‘是,就是这么个情况’。 警察的手点了一圈,“参与打架斗殴的,都去派出所说明情况,你,你,你都跟我走!”满仓已被云山推到了一边,不在被点之列。 “翠花,旅馆我屋桌上有电话号码,你赶紧去给我大舅还有于记者打个电话,告诉他们一声这里的情况。”云山反应过来,这事说不定有猫腻,多个人知道才好。 “来来,这家店里的施工人员马上退场,施工暂停,派出所什么时候调查清楚,什么时候复工”工商所的那位拿着封条上前封门,周围的商户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还没搞清楚情况就要封门? 满仓不知所措。翠花一跺脚,跑去打电话了。 夫子庙派出所很近。云山觉察到了,领头大汉跟带队警察认识,一路上挤眉弄眼的。 进到所里,先是到的一个大房间,“来,从你开始,讲讲,为什么斗殴,谁先动的手?”还是那个带队的警察。 几个大汉把刚才撒过谎七嘴八舌的又组织了一遍,随从的警察记录了下来。云山把实际情况也讲了一遍,还说,周围的商户可以作证,我们的工人先被打。那警察乔模学样也略记了几个字。然后,领头大汉被带走,带队警察则示意云山跟他走。 “云山,你持械斗殴,打伤人了,知道要受到什么处罚吗?”带队警察上来就问。 云山有点懵,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警察,整个过程我都说过了,我没有一次先动手,也没有伤着他们。” “云老板,你又买楼,又开玉器店,资金挺足呀。我们的政策坦白从宽,你要是认罪,在这签个字,主动赔偿人家医药费,这事也就算过去了。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同志嘛;我们还有一个政策——抗拒从严,你要不是不认罪,那对不起,我们可以搜集其他证据,你的供词并不是最主要的。”警察把手里的记录本递了过来。 云山伸头看了看,自己被定义为肇事一方,随即摇头表示,这个没法签字,自己不是肇事方。警察嘴角一掀,冷笑一声,也不说话,拿着本子就锁门走了。 董明暄的电话并没有打通,于欣然接到翠花电话时觉得不可思议,云山的舅舅那是省厅厅长,管着全省的建设呢,听说贵为省委常委的金陵市委书记都得买他的账,夫子庙管委会的人就敢放任事情的发展不管? 于欣然带着助手出发夫子庙之前,打了个电话给吴教授。吴教授是云山的老师、又是董厅长的好友,应该知道这件事。 报社和夫子庙管委会本就有对接,还有件采访任务没了呢,于欣然过去踩点名正言顺。 当管委会王处长得知报社记者正在采访商户时,于欣然已经收起设备等人来找了。果然,不一会儿,有工作人员前来相请。 “哎呀,于记者前来也不打个招呼,大冷天的,来我这儿喝杯茶水暖和暖和呀!”王处长眯缝了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请于欣然入座。 “王处,您太客气了。过两天更冷,不如提前把活干了得了,现在座商也不是一家两家,够采访了。您日理万机,总打扰您多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你也是替我们商业区作宣传嘛。招呼不周的话,被你们秦社长知道了,不得数落我?你们文人说话,我打起十二分小心也整不明白呀,哈哈哈哈,于记者,你说是不是呀?喝茶。”王从飞坐进沙发,点起一支香烟。 “王处说笑了,我们说话都在报上呢,您多看看报不就知道啦?对了王处,怎么听说刚才出了斗殴事件,商业区还没正式运行就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太敢粉饰太平呢。” “哎哟,可不是嘛,有一家商户违规施工,不听管理人员告诫还殴打了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们的商业区要运行、要发展,但是这样的刁蛮商户也不可纵容,我们期待公安部门对他的严惩,管委会的工商管理部门也在慎重考虑,要不要取消他在这里行商的资格。”王处长一脸正气凛然,猛吸一口后狠狠掐了烟。 “王处,派出所调查结果出来了吗?我们了解的情况可不是这样呢,据商户们反映,有一拨社会人员阻止正常装修施工,还打伤了施工人员,商户是正当防卫才被迫还手的。我正要向咱们管委会的市场管理人员了解当时情况呢,这不被您请来了。”于欣然对王处长的指鹿为马很不理解,尤其是商业街创办在即的当口,这不是自废武功、自毁前程吗? “于记者,群众们不明真相,说不定受到个别有心人的蛊惑,你得相信咱们管委会的立场呀!试想,我们管委会争分夺秒、忘我工作为了啥?还不是想让商业区早日腾飞嘛,商户是我们的服务对象,是商业区的基石,若非他违规操作,我们怎么可能对自己人下手啊不,怎么可能自毁基石?” 于欣然情知再采访市场基层管理员也得不到有效信息,也不想再跟王从飞纠缠了,“王处,我没有讲你自毁基石,作为记者,及时正确了解新闻的真相是我的工作嘛。咱们等派出所的调查结果。”说罢站起身来。 “对对,相信咱们的民警同志会有公允的结论” 董明暄结束与组织部的电话交流后,刚回办公室就接到了吴教授的电话,得知情况的他一脸铁青,嘱咐吴教授不用担心。 “小人,如何不知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董明暄握拳捶了下办公桌。纵然清廉,他如何不知王处长此番动作所为何来:一是与自己划清界线,当初为买商业楼,曾告诉王从飞,云山是自己领导家的孩子,司机也曾出过面。自己此番远任海州,虽属平调,官场风气却历来不升即降,说不定还是‘拿下’前的铺垫。所以有些人便开始站队划线,不惜拿无辜者开刀。第二个,他顺带着想捞一把,如今二百平的商业楼不仅取消了优惠,涨价到三十万仍然供不应求,必然有无数人给他王从飞塞钱想捷足先登。挤走云山的话,商业楼就要重售,王从飞必然得利;云山若不走,须得送他好处,钱和玉不都行吗? “想得倒美!”董明暄轻蔑地笑笑。他拨通了一个老同学的电话,金陵市审计局局长办公室。 回到报社的于欣然也终于明白了王从飞的动机,当然是爷爷于老指点的迷津,与董明暄所想并无二致。“欣然哪,你那里先引而不发,董明暄不会不管的,若是平时也就罢了,才要调走,就有人想踩一脚,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出意料的话,王从飞危矣!” 明白了王从飞动机的于欣然并没有听爷爷的话,引而不发?那怎么能行,换个人发不就行了?换个报纸发不就行了?她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当晚,结束训练,回到四方旅馆的白姐和满仓翠花三人,并没有看到云山的影子,他们也不敢打开商业楼,毕竟那封条对他们来说威慑力太大。 “翠花,云老板在这边不是有亲戚的嘛,让他们赶紧活动活动噻,现在都莫得回,估计得在里头过夜咯,多冷啊,没人送被子得冷死在里头哒!”白姐一方面担心云山,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处境:才辞的职,新老板却进去了,自己也真够倒霉的。 翠花极有主意,此刻不能乱了‘军心’,“白姐,你放心,老板亲戚已经出手了,明天不行,后天肯定能出来。啥事都没有,老板自己是两个协会的,他小姨也是大官。”翠花安抚过白姐,自己则悄悄上街打电话去了。 且说云山中午拒绝在笔录上签字后,带队警察也没再找过他,反正出不去,云山就坐在那里调息。开个店这么难吗?当初在兰陵时没想到有这么复杂呀。爷爷还让我办厂,那中间得有多少事! 带队警察的冷处理自有道理:里头的人没有音信,外头的人必然设法营救,这正是通关系敛钱财的好机会。而且,里头的人总要吃喝拉撒,忍耐不住是不是得签字画押、认罪伏法?然而这并没给云山带来困扰,离开云崖村近一个月了,一向疏于练功,这不正是机会?这个屋门窗紧闭,一个打扰的人都没有,云山渐渐入定,竟不知夜幕降临。 翠花回旅馆经过前台时,见一个魁梧中年男子正在登记住宿,男子手提皮包,上身是笔挺的铁灰色大衣,脚上是铮亮的三接头皮鞋,极其洪亮的北方口音,走近了感觉耳膜都震颤。可惜前台服务员不再是白姐,否则他一定能发现男子的姓名与云山渊源不浅。男子取了钥匙入房,功夫不大,换便装出了门。 京城。 挂了潘良驹电话的梁永泰,对身边一中年男子道,“小兵,你确定云海已南下?”男子正是梁兵,已来京数日,此刻正陪春妮研究数学题呢。 “是的,爸,他前晚来电话说票已买好。昨早从兰州动身,今下午定然已到金陵。你放心,阿山在金陵有干亲,现在海哥又去了,以海哥的身份,那边公安局定然买账。” 梁永泰把儿子拉到旁边,小声道,“阿山这些年不容易呀,不能再出事啦,若是你云伯安然,如今那小子得是啥身份?这孩子是在隐忍,以他的身手,别说个混混,个特种兵又如何?可气的是龙游浅滩,虎落平阳。” “爷爷、爸爸,你们在聊山哥吗?山哥出什么事儿啦?”春妮时刻担心的便是她的山哥,因为现在京城的家里可热闹了,就缺山哥,她可不担心飞哥。她家里一下子多了三口人,爸爸妈妈和小弟弟,南爷爷家也多了三口人,南大伯南大妈和小妹妹,两家人亲得跟一家似的,几乎天天都见面。大人们对她可好了,让小弟弟和小妹妹都要向她学习,听她这个优秀三好生姐姐的话。 “是在聊山哥,他没事。你云伯伯去金陵了,爸爸在跟爷爷猜他们这会儿有没有见面呢。”梁兵过去亲昵地摸了摸小妮的头,他非常喜欢这个优秀的‘女儿’,父亲提前知会过自己,说家里他有一个已经十一岁的女儿,千万不要忘记了。 “嗨,你们打个电话不就知道啦?还在这瞎猜呢。”春妮觉得爷爷爸爸好傻。 “你山哥的电话还没装好呢,小妮,你是不是觉得爷爷傻呀?呵呵” 四方旅馆。 “姑娘,这个夫子庙市场怎么乱糟糟的,一家开业的都没有?”云海问前台服务员。 “我刚来上班头一天,这边还不熟呢,听说这边楼才卖掉,市场装修太慢,所以一个开业的都没有。”姑娘对一身威仪的云海不敢怠慢。 “哦,那你听说这边有个叫山月新玉坊的玉器店吗?” “我不太清楚,对了,今天被派出所带走一个年轻老板,听说就是开玉器店的。” 男子霍地起身,“什么?被派出所带走?” 前台服务员被男子强大的气势吓坏了。 第62章 大舅调任作安排,云海发力救儿子 12月8日的《晨报》第二版刊发了报社通讯员文章《店主被殴——谁才是商业区的主人?》,作为金陵市发行量第二的日报,在当地的影响地非同一般。一石激起千层浪,市内多家市场店铺业主纷纷向报社反映本市场存在霸王条款无法申诉、被社会无业人员欺凌强买无处申告的情况,报社本着对读者、对社会负责的态度,把上述问题迅速反映给了政府相关监管部门和执法部门。 管委会的王从飞自然也看到了文章,一杯茶、一支烟、一份报纸看半天嘛。他一阵哂笑,“笔杆子也想搅大浪?市场嘛,不吃商户吃谁?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不干有人干,你不租有人租,还能让你们都发财?”他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冬日的阳光隔着玻璃晒在身上,暖和和的犯困。 “王处,王处?书记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管委会书记的秘书方耀良的声音惊得他一激灵。 夫子庙派出所。 云山被锁进检查室里半天一夜了。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他催动内劲,将气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加一个大周天,此刻他正趺坐桌前一动不动,享受功力飞涨带来的愉悦,而额前短发上,夜里逼出的废汽已凝结成霜。 “你t谁给你的胆子,敢把人放到检查室里过夜,这你娘的是什么天气?人要是出事老子崩了你!!”所长胡长智对领队警察何广禄咆哮着。 何广禄是所里老人儿了,级别跟副所一样,这还是头一回被人顶着脑门子骂。妈的,也怪自己,昨晚被孙副所喊去搓两圈,本来是记得要回所给云山扔个毯子的,顺带再‘开导开导’他,哪知搓麻嫌冷,喝半斤洋河想暖暖身子的,结果醉他娘的了。此刻,他脑子里转了一百个来回,不用看,人大概率是不行了,想个什么招搪塞过去呢?少不得又得花几个。 他打开检查室的门一看:完了,人脑门上都结冰了。不过情况比他想得要干净些,正常不应该是蜷缩成一团、满屋屎尿的吗?何广禄走上前,抱着侥幸心理,伸手在云山鼻下试了试,一试不要紧,把他吓了一大跳,这小子不仅喘气儿,而且还热乎乎的。换了只手,又要试,云山睁开了眼,二指骈起猛戳他的章门穴,这回,章门不会剧痛,而是全堵,若不及时解开,后半生为数不多的几年就得在苦闷中度过。 何广?哪能想到云山会这么猛,一夜没冻死就罢了,竟然还有攻击性,距离这么近不可能躲得开,生生就挨了这么一下子。他可不是能吃亏的主儿,嗷就是一嗓子,“来人呀,嫌疑人袭警啦!”然而云山一击之后,并没有后续动作,继续坐在那里调息,几个协警拿着警棍进来后,除了鬼叫的老何在那张牙舞爪,那小伙子都没动,而且也不像能动的样子。 胡所长也进来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何广禄,我你妈,人完了?市局直接来的电话呀,我的妈呀!”胡长智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云山款款站起,“警察同志,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老百姓的,是?你们跟那些流氓有什么区别?” “啊呀,小伙子,你没死呀?太好了,太好了!对不住哈,除了这个何广禄,我们对待老百姓都是全心全意服务的。不过,我跟你道歉,无故关押,我这个所长也有责任!其次,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把这个何广禄开除出警察队伍。不过嘛” 胡长智亲热地把云山拉到外面,“小伙子,还得请你跟上面领导说两句好话,这事呀,它跟我没有一点关系的,是?” 云山被所长的嘴脸给恶心到了,他不置可否:“警察,我可以走了吗?我的店能继续装修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完全自由,你的店以后也不会有任何麻烦,这点包在我身上。”胡长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做出最谦卑的模样,亦步亦趋地将云山送出了门。 夫子庙管委会。 “老王,你这边的摊子是我们最重要的业务单位,没有之一,上头要来审计,审什么呀,还不是你这块?年底啦,很正常,不审审,各种评比结果有什么说服力?好好配合呗,其他人没有经验,你就能者多劳!” 王从飞嘟囔着猪肚脸,从书记办出来,“妈的,有好事就上前,有亏吃就撤腿,什么德性!” 云山自然不知道,在他‘进去’的这一天里,外头因为晨报的一篇文章掀起的风浪,一些市场里的商贩不再满足于打电话、写信到报社,他们自发组织到工会组织、工商局等部门去投诉检举,要求得到正面回应。上级部门非常重视,迅速组织包括审计、工商、工会、公安等多部门联合行动,对金陵市内多家市场进行突击检查,旨在于民营经济蓬勃发展之际,纠正一些干部官僚习气、加强服务意识、提高管理水平,同时打击犯罪,尤其是打击社会闲散人员对市场经济主体的冲击和破坏。出人意料的是,这次联合突击检查的牵头人竟然是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审计局。 云山还在惦记人家定制的书法作品呢,后天就要‘交货’,那个大草《千字文》可不是随随便便能一蹴而就的。 不到九点,云山毫发无伤地回到四方旅馆,满仓翠花喜出望外,白姐也惊叹于老板亲戚的运作能力了,众人围上去问长问短。 翠花特别提到于记者昨晚来过两趟呢。 “没事了,你们中午还要去培训,趁这会我也搬进商业楼,有事能反应得及时点,你们都帮帮忙。完了再接着装灯笼、挑雨花石。对了,满仓哥,打电话让装修队继续施工。” 云山刚布置完,门外传来轿车的停车声。云山转身出去,是大舅打开车门走了出来,“阿山,受苦了。这帮孙子竟敢无故拘押,我才知道他们昨晚没放你。”董明暄上下打量,除了人变得时尚外,倒也没什么变化,考虑到外甥的本事,也没太吃惊。 “大舅!我没事,早上派出所头头给我道过歉后,又亲自把我送出来的,还央求我不要向上级反映情况呢。大舅,是你找了他们领导?”云山本能地认为派出所之所以放人,是因为大舅施的压。 “没有呀。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派出所了解情况后进行调解,就该放人的,我没想过派出所会出幺蛾子。这个事的根儿在管委会和市场”董明暄把道理简单跟云山说了一遍后,云山恍然大悟。 “那大舅,你真的要调走啊,到哪里?”云山有点心里没底了。 “走,车里聊会。” 在车里,董明暄把自己春节后就要调任海州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云山,组织部给出的原因是:夫妻二人都在省政府任高级干部不符合组织规定,这个理由看似充分,其实牵强,根子还在上头。海州市是江南省最穷困的地级市之一,自己并非一二把手,调自己过去的意义并不大。 见云山不理解这些政治上的事,董明暄从皮包里取出一摞材料和一串钥匙,说起了另一件事,“阿山,在仕途上,很多事情不由自主,起起伏伏都很正常,跟自己的工作成绩也不完全相关,不说它了。你知道我有不少藏品,虽然我保存着所有的交易证据,但是这些东西搁我身边就像定时炸弹,架不住有心人做文章。 所以我用你的身份证成立了一家文化公司,具有经营文物古玩的资质许可,又买了一个小门面楼作为经营地址,在朝天宫那边,也在你名下,这是钥匙和房本,你有空去看看,我那些藏品都在里头。这段时间尽忙这个事了。你的藏品放到市场不放心的话也搁到那儿,我装修用的都是好材料。这钥匙你大舅妈那也有一套,不过我嘱咐她没事不要过去,怕有心人跟着,你懂。 这段时间你的表现可圈可点,有做生意的潜质。记住,要会用人,把小事交给下属做,自己腾出时间来做大事。我还用你的身份证成立了一个建筑公司,是把建工局下面一个打算注销的子公司转让到你头上的,这个子公司的资质齐全而且级别很高,虽然已资不抵债,我还是舍不得都注销掉,这些资质是多年攒下来的宝贝呀。经过层层剥离和债务抵消,目前这个公司只欠母公司建工局的部分出资款了,一百八十万左右,而它拥有的资产其实很可观,搅拌机、吊车都有,半新的工程车好几辆呢!特别是场地,能有二十多亩,那可是在市里哟。我请人作了担保,咱们只要在三年内把这一百八十来万交清,三年后,不算资质,光这二十来亩地恐怕就值二百万! 在夫子庙站住脚之后,马上把平常经营工作交待下去,你要抓大事,大事就是货源跟大客户,尽快把钱挣出来。其实,只要咱们的藏品在,这些都不算什么,正常周转就好。但是藏品能晚点动就晚点动,越晚价值越大。 分一部分精力放到建筑公司的经营上,其实就是把相关业务填充进去。自己实在干不了的话,就收购公司,你别怕,一些公司看上去很大,但是根本不值钱,因为它欠钱也多,你只要认他们的债,资产就是你的了,甚至不用花钱。这一摞材料你都拿去,除了营业执照、税务登记、资质证书,就是企业收购指南,还有你的身份证。 材料都放好了,一样也不能丢,晚上仔细看看。我还有事,中午会在办公室,有事给我打电话。对了,你们市场估计要乱几天,不用问,你只管催他们赶紧装修。” 大舅说得很多,云山一时消化不了,他就记住了三件事,大舅给他成立了一个能经营古玩的公司,一个建筑公司,还有一件是要尽快多挣钱。 从大舅车里下来后,自己的行李都已被白姐等三人搬到了商业楼二楼,当然,那些贵重东西他们没敢动,云山只得自己动手。旅行包里他几乎忘掉的那把手枪又冒了出来,瞬间惊出他一身汗。 商业楼二楼的三间房并不一样大,翠花和满仓把拐角最大的房间留给了云山,还给他买了两个大木柜,因为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没拆封的大托运箱就有两个。云山把大箱子都挪到上面来了,分别是爷爷的书法存稿和自己的藏品、南爷爷的古董和飞哥的石头。另外吉他、笛子、棍刀弹弓等都拿出挂了起来。 十点半左右,于欣然骑着摩托赶来,满仓和翠花都知趣地下楼,找白姐挑雨花石去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我早上跑了一大圈去找人,急死了。到派出所,才知道你已经走了”于欣然哭着扑进云山的怀里,云山赶紧把门关上,拍着她的后背,“刚才要打电话给你的,结果大舅来了,聊了一大会子,接着又整理行李” “他们欺负你没有?你昨晚是怎么过来的?那么冷的天”于欣然抬头看向云山的脸,有短短的胡茬,不过眼睛更亮了,不像受过折磨的样子。 “没有欺负,他们把我丢进屋里就不管了,我只好练功,练完功天也大亮了,他们就放我走了,就这样。”云山有点也不自在,虽然怀里的欣然又轻柔又温暖。 欣然察觉到了云山的僵硬,便松开了胳膊,“那是怎么回事?你大舅找的人?” “大舅说他没找,他没想到派出所敢拘押我。我听送我出来的那个头头说,市局有人直接打电话到所里,他还痛骂了那个拘押我的警察一顿,不知是啥意思。” “天哪,惊动了市局?难道是吴教授和林老?不,他们应该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于欣然摇头自言自语。她当然清楚,自己托人在晨报发的稿子,对管委会有用,但对公安部门起不了什么作用。 正当两人不得其解的时候,云山听到楼下又有汽车停车的声音。 “诶,你会弹吉他?还有笛子?哇,这是啥” “老弟,老弟,楼下有个人找你。”是满仓在楼梯口喊。 “欣然,你等我一会,我下楼一趟。” “哦,我跟你一块下去。”于欣然可不想云山突然又被人带走。 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双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站在一辆绿色吉普车旁边,正抬头看着装修了一半的门头。 第63章 云海吐心声,云山认亲难 满仓看向云山伸手指了指吉普车旁的男人。 男人回头说了句什么,吉普车开走了。 “先生,你找我?”对面男人浓密的黑发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脸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似喜似悲。又像是想从自己脸上找到什么似的,他鼻翼翕张,嘴唇颤抖着,就是不肯说话。云山不明所以。 于欣然从后面走上前来,紧紧拉住云山的手,她不知道眼前的男人要对云山做什么。 男人似乎在努力平复情绪,嘴角蠕动半晌,终于勾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嘟嘟,啊不,云山,我我从兰州啊不,是从京城过来的,你能陪我走走吗?”男子相貌堂堂,却作出忸怩的表情,让人觉得滑稽。 “对不起,有事就在这里说,哪儿也不去。”于欣然上前一步,挡在云山身前,冷冷地回道。 男子露出笑容,牙齿整齐洁白,“那这样,咱们进屋说。在外头多有不便。”说话流利了,是北方的口音。 云山若有所思,带男人进了一楼大厅。 “咱们单独谈谈,各位先在楼下等会好吗?”男子客气地对于欣然等人说道。 “翠花姐,你们准备去培训。欣然你在楼下等我一会儿。”云山说话的时候,大黄从角落走了出来,呲着牙围着男子转悠,只待云山发令。 “它是大黄?是条好狗。”竟然知道大黄的名字! 二楼窗前。 “嘟嘟,我是爸爸呀!”一句话才出口,男子的眼泪便如桃花涧的流水一样,汩汩不停。他上前要拉云山的手。 云山机敏地后退一步,“嘟嘟?爸爸?”这两个词汇在嘴里,咀嚼出陌生的滋味。 “阿山,我是你爸爸云海呀。我11月底先去京城呆了二天,把你爷爷的一些手续办妥,然后跟你南爷爷、梁爷爷匆匆会面,便去了兰州交接上任,你妈妈是先调到兰州军区总院的,爸爸交接完过去和她汇合后,就匆匆赶来了。这是你妈妈让我捎来的照片,这些年她就是靠它才活下来的。” 云山接过照片,黑白的,一圈白边已泛黄。照片上的小男孩躺在摇篮里,开心地笑着,两只胖胖的手向前伸出,似乎是想要抱抱。这是自己,云山没有办法回忆。 “爸爸和妈妈对不起你,没能守护在你身边做一天的父母。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我和你妈还有你南伯伯梁叔叔是怎么去的西北,这些年我们没有踏出基地一步,也不能对外联系,对你和你爷爷你外婆他们的事一无所知,只有年复一年漫长的等待和无尽的失望。但是无论训练多枯燥,守卫多孤单,一想到有你、还有你们在外头,我们的心里就是甜的,就能咬牙坚持下来 终于,时隔15年后,有人想起了我们,作为补偿,要把我们调到京城,京城空缺很多职位,但是你妈却不能去!她不得进京于是她去了兰州,我放弃进京,也去了兰州。妈妈身体早就不好啦,生你的月子里就有亏欠,再也没能生孩子,所以,你没有弟弟妹妹。三年前,从你南伯伯在兰陵的战友那里得知你失踪后,你妈妈几度自杀,都被我安排在她身边的警卫给抢救回来。虽然是医生,是医院的副院长,却没人知道她自己严重抑郁。然后就闹着要跟我离婚,她说咱们云家都是好人,不能无后 终于跟你外婆联系上了,才知道你还活着,你妈妈高兴得请了一天假,喝了整整一天的酒,唱了整整一天的歌,胃出血差点又我借着来京领你爷爷留下的补偿金和老屋的机会,和你外婆、南爷爷、梁爷爷见了面,才了解到你的详细情况,爸爸特别欣慰,这么多年算没有白熬,值了! 因为你爷爷的死,近二十年来,我头一回去见了你的奶奶,我的亲妈,拆散我们十六年不能相见的亲妈!她没有否认是她出的手,她仍然恨着你爷爷,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元凶,另有其人。 阿山,爷爷一直是这么叫你的?爸爸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么亲。我既不是合格的儿子,也不是及格的父亲,面对你,爸爸很愧疚。你妈妈本要和我一起来的,但是一方面她身体还不好,经不起长途劳累,另一方面,她不敢见你,她怕你会怪她,数落她,这样她肯定会受不了啊。阿山,你的店开业后,不忙了,能去看看她吗?和你女朋友一起去!好吗?” 男人眼含热泪,殷切地看着云山。 云山很茫然,心里乱极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亲人。从小他羡慕过于连成,于老爹从不舍得碰儿子一下,儿子想吃啥给他弄啥,还总把他扛在肩上、骑在脖子上,根本不在乎别人嘲笑不嘲笑;他甚至羡慕过杨志强,虽然杨老爹揍儿子时是真揍,但是疼时也是真疼,照样背他下河,教他洗澡(游泳);云山想象过,自己如果有父亲,估计达不到于老爹这样的水平,但应该不比杨德宽差。但是这些想象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体面人:一丝不乱的黑发、刮得铁青的脸、笔挺的大衣、铮亮的皮鞋,比兰陵、金陵城里大部分体面人都更体面。 “我不知道,你可能是我父亲,可是我真不知道爷爷没跟我说该怎么办!”云山转身大喊,他想跑,但他知道这样做不对。 看到儿子的反应后,云海意识到自己太着急,吓到他了。他放低了声音,轻声道: “阿山,你想给爷爷报仇对吗?你知道自己的力量不够,所以不愿进京,是怕连累南爷爷和梁爷爷,对?做生意,是爷爷给你指了这条路对不对?你不了解爸爸,但爸爸却了解你。没关系,咱爷儿俩慢慢处,爸爸明白你的心情了,怪我,是我太心急了。你这个房子挺大,我今天能住在这里吗?” “当然可以,不过没空了,上面只有三个房间。我也想知道,给爷爷报仇的事,你是怎么打算的。还有,欣然姐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才认识半个月。” “我可以住你房间,正好商量商量,住酒店不方便说。哦,我们聊这么久了,你不叫你的欣然姐上来看看?我看她挺担心你。” 云山并没有答应,叫欣然上来怎么介绍?所以他让云海在上面等他一会,然后自己下楼。 “云山,你没事?那个人是谁呀?”于欣然迎上下楼的云山。翠花他们三人跟着围上来。 “我没事,他是一个亲戚。欣然,你先去上班,下午我写完作品,给你打电话。”云山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自己的私事,他想和欣然单独聊。 “真没事?那我先回报社,记得给我打电话。”于欣然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老弟,俺下午就掰去培训了,就俺一个老爷们在那里怪不得劲儿的。”满仓当然是关心云山。 “大家该干嘛干嘛,我没事,那人真的是亲戚,没听到他都知道大黄吗,赶紧吃饭去。满仓哥,帮我带两份饭菜,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亲虽然没认,该招待还得招待。 大黄跟着满仓跑了。 “听说你认了一家干亲,对你很不错?”云海香喷喷地吃着儿子给他订的饭菜,但是话里话外多少有点羡慕嫉妒。 “是,他们对我都很好,原来是云崖村的邻居。开这个店的本钱都是干爹干娘借我的。”云山边练字边回答。 “哦对了,你爷爷的工资补偿款和老宅的发还证明我给你带来了。钱我们用不着,我和你妈妈的工资都没地儿使去,但你肯定用的上。你爷爷的折子里,我看看,有二十五万多。这一本是咱家的折子,有七万多,你拿去用,密码是你生日0618。本来也是打算在京城给你买宅子用的。老宅嘛,我建议你不要急着处理,以后你回京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云海理所当然在认为这些财产都是儿子的。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有钱,我正准备写的字一幅值一千,还有一幅值六千。看到那些灯笼和手工艺品了没,开业后就能换三倍以上的钱。我的目标是,开业后的三个月里挣十万块,而且我有把握。”云山并不想要爷爷的钱,他总觉这钱是爷爷用命换来的;他也不想用‘咱家’折子上的钱,‘妈妈’更需要。 “阿山,你真棒,比你爸我强多了。可是爸爸相信你志不在一家小店,你肯定有更大的目标,我看你床上有本《企业收购指南》,你的志向令爸爸吃惊啊!所以这钱肯定能用的上,爷爷要是还在,也会支持你的。”云山把营业执照、资质证书和房契等都收了,只放了本指南在外头准备要看的,被云海看见了,而且,云海发现,只要一搬出爷爷来,指定管用。 果然,云山没再推辞,确实得用钱呀。“派出所一早就把我给放出来,是你找的人?我听派出所头头说是市局打的电话,你的官很大,能管得了金陵市公安局长?”云山早就想问了。 “不大,兰州市公安局副局长。不过我在部队里的军衔高,是正师级大校,所以他们卖我一个面子。而且派出所的政委了解过实情,你确实没有打伤人。你南方伯伯和梁兵叔叔的官大,都是军级干部。南伯伯是少将啦。” 父子二人说搭话的就互相了解得差不多了,但是都没再提报仇的事,大白天的还不是时候。云海已经三四天没睡个好觉,这会见到了儿子,沉沉稳稳令人放心,又饱餐了一顿,再也扛不住了,怕打鼾影响儿子写字,他决定先回旅馆休息一会再来。云山一同去,他得打几个电话报平安,当然也包括南爷爷、梁爷爷,并告知他们已和父亲见面,俩老头都反复叮嘱云山赶紧认亲,云海不能再受自己亲人的揉搓了。 云山作品完成,已是下午五点多,他立马去旅馆打电话给欣然,因为满仓翠花还没回,二人约好6点半在三山街茶馆见面,大家都近。 思想再三,云山写了个纸条塞进云海的房间:“父亲,我晚上出门见朋友,有些事要商量,迟一点回。没事的话,你去楼上等我。阿山。”这父亲二字,用纸条写出来比当面喊出来容易多了。 满仓翠花回来后,云山交待了几句:自己一会儿去见于记者,回来得迟些。那人晚上要是去楼上的话,可以让他上,也可以进自己的房间。见二人愕然,云山也没再解释,洗漱后就走了。其实云山不愿告诉翠花他们事实的原因很简单,怕他们给干爹干娘打电话,事情还没完全明朗的情况下,还是以后由自己当面叙说比较好。 不提云海见到云山字条后的欣喜若狂、继而打电话与夫人的得意分享。 说云山见到欣然后,于欣然已经很自然地拉手,挽胳膊,甚至不时地拥抱他了,这让他有了深深的负罪感,明明自己没有一点点主动的意思,为啥会发展成这样?如果吴月看到了,会怎么想自己? 哦,欣然给云山带来了好多的衣服,大衣、西装、衬衫、毛衣、牛仔裤,鞋袜等,箱箱包包的小摩托车都放不下了,难为她这三四公里路是怎么开过来的。 “大姐,这是要给我上货吗?大箱小包的。”云山笑问。 “前日承世兄搭救,铭感五内,些须衣物,聊表谢意,还望哂纳。啊哈哈哈!”于欣然被自己逗的哈哈大笑。这说明了什么。 “我这人打小穷惯了,得人家的东西太多,总怕会叫人讨厌,连朋友都没的做了。”云山想和欣然拉开点距离了。 “云山,中午那人是谁呀?”于欣然想从侧面了解云山情绪的变化原因。 “是我父亲,分别十六年后头一回见。” “啊?你的父亲?你亲生父亲还在?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惊讶了”欣然差点打翻了茶杯。 “没事。他一直在秘密基地,这十几年也跟坐牢似的,对外界的情况不很了解。早上就是他找了市公安局,才放的我。” “不、不,你和叔叔十几年没见,你不陪他,却过来见我?”于欣然又感动,又是嗔怪。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认亲,我都这么大了,没想过有一天还要管个生人叫爹。我干爹干娘他们全家对我比亲的还好,我怎么跟他们说?可他说我母亲这些年因为想我,身体很不好,几度自杀,想让我开业后,抽时间去兰州看看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接着,云山把能说的事都细细给欣然说了一遍。 第64章 父子终相认,陈金标买玉 “世兄,我得恭喜你,人生乐事里有他乡逢故知一说,你这何止是故知呀。诚然,在你的成长路上少了父母的呵护,可是你有爱你的三位爷爷呀,他们可有让你受到无法承受的伤害?还有雁飞哥和春妮妹妹伴你成长,再后来,还有亲你疼你的干爹干娘,他们何尝不是上天安排来补偿你的?对吗?”欣然温柔地看着云山,像是一个知心的姐姐。 “是,可我心里总是过不去爷爷去世的坎,如果父亲母亲当年能不顾一切回到爷爷身边就好了,他们为啥就要听从别人的安排。”云山皱起眉头,他仍然觉得父亲可能太懦弱了。 欣然握住云山的手,“云山,你们亲、子天隔一方不是他们的错,不是的,任谁也无法对抗时代的洪流,和你们相似的家庭在全国不知有多少,我是做记者的,这样的故事也不知道听了多少。你想想,你们在云崖村的时光,多年后回忆起来是不是还是很美的,是不是还想回去看看?我想是的。而他们在西北苦寒之地的生活,那无边的寂寞和失望,回忆起来是不是折磨和梦魇?你的父亲和母亲还愿意回去看看吗?也许会,但是这个决定做起来一定很难。我觉得,他们才是真正受伤害的那拨人。” 云山不再说话,他心里其实差不多想通了,自己多少是有些任性。 “叔叔阿姨是你父母,他们能包容你所有的不满和抱怨,可是谁能包容他们呢?”欣然一根一根地捋着云山修长的手指,云山的手好暖。 云山恍悟,是呀,分别之时,他们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人,再见时却已过中年,父亲有家不能回,连他的亲生母亲都不待见他,过去这么多年仍然要拆开他们。自己抱怨他们懦弱,自己又怎样呢?还不是跑到金陵来积蓄力量。 “回去好好聊聊,这次见面太不容易了,不要给自己和他们再留遗憾了。云山,你问问叔叔的意思,我想让爷爷见见他可以吗?可以安排在你们亲戚见面之后。” “好,谢谢你欣然。” 分别时,云山感激地用力抱了抱于欣然,提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好冷啊!”于欣然一点也不想骑摩托车,她竖起大衣领子叫了一辆车回去了。 “南伯和梁叔现在很低调,都住郊区,没事一个看看病,一个算算卦,就为攒点钱,别的啥事也不参与。咱们觉得不进京为了不连累他们,可他们深居简出不也是为了咱们吗?我们是一家人,早就捆绑在一起了。” “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父亲。” “你爷爷信里的内容他们看过,也转述给我听了,我觉得爷爷说的对,先不要如江湖儿女一样急着报仇,眼下积攒力量才是王道。你南爷爷说了,都在京城扎堆干什么,地方上好安排的话不比在京城差,我认可他的话。一切都有定数,总有一天彼消我长,一切水到渠成。”云海用力地握了下拳头。 “南爷爷也这么说?我看爷爷信里也有这个意思,他说未必一定回京,让我选择自己的路。”云山越发觉得爷爷的信里信息很多,还需要挖掘。 “是呀,扎堆在一块太引人注目啦。我看你梁叔叔最好也到地方上去。明年初进京开会时我得跟他聊聊。” “父亲,欣然的爷爷和我爷爷是大学的同学,刚才欣然让我问问你,有没时间见见面?” “自然都要见见,既是长辈,我们明天就去拜访,你明天早点跟欣然联络定下时间,然后再跟干亲们联系一下,我后天中午或者晚上在金陵饭店宴请他们,请他们定时间。” “好” 亏得满仓给云山买的床够大,不然爷儿俩个大个子还真躺不下。 次日一早,云山四处打电话,确定晚上6点拜访于老,明天晚上6点宴请干亲,并请于老、吴教授、于欣然同往。众人均欣然同意,大舅小姨都委婉地问云山其父的工作及职务,云山说都是自家人就别称呼职位了。 确定了时间后,为不妨碍云山工作,云海自己出去闲逛并买礼品去了。 中午之前,商业楼的门头便重新装修完毕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活,山月玉缘几个字看上去高端大气,新设计的标识也极为点睛,翠花和满仓立刻将灯笼挂上了二楼外和门头两侧,当时就有不少商户来询问灯笼是哪里买的,其中包括四方旅馆的老板,翠花说自家就卖,一通推销,捎带着实习了一遍昨下午的培训课,结果当场竟然就订出去了二三百个,翠花高兴得喜笑颜开,灵机一动,她跑进后勤办要了告示牌,让云山用正楷写了个告示:本店将于12月18日开业,为烘托喜庆气氛,本店预售山月牌喜庆灯笼,物美价廉,欲购从速。 胖主任悄悄告诉翠花,审计局的人进管委会了。当翠花把这事告诉云山时,云山明白那个王处恐怕不好过了。他也告诉了翠花,那个男子就是自已父亲,翠花眯眼一笑,“俺们猜也差不多,你跟你爸长得真像。老弟,有个事得提醒你一下,咱们灯笼可别不够卖呀,一会儿功夫卖了二百六,一千五百多到手。这离开业还有八九天呢,万一卖完了可来不及进呀,要不要让灯笼厂再送一批来?” “行,我回头打电话。诶,翠花,你说那么多的机关、单位都得挂灯笼,咱们要是在报纸上打个广告,那是不是很快就能卖光?”云山想起金陵日报上那个求购广告来。 “对呀,俺看那报纸上经常有打广告的嘞,你跟于记者说一声,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对了老弟,你大舅母就就在政府上班,跟她说一声连广告都不用打了。”别说翠花的脑子是真快。 “说干就干,我马上打电话。翠花,咱们电话啥时能装好,这都过去好几天了。” “排着队呢,好多人要装,我明天再催催。” 云山去旅馆打了电话给大舅妈说了可以灯笼的事,后者爽快答应至少要一千个,说明天吃饭时把综合办采购的具体规格要求告诉他,另外让他去税务局买几本发票去。 刚走出旅馆,前台的小姑娘喊住云山,有人找他。 是欣然,“云山,两个事。你的作品该收的我都收回来了,是送来还是先放我那里?还有,五星集团的陈金标刚才找到我爷爷,想买他上次对联会上从你那买的玉,出价一千,爷爷当然拒绝了。他要去找吴教授呢,你最好马上给吴老师先打个电话,别让他钻了空子。” “好,放你那就行了,晚上我把钱给你。我这就给吴老师打电话。” “你爸爸在不?哦,我一会儿过来,你等我一起吃饭哈。” 云山心想晚上要见面,明晚还能见面,中午还跑来干嘛,冷哈哈的,瞎耽误功夫。 云山告诉了教授,陈金标要找他问买玉的事时,叫陈来夫子庙找他本人,吴教授说那是自然,那货徒有虚名。 “姐,你手冰凉,下回我去找你就行了,你骑车风大。”云山双手捧着欣然的手,于欣然把手从大衣里伸到他后背,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先别动,给我焐一会儿。”她特别享受缩进云山怀里的感觉,云山就像一块暖融融的玉,抱着特舒服。云山没办法,用大衣把她紧紧裹进怀里。 满仓、翠花和白姐都走了。云山买了两份饭菜,二人上楼边吃边聊。 “门头弄好啦!真不错,比你上回弄得好看多了,外头公司果然比后勤办的专业,一楼也得催催了,离开业没几天了。” “放心,再三天就能好。欣然,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灯笼已经卖掉一千两百多个了,明天大舅妈给我采购规格之后,我就跟灯笼厂再订三千个。虽然这个利润薄些,但是也算开门红呀,本来我还想在你那里打广告呢!” “那真是大好事,恭喜你开门红。”于欣然突然亲了云山一下,云山的脸一下子红了。“我的福利呢?”欣然用手指着自己的脸。 “我你想要啥?”云山明白欣然是想让自己亲她,可是这怎么能行。 但是于欣然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只是年龄小没经验,怕羞,她搂着云山的脖子,踮起脚,轻轻地亲着云山的唇,云山被她浅浅的香气、柔凉的唇舌吸引,不由自主地迎了上去,大手也变得不老实起来,只一会儿,于欣然就站不住了。 二人正在忘我,云山突然感应到有人上来。“欣然,有人进楼了,可能是我爸!”说罢把欣然抱了下来,于欣然忙站起身把头发捋齐,衣服理平。“欣然你脸好红,那边有厕所。”于欣然闻言拎着包急忙跑进厕所。云山把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 “汪,汪!”楼下却传来了大黄低沉的叫声。 “去、去云山!云山!”接着是一个男人恐惧的呼喊,然后又有一个女人的尖叫声传来。 云山下楼,认出来者是陈金标,他喊住大黄。 “陈老板你好你好,正在装修,屋里乱,你们这是?” “这辆红摩托车怪眼熟的嘞。啊哈,云山,你这店里怎么还养了只土狗呀,怪吓人的。”陈金标伸头往楼上瞟了几眼。 “从老家带过来的,大黄进屋。陈老板有事?”云山很不喜别人瞧不上大黄,语气里带了不满。 陈金标却浑然不觉,“啊哈,我来照顾你生意呀,是这样,我太太想买块玉做配饰,我一想,咱们都是书协同仁,我们肯定把这生意给你做呀,所以特地开车过来,就算提前给你开业热热场!哈哈”说着还把身边年轻的女人往前搂了搂。 “谢谢陈老板这么捧场,本来这送上门的生意是不能推的,可是实在不巧,外头没有散货了。因为装修,货都锁进托运箱里还没拆封,要不,陈老板再等几天?”云山对陈金标有了提防,此人话说得好听,却没提价钱。 “哦哦,忘了,小云哪,还要那样大小的一块,一千,我太太出一千块!”陈金标潇洒地掏出钱包。 “陈老板,看您说的,我还怕你不给钱吗?确实是外头没有新玉了,要不给你看看几个老物件?也都是上乘货色。”云山只是说,身子却没动。 “哦嚯,那我瞅瞅?”陈金标还真是见杆就爬。 “老陈,我才不要老物件,我要那种透明的玉嘛,嗯~”那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当场就扭上了。 于欣然提着包从楼上走了下来,“哟,陈老板,要给嫂子买玉呀?”于欣然自然知道那年轻女人不是他老婆,下楼就是想臊臊他,把他臊走,给云山解围。 哪知陈金标只是瞬间的不自然,“啊哈,这不是于大记者吗?你们这是?啊啊我明白了” “陈老板,我可不是来买玉的。报社跟管委会有个采访任务,山月玉缘是头一家座商,我是来采访云老板的。”于欣然知道这人心术不正,想提前澄清一下。 “你看看,于记者,我也没问你来干什么的呀,你这么说倒像急着撇清什么似的。算了算了,我们不买了。云老板,你们接着采,啊哈,接着采” 陈金标好拉歹拉才把那女人拉到车上,打火掉头,摇下车窗,冲着云山一个冷笑,绝尘而去。 其实陈金标并不是怀疑云山和欣然是在谈对象,他怀疑于欣然就是受她爷爷之托来云山这里买玉的,而且肯定还是低价。于欣然略有心虚,以为陈金标怀疑她和云山刚才在楼上在做不可描述之事,不过她也不怕,害怕她就不下来了。这个误会使得于老对后来在收藏界被抹黑没能提前做出应对。 回到楼上,再四目相对,云山和于欣然都有些尴尬,“欣然,这个家伙不会对你不利,听他阴阳怪气怪讨厌的,他要是敢胡说八道,我给屁股上扎针。”云山说这个没觉得有什么,毕竟他用这招对付过罗贵田和李占林。于欣然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小孩子呀,还往人屁股上扎针,逗死我了。我才不怕他呢,什么人嘛,三天两头换倒是你得小心,这个人有钱有势,他要是在你开业那天生事的话,不得不防。” “他要是敢,我就能在他屁股上扎针。”云山从欣然头上摘下一个发卡,手一扬,只听‘叮’的一声,那根细细的发卡牢牢地钉在了房间的木门上。 “怎么样,欣然,相信了?” 于欣然张圆了小嘴,走上前去拔发卡,哪里能拔得动。“天哪,姐姐我莫不是遇到了一个全才!云山,你太神奇啦!” 于是,云山就把在老家时,给坏村委主任屁股上扎针的故事说给了于欣然听,把于欣然逗得又滚进他的怀里,这回二人浅尝辄止,欣然下午得上班。云山非常自律地说:“对了,炒我的书法花了你多少大洋,得有一万?我有钱啦,那人花八千买我三幅字,我身上还有两千呢,卖灯笼又有一千多进账,给你一万,我够用啦!” “干嘛呀,小伙子账算得挺明白的嘛。我又不傻,你那些书法不是还在我那儿吗,没钱我就卖个张把张的,好卖得很!你那钱先周转着,别忘了,我也是有股份的哟。” 第65章 父子同游栖霞山 于老属于工科技术型专家,理性而自律,但是听闻云山确实是故人之后,还是激动不已。如今老同学的子孙携手俱礼来访,欢喜之余,颇有感叹,闻父子遭遇,不禁唏嘘泪目。并表示,一辈同学辈辈亲,要时常走动才好,云山是个有才华的孩子,要好好培养,有机会还是应该到大学里进修一下,提高专业理论修养,这方面他可以提供帮助,欣然有空也可辅导一二。欣然含羞带笑说得收辅导费才肯教,大家顿觉轻松。 云海自然感谢不迭。首次拜访,不宜久留,留下联系方式便告辞而去。从此于老对云山更觉亲近,常招来家进行宝石鉴定方面的理论指导,而云山天生亲近老年人,常用药石之法给于老保健,一老一小甚是相得。 晚上回到商业楼,云海高兴之余,提出明日一起去照相馆拍些照片,加急洗出来,带回给云山母亲看。因为假期只有一周,来回要用三天多,后天一早就得走,经兰陵还要停留半天看看干亲。云山取出相机,当时爷儿俩就拍了几张合影,云山顺带把大黄和已装修好的店面门头也拍了,父亲说拍啥你妈都爱看。 云山见父亲虽然看上去魁梧健壮,其实体质并不好,一天下来疲态尽显,遂提给他针灸理疗。时间不晚,二人泡澡回来,云山给父亲把脉检查,劳损的伤并不严重,但是由于长期情志不舒,脏腑郁滞挺严重,有虚阳上亢的症候,嗓门高打鼾重,脸出油胡子刮不净。揉按放松后,给父亲扎上长针,辅以内劲疏导,长针渐次上移,由脏腑而腠理而肌肤,倾尽所能,花了足足两个钟头,累得浑身透湿,云山针未收完,父亲已深沉睡去,果然没再打鼾。云山连忙调息收神,不在话下。 次日,一楼的装吊顶的队伍继续施工,灯笼的销售继续火爆,翠花跟满仓大清早就忙得跟陀螺一样。云山拿出书法作品,交待翠花,等白姐上班持书法作品和订购人交接,务必和对方建立联系。交待满仓给施工工人的管足烟茶。 云海自西北赴京又往返兰州金陵,四十多岁的人了,连续十数日在火车上消耗,铁打的身躯也熬不住。昨晚被儿子这一调理,睡得那叫一个香,七点多才醒,醒来都忘了自己是在哪里。洗漱完只觉浑身轻松,满心喜悦。 “阿山,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爸爸感觉一下子年轻了十来岁,今天得好好走走看看,半辈子了,还没有旅过游呢,昨天上街出了不少丑,买东西都不熟练,亏得碰到了一个军人服务社,才买了些烟酒茶,对了你那大舅小姨都喜欢什么,烟酒茶可以不?” “今天陪你旅游去,你得好好出一身汗才好。大舅是厅长,马上去当副市长了,平时买东西都是秘书和司机代劳,你是局长,买东西这样的小事也不需要自己干?大舅不抽烟,也不大喝酒,好喝茶。小姨我不知道,不过他有男朋友了。没事,买什么都行,他们也不在意这个。” “咱大部分都自已干,不官僚。我们那里只是级别高,没有富余的人,谁愿意去那里呀。军中和地方也不太一样,别说你大舅正厅级干部了,我在兰州那边看到一个小小的科长也很会耍威风哩。” “科长是多大的官?”云山对这些没有概念。 “镇长、你干爹所在的农机公司总经理,这都是科长。” “这也不小呀,都是普通百姓见都见不着的大官嘞。” 云海无语。 吃过小吃,父子二人骑上自行车,奔紫金山而去。云山计划上午去紫金山,中午去栖霞山 却说董明暄,自外调已成定局后,对仕途就有些心灰意冷,正是周末,中午跟老婆刘慧英在家闲聊,“阿山老爸来金陵,按说我们该尽地主之谊才是,让人家破费不合适。” “不是什么大事,人之常情,不过你没事该过去看看才好,就盯着吃饭才去不是个礼数。”刘慧英道。 “我中午过去,上午估计他们也忙。有点不在状态,怕人问起调任的事。” “怕啥?你的级别又没降,官还是最大的。要我说,到地方上才好,省得在省里头受夹板气,海州山高皇帝远的,穷地方说不定机会还多嘞,要是一二把手升了,你能跟着进常委,不就又起来了?我俩都在一个屋檐底下确实不好嘛。” “也有道理哈。穷地方反倒容易出成绩。招商这一块,本是最不讨巧的活儿,要是明月给我介绍几个过去,说不定就能有突破。” “这是一条,你的老本行就没事做了?海州就没有秦淮河?就没有栖霞寺?把省城先进的一套搬过去,说不定就能靠小投资拉动旅游经济,再加上招商,两条腿给他撑起来,你看你的施政计划还有不有的写?” “妙!老婆大人所见甚高,就是两地分居,为夫要饱尝这相思之苦咯。” “死相,讲得好像这几年你碰过我似的,索性连见都不用见。对了,你中午过去把这张纸带给阿山,综合办采购灯笼的具体规格,价格别离谱就行,总共也没几个钱。过去别喝酒哈” 再说董明月,知道云山生父来金陵之后,当即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大姐,你有没有一种自已养大的孩子要被人领走的感觉呀?” “瞎说什么,人家父子团聚你不高兴是怎么的?本来阿山就说自己的父母还在的呀,如今人家找来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嘛。” “言不由衷,还人家找来了,三句话就露馅了。嗨,不知怎么的,就连我也不太舒服,感觉自家的亲人要随别人走了一样。我寻思,我都这样,你俩不得哭呀?” “是有点不舒服,你姐夫从昨天就闷闷不乐的。他说怪道打电话给梁先生时,梁先生几回欲言又止的,八成就是因为这个事,告诉我们怕我们不舒服,不告诉又不落忍。” “今晚云山他爸请我们吃饭呢,说真的,一点交集没有过,要不是云山在,我都不想去,可是不去,又显得我们小气。” “那哪能不去呢,按说该你们做东才对,人家大老远的跑来,还要请你们吃饭。明月,你感觉阿山是什么态度,他很高兴?” “嘿嘿,大姐,完全暴露了哈。感觉阿山不怎么高兴呢,而且称呼都别扭,他说小姨,父亲要请你们一起坐坐,吃顿饭。哈哈哈,跟电影里的蒋经国似的,哈哈哈” “都这么大了,是叫不出口,不怪孩子。孩子不该跟着受这种罪,这也是我们当年心疼他的原因之一。” “估计云先生得走你们家,这边都请到了,还能不去老根据地看看?” “没听阿山说呢,估计会来,我们得准备一下,别让阿山不好看。” “好,唉!我打电话给洪波” 董明暄到达文德桥时,只有满仓和白姐在一楼陪装修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问才知,云山陪父亲出游了,明天云山爸就得走,而翠花已经去培训了,他俩在这等着订购云山书法的人交易。 董明暄是建筑方面的行家,他进门看了下吊顶的进度,估计明天就差不多了,最迟大后天就能往里摆新货架了,时间很从容。他捎带着给工人指出几个不到位的地方,工人们由衷佩服。 此刻,云海云山父子正沿阶向栖霞山顶迈进,“父亲,怎么样,不累?” “一点儿都不累,昨晚这一觉顶三天。阿山,你这针法是南伯教的?” “对呀,不过我加进去一点内劲。就是梁爷爷的内家功夫,内劲进入经络后能怯毒疏淤,所以能事半功倍。今天您再出汗排排毒,效果更好。对了,晚上您得少喝点酒,否则针灸会留伤,他们都不是喝酒的人,不用劝。” “爸听你的,我也不咋喝酒,纪律有要求。阿山,你说这栖霞寺重修就是你那大舅主理的?” “是的,三年半前的暑假,我们来这里玩,当时还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现在多好。大舅也是因为城墙、秦淮河、栖霞寺三个重建工程弄得好,才升上厅长的。” “哦,确实不错,这里真是温暖滋润呀,西北大漠这时早已风雪连天了,爸爸总感觉这分明是两个世界,从干燥苦寒的不毛之地来到这里,心里真不是滋味,怪不得当年北方的游牧民族来到这里就再也回不去了。哦,你大舅应该是个不错的官,是个干实事的。” “嗯,不过他要调走了,调到海州去当副市长了,看他怪失落的。他对我很好,看他失落我也怪不舒服的。” “要是能换,我真想跟他换换,唉,在哪山唱哪山的歌呀。” “你也这么说,真巧,三年前我们来这里玩时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阿山,你大舅若是还想有大的作为,可以在京城那边找找路子,等个一年半载,你南伯伯在政治上很有一套,梁叔叔也可以,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们在京城就能风生水起,运作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应该不成问题。” “这个也能运作?不违反纪律吗?”云山大开眼界。 “让能者上,庸者下,也是要想办法的。光闷着头干没人注意到你也不灵。阿山,你想不想当兵或者当官呀?想当兵最容易,当兵上军校,毕业出来做军官,这是最好走的一条路;想当官的话,就做了军官后再转业,像我这样,至不济退休前做个正厅没问题。” “我不想当官,本来想上大学的,结果耽误这三年,就不想走回头路了。爷爷在信里也不是特别希望我走这条路,上完大学去上班,总是三点一线,这样太平淡了,他老人家希望我走商道,做个陶朱公,我自己也想挣很多钱,通过经商改变很多人、很多事,有了爷爷在信里的指引,其实我心里也有计划和目标,我相信我一定能实现它。” “哦,什么计划和目标?能不能也跟我说说?”云海饶有兴味地问道。 “我要把我的业务做进京城,用我的经济实力改变一些事、完成一些事!父亲,你知道是什么事?” “我明白了,明白了。阿山,爸爸支持你,我们互相支持,去改变一些事,完成一些事!” 终于,父子二人的手紧紧握到了一起。 栖霞寺的主殿如今飞檐斗拱,气象恢宏,寺前莲花池白玉为栏,青石做桥。碧水荡漾,残荷如画。云海只觉如在圣地,处处留心,若非公职在身,定要叩拜。云山拿出相机来,互拍了不少照片,然后自拍合影。 天冷,并没有几个游人。云山站在莲花池旁边,想起三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遂站在当年面对大师的位置上,双手合十,祝祷了一番。他又想起大师的那个偈子来: 男儿行四方, 世事总无常。 祸从墙内起, 三处分爷娘。 入都染尘色, 出沪沐佛香。 卅载风云后, 繁华落西洋。 前四句都明了了,这后四句呢? 三点半时,父子二人兴尽而归,云海心情非常好,“阿山,这里就是爸爸见过的最漂亮的地方,以后,我和你妈退休了,就来金陵生活,这里太美了,比京城强。” “哈哈,爸爸,你还没到云崖山桃花涧去看过呢,看过了估计你就想在那里生活啦!”云山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喊也了一个词,长这么大头一回喊。 云海却似没有察觉,“好,爸爸明晚到兰陵你干爹家,后天一早过去看看。”云山却发觉父亲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父亲,你为什么要在金陵饭店请他们吃饭,你去过吗?” “爸爸怎么可能去过,它名字响亮嘛,打车路过时也看了,我国第一高楼,确实不同凡响,不在那里请客怎么表达诚意!” “巧了,我有那个饭店的贵宾卡,有它可以优惠打折的,不然可贵了。” “能有多贵?一千块钱够不?” “那差不多。”于是云山把这张贵宾卡的故事也跟父亲说了。 “阿山,亏得你有这身医术,不用可惜了。你南爷爷如今没事在家也接诊,每月只接个病人,当然都是不缺钱的主,一年少说挣十万,还轻松惬意的。” “我也在用啊,给您不是针灸了吗?”云山打了个趣。 “你小子,我是说开诊所,可以学学你南爷爷。” 说说笑笑,爷儿俩四点半回到商业楼。因为订书法作品的人三点多才来,白姐和满仓下午就没去培训,一个在安装灯笼,一个在雕刻雨花石,都干劲十足,白姐说灯笼要不够卖了。 云山见到了大舅留的条子和灯笼采购规格,立刻打电话给了灯笼厂,各规格总订购数为四千个。 第66章 云海宴请表感激,云山付费学英语 傍晚5点的金陵城流光溢彩,站在36层的梅苑餐厅,云海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潮起伏。京城也很美,街道宽阔,楼宇大气,却不及这里富庶繁华,人烟稠密。另外京城的商业相对单调,除了王府大道等两三条街外,很难看到上规模的民营商业体。而这里不同,真正是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人做,经商做工,蔚然成风。人们的心眼也灵巧,吃的用的都弄的美观精致,令人流连忘返。 西北?更不能比了,基地的人虽然不少,但是除了科研人员和驻军,就是少量的医务、文宣工作者,没有三教九流闲杂人等。物资也都是由国家供应,发了工资津贴都没有地方花去。所以来到了社会上后,云海感觉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即便寻常跟人接触,都感觉心虚,不知道所说的话合不合时宜,跟社会脱不脱节。尤其是晚上请客这种场合,都是亲戚师长,进入他交际圈的盲区,着实有些忐忑。 云山在楼下大厅里等人。他现在心情有些异样,既盼着于欣然出现,享受她对自己的依恋,又害怕和她相处太多,纠缠太深。回想相识到现在才十几天的功夫,两人已经无话不谈,到了几乎不能自持的程度,尤其是欣然,为自已的事情投入时间和财物都在所不惜,甚至中午那一会儿的功夫都要来腻一下。而自己呢,自问自始至终都没有全身心地投入,总是被动地应对。他有点慌,不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会怎样。 五点半,大舅先到了,说大舅妈等小姨等下一起过来。云山领他上楼,给二人作了介绍,云海年轻董明暄两岁、行政级别上也低两级,他称呼后者为董哥。董明暄各方面都很圆熟,很自然地把话题放到国家的军事外交领域,于是二人很快便聊得火热。服务员为二人沏茶后,云山下楼时,大舅嘱咐了他一句,有自己在上面,他就不用一趟趟上来了。 不多时,吴教授和洪波到了,吴教授反复打量了云山,确认是自己的学生后,赞许地一笑,竖了个大姆哥,而洪波却显得严肃,还略有些紧张。因是老师,云山还是没麻烦服务员,又亲自带了上去,大舅示意他下去专等于老就好。 刚下楼,大舅妈和小姨便到了,二人惊诧阿山什么时候学会打扮的,是谈对象了吗?这一身的名牌,得体又洋气,帅得眩目。把云山弄得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大舅和洪老师已经上去了,就把他们推进电梯。 五点五十,欣然扶着于老来到大厅外,云山赶忙上前搀住,“于爷爷,天儿冷,今晚我送你回去,给你理疗理疗,保证让你睡得舒舒服服的。” “今晚算啦,你只管陪你爸爸,明晚你来给我抻抻。别说,上回你让欣然教我的那个手指操就很不错,我呀没事就练,你看,今天肚子就不胀了,呵呵,不然看着一桌好吃的,不敢动筷子有什么意思,哈哈” “咱们上去。于爷爷,昨晚我给父亲扎了一遍针,今天他就能跟我一块儿爬两趟山,晚上还照样能来吃饭。您不用扎长针,短针就行,后天你就能登山。” “那我可得试试,别说登山咯,要是每天能痛痛快快吃饭,安安稳稳地睡觉,就十分满意啦!” “云山,真有那么神奇?那你哪天帮我也针个灸?”于欣然半信半疑。 “你针?恐怕不行。于爷爷没问题。” 欣然正要追问为啥她不行,三人进了梅苑厅,众人问候寒暄毕,分宾主落座,云山吩咐服务员上茶、上菜。一时水陆并陈,各招牌菜陆续上桌,适合老年人的有,受女人欢迎的也有,看出了东道主爷儿俩极为用心。 作为官场曾经的明星,董明暄早就看出来云海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家长里短的关系,于是他主动承担了穿插牵引的角色,好在没外人,有云山这个福星宝宝的面子在,有小姨和欣然两个玲珑剔透的人,不时讲些招商和采访过程中遇到的奇人趣事,一餐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云海依次向众人敬酒表达了自已的感激之情,并自我解嘲了自已不是来摘果子的,而是来赎罪的,云山还是大家的云山,自已多看少说,不会干涉他的任何决定,更不会把他带走,希望大家一如继往地爱云山、支持云山。 于老首先表态,向大家公开了和云海、云山的渊源,感叹了人生无常,故人先去,而缘分又如此奇妙,与故人之后不期而遇,何幸之有!吴教授则表达了友情与师生情的难能可贵,同时对云山专业上的赞赏喜爱;洪波则站在亲戚的立场上,表达三个幸运,一是与明月相知相恋之幸,第二个是与云山的相识之幸,然后是与大家的相聚之幸 董明暄作了总结,首先感谢了云海的盛情,然后调侃了一句,云山是个宝,你是天然持宝人,别人争也争不去。一桌没有外人,以后常来常往,互相帮衬,围绕云山打造一个聚宝盆,祝愿他成为金陵的商业传奇! 众人都喝彩称好!云山起身敬酒皆大欢喜,云海请服务员分发礼物,男人每人一箱茅台,女人每人两套军中护肤品,都是货真价实的国产高档货。 从礼物上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在座的除了云山都是社会精英,立时就明白了云海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老子。 宴罢,与云海云山及众人告别后,欣然叫车带于老回家。 小姨明月被云山推销灯笼,爽快答应承包一千个,然后和洪波陪吴教授溜达回学校。 云海婉拒了董明暄夫妇去他们家略坐的邀请,承诺下次两口子一起来再登门拜访。 云山晚上事情多,要取照片、给他老子理疗、给双亲刻玉。云海没让儿子打电话给他妈,怕彼此伤心却无话可说。儿子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他决定春节时还是他们两口子过来看儿子合适,坐飞机。 与父亲告别后,云山在车站就打了个电话给干爹,告知父亲大概晚上八点到达兰陵。 回到夫子庙,7点钟,白姐已经到了,说下午要培训,早上不来早点,干不了多少活儿。翠花来汇报,说8点半要来3个在训大学生,一起把未挑完的雨花石赶紧弄完,清洗干净;把需要安装的灯笼给人家装好,符合政府规格要求的,挑出来准备装箱;正好上午‘软包装’公司来送包装成品,要清点入库,并支付余款。云山称赞她安排妥当,并嘱咐等一楼新货柜到了,可以多安排几个人来,主要是吴刚的手工艺品摆放比较麻烦,需要的人手多。 在管委会的干预下,电话局的安装人员上午集中上门安装,商户们说管家终于干了件像样的事。云山也很高兴,这样真的方便多了,他立刻打电话给吴月,然而电话是兰爷爷接的,说吴月这两天没来,孩子生病,带去桂花涧挂水住院了。云山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兰爷爷留下,顺便问了下他老人家的身体情况,老爷子嘴都笑不关风了,说好着哩,不然能接电话? 出门汇了六千块给吴月后,云山喊来满仓,给他二千块钱去买辆电动三轮车,满仓乐得屁颠颠去了。拿过满仓买的报纸,云山特地看向报纸的夹缝广告,希望能看到有订购书法的,没有比这个活儿更轻生来钱快的了,然而没有。父亲说,针灸这个活不用可惜了,要是像南爷爷那样,每月接点活儿,一年能挣十来万,那该多好。玉太少,搞饥饿营销总归不是办法,老物件又不舍得卖,难道还要回桃花涧?可是山洞已经找不到了。 也许是自己心太急了,还没开业呢,想得太远了。云山起身把穴位图翻了出来,挂在墙上,把人体模型也摆了出来,远远的练习弹针射穴,专注了以后不觉到了中午。 下楼看时,翠花白姐领着几个人还在忙,云山拿起几个包装袋看了看,柔韧精致,上档次,自己都爱不释手;又拿起几个小巧的盒子,八公分见方,外头包裹深红的皮革,里头垫着明黄的丝绸,这是用来放玉镯、吊坠、玉牌的,同样精致。出门就看到厨师周姨驮着两个大木食盒来了,“老板,吃饭啦!”云山有点不明所以,白姐过来解释,“老板,现在一楼还没弄好,厨房没地方安插,周姐就在家做好饭菜,骑车带过来,她家不远,二里地都不到。” 云山很受鼓舞,大家都主动地做事,这个店不可能开不好。他赞许地看了白姐一眼,“白姐,你想得周到!”又转身迎上前,“我来看看周姨做啥好吃的。”说完,提下两个木盒,掀开盖子,“木须肉,萝卜丝炒虾皮,皮肚白菜汤,香!”云山刚把两个盒子提进屋,听到后头有人说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来蹭你们的饭啦!”不是欣然是谁。 “哟,于大记者,来就来喽,还带东西干嘛?”翠花是精明人,安能不知于大记者三天两头往这跑是啥意思,于是就先打个趣,免得欣然尴尬。话说翠花这两天的普通话练习得还可以嘛,云山都有点不太习惯了。 “俗话说得好,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嘛。”本来是带给云山的点心,欣然见大家都在,于是笑呵呵地拿出来要同大家分享。白姐也伶俐,“今天饭菜弄得多,点心都吃饱了的话,周姐还得再驮回去,咱们给她省省劲儿。” 云山说同意,谢谢大家帮自己留着,顺带着给大家介绍了一下。 周姨手脚很利索,趁空帮忙都盛上饭,“头一回吃我烧的菜,大家尝尝咸淡,给我个意见,明天好改。” 三个大学生尝过后不断点头,说比学校食堂的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于欣然盛了一碗汤,放到老柜台上,c了一勺尝过,又搛了一根切得细细的皮肚放到嘴里,认真地点头,“好喝又好吃,周姨烧的皮肚汤一点异味没有,这皮肚肯定是先煮了的。” “煮了的,用镊子再把小毛茬夹掉,我们自己烧饭吃,不弄干净了,图什么呢,啊是哒?” 欣然饭量很小,半碗米饭,一碗汤,不过她吃得慢,一直陪着大家吃到最后。 待众人都去培训后,二人上楼。 “你还真是专业人士诶,什么设备都有哈,我简直快要信了你会针灸。”于欣然还惦记昨晚云山说不能给她灸的事呢。 “不信,我给你灸下试试?”云山恶作剧地笑笑。 “行呀,怎么针?”于欣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傻姐姐,这个天没法儿灸的,太冷,你又不能穿衣服。” “啊呀,讨厌死了,早不说,早不说”欣然想拧云山的肚子,但是根本捏不到皮和肉,都是紧绷绷的。“你是不是给很多人针过?” “也不多,大部分都是老人。还没有给女人针过,所以我真不太敢给你针。” “真的假的,说自已厉害,又说没给女人针过,那到底算不算厉害嘛?” “明天你就知道了。今晚上针过,于爷爷必然酣睡,十个小时后,明早七点半左右醒来,然后会跟你说:诶?眼睛亮了,耳不鸣了,想出去走走。” “吹牛,你就。” “敢不敢打赌?” “不打,我又不傻,巴不得我爷爷身体变好呢,去跟你打赌?对了,给你带的香港杂志,珠宝设计的。”于欣然从背包里取出两本精美的大书。“没事研究研究。真没给女人针过?” 云山笑说真没有,接过两本书翻了翻,里面的繁体字倒是合自已胃口,但是许多英文单词却一个也不认识。“欣然,于爷爷叫你辅导我呢,你有时间教教我英语好吗?这书里不少英语单词呢。” “这里面的单词有不少我也不认识,人家是专业英语。嗯,这个可以查词典,我教你口语,学会以后,碰到来你这买东西的外国人和香港人至少对话没有问题,怎么样?每周三节课,一节课两小时,我安排时间,课外自已复习,你自已安排时间。另外,一节课一百块。” “好,我先买十节。”云山掏钱包拿钱,这回欣然没有拒绝,接过钱就放进包里。 “杂志钱,后面还有好多期呢。唉,上班咯,还是当老板好。晚上早点来哈,等你一起吃饭。”于欣然起身亲了亲云山便走了。 第67章 云山记日记,于老被气晕 感觉到事情越来越多,花钱越来越多,云山买了两个日记本,一本作英语笔记,一本用来记录每天发生的重要事情。 12月12号。昨天大舅妈说,灯笼款这两三天就付,然而还没到!没钱啦,十分不舍,上午取了一大块蒙山新玉找魏大同,收到价款一万。亏不少; 中午,终于联系上吴月了。原来并非只为孩子才去的桂花涧,主要还是看货去的,是一架清代木床,因为太大没地儿搁,而且漆掉得厉害,没要。她说村里打工的陆续都回了,大柱还没回。我猜这事多半跟李占林有关系,不过没跟她说,大柱回不回的又有什么关系呢。寄她的钱还没有收到。突然觉得兰陵话有点土; 下午,寄了一套化妆品给吴月; 崇州灯笼到货,付款五千; 满仓预订的新款带棚机动三轮车到位,很好开,又快又避风,就是动静太大; 晚上开新车去上英语课,欣然说法拉利司机开了个蒸汽火车,我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欣然的英语发音跟崖下中学的老师发音一点儿也不一样,跟电影里似的。欣然说以后中午不来夫子庙了,总来的话会被人指点,她说的对;为于老针灸一小时,于老昨天跟人一起登清凉山了。 12月13号。上午,写字十幅,盼望有人买,然而并没有;背英语单词,练发音技巧;查词典看珠宝设计,收获不小; 下午,业务员培训结束,王副总亲来山月玉缘道别,我们交换了名片,虽然她挺财迷,但不可否认,用欣然的话讲,她很职业。 翠花的普通话练得不错,满仓?唉!一言难尽;一楼的新货架货柜终于安装到位,吊顶的灯光一开,满屋晶莹璀璨。付出二千块劳务费,人家没收材料费。感谢大舅的面子; 晚上接着上英语课。在欣然家上的,她说总在爷爷那里上课怕影响他休息,我觉得他喜欢有人去,喜欢热闹。欣然家的壁炉更暖和,坐在沙发上好热。唉!发音不对,被她拧耳朵了; 开新车兜了一会风,欣然的手冰凉,下次坚决不兜; 很晚才睡,陪她看服装杂志,学习了一些着装知识,我猜她是有意为之。 12月14号。上午,软包装公司施工人员到位,所有标志贴得恰到好处,我总感觉这店不像是我的,太洋气!周边的几家简直没法看,仍像是出摊子的,不过是把摊子挪进屋里。付出尾款三千,钱花哪、哪儿好; 下午6名大学生悉数到岗,配合翠花他们把雨花石、工艺品全部摆放到位;所有包装物出库入柜;店里的灯笼都贴上标识挂起;工作量着实不小。 将钱包里仅剩的八百块钱给白姐和六名大学生发了奖金,白姐是二百元。看她们开心的样子,我也很开心; 下午跟欣然请假了,说是晚上写英语作业,其实我是看公司收购指南,我大概明白收购公司是怎么回事了,根本不需要马上付钱,只要认它原来欠的账就行。不知道蓝天集团那里能不能找到机会,我想起那个划破我肚子的岳冰; 约大舅明天上午来看货。 12月15号。一早,将刘玉柱带来的古董、时志银淘来的旧物都整理一遍,让大舅品鉴了优劣,把好的留下,放进他的‘藏宝楼’,差点劲儿的摆进古玩专柜卖掉换钱。大舅浸淫收藏行当已久,自成一家,他做事真够认真!经过反复研判,时志银那一摊小件都是真货,两个黑瓷罐内有玄机,估价不明,其他东西总价值2-3万之间,可以上架售卖;南梁二老那一摊,真假参半:字画都是高人模仿的,功力不俗,留着欣赏也不错;有个色彩绚丽的花瓶是乾隆年间官窑货,价值在三万以上;三件铜器年代久远,价值不详;所谓宫里流出来的小件,其中有两个小碟确定是真的,剩下都是民间的,当然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总共估价在3万以上。花瓶、铜器、宫碟不建议现在卖。其他的可以陆续上架。 大舅教了些简单的古玩护理法,介绍了酒精、白醋、蜡等常用材料。明天记得买。 晚上的英语课在于老家上的。老爷子见面跟我说有人也想针灸,但他舍不得把我介绍给别人,怕累着我。老爷子是饱汉不知饿汉的饥呀,不知道针灸是能挣钱的活儿吗。 欣然又给了我一本介绍摩托车的杂志,看上去确实很漂亮,但是现在还不能买。 盼星星盼月亮,山月玉缘的户头上终于来钱了!八点半刚上班,翠花打电话到银行查账,省政府综合办打来的,五千!她立刻通知了云山。 云山想了下,翠花满仓跟自已出来正好一个月了,想取钱给他们发工资,电话又响了,是吴教授打来的:“小子,听着啊,国赛成人组总冠军!国家书协奖励六千,邀请入会的函也跟着到了。咱省协奖励你三千,市协奖金二千!赶紧速来省协,报社、电台、协会的记者通讯员都等着你呐!争取上午走完仪式,中午请两桌。你来迟了的话,就得晚上请客,那估计人就多了!” 云山一听赶紧换上正装,跟翠花借了五百块钱,赶去北平西路,赶在下午上班之前把事情办妥。当然关键是把钱领回,还有证书。席上,酒酣耳热的同仁们都答应要在十八号来庆祝开业。 回到夫子庙,云山没有动户头里的钱,而是用自已的奖金给翠花和满仓每人发工资一千、奖金五百,另给周姐预支一个月的菜金600元。还有个小的进账呢,云山入作协的两篇小稿的稿费也下来了,共40元,云山特地给林老去了电话表示感谢,林老鼓励他要接着写,另外十八号上上午会派代表来祝贺开业。 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快三点时,云山下楼看营业员排练。按王副总的要求,翠花给众人划分了各自的职责范围,进行开业前的例行演练。这几天,妆容统一、服装统一的她们成了商业区一道靓丽的风景,来店看景的人越来越多,周边的商户的压力却一天比一天大。 见自已在现场影响姑娘们的状态,他回了二楼,突然就听到到电话铃响了。 “云山,爷爷出事了,你快来广东路汉中大饭店一趟,二楼,快点!”于欣然急得要哭,没等云山回话就挂了电话。 云山火速换了便装,带上药箱,下楼打了声招呼,叫了辆车奔汉中大饭店而去。二十分钟后,云山到了地方,冲上二楼,欣然也才到,说已经有人叫了救护车。是个宴会的场面,旁边大圆桌上杯盏狼藉,于老躺在角落的长椅上,面如金纸,嘴角尚有血迹,身旁年轻的服务员正慌里慌张地要给老爷子喂水。 “停,先别喂水!”云山大喝一声上前,扶起于老头枕自己胳膊,“找间空房,带空调暖气的。”有了主心骨,大家听云山调度行事,云山给老爷子翻了个身,捧着胸腹快速进了空房间。 下午三点多的日头,照进空房,里头并不冷,云山迅速启开于老嘴,取出口内於血等异物,然后令其俯卧,拍其后背,清除呼吸道口的痰涎。听于老长吁了一口气后,云山略微放心,左手把脉,右手揉其太阳穴,太阳穴外凸而且硬,这是急火攻心,血气上涌的症状,看来是被气得!老年人普遍血压高,血管窄,怕是脑中有出血。这和三年前在金陵饭店晕倒的香港林老爷子相似。 云山令众人关门出去,脱下于老棉袍,将衬衣解至腋下,垫高颈背处,取出长短针各十枚,疾弹入头颈及前胸各大穴,一刻钟过去了,于老仍没有睁眼,云山断定脑中出血了,否则一刻钟必醒。又五分钟过去,救护车到了,因为没到拔针的时候,云山自已半托着于老进了救护车,并向医生表明自已是个中医。那时候,人没那么复杂,大家都怀着朴素的善意,以救人为目的,鲜有推搪卸责的。 其实离医院很近,只是车少病人多。 没有意外,急诊检查影像显示于老脑中确有出血现象,意外的是,出血没有淤积,更没有成块,而是被快速地排出了。有个人医的医生回忆起三年多前曾经碰到过类似病例,当时送进来的也是个插了一头针的老者。云山自报自己就是施针的人,得以在急救室协助施救。晚上八点钟左右,医生确定于老脱离危险,各项检查显示体征平稳,病人目前进入睡眠状态。 欣然经多方了解,爷爷晕倒前后的具体情况是,上午汉中门一家大型珠宝店开业,商界、珠宝鉴定圈内一些有头面的人物受邀参加开业典礼,以陈金标为首的商界人士和以爷爷为首的鉴定界人士中午共同出席了答谢午宴。陈金标喜欢出风头,被一帮生意人吹捧得有点飘,便咋咋呼呼的在那高声大语,鉴定界的普遍岁数偏大,喜欢安静,有个老头儿受不了他的做派,当场规劝了他几句,这家伙顿觉面子受挫,不知怎么就想起在山月玉缘被云山冷落、被自已挤兑的事来,公然指桑骂槐说有人假清高,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倚仗身份,派自已的孙女以采访为由,去夫子庙低价买玉,从中渔利,还叫嚣等那个玉店开业时,必去揭露真相,不让消费者受假鉴定的欺骗。众人一片哗然。 爷爷一听,这就是指着自已的脸骂自已呀,怎能装聋作哑,就上前与他理论,那个家伙酒精上头,表示说得就是你,敢做敢当,何必心虚。爷爷一生严谨,被人当面折辱,气得一口血没吐出来,就晕倒了。 人家开业的大喜日子,被陈金标整了这么一出,老板也十分不悦,碍于他在商圈的地位,不便发作而已。陈胖子自知惹事,装醉溜了。 云山听完欣然的述说,咬牙道,“我最讨厌仗势欺人的,陈金标这样没品的人还能四处充人物?欣然,你别担心,我会收拾那家伙的。于爷爷没事了,你先休息休息。” “休息不了,我爸妈一会差不多该到了,我爸要知道是陈金标的首尾,恐怕会要他命的。要是问起你时,你就推说不知道,就是爷爷也不会说的。”提起爸爸,欣然一脸无奈的表情。 云山心想,欣然爸是什么狠人,还会要人命? 功夫不大,医院楼梯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声音不大,但能听出来人不少。于欣然迎到楼梯口,“姆妈,爸爸,万叔叔,你们来了,爷爷没事了,得亏云山帮忙。” 云山看向楼梯处,见一个大衣礼帽、风度翩翩的男子挽着一个着深红貂裘、厚呢长裙的美妇匆匆拾级而上,后面跟着一个同样大衣礼帽的雄壮黑脸男,男子锐利的眼神、浓黑的短须,厚厚的嘴唇,给人强烈的压迫感;黑脸男后面还跟着四个便装男子,脚步轻捷,一看也都是身手不错的人。 “然然,想死妈妈了。爷爷没的事啦?”貂裘美妇上前抱住了于欣然,不知道该怎么疼才好的样子。 “没事了,云山给他针灸后,脑里的淤血及时排出去了,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于欣然安慰过妈妈,看向爸爸。 “嗯,然然,他就是云山?”于吉并没有跟女儿寒暄。 “于叔叔、阿姨你们好!”云山上前执子侄礼。 “啊哟,脑出血要是压迫神经可怎么得了,真的太谢谢你咯云山。怪不得王茜跟我说云老板更适合做模特儿,乖乖,当真是好样貌。”说罢,佟芳还上前打量打量。搞得云山很不好意思,心想上海话真不咋太好听。 “咳咳,小伙子,做玉石买卖?”于吉拔了一支烟要递给云山。云山摆手示意不抽烟,于吉又把烟塞进烟盒。 “于叔言重了,开个小店而已,谈不上买卖。”云山可不敢托大。 “我支持你,你就能成买卖。听然然说,你是云老叔之后,我很高兴,云老叔是我敬重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虽然没见过他老人家,但是他的经济政策建言我也有耳闻,是真正做学问的人。非我不敬,他比我老爸厉害,我老爸只算独善其身,云老叔是兼济天下。我这么说阿能听懂伐?” 云山听了于吉的话感动得无以复加,倒不是因为他要支持自已,而是他对爷爷的高评,连自已老爸都没这么说过。“于叔,谢谢谢谢。我爷爷如果能听到您这么评价他,必然含笑九泉。” “贤者已逝,令人遗憾。会功夫?”于吉第二句问话的跳跃性就惊得云山一愣。 “啊,会一点儿,主要是在老家时常进山打猎,没有点功夫傍身不行。” “他也会,你跟他搞两下看看。”于吉看了眼身后的黑脸男万刚,云山又被惊得一愣,这位老叔的思维也太出人意表了。 “大哥,别吓着小朋友,你这还没说五句话呢,怎么就跳到打架上了。”黑脸万刚微微一笑。别说,这么个黑脸人,一笑还挺温情。 于欣然也过来了,“爸爸,你以为谁都是你们江湖人啊,头回见面就不能悠着点儿。”欣然的小眼神儿立马让她不羁的老爸低了一下头。 “回去忙你的,后天,我们会过去捧场!”于吉看了眼太太。 “云山,侬先回去,现在也看不见老爷子,我们在这都是干站。这红包带着,提前祝贺你开业大吉,是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佟芳看了眼女儿。 于欣然接过拉着云山下楼,云山转头与众人挥手告别。 第68章 开业大吉 十二月十八号。 大清早,山月玉缘店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云山亲笔书写的榜书,红底金字长联,从二楼拖到地面, 上联:掌上奇珍来从合浦, 下联:椟中佳品出自昆冈。 八个美女店员分列正门两侧,向过路行人和围观百姓招手。二十来盆开得正艳的大红金丝菊和茶花整齐地摆在美女身后。 九点十八分,满仓领着于吉派来帮忙的四个手下,都是西装革履,白衬衫红领带,喜气洋洋,将两排烟花码齐,两卷鞭炮摊平,云山一声令下,六人一齐点火,商业楼前顿时彩旗招展,花炮齐鸣,周姐打开了音箱,《恭喜发财》欢乐的歌声顿时响彻商业区。于欣然的助手小倪开始拍照。 四方旅馆旁边,珍宝舫的一层被云山包下,专门用来招待来贺的客人。早早的,董明暄夫妇、董明月已来到,在茶室专候。 九点二十,万刚开车送于吉夫妇携于欣然来到,四人在店门前陪云山站立良久,才被满仓引至茶室,周边商户和过路行人都被这阵仗吸引,纷纷围观,周姐上前洒糖,用地道南京话介绍店内的主营商品。 不一会儿,省市书协的同仁在吴教授的带领下浩荡来到,花篮彩带,礼金红包一一呈上,董明月赶忙过来具薄记录。接着省作协的代表来到,略作停留,被满仓引走。 云山没想到的是人民医院竟然也有人来道贺,而且是两个,他们是听于老醒后的介绍,才明白三年前出手救港商的金陵小大夫便是云山,于是慕名而来,称终于见到真人了。然而更想不到的人来了,竟然是岳冰和霍然。云山深感这两人的义气,送别时答应忙过这两天后一定找他们玩去。 十点才过,最最想不到的人来了,云山简直以为自已眼花了,只见南爷爷、梁爷爷在春妮和玉柱叔的陪同下出现在文德桥上,大黄窜出去了,摇头摆尾围着春妮转悠。南、梁二老和春妮到处寻觅云山的身影,刘玉柱伸手指了一下后,三人也愣住了,云山泪流满面,急上前先抱起春妮转了一圈,然后艰难来到二老跟前,扑通跪下,泣不成声。于欣然一直看着云山这边呢,突然见云山如此失态,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忙走近细瞧,见出租车里走出的这几位气质不俗,老者气宇轩昂,中年人沉稳干练,小姑娘清秀大方,便猜出一二,忙转身去告诉董明暄去。 董明暄一听,大名早就如雷贯耳的两位前辈竟然到了,不敢怠慢,请了于吉、吴教授等一起疾趋迎接。 这边二老已拉起云山,细细打量,各自喃喃着孩子变样儿了。“山哥,现在你可比李杰帅多啦!我昨天请假跟爷爷们坐飞机来的,住了一晚上了都,就为给你个惊喜的,欢迎我不?”云山蹲下紧紧搂着春妮,一句话也说不出,春妮也是泪如雨下。董明暄等人赶到了,鞠躬给二老行礼,云山擦泪为二老一一介绍,大舅董明暄他们早已听说,此刻相见,便如故人重逢;听说于吉是鹤年的同学之子,二人称呼其为贤侄,颇为亲热,于吉也是执礼极恭。不一会,刘慧芳和董明月也抽空来相见,二老都极力奖赞,称年轻有为。 这边正乱作一团时,听翠花高兴地欢呼,“潘叔,你也来啦!”云山回头一看,不是干爹是谁?满仓已上前帮师父拎包,嘘寒问暖,引到文德桥。不消说,又是一番引见介绍。云山上前与干爹拥抱,春妮也来问候潘伯伯。 梁永泰发话了,“诸位亲友贤契,多谢各位都来帮衬阿山,我一直说我孙子是个有福气的,不然怎会得到大家如此厚爱。我们老哥俩不是迂腐古板的人,大家不必拘泥,该喝茶的喝茶,该高乐的高乐。阿山也先去忙你的,正事要紧!”说罢二老随众人去喝茶,春妮不舍得走,拉着云山的手,随他一块儿来到店门口。 不一会儿,夫子庙派出所的胡所长来了,双手交叠感谢云山没追究他的责任,神秘兮兮地告诉云山,那个何长智已经被他拿下了。云山出于礼貌,让于吉的保镖也引他喝茶,他哪里肯多露面,拉抵帽沿匆匆走了。 前不久才见面的二舅跟灯笼厂厂长也来了,云山开玩笑请厂长随时准备送货,十五之前怎么也得再订一批,厂长拱手道谢,送上红包。二舅进店转了一圈,“唉,大哥是近水楼台呀,阿山,你下个买卖千万别把你二舅给闪了哈,我可有意见。” “二舅,有个买卖,还要请您参详,回头细说,你把钱可得留好了。” “放心,专等你的话。” 四方旅馆的老板和几个邻近商户也上门道贺。明月都一一记下。 云山觉得小姨那样的才华地位,屈尊给自己记账有点不过意,上前道,“小姨,受累哈,等你结婚时,我给你抬轿子送大礼包!” “少贫,一样你也跑不掉。今年的分红要是够用,来年我就结婚!” 云山立马压力山大,拉着春妮撤了。 最后来的两位也让云山想不到,竟然是魏大同和出摊的李老板。 一打听,原来李老板那晚巧遇云山后,就信了云山的劝解,没回老家,结果第二天夫子庙建商业街的通知就张贴下来,他也成功租到了房子。感念之余,四下留意云山的踪迹,就发现了云山的山月玉缘店。正巧,小魏魏大同听说夫子庙要红火,过来打算收回租出去的门面,碰到了他,随他过来一瞧,竟是熟人,就有点不好意思。跟云山解释说那两块玉还在,之所以压了点价是因为不打算马上出手,毕竟是新玉,还没有权威的人推荐,纵然质量不错,价格也上不去。云老板若是觉得不妥他可以退货。 云山岂是出尔反尔的人,两人互相欣赏,交换了电话,约定互相提携,一起发财。云山说有空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我们缘份匪浅了。 按欣然的计划摆出的四块小的蒙山玉,在正式营业后一会儿便卖光了。人民医院俩医生一人一块,买完要了云山的电话便走了,午宴来不及参加,回去得上班。另两块不是书协就是作协的人买走了,因为他们中有人就知道于老本人就买过。店长翠花亲自负责新玉销售的,她给每块玉都放进首饰盒,装进包装袋。笑眯眯收入六千块。 吃了半上午糖的围观人群见仪式终于结束,蜂拥入店。门口有承诺告示呢,新玉也有,古玉也有,都是真品;还有如今不容易买到的高档雨花石,价格不贵,马上阳历新年了,买点放到家里点缀,多显喜庆;特别是做工精巧的雨花石坠子,给家里小孩子挂脖子上当新年礼物,排场得很!还有包装袋呢,五彩云霞牌的,拎出去倍有面子!不买也不亏,进去看看漂亮的营业员也赏心悦目不是? 不少正在装修的商家也来店里转悠一番,学习一下人家是怎么卖东西的,再买两件回去研究研究,看能不能模仿或者找到相同货源,不也能赚一笔吗?还有来‘上货’的,大红灯笼不贵,6块钱一个,我买百八十个,阳历年卖,一个挣二三块不难?五彩云霞牌雨花石5块钱一颗,我买它百八十颗,过年卖,一个挣二三块不过分?李老板就是这么想的,他一次性买了二百个灯笼,二百颗高档雨花石,乐呵呵地走了。 珍宝舫的午宴还没结束,轮到翠花过来吃饭,她悄悄告诉云山,东西怕是不够卖,咱们的价格可能订低了,现在玉卖完了;一千颗优质雨花石卖完了,一百五十条花石坠子,还剩二十来条;灯笼除了给小姨留的那一千个,也差不多了,架不住周围的人来‘批发’呀,明天说不定别的市场也有人来‘批’呢。工艺马,只剩一半了,你还想等到过年卖呢,估计也就是天的事;还有老家运来的手工品,明天得少上点,人家买去了,加点价照样卖,都是稀奇玩意,又不重样,一件卖三十我看也卖得动;现在就是夜市淘来的那些古玩剩得多,不过它们贵,卖一件是一件;这半天营业额快四万了!快想想办法,明天怎么办? “灯笼和工艺马不怕,厂长就在这喝酒呢,一个电话,明早就能送到。小姨那一千个灯笼可以先卖。不用涨价,这个以后也不可能是主打货,就当给大家发利市;雨花石咱们有的是,也不涨价,明天让满仓开车去江北去收,那边还是论袋卖的;坠子没多少了,以后可以涨,二十涨到三十还是五十,你来把握。老家的手工品明天不卖了,留到春节。赶在这个当口,品种还是得多呀。我知道怎么办了,你快吃饭翠花姐。” 客去主安,书协、作协的人先后告辞,白姐上前每人送上一条雨花石坠子,包装盒包装袋一一当当。于吉一家随后告辞,留下四个保镖听用,云山亲给佟阿姨奉上一块上品蒙山玉,闲时赏玩,于吉是行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欣然上前小声嘀咕,“爷爷不让送玉的你忘了?我们家什么玉没有?”,云山笑着道“阿姨给的红包太大,我没有别的值钱东西。知道你家玉多,镇角石都是上等翠。”云山一直送到车旁,才挥手告别。 云山见灯笼厂王厂长跟二舅在喝茶了,便上前再次感谢厂长两次送货,为自已节省开支不少。 “小云老板,我瞅着都红眼,感情我是在给你打工啊,看这货走的!我都忍不住想在这开个店啦。” “您是大老板,这点小地方哪入得了您法眼。还得请你支持呀,明天还得送五千个灯笼过来,顺便帮忙带两千个工艺马,一会唐店长(翠花)跟你汇报一下具体要哪些规模,您看行?”云山感觉自已的嘴皮学溜了。 “这已经下午了,叫她过来,我好马上打电话回去。”云山喊翠花过来带他到店里去了。 “二舅,先说个事哈,看着没,货不够卖,您跟跟二舅妈说一声,让她帮我再找点货过来,折扇啊,香囊啊” “有点文艺气息的呗?”董明昀比较斩截。“没问题,二舅妈没空的话,让你堂姨明秋办,她没啥事,这些东西她门清。你刚才说的买卖是什么?” “这个事目前只是个想法,过了年我是一定要去弄的,建材厂,您看看,到处都在铺路盖楼,大舅说国企不够用,私营厂还太少,你晚上不走的话我们再细聊。” “成,这个事听上去就不赖。你大舅啥事都跟你说,从来不跟我漏个音儿。”董明昀扭头看了眼正陪南、梁二老的大哥。 谈完正事,云山过去陪南梁二老和干爹,请大舅歇歇,顺便到店里看看有什么要调整的,小股东的意见也得尊重啊。 “阿山,爷爷我是开了眼了,你这才出来多长时间,竟然铺了这么大一个店,我还当是个小铺面呢,竟然是上下两层楼呐!早知如此,我跟你梁爷爷给你多上点货。”南爷爷笑得很慈祥,略有些发福。 “南爷爷,还不是靠你们跟大舅二舅帮忙,不然也弄不成。你们带来那些太贵,还没敢上架呢。对了,您那一大箱宝贝,都封在二楼呢,我帮飞哥保管着,还有他那箱石头,现在可都值老多钱了。” “爷爷是怕了,这些东西我不敢挨,你飞哥是军人,还要那些干什么,我早就说过,这些东西都交给你处理。你是我徒孙,有责任把它们处理好。” “现在不是处理的时候,大舅是这方面的行家,他讲古玩交易政策正慢慢放开,古玩价值越来越大。我自已也有不少藏品,都没动呢。先放着,每放一天,可能就多出一万块钱。”云山想跟南爷爷说明它们的价值。 梁老头插话了,“阿山,你在商言商,没问题。我跟你南爷爷不缺钱,他的病人多,我的弟子多。气功协会每年发我十来万的补贴,他不爱张罗,一年也有十万的外找。给你你就拿着,也没肥了旁人。”说完直挤巴眼睛。 “就是这个意思。”南老头也不理梁老头的小动作。 “爷爷在信里说了不少挣钱的门路,我还一个没用上呢,这些宝贝卖一个就少一个,不是挣钱的法子。我有些计划了,现在说还早,以后再跟你们讲,反正我现在不会动它们。” 潘良驹问,“阿山,今天开门红,店算立住脚了,只要周转着就行了,下一步准备干啥呢?” 第69章 春妮的最深印象 干爹潘良驹问下一步干嘛,其实是基于惠民经营部的经营状态问的。云山知道自己其实离下一步还有些距离,毕竟货源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古玩现在又舍不得动,离站住脚还早呢。不知道于吉叔叔的话是玩笑还是真的,他能支持到什么程度呢? 云山沉吟了许久,才回答了干爹的问题,“想搞建材,石子水泥之类的建材对技术要求不高,有机器加工就行,跟卖玉差不多,谁先抢着就是谁的。现在还搞不了技术复杂的。” 潘良驹听了云山的话其实也挺受启发,自己下岗后搞老本行,并非出于什么考虑,纯属做熟不做生。听云山的意思,搞建材也只是过渡,将来还是要搞技术的。那自己的下下一步呢? “你已经往前考虑好几步咯,干爹也一直在想下一步,但是没有突破,你要有啥好主意也跟干爹说说,我这脑子现在局限性太大。” 可能因为心情好,精神放松,云山随口说了句,“你和干娘都在农业部门,你们可以搞苗圃绿化呀,昨天我跟满仓哥买了二十来盆花,花了一百多块钱。在雨花台旁一个村子里,大概有五六亩地,用大棚罩起来的,里面有井有灶,暖和和的,得有几十种花木,长得可旺了,外头的人排着队买。满仓哥喜欢跟人聊天,了解到一开始是老板自已栽培,忙不过来以后,雇了三四个老花农干活儿,自已只管在城里找客户接生意就行,都是现金交易,成本不高。我看这个活儿能干,现在到处都在租门面、开公司,家家都得买些喜庆喜庆。干爹你在兰陵城认识的老板多,技术方面更不用愁,干起来还不简单?还不耽误你卖农药化肥。” 潘良驹听了暗暗点头,出门长见识,真是一点不错,自已搞化肥农药无非是赚点差价,如果搞个苗圃,有农业局的技术保证,自已就是源头,谁能竞争得了。“听你这么一说,是个买卖,现在外出打工的多了,不少地荒在家里,与其被村干部骂,还不如承包给我来搞点经济作物。回家我试试看。” 南老头也道,“啥生意都是先干先得,你把客户先抢下了,只要东西质量不落下,你就一直赚钱,别人想插一杠子都难。” 众人闲谈议论,不觉得天已擦黑。灯笼厂王老板前来告辞,说已经详细跟厂里交待过了,货明天中午前送到。云山让翠花给王厂长先预付一半货款,二舅要到大舅家住一晚,王厂长自己先回。 晚上董明暄要请南梁二老及妹婿和老弟,南梁说岁数大了,不禁折腾,想早点休息,明天坐飞机回京,春妮得上学。刘慧芳给春妮包了个红包,董明暄表示有机会进京的话上门拜访,把上次云海送他的茅台从后备箱中取出两瓶给二老,说晚上喝点软和软和身子,梁老头顿时喜笑颜开。 众人都安排到了四方旅馆后,董明月去了金陵大学,潘良驹和董明昀跟车去了董明暄家,吃完晚饭还回来和云山再聊聊。 云山终于回到店里,见没有客人,先给大家每人发了一个百元红包,众人乐坏了。“今天开业头一天,大家辛苦一下,再坚持一会,到六点再下班,以后就是倒班,唐店长都跟大家说过了?好,中午大家轮流吃饭匆匆忙忙的,待会儿唐店长安排大家到珍宝舫吃个晚饭再走,好?”众人纷纷说不用,说要回去跟朋友分享。尤其几个大学生,高兴得眉飞色舞,几天时间就挣了二百块,一个月的生活费呢。 翠花拿来流水账簿和上货表、出货表给云山看,嚯,四万二千五百多的营业额,钱也都码好扎紧,云山让明天一早全额存入银行,每天的上货表、出货表要整理成册,需要用钱从账上取,凡公司花费,全部登记入账,自已忘了的,翠花要提醒。 转眼六点到了,大家锁柜交钥匙,换衣服下班,周姨的饭盒也到了,是翠花满仓和白姐他们几个的伙食。他们还要盘点、整理、上货、打扫卫生。周姨也欣喜地领到一百元红包。 云山在等时志银,说好晚上要付他五千余款的,他自已身上有钱,奖金还剩不少,还有佟阿姨的超级大红包两万! 六点半时,时志银开车来了,还带了两个人。 “恭喜,云老板,我来晚啦,补上红包!”时志银潇洒地将一个厚厚的红包丢在柜台上。 “嚯!感谢感谢!翠花姐!这位是时志银老板,他送的红包!记上喜簿,给时老板送回礼。” “不用。带两个朋友来看看,要去夜市看古玩的,我说夜市的东西哪有个准谱,这里的都是真货。” 翠花还是装了一个坠子给时志银,然后上前带两位客人看古玩专柜。云山掏出五千块递给时志银,后者也不清点就装入口袋。“云老板,这颗雨花石不起眼,经你这么一刻,我怎么感觉这档次比玉还高了呢,你这刀法很奇特呀,咋打磨的,得费多少功夫,值当的吗?”时志银打开回礼盒饶有兴致地把玩着鸡血红的坠子。 “用心打磨呗,来小店的顾客就是我们衣食父母,不用心哪成?”云山才不会透露电动雕刻打磨机的事。 “啧啧,这小盒儿、小袋儿,生意做到你这个份儿上,才叫良心买卖。”时志银由衷赞叹,把坠子戴到了脖子上。 “本该如此。时哥,你上回说那两个黑瓷罐是怎么回事的,让我别动。”云山想起这一问。 “我看罐里儿,是北宋瓷,看罐外,是明代的土釉,没弄明白,估计外头被人包了一层,不大好去掉。宋瓷什么价,你知道不?俩罐子得小二十万。可惜被涂坏了。你别急着出手,说不定以后好处理。” “行,听你的,处理好了我分你一个。”云山淡然说道。 “老板,这几样我们都要了,这十个坠子也要,给孩子玩。” 翠花给取了出来,原来是来自谭家园和夜市的玉件,有所谓宫里出来的货,鼻烟壶、扳指、玉嘴茶壶等,也有红玉朝珠、玉帽牌等,云山对那串朝珠印象极深,八百收的,只有三分之一是红玉珠子,云山向两们客人指出了这个问题,请他们考虑好。二人哈哈大笑,说他们都知道,买来送礼的,并非为收藏。说罢掏出四千柒佰元交给翠花。“可惜,你这里东西虽然不错,却没有上等货,和玉呀云翠呀之类的,古董也少些大件,至少得弄两个香炉放到柜上,把档次提上来。” 时志银一笑,“两位哥哥,云老板有的是好东西,今天这都下班了,你没看放山月玉的架子已经空了吗?好古董他有的是,你想要哪一类的,或者更具体点,你想要啥,他明天给你留着。这种顶级货没有摆一柜台让你挑的,两位哥哥都是行家,我说的对?” 二人称是,说这不是着急要去九江吗,哪有时间等啊?听说有个领导喜欢香炉,家里收了不少,想要个唐宋的,都知道香炉这玩意越近代品相越好,唐宋都上千年了,就是有也不怎么好看呀。云老板,有唐宋的香炉吗?铜的玉的陶的都行,只要是唐宋的、品相不差就行,我们最低出十五万。你这要是没有,今晚之前能帮我们找到,给你二千块信息费。 云山请两位稍等。他先给大舅打了个电话,把客人的要求说了,问他有没有,大舅说有但是他不卖,给了他一个电话,让他问问。云山一看,电话就是魏大同的,打过去一问,魏大同说有个南宋铜炉,也不问这边客人出多少价,直接给出了十三万八千的价格,少了不卖,多出的他也不要。云山电话也不挂,告知客人是南宋铜炉,见二人喜出望外,便跟魏老板说请他送货过来。 搭了句嘴,挣了一万四,云山分时志银一半,后者收了三千五,皆大欢喜。客人打车走了,时志银跟云山口头约定,他以后淘到货直接送到山月玉缘,保证让云山有钱赚,自己图个效率,省得自己一个个的找客人。时志银走后,云山把这笔意外收入也交给翠花记账。 打电话到欣然家,没人接电话。估计都去医院了。 回到旅馆已经七点半,这回真是家人相聚了,云山一脸的愧疚。 “阿山,你也别过意不去,我们昨天到了之后,把金陵名胜都逛遍了,好吃的,也吃遍了,明天我们自己走,你啥也不用管,该干啥干啥。爷爷们是彻底放心了,你已经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了。只是希望你有空时,打个电话,写封信来,让我们知道的欢喜、你的难处,我们虽然不能陪伴你,也帮不了大忙,但是还是能出出主意,想想办法。以后有机会了,就来京城,一些事,总归要了结的” “南爷爷、梁爷爷,现在交通方面,见面容易。京城我一定会回的,那里有家,有你们,我想按爷爷的期望,有所成就,自然而然的回去,我估计这个时间不会太久。我跟父亲也约定了,他也希望尽快一起回去的,你们放心。” “山哥,带我出去玩玩,我想看看金陵城的夜景。”春妮不想太沉闷。 云山拉着春妮的手,带上了大黄,就像小时候一样,走进了车水马龙的中山南路。 “小妮,昨天去了哪里?”云山问,他怀疑梁爷爷是故意安他的心。 “去了玄武湖、中山陵、雨花台,还有湖南路,在那里吃了好多小吃,爷爷们还喝酒了呢。” “在京城常出去玩吗,都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你住的地方离天安门远吗?” “京城好玩的地方多,像长城、昆明湖、天地坛等等,不过我都没怎么去,其实我连方向都搞不太清楚呢。咱家离天安门远着呢,我也就是学校组织去过两次,爸爸回来后带我和弟弟去过一次。” “哦,你还有个弟弟?你爸爸妈妈在哪上班?” “对呀,我还有个妹妹呢,是南伯伯家的。弟弟叫望京,妹妹叫春燕,他俩是两个小跟屁虫,天天粘着我,我做作业都不安生,不过,他俩都听我的话,我让他们写大字,他们就写大字,让他们吹笛子,他们就吹笛子。我也挺喜欢他们的。不过,山哥,我总觉得弟弟和我长得不太像。” “哦?听一个朋友说,家人们分开时间太长的话,慢慢就不太像了,而即便不是一家人,住在一起久了,也会长得相像的。我觉得你跟我就长的挺像。” “我也这么觉得。爸爸动不动就对弟弟吹胡子瞪眼的,小望京三天两头跑到我房间里避难,讨好我。爸爸妈妈还有南伯和大妈天天夸我,说我奖状真多,比他们小时候四个人加一块儿都多,让弟弟妹妹向我学习。其实,他们不知道,我是在向你学习呢!” 云山静静地听着看着,春妮的脸上洋溢着被宠爱的幸福,他很赞赏南伯和梁叔他们的做法,对他们的印象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哥哥现在不上学啦,不过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进校园学习,不然怎么给你榜样呢。对了,小妮,听大人们说过飞哥的消息了吗?” “听过两次,他们只说大概方位,不说具体地方。一回说去了西南,还有一回说去了东南亚,我问他们到底到哪儿了,他们摇头说也不是很清楚。我猜飞哥一定是那种最厉害的军人,男同学都管他们叫特种兵。” “对,飞哥一定是那种王牌特种兵,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跟我们联系呢,他有秘密任务。飞哥以后如果往家里打电话的话,你记得要告诉他我的电话号码,好?” “好,当然会。” “小妮,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 “你要是一直在金陵的话,我就考金陵大学,你要是回京城了,我就考京城大学。好不好?”春妮眨着明亮的眼睛看向山哥。 “当然好。不过,小妮的人生应该由自已作主,不该受到别人的影响,你以后的成就可能比我们都大呢。” “你又不是别人,行,我听你的。”春妮的声音还像小时候一样好听,脆脆的。 “小妮,还想回云崖村吗?” “要是自己,我不想回,要是你们都回,我愿意。不过偶尔能回去看看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还有人认识我们吗。” 是呀,如果就这么回去,应该没有人再认识自已了,但是为啥自已内心深处是宁愿回到云崖村,也不愿去京城的呢?肯定不只是因为吴月。 “小妮,你对云崖村最深的印象是啥?”云山想印证一下。 “嗯,那天晚上,从桃花涧下来吃烧烤,站在小石闸那里,天空是真好看,像巨大的水晶穹顶,笼罩在群山上头,满天星斗闪烁,神秘又高远。印象可深了,就是有些词是我后来慢慢加的。嘿嘿。” 云山怔住了。 第70章 于吉的生意 “那天晚上,星星好像伸手可及,特别美!诶,山哥,你怎么啦?” “哦哦,没事。你说得那么美,我都走神了呢,确实是那样的。以后有机会咱们再问问飞哥和兰玉,看他们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嗯。山哥,下午我听到明月阿姨跟刘阿姨小声嘀咕,说你八成谈对象了,不然怎么突然打扮起来了呢。我也觉得你现在很时髦,山哥,你是谈对象了?” “我遇到了一个好朋友,她爷爷和你云爷爷是老同学。她特别聪明,开店的事她帮了我很多忙。小妮,你刚到京城时是不是很多东西不认识也不懂?” “是呢,三年前我们分别,你去潘伯伯家,我跟爷爷们去京城。我头回见电话、电视机还有电风扇,都不会用,可丢人啦。山哥,你刚来金陵时是不是也这样?” “对呀,我也是。不过这趟来金陵,电话电风扇这些我都会用了。但是我不会着装,就是打扮,也不会聊天,不会经营,很多东西都不懂,那个朋友她就都教我,甚至还教我英语。她是沪旦大学毕业的,比我大几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谈对象,反正我挺喜欢她的。”说完,云山自己有点脸红,在欺骗小朋友嘛,明明自己在老家还有女人。但是这个怎么和小朋友解释嘛。 “是今天那个穿米黄大衣的漂亮姐姐?”春妮很笃定的样子。 “咦,小妮,你怎么知道的?”果然女孩的心都灵得很。 “我看出来啦,跟你站在店门口的时候,她总出来看你,我看她一眼,她就不好意思的转头了。我也挺喜欢她的,对了,她还给了我一个笔记本呢,封面上有《金陵日报》四个字。山哥,你有没发现她和小岚姐有点像,你就喜欢这样的?嘿嘿” “这哪跟哪呀,小岚是妹妹,你也是,这不能瞎比较啊!” “那山哥,你是只喜欢姐姐,不喜欢妹妹吗?” “是两种喜欢,她是朋友,你和小岚是我家人。现在你和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住一块儿,该明白对家人的喜欢是啥样了?” “我早就明白!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跟你和飞哥住在一个院的日子。” “对呀,我们也是家人。是老家人,他们是新家人,哈哈哈哈” 云山在路边买了一大捧烤串,羊肉、鸡翅和脆骨的都有。大黄也有份儿。兄妹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忆着在老屋烧烤和在小石ulk闸扑野鸭的趣事,一直走到新街口才返回。 明月和明昀已经回来,陪南梁二老闲聊呢,见春妮回来,各包了红包给她,夸奖勉励了几句后与云山一同到他房间。 “阿山,建材厂的事你打算怎么弄?”二舅问。 “我打算用现有的大工建设买个建材厂,前两天看了大舅给的收购指南才将将弄明白,现在不少国营厂子亏损严重,政府允许私人承包收购,只要能保住大部分人的饭碗就行。二舅你要是感兴趣,就在金陵多待几天,在指南里头找几家业务单纯、往来账少的厂子,询询价,合适的话我们就出资买下来,原来的人能用咱就接着用,不能用的话就换,趁大舅还在金陵,让他介绍几个技术员来。然后小姨,嘿嘿,您受累,开发区那边建筑工地多,帮我们介绍几个,差不多就能转起来了。大工建设就有工程车,运输不成问题,招几个司机就行。这就是我的想法。”云山是有准备的。 “这就清楚多了,你大舅对我加入是不提倡、不反对,只说我一个搞教学的来做什么生意,大老远的。是这样,阿山,这个事儿不复杂,我知道现在是做生意的好时候,得投点资不是?但是呢肯定没时间泡在这里。对你我无条件信任,我只有六万块钱,你到时看着给我一两个点的股份就行,盈了自然好,亏了我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其他方面你就能者多劳,就这个话,钱给你,明早我一早就走,你也不用送,该干吗干吗。”说罢,董明昀从黑提包里取出整整齐齐的六万块。 “唉,你们天天就知道用钱打击我,欺负我这个穷人,我就不给你们介绍活儿。”董明月故意怄二哥。 “小姨,我俩合伙呀,我出钱出力,你只出力,我的份额里有你三分之一,你们看合适不?”云山跟小姨亲近,而且大舅的指南里提到了开发区的建设工程是未来业务的重要方向。 “大外甥,小姨看好你,成交!”明月半开玩笑地就答应了。 “大工建设是大舅给搭好的,费心劳力,建材厂他必然得有份儿,到时看看收购花多少钱我们再最后定份额,行不?” 这个自然都没有意见,那个年代很多企业刚起步时就是这么粗放。谁也预料不到,这个小小计划将来会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 半个多小时搞定大事,各自回房间休息。 云山见南、梁二老、玉柱叔及春妮的房间均已熄灯,自已悄悄地回到了商业楼二楼,取出企业收购指南又详细看了起来,大舅给他列出来的意向收购企业不光有建材厂,还有汽车运输厂、建筑设备厂和建筑安装厂等等。根据爷爷信里的指导,建筑设备厂是技术含量最高的,是最容易产生利润的厂,但是技术含量高的厂,用大舅的话说,技术不能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容易出问题。要么得自已懂,要么有靠得住的人懂,否则就不真正属于自已。 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特别是工程和机械,看来不上学是不行的。云山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近期要做的事。 次日一早,与二舅小姨道别后,云山把能买到的所有金陵特产都买了个遍,一式三份,三个孩子嘛,然后叫车把二老、玉柱叔与春妮送到大校场机场,依依不舍地告别。 从机场回来,云山直接去了人民医院,于老尚未出院,不过言语无碍,正与查房医生聊天,只不过左手和左腿动起来吃力,医院建议住院康复治疗。 云山进入病房后,被医生认了出来,纷纷来请教他是如何让颅内的出血快速排出的,云山先跟于老打声招呼,然后道:“这个事对我来说不难,对你们而言就太难了。针灸之术,用针的长短、入穴的深浅、劲气的导入无不有复杂的要求,前两条你们勉强还能习得,而内劲,要是没有十年以上苦练的话是出不来的,没了内劲导入,淤血不可能快速排出或者吸收。所以,不是我藏秘,确实是为难。”众医生只好作罢。 “于爷爷,依我看,您也不必在医院里康复,多闷呀,回家我再给你针1-2次,也就好了,让于叔他们来接您回家。” “好,好,那敢情好,我让护士打电话。” 于吉也很高兴,他带了两个保镖亲自来接了老爷子回到自已家,万刚和另两个保镖却不在。于老针灸过后,又熟睡了。 “我在云南那边有个加工厂,买了玉石后,或加工,或不加,卖给各大城市的客商,你如果没有货源,我可以给你供货,不过呢,你是开店的,最好自已加工打磨,这样利润会大几倍,店规模不大,你不用天天守着,有的是时间学习,你看怎么样?”于吉亲自给云山沏上茶。 “感谢于叔,这样小店就真正活了。于叔,你的玉石是在当地买吗?” “云南玉矿多,不过玉质量一般,卖不上价。它南边的缅甸玉质好,我呢,辗转也从那边进货,费点事,但是挣得多。各有各的难处。怎么,你想去看看?” “有机会去看看也成,现在没打算。于叔您在沪海没生意吗?”云山记得欣然跟他说过,沪海她家里的玉石也很多。 “沪海的生意不这么做,你年轻,知道未必是好事,以后你会了解的。”于吉尽量婉转地拒绝了云山的打听。 “于叔别误会,我不是想打听什么,只是想学习点经验”云山其实是想告诉他院子里的石头是块顶级好玉,又怕说了会让对方折面子。 “叔叔当然知道。沪海的生意风险太大,我也很久不做了。对了,云山,明早我就回沪海,有生意要处理,你佟阿姨更忙,也得回去,这边老爷子的事,你再操点心。你自已有什么困难跟你欣然姐说,钱呀物呀,都不是问题。到沪海后,我会派人跟你对接交货的事情。” 从于家告辞回店,云山轻松了许多,终于解了货源这个燃眉之急。不过还不够,货源得多几条路。 上回跟吴月通话后,自已对兰陵话生出一丝别扭的感觉,让云山心生警惕,这才多长时间,承诺吴月的话言犹在耳,这就心生嫌隙了?那一年之后还接不接呢? 拨通了村部电话,这回是她接的,“喂,都收到了。不过现在天气冷了,打工的回来了,家家都不缺钱用,俺哥说货不好收了,你别汇钱来了。我都知道,先这样,好,挂了。” 干巴巴的语气,桃花涧的口音,云山的心腾腾直跳,这是怎么了?李大柱还没回来吗?她婆家的人为难她了吗?不对,她说她都知道,一定是旁边有人?肯定是。 云山刚放下话筒,电话又响了,“吴月,呃,欣然,啥事?” “怎么怪怪的,吴月是什么,背什么诗呢?你们把爷爷接回家了?我刚去过医院,护士说大前天来的那个小伙子上午把人接走了。” 云山于是把过程给她讲了一遍。 “我爸我妈明天要回去了,你今晚来吃饭不?另外,你的英语课落下不少天了,明晚来家里上课。”欣然的前半句还含情脉脉的,后半句突然严厉了。 “我今天跟叔叔阿姨道过别了,而且看叔叔的样子晚上还有事,我今晚就不去了。明晚得上课,单词又忘了不少哩。”云山当然明白欣然的心意,不过才和吴月通过电话,他装不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 “你旁边有人?好,先不跟你聊了,明天见。”欣然挂了电话。 刚要下楼吃饭,电话又响了,“哪位?” “刚才村长跟主任在旁边呢,把你吓坏了?别再寄钱了,现在不好收了。化妆品我昨晚用了,真好闻!就是这边从来没人闻过这种香味,白天抹上了不得叫人指点呀,说男人也不在家,抹给谁闻呢?” “唉,管他们呢,人太闲了就爱生事。你男人还没回来?”云山想开个玩笑。 “别开这玩笑,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没男人!李大柱还没回,听贺石头说他跟李占林去满洲里挖煤了。人家都说下了煤矿,半条命就算送出去了。主要是李占林心肠歹毒,大柱身上有钱,他没钱,说不定他是要卖了大柱。我虽然跟他没有感情,也不想小山没了爹。” 这跟云山的推断不谋而合,打听说李占林去了东北,云山就猜出来李占林在打他侄子的主意,果不其然。“怎么没人拦着呀,这些人哪个心里没数,都见死不救?” “疏不间亲,他们是亲叔侄,谁想当恶人?再说,日子恁无聊,哪个不想看景呢。” 听不出吴月伤心,但是的确很无奈。 “都是猜测的,也未必会这样,再等等看。我跟你说,昨天一天的营业额杂七杂八加起来有五万多呢,看这势头,年前年后还回不去,要不接你来金陵?”云山并非曲意,他想如果吴月能来,自己的心也就踏实了。而欣然,自然也就明白了。 “看来这步是走对了,要是在老家,上哪能干出这么大的买卖。云山,好好操持,别松劲儿。我倒是想去,可大过年的,也不能把小山一个人丢在家里。如果带过去,你跟你干亲们怎么解释?是没结婚就有的孩子还是女人带来的孩子,对?先啥也别想,把正事先办好,我在家等你,哈?” “行,我会好好经营的,你也别太当回事,李大柱能回来和离最好,不回来,也妨碍不了我们,你等我。” 挂了电话,云山的心情一点儿也不轻松,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话到底是安慰吴月,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71章 雨雪连绵,好事有仨 下雪了,越下越大,不像兰陵,雪粒儿干爽爽的,金陵的雪花儿又大又重,落到地上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水。 街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屋里也一样冷,翠花、白姐她们也穿上统一的红色滑雪衫,但仍然冻得跺脚。店里没有客人,二人凑在一起看报纸,“我的妈耶,陈金标在家门口被打碎八颗门牙,行凶者似是专业拳击手,这是什么人干的,下手真狠!”白姐就是城南人,陈金标哪个不晓得。 “这个人很出名吗,那以后得叫陈金牙咯。”翠花并不认识。 “看标题嘛,五星电器老板诶,金陵首富,不然就能上报纸啦!四个保镖全都受伤倒地,真狠!” 云山正好路过听到,拿过报纸看了两眼,上楼去了,心说正想扎他屁股呢,被人抢先了。忽然想起昨天在于家并没看到万刚,不会是他干的?他有这个实力!没想到,欣然爸爸的手下有这种角色,那于叔自己呢?怪不得欣然不怎么提她爸爸。或者于爷爷也不喜欢他儿子,要不然祖孙二人怎么另在金陵定居呢。欣然会知道这件事吗? 打个电话问问。接电话的却不是欣然,对方说不是正下大雪呢吗,欣然做街头采访去了。这大冷的天,做街头采访?云山想起欣然冰凉的手来。 “满仓哥,满仓哥!”云山一早没看到满仓,他想让满仓开车带他去城北蓝天集团那边。企业收购指南提到的十家建材厂里,其中有两家属于蓝天集团,是离夫子庙最近的了,雪天无事,不如实地考察一番,反正于叔的人打电话对接也得到下午。 “老弟,我在库房呢,昨天的灯笼到货,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我刚理完。啥事?” “没别事的话,我们开车出去看看?” “看啥嘞,外头下雪,又湿又滑,趁身上正热乎我还想刻些雨花石哩。”满仓以为云山要出门闲逛。 “有正事,你以为我出门闲耍?走,好哥哥!” 一路行一路滑,二人驱车来到中央门外的幕府山下。 “老弟,这是什么地方,又荒又破的,这里有玉?”满仓呵着冻得通红的手问道。 “这里有石头没有玉。机器停了吗?怎么一点声都没有,我上回来机器还转着呢。” “就那个大棚子里的?机器干嘛使的?” “碎石机,传送带。那堆石子不就是工地上用来铺路的吗?回头,我们进办公楼看看。” 没人管,也没人问,二人进了集团办公大院。灰色的办公楼里静悄悄的,正对着门的是个木制楼梯,左边是包浆厚实的扶手,裂着挺宽的缝,右边靠墙,墙上挂着一溜儿四五个木框,框里头箍着印有集团规章制度已经泛黄的纸,有个木框显然是钉子松了,看上去摇摇欲坠。左手边是黑洞洞的走廊,廊顶是有灯的,但是没开。 上到二楼,某个房间里隐隐传来乒乓球撞击球案的声音,还有激烈杀球的呼喝声。 “劳资处、财务处、团委,这是活动室,这才十一点,就开始活动啦?”满仓嘟囔一声,云山推开活动室的门,嚯,里面有不少人呢,中青年都有,每人抱着个大茶缸子焐手,看样子在排队等轮换呢。没有人搭理进来的俩年轻小伙,都在认真地计着比分。 “大叔,请问总经办怎么走?”云山恭恭敬敬问了一句。 “四楼,里头倒数第三间。”比分领先的那个横拍选手答道。上头有门牌呢,又有人热情地回答。只要不影响他们的轮换,赶紧走才好。 云山领着满仓沿楼梯而上,遇到两个中年妇女拎着菜篮子匆匆地走进三楼某个办公室,然后,整个三楼便也没有声音了。四楼的装修比较考究些,实木的墙裙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会议室、阅览室、总经办,到了。”满仓指着门牌道,云山轻轻敲了几下门,没人应。“老弟,锁孔挂着钥匙呢。是忘记拔了?”满仓提醒云山,云山一看果然,于是帮忙给拔了下来,凝神感应了一下,里头有人,还不止一个。 轻轻推门进去,硕大的办公桌里头并没有人,桌子一角有个电热水壶,壶嘴正向外扑扑地冒着热气,壶盖‘当当当’地跳动着。 “咦?人呢?”满仓有点憷,想回头。云山眼尖,原来靠办公椅那边的山墙上还有个门,有内室。他把钥匙放到办公桌上,故意发出‘哗啦’的声响,突然‘内室’传来一个男人威严又略带紧张的声音,“是谁?”,接着是一阵‘噔噔噔’高跟鞋的声音,云山停下脚步,略等了一会儿,见一个黑胖子从内室走出,边走边理着毛衣,没穿外套。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偷东西的,干嘛拿我钥匙?快走,不然我叫保卫处的人来哈!”黑胖子的口音不像是金陵的,带着沉重的鼻音。 “别误会,您是李总,我们是来找您谈点事儿的。” “什么事体,你们两个小年轻能有什么事情找我谈?快走!” “李总,是关于建材厂承包收购的事儿,我们来想和您谈谈。” “扯淡,建材厂转让是冶金厅管的事,跟老子有什么好谈的,滚!” “老弟,咱走错衙门了?他娘的,那个黑胖子不是好东西,上班不好好上,躲在屋里睡觉,怎么听着里头像是还有人呢?”坐在蓝天集团对面生活区的小炒店里,满仓一脸的郁闷加疑惑。 云山笑了,这个满仓老哥。“走错了,我大概没看全,收购指南的反面可能还有一行字。搅了人家的好事,能不生气吗?满仓哥,咱们在这吃午饭,这家看上去还挺干净的。” “搅了什么好事?你是说里头是个真她娘的不要脸!”满仓豁然明悟。 小炒店里渐渐上了人,多数都穿着矿工棉、矿工鞋,仿佛都是一个师傅教的:耸着双肩,两手在口袋里插着,迟疑地坐上冰冷的凳子,有的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瓶洋河,有的摸出一盒哈德门。只一会儿,不大的店里充斥着刺鼻的烟味、酒味。 炒菜的口味相当好,点两个炒菜一盆汤就送米饭,满仓已经是第三碗饭了。邻桌两位大哥的酒下去大半后,话密了起来,声调也上去了,“妈的,老子就搞不懂了,以前到年底还有两个钱发年终奖,今年屌的嘞,还有十天就阳历年了,老子还有四个月工资没的发,这个年怎过噢!” “听讲机关上半年的工资都是贷款发的,你们还不错哦,发了八个月,我们机修厂就发了半年的,头头们没的心思搞生产,不是讲厂子要卖嘛,卖出钱给大家补发,我连襟在财务,他讲卖不出钱,机修厂都是干活的,哪有值钱的东西呀,地也不值钱,怎个卖法子?你们一分厂还好,只要石头给采,那就有钱。”机修厂的说道。 “有的多呢!钱?我们采石头给哪个?给建材厂对,按说建材厂效益没的理由不好!你看,大石头不用给现钱,小石子只管往外拖,外头工地又不少,那钱呢?钱呢?我跟你讲,那些个王八蛋收到支票直接背书到自已家去了,财务章家里有备用的,指着银行柜台肉眼能看出来?鬼哟!搞独立核算,搞自负盈亏,不就是把大的拆成小的,方便他们分嘛,哪个不晓得!”一分厂的脸涨得通红。 “真的假的,那你们一分厂不闹啊,与其卖给它建材厂,不如自已粉碎自已卖咯?建材厂不但没的盈余还欠你们债,老子就是脑袋想通的了也想不到呀!”机修厂的问。 “哥哥,你想不到的多呢!石头也快不给采了,听讲只剩五年开采期了,五年后,这块全部都得重新规划,蓝天集团估计就不存在咯。现在哪个还有心思干活,能捞一点是一点,仓库里配件、工具、柴油、汽油都往家里拖,白天你看不到人,夜里头忙着呢!”一分厂的有些醉了。 “乖乖!你不讲哪个懂,妈的,可怜我们还忙得跟三孙子似的,天天给这个总那个总的修大车、洗小车。”机修厂的道。 “还有更可怜的呢,你懂啵?大学生年年还往这安插,一年男男女女几十个,研究生、本科生、专科生,还都高兴得屁颠颠的,可怜不?要我讲真是伤天害理哟,人家正经八百的寒窗十几年哦!” “哥哥,走,打两圈去,操不了那么多心” 云山跟满仓像听相声一样,听两人白话得怪有学问。 “老弟,你能听懂不?”满仓问。 “是他们说的话还是内容?”云山问。 “当然是内容,俺现在也能听懂金陵话了。” “内容不是很懂,回去得问问大舅。”云山基本上能明白是什么情况,但是不想在外头多讲。 二人又一路呲溜呲溜滑了回去。雪小了,地上都是泥水,脚一踩噗噗响。 云山见白姐跟翠花的脸都冻白了,不住地跺脚,“你俩没吃饭?” “吃了呀,一个小时后就不管用了。这个滑雪衫太薄了,不扛寒。” “满仓哥,买两个大憋气炉子,楼上楼下各一个。活人还能给冻死?” “好,老弟。要我看不如买五个小的,楼下两个,楼上每房间放一个,不然又潮又冷,鞋袜洗了且着晾不干。” “你看着办,要不楼下放两个大的,或者四个小的。你们注意通风,也别烫到客人。” 翠花走过来跟云山简单汇报了下上午到中午的流水情况、以及三个大学生请假考试的事。“还有,于记者打电话到楼下,说晚上要赶白天采访的稿子,明早等着发,外语课推到明天。老弟,你学外语哪?” “嗯,得学,不然看不懂设计图。恐怕你们以后也得学。”云山挥了挥手,上楼看收购指南并专等上海那边的电话。 结果上楼没多久,接到了吴教授的电话:好事!四五家政府单位,新年要举办各类庆祝活动,需要大榜书,老家伙们都写不动,他也不行,只好交给小伙子啦,润笔还行,每家五百块,十来个字,文化共建嘛,也不好按市场价要,对?明天有空来一趟?云山自然答应。 挂下电话没多会,电话又响了,“云山啊,我是于爷爷呐,有个事,你愿意呢就来一趟,不愿意就算,我也没答应她。是民革的一个老朋友,半身不遂有几年了,他老伴儿呢,跟我也曾经共过事,上午来看我,就问起我也是脑出血,怎么恢复得这么好的,三四天就出院,还一点后遗症都没留啊。我就如实跟她说了,她听到就激动得不得了,非让我跟讲一声,说他愿出五万块六万也行,她原话就是这么讲的,请你给她老伴针一回,她讲老伴呢,就是当年没有做康复,才留下后遗症的,而且越来越严重了,特别是天冷以后,人一点精神也没有,她特别担心,他们的孩子在部队,不常回来,又不想进养老院,所以我就同意给你搭句嘴,成不成在你” 没等于老说完,云山就回话,“于爷爷,看您说的,我又不是什么名医世家,忙得没法分身,我有时间。他是您的朋友,夫人又是同事,我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嘛。明天下午我去趟书协写字,上午八点去您那里?” “好啊,要不是下雪,我觉得我都可以出门了,你明天来了后,我跟你一起去,也有日子没见他了,聊聊天兴许也能好些。” 放下电话,云山高兴得手舞足蹈,咱不要五六万,二三万足矣。不过是没康复好,大概率脑袋里没有问题,只是部分神经受损。打通脉络这正是咱强项呀! 正要烧水烫针,电话又响了,“云少,你好,我是于吉于老板的人,按他指示,有一批成品和料子需要发给您,具体价格都在货箱里。你听一下地址是否正确,确认后,一周之内你就可以取到货了” 云少?哪里的方言?是云山!云山乐得跳了起来,别看今天雨雪连绵的,尽是好事。虽然楼下一天没卖几件东西。 需要记下来,他拿来了日记本和笔。 第72章 云山施针疗沉疴 记过日记,云山拿出企业收购指南翻看了一眼,果然在蓝天集团等公司清单反面还有两行字,主管部门:省冶金厅,国有资产管理局;地址:建康东路11号;负责人及电话等等。他立刻打电话给大舅,把上午在小炒店里听到的话详细述说了一遍,董明暄立刻回道:“阿山,蓝天集团衰落的根本原因就是离退休人员包袱太重和采矿权余期无多的矛盾问题。事不宜迟,采矿权咱们拿不到,可以整体承包一分厂,并买下建材厂的实物资产包括厂房场地和机器,其他的一概不要,我跟金陵市相关方面的领导还有些交情,打声招呼,不过你的年纪太轻,去冶金厅谈收购有点镇不住场面,这倒是个事。我们一块想想办法。” “要是二舅去的话,是不是好点?”云山问。 “傻小子,那怎么行。再想想办法。” 大舅似乎对收购目标企业的场地特别偏爱。对了,爷爷在信里也曾说过,不论城市农村,土地这个生产资料都至关重要。 记下来,谈收购的人;土地很重要。 满仓的效率很高,下午就买来七个小憋气炉跟一堆无烟炭,立马就让后勤办的人给装上了,云山亲自检查了烟筒的密封与隔热性能,确保了安全后才让满仓生上火。后勤办现在越来越像个服务部门,商户营业到几点,他们留人到几点。装炉子的师傅说王处长被撤职查办了,家里冰箱、鞋盒到处都搜出了现金。 第二天,仍是阴沉的天气,云山练习完毕和满仓翠花简单吃了早餐,背上针药箱,骑车来到于老家,老爷子正在和保姆说话。 “于爷爷,欣然姐昨晚没在您这住?” “昨晚打电话来了,得在社里加班。这两年都这样,到了年根底事情就多,她们年轻,活儿都得她们干。英文学得怎样啦,没怎么见你过来嘛。” “学了就忘,这几天事多,没功夫背诵,有机会还是得去上学,学校里气氛好。” “这个容易,我跟金陵大学、东方大学的校长都是好友,你想上学就是一句话的事。看你是想学文哲还是学理工。” “文哲是啥,理工是啥?” “文哲就是文学哲学、政治历史、商业经济之类,是金陵大学强;理工就是物理化学生物、建筑机械电子之类,那东方大学强。你是想学文?”于老猜云山想学商业经济。 “我想学建筑跟机械和外语,我觉得这几门学科特别重要,而且以后经常用得上。”云山道。 “行,我知道啦,下午我跟两个老家伙都提一嘴,咱想去哪上去哪上。至于能不能有学历证书,就看你自己喽,呵呵呵呵。” “那个无所谓,能学到东西就成。于爷爷,您是什么学历呀?” “我的学历就是大学本科,退休前评为二级教授,都是形式罢了,爷爷也不在乎那些虚名。走,边走边聊。” 于老的朋友家在秣陵西路,是一栋民国建筑风格的二层小楼,一楼的客厅里,两台大空调喷着热风,屋里温暖如春。偏瘫的老者叫孙志成,七十二了,67岁那年脑出血,因手术治疗及时,并未影响思维语言能力,但是对后续的康复治疗不够重视,右手和右腿一直没有恢复运动能力。 老两口见于老带着个小伙子进来,老太太就问大夫呢,背药箱的小孩是徒弟?于老呵呵一笑,小孩便是大夫,大夫便是小孩。孙志成道:“老于,小伙子就算打出生开始学,能有二十年的经验?你不是来逗我开心的?”二个老头可能熟不拘礼,倒把云山尴尬得够呛。 “老孙,闻道有先后,不兴你这么讲话哈,我若不是与鹤年同学,都想和他平辈论交,你可知他是谁?他是鹤年的嫡亲孙子。” “哦哦,是鹤年的后人啊,我鲁莽了,小云勿怪,请坐!” “没有没有,您别客气,我年幼,确实不符合大家对中医的印象。要不,我先请一下脉?” “好,好,好,小伙子快人快语,不错。”老太太上前把孙老的衬衣袖向上卷了几道。 云山侧坐一旁,三指扣脉,细细感知尺关寸。老人保养得宜,并无其他基础病,即便右半身不遂,也不大见老年癍。 “孙老,请到里屋施针。您的身体很好,没有其他常见病症,保养得挺到位,只有少许情志不舒,在肝部略有郁滞。早起口里发苦?” “没错没错,不过拄拐杖活动一会就好,我没当回事呢。走,进屋。” 孙老身体是什么状态,云山其实一望便知,但是病人要是对大夫不信任,心里就有疙瘩,治疗效果也不好,所以要适当露一手,只为取得信任。 孙老的卧室更暖和,也没有老人味。老太太和护工上前把他的外衣脱下,云山便上前施针,为了进一步取得信任,云山继续炫技,采用以气御针法,不是弹针,而是射针,不到5分钟,老人的头部及右半身便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银针,于老和孙老的老伴吕凤卿在大床一侧观看,都不禁叹为观止,只见云山不时捻捻这根,提提那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如此反复数遍,孙老的全身渐渐出汗,云山更是满头大汗,老太太心疼,又递毛巾又递蜜水。 终于,云山不再动针,坐在一侧调息收神。自从云崖之府出来后,云山就觉得功力再没进步,如今治疗一个病人运气超过二十分钟,便有劳累的感觉,像今天这样前头稍稍炫技,便致后头有了劲气涣散的征兆,使得他内心颇为不安。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恢复,云山终于感觉丹田又充实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取了一根短针,刺在孙老右脚心的涌泉大穴,便见孙老的大腿突地一抽,虽然幅度不大,但是确实动了。换了一根针,如法炮制,扎在孙老右手的食指上,他的右臂肉眼可见地回缩,云山迅速起针,翻过孙老的身体就往床下推,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孙老吓得大喊一声,右手挣扎着去扶床头柜,右腿挣扎着要撑地,于老和吕老也紧张地大呼“啊”,云山迅疾上前把人托住,孙老的身体离地面仅不到二十公分。 云山的动作并没结束,托起孙老后,双手一错位,就把老头给立在地面,左手在他后背轻轻一推,孙老怕摔倒,本能地向前迈步,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眼见要倒,云山立马控制住他左手,孙老的右手终于艰难地伸出来要扶墙,成了!在孙老倒地之前,云山双手将他抱起,坐到床边。 “哈哈哈,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大开眼界,大开眼界!”于老拍着双手,走向老友,“老孙啊,咋样啊?还敢以貌取人不,还敢以年龄取人不?” “老于,再也休提,羞煞老夫、喜煞老夫啊!哈哈,能动了,真的都能动了,神乎其技、神乎其技!鹤年有孙如此,胜过做国师甚矣!”孙老哪里甘于坐着,又欲站起。 “孙老,不忙着练,躺下我再给您揉会肌肉,数年未动,肌肉萎缩得厉害,揉二十分钟后,再练就好多了。”说罢,云山上前扶其躺下,又揉搓起肌肉来。 吕老太已经欢喜的热泪盈眶,“谢谢小云,谢谢老于!何曾想能有今天,何曾敢想老孙还能再站起来,走起来!我太高兴了,太高兴了。”老太太又让小保姆去调和蜂蜜水了。 半个小时后,当孙志成摆着双臂、一步步挪向自己的轮椅时,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孙老,只要不累,就别停下来,越练越熟,不用三天,就能在院子里走动啦,一周后,天气暖和的话,就可以出门转转啦。”云山也很高兴,这是功德,予人方便,于己方便。 功成宜早身退,久居便为不美。如同寻常治好了一个小恙一般,云山提出告辞,三天后再来复诊。吕老太早包好了诊金,六万!根本不容云山推拒。老太太说出自已的心里话,“小云呐,奶奶我糊涂,原本没作根治的打算,所以简慢得很,下趟来,奶奶有个小礼物给你,你一定用的上,一定喜欢。” 回去的路上,于老非常得意,打着拍子,哼着京戏。 “云山呐,老孙虽然只是民革的前副主席,但级别可比省部,他手里的资源可不一般,同他结交,对你的成长大有好处。在社会上行走,固然不要油滑,亦也不可过于清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扪心无愧就好啦。” “谢谢你于爷爷,我哪敢清高,收人家这么多钱,心里很不安呢。”云山按捺下心中的喜悦,违心地说道。 “这不算什么,多少钱能买来健康啊?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钱,坦然收着,你不收他们才不安呢。” 在于老家垫补了几口,云山骑车回了夫子庙。钱得尽快存起来,店里上午的销售情况也要了解一下。看到最高货架上的蒙山新玉只剩两块,再看翠花的神情,便知上午生意不错,果然,翠花小跑过来,拿出流水表,云山扫一眼便知来大客户了,两块玉和三件古董,一套茶具,都是被一个人买走的,而且并未讲价。另外,雨花石和灯笼又卖掉不少,是周边的商户捧的场。 挣到钱,云山干劲十足,找出自己的榜书大笔,便要去金陵大学。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忘形,不够稳重,便又叉上自行车,交待了满仓要注意用炉子安全,又特意去看了看大黄。它现在住在一楼的库房边,倒跟云山不常见面了。 吴教授已烹好香茶,静待云山的到来。这大榜书其他人不是不能写,可如今云山刚得了国赛冠军,风头正劲,市场上书法作品价格又被炒得火热,那谁还不要他写呢,其他人想挣这个钱也挣不到呀。 人逢喜事精神爽,云山卯足了劲,把几家要的作品写得花团锦簇一般,管你要什么书体,必然要和欧、柳、王、怀争一争,吴教授也深深叹服,技不如人,没辙。 云山把想上学的事也跟吴教授汇报了一下,吴教授倒是建议他机械就不要学了,建筑跟将来的目标相关,学学也就罢了,机械就没必要研究了,不如系统地学习一下经济理论,对自已的经营能起到指导作用,学经济就来金陵大学,自已也可帮忙找个好的导师。云山回到时再说。 因下午时间充裕,云山便和教授聊起家常,见老师总是闷闷不乐,便问何故。 “唉!儿子又要钱,说他妈妈术后康复需要找人伺候,他和他老婆都有活儿要忙,没时间,又要三万块,真是造孽呀。” “老师,一直没有问您,您跟师母为何没有住在一起呀?” “你不知道,我跟你师母是自小相识,她的户口一直在农村,儿子从小一直在老家读书,没有读好,镇干部看在我的面上,把他招进小学当个民办老师,结婚生子后,家里不宽裕,你师母一直给他做饭带孩子,我也不时贴补点,可是两口子都好吃懒做,就累他老娘一个,前段时间,你知道的,她累倒了,去武汉做的手术,倒成了他们的摇钱树了,前几天我已经给他们汇过去三千,又跟我要,我哪里还有钱给,唉!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这么不上进。” “老师别愁,我有钱,但是师母的身体更要紧,我略通医道,不如哪天我跟您一起去看望一下她?老师您老家在哪里?” “在汉阳,你如今这么忙,哪还有空?” “老师,我看似忙,其实时间好安排,只要您有空就行,与其天天被您儿子搅缠,不如把师母接来治好,不就安生了?” “如此当然好,只怕要连累你。” “老师,我今天刚治疗了一个重病号,特别有感觉,状态也好,师母染恙,我这个学生怎能袖手旁观。” 于是,师徒二人约好三日后出发至汉阳。 第73章 男女朋友 回到夫子庙的云山接到了欣然的电话,“晚上来家里吃饭哈。” 几天没见她了,说不想是假的,但是心里踏实也是真的。 进了欣然家的院子,云山总要去镇角石那里摩挲摩挲,明珠暗投,这么个绝世佳‘人’竟然流落到看门护院的境地。 屋里温暖如春,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欣然竟系着围裙在厨房叮当忙活,云山进去一看,灶台一旁放着两个已炒好的菜:青椒肉丝,黄瓜炒蛋。灶上的锅里正翻滚着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看不出来你还会烧菜?色香味俱全!”云山竖起大拇指。 “先把这两个菜端上桌,然后帮忙盛下饭。”欣然转头冲他嫣然一笑,解下围裙挂起,接着道:“加班到凌晨,睡到下午,头昏脑胀的,就出去买了点菜,吹吹凉风好多了。” 云山想上前抱抱她,脚却没动。“听于爷爷说了。这么冷的天,在屋里都站不住,还出去采访,为啥不让男人们出去采,你们领导安排得不咋合理?” “先洗手吃饭。其实出去跑跑还不错,比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强,懒得听他们东家长,西家短的点评。” “倒也是,特别是上岁数的妇女,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捋半天。” “挺了解女人的嘛。诶对了,满仓和翠花以后就跟着你干啦,他们不回兰陵老家吗?听说,在你们鲁西农村,姑娘小伙结婚都早,那岂不要耽误大事?” “哦,他们喜欢这里,以后就打算在金陵结婚长住了。咱们那里,一般十七八岁就定亲,二十岁之前结婚,当兵和上大学的不算。” “满仓和翠花在处对象?”欣然一脸的诧异。 “对呀,处了好几年了,满仓哥是我干爹的徒弟,翠花姐是我干爹师傅的女儿,都是干爹的得力干将。” “哦,你干爹对你真不错,左膀右臂都舍得交给你。嗳,那你跟他们一起住在二楼不是当灯泡吗?不方便。” “还真是,我也觉得不大方便,满仓哥有时要找翠花姐商量点私事,还得避着我。” “那你不想想办法?” “在附近再租一个小的,你看怎么样,还可以把厨房安进去,省得周姨还得骑车跑来跑去的。” “你看哈,商业楼周围都在装修,不安静,你每天有那么多事情要做,练习书法、练功、练针灸,还要看书学习,在那住确实不合适。即便你租个小房子,空间也不够,怎么练功呢?我家这么大,爸妈偶尔回来一趟,一楼长年闲着,要不租给你?价钱好商量。” “那我不是还得租个房子做厨房?” “你傻呀,二楼你不住了,外头两个办公桌挪走,安个厨房还安不下呀?” “对哟。那我在这里住,叔叔、阿姨回来看到了多不好意思?” “你愿不愿意?那么多事儿的。你住在客房,又没睡在我房间,他们看到怕什么?”欣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莽,连忙咳嗽掩饰。 “你卡住了吗?我帮你看看。” 云山忙放下碗筷,上前要给欣然看嗓子。欣然本来就没卡着,见云山慌张,心里高兴,张圆了小嘴让他来看,云山刚要凑上去,被欣然一下子亲到了脸上,刚伸手要擦,又被她搂住脖子,亲嘴。“有油呜呜油” 欣然特别喜欢窝在云山的怀里,宽阔暖和又安全。“就这么定了哈,房租一个月五百块,不算打劫,有吃有喝有地儿洗衣洗澡,哪儿找去!” “怎么感觉你亏了,你还要给我上课哩。”云山把欣然搂得紧紧的。 “辅导费另算,上回在你家说好的嘛,一节课一百块,忘啦?” “忘了,你这是霸王条款嘛,价格都是你定。世兄,我亏了。”云山的手又不安分了。 “讨厌讨厌人家要洗澡了。”欣然下了沙发,跑上了二楼。 云山笑着摇摇头,直不起身,刚要拿筷子接着吃,“讨厌,洗手!”楼上传来欣然的娇喝。云山只好弯着腰去洗手,上头又传来噗嗤的笑声。 云山把锅碗勺筷都收拾干净后,足足又过了半个小时,欣然才下来,头发已经吹干扎起,露出洁白修长的脖颈,里面是淡粉色浴袍,外头罩着一件驼色家居棉服。小腿和脚都露在外头,云山装作看报,眼睛却不停瞟向香气飘来的方向。 “你也去洗,上边的浴室正暖和。衣服在架子最上头。”欣然的脸红润润的,像个邻家妹妹,不是平常牙白而高贵的模样。云山轻应一声上了楼,亮灯的房间就是浴室,果然浴室里很暖,不,应该是热,他把外衣脱挂到了外间,里间白亮的浴缸里,水已经放好,上面热气氤氲着,香喷喷的,特别好闻,像是刚才怀里的香气,云山的心呯呯直跳,有种要犯错的感觉。自打云崖之府出来,他很少吃东西,皮肤上几乎没有尘垢,也没有男人身上常有的汗臭味,相反身上倒有一种山泉的清新之气。 上回在客房的浴室里洗澡,还没啥异样。现在,在女孩刚用过的浴缸里,看着自已赤条条的身躯,云山有一种亵渎了对方的感觉,他拿起一条干净的浴巾遮住自已,强迫自已不去思想,然而周围的陈设、摆放的物件无不透出一种暧昧的情调,这又令他心旌摇荡。怀着复杂纠结的心情,云山匆匆洗完,换上欣然给他准备的衣服,还好,有短裤也有长裤,他可不想只穿一件浴袍。不过上身只是一件圆领的白背心,倒是完美衬托了他结实匀称的上身。 “欣然,有上衣吗?屋里是暖和,但是只穿一件背心总觉得冷。”云山提着换下的衣服送进洗衣间。 欣然手支下巴看着眼前经过的男人,眼里欣赏和爱意毫不遮掩,“对了,给买了两件呢,我拿给你试试看。”咚咚咚,女孩又跑上了楼,浴袍飞舞,云山的眼睛都直了。 晚上的英语课都心不在焉,欣然偎在云山怀里你侬我侬,连单词都那么凑巧,正好是男女朋友boyfriend and girlfriend。八点半时,一节课下了,“云山,今晚就上一节。有点累了,我们说说话呗。” “哦,听老师的。”云山摸了摸欣然的脸。 “没大没小的。云山,你谈过对象没,不是说老家十七八岁就订亲了吗?你没订一个?”欣然揉着云山的耳朵问。 云山心里咯噔一下,“我在村里是外来户,父母不在身边,谁愿意跟我订呀。” “倒也是,订亲这事没有父母做主,还真是个问题。那同学里没有喜欢的?” “同学里倒是有,不过人家要考大学了,瞧不上我。”云山信口瞎编。 “哦?是学霸吗?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欣然来了精神。 “是学霸,我们谈到初二物理,然后她进县中了。”云山索性把兰玉给编进来。欣然听说只到初二,劲头又没了。 “这么说,你原来学习也不错咯,能和学霸谈学习嘛。” “整体来说应该比学霸还要好些,当时也有可能进县中,不过考试的前一天食物中毒,第二天没发挥好,所以学霸就进县中啦。也是天意。” “嗯?可不一定,新闻人的敏感性,让我觉得此事蹊跷,难道你没有怀疑过吗,它很可能是人为之祸?” “不可能,村里好多人中毒呢,我家周围就有好几家,包括南爷爷、干奶奶,都中毒了。我们那里人淳朴,谁会干那种事。”云山本能地否定。 于欣然坐了起来,“不对,你们吃水都在那条桃花河?那么下游有人中毒吗?” “那倒没有,有人中毒的话八成都得找南爷爷。” “如果只有你一家中毒,从而影响你第二天考试的话,你会怀疑吗?” “那我估计会怀疑是,兰学霸家下的毒。”云山也坐了起来,他不敢相信毒是兰家下的,但是事情这么分析一点毛病没有呀。或许有想不到的事呢,云山还是不忍相信。 “这个解释完全合理,世兄,你想着跟人家订亲,人家背后却想捅你刀子。社会是复杂的,包括农村,相信我。” 云山半晌没有吱声,“没想过订亲,我也不喜欢她。她和雁飞哥好,要真是这样,我得提醒飞哥一声。可惜,一直还没有联系。” “算了,别想它了,或许别有隐情。云山,你会喜欢比你岁数大的girlfriend吗?”欣然似乎有些惆怅,声音里也没了刚才的神采。 云山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我也没有比我小的girlfriend呀,那你喜欢比你小的boyfriend吗?” “喜欢,可我担心他以后就不喜欢我了,我比他大七岁呢,等我三十岁进入中年的时候,他才二十三,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我该怎么办呀?”于欣然的眼睛红了。放到现在,二十五岁大概还没有研究生毕业呢?可是放到三十多年前,二十五岁的是大龄青年,很多运动员都该退役了。 “欣然,我喜欢你,跟你在一块儿我特别快乐!”于欣然和云山又亲到了一处。云山没有说假话,他的确发自内心地喜欢于欣然。他也喜欢吴月,但是现在想来,自从云崖之府出来的那晚之后,他感觉喜欢吴月多半是本能的驱使。 这一夜,二人坦诚相见,却各自都有顾虑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第二天,云山照例想6点起床,但是于欣然蜷在他怀里睡得正甜,乳白色毫无瑕疵的皮肤让他忍不住想亲几口,趁着还没心潮澎湃,云山忙闭眼正心背口诀运起气来,终于安稳了下来。 “我爱你,云山。”于欣然喃喃道。 “我也爱你,欣然。还是把你给弄醒了。” “没事,想起就起来,我知道你早上要练功。”于欣然亲了云山一下,转过身去。 云山起身洗漱完毕后烧水热上一瓶牛奶后,先跑步出门买来豆腐脑和水煎包子,然后才开始了例行的练习。不一会儿,欣然也一身红色运动服出现在院子里,今天是个大睛天,红色显得特有活力。 “亲爱的,我要和你一起练功,你教我个简单的。” “好,正好觉得一个人练怪没意思的,来,我教你。”云山教了她简单的长拳八式,其实就是伸展运动跟跳跃运动,直练到她满脸绯红为止。 早饭时,云山跟欣然说晚上想跟她学溜冰,顺便请岳冰和霍然一起来玩,于欣然自无不应;又提起大后天要随吴教授去汉阳一趟的事,欣然有些不舍,要两天呢。 欣然是坐云山自行车去上的班,脸贴在男朋友的背上,一脸的幸福模样,她很想遇到几个同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向大家宣告她恋爱了,骑车的就是她男朋友。 阳历年越来越近,店里的灯笼有脱销的势头。一大早,好几个市场的商户来‘批发’,上完货还要赶回去卖呐,幸亏大学生们昨天考完今天到岗,不然非把满仓累坏不可。云山真是始料未及,自己一个高档玉店,竟然成灯笼批发商了,还不止灯笼,工艺马、雨花石也惨遭‘上货’,看样子,想撑到春节那是万难。 翠花不到十点就跟他汇报了销售情况,说跟白姐两人数钱数得手疼,得赶紧进货。这应该是幸福的烦恼,周边仍在装修的商户眼红的样子,隔着三层玻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云山立刻跟王厂长打了电话,再要五千个灯笼外回一千个工艺马,王厂长自然又是一番调侃,幸福地眼热呗。 岳冰接到云山的电话非常高兴,“哟,老弟,今天终于有空啦?生意看来不错?” “生意还行。想溜冰了,我和女朋友请你跟霍然一起去军人俱乐部玩,有时间没?” “好啊,这段时间有点事,好几天没玩了。正好霍然也有空,那晚上六点不见不散。对了,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上次见过忘问你了。” “叫于欣然。” 云山叫来满仓,说最近晚上上课忙,不回来住了,让他赶紧在二楼腾一块空,把厨房搞起来。满仓嘿嘿一乐,挤眉弄眼地领会状,被云山踢了屁股才下楼。云山在笔记本上记了几件事后,突然意识到这个本子不能带到欣然家,里面记有关于吴月的事,便想下楼去再买一本去。突然电话响了, “云山,是我,李大柱死了” 第74章 是他下的毒? “李大柱死了,李占林不见了。小山他爷爷晕倒到如今还没醒,那边的公安催着家属去认人。小山奶奶就知道哭,啥也管不了,我可怎么办呀?邻居们来来往往的,我又不能不管。李巧玲偏偏又怀孕了。” “别着急,吴月,认尸火化带骨灰这事得等李占山醒了再去办。你千万不要去,天寒地冻千里迢迢,没有十天半个月办不下来,这不是女人能干的活儿。当务之急是把大柱她娘安抚好,让她照顾老头,你还得带孩子做家务,而且儿媳怎好一直照顾公公。”云山说得很在理,但是他忽略了一点,这是吴月头一回主动打电话给他,她需要的是他实实在在的帮助,而不只是建议。 “云山,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是李家实在没人了,这个时候,亲戚们根本不靠前你能回来一趟吗?你会扎针,只要把李占山给治好,李家就塌不了,往后我回娘家或者跟你走也无牵无挂,这会儿我要是不管,招人唾骂倒没啥,小山长大后知道真相他会怨我的。云山,你只当是帮我,行吗?” 云山陷入了为难的境地。吴月说得对,只要治好了李占山,就能解放出老太婆来照顾孙子,吴月也才能真正自由。而且要回就得马上动身,这种病耽搁不起。但是金陵这边怎么离得开?晚上有重要约会,明后天有贵重的货寄到,大后天答应了吴教授去汉阳,怎么走得开?可是再重要的事跟当初对吴月的承诺相比,都应该算不了什么,自己又怎能张口推辞? “云山,刚开业你也忙,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做,我挂” “等等吴月,我马上回,刚才在盘算时间呢。你跟外人说请的就是给兰村长治病的医生,明上午到。我现在就去买票。”他需要在两天半之内赶回来。 先打电话给岳冰取消晚上的约会,岳冰很大气,说临时有事何须道歉,并邀云山回金陵后到城北一个绝好地方玩。 再打电话给欣然,“欣然,我得回老家一趟,怎么才能在两天半之内赶回来?” “亲爱的,出啥事了这么着急?”欣然也紧张起来。 云山把事情大略讲了一遍,欣然不待他讲完,“我明白了亲爱的,他家好可怜!我帮你订飞机票,不过到了济州机场,你得先把回程的票买好,然后租个好车回家,估计得到夜里了,你千万当心,到家给我打电话。” “我知道,大冷天的你也少出门采访。还有,前天于叔派人寄了一批玉料给我,这两天就到,我不在家你帮我取一下?”云山担心邮局把东西给弄丢。 “那个没事,在邮局放三两天的不要紧的,邮局允许。再者,没你身份证,我也取不了。” 午饭后没多久,欣然来电话了,叫云山去拿票然后直接去大校场机场,是二点半的飞机;又提醒他到济州是六点半,天完全黑了。云山嘱咐翠花满仓白姐,下午营业到点儿就关门落锁,防火防盗,万万注意安全。然后把相机、药箱和一万块钱也都放进行旅行包才叫车到报社,欣然在楼下等着呢,二人恋恋不舍地亲吻,直到楼上和出租车里传出口哨声,二人才分开,云山上车挥手道别。 经过5个小时的颠簸和心惊肉跳,接近八点钟飞机才降落到济州张庄机场。买了后天下午返程票后,云山搭上同机一个好心大叔家的车一起来到兰陵,已经是深夜十二点。这回云山学聪明了,他请大叔把自己送到市人民医院门口,这里找出租车方便。果然有车,二百块钱租到一辆捷达到下河湾,到地儿已经快凌晨三点了,云山和司机约好第二天下午一点来接自己,价钱依旧是二百块。 很神奇,离开一个半月后,深更半夜的,云山又回到了下河湾,看样子才下过小雨,晴天不久,星斗满天,清寒袭人。路面微湿不算泥泞,村里黑灯瞎火的,偶尔传出一两声狗叫。熟悉吴月家的位置,他径直往村西北角走去。 云山没有去打搅吴月,怕吓着她。李占山家在吴月家右边,门好认,可怜连院门都没锁,在院外都能闻到羊圈里的骚气。索性趁这会儿安静无人,直接给他治,能早一点是一点,要是能治好,白天还有时间干点别的。 回到老家,云山才感觉自己的视力有了用武之地,再黑也不怕,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李占山跟老伴是分房睡的,三间屋的堂屋里生着巨大的憋气炉,炉上的大水壶喷着热汽,倒是不冷。云山了解这憋气炉的用处:冬天有牛羊生产的话,圈里就得用它来保温,否则母畜和幼崽撑不过冬天。 径直进入左手边的房间,放下包,摸了摸老头的鼻息,还好,不弱。是痰迷还是脑出血?云山把了把脉,又撬开老汉的嘴看了看,有痰但没完全堵住呼吸道,那看来是有脑出血,出血量如果大的话,人当场也就死了;中等的,可能就成了植物人;少的话可能偏瘫失语,主要原因淤血压迫神经及造成脑部缺氧。这个病放到现在仍极为难治,因为开颅手术对精细度要求很高,神经稍有误伤,人就再难全须全尾儿地康复。 云山判断李占山脑里的出血不多,否则早就不行了。方法简单,先去痰,再上针。云山有去痰工具,不过没有现在的吸痰器好用,容不得失误,否则会把人给憋死。云山忍住恶心把李占山的上衣解开,被子里有浓浓的恶臭,失禁了。去过痰,去过李占山就有反应,看来问题不大,拿炉子上的水壶烫过针后,云山没立刻动手,吸取了上次给孙老施针的教训,这回先调息了一刻钟,略作休整后才下针,这回无需以气御针来炫技。 下针一个小时后,李占山就醒了,四肢开始伸展,云山运气捻动头部大穴上的长针,往复二十分钟,感觉自已的身体渐热后就立即停止,休息片刻才慢慢收针,掀开李占山眼皮看了眼,又扣脉详察。等着,睡到自然醒就能好。 时辰已近五点,外头不断有鸡打鸣。云山把李占山的被子盖上,水壶里重新装上水,拎包进了右边的房间,老太太还在酣睡,云山扣了脉,并无大碍。只在她头面部扎了几根针,略作疏通,老太太还睁眼看了下,似乎不愿意醒,又深沉睡去。 天蒙蒙亮时,云山听到吴月的院子里有动静,感应到有人走动。他在李占山家的水井旁舀水洗过手,搬了个梯子搭在中间院墙上,踩梯子上去,见吴月正从厕所向外走。 “吴月,嘘!是我,云山。来帮我接下包。”云山自己眼睛好,以为谁的眼都跟他一样。要知道,冬天的早上六点来钟,十米外根本看不清人,有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明白,院墙上突然冒出半截人是个什么体会。 吴月差点没吓死,可听到‘云山’二字,她还是忍住没出声,抖得跟筛糠一样走向墙下,仔细一瞧,眼前英俊的面孔不是朝思暮想的他是谁? “你走错了吗?啥时到的呀?”她先接下云山的包,“别走墙,梯子得放回去,今天肯定有人来,看到梯子不好。”吴月急急告诉云山。 云山立马明白,下了墙,放回梯子,感应到周围没别的人, 一溜烟儿从正门进了吴月的院子。 “哎呀,你怎么穿得这么时髦,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人家都没有梳洗呢。”吴月并没有扑向云山,而是扭头跑回屋里。云山摇了摇头,这个比欣然还小一岁的女人,分别才一个来月,就憔悴多了。没人帮她,还得瞒着公婆帮自己收货,一个乡下女人,连自行车都不会骑,太不容易了。 云山轻轻走进堂屋,屋里收拾得倒整洁,那个曾经惹过事的条几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电视,堂屋正中的饭桌两侧摆了两个实木长椅,上头端端正正地各放着三个绣花棉垫。是,这个天要是直接坐在椅面上,屁股哪受得了。吴月家的憋气炉放在卧室墙角,烟道从高处绕着卧室的墙走了一圈,这样炉子能最大限度的供暖,十分经济。大床旁的小床上,小山睡得正香,粉白的小脸儿有几分吴月的模样。云山轻轻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脸蛋,睡梦里的小朋友嘟了嘟嘴,眼睛也不睁就美美地笑了,云山看得心头颤了一下。又一个没了爹的孩子。 堂屋另一边的房间里,吴月洗抹完正对着镜子扎头发,云山走进屋里,从身后抱住她,“等会还得演一下呢,天快亮了,我从山路下来,你不得去迎迎我?不然怎么像桂花涧来的医生呢?其实,他们老两口我都针过了,过一会估计李占山也能自已下床。” “啊你?你什么时候到的?飞也没那么快累你辛苦了,男人。”吴月无由表达自己的感激和心疼,她抓起云山的手贴身放到胸前。云山则挣脱一只手把吴月搂进怀里。 片刻的温存,云山道:“给我抹点胡子,别被人认出来,老两口已经好了,我进去敷衍敷衍就行,不让外人进屋。还有,你赶紧去叫醒小山他奶奶,给李占山收拾收拾,他失禁了,屋里臭得很。我走前,你别忘了给我几个钱,然后我走大路拐进老宅。” 待吴月恋恋不舍从他怀里出来,云山忙打开旅行包,把一万块钱塞给吴月,自己迅速换上滑雪衫和棉靴。吴月来不及推辞,去灶房拿来一根炭条在云山的短胡茬上细细地划上两道,云山对镜子轻轻抹匀后,背起药箱迅速出门,消失在村后茫茫的山路上。 一切照计划进行,吴月乔模乔样接来云山时,天光已经大亮。倒也没人真正关心他家的事,各人忙各人的,都有自己的一摊活儿。老两口已经起床,李占山还有点站不稳当,见了‘潘大夫’后,都说自已刚才跟大夫梦见过,大夫离开前把水壶都给装满了,云山装作愕然不明所以,号过李占山的脉后,煞有其事道:“我刚从山中来,天黑瞧不见路,绕着一块石头怎么走也出不来,就是鬼打墙了。迷迷糊糊间,有人指引我该怎么走怎么走,我信了,走了没有二里,就碰到你家儿媳妇。 听你们二位一讲,我猜八成是山神显灵,不然哪会有大夫三更半夜上门给人治病,而且能一下子就治好了的你们家遇到凶事,我看怪就怪在你家兄弟身上,此人要不作恶,你家得是啥光景?!逢凶却又化吉,我看福报应在你家小孙子身上,孩子小,还指着爷爷奶奶呢?上山拜拜。我也该回去了,你们没病。” 老两口千恩万谢,老太太转身取出一百块钱给云山,让儿媳送送大夫 云山从吴月那里取了旅行包,告诉她自己明天下午就走,后天一早跟人说好的有事。约下午吴月上山拜过山神之后见一面。 迂回进了云崖村老宅,一切如旧,水井照常能用,桂花树也未见凋零。天气不错,把被褥铺盖拿出来晾晒后,云山煮了壶茶,拿出相机,从各个角度把院子拍了一遍,又自拍了几张。然后坐在爷爷从前常坐的地方晒太阳。 虽然离开不久,但是从繁华的金陵回来,再见云崖村却恍若隔世。 迷迷登登的,见爷爷从里屋走出,南爷爷和梁爷爷也从各自屋里走出,三人蹲在桂花树下闲话。南爷爷切着烟丝,依然是小声慢语的样子,梁爷爷挥舞着烟斗,还是慷慨激昂的神情,爷爷却一句话也没说。春妮带着大黄从院外跑了进来,手里攥着两个绿色野鸭蛋,让自己猜是公鸭蛋还是母鸭蛋,正玩笑着,只见飞哥拉着兰玉的手也从外头走进来,后面跟着兰玉的弟弟兰陵。兰陵进门后东张西望,突然把手里的一把土洒进水缸后就跑了。 云山睁开眼,刚才是睡了一觉吗?好暖和,院里的水蒸汽弯弯曲曲地上升。云山总觉得有些膈应,站起走近水缸看了看,哪有土?水缸上面盖着盖子呢。 难道那次是兰陵下的毒?自己是被欣然带进沟里了。 第75章 桃花涧是我的 直到中午一点,吴月还没来。感应到周围没人,云山换上大衣皮靴,背上相机走到进出下河湾的必经路上。一边拍照,一边留意山路上下。 直到两点,吴月才骑着自行车从下河湾方向过来。云山诧异,哪有下午拜山的,再说拜山是上坡路,自行车也上不去呀?这娘们啥时学会骑车了,骑得歪歪扭扭的。他赶紧迎上去,吴月见到他显然有点慌乱,车头就把不住了,眼看要倒,云山上前扶她下来。 “那边又来电话催了,小山爷爷说休息几天就去东北。他们这两天水米没沾,我上午做了点好吃的,就没来及买祭礼上山。我跟小山奶奶说了,下午买祭礼,明天一早上山,然后直接去桂花涧去拿药给老头路上带着吃,顺便告诉李巧玲一声,省得她着急伤了胎气。那个你夜里来接我上老宅哈。明早你跟我一块去桂花涧,收的那些货能带走的你都带走,我怕不安全。” 女人安排得仔细,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就忙了她自己一个。云山知道她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和自已单独待一段时间,心里感动,“你不用这么累,下午没事我四处走走就行” 吴月上车走了,云山竟觉得有些无聊,本来紧赶慢赶的事,回来直接解决掉后反而闲下来了。就到下河湾看看,有什么可怕的呢?于连成那家伙干得咋样了,不是说年底忙得很吗?再找吴刚聊聊?有些事说破了更好。 下河湾的早市不仅仅是早市了,整天都有做买卖的,公用电话也有,云山给欣然打电话报了迟到的平安,被批评了,回去要写五百字检查。 云山时髦洋气的样子终于引起关注,主要因为这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太多,人多力量大,还有敢直接上他跟前推销东西的呢,大概就是想仔细看看相貌。云山现在脸皮够厚,不怵,笑嘻嘻地跟姑娘打听于连成家怎么走,姑娘乐得和他多聊两句,恨不能把他带到村子东南角。 村东南一栋两层的平顶楼房前,有个造型简洁的玻璃大棚,罩着两层白色彩钢瓦,上头像个阁楼。四周是极厚的树脂玻璃,每面都有窗,玻璃下端插进高约一米的水泥墙里。由于采光好,玻璃棚完全能满足手工编织对亮度的要求,而且能看出来棚子里的人并不冷,大多数都穿着毛衣在干活。一人一个弧形木台,台上有一溜圆洞呈扇形排列,编织所需的各种材料穿过圆洞,人坐在弧形空间里,抬手就能拈起材料,穿插进手中在织的物件中,科学方便;每个木台旁边都立着一根柱子,好像是挂衣帽的一丈青,上面滴里嘟噜挂着一件件成品、半成品。云山站在窗外饶有兴味地看着,偶尔拿起相机拍张照片。 不过,看了近十分钟,却没看到有坐轮椅的人——他‘大舅哥’吴刚。他走近门口,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见门口的老汉正用剥了皮的柳枝编柳条包,就上前打听,“大爷,于老板在吗?” 老汉只抬了下眼皮,“老板不在家,兴许在县里,兴许在市里,也兴许在路上。”老汉有文话,出口就是排比句。 “大爷,那吴刚在不?” “吴总有自己办公室,在后头一楼。有事啊,小伙子?”吴总!? “没啥事,久闻你们外贸公司大名,特地过来参观。看你们忙得很,不打扰?” “俺们闭着眼也照干,不怕打扰,总有人来!像你这样拿着照相机的来了一拨又一拨。老板嫌弃,有来采访的他都躲,说瞎耽误功夫。你不知道他有多忙,跟你差不多大,人家忙活好几摊。”老汉对自家老板是又自豪又佩服,顺带着还打击了一下云山。而且他还知道‘采访’。 “噢,于老板别的还忙什么呢?”云山有点紧张,别被甩得太远呀。 “都有厂子,也不怕跟你说。酱油厂出货了,在县里、镇上、还有咱下河湾有柜台;农副产品加工厂,就是把红薯、黄瓜这些加工成蜜饯、酱菜,这个也投产了;还有畜类饮料厂,这个得年后啦;他还要承包荒山,种水果,做罐头厂,这个投资大见效慢,就是有政策,怕也得再等等。” 云山的心慢慢沉下去了,这才多长时间,于连成连续搞了这么多项目,听上去十分靠谱,基本都是就地取材,成本不大,容易掌控。这家伙也要承包荒山!那除了桃花涧还能是哪儿?不行,桃花涧是我的。 “大爷,看来你也是于老板的得力干将呀,啥你都知道。” “一来呢,俺是他舅,俺儿跟他到处跑,到家有时也讲讲;二来呢,厂子都挂牌了,不说你也知道。老板说了,逢人多介绍自已的产品,小伙子,俺瞅你像城里人,帮俺们宣传宣传,俺们农村人做点生意不容易,哈。” “放心大爷,我一定给你们介绍。酱油厂在哪呀,我想去看看。” “在上头,崖下老酒坊旁边。你不找吴总啦?” “我先找吴总。” 云山反思,自己心胸小了,步伐慢了,杂事多了。应该把时间再规划得合理些,把古董适当地卖出一些换钱,有钱就有想法,有钱步伐就快。至于古董,以后可以再买回来嘛。还有荒山承包,自已也是这里的户口,有政策的话,自已也可以包,不过找谁呢?对了,找干娘呀,她可是市农业局的,承包荒山是造福乡里的好事,估计没问题。 然而,坐在‘技术总顾问’办公室里的吴刚,却不像刚才的大爷那样好说话,他警惕性高,根本不愿跟云山搭腔,如果腿能走的话,估计他就要站起来把云山轰走。云山见不亮身份不行了,便轻声道:“吴大哥,我是云山呀,你不是还一直帮忙替我收货呢吗?” 吴刚被惊呆了,他哪能想到,眼前这个面相如同书生般的小伙,就是大把大把给妹妹寄钱,却从没来看过货的云山。一般情况下,身体有缺陷却有才华的人未必排斥身体健全却没脑子的人,但对健全又有才华的人却比较敏感。刚才吴刚一见云山,便觉得这小伙子不光健全,而且极为阳光帅气,不唯阳光帅气,能看出还是个才华内敛的人,这才触动了他敏感的心,急于撵云山走。 如今知道眼前的就是两次救过妹妹、还给妹妹生意做的云山,他早把那点小心思抛在脑后,“啊,啊,云老弟,失敬失敬,你是舍妹的救命恩人,俺刚才失礼了,对不住啊,你过来是找于老板的?” “没事,吴大哥。不找于老板,我回来找吴姐取货,特意来看看,谢谢你帮忙,帮我找货还给我那么一大批宝贝,我都不舍得卖呢。” “云老弟,你客气了,你把那么大的生意给我妹妹做,俺感激不尽哩,谈啥感谢。至于那些东西,不过是俺闲时编的玩意儿,不值一提。再说,你给了俺两千块钱呢。” “惭愧,两千块根本不够。吴大哥,我是救过吴姐,其实吴姐也救过我,过程我就不跟你细讲了,反正我们互相信任。你也知道,她如今有难处,李大柱才死,公公就差点瘫了,婆婆又差点疯了,你家嫂子有孕在身帮不上忙。恰好我要回来取货,她知道我懂医术,就把事情跟我都说了,所以我这番过来,另一个目的就是把李占山老两口治好,这样她才能轻松。” “可是,他们的病不好治啊!都知道,就是去大医院治也难,白摞钱。说起来都是俺的罪过,把俺妹害到这步田地。俺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还。” “不必这样,吴大哥,那老两口已经治好了。过几天,李占山就去东北认人。” “治好了?那种病能治好?你是咋做到的?”吴刚又被惊住,眼前的少年给他太多意外了,云崖村的年轻人都这么牛吗?有一个算一个的。 “千真万确,我跟南静之南爷爷学过针灸术,正对症。问题是他们现在孤儿寡母,住在那里太不安全,咋办?”云山想看看他这个做大哥的有没有啥想法。 “这个问题俺也想过了,那里确实不安全,,她家住在边边角上,保不齐有心术不正的人骚扰打探。但是我也不愿她回娘家,俺爹是个唉,回去只怕也不好过,非得逼她改嫁好再收一份彩礼不可,那不乱套了,李巧玲能愿意?就是愿意能对俺爹没有看法?愁人啊,俺要是个行动方便,来去自由的,我也能护得了她,但是我行动都得靠人呀,咋帮呢。不过,要不要改嫁得她自已拿主意,谁也不能再逼她了。” 吴刚还算明事理,只不过行动就有求于人,使得他性格不可能刚硬,而且他也压根儿没想到自己妹妹和眼前的少年关系匪浅。 “吴大哥,如果我把她带到金陵,帮我看店,你同意吗?我那里已经有三四个人了,但是还缺。” “我没问题,只要她愿意,不过,孩子咋办?你们不会是”吴刚终于反应过来,又吃了一惊。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一是希望到时你能帮帮她,同时也能帮帮我。” “怎么帮?”吴刚认真地看向云山。 “说起来有点冒犯,你别介意哈。” “但说无妨,有啥冒犯的。” “按说李大柱一死,吴姐就自由了,她完全可以自主安排将来怎么过。但是你们是换亲,两家有文书,吴姐如果跟我走,我怕你们两家会起纷争,希望到时你能劝劝你父母,也能劝劝李占山老两口。我之所以治好他们,其实也是为小山的将来考虑,因为他们肯定是要把孙子留在身边的。” 吴刚没想到云山这么年轻,就把事情想得这么透彻。他当然希望妹妹能有个好归宿,但是像云山这样的小伙只怕是妹妹高攀,他并不看好。同时,他是个谨慎的人,云山说的事在山村有些人的眼里就是天大的事,比如自己的爹,心狠又财迷。 “云老弟,谢谢你这么照顾我妹,这么看得起她。恕我直言,你还没有二十,你真的不介意她比你大四五岁?不介意她有过孩子?你没有经验,不知道啥是过日子,就这两条,你现在可能不在乎,总有一天你会在意的,非常在意,真到那时,日子就没法过啦,你们都会后悔的。” “我们不在乎,也不后悔。”云山咬牙道。 “这样,云老弟,你这人不错,承你看得起我,俺肯定不反对你们交往,但是俺不看好,真的,我再找小月谈谈,如果她也义无反顾,那我答应你,劝劝我父母,劝劝老李家。中不?” “好,谢谢你,吴大哥,吴月跟我是一样的心思。嗯,还有件事,我想问问,大哥你愿不愿去金陵,还干一样的活儿,我给你两倍工资,那里有吃住的地方。” “老弟,我实在没这个心劲。像我这样的人,是能少点麻烦就想少点麻烦,那种拖家带口、背井离乡的生活对我来说,太难把握了。谢谢你这么高看我,连成老板对我不错,我不想让人背后议论说我见利忘义。” 云山没再说什么,告辞前拜托他照顾吴月并为自已的行踪保密。 崖下老酒坊原是村办酒厂的发酵池,后来厂子被私人承包后,才有了着名的稻花香。这地方云山熟,那年下大雪还和飞哥下崖给梁爷爷买肉沽酒呢。 离着老远,就闻到了酒香和酱香,在夕阳的余晖里,光和味竟交织成熟悉的模样,童年的兄弟笑嘻嘻地向自已走来,云山忙迎上前去,“兄弟,看着路,差点撞到我。” 走神了!云山立刻停下道歉,“对不起”对方已经大踏步走了,云山转头,夕阳拉长了自己的身影,还有前面那人的,仿佛是杨志强,手里分明还卷着一本书。 酱油厂没有保安门卫,甚至围墙都没有合拢,只在‘厂房’周边拴了三四条土狗,土狗见了云山靠近没有咆哮的意思,反倒摇起了尾巴。 所谓的厂房,相当简易,旧砖和泥砌的墙,有两米来高,上头苫着芦柴,屋脊上扣着弧形青瓦,青瓦两侧再各铺半边红瓦,这是为最大限度地节约建筑成本,和自已的商业楼追求极度视觉效果相比,这里太寒酸了! 厂房低矮的门侧用石灰歪斜地写着‘发酵车间’四个字,半发酵的黄豆碎和麦麸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云山竟然觉得有些饿了。他感应到在厂房里劳作的人并不少,得有二三十个。大约五十米长的厂房后头,是一排排码得整齐的黑色大瓷缸,瓷缸上方是用塑料布搭成的棚子,棚子一侧的柱子上挂着个木牌:陈化车间。 云山多少有点失望,就这个也称酱油厂?一年能创造几个价值。出‘厂区’,走进熟悉的酒坊零沽店,“小伙子,打酒啊?” “先来十斤。大叔,这酱油厂是你家开的不?” “不是,俺哪能开那么大的厂,三十个人干活哩。” “那是谁开的?大叔,给我分两桶装。” “小伙子,你是城里来耍的?老板姓于,跟你差不多大,有好几个厂哩,上百口子给他干活,你想想一年光开工资得多少钱?” “那是不少,就是厂房不大好看,这个使不了几年?” “咦,年轻人,这你就不懂了,办厂子跟过日子是一样的,得精打细算。就是搁皇宫里发酵,它不还是酱油?在柜台上你把它包装弄好就行了。跟我这酒似的,你再好、一点就着,放到塑料桶里它也卖不出价。翻过来说,你兑它三分一的水,装进茅台瓶里卖,它就能翻个十倍八倍的。钱得花在合适的地方。给你,两个五斤装。” 云山了然,自己就是那柜台——销售的最后一步,所以得花钱弄得富丽堂皇。当然,这里头也有云山不明白的,村办企业有政策补助,土地和建厂的钱就是村里申请下来的,于连成真正要掏的就只是工人的工资,他还是干实事的,其实这里头多有猫腻,村干部自己虚报项目套取补贴款的也不在少数。 第76章 别吴月,见岳冰 “你买这些酒干什么?” “给老丈人喝,明早去你家捎着,从金陵来时匆忙,啥都没买。” “别乱花钱,你上回寄我的钱都没动呢,这一万带走。我不要就是不缺钱。” “我有钱。你做古董生意不挣钱呀?你爹妈能信?”吴月从没跟自已要过钱。 “小山爷爷说,除了媳妇和孙子,李家这辈子尽是丑事。侄子被叔害了,还办什么丧事。把大柱子火化了,背回来一埋就算了。”吴月声音幽幽的,有些伤感。 “他也算活明白了。没说别的,关于你的呢?”云山对老李家兄弟从无好感。 “没说,可能还不是时候。走过一趟鬼门关,老头现在有点人味了。催着我拜山神,求山神保佑他孙子。” “吴月,我下午去找你哥了。”云山不想再谈李家的事。 “去于连成家了?看见玻璃房子了?” “嗯,挺好的。你哥不愿去金陵,我能理解,对他来说换个地方生活确实不容易。” “我就说嘛,拖家带口的一家人要弄到城市,哪有那么容易,挖墙根儿也得掂量值不值,还能硬挖?” “可你才二十三,大学生刚毕业的年龄,在这里待一天都是浪费。翠花到金陵才一个多月,现在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 “某人进城才几天,变了哈!我记得当初有人说不愿意进城,要待在山里打一辈子小鸟的。” “你要跟我一块住山里的话,我就打一辈子小鸟,行不?” “傻呀,那我还能活?你京城的亲戚,又是金陵的亲戚、省城的亲戚、市里的亲戚,不得把我这个祸害给沉进水底呀” “掉进山洞都能砸活一个人,沉到水底也淹不死。” “昨早,看你一步步进院里,我慌死了都你是翩翩少年郎,我都没法看了。云山,你到底看上我哪儿啦?” “我来告诉你,我看上你哪儿了” “吴月,你在村部读了多少报了?” “干嘛?报纸没少读,往年的,我就拿回家练字。” “读过荒山承包方面的政策没有?听说于连成要包荒山种果树,结了果子做罐头。” “读过也记不住。过两天上班了,我问问兰村长,再打电话告诉你不就行了?兰村长跟你也不外,你直接问他也行你要是想包下桃花涧种果树,我帮你看着。” “那你进城以后呢?谁来看?” “看那么大一片地哪还有功夫进城那里有你的秘密,我得给你守住了再说,我还得给你收货,收好些货”吴月睡着了。 当吴月把李家老两口都缓过来的消息告诉了家里后,李巧玲自然喜极而泣,但是想起吴月娥的处境,又收敛了表情。吴家老爹面沉似水,只说了句:那就好。 吴月她爹对云山非常满意,一来是因这个小年轻懂礼数,上长辈的门知道带东西,二来这个小老板够大方,上回买了儿子那点破烂玩意儿,竟然给了两千块;三是这个小老板还有点傻,给闺女寄了好几回钱,这才头一趟来看货;四是这小伙儿一表人才,前面救过闺女的命,目下跟闺女做生意,莫非是个好姻缘?这彩礼嘛?老头跟老婆子好一阵嘀咕。 陪吴月买过药后,云山叫了一辆车,不管大件小件,通通带走。不知怎么的,他总觉得吴老爹那一脸的谄媚里像是有算计。那还不如放到吴月家,李占山老两口现在有求于吴月,倒不会打什么主意。 倏忽而来,吴月觉得自已还没来得及对云山好,倏忽他又要走。站在出租车外,她不能伤感,不能留恋,甚至还要一脸笑容地和自已的‘生意伙伴’挥手道别。 回到金陵已是后半夜,没打电话给欣然,云山直接到四方旅馆开了个房间,确实有些累,他要泡个澡,安安静静地调息一番,天亮后还要跑长途,还是治病救人。也是奇怪,平时碰不到病人,碰到就接二连三。 然而,早上七点半,当他提着旅行包走上商业楼二楼的时候,就接到了吴教授的电话,让他不要过去了,自已乡下的老婆已经去世,他自已回去就可以,云山还想陪他一起,吴教授说不用,老婆已死,他再不会接受儿子的勒索了。 云山立刻打电话到欣然家,没人接,打到单位,也没人接,只好打到于老家,原来欣然临时有任务,和省电视台记者去京城,联合采访在外江南人的一天,作为元旦假日期间的主打节目进行播放。其实就是采访驻京城办事处的,不知道是哪位爷在那儿被伺候得舒服了,巴巴地派那么多记者去给架势。因为联系不上云山,欣然特地给爷爷留了口信,大概四天后回来。 翠花见了云山就让他赶紧再打电话给王厂长,灯笼又脱销了。但是这两天玉却没动,其他贵重的东西销量都有限。满仓说,恐怕这是憋着大招呢,等着阳历年和春节再放。云山让翠花直接给王厂长打电话,又让满仓拿上自己的身份证去邮局提货,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新的玉店开张。 云山本打算带欣然一起和岳冰他们聚一下的,兑现开业那天的约定,他就是这样,答应别人的事就总惦记着。如今欣然要四天后才能回,那就自己去,老悬着就不合适了。 岳冰一如既往的热情,让云山感觉他有无限宽容,舒服且愿意接近。二人约好晚上5点半在玄武湖西边一个叫好地方的茶馆见面。 于吉的这批货以云南彩玉成品为主,还有一块种水较好的翡翠和一块品相极好的白玉,包裹里还有一本册子,名为:如何切割打磨玉石,书里夹着一张出货单,记有价格明细,市价一万二,代理价六千,附有账号和开户银行,是沪海华侨大酒店的,见翠花忙,云山亲自去办的汇款。 琢磨了一下午玉石切割,5点钟,云山去赴岳冰之约。 ‘好地方’并非茶馆,而是酒,金陵城为数不多的酒之一。云山以为岳冰记错了,哪知他就是酒老板,酒里非常暖和,有不少时髦男女在摇骰子喝酒。 “你自已一个人来,我也就没叫霍然,咱哥俩喝点红酒?” “好,啤酒能喝一点,白酒我可喝不了。”云山以为红酒就是啤酒。 “开业那天,看得出来你朋友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素质高。我这里都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年轻,素质不高,你可别见笑哈。” “那些人多数是我亲戚长辈,我朋友不多。”云山实话实说。 “那我算一个吗?”在这里的岳冰除了热情,还显得直爽。 “当然,我来金陵不久,还没有别的朋友。” “云山,喝酒!谢谢你当我是朋友!娜娜,进来一下帮我们拿两块牛排,再带份沙拉来。”岳冰喊进来一个小姑娘,小西装超短裙,没有丝袜,肉嘟嘟的很可爱的样子,云山不禁多看了两眼。小姑娘闻言轻盈地转身而去,留下一阵好闻的香气。 “云山,你没我大?我二十。”岳冰自然观察到了云山的反应。 “我十八,岳哥,你这还有西餐?”云山挺惊讶。 “来我这消费的,一半是金陵文艺青年,一半是无业游民。文艺青年要的就是这个范儿,其实没啥钱,反倒是无业游民,都是家里有钱的主儿,图个乐呵,不在乎花几个。红酒西餐最能起到这个效果。云老弟是干实业的料子,哥哥我就喜欢捣鼓点轻松愉快的,酒、舞厅、咖啡店,都是帅哥美女最喜欢的地儿,当然他们的钱要是够多,更喜欢你那里,哈哈哈哈。” “学习了岳哥,当初你跟我说住在蓝天集团,我还以为你是矿工呢,原来是个大老板,失敬失敬。我敬你!” “cheers,没骗你,我家是住在那里,我爸以前就是蓝天集团的。老弟也知道那儿?” “有回下雪天,去金陵商厦玩,走过头了,一直走到幕府山下,看到蓝天集团的牌子了,觉得那儿挺荒凉的,特别是矿区那边。” “可不是吗,集团不行啦。你刚才看见的那个小姑娘、还有好几个服务员,都是家属楼里的,考不上高中,就在技校里混,技校里是个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根本学不到啥。她们没课就来我这打工,挣点学费生活费,不也蛮好的吗。” “你这里也不是饭店,用得着许多服务员?”云山有些诧异,他从来没涉足过这种地方。 岳冰正要回答,刚才那小姑娘端着两盘菜进来了,“岳总,外面有人找你。”小姑娘的声音嗲嗲的,听得云山要起疙瘩,但是一点儿也不难听。 “娜娜,给云老板服务一下。云山,我出去看看。”岳冰起身,捏了捏娜娜粉嘟嘟的小脸,出去了。看得云山不自然起来。 “云老板,我来帮你,好?”也不待云山回话,娜娜已经上前,身体贴着云山的胳膊,帮他把牛排切好,然后叉起一块要往云山嘴里放,云山忙接过刀叉道:“姑娘,我自已来就好,谢谢你啦。” 娜娜噗嗤一声笑了,牙跟糯米一样洁白整齐,脸蛋上还有两个小酒窝,“云老板,头一回来这儿,到我们这消费都是有人服务的,不信你看,”娜娜轻轻拉开房间一侧的半边窗帘,小手又要拉起云山,云山忙自已站起来,向外看去,果然,在小几上喝酒的都是男的,一人怀里搂着一个女孩,年龄都和娜娜差不多。“你再看这边。”娜娜又拉开另一侧的窗帘,玻璃墙隔壁房间的情景一览无余,四五个壮年汉子,穿着背心牛仔在猜拳行令,四五个穿得比娜娜还少的女孩,坐在男人们的腿上,撒娇耍嗲 云山坐不住了,想找岳冰告辞。娜娜又说话了,“看到了,云老板?害羞什么嘛,男人女人不就是那么回事?你长得这么帅,我不信你没有女朋友,和你女朋友不玩游戏吗?”女孩边说边站在云山背后给他揉肩,云山正要恼怒,岳冰开门进来,“好了,娜娜,你先忙去。我和云老板谈事情。”娜娜乖巧地退了出去。 “岳哥,你这生意有点吓人呀。”云山面有不悦。 “老弟看到什么了?噢,哈哈,你听我说,没错儿,我这里是有点擦边儿,不过也只到这个程度,女孩们陪喝陪玩能多挣点儿,我这可不提供住宿,他们要是想发展关系,不是上班时间我也管不着。”岳冰坦然道。 “你这要是被警察抓住还得了,自己生意黄了不说,这些女孩儿不得跟着倒霉?”若不是山月玉缘开业时岳冰前去捧场,云山想当场走人。 “老弟,你错了,是这些女孩求我来的,有的甚至是她们爸妈求的我。刚才我出去就是接待我爸一个老同事,她想让她女儿来我这上班。老弟你有钱,不懂穷人是怎么过日子的。现在下岗的人那么多,吃不上饭的大有人在。而她们在我这,一天能挣一二百,不但学费有着落了,还能补贴点家用。再一个,咱们做生意,不都是建工厂,造东西,租铺子,卖东西。是个人他都有累的时候,那就得有让他们放松的地方,这是人性的需要,我这儿不正好能满足他们的需要吗?跳舞喝酒,又不干别的,合理又合法,警察干嘛来抓?不瞒你说,老弟,多的是警察来我这消费呢!哈哈,想不到。”这一刻的岳冰又显得老练又精明。 云山一时自然接受不了,但是听岳冰又一次提到了他爸爸,就问道,“诶,岳哥,开个玩笑哈,别当真,为啥都是蓝天集团同事,你家能开得起酒舞厅,你爸的同事们怎么混得连吃饭都困难?” “我爸三年前调到厅里了,他是蓝天集团前任总工,现在管的还是工程这一块,过的怎么也要比普通职工好点。” 云山顿时明白了,“原来如此,你父亲还真是顾念旧情的人。岳哥,敬你一个。” “听老弟口音不是这里的,你能开得起玉店,也是父母出的钱。”岳冰也打探了一句。 “肯定是,他们都在医院工作,工资高点而已。” “你别说,医院也要改制了,马上发财的机会就来了。你懂诶,改制不就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 云山这回是真懂了,估计岳冰的父亲管得就是蓝天集团改制这一摊。嘴里却道,“还真不太懂,我家人从来不跟我说这些,为啥改制就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呢?” “再来一杯。比如说霍然她爸,以前是蓝天集团的老总,跟我爸同一年进的厅里,现在他依然牢牢把控着这些冶金厂,先让那些分厂分公司独立核算,建立起集团公司,然后再把这些独立核算的子公司一个个的改制,要么承包,要么卖掉,要么合资经营,这里头的学问大了去了,前天,霍然他爸还问我有没有兴趣掰一个玩玩,我说我没兴趣,搞厂子费劲巴拉的还不一定挣钱,我就弄我的服务业,收现金,多痛快,你说对不,老弟?” “岳哥的生意自然不错,但是经营厂子能攒技术攒人才,也不错,有这机会你不搞,多可惜。”云山露出羡慕之意。 “有啥可惜的,本大利窄。诶,莫非老弟有兴趣?” “不瞒你岳哥,老家我有个发小,开了好几个厂,有建材厂,工艺品厂啥的,他听说我跑到金陵只开了个店,经常笑话我,所以我发誓,高低要办个厂跟他一较高下。如果有这可能,我倒想试试。” 岳冰很痛快,“我给霍然打个电话去。老弟,你先去跳舞。娜娜,陪云老板跳会儿舞” 第77章 岳冰开酒吧,霍然是富婆 云山没去跳舞,欣然不在,他放不开。于是娜娜带云山躲在舞厅角落,教他摇骰子比点数,输的喝啤酒。 云山听力好,手上的感觉更佳,只几分钟,娜娜就不是他对手了,连喝了三四瓶,饶是一瓶只有300l,小姑娘也有些醉意了。 “娜娜,岳总打电话为啥还要把我们支出来?” “岳总怕霍然呗,过来我告诉你。”娜娜让云山附耳过来,云山硬着头皮伸头过去。 “岳冰风流,跟这里哪个姐妹没一腿,霍然不喜欢来这里,她有自己的生意。”娜娜哈气吹得云山的耳朵痒痒的。 “岳冰跟你也有?霍然做啥生意?”云山擦了擦耳朵。 “说什么呢,云老板?不理你了”娜娜佯装生气,嘟起了小嘴。 云山哈哈一笑,“跟你开玩笑呢,我不太会说话,你别当真。” 娜娜立刻又欢天喜来,自已贴到云山耳边,“霍然是独生女,小富婆一个,她家在花桥市场买了十个旺铺放在她名下,说以后当嫁妆,她把十间铺子全租出去了,一个月收租金一万多呢。” “既然不喜欢岳冰这样,那怎么还是男女朋友呢?”云山是真不解。 “他们两家大人关系好,是那种好,从小就订的娃娃亲。听说他俩初中毕业就在一块了,有三四年了,不新鲜了。现在各玩各的。”娜娜的脸上显出得意的神情,掌握别人的秘辛似乎是可以显摆的事。 云山的三观显然受到了冲击,他们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娜娜更小,对男女之事都已经如此熟稔,城里果然比乡下开放。 “那他们以后还怎么结婚?多别扭呀。”云山又问了个自以为成熟的问题。 “云老板,说实话,这不像是你这样的人该问的问题。你身边的女孩子能少了?我才不信。”娜娜脸上一脸的鄙视。 “为啥呢?” “我们同学多数是集团子弟学校出来的,不管男女,初中毕业时基本都经历过了。你有钱,长得这么帅,哪天身边不得围着一大群,骗我就没的意思了。”娜娜的表情由鄙视变成了不屑。 云山笑了,“真没骗你,我家要求特别严,我从小就天天写字读书,这些真不懂。” “真哒?你这样的真稀有哎。其实他们婚照结,孩子照生,不过是给大人们一个交待啵,然后该怎么玩还怎么玩,甚至他们各自的情人、老姘互相都认识,没的关系,大家都那样。”能给一个帅哥普及一下生活常识,娜娜很一副很光荣的样子,仿佛自已是个成年人。 云山不再说话,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这个他自然明白,他们也未必坏,只是不怎么上进。 霍然来时,娜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好霍然,我是云山。麻烦你跑一趟,真不好意思。”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很早混社会的人一般不这么说。 霍然刚进来时很高冷,听云山这么说话,嫣然一笑,“我们又不是头一回见,云老板这么客气,外头吵,进屋说。”霍然进屋都没怎么搭理岳冰,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子。 “本来想跟于欣然一块来玩的,她临时有任务,得好几天才回。我就自己来了,到了岳哥这里真是大开眼界,岳哥的生意这么大,人还这么谦虚有礼,我真是佩服。”云山半真半假地道。 “你可别学他,人家是近水楼台,天天当新郎,还都是求他当,也不知道那些家长怎么想的,以为把女儿送来就能钓上女婿似的,还不是人财两空。云老板,喝茶。”云山觉得那回在山西路碰到的霍然更真实,青春靓丽,还有点羞涩,这回怎么像个拈酸吃醋的妇人。 “霍然你真能开玩笑,岳哥有你这么美丽大方的女朋友,当一回新郎还不够?天天当新郎,能忙得过来吗?”云山还没这么夸过于欣然呢。 “听着没霍然,还得是云老弟,一见如故,知我懂我。我可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云老弟有件事想问问你,要不你们自已聊?”大概岳冰知道这事可能会涉及到家长,所以想避嫌。 “行,你当你的新郎去,我跟云老板聊。”霍然当然明白,顺水推舟将岳冰呲走。 “你们说话方式真特别,不会是因为我来,你们不高兴。”云山还真怕是这样。 “哪里呀,我们就这样,熟不拘礼,没拿你当外人。” 云山不再客套,将自己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说了。 “那破厂我们都不愿弄。但是最近也有不少人跟我妈打听,都是集团 的老人儿。我妈帮我爸跟他们解释了,厅里有规定,家属不能参与,集团内部的人可以承包,但是不能受让,怕人说暗箱操作。云老板,你干过建材矿山吗?怎么会有兴趣的?再说你不是有玉店吗?我觉得你还是干那个好,跟你的气质也相配。”霍然有婉拒的意思。 云山略一思索,“玉店开业了,不用天天守着,闲着多无聊。建材厂对技术要求不高,我觉得我能干。而且这个建材厂离夫子庙是最近的,所以才有兴趣。当然也就是这么一说,不是非干不可。” “不是,我跟我爸谈这个他都不带理我的。这样,明天下午你来花桥市场一趟,我妈晚上打牌,中午才起床。这事找我妈或许能有点戏,你懂诶。还不一定能成。”霍然突然右手食指拇指一捻。 “噢,应该的应该的,你妈妈喜欢啥,我给她带。”云山明白找人办事得送礼。 “嗨,不是,这事要是能弄成的话,你店里不是有玉吗,给我妈带个小玉佛,挂脖子上的那种,她喜欢那个。不成的话你就直接到厅里公事公办呗。”霍然有点尴尬地笑了。“但是真不建议你买,哪个厂不欠工人工资?买下来还得花钱再招人、修机器什么的,哎呀,烦死人了。想做生意到我那租个铺,卖什么不挣钱?租金我再给你优惠点,都有了。” “谢谢,谢谢,我就喜欢开厂子,非跟老家的发小比试一下不可。你有铺子?” “年底了,马上有两家到期不租了,货他也不可能带走,明天你不是要过去嘛,正好一块看看呗?” “算了,着急忙慌租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干啥,明年如果有机会再说。这一件事都够麻烦你们的了。” 霍然看了看手表,“云老板,你跟岳冰再玩会,我有事先走了,明下午去之前给我打个电话。”说完递了一张名片给云山。 眼见酒客人越来越多,岳冰越来越忙,云山告辞。走到门口时,娜娜塞了个纸条在他手里,扭头又跑回去了。 云山看了一眼纸条,上面有两行字:人家跟他没有一腿,人家还是处呢。地址:蓝天集团生活区工会楼后,他揉了揉,把纸团扔了。 回到夫子庙已近九点,翠花和满仓在等他,二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老弟,刚才去后勤办找胖姐聊天,她说元旦前有两三家店要开业,卖的跟咱们都差不多,主打玉和古玩,咱们生意要是受影响怎么办呀。”翠花边说边把流水表递了过来。 “翠花姐,满仓哥,这个问题我懂,忘了是谁跟我讲过的。我问你们,假如桃花涧有一家卖牛羊的,桂花涧有十家卖的,你们若想买牛羊,更愿意去哪买?” 翠花笑了起来,“明白了,明白了,看这一晚上给我吓的。”云山发现翠花现在笑得含蓄,而且也会打扮了,头发总是梳得很平整,不像过去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满仓则说:“哎呀,肯定是去桂花涧呀,老弟你真聪明。”满仓的普通话也一天天的改观。 “我原来也担心过,如果这里都卖玉可咋办,好像是欣然的爷爷跟我讲的,再多都不怕,如果这里是全中国最大的玉石市场,那么就会有全国的人来这里买。别担心了,可能三两天甚至十天半个月会受影响,时间拉长就行了。对了,等他们开业的时候,去看看他们怎么装修的。”虽说云山给他们打气,其实自己心里也打怵。 时间不算太晚,云山给干爹家打了个电话,想问他两件事,一个是做苗圃绿化的事考虑得咋样,还有一个是请干娘给了解一下荒山承包的事有没有什么政策。潘良驹兴奋地告诉他,已经在城乡结合部的陶家庄包了十亩地,承包期二十年,一年才二千块。现在正是农闲,找了十来个村民,正在搭建大棚呐,过了年农业局种子站的技术人员去给指导育苗护理,这事啊,能干! 干娘跟他捋了下荒山承包的相关政策,桃花涧水流两侧是可以承包的,但是不能对饮用及灌溉水源造成任何改变和污染。云山提出想把桃花涧原山洞周围的几百亩承包下来,让干娘给运作一下。董明秀欣然同意。 潘良驹最后提到了云海,说亲爹干爹投脾气,干爹已答应亲爹等云岚高考结束了全家去兰州玩玩的邀请。这是云山乐见的情景。 次日,早上八点,云山去了于老那里,约好要给孙老复诊的,这已经迟了两天,于老说已经跟孙志成解释过,而且老孙这几天勤练不辍,天天在院子里转圈,就等着复诊后要出门显摆了。 进了孙家的院子,吕凤卿就笑呵呵地迎出来,“老于。小云,你可来了,先看看奶奶给你准备的啥礼物!”老太太自称奶奶,让云山感觉一下子亲近多了。 云山和于老都很好奇,跟着吕奶奶进了厢房。 “看看,喜欢不?”吕凤卿揭开了一块银色的盖布。 “哇,摩托车?!”云山的眼和嘴都张圆了,银色的车漆闪闪发光,线条张力十足,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运动感。 “现在年轻人都喜欢摩托车,这本是我儿子给孙子订的,结果孙子只要红色的,儿子要退,我说甭退了,我拿来送小云。前天儿子派人带车过来,为表达我们的谢意,要请你们爷俩吃饭的,结果你有急事外出了。那等下回的,你不知道,你孙爷爷馋得跟什么似的,呵呵呵呵,就想喝酒,我说等小云说你啥时能喝了,我再让你们喝,酒咱不有的是吗。对不对,小云?”老太太皱纹都少了,脸上一直都有笑意。 “吕奶奶,折杀我了,你们给了那么多钱,我已经受之有愧,咋还能再要东西。而且我也不会骑,搁那里也浪费。”云山虽然喜欢这车,但是再要收东西显得多贪财呀。 “小伙儿不兴这么说。之前我就跟你于爷爷说过,谁要能治好我的病呀,倾我所有都行。这算什么,大大方方的收下,小年轻出门总骑个自行车多丑看呀。来两位,进屋喝茶。”孙志成边说边走进院子,还略有点跛。 “就是这个话,我孙子那么个大胖子,臭美得很!小云多帅气,得配辆好车。”吕奶奶附和道。 “云山,收下,是你孙爷爷和吕奶奶的一番心意。你没事时常来陪他们聊聊天,给他们调理调理,岁数大了,能吃得香睡得舒服,比什么都强。”于老打圆场。 “只是这也太贵重了。好,我收下了。谢谢孙爷爷吕奶奶!”云山不好再推辞,只得收下。 “小云哪,老家的病人救过来没?”吕奶奶问道。 “救过来了,我是凌晨三点到家的,直接进了他们房间施的针,天亮后,自己就下床了。休息几天,就打算去东北。” 三个老人直呼神奇,对云山越发赞赏爱重。 叙茶毕,云山请孙老进房间,这回无需炫技,先调息再施针,轻轻松松完成针灸后,又揉按了肌肉。过了一个半小时,孙老神采奕奕地穿衣下床,右手已然可以扣纽扣,右腿也是步履轻松,“看来用不了几天,我就能出门啦,哈哈哈,小云,喝酒还得多久才行啊?”孙老的神情像个孩子。 “孙爷爷,您出门,走路已经无碍,主要是要熟悉路况。长时间没有外出,反应慢点是正常的。至于喝酒嘛,嘿嘿,还得忍个把月,春节时能喝一点葡萄酒了,5钱为限。三个月后,视身体情况可喝一两,不能再多了。” 时间还不到十点半,云山给吕奶奶检查了一下,老太太心态好,脏腑都没啥毛病,腰膝上有点寒凉的小恙,也不必开药,短针刺后,辅以内劲驱寒,只用了二十分钟,就解决了问题,老太太高兴得无可不可的,无病一身轻,那是千真万确。 于老要留下陪老友,云山因下午有事,先行告辞,叫了个大面包车,请司机帮忙把摩托车给装进面包车内,吕老太又让保姆给云山装了两大兜子烟酒茶,说放家里浪费了,年轻人用的上。 第78章 索性跟霍然学学 花桥市场离金陵商厦不远,是个大型的批发市场,占地超十万平,什么箱包、服装、鞋帽、针纺等等,云山到时是下午两点多,正是客流如织,人声鼎沸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到霍然说的地方。 原来,这里不仅霍然有商铺,她母亲孔祥云也有,是个三间二层楼,一楼出租做了布艺店,二楼虽外面挂的是‘库房’的牌子,其实是改成了几间棋牌室,在这里打牌搓麻,怎么热闹都不会影响别人。当然二楼还有孔祥云一间休息室,她就是在这里接待的云山。 云山原以为霍然的母亲怎么也得是四十岁以上,气质像干娘那样的中年女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画着精致妆容、长发披肩的大美女,看上去也就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云山进门就送了一个大大的蒙山玉佛坠,没好意思叫阿姨。 “哎呀,小云好气质,怎么想起来要弄厂子的,又脏又累的?然然说你爸妈不在金陵啊?”孔祥云点起一根女士香烟,动作娴熟优雅。 “他们在部队工作,我跟爷爷在鲁西生活。因为金陵发达,就投奔亲戚在夫子庙开了个店。您可真年轻,不是我不懂礼貌,真不好意思开口管您叫阿姨。”云山的真诚很高级,他没说一句假话。 “咯咯,要不是小云你说的,我就要讲他油嘴滑舌了呢。你家亲戚也是做生意的?” “不是,她在江宁县政府做开发区招商工作的,是我小姨。”云山没敢提大舅。 “哦,那级别不错哦。你年轻,可能不知道,领导干部家属不让经商。然然既然带你来,是拿你当朋友,当自已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到外头可不能随便说,明白?”孔祥云起初肯定是反对女儿带人来这里的,对岳冰的做法估计也不以为然。 “阿姨,您放心,我的家人虽然在外地,也都在政府部门上班。我虽然年轻,也懂得朋友之道,为人之道,绝不会对外人吐露半句。我到金陵时间不长,和岳冰和霍然能成为朋友,是我珍惜的缘分,我还希望有机会能跟他们一起做些事呢,不会自毁长城。”云山沉静坦然,言语得当,容易让人安心。 “阿姨也就是白嘱咐一句,这样,云山,阿姨不能大包大揽,你等我消息,成与不成我都会让然然跟你讲,行?” “阿姨,让您费心了。成不成的都没关系,可做的生意很多,以后我要是想在花桥开个店,保不齐还得麻烦您呢。告辞了阿姨,您先忙。” “嗯,行,你找然然玩。”孔祥云起身送了云山两步。 云山去旁边空房间找到霍然一起下楼,“云山,我妈怎么说的?”霍然问。 “她说既然你把我带到这里,就是朋友是自已人,让我等消息。” “你带给她的东西她收了没?” “放桌上了。” “那行,你就等消息。你一会儿要去岳冰那里找小姑娘吗?”霍然带着揶揄的口气。 “不去,有点怕,头一回知道酒,头一回知道酒里是那样的。” “那要不陪我玩会儿?我好无聊的。”霍然仿佛不在意地问。 “去哪儿玩?”想到昨天娜娜说的话,云山有些忐忑。 “看把你吓的,怎么,没和女朋友外的女孩一起玩过?”霍然脸上又现出揶揄的神情。 被人说中了心事,云山脸上有点挂不住。“谁吓着了,走。” “喜欢玩啥?”霍然竟然也骑摩托车,而且和吕奶奶送自己的那辆一模一样,不过是红色的。 “我啥都不会玩,那次在山西路是头一回溜冰。你这摩托车真漂亮。”云山连头盔都不会戴。 “还行。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原来还以为你是花花大少呢,岳冰也把你当潜在顾客发展了。坐好了,拉紧我,我们去打球。”霍然帮云山戴上头盔。 云山心想打球我也不会呀,手也不敢往霍然的皮衣上放,被霍然一把抓过放在自已腰间。 不到二十分钟,霍然带云山来到一个宽敞高大的建筑前,把摩托车停进一个隐蔽的角落。“这是集团工会楼,里边是两层,二楼有舞厅、台球房,一楼是篮球场、电影院,不过现在基本闲置。我妈是工会的,有时她也住这儿。我有钥匙,走,我教你打台球。” “霍然你真厉害,会做生意,还会打球。”云山真诚地夸赞。 “我会的多呢,篮球、乒乓、跳舞,我还参加过集团少年组乒乓球比赛呢,亚军哦!”霍然一脸的骄傲。 “我可啥都不会,教我是不是很无聊?”云山跟霍然上楼进了台球房。 “我也可以教你不无聊的事,你愿学吗?”霍然回头魅惑地一笑。 云山装作没看见,拿起一根球杆,“这短棒真不错,笔直又结实。” 三个小时后,霍然已经不是云山的对手了,“云山,你是不是扮猪吃老虎?除非你是天才,鬼才信你以前没学过!”霍然气急败坏地用球杆敲云山的屁股。 “我们山里人不说谎,真没学过。饿了没,我请你吃饭?”云山想回去了。 “外头冷,别出去了,一身汗也不能骑车。我妈宿舍里有吃的,我煮方便面你吃,吃完再教你别的。”看样子霍然平时找不到人玩,逮住了云山就不放。 “我记得这边有小炒店的,吃小炒不好吗?”云山对吃什么不在意,天黑了,孤男寡女的不合适,而且是朋友的女友。 “嗯~不去。被别人看见不好,我俩吃个饭很快就能传到岳冰耳朵里,没事也传出事儿来了。方便面很好吃的,你尝尝就知道了。” 不知欣然包容了自已多少,自已啥都不会,而她不论跳舞还是溜冰都那么优美、娴熟,她肯定还擅长很多东西,只是碍于自已的面子,她都没有表现出来。索性跟霍然多学学。 霍然妈妈的宿舍根本不能称为宿舍,这分明是一套房子,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 “华丰三鲜伊面,这就是方便面吗?”云山问道。 “大哥,你真是山里人啊,方便面都不知道?”霍然熟练地打火烧水,又打开了一个巨大的油汀。 “对呀,出山才一个多月。这是什么?”云山摸着油汀好奇问道。 “油汀啊,天哪!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不信你连这些都不知道,就敢来金陵开店。”霍然断定云山是在扮猪吃虎,不过他那么帅,被吃又如何。 “我是浅薄了,来之前没想到这么复杂,想回去又怕人笑话,硬着头皮撑下来的,没事多教我,免得我被旁人笑话。”云山朝霍然拱拱手。 “行,正好没人跟我玩。来,我教你跳舞,交谊舞慢三步。”霍然拉起云山。 “我不是想冒犯你哈,你不是岳冰的女朋友吗?他不跟你玩儿?”虽然听娜娜八卦过,云山还是想自己问问。 “他财迷,陪我一天就跟能损失十万块似的,不提他。来,我右退,你左进,哎呀,手里都是汗,那么紧张干嘛?靠近点,台球不是学得挺好嘛。” “没紧张,这油汀一开,屋里头热!”云山找借口。 还好,灶上的水开了,云山刚长吁了一口气。哪知霍然往锅里放进几包面后,又跑回来接着教。 等没那么紧张了,云山立刻明悟,这不就是跟着节拍走路吗,不过要加点舞蹈动作,否则跟僵尸似的就不美了。 面好了,云山不好意思跟霍然坐在一个小桌边吃,离得太近,他不习惯。 “云山,你那么高大,跟个姑娘似的,本姑娘也算青春靓丽,倒像个汉子。站着吃饭像什么样子?”霍然感觉云山太腼腆了,需要开导。 云山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用拳头擦了擦玻璃向外看,却瞧见娜娜站在楼下的黑影里,似乎是在等人。“霍然,你看那不是娜娜吗?”云山向外一指。 “看不清楚,好像是她,也是小狐狸精一个,她家就住在楼后头。”霍然不屑地转身坐下,她的身材修长有致,脖子也很好看。云山突然想起娜娜昨天给他的那张字条来,上面好像就有工会楼的字样,莫非她在等自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一面之缘,怎么能判定自己会来?难道她有什么事想找自己帮忙? “喂,赶紧的呀,凉了不好吃。”霍然已经吃完。 “自来水烧水难喝,我妈这里只有啤酒。”霍然递给云山一瓶。 教完三步教四步,霍然慢慢贴进云山的怀里,“云山,你没上过大学?” “没有,我连高中都没上过。”云山真的想走了。 “我也没上过。不过你女朋友好像很有文化的样子,她上过?” “嗯,她是沪旦大学的。” “那她比你大好多诶,看她得有二十四五岁呢。” “我没问过。你为啥不上高中了呢?” “学习不好呗,你呢?” “我我也是。对不起,踩你脚了,越学越不会走了。霍然,明天再学,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霍然松开了手,眼中似乎有泪水。“谢谢你陪我玩,不早了,你自己叫个车,我就不送你你了。” 云山有点不知所措,“那你?” “我今晚就住这,反正回家也没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霍然转过身,似乎在擦眼泪。 云山不知该说什么,默然出门,刚到楼下,听到霍然在上面喊,“明天给我打电话!” 云山应了一声,挥手告别。 清冷的风吹了云山一个趔趄,他裹紧了皮夹克,转到楼后瞄了一眼,楼后已空无一人。 回到商业楼自己房间已近十点,满仓兴奋地推门进来,“老弟,摩托车我检查过一遍,油也加满了,明天你就能过瘾。太帅了,到底是谁那么大方,送你一辆车,是于记者?” “不是,喜欢你就骑,反正我也不会。有空时教教我就行。” “于记者送你的,我可不能骑,教你可以。对了,刚才你屋里电话响了好几遍呢,你回一个。” 云山看了看电话,号码是北京的,应该是欣然打来的,他拨了回去,却是驻京办的总机,帮忙转进了欣然的房间。 “下午忙什么去啦,小伙子?是不是骑摩托车兜风去了?” 听不出欣然是打趣还是揶揄,反正没喊亲爱的。 “没有,我还不会骑呢。上午的事你知道,下午我先去找的岳冰,你得过好几天才回,我已经失约过一次,再等四五天不合适,只好自已去找他了。后又去花桥市场找岳冰的女友霍然,你猜他们都做什么生意?” “哦,是这样。岳冰嘛,以新闻人的眼光看来,看似儒雅,暗藏油腻,开咖啡店的?”电话里欣然的声音慵懒又轻灵。 “厉害,世兄你真厉害。我们是在他的酒见面的,不过他说自己还有舞厅和咖啡厅。那霍然呢?” “女孩子嘛,看不太出来,不像是做生意的,也不像是有文化的人。” “她在花桥市场有十个商铺,每月租金一万多,看不出来?” “那你是在岳冰的酒喝完酒,然后又一起找霍然去的舞厅?”电话那头传来欣然佯装恼怒的声音。 “没去舞厅,霍然跟岳冰的父亲都在冶金厅当领导,霍然她妈在蓝天集团上班,在花桥市场有门面,我跟她了解了一下蓝天集团改制的事,我不是想买个建材厂吗?” “亲爱的,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怕我帮不上忙还是怕我担心。”欣然有点严肃。 “我从老家回来就想跟你说的,结果你出差了。你那边采访任务完成了没,等你回来我跟你详细汇报,于老师。嘿嘿!” “少贫!你才来金陵不久,对这边还不太了解,有些小孩年龄看着不大,心眼儿多着呢。有事要多跟我商量,好吗,亲爱的?” “好,我答应你。你啥时回呀?我想你了。”云山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 “我也想你亲爱的,明晚回,后天早上到家,连休两天耶!我家钥匙在铁门的暗盒里,我回家就要看到你” 挂了电话,云山一身冷汗,暗想欣然太厉害了,仿佛能看到自已一举一动似的,今晚幸亏自已坚持早回,否则就没法解释了。金陵的女孩太开放,看来以后得学会拒绝,否则非出事不可。那明天怎么跟霍然说呢? 第79章 胆大心细脸皮厚 26号,离阳历新年还有5天,离腊八还有十天。阴天。 早晨,云山起床后就给于老打了个电话,说上午想过去玩玩,于老自然应允。 这是昨晚云山在日记上给自己布置的今天第一个任务,给于老打电话。共有三件事要落实,第一件当然是要感谢于老给自已介绍‘大客户’,连钱带车七万块,寻常工薪阶层两年的的工资呢,这不是轻飘飘一句感谢的话就能敷衍的,得具礼面谢;第二件事是问问上学的事,昨晚经过一番考虑,还是暂时放弃机械和经济学,主攻建筑学和考古学,也就是说,考古在金陵大学上,建筑在东方大学上。在云山简单的认知里,学了建筑,自然就懂得建筑管理跟工程成本,学了考古,就能鉴定古董的真假,断定古董的年代;第三件事,自己现在口袋里已有不少钱,可以请于老订购大型玉石切割机和雕刻打磨机了,这样在腊八后,就能执行欣然的下一步‘饥饿营销’计划。 霍然这时候在家吗?大概还在工会楼?不管,执行昨晚既定的第二个任务,先打电话。云山鼓足勇气拨了过去。 “喂,哪位?”声音慵懒喑哑,还没睡醒的样子。 “啊?你在家呀?我是云山。” 对方半天没有传来声音,“这么早来电话,人家还在做梦呢。昨晚被我妈赶回来了,你现在就想学乒乓球呀?”显然霍然刚才特意花了点时间调整状态,连声线都恢复了。 “我倒是想学,还想打台球呢。昨晚回来接到我小姨电话,老家今天来人要我陪几天,下午过不去你那了。我怕影响你安排,特意早点告诉你,不好意思啊。” “没事,临时有事道什么歉呀,有空了再打电话,下次可不准打这么早哦” 云山不知道,霍然此刻也如释重负。昨晚她妈孔祥云去了工会楼,看到了两套没洗的碗筷,警告她不要随便招惹人呢。 翠花昨晚睡得早,早上起来听到云山的声音后,带着流水表进来给他看,“翠花姐越来越好看了,我得叫满仓哥防着点儿外人。”云山接过流水表看了看,昨天的销售额都集中在灯笼跟雨花石上。 “哇,老弟越来越会说了,回来得也越来越晚了。小心我告诉你干娘。”翠花的嘴向来不饶人。 “翠花姐,你还有没有妹妹或者表妹?”云山故意逗她。 “干嘛,你又不缺对象。”翠花一撇嘴。 “口才跟你一样好的妹妹,兄弟也行,明年很可能有新买卖,缺人。” “啥新买卖?我说你咋天天不着家呢,搞新买卖去啦?” “谁天天不着家了,别给我扣大帽子,干娘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以为咋回事呢。啥新买卖过两天再说。”云山其实不愿意这头发生点啥事就立马传到兰陵。 “啊呀,老弟,我们打电话从来不说你的私事,你就放心,这点素质俺们还是有的。到底啥新买卖呀?”翠花的好奇心重,开了头却不告诉她尾,她能急死。 “走,吃饭去,满仓哥呢?” “在楼下理货、生炉子,遛大黄。对了,大黄这几天不精神,是不是想你了,你得有一星期没去看它了?” 都快把大黄忘了,云山急忙下楼,大黄已经跟满仓溜达去了。云山相当自责,大黄以前多自在,想去哪去哪,如今来到金陵,看似离自已近了,实则不常见面,天天守在仓库旁,哪还有自由? 还没等来大黄,却见魏大同的伙计来了,“云老板,调两块玉,小块的就行,这是三千块。”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啥样的伙计,都是直奔主题。 翠花下楼来办的手续。贵重物品调货,讲究的老板都是全款调,信用极好的也得付八成货款才行。当然调去的货没卖成的话,你也得给人家全额退款。一般不互相介绍客户,因为客户才是最宝贵的资源。当然如果介绍客户,生意谈成必须支付介绍人中介费,这是市场的规矩。 云山亲自去买早饭,特意拐到小魏出租的店里买了半只鹅,用来安抚大黄。 去于老那里之前,云山用父亲的折子先给干爹汇过去五万块钱,他知道干爹一年其实挣不了多少,给自己带来八万五以后,家里是有窟窿的,如今又要搞苗圃大棚,资金必然紧张。从银行出来,进裕泰茶庄买了两盒顶级大红袍,又到稻香村包了四样点心,这才向中山南路走去。 “跟我还客气,这两盒茶可不便宜!我这儿的茶叶都喝不完,你回头带几盒绿茶回去,你不喝,给你父亲寄过去,明白?”于老嘴里嗔怪,脸上却高兴,大概老年人见子孙辈渐渐懂事,无论如何心里都是欣慰的。 “于爷爷,欣然姐要回来了,晚上我得背背单词,不然要写检查咯。”云山故意这么问。 “闹了半天,来打听欣然的呀,哈哈哈,我说怎么对老头子这么殷勤呢。欣然跟我说啦,明天下午到家。你呀,太腼腆!追女孩子有三条妙法,想不想知道?”于老那么刻板的人竟然开起这样的玩笑来。 “我不是刚出农村,还不会包围城市吗?您教教我,回头给您松骨通络。”云山别的不会,讨老人的欢心还是有经验的。不过,欣然跟自已说的可是早上到家的呀,难道 “哈哈哈,好好好。听好啊,叫胆大、心细、脸皮厚!哈哈,别急,我给你细说,这胆大呢,其实就是要主动,别尽等着女孩去找你,你得主动出击;这心细呢,就是要善于观察,女孩子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看什么,你得观察呀,问哪,然后有针对性地去满足她的小要求,她还能不喜欢你?” “哎呀,我可是明白了,我是胆子小又粗心,得改!于爷爷,那这脸皮厚怎么说?” “这脸皮厚啊,其实是最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心理素质要过硬。不论胆大,还是心细,都用得着厚脸皮。你想啊,女孩子说你两句,或者两天不搭理你,你就气馁了,不敢靠前了,一蹶不振了,那还怎么达成心愿、抱得美人归呢,对不对?” “有道理,不管什么事,只要有理论指导,感觉立刻就有主意了呢。”云山顺杆爬。 “不错,其实不光是追女孩子,好些个事都是这样,就要胆大心细脸皮厚,不达目的誓不休!”于老还握了下拳头,这是身体状态好的表现。 “谢谢于爷爷,醍醐灌顶呀!看来我还是得上学,到集体环境里系统学习一下,我想学建筑和考古。” “好啊,我懂你的想法。那你的生意怎么办?”于老循循善诱。 “我可不可以按自已的时间去上课,不忙了就去旁听,忙了就借同学的笔记来温习?” “这个得看你自己能不能说服校长了。明天上午先跟我去金陵大学怎么样?下午你好去接下欣然,对不对?呵呵呵。” “对,被您说中了。走,我给您边通络边请教” “金陵大学的郭校长是地质学家,长年奔走各地,腰腿不好,特别是腰,有严重的椎间盘突出,长期理疗,你回头想想,怎么给他治。他呀,也是个金石大家,对文物古董、玉石矿产都有很深的研究,以后有机会也可以向他请教这方面的知识,刚去时不要谈,咱就是小大夫。另外,他有可能也认识你爷爷,这个也不要主动提,他要提了咱再说,好?”于老舒服地享受着云山的头部按摩,事无巨细地嘱咐着。 “知道了,于爷爷。我爷爷生前是走资派,未必每人都跟他政见一致。”提到爷爷,云山心里不是滋味。 “是啊,你能想到这一层,很不错。再说了,即便政见一致,也未必每个人都念旧情,所以自己不主动提才最识时务。” “我明白了,于爷爷。那啥时去东方大学呢?” “如果你没别的事,咱就后天上午去。校长姓管,是比我们小几岁的校友,物理学名家,长期做实验,颈椎不好,有时坐个半小时都受不了,牵引按摩都不管用,你闲下来也想想,该怎么治。我呀,如果求他们让你进校旁听,他们没个不允的,但是最好要让他们求你,这两个家伙都是掌握优质教育资源的省部级高官,什么样的医疗条件没有,那为啥治不好呢?你上去就给他们治好了呢?这是个什么心情,对不对?” 云山打心眼里感谢于老,给他介绍的这都是高级别人物,不光能得利,还能成名,校长们如果再能帮忙介绍几个,那以后自已就能像南爷爷那样,挣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想到这里,他给于老按得更用心了,不一会儿,老头酣然入眠。 这回云山没走,还有一件事没问呢。就到于老的书房看书去了,保姆沏上茶,竟然也喊他云少,难道是云少爷的意思?这也太腐朽了。 于老的书房就是个宝库,不光有各种各样的翠玉,还有各种稀有宝石、矿石,像珍珠玛瑙玳瑁、红蓝宝石夜明珠之类的数不胜数。除了这些,书架上的珍本古籍也不少,有些甚至单独用高档木盒安放,云山猜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孤本。 不到一个钟头,于老醒来,“哎呀舒服,像睡了个回笼觉。云山,中午在这吃饭。小李,中午添个荤菜,煲个汤,温点黄酒” 边吃边聊,云山提到了大型切割机械和雕刻打磨机,于老当场就给以前同沪大学的老同事打了电话,对方回复已经有了仿制品,质量不逊于国外的参照品。切割机是单机,雕刻打磨机是一体机,前者四千块,后者三万四,使用220伏交流电即可,订金30,一周内到货。 这价格让云山的心揪了一下,不过他没犹豫,让于爷爷要了对方的账号,饭后就去打了订金。 来时带了两盒大红袍,走时保姆给装了四盒高档金陵春,打完订金从银行出来,云山就到邮局分两份寄给了父亲和干爹。想想光给男人寄不合适,又买了几份特色糕点分别装箱寄走。 本想直接去欣然家的云山,怕被翠花说不着家,还是回了夫子庙。翠花笑逐颜开,前几天都没开张的蒙山新玉,今天总共卖了四块,魏老板的伙计特地打电话告知那两块已卖;还有一件喜事,就是公账上的资金今天首次突破十万。云山心情大好,又去找大黄玩了会,大黄已快五岁,狗到中年了,得给它找个老婆了?云山把任务交给了满仓。 回到楼上,云山想起,这两天忙忙叨叨的,还没给吴月打过电话呢,也不知她去村部上班了没。电话接通后,不是吴月,云山说找兰村长,对方说兰村长年纪大了,只有中午前后四五个钟头在,下午过了三点就回家了。 一时无事,云山从柜里拿出久未触碰的玉杵臼把玩,突然一道光从右手的杵射向左手的臼,他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臼中传到左手,缓缓循着经络绕遍全身后入丹田而逝,难道还有云崖之府的能量?云山忙锁门趺坐床上,收神运气,引导着那个异样的感觉在全身环绕,身体渐渐充盈起来,没错,是能量!大概一刻钟后,那股能量逐渐增强,无需引导便在体内快速流淌,云山不敢大意,感觉到有热汗冒出时,急忙撒手放下玉杵,体内的旋涡渐渐平息,睁开眼时,他分明感觉有两道光从眼中射出。 怪不得总觉得自己的功力没有提升,原来窍门仍然在它们身上。眼中有光,应该是能量没完全消化,云山接着默默运气一个小周天,再睁眼看向镜子,眼睛不再发光,比平常要更亮些,但是云山却觉得看得更清楚了,因为此时外头已经天黑,而隔数米看穴位图上的小字却如掌上观文。他起身下床,活动了一下周身的关节,觉得身体无比轻盈。 太妙了,这两件宝贝看来还有玄机,得藏好。他打开一直没用的保险柜,把杵臼放了进去。 怎么没人找自己吃饭?云山下楼,见一楼已经关灯落锁,而楼外早已空空荡荡,一看手表,好家伙,已经夜里十点四十,估计翠花满仓早就睡了。 云山拿包装上换洗衣服,连忙下楼叫车。欣然家的门钥匙果然在暗格里,开门进去,他能看到院里的镇角石跟客厅的镇宅石绿光更盛。 这回云山在楼下洗的澡,自在。上回换下的衣服都挂在阳光房里,早已晾干,云山心里不由得一阵温暖,欣然像个贤妻一样,帮自已出谋划策,为自已洗衣做饭,人家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富家千金呀,惭愧! 躺在床上没多久,云山听到了大门外有刹车声,还有女人七嘴八舌的告别声。嗯?不是明早上到吗,怎么半夜回来了?云山的心激动起来,他开灯走到窗前,不是欣然是谁,她正抬头看向窗户,笑得一脸灿烂。云山穿着睡衣冲下楼,一个公主抱抱住欣然,边亲边飞跑上二楼。 “洗澡,跟我一块儿。”女人媚眼如丝 第80章 有BB机就方便多了 “先放水,浴室冷” 本来已经欲火升腾、无法遏抑的云山听到了欣然的呢喃、触到了她冰凉的手,头脑恢复了几丝清明,他把欣然的手放到自已的胸膛上温了一会才去放水。然后去楼下点燃壁炉。 回来时欣然已换下外衣,缩到被窝里。 “云山,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欣然扭头看向床头柜。 床头柜上有两个小巧精致的方盒子,一只蓝色,一只红色。“这是什么来着?我好像在新百一楼看到过,没好意思问。”云山并没拿小盒子,他把手放进被窝给欣然焐手。 “bb机,是汉显的,我俩一人一个,以后你找我的时候,可以打寻呼,想我的时候可以留言,省得只能在固定的时间打电话。” “这么神奇?我还不会用呢。” “看着啊,这个是你的bb机号码5678,先打电话给寻呼台,96,喂,你好,我姓于,给5678机主留言,我想你啦。请回电\/\/明白了吗?你看你的屏幕上,是不是我刚才留的言?” “太好玩了,这就方便多了。谢谢你,世兄。”云山还是不太好意思喊亲爱的。 欣然把自己的脸贴在云山脸上,“你的脸怎么这么细滑呀,亲爱的。诶,你眼睛今天怎么这么亮呀!?” “我是猎人呗,看到猎物时眼睛就亮。”云山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浴缸水好了,水好啦”欣然不断往被子里缩,躲避云山的手。 云山一把掀开被子,把她抱起来冲进浴室,跨进浴缸。 “讨厌,关灯” 浴室里,二人断断续续的把这几天发生的重要事儿都告知了对方。 一夜旖旎,在欣然那里,云山尝到了在吴月身上没尝到过的滋味,而欣然也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亲爱的,我得走了。等会于爷爷该等着急了。”七点了,欣然仍缠在云山身上。 “你知道我上午要回来,为啥还要跟爷爷出门呀?你打电话给爷爷,说上午不去了嘛。”欣然的声音挤得出水来。 “那于爷爷不得揍我呀,说我说话不算话,是小人,我以后还怎么到他跟前去呀。” “那你办完事就回来好不好,我等你”欣然终于松了手。 其实云山也不想出去,体会着平时高贵优雅的欣然在自己身下婉转,他感觉到了别样的自信。 金陵大学的郭校长是个敦实的汉子,地质考察长年的风吹日晒,使得他的脸庞黝黑,说话也非常直接,他让云山先在外头的会议室等等。 “老于,老伙计啦,你在哪找个小孩来敷衍我?我这腰椎,看过的名医没有五十也有四十八。科学来不得半点马虎,莫非你现在已经进入科学的尽头,来到神学了?”郭校长边说边调整顶在腰间的靠垫。 “还有句话,叫实践出真知。莫非你现在也来到科学的误区,唯心主义了?”于老毫不相让。 “这孩子有二十岁没有?上过大学没有?师从哪位名家?在哪个医院坐诊?”郭校长也不恼,发出一长串灵动拷问。 “请问校长,那些名校出身、博士毕业、名门之后的大家给你看好了吗?”于老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品着茶。 “名门不行就找寒门?南辕北辙的事我不干。我不是对瞧不起这孩子,我是瞧不起这些医生,这么简单的病都治不好。我呀,退休了准备去研究研究中医,老祖宗的好东西都被祸祸完咯!”郭校长说完又拿手敲起了腰,依然不行,他佝偻着挪进沙发。神经压迫导致的腰疼腿麻令他半天说不出话。 “只需一试。赌一下如何?”于老待郭校长缓过一口气,问道。 “怎么赌?”疼痛令郭校长动摇了。 “你不是嫌他没上过大学、不是名门出身吗?如果他能缓解你的病情,甚至彻底治好你,你能不能让他上金陵大学?” “治好的话,学院随他挑,我亲手给他授学位。手术我没时间做。”剧烈的钝痛让郭校长言不成句。 “那得到你休息室去,把暖气开开,别看你是省部级,我可不稀罕害你。今个要不让你服,我就还是君子于。” 听到于老叫自己,云山进门先烧开水给针消毒杀菌。扭头见郭校长疼得龇牙咧嘴,偌大岁数的人,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云山上前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封穴镇痛!“郭校长,不疼了?先不动,就这样平躺着。”云山嘱咐完,回来继续煮针。 “嘿!神了嗨,真不疼了,这是什么手法,难道是金大侠书里的点穴?”拭了泪,郭校长又幽默起来。 “差不多,只是镇痛,还没开始治呢。” 云山收好针,上前双手把郭校长给平托起来掇进里屋的床上。 “校长多大岁数?没有骨质疏松的毛病?” “66了,要不是椎间盘突出,我能跑马拉松,不疏松,心脑都没问题。” 云山两把侧推,先简单正骨,脊椎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个总有人给我弄,当时舒服,很快就不管了。”郭校长插话。 “这个最大的作用是放松,让肌肉和关节都放松。我马上要摸骨了,有点疼,不过疼过了还有点舒服。” 说完云山从五节腰椎挨节向下摸去,直摸到骶骨。这摸骨是过去合格的中医必备手法,你想古代并没有ct射线之类,无法造影直观去看病变部位,特别是骨头,这就需要大夫靠手指一点点摸索来探知究竟,而且这个大夫还得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有一定的解剖经验才行。 闲话少叙,摸过骨头,十几分钟过去了,云山也是吃了一惊,感情这位郭校长这5个椎间盘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三个被挤压出来,两个已经破损,把挤压出来的归位较容易,但修复已经破损的却难,需要时间。 考虑到郭校长年近七旬,他没有用旱地拔葱的归位术,而是用牵引法,令郭校长俯卧,趁其不被,拉住双腿猛一扽,只听咔数声,云山运气在双掌,抵在校长肾俞,缓缓而下,等他身体主动生暖,将长针植在肾俞周围,短针植于腰椎周围大穴,然后让校长助理帮忙拿取暖器远远地烤着腰背。 “要一个时辰,得有个人来替换才行。” 于老悄悄拉云山到一边,“能行不?看你神情不轻松啊。” “一次不行,没有次治不好,还得给他做个辅疗的东西,像古代武将束的护腰甲,捆在腰间才行,让椎间盘有自动修复的空间。” “这个容易,他那么大个校长,啥材料调不来。一个时辰之后,他还会疼不?” “那不会,只要他不剧烈运动,至少能管三天,甚至一周都行,三天后再施一针就能巩固住了,这叫生阳针,促进组织代谢生长的,因为血液不能直接达到椎间,不用针刺激不行。其实用艾灸也管用,我只是不愿带那么多的零碎。” 于老听罢放心了,赢这个赌局问题不大,于是拈须而坐,细细品茶。 两个钟头转眼过去,云山收针完了又花了十分钟揉按松骨,给校长翻身仰卧。 “校长,感觉如何呀?”于老面带揶揄。 “老伙计,之前也有好几个名医,刚治完那会儿都能达到这个效果,哪知半天不到就垮了,我照旧疼得死去活来。现在还不好下定论呀。” 云山知他说的是实情,兰玉他爸就是这样,一年中躺着的时候多,站的时候少。“校长,有几件事您注意一下,三天内不能有剧烈运动,不要深弯腰,不能受凉,不能长走,制这样一条护腰带贴身束好,我保证这效果能保持三天,三天后也就是三十号七点到九点间,再针一回,您这病就去一半了。”说着,云山把刚才画好的护腰带给校长看。“这护腰带用半尺宽的牛皮外包棉布就好。” “就没有膏药什么的?”郭校长觉得这个小大夫的行头也太简陋了。 “没有,膏药什么的起不到治疗的作用,或许能镇痛。我不用那么麻烦,封穴就行,不过你现在肯定不疼,所以不用封。”云山笃定地说。 “你的疗法确实不一般,感觉体内暖洋洋的舒服,我看好你!老于,你也不用揶揄我,如果效果达到,我指定认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嘛,你那么大个校长还怕你耍赖不成!” “不怕还激将,小人之心。”郭校长嘀咕着。 婉拒了校长的留饭,十一点半,爷孙二人告辞,云山叫车送回于老,自已佯作去机场接欣然,分手各去。 买了一大包零食,云山赶回石鼓路,欣然还没起床。 “亲爱的,我回来了。你吃饭了没?”云山洗手换衣进了房间。 “下不去呢,疼,下午怎么去见爷爷呀!被你害死了,人家不是姑娘了,成妇人了,啊呀,怎么办呀!”嘴里这么说着,却把云山拉上床。 “我是大夫,什么疼治不了啊,我给你治” 这大概就是贪欢,欣然忘了疼,云山忘了生意。 欣然终究没有去看爷爷,打电话说太累了,想休息,明天再去看他。 “云山,你跟我细说说你要买建材厂的事呗,那个霍然妈是怎么说的?” 欣然并没有迷失在柔情蜜意里,开始关注正事。 “说来话长,得从我爷爷那里说起” 于是云山把爷爷信里关于地产建设的指引、大舅要他身份证收购了大工建设公司、成立了方圆文化、二舅预先交了投资款的事跟欣然说了,然后又把后来去走访蓝天集团出糗、找到霍然妈妈的前后经过也细说了一遍。 “亲爱的?臭小子?心里装了不少秘密呀!这些事怎么没跟我提过,亏我还给你舍生忘死地给你出谋划策,你不放心我?”欣然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冤枉,属实冤枉,从老家回来就要跟你商量的,我不是之前就要找你一起去见岳冰他们的吗?快松手,干系重大!” “干系重大?我看它害人不浅,记住,以后不许跟别的女人单独来往,记住没?总觉得你说的有些含糊。” “记住了记住了,哪里含糊,我初来金陵,就陷在你的温柔乡里,还怎么含糊?”云山想以退为进。 “我的温柔乡可以陷,别人的可不能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的话有道理了。多金又温柔,高大又帅气,唉,怕会成了我的烦恼呀!” “自古多情空余恨。放心,我又不是风流人物,土包子一个,承蒙世兄抬爱,必不负盛情。诶,我突然想到了,这个传呼机不会是用来哼哼”云山当然是开玩笑,不是作小人想,哪知欣然吃味了。 “既是你这么想,那我就收回来,好心当成吕洞宾,小气鬼!”欣然转过身,假装很生气。 云山百般劝解,千方解释,才令芳心转回,重归于好。 “饿了,亲爱的?我做饭给你吃?”云山讨好地问,他不想用零食敷衍,毕竟欣然的消耗挺大的。 “你会做什么,我可不吃面条、方便面之类的。” “其实我会做的不少,可是你家的灶我不太会用,除了烧水。” “那没事,你就说你会做什么。” “我主要会烤,因为我在山里打猎时经常烤肉,炒菜不行,炖汤还可以。” “冰箱里有五花肉,豆腐,牛肉,赶快先化冻,你就做烤肉,还有牛肉豆腐羹好,我打下手。” 一起做家务最容易促进感情的升华,云山和于欣然感觉彼此更像是家人了,而且是片刻都不想分离的家人。欣然让云山立刻搬过来,办公、创作、练功都在家里,把去夫子庙当成上班。云山虽然口头答应,但终觉不妥,暗想找机会再跟她争取,毕竟才开业不久,就‘不着家’,传到干爹干娘那里也不好听。 吃过午饭已近傍晚,云山不想让欣然一直窝着,便叫她跟自已一起去夫子庙取些衣物,一方面消消食,一方面自已得当面了解一下销售情况。欣然欣然同意,热恋中的男孩女孩都一样,都想向外界宣布自已有对象了。 第81章 估计大黄明年要当爹了 来到夫子庙,山月玉缘还没打烊,翠花跟满仓向云山汇报事情时都淡淡的,对于欣然更是不咋搭理。欣然提出最好制作几本精美的画册,放在店里供顾客翻阅时,这两人都没搭腔。 云山心中多少有数,但是于欣然就不明白了,刚才来时还兴高采烈的,这会脸上就有点挂不住。“这俩小孩怎么啦,怎么不愿理我呢?我也没有得罪他们呀。” “你别在意,他们是对我有意见。” “没有在意,他们在异乡打拼,也不容易。不会是你克扣人家粮饷了?” “哪咋可能,估计是误会我天天不务正业,不怎么在店里。” “嗯?嗯,倒也是哈,回老家、去孙老那里、去岳冰那里,然后住我那里,你确实不咋着家,还真不怪人家,只是我成了那个最坏的人了。”欣然莞尔。 “亲爱的,咋办?”云山想把问题交给欣然解决。 “你的人、你的店,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欣然意识到让云山天天住在家里并不妥当,不过刚下的决定也不能马上就变卦呀。云山没再说啥,上楼取了大舅给她的那摞资质证照等材料装进皮包,便跟欣然回石鼓路了。该研究研究文化公司的事了,古董生意嘛,也许吴月能盯一盯。 岁月静好,阳历年前的这几天云山过得十分得意: 一来呢,店里生意不错,营业额日趋稳定。翠花硬是把精品画册给做出来了,画质堪比金陵饭店古色古香的菜单,对店里的每一类商品及重要单品,从材质到出处到工艺到价格,逐项介绍,顾客进店后,再也不会因商品琳琅满目而不知如何下手了。 二来呢,金陵大学的郭校长对他赞不绝口,亲自把他推荐给考古系文物鉴定专业的殿堂级专家陈元教授,夸得跟花儿一样,什么书追二王,医赛景珍,没进大学是沧海遗珠,沉埋的英才,有了他,金陵大学的教学成果能有质的飞跃、跨上新的台阶云云,把陈元教授惊得一愣一愣的,心想校长你好歹也是个院士,夸一个官二代要这么没节操吗?好嘛,被耿直的陈教授当成关系户了。 这其三呢,东方大学的管校长没让郭校长专美于前,两所大学本是同根生(中央大学),如今相煎颇急,不便赘述。单说管校长近日被云山三天两针拔去沉疴,更兼向教育部申批的次年度经费首次超过金陵大学,心情大好,多个场合直言东方大学要兼并金陵医学院,向综合性大学转型,而云山这样的少年英才当破格使用,在医学院任教都不为过。至于云山学建筑的愿望,管校长也予以充分满足,亲自推荐给建筑学院大名鼎鼎的齐建教授,下学期就可随时入校听课。 还有,干娘董明秀昨天打来电话,说了三件事:一是嗔怪他着急寄钱回去。二是夸他寄的点心好吃。三是告诉他一个好消息,经村镇两级批准,同意下河湾村村民云山承包云崖山烟岚峰前以桃花涧为中心方圆一千亩荒山,作为果树等经济作物种植培育试验田之用,承包期三十年,年租金三万三千元。干娘让他赶紧亲笔写个授权委托书和身份证一起寄给干爹,让他代为办理相关手续。 当然最得意的便是与美人出则同车,入时同宿了。虽然经翠花满仓的冷眼警示、于爷爷的温馨提示后,欣然不再要求云山必须天天回家了,但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不是?云山尽量满足欣然的愿望。 美中不足的是,霍然妈妈孔祥云那里暂时还没有消息。 1989年的最后一天,山月玉缘店里,五位店员都忙得不可开交,由于蒙山新玉处于‘饥饿’期,于吉寄来的云南彩玉因为物美价廉最为畅销,其他各‘种、水’的翠玉成品也没少卖。云山一早便向于吉叔叔告急,于吉说不慌,今天有车去金陵;灯笼和工艺马前天便呈脱销趋势,翠花应对有方,王厂长的人昨晚已将货送到。 这上午云山的电话没断,大舅妈一早来电,叫明晚都去她家团聚,小姨和洪波也去; 欣然来电,她妈已派车来接她和爷爷去沪海团聚,顺便带来山月玉缘的订货。因为她家的大部分亲戚在那边,约三天后才能回金陵; 岳冰来电,邀请他和欣然2号晚上去他那里跳舞喝酒,云山却不过,答应自己过去; 吴教授来电,告知已回金陵,云山准备晚上过去看他。云山上午也给于老、孙老、林老、郭校长、管校长、孔祥云及南、梁二老、干爹干娘及诸长辈亲戚去了祝福电话。 时近中午,云山正犹豫着给父亲打电话怎么措辞,电话响了, “我是云山,您是哪位?喂,请”云山熟练地职业问候。 “嘟嘟嘟嘟,是你吗?我是妈妈,是妈妈呀,你还在忙着呢吗?”话筒时传来陌生的称呼和颤抖的声音,云山瞬间木然。 “妈妈,是我,妈,您还好吗?对了,我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云山这回没再矫情,大大方方地叫了妈妈,虽然还很拗口。 女人一迭声地答应,“哎、哎、好,妈妈好着哩。点心收到啦,好吃着哩,妈妈从嘴里甜到心里!嘟嘟,你爸也美得不行,你寄的茶叶他带了一罐去单位,给门口保卫科的人也捏了一撮,给人家吓够呛,寻思局长今天抽啥疯呢哈哈哈” “妈妈,对不起,一直没能去看您,从开业到春节初五这段时间会非常忙,到时” “没事,嘟嘟,你忙你的,春节放假妈妈去看你,妈妈半辈子没去过南方,正好一路走走、逛逛,逛到金陵住几天,你该干嘛还干嘛,妈妈不碍你的事。” “妈妈这些年,您受苦了”云山再也不想再忍,放声大哭。 电话那头也传来啜泣的声音,“嘟嘟,好孩子,妈妈的好儿子,妈妈不苦,如今妈妈心里比蜜都甜只是我的嘟嘟,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啊” 海霞的坚强在儿子大哭的那一刻被瞬间击穿,坐在院长办公室里痛哭不止,助理过来将门关上,向来围观的人示意:跟儿子通电话呢,众人了然,也有人跟着抹起眼泪。 跟妈妈说了再见后,云山怔怔地坐在床边,腰间的bb机不断传来‘滴滴’的声音,他木然取出放到眼前,眼睛半天也没聚上焦。 “老弟,下来吃饭啦”满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云山终于回过神来,应了声,看了眼屏幕:我和爷爷二点钟走,从爷爷家出发,然。回电:7,云山立刻拨通,二人约好十二点半在家汇合。 正要下楼,电话又响了,“云山,是我,我前天就来村部了,镇里来了不少文件,我上午才给村长填好送走。嗯,他昨天就回来了,骨灰埋了。小山奶奶讲,李占山跪着哭了一夜,跟老太婆叙叨了一夜,扇了自己一夜的耳光。他说李占林疯了,不停地大笑,说‘凭什么你娶了老婆以后就不管我了,就知道叫我干活。干活不算什么,你有了儿子我也替你高兴。可是,别人叫我光棍也就罢了,凭什么你也跟着叫,我要不是光棍,你不就得是啊?!你叫我光棍我也认了,凭什么你儿子也跟着叫?没错,大柱就是被我打傻的,小东西一口一个光棍叔,一口一个光棍叔,不是你教的?被我照着后脑勺就是一棍子,哈哈哈,报应?!不过之前我可从来没管他叫过傻子。如今,你也有孙子了,这个傻儿子死就死了,他不配有、也不该有那样的媳妇。你给你的傻儿子换亲的时候想过我吗?你除了像使唤牲口一样使唤我,大概从来没想过我是你的亲弟弟!’” “哇,这里面还有这些事,真是可叹可悲,外人只道李占林可恨,只怕最可恨的还是李占山,就是可怜了李大柱。”云山不禁唏嘘感叹,他不知道,吴月还有一小段没告诉他,李占林还说了,李大柱死之前还求他一定要把八千块工钱交给自已媳妇。 “云山,我知道你把桃花涧包下来了,就让我来给你打理” 吴月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但是云山的刚刚痛哭过,脑子还有点钝,并没有注意到。 下楼喝了一碗汤,云山就去了石鼓路。 “怎么了,亲爱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呀?”欣然坐在云山腿上,用指尖拨弄着云山的长睫毛。 云山也不答话,抱起欣然就上了楼 “一点四十了,亲爱的,最多三天我就回来,别难过哈。有可能提前回来查岗哦。拿着钥匙。”欣然边收拾着自己,边安慰云山。 “我不想让你走,一个人太无聊了。对了,岳冰让我们2号去跳舞。”云山抚摸着欣然光滑的肌肤。 “亲爱的,对不起,你自已过去玩,替我跟他们解释一下。我最快要3号下午回来,1号在外婆家,2号在叔叔家,3号上午走的话,也要下午到家。忍一忍好,我也不想走,可是小时候外婆对我很好,如今她老了,我每年总得去看看她才安心。” 云山笑了笑,“没事,我就是不想分开,又不是不讲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虽然云山意识到自已有陷入温柔富贵乡的危险,但是送别了欣然和于爷爷,他还是怅然若失。 下午,山月玉缘的生意更好了,顾客络绎不绝,云山能看出来,翠花白姐和三个大学生的脸已经笑僵了。他把满仓叫来,把刚提来的云山玉成品和毛料办理入库手续。 用现在的话讲,整个商业区,山月玉缘的购物体验最好:首先是环境好,温暖整洁,有茶吃有糖吃,有沙发坐;其次是商品好,上乘的质地,详细的介绍,完美的包装;再次是服务好,宾至如归。漂亮的引导员绝不会不耐烦,您说什么都是对的,完全是‘上帝’的待遇,这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极为难得;然后是价格合适,东西并非越便宜越好,而是追求性价比,物有所值,山月缘的商品你买时不会捶胸顿足,买后也不会弃若敝屣;最后是愿景好,这里可以抽奖啦!消费一百元以上可以参与抽奖,顾客抽到老板亲笔书写的对联可以自己留下,也可以现场兑换现金,一副对子兑一百块呢! 没错,附近是新开了好几家玉店,但是除了门头的装修和山月玉缘略堪比拟外,其他方面绝对是被降维打击的。 翠花得个空过来悄悄跟云山说目前流水已逾五万,远超开业那天。 但是,打烊前的两单生意让他们彻底心花怒放了。 先是时志银又出现了,他从不调货,直接带客,云山带来的吴月从老家收的那批货,所有摆出来的,以六万八高价被来客一人买走,还极力奖赞时志银和云老板都是靠谱的人,竟无一件赝品。云山心里简直爽麻了,成本还不到一万哩!” 云山给了时志银五千块,他照例退回一千,言下之意是哥们你讲究,给得不少,我也是讲究人。 关门前,魏大同的伙计带着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到了,因为客人要的是新玉,他们没调货,而是直接送单,估计今天魏老板也是赢麻了。云山自然感情,请白姐给伙计倒茶抓糖,让满仓把下午才到的云南玉都出库,叫唐店长亲自给客人介绍挑选,并悄悄示意她自主定价。这是极大的权利,是云山对她工作予以肯定的一种方式。 翠花在接受培训前,虽然有零售经验,但是还称不上专业选手,经过培训,理论指导实践后,可以说业务能力大幅上升,一般经过她的推介后,少有客人一点东西不买的。眼下两个客人被山月玉缘店的正规、专业所征服,一口气买下三万余元的云南玉,包括一块冰种的翠,总成本不到四千块。云山给了伙计二千块,并打电话感谢了魏老板,魏大同让伙计退回一千,都是讲究人。 快七点了,云山要关门,几个营业员有点舍不得,还想再捞两单呢,这来钱多快呀。翠花悄悄跟云山说:超过十五万了。白姐下午已经通知周姨晚上加餐,果然七点刚到,她就驮着三个大食盒来了。 云山亲自发过节红包,每人都是按月工资数额包的。翠花满仓每人一千五,白姐一千,周姨五百,几个大学生每人按三百发(她们是六个人轮班),是的,他们工资都涨了,这才干了多长时间,已经发过一次工资两次奖金,放到整个金陵城,她们也属于高薪群体。 一时莺歌燕舞,三个大学生已在计划明天要买什么新衣服了。白姐尤其感慨,一个多月前,自己还在因为几十块钱被自家男人追打,如今老公已经不赌了,俯首帖耳在家做家务。她来到云山面前,浅鞠一躬,“谢谢你,老板。”旁人一看她这样,也要上前,云山忙止住大家,“山月玉缘不只是我的,也是大家的,明天就是阳历新年,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山月玉缘新年发财!” “祝山月玉缘发财!老板发财!大家发财”大黄也来凑热闹了,满仓附耳对云山说,“估计大黄明年能当爹了”云山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众人不知何事,也跟着大笑起来。 “开造!”满仓率先打开了食盒。云山陪大家喝了碗汤,骑车去了吴教授家。 第82章 意外之财 云山到吴教授家时,他正一个人在喝酒,桌上都是卤菜,看来保姆小姜放假回家了。 “阿山,今天忙?还惦记过来看我老头子,纯良的孩子呀。来,陪我喝点儿。”吴教授的舌头有点硬,精神状态大不如前。 “不怎么忙,老师要节哀呀,您喝不少了?”云山包了三千块钱给教授,他听说过丧事礼金要送单数。 “阿山,谢谢你,我收下了,正缺钱用。唉!养不教,父之过呀,纵然是大学教授又有什么意义?你知道吗,丧事还没办完,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就要我把房子过给他,说小保姆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房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连小孙子都指着鼻子骂我老不正经”吴教授仰头又是一杯。 “老师,你们当初要是不分居两地的话,就没这些事了?”云山觉得吴教授也有问题,怎么能把自己老婆孩子扔到乡下这些年呢! “唉!大家都以为我是负心汉、薄情郎,我真不是。以前,她在金陵是住过十多年的,我俩住在学校家属区。可是由于文化程度低,她的心眼太小、认知能力很差,跟左邻右舍都合不来,人家明明是一句无心的话,她偏以为是在嘲讽她,就跟人家闹,后来她就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不光是跟左邻右舍,逮谁都闹,这十年里倒有一半时间是在吵架。后来没人理她了,她就跟我吵,说我不帮她,说我跟女老师女学生有什么难听说什么。我不堪其扰,就回到宿舍住,就是这里。她自己住那也难为情,索性回老家了。怕我有外遇,就把儿子也偷偷接回去了,用来要挟我,说我要是敢另找人,就一辈子不让我见到儿子。 就这样,儿子跟着她,慢慢地,也变得自私任性,唯利是图,三天两头要钱,要钱,打电话就是要钱现在我除了那个40平的房子、还有半缸字画,也没啥了,老太婆做的唯一的好事,就是走得及时呀,不然” 吴教授往桌上一趴,睡着了。 记得小姨带自己头一回见吴教授时,他那样的洒脱出尘,仿佛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是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光鲜亮丽的身份下,都不有为人知的辛酸和不堪。 传呼机传来‘滴滴’的声音,云山拿起看了下,是欣然的信息:去你亲戚家了吗?怎么没在家住,也没在夫子庙。还有一条是一个多小时前的:我们到家了,勿念。 云山把吴教授扶上床,头背垫高,把外衣和鞋给脱下,盖上被子后,才给寻呼台打电话,回了信息:在吴教授家,他醉了刚睡。没一会儿,欣然的电话就来了,问吴教授怎么了,云山轻声地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然后告诉她自已一会回夫子庙和满仓翠花跨年,不去石鼓路了。 回到夫子庙,满仓跟翠花正在憋气炉上煮腊肉,二楼满是香气,“满仓哥,哪来的腊肉呀?” “回来了老弟?今晚莫不是要陪俺们过?”满仓揶揄道。 “这不是被香味给勾回来了吗,再来点豆腐青菜就更好了。我这有好酒。” 翠花道,“晚上你才走,那个李老板就送来了,说弄点老家土产给云老板尝尝,还有腌鲤鱼跟冻豆腐呢,就是没青菜。” “摆摊的那个李老板?这怎么好意思,满仓哥明天拿两盒茶叶送他,我去拿。” 云山把吕奶奶给他的两个大兜子拎出来,里头有八盒碧玉尖,八瓶特级洋河,还有两条外国香烟。 “翠花姐,满仓哥,这是别人送我的,我看都不错。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分一分,给家里寄去。” “俺的娘嘞,还都不错?老弟,这一盒茶叶要一百二!刚好是俺爹一个月退休工资。俺俩刚才出去逛街,想买点茶叶寄给俺爹喝的,不是买不起,俺怕他老人家知道价格就不喝了,再买张车票来金陵揍我一顿就亏大了。” 翠花说得有趣,云山也乐了。 “还有这种洋河,那天你提回来我就觉得高级,今天在商场一问,你猜多少钱?一百六!俺的亲娘哎,俺爹连一块钱一斤的散酒都不舍得喝,你给他喝这个?” “你别告诉他价格不就完了,老百姓还不能吃点好的了?”云山没当回事,他给二人每人分了两盒茶两瓶酒,又另拿两盒让满仓送给李老板。 “你要是不告诉他们价格更完蛋,万一他拿去送村长了,他倒是不急,俺这心里急不急。”如果便宜点,满仓也想要,但他觉得价格太贵就失去消费的意义了。 “老弟,我劝你另买两盒便宜茶叶给李老板,你给他这个,以后人家就不跟你来往了。你想想,他送你的就是图个吉利,豆腐就是福,鱼就是有余,鹅掌是我掌权,腊肉就是水晶肉,说不定都是自家产的,总共不值二十块,你一下回人家二百多,这不是叫人难看嘛?啥意思,想用钱怼人?你说是不是?” “听你这么说,相当有道理。那满仓哥你明天花五六十买两盒便宜的送他。好了,那堆你们拿走,这些我给南爷爷梁爷爷寄去,他们好烟又好酒。” 翠花把腊肉切成薄片,果然如水晶一样呈半透明状,令人食欲大增。满仓又把冻豆腐放进卤汁里煮,另一种香气飘起来。云山刚要拆洋河,满仓止住他,自已从宿舍里拿出一坛黄酒来,“老弟,咱们喝这个,不醉人,翠花也能喝,我把它搁那个炉子上煮煮。” “听了于老的话,我前几天订了两台机器,一台是切割机,一台是雕刻打磨一体机,腊八头里能到货,厂家还来人给培训两天,满仓哥,捣鼓机器是你的强项,到时就都交给你了,于叔寄来的那本《玉石的切割与打磨》你这两天看了,有啥不明白的,到时你问问人家。”云山呷了一口半热的黄酒,有一股桂花香,挺好喝。 “啥时订的?多少钱,没从账上走呀?”满仓答应下来,翠花则提出问题。 “呶,这是订金汇款单,我自己付的钱,报销哈,店长。”云山把汇款单递给翠花。 “老弟,你哪来这么多钱呀,又是摩托车,又是高级烟酒,又是一万多的订金。”翠花接过单据,被单据上的数字吓了一跳。 “我给人看病挣的,还有亲爹给的,前几天还了干爹五万,过两天机器到货了还要付两万多余款,从账上走,咱们账上不是有些钱了吗,各种货都得提前订足了,怕年前涨价,还有就是怕下雪,路面要是冻住货过不来就麻烦了。” “老弟你说得对。说实话,王厂长人不错,货也好,就是太远了,咱们得在附近找两家供货商,两个小时内能把货送到的那种。按说崇州能有,金陵附近还能没有?”翠花建议道。 “我来找,这几天我抽时间在金陵各市场转转打听打听,肯定有。” “老弟,这两天彩玉卖得太好了,它好看又便宜,咱多进点。”满仓也提出建议。 “对,我明早就跟于吉叔叔说,欣然回来时让她再给带一批,成品跟毛料都要,这回订它五六万块钱的。”云山心里有数,这两天彩玉火了。 “古玩快没的卖咯,不懂行的一件不买,懂行的一买就是一批,年后步行街建成了,游客来得多,要是货不足还真是麻烦事嘞,咱们饥饿销售,别人不见得饥饿呀,货还是得足才行。”翠花又道。 “没错,货得上足。饥饿销售就是因为咱货不够才想的权宜之计,有了机器,蒙山新玉咱就不整卖了,而是做成首饰零卖,这样价格能上去,货也够卖一阵子了。” 三人边吃边聊,把店里的事就剖析得明白了。云山打算在武德桥旁再租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主要是给满仓和翠花住。商业楼二楼得用起来,留一间宿舍备用,另一间做仓库,自己的那个大间当工坊,再隔一个厨房出来,仍然宽敞。翠花满仓对此未置可否,二楼迟早要用的,不过店里那么多值钱的货,没人看着能放心吗? 新年第一件事——问候最重要的人。 满仓翠花拜的是财神,天没亮就下楼放炮,开门大吉,越早越好! 云山自然是先问候欣然、于老、于叔他们,顺便订点货让欣然带回来。然后给魏大同和崇州王厂长各打了电话,两老板均意外而惊喜,彼此互致祝福,并交换了bb机号码不提。吴月今天肯定不去村部,问候不了。 为提升山月玉缘档次,新年头一天,云山决定拿两件硬货出来镇店。 头一件是块茶碗口大小的心形蒙山玉,浅碧色,通体晶莹无瑕,属于货真价实的冰种翠,放置于一件清朝乾隆年的玉壶之上,在射灯的照耀下通透无比,非常夺目。他又亲自题字放进展示柜里:一片冰心在玉壶,标价共计00,他也没打算卖掉,纯属用来拉升格调。 这第二件是他一千块钱买来的钧瓷小碗,也写了个条儿在里头:玉碗盛来琥珀光,同样的心理,标价00。 由于可供销售的成品件太少,云山和满仓二人在仓库加足马力刻优品雨花石,为啥不刻玉呢,刻玉太慢。正刻着呢,听到外头一片嘈杂,二人忙放下手头的活儿进入店里,只见一个梳着背头、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踱着方步在店里观察着,前头一片摄影记者在拍照,那男子看到了钧瓷小碗的标价后,用手指点了点零的个数,神情变得更加严肃了,他从柜台上的盒里拿起一张名片,问翠花,“小同志,你们老板叫云山?他姓云?” 翠花吓坏了,心想这分明是一个大干部呀,是好事还是坏事?由于搞不清楚状况,她迟迟不敢回答。 云山刚要上前,电话响了,“阿山,那是肖衍书记,你有点数。”然后电话就挂掉了。是大舅的声音,云山立刻明白,眼前这位是即将履新的江南一把手,取代沈粲的肖衍视察来了。 “您好,我是云山,我是这里的老板。”云山上前挡在了翠花的前头。 “哦,你好你好,好年轻的老板呀,生意怎么样啊?”男人变得和颜悦色。 “政府的政策好,要把这里建成商业街,所以最近人气蛮旺的,生意还不错。”云山据实回答。 肖衍不着痕迹地挥了一下手,前头的摄像师纷纷关闭了机器,向后退去。“哦,哦,你这里东西可不便宜呀,都是玉制品?”肖衍笑呵呵地问。 “现在人们的消费水平普遍提高了,我店卖的高档玉制品、玉原石、古玩、还有金陵特色美石——雨花石等,旨在满足他们的消费要求。”云山一本正经地介绍着。 “哦,都是什么玉啊?”肖衍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意。 “有云南翠玉,蒙山新玉。” “蒙山?是鲁西的沂蒙山?那里产玉吗?”肖衍认真地问道。 “正是沂蒙山。这里摆放的玉是从山里捡的。” “你去旅游捡的?” “不是,我就是那里人。” “听你口音不像鲁西人,倒像是京城人。”肖衍的声音越来越亲切。 云山不再说话。 “云鹤年云先生是你什么人?”肖衍的眼睛盯着云山问道。 云山心想,说实话你又能把我怎样?“他是我爷爷,您是哪位,您认识我爷爷吗?” “那两个柜台上的东西标价太高了,对市场影响不好,回头要改一下。”男子低语道,声音仅容二人可闻。 “小伙子,好好干!你这个店搞得很不错,环境好,服务也专业,祝你生意兴隆!再见。”肖衍低语完完,大声说了几句场面话,又伸手跟云山握了握,带领一众人马离去。 肖衍走后不久,电话又响了,“阿山,他问什么了?” “他说玉的标价太高了,让我回头改一下,他还提到了我爷爷。” “哦,那应该没事了。”董明暄挂了电话。 电话挂掉不久,店里进来两个提着皮包、衣着考究的客人,围着柜台转了一圈后,二人也不还价,就要交钱把‘一片冰心在玉壶’和钧瓷小碗带走。云山让翠花满仓两人带他们直接去银行把钱存到公户上,然后来提货。 翠花满仓带那两人走后,白姐等人拍着心口窝直喘大气,“老板老板,咱这是开门红吗?我怎么感觉是万里江山一片红呀,老板,两辆桑塔纳!”白姐兴奋地附耳相告。但云山觉得有些蹊跷,怎么肖衍刚走那两人就来了,不会是肖衍派来的,什么目的呢? 心里揣着事,脸上就不怎么兴奋,几个大学生交头接耳,“还得是咱们老板,年纪轻轻,眼见这么大的两笔款都不带喜形于色的,绝对是干大事的料。” 二十分钟后,两个客人跟满仓二人到来,翠花当面给取了货,亲手装入高档檀香盒,放进专用包装袋,交到对方手上后,不忘提醒他们抓阄抽奖。 两位客人很放松,其中一人说,“抓阄十有八九抓不着,能请云老板送我们两副对联吗?” 云山一想也是,欣然提笔,一挥而就,题名钤印后装进包装袋,“恭敬不如从命,感谢两位照顾小店生意,欢迎再次光临。”二人接过,大大方方与云山握手后离去。 “老弟,账上余额超过50万嘞!”翠花抑制不住兴奋悄悄告诉云山。 “好,跟王厂长联系过了吗?叫他赶快发货。” “联系过了,明天中午前到货。”翠花的执行力毋庸置疑。 云山把两个价格条取下来后,上楼了,他要跟梁爷爷分析一下这件事。 第83章 领导们来店里视察 云山打电话到梁爷爷家,接电话的是三姐儿,说一家人今天都在南老家里聚会,云山说那没事了。也没再打电话到南爷爷那里,团圆喜庆的氛围里讨论这个事不太合适。 心里究竟不踏实,他又来到库房跟满仓一起刻石头。营业员们不知内情,都干劲十足,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接待顾客。 按照店长翠花的要求,顾客进门就要有人招呼,碰到节日,就得致以节日祝福,招呼、祝福过了就不要跟着或者纠缠顾客,要让顾客有相对自由的购物空间。平日习以为常不觉得什么,这回在库房里仔细听着,云山就感觉翠花还真不简单,不仅自已改变巨大,还能领导起一个小队伍,包括比她大十来岁的白姐。堪委重托。 由此,他也悟出一个道理,凡事必须有专业的人、专业的理论来指导才能做好,当初如果没有王茜来给专门培训,她们哪能像现在这样,站比别人站得好看、笑也比别人笑得好看、打扮也比别人打扮得好看。要是吴月也能来接受一段时间培训的话,比她们又该强多了,可惜呀,她总是牵挂得多,或者是对自己还不够信任?不行,绑也得把她绑出来,不出来怎么知道外面世界之精彩。 然而承包的山地怎么办?老家还真得有个堪用的人。吴刚呢?他其实不适合在人堆里生活,作为一个敏感自尊的残疾人,如果有那么一亩三分地来做自已喜欢的事,有足够的收入来养家糊口,他应该不愿抛头露面,天天躲避别人的目光,但是他不良于行,怎么管理那么一大片土地呢?干爹愿意管吗?有空聊聊看。 云山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了嘈杂声,他心里一震,怎么开年头一天这么多的事,忙拍打掉身上的碎屑走出去。 这又是一拨政府官员,为首的两个人在翠花的引导下,绕着柜台缓缓转圈,不时指指点点,间或问上翠花两句,翠花满脸职业微笑,偶尔微微鞠躬,五六个摄影师拿着硕大的相机咔咔拍照,有的还对着山月玉缘标识、画册、包装物拍特写。一个秘书模样的人悄悄问白姐老板是谁,白姐将他引至云山旁边,秘书附耳对云山说,“这是杨副市长带领区领导随机走访,对你们店的经营状态比较满意,你可以上前请领导讲两句,然后请求合个影。” 云山瞬间就明白了,领导下基层,下面的人要写宣传材料,老百姓得主动上前配合,这样显得领导亲民。虽然他并不喜欢做这样违心的事,但是这样做显然对山月玉缘有好处,上。 主意打定,云山羞涩上前,微鞠一躬,“领导好,小店开业不久,我这个小老板年轻不懂政策,心里直打鼓呢,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挣钱,请领导给我们指导一下,心里好有个底。”说完又微微躬身。 那个站在市长后头一步远的区领导忙接过话,“杨市长,商户们心里不踏实也能理解,您给大家说两句。”云山带头鼓掌,翠花机灵,忙鼓掌扭头道,“大家欢迎领导们光临,欢迎市长给我们讲话!” 三个大学生营业员本就活跃,店里出了大单后更加兴奋,翠花话音未落她们就欢呼雀跃起来,围观群众和随行官员也都鼓起掌来,气氛一下子就给拉满了,区领导欣赏地看了云山一眼,也鼓着掌看向市长。 市长清了清嗓子,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同志们,商户朋友们,今天是公历新年第一天,首先祝大家开门大吉,新年发财”待掌声渐落,市长又道:“今天和乔区长本打算随便走走看看,不耽误大家时间的,既然商户们还有顾虑,那我呢就跟大家简单聊两句。首先呢我先明确两点,第一呢,我们市区两级政府是下定决心要把夫子庙商业区打造成国家级商业典范的,除在建的商业街外,后续还要引进世界着名餐饮连锁店、娱乐场所第二呢,围绕秦淮河打造文化产业品牌具体的举措有建立规范的古玩字画市场配套的举措有修复古建、清理河道、绿化河堤等等,可以预见,这里将成为商业鼎盛、文化繁荣、游人如织、蜚声全国的胜地大家还有顾虑吗?还担心挣不到钱吗?这位年轻的老板,你的眼光很不错,店打理得也很好,有理由相信,你将在这里谱写青春华章,展现时代的风采,祝你成功!”说完后,市长自己先鼓起掌来,顿时店里掌声如雷,欢呼声不断,市长脸上露出自信、满意的笑容。 “谢谢杨市长,谢谢您的肯定和祝福。这下我们都踏实了,我们一定努力经营,不辜负您的期望。”云山确实被激励了,市长讲得很具体,有根有梢,令人信服。 “杨市长,我们想跟您合个影,可以吗?”翠花按云山的指令向市长提出请求。 “哦,哦,当然可以,我们这些干部不就是为大家服务的吗。”杨市长笑得更亲切了。 于是云山满仓和五个营业员加上刚赶到的周姨共八个人簇拥着市长和区长分别拍下珍贵的合影。 领导们走后,刚才提示云山的秘书过来,跟云山微笑握手,“云老板,新年发财,这张名片我带走了,到时把照片寄给你。” “谢谢,一起发财。”云山刚想送点什么,人家已经走远了。 山月玉缘成了明星商家,是的,元旦当天下午管委会的锦旗就送到了,后勤办反应也很迅速,明星商家的广告灯箱跟锦旗前后脚送到。云山对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并不在意,偏偏他们送个东西还要跟老板一起合张照,自然,也都是做宣传用,无奈,都得配合。 翠花把近段时间云山自掏腰包的钱给报销了四万多,包括机器订金、上月的工资奖金、吴月那边收货的钱等。拿到钱之后,云山先凑了六万给干爹寄去,荒山承包费一年还得三万三呢。 因晚上要去大舅家,云山中午让周姨下午来一趟给大黄带些肉骨头,周姨觉得天冷,熬了一桶瘦肉粥一块带来给大家取暖,众人欢呼。 六点关门落锁,大家欢天喜地下班各自回家。云山带翠花满仓去了汉中路。 小姨远路赶早集已经先到,在帮大舅妈打下手,洪波因为学校有联欢活动,抽不出身,提前告假了。大舅还没到家。 “大舅妈,大舅还在厅里忙吗?”云山问。 “不怎么去喽,前几天自己去了海州一趟,说先去熟悉熟悉,也不知闹得是哪一出。这两天在各个衙门串串,留点香火情。” “官场太复杂,听着头疼。媛媛姐什么时候放假呀,在实习呢?” “可不吗,在北方车辆厂实习呢,实习到五月份就交毕业论文了,她想留在京城,你大舅不答应呢。”刘慧芳有点无奈的样子。 “干嘛留北方,多冷呀,回趟家得两天功夫,金陵多好,来开发区上班,港企、外企随便她挑。这个董方方!”小姨边拈菜吃边数落。 “小姨,干嘛非港企外企,国企不好?”云山插话。 “你这个大老板知道啥,工资最低的就是国企,美国公司活儿轻松工资还高,差着十倍呢。” “十倍?我的天,那不能去国企。美企一个月多钱?”云山是真不懂企事业、机关单位的工资情况。 “通用公司中方管理人员工资四千,国企五六百左右,跟我们差不多。”小姨有点自嘲。 云山没再吭声,小姨是金陵大学毕业的,工资才五六百,是翠花满仓的三分之一。 “国企有国企的好处,能分房、看病能报销、有探亲假、小孩上学,外企能有?” “人家外企也有带薪假期,看病也能报销,孩子上学也有政策,只是不分房。可人家工资高呀,攒两年也能买个房。分房,不知得等到哪年呢。就说洪波跟我,洪波至少得等三年,我?等五年能分到就烧高香咯。” “董明月,发啥牢骚呢?”董明暄开门进屋。 云山翠花等三人急忙站起来跟大舅打招呼,董明月才不怕老大哥,“你们是既得利益者,饱汉哪知饿汉饥,我跟洪波俩一个公务员、一个大学老师,工资加起来不吃不喝要攒五年才够买个一百平的房子,再攒两年才够装修,再攒两年才有钱结婚,新郎快四十了!大外甥,明年能给小姨分点红不?小姨穷啊,啊哈哈”董明月以手扶额,装成号啕大哭的样子。 “阿山,瞧你小姨那点出息,当着你们的面哪有点长辈的样子。”董明暄拍拍云山的后背,进屋换衣服去了。 “小姨,三年前在金陵大学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啊,你当时可是说大学毕业后会进入政府机关、科研机构,工作体面、没有后顾之忧,如今怎么在我们这些社会底层的人面前哭穷呀,我们又没钱借给你。”云山揶揄董明月。 “好你个云山,亏小姨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好,你竟然向着官僚资本家说话,你还有良心没有?”董明月过来掐云山的腰,不过他腰上没赘肉,掐不着,明月只好换个方向去够云山耳朵拧,云山把滑雪衫一翻,罩在头上,明月没拧着,不过云山双手一举,腋下就暴露了,明月又大笑着掏他腋窝,云山一个不防备,连人带椅子歪倒,腋窝夹着明月的手把她也带倒,二人滚成一团。 翠花满仓看他们没大没小的闹腾,本来拘束的心情也放松下来。 “阿山,是不是谈对象了?你现在可会穿衣服了,大舅妈猜你有女朋友了。”待云山拉着小姨起身,刘慧芳八卦起来,她留意到翠花跟满仓对望了一眼。 “没有,这是到商场玩,售货员推销给我的,不买都不行,把我按到凳子上就给我换鞋。”云山信口胡编。 “翠花、满仓,你俩说说,云山谈对象了没?”刘慧芳找机会跟他们说两句。 “我们不知道他谈对象没有,就知道他天天忙得不行,不大照面儿。”翠花会说,两边都没得罪。 董明暄提出一坛加饭酒,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个肚儿圆,然后,翠花满仓照例帮刘慧芳收拾碗筷,三个股东进书房商量事情。 “阿山,下午,肖衍开了做为省长的最后一个会,是关于整顿市场价格混乱状况的,提到了夫子庙,甚至还点名提到了几个商户,没提山月玉缘。但是我听说,你可是有件瓷器标了八万,他没看着?” “看着了,他让摄影记者们后退,然后悄悄跟我说,让我把价格改掉,说标价太高了,影响市场秩序。他离开不久,就来了两个人把我标价最高的两套东西给买走了,一共三十六万,我怀疑那两个客人是他派来的,否则谁会买那么贵的东西还不还价。”云山淡淡地陈述。 董明月炸了,“多少?大外甥,你刚才说是多少?”董明暄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两套东西,三十六万,今天营业额将近四十万呀。” 董明暄也有些许激动,“啥东西你标八万跟二十八万,你胆子可真不小!” 云山把自己早上标高价的初衷,以及两套东西高价出售前后发生的事,跟他俩详细说了一遍。 “肖衍面目不清,我竟判断不出他究竟是敌是友了。你想,他既然那么问你,说明他认识你爷爷而且有意在替你打掩护,后边市里区里的领导才没有发现那两件高价商品,你也才得以成为明星商家。他可是一把手呀,能替你想得这么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归到敌人的阵营?” 董明月终于等到大哥说完,兴奋地搂着云山的头摇着,“阿山,你太棒了,一天卖四十万,新百也没这么嚣张呀。年底给小姨分点红哈,小姨穷疯了,连bb机都买不起,你看你都有了,还是摩托罗拉的!天哪,跟谁说理呀!”摇完了云山,董明月‘捶胸顿足’,‘悲愤’不已。 “没问题,小姨,我先预支三千给你,你买个bb机,不然跟洪老师联系也太不方便了。”说罢,云山从钱包里数出三千给董明月。 董明月抱着云山脑袋亲了一下,“谢谢大外甥,小姨没白疼你。我跟你讲个事哦,现在开发区的道路施工不撵趟儿,人不够用,你能不能拉个施工队,一百个人左右,只要是壮劳力就行,去包清工,三个月,挣个二三十万不成问题,你只管找人,我来联系活儿,挣钱咱俩分。” “明月,妥当吗?一百个人接来送往可不是件小事,得保证人家能拿到钱。阿山要找人也只能从老家找,你可别让他在乡亲跟前扫了颜面。”董明暄提醒小妹。 “大哥你放心,好几家劳务公司都跟我提过,务工人员的收入保证每天三十块起步,管吃住。”董明月闹腾归闹腾,做事很靠谱。 “那我就不管了,你们去折腾。阿山,大舅也跟你说件事,前几天我去了海州一趟,那里有样好东西很适合店里卖,我建议你抽空去考察一下,保证不虚一行。这几张名片你拿着,去前可以先跟他们联系一下。” 说罢,董明暄从抽屉里取出几张名片递给云山。 第84章 股东会开出新思路 “究竟是啥呀,大舅?”云山接过名片,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货源。 “水晶,海州水晶。你最好自己去一趟,就知道这个生意能不能做了。”董明暄为官日久,喜欢叫别人揣摩领悟体会,不愿一口说出结论。 “你这几天就去看看,也不远,跟崇州差不多。看看觉得行,就先带点回来试试行情,好的话再进,不好的话就算。”董明月建议道。 “水晶有玉好卖吗?”云山问两人。 “水晶这个东西呢,好是好,为啥没有玉金贵呢?其实就相当于国产货跟进口货的区别,东西差不多,没有人宣传。再一个就是水晶跟个玻璃似的,设计不好不容易出彩。”董明月分析道。 “你小姨这点说的没错,它便宜,符合大众的消费预期,只要你设计到位,化平淡为浓烈,有钱可赚。最关键的是能让店里建立多个商品层次,丰富货物品种,降低淡季的压货成本。”董明暄说的更具体些。 “我后天一早就去,下午到的早还能进市场看看呢。” “嗯,对了,明月,阿山,刚才你们说的清包工的事,如果阿山愿意做,就得抓紧问了,这时东北的民工返乡了,他们春节后三月底又得走,你得给人家时间做决定,为什么呢?你的活儿只有三个月,人家干完了还得找别的活儿,未必愿意折腾。当然也有愿意这样的,干完三个月正好在家忙麦收,两不耽误。你跟他们说得越早越能找到人,说晚的话,来年上哪人家都定下来了,你还到哪找人?”董明暄到底是干建筑的出身,对这些事门清。 “我明早打个电话回去问问,对了,小姨,开发区三个月的活儿是从哪天开始?” “哪天都行,过年在这干都行,我们这里不比东北,冬天照样能施工。这一百个人不一定要一起来,但是一次不能少于三十个,否则不好安排,年底这段时间我还清闲一点,最迟年初六到齐,我还没上班,有什么事还有功夫沟通解决,但是来了就得干满三个月,保底收入每天三十块,管吃管住,这个都要写进合同里的。政府的活儿,一分钱都瞎不了,听说上东北打工的人,常有一年干到头拿不着一分钱的。” “行,小姨,明早我就问,能不能干明天回复你。对了,我通过于老订了两台大机器,一个是切割机,一个是雕刻打磨一体机,总共三万八,我寻思往后设计、切割、成品都由我们自已来完成,反正我们有玉料,这样利润能最大。”云山把经营中一些比较重大的事都通报给两位股东。 “我支持,你小姨肯定也支持,是你在经营,这些事你自已拿主意就行。开张不到半个月,已有大几十万的营业额,我们根本都没敢想。我先声明,三年内我不分红,不急着用钱。明月要分就分,分也不影响经营,她那点工资确实没法看。你觉得呢,阿山?”董明暄不过是引导云山如何正确做事而已,否则这些小事他又何须亲自操心。 “小姨的必须分,春节前我让翠花轧出净利,全额分给你。另外,我给孙老看病挣了几万,还了干爹干娘一部分,还有两万,先借你一万” “得得得,大外甥,刚才都借了我三千了,不能再借。咱们不是还有合作呢吗?一人一半能分不少呢。再说,即便你找不到人,我还可以让别人找啊,这个活儿利国利民,有的是人愿意干。”其实董明月要想捞昧心钱,有的是路子,她负责招商接待那块在别人眼里可是肥差。不过她是党员、优秀团干,政治觉悟摆在那儿呢,歪心思是动都不会动。 “阿山,我看你顺便可以把劳务公司给办起来,咱有那么多的资质,不一定要挂靠别人的队伍,自己干都行。”董明暄提示明月跟云山。 “可是村里的人是不可能在这干长久的,他们家里都有地有副业。”云山以为成立公司人就得在公司待着。 “那个没关系,有活儿就聚起来,没活儿就解散。关键在于,你有资质又有队伍,人家有活儿就会想到你、交给你,即使咱自已干不了也可以转给别人干,中间挣个介绍费也可观,介绍一个一百万的项目,五个点的介绍费,就是5,五万块呢。平时没事了,找个把两个人维持运转就行,一个管接活,一个管招人。咱们的大工建设,是从国企分出来的,根正苗红,前期有业绩有奖项,拿到开发区去揽劳务,容易得很,你小姨再给把把关,这公司就能转起来。开发区得有多少劳务呀!明月你留点心,谁干不是干,只要保证质量,自已的公司不上哪个上?” 云山想:大舅这是给了自已两个任务呀,一个是拓宽进货渠道,一个是扩大经营范围,他这是认为山月玉缘已经站住脚了?云山觉得还有些差距。 “大舅,我明白了,我明天力争把队伍给拉起来。小姨,江宁是你的地盘,你得给把关哟。”云山知道光凭自己很难有所作为,都得指着他们铺路。 “先把眼前这件事做好,后头顺其自然,有了合适的咱们自然要介入。大哥,我现在职位就这么高,很多事儿还接触不了呢,人家都削尖脑袋向开发区那边挤,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明月说到底才工作一年半,算上实习也才两年,在政府部门那种论资排辈的地方话语权实在有限。 “放心,开发区管委会必有你一席之地,好家伙,招来的商人是谁接待的,是明月你,你最了解他们,换个人他熟悉不了,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所以,你也不用争,尽职尽责地完成手头的工作就行,明白?将来开发区管委会的级别低不了,好好干!” “我知道了大哥。你呢,你啥时走马上任?得三月份?” “自然要等开过会以后,和组织部的人一块儿去。你们不知道,这十天我为啥没露面?上面仍然在调查呢,离任调查。看样子这一关我已经过了,我不贪污不跑官,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在背后捣鼓我。不说了,你们没事时再想想,还有啥事需要我做的,赶紧提醒,最近脑子乱,想不周全。” “对了,大舅,大工建设的转让款啥时交,我好心里有数。” “变更后一年内是第一期的60万,到11月底呢,这个不用着急,你二舅不是也想投点资吗,他的钱可以投到里面,我俩到时再商量着办,明月你到时有钱了,也可以投点,包括阿山你干爹都可以,毕竟不是个小数字,对?” 云山一听要到年末,也就不在意了。三人聊完正事,时间将近九点,四人告辞。 出门后,明月让翠花满仓先回去,她有事要跟云山说。 “啥事小姨?你不去找洪老师?” “他今晚估计得忙到半夜,不找他。谈对象了吗?说实话。” “是于老的孙女,开业那天你见过的,在金陵日报社工作。”云山见瞒不了,只好和盘托出。 “挺好看的,气质也好,比你大好多,看上去跟我是同龄人。” “是,25了,是沪旦大学毕业的,跟你同年。” “阿山,你想过没有,四年后,你可以领证时,她都快三十了。你谈对象可以,为啥不找个年龄相当的?我记得三年前,你干娘跟我说有个京城女孩喜欢你的,听讲云崖山发生泥石流,她还特意去云崖村找过你。” “我没想过结婚的事情,也没想到怎么一步步就这样了。我来金陵第一天,你带我见了吴教授,对了,吴教授的事我待会儿再跟你说。第二天晚上,大舅宴请书协和作协的人,我对了不少对联,出了个风头,于老当晚买了我一块玉,因为钱不够,让我隔天去他家里拿,回家可能跟他孙女提到我了,结果第二天去他家就见面认识了。然后她就经常去夫子庙找我玩,经常给我出主意,翠花她们的培训也是她找人帮忙做的。”云山一五一十地把认识的过程跟小姨说了。 “你先说说吴教授,咋了?” “他乡下的老伴去世了,之前说好要我去给她针灸治疗的,结果我从老家回来那天早上,他打电话告诉我,老伴已经去世了,不用我去了。” “哦,你倒比我们这些嫡传的学生还亲近,没人跟我说这事,连洪波都没说,估计他也不知道。那,那京城那个女孩,你不打算去找了?我本来还以为你出山之后,肯定会回京城,找那个女孩再续前缘的呢。” “我那时还小呢。在她那儿,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三年多了,而且,我们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不可能的事。” “我怎么不觉得你们有多大差距,你父母级别也不低,爷爷更是国师级的专家,不说是门当户对,只能说略有参差。再说,如果你们真心相爱,这点参差算什么?小姨觉得,你还小,这样的人生大事还是得慎重些。” “只是从认识到现在,我确实没想过未来要怎样。算了,不说这个了,小姨,你真的打算明年结婚吗?缺钱的话,我支持你,我父亲把他自已的工资折子给我了,我给干娘汇去5万,还有两万多,不够的话我还有。”云山对结婚需要多少钱没有概念。 “我还没决定呢,开业那天是跟你开玩笑的,嫌你跟小姨太客气,而且还当着你那个春妮妹妹的面。记个账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是这样,我说呢,你怎么突然凶我了,吓得我好几天吃不下饭。” “少贫,你现在本来就不大吃饭。阿山,你去过江宁没有?” “没有,这趟来金陵,除了陪我父亲转了转,哪里都没去呢。” “要不,现在去转转?有个生意我还在犹豫,你去看看,我觉得值得投资,只是我们政府干部干这个有点不太合适。”董明月似乎不好意思说出来。 “啥生意,晚上能看到?这都九点了,到了不得十点多。”云山有点懵。 “能看到,去不去?”董明月要捏云山的腰。 “好好,去去,就当送你回家。”云山立马讨饶,并招来一辆面的。 “大外甥,你觉得洪波怎么样?”车子启动后,董明月打了一个寒颤,破车还漏风。大概好车也不敢跑那么远。 “我记得你问过我,洪老师知识渊博,温文尔雅的,怎么了?”云山奇怪小姨怎么又这么问。 “我总觉得有点看不透他,他追了我两年,总共去过两次江宁,要是你,你会这样吗?”董明月的目光有些黯然。 “是不是太忙了,要教学还有行政工作,是叫行政工作?还有共青团的事。要是我,不说每周去一趟,每月去一趟肯定能做到。”云山当然向着小姨。 “对呀,一个月去一趟并不过分。你也见过他几次了,见到过他忙到废寝忘食的那种状态吗?他是处级干部,手下有的是学生帮他干活。而且大学老师上课,一个星期能排四五节就不错了,空闲时间多得很。他已经二十八了,难道结婚这样的事要女孩提出来吗?”董明月的眼睛里起了雾,她靠在云山身上,云山知道她难过,搂过她轻轻拍拍。 “是不太对劲,要不要我给你打探打探?我店里可是有六个金陵大学的学生,都在一个校园,有啥事打听不出来。”云山还半开玩笑。 董明月的眼泪却流了下来,“特别是这段时间,大哥要调到外地这件事传出来以后,他甚至有点躲着我,打电话更少了,甚至四五天都没一个,都是我打给他,我来市里找他。恋爱中的人哪有这样的。” “小姨,刚才跟我闹得还挺欢,哪知道你心里有这些委屈,为啥不跟大舅大舅妈他们说说,说不定大人们找他谈谈,他也就意识到了呢?” “这不是粗心,也不是忙碌,也许就是不爱。或者当初追我也另有目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大哥在省里如日中天,市长厅长们都天天围着他转,你说,他会不会” “小姨,你听我的,我让那六个大学生保证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我小姨女神一样的人,岂容宵小之辈觊觎。就算她们打听不出什么,还有我呢,我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咱也不用动手,跟踪他两天管保他也发现不了。交给我好了。”云山揽下了这件事,他对小姨一直很敬爱,洪波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必要他好看。 一路颠簸,一路冷风,二人在县政府旁的市中心下了车,从繁华的市区来,看到这里低矮的楼房,顿时有了年代感,有些商店橱窗竟然是木头的,跟桂花涧大集的差不多。 “小姨,你就在这里上班?你住哪?”云山感觉小姨真是明珠暗投,这里似乎连兰陵都不如呢。 “就在这里,后头有宿舍。”明月朝一座黑不溜秋的小山包下面一指。 “亏你能待两年,相隔二十里,这儿照金陵差得太远了。” “我能分到这里就不错啦,别看现在这样,过两年你再来看看,规划图我们都看过了,跟花园一样。走,带你往开发区那边看看。我说的另一个生意就在那里。” 云山还想打车,明月不让,挽着他的胳膊就向秦淮河那边走去。 走了得有二三公里,进入云山眼帘的是一大片工地,到处是挖掘机,吊机,搅拌机,景象极其壮观。 “这里本来有三四个村子的,外企看中了这块地后,政府组织拆迁,村民们拿到政府发的补偿金之后就搬走了。他们不光能得到钱,还能分到房子,有的一家能分到三四套,你想想,普通百姓这样是不是一下子就发财了?” “是呀,可是这跟你说的生意有什么关系?”云山不明白。 “如果在拆迁之前,这里有你的一个院子呢?” “你的意思是说,还有这样的村子要搬迁,村民们都不知道,咱们去买两个院子去?” “不是,这样不招人恨吗。是找到规划里要动迁的村子,在那里承包几十亩地,多盖些房子,在里面随便种点花卉苗木,等着拆迁就行。当然如果有人主动卖房子给你,你就买下来,让大队部开证明就行。这其实也是一个领导跟我说的,他同情我们这些刚分配的大学生工资低,才半开玩笑地给我们支招。 这边的村民都知道自已要拆迁发财了,东南离这五六公里有个将军山镇,规划图里有它,但是开发到那边得三年后,现在镇里村里根本不知道他们将来要被搬迁,你不是有些闲钱吗?在那里按我说的去租地盖房,把手续弄齐全后,全部种上经济作物,找两个村民帮你打理,然后等着拆迁就行了。镇上有人要卖自建房的,你只管买下来,一本万利。而且三年后,即使按市价赔偿,也得翻几番,这边的地价两年间翻了三倍了。” 云山怦然心动,这就是欣然说的信息差呀。 “小姨,要是被人知道了咋整?万一被没收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个事你不做,明年有的是人做,那些镇里的干部肯定会提前得到风声的,一夜之间他就能办好手续,一夜之间他就能多出二百平的房子,照样领赔偿款。你信不信?” “行,那咱也弄。我爷爷的补偿金在我这里,我出钱,你来操作怎么样?获利咱们一人一半。” 明月跟云山相视一笑,手握到了一处。 第85章 给明月搬家 “小姨,你也买个油汀呀,这屋里怎么住人?又湿又冷,你是怎么熬的?”云山跟小姨来到她的宿舍,即使他这种纯阳之体,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油汀多费电,后勤也不让用,铺厚点盖多点就行了。长津湖战役知道吗?” “不知道,怎么了?”云山对近代史了解很少。 “朝鲜国在大东北,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呵气都能成冰,我们衣衫单薄的人民军队跟美丽国吃肉喝酒的军人照样战斗,这点冷算什么,我早上用凉水洗脸,晚上有时还洗冷水澡呢,你这还小伙子呢,连我这老阿姨都不如。”董明月这会来了精神,看来钱能通神一点儿也不错,三年后的收益也能。 “我不冷,只是你这么坚强,洪波知道吗?我可听说,男人并不喜欢太坚强的女人。” “你听谁说的?坚强不好吗,节约、独立、能干,不需要别人太多关注也能活得很好,多省心呀。” “小姨,洪波来过这里吗?”云山用力嗅了嗅,即使是寒冷的冬天,屋里仍然有淡淡的霉味。 “当然来过,我搬家他不得帮忙?像书橱这些我自己也弄不动呀。”董明月奇怪云山为什么这么问。 “那他有没有建议你不要住在这里,并且愿意出钱给你,让你到外头租房住呢?” “倒是建议过,但是没说出钱。他也是农村出来的,家里条件不怎么好,每月还要寄钱回家补贴妹妹学费。” “小姨,搬出来,这里实在不适合你,我给你出房租。”云山又要掏钱包。 “大外甥行啊,一晚上这是掏了第几遍钱包了?是不是有点暴发户作派呀?”董明月开着玩笑,边拿暖水瓶出来想泡茶,但是瓶里的水早就凉了。 “我这不是心疼你吗,我跟满仓他们每人房间里还有个憋气炉子呢,山月玉缘一楼生了四个,你这个股东竟然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我于心何忍?”云山心想,我要是洪波我大概也不喜欢你。“还有,我住哪儿?这都十一点了,我回去也叫不到车呀。” “哎呀,我忽略这个事了,你跟我挤挤。明上午你有事吗?”董明月有点不好意思。 “干嘛?上午就是打电话回老家,明晚有事。” “那陪我找间房子租。那个,屋里没有热水了,这会儿开水房也关门了,打不着热水了,对不起啊,大外甥,头回来江宁”明月的脸上讪讪的。 “小姨,你准备怎么操作租地的事呀?得用我的身份证,你是政府干部,肯定得避嫌。”云山简单地洗了手脸,钻进被窝,小姨平时盖三层被子! “啊嗬嗬,大外甥,你真暖和,给小姨焐焐。用你的身份证还有你外婆的。”董明月穿着秋衣秋裤抱着云山仍然瑟瑟发抖。 “小姨,我可不是你男友,你别抱我呀,要犯错了可咋整,不乱套了吗?” “小点声,隔壁说不定有人呢。云山,如果你跟我姐没有干亲的关系,你说,咱俩有没有可能谈对象?” “小姨,你这里怎么这么大?平时也看不出来呀。”云山的手是养成坏习惯了。 “比你女朋友呢?你经常看我这里?”董明月又挨近了些。 “那不是很正常吗,男人看女人不就是按顺序看吗,看完了就想那事。” “那为什么洪波从来不碰我,也没要求过我做那事呢?”董明月终于抛出了终极提问。 “综合你上面所说,我猜这个人生理上有毛病,连带着心理上也有问题。不然谁抱着你这样的美女能坐怀不乱?”云山倒也不全是溢美之词,三年多之前刚见到董明月时,就心怀向往,不过那时还小,朦朦胧胧刚有自我意识,并不知道自已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在这边没有朋友,平时忙,也没人可问,不知道人家谈恋爱都是什么样子。外地的老同桌让我读读琼瑶的小说,我才不读呢,看封面都觉得俗气。你跟你女朋友平时都做些什么?”董明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呃平时就这样,搂搂抱抱。琼瑶小说写的啥,我都没听说过。”云山现在极少看书了,心安定不下来。 “就是写俊男美女,谈情说爱,海誓山盟,突然骤起波澜,爱而不得,然后就乱七八糟的你这里怎么了,哎呀!” “那你不是看过吗,你还说人家的书俗气。哎呀什么?”云山揶揄董明月。 “哎呀上你当了呗云山,如果洪波真有生理问题咋办?柏拉图式的恋爱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有吗?”董明月更像是自己问自己。 “你说的我不懂,但他真的爱你吗?要是真爱的话不得时时刻刻都想见面?我估计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我让人帮你打听打听,如果他真的不堪你就赶紧放弃,你这样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如意郎君?” 董明月没再说话,她早就发现洪波不对劲了,今天借机跟云山说出来,也想看看云山对自己怎么样,他很好。但是,错付了的固然没有好结局,眼下这样暧昧又能得到什么呢,做云山的情人吗?她倒是愿意,早就愿意。当年在崇州自已家里,和云山的愉快相处就让她感觉以后可能会跟这个少年发生点什么,然而云山回到云崖村就失踪了,不甘心的她闻讯后,趁着十一假期也赶到云崖村去寻找过,即便找不到,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可聊慰相知之情。这些过往的心意能跟他说吗,自己的小心思能跟他说吗? 云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再加上早已食髓知味,若非拥有强大的内息和自制力,恐怕已经乱套了,听着董明月渐渐平稳的呼吸,他松开了手,强迫自已入睡。 江宁的房子还真不好租,那时没有商品房,除了公家分配的筒子楼就是自建房。筒子楼是不出租的,而自建房很大,都是供一家人居住的,要想省钱跟人合租的话,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二来跟合租人要共用厨房卫生间,也不很方便。 打听了个把钟头,二人终于在政府大院西北三百米远、一个叫金塘的地方,找到一家精致的独立小院。有结实的、焊了枪头的铁门;高高的院墙顶上用碎玻璃插进泥灰做的防盗;三间瓦房建得极为用心,墙面上用彩色瓷砖贴出漂亮的图案,里头厨卫水井设施一应俱全,难得的是还有一间十平左右的阳光房,里头木架上放着开花的盆栽,拐角处还有一个晒水的方形大黑缸,底部有水管穿墙通进卫生间,洗澡不成问题;卧室内除了没有取暖设施,其他的都完备。房主两口子都是水利局的人,就住在隔壁,有一儿子在金陵饭店当厨师,平时住金陵城里。 云山把这些都打听清楚了,才问价格,五百一月,年付的话五千;水不要钱,电话费自付,用大电器的话,电费自付。明月一听不干了,太贵了,一般整租是二百到三百一月。云山如今财大气粗,拉回明月签了租房协议,当即数出五千块,领了钥匙并索了收据,抄了电表清点家具,办完确认手续。 “这里嘛住着还行,没事晒晒太阳看看书,比你那个地牢宿舍强多了,走,搬家去。”上班近、又安全方便,云山相当满意。 “丫头呀,你男朋友对你真不赖,有几个男娃舍得给女朋友这么花钱的,人长得又好,赶紧挑个日子把证领了,小心夜长梦多!”女房主拉过明月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月点头冲房主甜甜一笑,挥手告别。 “五千块呀!你还能小看那个地牢?它已经帮我省了一万块钱了,够买半套房子你知道吗?心疼死了!云山,要不你收了我得了,反正也被你睡过了。”董明月搂着云山胳膊一脸的灿烂,前一秒心疼,后一秒花痴。 “得得,别诬陷好人。你把洪老师甩了再说,我可有女朋友。”云山是真的不敢再招惹了,局面本就不太好收拾了。 “给你做情人,不以身相许,无以为报。”可能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地盘,明月说话直白大胆。 “我可年幼无知没文化哈,出了问题都是你的责任,董明月,你可想清楚了,我昨晚可是憋了一夜。”云山用狂野的眼神盯着她。 “谁不是呢,被你顶了半宿。我” “小姨,我还没打电话哩,清包工的活儿还没落实,租地建房的钱还没取,还得回去拿存折跟身份证,事情太多了。”云山立马打断了董明月的话。 “怂啦?不是要我承担责任的嘛?我算看清楚了,大小男人,都一样,到了关键时刻就怂。” 大概是心里苦楚,董明月有点歇斯底里,云山就不接话茬。 给董明月搬完家,已是中午11点半,房东阿姨非常客气,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水饺。 房东阿姨在阳光房里教明月怎么用水井水泵时,云山边吃水饺边打电话到下河湾,可巧有人,喊来晒太阳的兰村长,云山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兰老爷子心情大好,直夸小子有出息,挣钱不忘家乡人,当即就要在大喇叭上吆喝。云山嘱咐老头,要注意三点,一是,如果有人问起介绍人,不要提云山的名字,就说跟吴刚做过买卖,是个可信的人。二是强调要干满三个月,来的话至少要凑齐五十个人;三是报名时间只有三天,过期不候,三天后云山来电话确认名单。云山特意多说了二十人。 老头说百八十个人还不简单,只管听信儿。忽又想起一事,说自己跟潘良驹被于连成告了,就因为荒山承包的事,于连成认为云山早就死了好几年了,潘良驹不是本村村民,冒用云山的名字跟大队干部勾结承包荒山,违反了上级政策。老头提醒云山,如果上级下来调查的话,恐怕他得回去一趟,云山应承下来,说自有办法,请兰爷爷转告吴月娥下午四点半给他来个电话 吃过饺子,云山明月又把租地盖房的事详细斟酌了一番,云山让她一定要吃透政策,千万别做无用功,明月心里当然有数。 明月在家收拾打扫的时候,云山出门到供销大楼给她买了个油汀和自行车,然后就要回去,并把自己晚上和明天的行程跟她说了。 “都是可有可无的事,还能比陪我更重要?”董明月不舍得,一个人在这边孤单怕了,好不容易逮着一个人,自然不想放手。 “当然没有小姨重要,不过跟岳冰已经失约过一次,再放鸽子不合适。”要不是跟建材厂的事有关,云山也不想去那种震耳欲聋的地方。 “云山,我对你的心思你也明白,我上午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想让你再陪我会儿,下午再走好吗?” 云山看着目光热切的明月,点了点头。明月栓上院门,朝他嫣然一笑,取了洗浴用品进了卫生间。云山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桃花涧桃花水,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然后跟了进去。 回到夫子庙,已近五点,云山问满仓可有自己的电话?满仓回说上午于大记者来过,刚才有一个,是老家的,也是女的。 “欣然说什么?老家那人说什么?” “于记者说货已经准备好,明天上午她带过来。刚才那人让你回过去。” 云山先回给吴月,“云山,今天天气好,我找了几个姐妹上山给你的地楔牌子呢,估计还得楔一个星期。太大了,我们算了下,至少要种二万棵果树,听人家种子站的人说,最适合苹果跟山楂。你让我打电话啥事?” 吴月的声音很兴奋,可能跟干活运动了有关,云山心里十分感动,“二万棵就二万棵,咱听人家专业人士的。怎么还亲自上山了,你也没干过活儿,包给人家干就行了。” “包给人家干,我也得看着不是?再说,那块地丈量的时候我参与了,别人也不清楚哪对哪呀。快说,啥事?村部要关门了。” 云山把于连成状告村长和潘良驹的事跟她说了,让她找吴刚跟于连成私下谈谈,实在谈不拢把于连成的电话给他,他自己找于连成聊。吴月明白。 打过传呼不久,欣然的电话就来了,说在沪海太无聊,明天天不亮就出发,中午到夫子庙吃饭。云山把要去海州的打算跟她一说,欣然果然就给他改了行程:后天早上、跟他一起去。 第86章 到将军山买地 云山有点抗拒去岳冰那里了,头一次去,还算礼尚往来,现在过去干嘛呢?多认识些人?算了,去酒舞厅的人不是干事的,都是去放纵的。或许霍然能去,找个地方打台球也好,要么跟娜娜玩骰子,那个傻丫头还挺有趣的。 找到能说服自己前往的理由,云山就下了楼,翠花看见他便把流水表拿了过来。云山也不看,就盯着翠花的脸,翠花不明就里,“盯人家脸看啥?看流水呀,瞎耽误功夫。” “往常看你脸就能猜出卖得咋样,今天不灵了。还不错嘛,快五千了。”云山把表递回去。 “不错什么呀,咱家的货还是太少了,今天有顾客要一对顶级翠手镯的,咱没有,只有翠料,调货也没地儿调,几千块的流水白白没了。机器啥时能到呀,不是说元旦前就能到货的吗?成品太少了!”翠花一脸的无奈。 “对呀,说是一周内到货的,我问问。”云山一看手表,五点半了,又是假期,未必有人在。电话接通,竟然有人,告知金陵的货早已发出,一周内到货指的是:订金到账后一周内到货,不出意外明早他们的工程师随机器必到。可后天就是腊八了,又得上六天蒙山新玉,这样卖石料相当可惜。 云山招过三个大学生,把暗中打听一下洪波为人的事布置下去。 岳冰的舞厅离酒并不远,云山到时,里头迪士高的鼓点简直要击穿心脏,舞厅外却不嫌炒。岳冰陪云山喝了几口酒后就去招呼别人了,娜娜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穿的牛仔裤加t恤,肉乎乎的别样性感,兴奋地拉着云山往舞池里走。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知道吗,你这样的帅哥到哪个歌舞厅都受欢迎,绝对能吸引一大波儿美女,你要是肯下池跳一会儿,以后岳总都该付你出场费了。”这丫头不说则已,说话就是干货。 云山终于明白自己来这里的意义了,不过这意义是属于岳冰的。他不禁对娜娜刮目相看,“娜娜,你怎么两边跑呀,今天怎么不在酒那边上班?” “我们都是两边跑,我一般都跟着老板走,这样能多挣点儿。” “那你过来陪我,岂不是挣不着?” “那就看云老板的咯,你给我小费我不就挣着了,嘻嘻。其实,陪你不挣钱也乐意,你跟那些人不一样。”娜娜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云山。 云山掏出几张钱来,娜娜刚要拈一张,云山都塞进她牛仔裤口袋里了,“今晚你就陪我,走,跳舞!” 娜娜跳舞很好看,虽然个子大概只有一米六出头,但是她身材比例好,动作协调。云山看了一会后,很快回忆起动作要领,跟她一起摇摆起来,岳冰亲自鼓掌喝彩,带动了一大群年轻男女围着云山娜娜嗨翻天,娜娜娴熟地跟周围的人互动,云山不想尴尬,略嫌生硬地学着娜娜的手势动作,这也足以引得一群美女尖叫了,有的甚至就贴了上来,云山赶紧拉上娜娜做隔离带。 一曲终了,“娜娜,我得走了,你接着玩。” “云老板,我想跟你说个事,你那边还缺人不?我想啊!”娜娜正问着话,突然一声尖叫。 “呶,小费!小潘西(姑娘),跟哥哥我跳一曲。” 云山扭头,见一只长满黑毛的手正往娜娜t恤的领口里塞钱。欣然说过,舞厅里总出事,一些人的荷尔蒙分泌旺盛,而且容易上头,特别是喝了点酒、又有几个帮闲的撺掇之后。 大概娜娜的舞姿和样貌就合了眼前这个大哥的胃口,来人黑t恤蓝牛仔,扎马尾留着络腮,乍一看并不是荒唐臃肿的蠢人,甚至还有些艺术气质。 娜娜被对方粗鲁的动作吓坏了,想往云山身后躲,怎奈对方身高臂长,像老鹰抓小鸡仔一样,捏着她的下巴就给搂了回去,“哈哈,手感不错。” “大哥大哥,我找这位帅哥商量个事,等会儿再陪你跳好不好。”娜娜脚感觉脚都要离地了,憋着一口气跟对方讨饶。 “你一个三陪,有什么事商量,小白脸没给你钱?哥哥可给了你二百。”大个子松了手。 “我大哥给了你两张,我帮你拿出来呀。嘿嘿!”大个儿身后一个穿白运动服满脸痤疮的猥琐男上前就要伸手往娜娜的怀里掏。 云山一巴掌打落猥琐男的手,反手就要抽他脸,却被大个子一肘磕在手腕上,偏了。诶,这是碰到同道中人了,云山意识到大个儿身手不错。“我们还有事,干嘛要强人所难呢?”云山收手开腔,他不愿惹些无谓的因果。 “你t的敢抽我,老子踹你丫的!”猥琐男冲着云山的下身就是一脚飞踹。云山见他刁毒,当即就要废他腿。 “这小子,有两下子。”大个子的脚步不再虚浮,接过云山的招对打起来。 “娜娜,去喊老板!”云山明白这事最好是老板出面解决,平白惹事没有意义。 云山跟大个子打得上下翻飞、围观的喝彩连连时,岳冰抹着汗出现了,“雄哥,云老弟,高抬贵手,给我个面子,我请二位喝酒。”岳冰冲进中间,隔开两人,云山自然收手,那大个儿也给了岳冰面子。猥琐男上前告状,叭拉叭拉说出钱找三陪,被这小子截胡还动手。其实娜娜刚才已经把事情跟岳冰说了,但是岳冰得罪不起对方,只有息事宁人,要请两边喝酒化解矛盾。 “岳老板,哥给了你面子,不打他,但是事情得分出个上下高低才算完,否则哥还怎么混。来文的,摇骰子比大点,点小的输,过裆赔罪。” “雄哥雄哥,今晚消费免单。您是大教练,他还小呢,您给我几分薄面,咱们就此揭过好。”云山毕竟是自己请来的,岳冰不愿任何一方难看。 “岳冰,我给过你面子了。江湖事江湖了,你不用管了!”大个子一把把岳冰推开,岳冰不甘,还要劝,被云山止住。一旁的娜娜则轻松了下来。 岳冰见云山坚持,不禁摇头,他知道肖雄是空手道馆教练,手上功夫相当厉害,有不少的日企高管在他那里学艺。摇骰子也是一绝,在自己店里还从没人能胜过他。 云山抓过三个骰子仔细看看掂掂,“怎么玩,是三局两胜,还是一局定胜负?”因为跟娜娜玩过,他也略知道些规矩。 “一局定胜负,我们不想浪费时间。”猥琐男又嚷起来。 云山也不说话,只见肖雄把着骰盅一阵狂摇,把胳膊上的肌肉展示到极致,接着慢摇了十数下,才停下来,轻轻提起骰盅。“六六五,十七点!大哥牛逼!”猥琐男表情郑重地鼓起掌。 “三位,如果骰子摇着摇着都碎了,算几点?”云山自忖自己能避开一二三,但是让他控制成三个六恐怕也难。 “吹什么牛逼,都摇碎了算你赢!”猥琐男的看向肖雄,肖雄点头,开什么玩笑,骰子是硬塑料的,还从没看到有人能摇碎它的。 云山把骰子放进手心又掂量了一下才开始摇,他打定主意,能凑成三个六最好,凑不成就把它们全部摇碎。慢慢感应着,三个骰子就跟在眼前一样,清清楚楚,诶?还真成了,云山勾嘴一笑,缓缓停下骰盅,提了起来,赫然是三个六,肖雄的脸都绿了,哪知那个猥琐男身体向前一倾,用袖子把骰子给扫到了地上。 云山当场就怒了,“玩不起还当什么好汉?!”飞起一脚踢向大个,突然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出现在茶几旁边,伸手挡住了云山的脚,“他输了,你赢了,不过看我面上就算了,为了一个三陪犯不上。” 云山心想,怎么谁都觉得自己挺有面子,就要发作,只见那个大个突地弯腰鞠了个躬,“陈大少好!”,岳冰从后面小跑到跟前,“陈大少驾临小店,蓬荜生辉!大少请。”岳冰拿出一盒华子,抽了一根递了过去。然而,被眼镜青年身边的人给挡住了。 “肖雄,你今晚可输两阵了,哈哈哈,太丢人了,你走,下回我可就不管了。”肖雄大气儿都不敢出,瞄了一眼云山,乖乖地退了。 “这位兄弟,还没请教大名。阿兵,给他张名片。” 陈克复,金陵六朝文化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先生,我是云山,着急有事,先失陪了。” 云山收下名片转身要走,却被那个阿兵伸手拦住,云山看向陈克复,“兄弟,不要误会,他只是向你讨一张名片。”陈克复伸出修长的两指从云山口袋里拈出一张名片来,看了一眼,“你跳舞时它就快跳出来了,得罪,云老板请便。想玩骰子时给我打电话。” 云山跟岳冰道别后,娜娜跟了出来,也要了张名片揣起来才道别。 有了这个插曲,云山决定不再来这种地方了,耽误时间。 3号,因为机器到货要跟满仓接受培训两天,云山推迟了海州之行,欣然自然乐意。当云山看到欣然带来的价值三万元的云南玉料后,心想海州之行怕是可以取消了。果然,培训师傅说,没有两个月,这些料是加工不完的。 “云山,我爸说,你刚学加工,用这些彩玉料子练手很合适,春节前他会给你发一批好料,不耽误你春节挣钱。你那里不是还有蒙山新玉吗,掺着做呗。”欣然听说了山月玉缘元旦那天的显赫战绩,也非常开心,要云山给她发福利,云山说给她发一夜福利。 结清货款送走工程师后,云山满仓投入了紧张的练习当中,他俩竟是绝佳拍档:云山理解能力好,满仓动手能力强,书本事前早就琢磨过,材料又足,只用了三天就能做手镯这种简单饰品了。 还没等云山松口气,7号一早兰村长的电话到了,说头一批不愿在家过年的年轻小伙,共六十人已经上车,明天就到金陵,下一拨是有家有口的壮年,五十五个,年初四出发,初五到,叫他准备接人。另外,于连成撤诉了,看在吴刚的面子上。为啥呢?全村人都知道,云山在李大柱和吴月娥婚礼上曾经帮过大忙,吴家感念云山,所以吴刚替云山的干爹潘良驹求情合情合理。 云山心情大好,给明月打电话,让她准备派车接人,如果编到其他劳务公司自己就不管了,要是不编到其他劳务公司,就以大工建设的名义单独接活儿。 明月回说明天会安排一辆大公交去车站旁接人。但是人还得编到劳务公司,事先说好的事,不宜临时变卦,得跟人家搞好关系,以后才有活儿分包,劳务多着呢。 云山明白,说自己明天随车过去,明月羞涩不已,说好。 由周姨出面洽谈,云山租了一个平房小院,共三间,收拾得挺齐整,离山月玉缘不到五百米。机器搬到商业楼二楼后,翠花就住进了小院,满仓每天都熬到很晚,住宿舍的时候多,所以白姐和三个大学生有时也陪店长在那里住。 大黄暂住在店里,满仓说过段时间,接两个大黄的狗儿子养在店里,大黄就可以去平房小院上岗了。 云山拿爷爷的折子取了十万块装进包里,又拿了两只蒙山玉手镯,当然是试验品,骑摩托车来到石鼓路,天天跟满仓在店里捣鼓机器,好几天没过来陪欣然了。 “欣然,我做的镯子,你回头戴下看看。”云山对在厨房里忙碌的欣然喊道。 “马上来,亲爱的,你先洗澡,吃饭还得一会儿呢!”于欣然温柔得像一汪水。 8号早上,云山早早来到火车站,不管怎么说,这六十个小伙是家乡人,即便没有老云崖村的。 当云山看到有人举着下河湾的纸牌子出站的时候,他还是被乌泱泱的阵势震撼了一下,他们都整齐划一地背着一样的蛇皮袋,相似的肤色相似的发型,一看就知道是兰陵乡下人。 云山迎上前去,但是当他说明自已是接站人时,领头的大哥愣是不信,“俺不信你是兰陵人,你说话不像,长得也不像,俺们都闯过东北,你这样的骗子俺见多了!” 无奈,云山只好用公用电话打到村部证实,兰老头正等着呢,“兰爷爷,他们不相信我是接站的呢,您给他们说。” 兰老头将那个领头大哥劈头盖脸一顿骂,误会消除。云山带他们到大娘水饺店吃罢早饭,明月安排的无牌大公交车也到了,领头大哥给云山道了歉并自我介绍姓柴,老崖下村的,云山让他放心,都是老乡,一定会安排好的。 明月是政府的人,而且管着开发区的事,修路的市政项目负责人见明月说到做到,相当感激,提前完全可是有奖励的!人家这是真正的生力军,年轻力壮的鲁西小伙,全国的施工队哪有不喜欢的。当即表示,按项目公司编制人员的待遇使用,绝不让他们在生活中受委屈、工作中受歧视。 明月事先已与对方约好,工程款按进度、按人头比例付给自已,包括提前完工奖。 明月年末不忙,请过假与云山来到金塘小院。 “咱们下午就过去,我最近特别忙,把这个事办利索了,就专攻玉店一摊,争取能多给你分点红。”云山不敢正视明月的目光。 “行,但是分红不着急了。那个人到现在也没打过电话给我,我死心了。云山,今晚不走了?”董明月抱住了云山。 “不走可以,但我不会收你,我也不跟你一块洗澡,我女朋友回来了。” “不行,说好了给你当情人的。”董明月也不生气。 “董明月,你疯了吗?你是高材生,国家干部,党员,前途无量!咱们现在最好一门心思挣钱,其他的先不想好吗,你原来跟我讲过很多道理,我都没忘,而且努力地朝着那个方向前进,怎么你这个导师” “导师堕落了吗?没有。我工作努力,成绩优异,是先进个人,优秀干部,但是我也有权追求爱情。以前你还小,我只能用那种方式激励你帮助你,但是如今你已成年,比原来更加优秀,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追求你,而且我并不要求做你的妻子,只是做你情人,为什么不行呢?”董明月站了起来,略微有些激动。 “那你想过将来吗,你总不能做一辈子情人,你不要结婚成家吗?” “做情人就是一辈子,结婚成家固然好,如果实在不能也不强求。” “我说不过你,但我期期以为不可。我饿了,咱们做饭吃。” 下午,二人带钱来到了将军山镇,围着镇政府转了一圈后,找到主管副镇长。由云山出面,提出承包土地办企业的要求。因为当时各地都在积极发展乡村集体、个体经济,政策放得很宽,所以事情意外的顺利,承包了二十亩位于镇政府后头交通便利的闲置土地,二十年期,年租金六千元,五年一付。土地用途一栏,云山灵机一动,填了苗圃绿化及酱油厂。 明月故意提醒云山,在这边办企业没有住房不方便,不如顺便买个宅子,副镇长满口答应帮忙踅摸一处,彼此留了电话,云山交钱办妥相关手续,明月塞给副镇长两条烟,客客气气地告辞。 第87章 发年终奖啦 春节一天天临近,街上的人们似乎都忙碌起来。 商业街开业的店面一天天增多,夫子庙也一天比一天热闹。听白姐说,现在社会上国企职工的下岗潮愈演愈烈,很多人没的班上。但是云山却感觉人们的消费能力越来越强,云山和满仓两人天天加班加点,仍然供不应求。随着对技术钻研的深入,两人购买的家伙什越来越多,把制作金银配饰的工具也都置齐了。 于欣然没事就来夫子庙跟他俩一起琢磨珠宝设计杂志,真是书都翻烂了,但是老话说得对,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有欣然这个高材生在,英文书也一样,杂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云山记录的心得体会。 不疯魔不成活儿,到小年那天,云山满仓合作过完成的金镶玉戒指耳坠项链系列,拿到于欣然跟前时,她已经感觉不到跟杂志上的样品有多大的差别了。但是云山满仓二人清楚,受工具精度的制约,他俩的小件作品还达不到如杂志样品那样的完美程度。 不过,大件的玉器对工具精度并没有极高的要求,为迎接春节的到来,二人通力合作,制了四个上品大件,一件观音坐莲、一件佛祖玉像,还有两匹奔驰玉马,满仓笑道,这四件卖了的话,明年一年不用干活了。 杨副市长的秘书寄来了塑封好而且装框的大照片,唐店长当然第一时间摆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云山写了几幅对联交满仓寄到秘书处回赠。 随着账户余额的不断攀升,唐翠花店长越来越繁忙,气质也越发干练。大学生们已放寒假,来轮班的只剩四个人,正好岳冰店里的宋娜娜带来一个小姐妹来补上了空缺,但是春节前,那四个大学生也是要返乡的,白姐自告奋勇,愿意介绍两个前同事来试试。云山则打算让吴月来,但是她还是那句话,满一年了再说。 据那三个接受云山任务的大学生反馈,洪波目前跟一个大三的女生走得很近,那女生本学期晋升为校学生会副主席,而且据传该女生是省委组织部某领导的女儿。得知此消息的明月反倒轻松了,现在一周一趟往夫子庙跑,跟云山商量怎么把大工建设运作起来,当然还有租地建房的事。将军山镇那位副镇长办事效率很高,没出三天给云山找了一处自建房,明月去付钱办的手续。受了这事的启发,董明月如法炮制,在相邻乡镇又以云山的名义运作了两处土地房产,心里相当得意,将洪波的事慢慢就放下了。 腊月26早上,云山打电话问了母亲,得知她要到29才到金陵,他打算用两天时间去趟海州。考虑到吴月又要收货,又要请人上山整地,得用钱,中午云山去银行加急给她寄去二万。 晚上回到石鼓路,跟欣然说了自已的打算,“我妈29来,你29要走,我还去不去海州了,怎么感觉跟那里没缘分似的。” “你去你的就是,反正28晚上回来,都来得及准备。我这两天也忙,没多少时间陪你。阿姨来了就住客房,别在外头找宾馆了。她早上到,见一面,我再走,你说呢?”欣然羞涩地建议,她已把自己定位成媳妇了。 “那最好不过,上回父亲还说让我带你一起去兰州的呢,这下你们都见过面了,我妈要给你红包?上回佟阿姨可是给了我两万大红包呢。” “哪对哪呀,我妈给你红包是感谢你救爷爷,你妈给我红包是为的啥呀?”欣然笑嘻嘻地问。 “感谢你救我呗,不然我的小店还开不起来呢。”云山故意没往那个方向说。 “你真是这么想的?”欣然边盛菜边问,脸色,就有点平静。 “怎么,给媳妇几个钱花还需要理由吗?”云山来了个大喘气。 “讨厌讨厌,谁是你媳妇,美的你,来端菜!” “欣然,28要分红,你猜你能分多少?”云山记起当初欣然要一个点股份,如今正好嘚瑟一下。 “真的要分红?太早了,才开业两个月而已。”欣然不以为然。 “大舅跟我不分。” “那倒行,本股东也有一个点呢,能分一万?”欣然已经往少里说了。 “那够呛,不过五六千总有。”云山略有尴尬。 “行啊,亲爱的!五六千能过个好年啦,又能添几件好衣服咯。”欣然当然不差这点钱,不过是鼓励云山。 “唉!五六千只够你过年,但是对别人来说可是一年的工资呢。”云山想起明月来,买个bb机都没钱。 “哎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我也很节约的,从不乱花钱,你给我的手镯我都不怎么敢戴呢,生怕同事打听。” “打听就打听,就往少了说呗。” “她们都知道我男朋友开玉店,价格说少了,她们让我带同款的该咋办呀?”欣然脸红通通的,为过早跟同事显摆男友而害臊。 “到底是媳妇,啥都替我想着。对了,你初几回来,我要不要去拜访一下叔叔阿姨?”云山自幼被三个爷爷熏陶,最重视礼节。 “不用,你过去他们也没时间陪你,我爸大概率就在外婆家露一面,见过我妈那边所有的亲戚,最多再去趟二叔家,见过他家的所有亲戚,然后就见不到人了。我妈顶多休息到初三,就得到处送礼团拜。爷爷肯定是找他的老同事老朋友听戏去。我本来喜欢陪外婆的,可是一听她唠叨要给我相亲、上城隍庙烧香求姻缘,我就受不了,赶紧得逃。你不知道上海各级老阿姨的话有多密,在金陵待久了,回去可不习惯了!所以,你不用去。” “那行,到时你帮我带个问候就是。诶,欣然,于叔除了做玉料生意,还干别的生意吗?不然你怎么说他是江湖人呢?” “唉,他好赌,爷爷为啥来金陵定居?被他气得。我呢,爷爷给我找到金陵日报实习的,结果我就喜欢上这里了,爸妈就买了这幢宅子,偶尔他们也过来,不过爷爷不怎么待见他们。赌石你听说过吗?” “赌石?没听说过,我还以为是赌钱呢。” “年轻时也赌钱。现在主要是赌石,有时也赌别的。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就输得倾家荡产,连我发高烧去医院的钱都没有。要不是爷爷鼎力支持,恐怕那次就缓不过来了。不过我爸心态好,大起大落的看不到他心情起伏,我妈就喜欢他这点。” “叔叔是挺特别的,跟我讲的第三句话就是让我跟万刚较量较量。”云山想起那天的对话还不禁莞尔。 “听我妈说,黑道上都管万刚叫万金刚,特别能打,被我爸的胸襟折服,甘当小弟,但是我爸很尊重他,让我们管他叫叔。” “你们?” “我和我妹,我二叔家的妹妹,比我小两岁。” “有机会我要会会他。对了,陈金标就是被他打掉八颗牙的?” “我看你还是藏拙为妙。是他?对哟,完全有可能,时间、地点、人物都能对得上。天哪,一直我都没往他身上面想!我说我爸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连问都没问爷爷是怎么晕倒的呢,原来事情已经安排完了。” “叔叔像大侠,阿姨像拥趸,神仙眷侣。不过你们一家四人,分住两地总归不太好。一想到我从小跟爷爷与我父母分住两地,心里就不是滋味,少了家的味道。” “谁说不是呢,但是这正合我爸的心意。总在赌局里,外头怕是也有仇人。”欣然有些黯然。 云山对于吉叔叔的赌和万刚的黑道江湖产生了兴趣,好神秘的样子,春节过后要去看看,最好也能到云南看看。 从中央门坐长途汽车去海州跟去崇州一样难受,冬天不开窗,车里的味儿令人作呕。 云山下午三点半到达目的地。海州水晶城相当简陋,水晶原石也相当便宜,以至于云山觉得那大块大块冰柱一样的石头都是假货,因为他几乎没有感应。不能托大,他翻出大舅给他的名片,给其中一个姓姚的大商户打了电话,说是亲戚介绍,慕名而来,对方很豪爽热情,立刻派人把他接过去,一番介绍后才知道,水晶在海州并不稀奇,三十多年前,这里就曾发现最大一块水晶有三吨半重,被国家收藏了。而且它们并非生长在水里,而是岩洞中,因为导热性能好,摸上去总感觉冰凉。又因含有的金属元素不同而呈现不同的颜色,消费者最喜欢紫、粉、绿、蓝、透这几款,雕成水晶摆件或者手链后身价巨增。如果你有幸碰到水晶界的财神——幽灵水晶,那么运气和开出玻璃种的翡翠相仿。 云山很喜欢这里的人,热情奔放,待人诚恳,当即按对方的建议各色系都订了一些毛料,反正拣大块的漂亮的拿就行,另外各色也批发了些成品,总共花了二万六千块钱。姚老板送他两本水晶饰品加工参考图,又亲自给买了直达金陵的中巴票,加钱带货,中途不停。云山大喜过望,家里事多,他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宿。当即打电话给满仓,明天凌晨三点去站点接他,又给欣然发了信息,四点左右到家。 云山着急赶回并非为着急将水晶加工成品,而是要拜访那几‘老’,半个月没联系了,包括林老、孙老、吴教授、郭校长、管校长等,马上就春节了,现在能不能约到还两说呢。 回到石鼓路果然已四点,云山睡了三个多小时就起床,待欣然上班后,他就开始联系这些老头,结果大家都各有事忙,让云山也不必客气,安安心心忙自已的事业就好,年后再联系。包括孙老都被儿子派人接走了,是看家保姆接的电话。 如此最好。 云山来到商业楼研究水晶加工,顺便等翠花轧出净利,他准备给明月分红,给大家发年终奖。 得佩服满仓,接回云山后他就没睡,等云山九点到了二楼,他已经做出两副水晶手串了。“老弟,八成有点失策,这玩意太凉了,大冬天的谁戴它?” “翡翠也不暖和,照样有人戴,咱们只宣传它的好处,冷暖的事情顾客自己还不明白?” “也是。老弟你选得好,这几个颜色是真漂亮,尤其紫色跟粉色,我不信哪个姑娘不爱它。” “满仓哥,你给翠花姐也送一串,过年了,再不送点礼,以后别被人挖去了。” “礼当然得送,用不了这么贵重的。老弟,你给得不少了,又是工资又是奖金的,咱得知足。” “别扯,让你送你就送,这样,你多做几串,你、翠花姐、白姐各一串,颜色你们自已选,给欣然弄一串粉的。我亲妈明天来,那个茶色你做两串。” “你妈从兰州过来?那我们得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明天让大家都精神点。她在这陪你过年?” “是,我还没见过她呢,心里有点紧张。满仓哥,我答应给你父亲针灸的事,得年后咯,初七咱们放假,一起回兰陵好。” “老弟,你真是讲究人,忙成这样还记挂这个事,成,哥先谢谢你。” 二十八的下午,商业区就没多少客人了,估计都转移到菜场和副食品市场了。 翠花得了闲,轧出了净利为六十六万五千多,云山验算无误。他准备好了红包,一月份工资提前支付,外加两个月工资的年终奖,当然宋娜娜跟林小蓉另算。包括白姐周姨在内,大家都兴奋得脸通红,像她俩这样有些阅历的人都知道,在下岗潮汹涌的今天,能全额拿到工资已经不易,遑论年终奖了。 四个大学生明天就要返乡了,下班前都向云山提出,明年还来,希望毕业后也能来上班,云山当然答应,与她们一一击掌,互致新年祝福。 云山嘱咐翠花把给董明月的三万五红利留好,然后明天再给干爹寄五万过去。又自掏腰包给满仓、翠花每人另发二千块,差点把两人给整哭了。 云山跟他们解释,其实有三十多万的净利仍有不确定性,毕竟元旦那天被买走三十六万货的事还有蹊跷,否则还可以再多发一些。满仓表示已经非常满意了,翠花笑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发,不急在一时。 第88章 妈妈来过年 金陵火车站。 云山带欣然一起来接站。母亲身体不好,坐的是火车软卧。 从小到大,云山无数次想起母亲的模样,说来也怪,仿佛还存着三岁前的记忆,印象里的母亲是一个扎着马尾、面色红润、穿着白色半截袖的女子,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跟孩子微笑对视着。那孩子当然就是自已。 忐忑地看着出站口,他都没听到欣然在说什么。“亲爱的,你要不要举个牌子,阿姨能认出来你吗?”欣然捅了捅云山胳膊。 “哎呀,忘了,我把纸落到那件衣服里了。现做来不及了?”云山摸了摸大衣口袋。今天欣然把他打扮得很精神,说像哈弗的留学生,把云山惭愧得脸红。三七分的短发梳得一丝不乱,驼色的厚呢短大衣,浅灰色的高领毛衣,宝蓝色的牛仔裤配白色真皮板鞋,这一米八几的身材,往那一站端的是玉树临风。 “这里没有纸呀,你等等,我去找找看。”欣然匆忙离开了。 母亲四十三岁了,身材应该和干娘差不多,也有几绺白发?不过母亲身体不好,肯定很瘦,穿得很厚。云山的目光在出站的人群里逡巡。欣然离开五分钟了,正当云山低头看手表时,身旁传来一个声音,“嘟嘟?你是云山吗?” 云山猛地抬头,眼前拉着大行李箱的中年女子穿军呢羊毛长大衣,米色大围巾,身形不高但是笔直,乌黑的齐耳短发,显得干练。脸型椭圆,眼睛和自已的很像,透着关怀、和气和打量,只是脸色青白,嘴唇似乎是才抹了口红,云山一看便知是身体底子很差的人。她就是母亲。 还没等云山开口,女子已经开始用手帕擦拭眼睛,“嘟嘟,我是妈妈” “妈妈,是我,我是云山”云山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女子揽在怀里,任行李箱倒在地上。宽大的大衣也掩盖不了母亲瘦弱的身形,而且他分明闻到了染发剂的气味。妈妈双手捂脸,无声的饮泣让云山的心颤抖。 良久,母亲的情绪终于平稳下来,云山注意到欣然正扶着行李箱,在一旁安静地等待。 “妈妈,我们回家,您这一路没休息好?” “可不是吗,周围都是返乡过年的人,兴奋地说个不停,妈妈听着也兴奋,两宿没睡着呢。”海霞盯着儿子看,真是看不够。 “妈,那是我女朋友欣然。”云山轻轻地提示了母亲一句,接过欣然手中的行李箱。 “阿姨好,您一路辛苦了,我是欣然。”于欣然收到了云山暗示的目光。 海霞反应过来,“哎哟,欣然长得真好看,这江南的姑娘呀,就是比我们西北的水灵。欣然,听云山说你是沪旦大学毕业的,阿姨喜欢得不得了,闲下来你让云山好好学学文化,咱们一家,就他学历低!” 云山听妈妈很会说话,顿时轻松,“妈,我正跟欣然学英语呢。”开玩笑,妈妈可是大校,军区总院的副院长,这点家长里短还不会说? “阿姨,云山跟我学英语,我跟他学书法,他可是国家书协成员呢,上年国赛的第一名!您还不知道,他一幅字值六千块!” “一幅赶我半年工资,真的假的?那嘟嘟你回头给我写两幅带回去,妈妈明年能休息一年。”海霞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她就喜欢听年轻人说话。 “行,那咱回家就写。”云山拉着箱子跟欣然一人一边拥着海霞出了车站。 一到欣然家,海霞就掏出两个大红包,“欣然,过年了,阿姨跟叔叔给你们发压岁钱,一人一个,岁岁平安。”欣然正要推辞,云山接话了,“压岁钱,长辈掏,行个礼,装腰包。跟咱妈就不用客气了。” “就是这个话,欣然拿着,吉利!” 欣然白了一眼云山,“谢谢阿姨,只是我拿了红包就走人,实在不合适。” “哦,妈,是这样,欣然的爸妈都在沪海,这不放年假了吗,她本来一早就要回去,家里的车在外头等着呢。就是为了见您一面才跟我一起去车站接您的,现在见着了,她也该上车了,是这个意思。” “噢,阿姨明白了,那欣然你上车,我呀,还以为咱娘仨一起过年呢,那家里云山,我们去夫子庙吗?”海霞心想在人家家过年也不合适呀。 “阿姨,你跟云山在这里过年就好,夫子庙那边吵得慌,睡不安生。我爸妈春节事情也多,过不来这里看您,请您担待。” “有机会见面,再说也该我们去看你爸妈。给他们带个好,来年都顺顺利利的。” “谢谢阿姨,我一定带到。那我走了,祝阿姨过年快乐,明年见!” “明年见。真好,这姑娘。”海霞推云山去送送欣然。 “欣然,我送你!茶叶,水晶链儿带上了吗?” “带上了,亲爱的,在箱子里呢。云山,你给我的那两个镯子,我想送一个给外婆,可以吗?就说你送的。我要跟她们宣布了,免得她们再找人让我相亲。”欣然的脸飞上两朵彩云。 “哎呀,早知道我该多带两个来,回头让司机路过夫子庙,我再拿几个你送人。”云山怕有人挑理儿。 “你傻呀,爷爷当初跟你说什么来着?不能随便送人。送给外婆,那以后还是我的,送给别人就没了。快回去陪阿姨。嗯-”欣然抬起头,云山搂着狠狠地亲了十秒钟 “妈,我做点菜粥给你吃,你坐沙发上歇会儿。”云山见母亲的脸色越发不好,十分心疼,又是递茶,又是放水果。 “嘟嘟别忙活,妈不累,这屋里热,我去换身衣裳。” 云山带母亲去了客房,欣然已经把里头收拾得焕然一新,连浴袍睡衣都折好放在床头。“欣然这姑娘真好,妈喜欢。”海霞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个枕巾,放到洁白的枕头上。“妈得洗个澡,我染过发,别把枕头给抹黑了。” 云山在厨房叮咣一通操作,做了道皮蛋瘦肉菜叶白米粥。 “妈妈,吃过粥我给你调理调理,我看你不光是缺觉。爸爸现在不打呼噜了?”云山见母亲洗过澡后,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不打啦,成天显摆呢!我的嘟嘟都会烧饭了,妈尝尝真香!”大颗的泪珠从海霞眼角滚落,自已这个当妈妈的还没有给儿子做过一顿饭呢。 吃过饭,云山才得知妈妈来前忘记带安眠药了,所以在路上的两天就没合眼。 “妈,您是院长,怎么不调理调理自已呢?您躺会儿,我去买安眠药。不过咱最好不用它。”母亲的脉象沉弱,气虚已久,脾胃都弱。 海霞强迫自已把一碗菜粥吃完,坐在沙发上安抚着沸腾的胃,头晕耳鸣折磨得她听不清儿子在说啥。 十分钟,云山买回安眠药跟健胃抑酸片,见母亲仍在沙发上强撑着,“妈,你先吃片健胃药,我烫下针就来。您靠在沙发上就行。” 三分钟后,云山的长短十五根针就全扎在母亲的头上,左提右捻,内力灌输,足足灸了半个小时,她才慢慢睡着。给母亲搭上毯子,云山坐下调息了半个多小时。他知道母亲这一觉得睡到傍晚,轻轻地给她拔了针,抱到了客房床上。她的身体太轻了,云山的鼻子不由得一阵泛酸。 身体久虚不能大补,云山写了个清单,骑车来到夫子庙。 “老弟,阿姨接回来了,咋不在家陪着?”翠花问道, “她困了,胃也不舒服,在家睡觉呢。上午咋样,好像没啥人哈。” “早上还行,雨花石跟灯笼不要太好卖,不过都是零买,千把块钱。这会都回家吃饭了,下午应该会上人,都放假了,年轻人会来一波。白姐也这么说。” “嗯,干爹的钱寄走了没,还有,董明月来过没?” “小姨没来。早上银行一开门就把潘叔的钱寄走了,这回他能过个肥年,往两年都煎熬,大把的钱收不回来,多急人。” “还是现金交易好,没那些三角债。要债也罢了,还怕碰着狗,你俩没少被狗撵?哈哈哈” “唉,甭提了,都是泪。老弟,过年回去,俺爹跟俺哥说要请你家去吃饭,你有空没?”翠花突然有点忸怩起来。 “为啥要请我吃饭,我又不是姑爷。”云山一指满仓。 “要死,老板了不起呀,去不去!”翠花本色乍现,拿一块抹布要打云山。“去去去,姑爷去我就去”云山抱头跑出门。 “诶,唐店长,干么事,要打老板干啥事呀?”周姨推着自行车来到了店门口,正好看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没事,闹着玩的。周姨,中午啥好吃的?” “山药排骨,白菜煎豆腐,卤鸭胗,都是好吃的。”周姨每提到吃的,必然满脸喜气,让人不自觉的有食欲。翠花问过她为啥那样,她解释说是从小的家教,提到吃食必须欢喜、敬重,这样食神才会光顾,家里才不致挨饿。云山很喜欢这样的解释,珍惜粮食就是尊重劳动,这是好传统。 “周姨,吃过饭帮我买点粮食菜,吃我在行,买不行。” “老板,买我在行,可你写的这些字儿我不认识呀,哈哈”周姨拿着纸条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娜娜,你下午跟周姨一起去趟副食品店,帮我买点东西。”娜娜是中专生,目前这里她学历最高。 “诶,好嘞!”娜娜到这边来后,可勤快了,她心细嘴甜,很快就被大家接纳了,林小蓉柔柔弱弱的,不大说话,大家都称她林妹妹。 吃过饭,云山上楼跟满仓一起捣腾一个粉色水晶球,刚切好大体,林小蓉跑上来,告诉云山楼下有人找,是个戴眼镜的有钱人,开着奔驰轿车。云山疑惑,奔驰车他听欣然说过,至少要一百多万呢,会是谁呢? 洗手换衣,云山从窗户往楼下一看,果然门口停着一辆又长又宽的黑色轿车,排气管还突突地冒着烟气。他急忙下楼,是陈克复?身后跟着两个穿黑大衣的人。他来找自已啥事? “陈总,你好,云山提前拜年!是路过这里吗?”云山心想最好是路过的。 “你好云老弟,别叫总,我大你几岁,叫哥就好。” “抬爱了,陈哥。我这里简陋,要不到那边珍宝舫喝杯茶?” “不碍,倒杯白开水就行,我不讲究那些个。你这里有点意思,店不大,货都不错,人也不错,我看比‘和玉楼’还强些。” “陈哥过奖,开业才两个多月,感觉还没入门呢,不敢跟人家大店比。请陈哥多指教。”云山亲自给陈克复沏了杯枣花茶。 “嗯,茶不错。改天有空,我带你去个地方,你看看就明白了,年后再约。今天是这样,一个亲戚初三过寿,我想找个玉观音,看过几个地方,就你这尊观音坐金莲有缘,本想付钱就请走的,一来没价格,二来我知道是老弟你的店,来一趟不打声招呼不合适,这才叫小妹妹上楼请你的。” 云山听他平等相待,言语之间并无骄人之处,诚恳说道,“陈哥,你看这两张照片,市、区领导都来过小店,特意嘱咐不许哄抬物价,扰乱市场秩序,所以贵重一点的都不标价,和客人私下商量。既然这一尊合陈哥眼缘,你就带走,价钱你看着给就是。” “杨志奇,魏沪生,看来你这店是真不错。老弟,生意不是你这么做的,年后你很有必要跟我走一趟。你不曾欠我什么,不必送无谓的人情,我也不欠你什么,自然公道付款。哥又不差钱,我们正常交易,关系好坏不在这上头。” “一看陈哥,就知道是讲究人,是我肤浅了。八万。”云山还是较心理价位少报了两万。 “老弟也是讲究人,我承你情,你这是十万的件儿。”陈克复笑着对手下一挥手,旁边过来一人递过支票夹,唰唰唰,十万的金额写好,递给云山。 “陈哥,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十万的件儿,这个哪有准数?”云山诚实地诧异。 “东西价格当然没有个准数,我读出的是你心理价位,你信不?”陈克复嘴角一提笑了,“好了,老弟,你的包装盒虽然不错,不过我还得重订一个,走了,年后十六早晨,等我电话。茶不错,我端走了。” 陈克复带人出门,正遇一袭白大衣的董明月带着一个红衣女孩向店里走来,他停步看了明月一眼,才上车而去。 “嚯,小李子,这么高啦,哇,太帅了你!”红衣女孩笑得眉眼弯弯。 第89章 各自回乡 董媛媛?管自己叫小李子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个房间里无花无草,只有仨地图的董方方。 “方方姐,不是说寒假不回来的吗,啥时到的?”云山也叫着她的外号。 “某个帅哥如今都被夸到天上了,我寻思得回来瞅瞅呀,是凤凰涅盘了还是浴火重生了,看这架势是重生了。小姑,你说是不是?就不是一个人啊。” “我看还是那个小侉子,就知道往钱眼儿里钻。”董明月最近喜欢讥讽他。 “诶,小姑,据我所知,你也是股东?” “方方姐,你们进屋来嘲笑我,外头冷。今天才到家?” “夜里,太晚了就没来贵店瞻仰。小李子,听说有女朋友啦?”女生果然爱八卦。 “姐,你看看有喜欢的没,随便挑,感谢你当年送我笔记。”云山现在顾左右言他的本事也不弱。 “不是也没用上嘛。真随便挑?我可听说你这里的东西都不便宜。” “再贵能贵到哪去?在大舅的收益里扣呗。” “咦!小姑说得对,果然不是那个义薄云天的小侉子了。这个是紫翡跟红翡?”董媛媛拿了两串水晶手链问道。 “喜欢就拿去,跟你小姑一人一串。海州水晶,我才上的新货。” 你小姑? 董明月也没客气,不过她挑了件浅茶色的,董媛媛挑了件粉的,二人皮肤白,戴上后更显精致。 翠花存过支票,回到店里。 “诶,小姨?您来一下嘞。”翠花把分红款递她,董明月拿了一千,其他的让翠花抽空给她打到折子上。 “董方方,晚上去军人俱乐部玩去?翠花,叫上满仓。你去不去?”董明月看了眼云山,神情复杂。 翠花看向云山,难道小姨不知道他妈妈来了? “那个,小姨,媛媛姐,你们去玩,我妈今天才到,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呢,她身体不好,下午我回去还要给她理疗,做饭。” 董媛媛还好,明月有点不乐,“你妈妈来金陵,怎么不跟你大舅大舅妈说一下呢,今晚要见一面才是礼数。” 云山把母亲的状态跟她们简单说了下,“我妈她确实没有精力应酬,而且大舅大舅妈这两天肯定无比忙碌,年后初三四见一面她就该回去了,我趁这几天给她针两次,本该我去兰州的。” 三人聊天的功夫,周姨带着宋娜娜一人提着一个大兜子进了店,周姨跟云山核对清单,这是红枣、桂圆、当归,这边是海鱼、黄鳝、牛羊肉。都是补气血的。小姨猜出云山住在于家,就没提去探望的事,和媛媛辞别云山,临走说大家都不回老家,年前不聚年后聚。 一直到大年初三,除了必要的电话信息问候和店里的例行工作,云山一直陪着母亲,三十晚上母子二人陪翠花满仓在平房小院看春晚守岁,海霞给两个小年轻也发了红包。 一天一针,外带按摩加药浴,吃得香睡得好,到年初三,海霞的脸色就红润起来,头晕耳鸣消失,胃不再翻腾、连眼袋都消失了。她不想走了,陪儿子的日子真舒坦,她从来没有这么舒心过。 然而,儿子今天却有点魂不守舍,时不时看看bb机,“嘟嘟,有什么事吗?妈看你今天有点没精神。” “哦,我没事,妈。大舅要调到外地了,一直忙到三十晚上,昨天初二,得去丈母娘家,今天推掉不少应酬,要请您吃饭,我们待会儿就过去。” “年前就该去拜访的,那我们上街买些礼品,早点过去” 三十和初一,欣然跟云山一直互信息,然而从初一晚到今天,云山发出的信息,欣然都没回。要是bb机坏了的话,她肯定会打电话告诉自己的。她难道一直在路上?云山打过于叔的办公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发货点也打了,仍然没人。他不禁担心起来。 大舅家中午接待得很隆重,然而晚上回到家里,云山想不起来都跟大家说了什么,聊了什么。 海霞见儿子迷迷糊糊的样子,终于得出结论,儿子大概是想女朋友了,而自已住在这里,欣然怕回来不方便。于是她打了个电话给云海,问云海想她没有,哪知云海说难得陪儿子,多住几天也无妨,大不了跟医院请几天假呗。男人到了中年,都不想老婆了。 内容不重要,关键是打过电话。海霞提出要买票的时候,见儿子又兴高采烈起来,“妈,多住两天,反正初六我也要回兰陵,到时我们一起走。” “可是,妈住这里,欣然一家要是回来不太方便?”海霞其实不想走。 “欣然刚才跟我说,她们一家去云南旅游了,一直在路上,不方便回信息,估计要玩十天才能回沪,让我好好陪陪您。你看!” “多好的孩子,一点千金大小姐的脾气都没有。那行,妈妈初六跟你一块上车。”海霞能看出欣然比儿子大不少,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她的年龄,甚至没有问欣然的父母是做什么的,自已曾经经历过的苦难,她不允许再在儿子身上发生。 初五,几乎所有商家都开门迎财神,山月玉缘则一直与财神相伴,除了年初二营业额低于千元,其他每天都过万。云山放满仓一天假去采买礼物,自己一早给母亲做过理疗后,去车站迎接下河湾村第二批赴金陵务工人员。 董明月年后去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大楼履职了,办公室副主任,仍然负责招商接待、及部分机关后勤工作,属于实权派。新年伊始加上新官上任,她忙得脚不沾地。新任管委会一把手务实而进取,要求干部知识化、年轻化,不要官油子、墙头草,杜绝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的懒政现象。机关作风焕然一新,深受商家和百姓的拥戴好评。 送老乡们到江宁的云山,是和劳务公司直接对接的,一样的手续,一样的承诺。这回有人受吴刚之托,给他带来不少家乡土产,包括二十斤稻花香,云山直接给托运到京城了。 大黄交给周姨照顾、安排好值班——每天有人到商业楼二楼宿舍待一晚、跟方方面面打过招呼、给欣然发过信息之后,云山与母亲和满仓翠花踏上返乡之旅。 妈妈来时憔悴不堪,回时神采奕奕,这是云山最舒心的地方,遗憾的是除了夫子庙和鸡鸣寺外,没带母亲到其他地方好好转转,只好留待下回。 云山计划十四早回金陵,应该和欣然差不多。先在兰陵待两天,然后回云崖村待三天,再回兰陵待一天,十三早上返程。吴月三十那天跟他联系过,她初二回娘家,十二回下河湾。 到达兰陵已是晚上九点,云山满仓把翠花先送回家,然后约好十二上午给满仓爹瞧病。 正在跟儿子媳妇打跑得快的干奶奶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就扔了牌,自已亲自去开门,“哎哟俺的儿可回来了” “干奶奶,您这么晚不睡不乏吗?”云山握着老太太的手进了屋,家里已经装了空调,黑白电视换成了彩电。云岚昨天都已经返校了 初七早上,云山跟干爹从郊区大棚回来的路上,商量好桃花涧荒山果树种植的事,到家时,翠花的父亲唐国富和她大哥唐大龙正陪老太太聊天,干娘则去单位点卯去了。 “良驹,咱各论各的,你是俺徒弟不假,他们几个孩子既然平辈论车,那你儿子是俺侄儿也错不了?”唐国富说着掏出一个红包来,“大侄儿,你过年才回,大爷三十就给你包好的红包,拿着!” 云山错愕间,潘良驹跟他介绍二位是翠花她爹和大哥。 “大爷、大哥过年好,给你们拜年!红包就不收了,我都多大了。”云山弯腰鞠躬。 “阿山,拿着,你大爷三十就包好的压岁钱,不兴不要。”干奶奶说话了。 “就是,拿着,大侄子。中午你们一家都到大爷家吃饭,你大龙哥特意杀了一只羊,翠花炖了一上午,入口就化,你奶奶也照吃不误。”翠花爸说话特别热忱,让人觉得亲近。 云山道谢,接下红包。 “老弟,俺小妹说了,别看老弟你岁数小,可照顾她跟满仓了,俺这个做大哥的谢谢你。不过呢,他们哪里要是做得不可意,你也得照说不误。感情是感情,规矩是规矩,没有规矩感情也长不了,你说是不,老弟?” “大龙哥,你说得对。翠花姐是店长,满仓哥管着店里最值钱的机器跟库房,没有他们帮衬,我也干不好。她俩有意在金陵发展,我肯定支持。去年统共干了不到三个月,收入有限,今年我们一起加把劲,争取把房子都买上。” “啧啧,良驹,你就够能的,你儿子还能!大侄,大爷我有退休金,俺不图他们的,不回兰陵也中,只要有事业,哪里不能安家?何况金陵那么好个地方” “师傅,我算不上能。亲在不能言老,但是确实是年轻人的天下咯,他们这三个啊,说不定还真能在金陵干出一番事业。” 说话间,董明秀满面春风地进屋,“走,去师傅家喝羊汤,刚才碰到师娘,抓了把芫荽,让大侄子快去呢。诶,刚才你们怎么论的辈分?师娘管阿山叫大侄子?”董明秀扶着云山的肩膀。 “各论各的呗,他们三个小的平辈论交,咱们就跟着。这个吃不了亏,哈哈哈哈” 云山回来,在潘良驹的街坊邻居中间引起不小的轰动。 坊间传说这小子到金陵干了不足三个月就买楼买了车,寄回家的酒茶钱够买台电视,就连跟他干的唐家丫头和满家小子也一样。 关键是不光自己挣钱,还帮下河湾一百多口子劳力揽到了活。你说这小子是多大的能耐!潘科长两口子,现在头竖得高高的,根本不是秋里那烟熏火燎的样儿了。 云山在翠花家享受到极高的礼遇,碟里堆满羊里脊和上脑肉,两桌同辈男宾纷纷敬酒,鲁西人的酒量在全国都是数得着的,他哪经过这样的场面,醉了,晚上醒了酒才知道,干爹跟满仓也醉了 初八,云山在家哪里也没去,陪干奶奶聊天,给她理疗,只不过家里来客络绎不绝,潘良驹的玉溪香烟搭进去一条。王哲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消息,晚上特意在兰陵大酒店为他摆了一桌,席间五六个小伙子向他讨教武艺绝学,无不折服,云山当众送了王哲金镶玉项链一条,雨花石坠子两件(有林小玄一件),成为这厮炫耀的资本。 干爹干娘几次要去学校接回云岚,都被云山拦住了,说先不耽误她功课,十二那天从下河湾回来再见。云山知道,云岚瞧不上他这个商人,更不理解他为何不去京城为云爷爷报仇。 云山借了干爹的货车去的下河湾,待三天的理由是先给兰村长扎针,然后察看一圈桃花涧荒山,最后找吴刚取他收的货。 路过下河湾,云山下车买了米菜酒。 下河湾更热闹了,村里起了不少小楼。此行还有一个目的,他想再去看看于连成的酱油厂。自己在江宁的三块地,总得有个厂才行,将军山那二十亩地办个酱油厂还是不错的,当时租地用途也是这么写的。 不急,先去老宅。云山把车停在了向阳坡附近。 老宅在年前已经被第二批去金陵务工的人给修葺一新,包括厨房里的灶台和院里的水井。 云山从旅行包里取出相机,从各个角度又拍了遍老宅。 三十那天,他跟吴月说了来老宅的日期,但是吴月并没有答应他会来,只说十二会回下河湾,存在家里的那批货得带走了。 一切似乎都在变化着,下河湾是这样,吴月也是。桃花涧呢,那些熟悉的伙伴呢? 第90章 云岚的质问 没出正月就是年,何况才初九。 桃花涧没有人迹,如同云崖村老宅一样,荒凉破败。 桃花溪更显细小,水流断断续续的,以前干干净净的卵石仿佛都糊着一层泥,‘桥墩’似乎少了几个,翻滚到下游二三百米的地方。 亮堂地儿更亮堂了,因为竹林没了昔日茂密的样子,到处留着被砍后雪白的竹根。云山再没看到漫天飞舞往竹林里扎堆儿的鸟雀。 噢,那些竹子应该是吴月她们砍来作楔子用的。楔子的白面上漆着序号,云山顺着楔子序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电话里吴月轻描淡写,现在看来这绝非是个小工程,砍竹子,劈开,截断,漆数字,楔进干硬的地面,二十个人二十天的工作量,每人每天二十块的话就要八千。吴月辛苦了。 不承包的话,桃花涧大概率不会被破坏,因为大家感觉都有份儿,可一旦被承包,属于别人的那份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时,桃花涧里的一草一木一禽一兽恐怕就会遭到掠夺性的破坏,可是这么大的地方怎么才能管理起来呢,开春以后要种的果树怎么才能保得住呢?这不是三两个人能顾得过来的,特别是这里还有通往桂花涧的小路,总不能把路也封了?那岂不要遭人唾骂? 云山并非只想找到那个山洞、找到蒙山新玉,他更想保住这片山林,保住童年里最美好的记忆。如果可能,他想把云崖村和向阳坡一起承包下来。 吴月为啥不肯来呢?云山很想跟她商量荒山管理的事,顺便打听一下于连成那边的情况。不行明天去她家看看,吴老爹好像还挺喜欢自己。 红日西坠,鸟雀们到底没有来,竹林里也没有任何有洞口的痕迹。 给兰老爷子针灸去,他老人家健健康康的,对自己的土地资源计划绝对是助力。 下河湾村,云山给兰老爷子针灸完了,接着闲聊。 “兰爷爷,过了年罗贵田还回村部干吗?” “他不干咯,病养好就没出过门。我再干这一年也算,得交给年轻人啦。去年村里吸收了好几个年轻党员,小吴再半年也是正式党员了,如今在镇上培训,干个两年,妇女主任就是她的。” 云山有些意外,“兰爷爷,她同意您这个计划?” “成了党员就是组织的人,以后她开展任何工作都有组织撑腰,哪怕是改嫁,娘家都不能擅作主张,李家也不能拖她后腿,她能不同意?说起来,这还是你出的主意哩。” ??我的本意没让她入党呀。 “你那块地,小吴跟我商量过,单独找人管,没有十个人顾不过来,加上农药化肥灌溉,成本低不了。所以她准备搞个二次承包试验,先种一万棵,承包给二百个老头,一人50棵,树苗钱你出,他们来管理,果子成熟你按市价收购,该做罐头做罐头,该酿酒酿酒。如果效果好,再把山坡种满它,效果不好,再想别的辙。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比你自已找人打理合算得多。你看呢?” 云山盯着兰爷爷红葫芦一样的脸蛋子,“这好主意呀,按您刚才估算,一棵果树结果二百斤,五十棵是一万斤,五毛一斤是五千块,二百人是一百万的成本;包括损耗在内一斤果子一瓶罐头,每瓶两块,二百万斤果子是二百万瓶罐头,能卖四百万块钱呢,其他成本里除了有数的那几样,都是一次性投入,有多少也能消化掉,比直接卖果子强多了。” “那就这么办,也不用急,今年种树,最快也得明年结果,乡里乡亲的,就是卖完罐头再付果子钱,也没人说你个啥。一年时间,足够你准备,老宅后场那块地包下来建厂就合适,离桃花涧近,用水也方便,可有一样,你不能把河水给弄脏了。” “行,村后那三十亩我也包下来,到时罐头厂的工人就从下河湾招。兰爷爷,那我先把合同签了,省得明天又碰到一堆熟人。” “碰不到,年轻的打工的打工去了,上学的上学去了,岁数大的认不出你喽。明天清早爷爷领你签,三步路的事。” 云山喜出望外,顺带着又向兰爷爷请教了酱油的制法跟工艺,别说,这些上了岁数的人对诸如酱油、白酒、豆腐、粉丝之类的制法都门清得很,云山拿出本子一一记录下来,九点多才辞别老两口回到老宅。 一灯如豆,万籁俱寂,云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原来吴月是培训去了,怪不得说接她去金陵她问题顾左右言他,看来是做好打算了,自从李大柱死后她好像跟换了人似的,难道她对李大柱有感情,还是单纯放心不下孩子。 兰玉有可能获得保送济州大学的名额。厉害呀。 对了,兰忠诚为啥没去开发区,东北的活儿有那么好吗? 翌日,大年初十,无风暗火的天气,鸡叫声从远处传来,云崖村老宅沐浴在早春的阳光里。 一早云山开车到了下河湾村部,签了老宅后场三十亩地的承包协议,村里的地,村里盖章就行,上头有政策,暂时不用缴纳土地使用费。云山给兰爷爷二千块钱,嘱咐他保重身体,才辞别而去。 在村口吃了饭,云山一路开车上行,见于连成的玻璃房子并没开工,而酱油厂的烟囱却冒着白烟,他在酒坊门口停车,买了三桶六十斤稻花香,跟酒坊老板聊了几句,得知于连成的鲁西之花酱油相当畅销,已成功打入济州市场。 酱油厂的围墙仍然没有合拢,土狗们仍然友好,但是却多了一幢尚未投入使用的发酵车间。云山拿着相机在里头拍了半晌都没人发现,其实正在发酵中的车间进去个把人也不易发现,里头雾招招的分不清谁是谁。 在老家时间有限,不能浪费,云山驱车前往桂花涧想和吴月见一面。她在政府培训,中午总得回家。 到了桂花涧政府门口才十一点出头,云山把车子停在门旁静候。 果然,十一点四十,吴月的身影出现在云山视野里,她换了发型,是典型的女干部头,宽大的宝蓝色大衣遮不住她窈窕的身材。跟几个同行妇女道别后,她推着自行车往娘家方向走去。 “姐,你这是当官了?”云山跟在吴月身后,突然拍了下她的肩头。 “哎呀,吓死我了。啥时回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吴月被吓得一趔趄。 “走,上车上聊一会儿。” “去我家,他们都去县里了。” 云山把车停到吴刚家院墙外,吴月随后也到了。 “我记得你嫂子怀孕了,去县里是?” “初八李巧玲摔了一跤,肚子疼,镇卫生院不敢收,俺哥叫车拉到县医院,俺爹娘带着乐乐都得跟着。我初七就开始培训了,没功夫去。” “吴月,我昨晚去给兰爷爷针灸了。二次承包的事我认为可行,没啥说的你是不打算跟我去金陵了吗?” “云山,如果李大柱不死,他秋里回来我就跟他和离,然后跟你上哪都行,他要多少钱我就给他多少钱,小山有个爹,总不至于太受罪。如今李大柱死了,小山还这么小,我怎能丢下他不管?我知道,带着小山你也不嫌弃,可是他该姓李还是姓云?他要是姓了云,李家怎么办,李巧玲会怎么对待我哥和我爹妈,他要是还姓李,那我又怎么对得起你。思来想去,我觉得这大概就是命,认了,我就在家帮你打理那块地,当不当妇女主任也无所谓。” “吴月,你太傻了。无论如何,你也应该带着孩子走出山村。出去了,你才能了解世界是啥样的,才知道人该怎样过一辈子才值得。你才二十四,就这样守寡一辈子吗?我在金陵又盘了个店,你得过去把它转起来,不然我忙不过来。” “云山,我天天看书看电视,过去傻,现在不傻。姐知道你心里有我,但是我不能拖累你。你我相知相爱,对我来说这就够了,不能奢望更多,不想你的生活因为我而满地鸡毛。我在家里守着你的地,守着我们两人的秘密,很知足。” “这样,吴月,这不才三个月吗,到11月份才满一年,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到时我再跟你商量。” “行,到时再说。你得走了,我下午还要接着培训,就不跟你过去了。这是家里钥匙,你去把我收的货拉走,搁那不占钱呀。如今周围收不着货了,用不着钱,年前打的两万完全够用,你别再给我打钱了,挣钱不容易,别大手大脚的,哈,走,在这待久了左邻右舍有闲话”吴月说完,先站起身来,云山不得已,拿起钥匙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回兰陵的路上,云山难过极了,他感觉桃花涧离他越来越远了。 滴滴,滴滴,bb机传来声音,“亲爱的,在老家过的好吗,想我了吗?我马上又要出发了。”云山的心情好了些,欣然好几天没有发信息来了,她应该玩得很开心。 十一上午,云山提前一天去了满仓家,去给他老爸治疗,跟郭校长一样,主要也是腰间盘突出的毛病,云山早就驾轻就熟,理疗加针灸,基本上是一次性解决问题。 十二的下午,云岚终于回来了,神情间总是淡淡的,“听说你生意做的挺好的,恭喜哈。” “小岚,假期过去我也要上学了,学建筑跟考古。” “真的啊?生意不做了?”云岚的眼神亮了一下。 “生意当然还得做,不过不耽误上学,跟两个校长说好了的,有空就去。” “校长?哪个大学呀?”云岚的眼神要暗了下来。 “在金陵大学学考古,东方大学学建筑。学这两个专业对我生意有帮助。” “哦,是为做生意才上大学的呀。” “小岚,你对做生意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记得你原来也支持我做生意的嘛,还帮我卖坠子给林小玄,挣了她五十块钱。” “那里你缺钱我才帮你的,但是现在咱不缺钱呀,我爸开了配件经营部,一年能卖几十上百万的货,不差你学费呀,为啥你回来不去上学而去做生意呢?你现在还吹笛子吗,还弹吉他吗?大概都忘了。”云岚有点激动了。 云山知道小岚对经营部的实际情况并不了解,但是这个没必要跟她解释。“我承认当时的决定不很成熟,一想到上学的话要比你们落后三年,心情就极其焦虑,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决定是对的,虽然我没有时间吹笛子弹吉他,但是我的力量更强大,能做更多事情了,这个比上学更重要。” “那你什么时候去京城?云爷爷的死你仍然不愿面对是吗?”云岚终于抛出她之所以看轻云山的关键问题。 “我当然会去京城的,我现在就觉得离京城又近了一步。我是爷爷带大的,他意外去世我怎会不管不顾,我不是懦夫。小岚,有些事你还不清楚,以后你自会明白。” “哼,听说你在金陵谈对象了,是不是已经把沈姐姐给忘了?她对你的心称得上是日月可鉴,怎么你那么快就把她忘了呢?你不该去京城找她吗?不论作为朋友还是其他的,你总该给人家一个交待,我觉得你就是变了。” “我没变,我跟沈澜依之间地位悬殊,而且那时还小,也谈不上是对象,怎么能说是变心了呢?”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有疑问,去年11月份你来兰陵,还记得你穿的中山装吗?” 云山的头轰的一声,那是吴月给他亲手缝制的,怎么这丫头看出什么来了吗? “记得。” “你才从山里出来,身高变化那么大,不可能上集买衣服,而且也不可能买到那么合身、做工那么好的衣服,云山,你能告诉我那套衣服是谁做的吗?” “呃这件事情是个天大的巧合,说来你可能不信。”云山有点慌。 “那就别说了,我只告诉你,我能闻到那套衣服上的香味。再见,祝你发财。” 云岚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91章 城市生活如此寂寞 又下雪了,天阴沉沉的,就像云山的心情。 他看了看bb机,除了宋娜娜值班发了信息报告外,没有其他信息了。 枯坐一刻钟后,云山来到干奶奶房间,帮她倒了杯热水,说去车站一趟。他得把吴月收的大件去车站托运掉,顺便买三张返程车票。 从车站回去,干爹从郊区大棚已回,坐在屋里喝茶,干娘也下班,在厨房里忙活,翠花和满仓跟许大高在陪老太太聊天。 “阿山,小岚你俩咋的了,怎么她奶奶说她背上书包气鼓鼓地走了。”潘良驹也疑惑,自从云山出山后,闺女对他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甚至连见面都不大乐意。 “我也不大清楚,她还是对我不上学也不去京城不理解,可能更不赞成我做买卖。” “做买卖怎么了,我不也在做买卖吗?等你干娘有空跟她聊聊,票买了吗?” “买了。大高哥过年好,咋戴眼镜了?”云山见许大高举手跟自己打招呼。 “大高报了函授班,准备参加成人高考呢,戴眼镜多显斯文!”翠花取笑他。 “去你的,当了店长嘴皮越来越溜了哈。老弟,闲也闲着了,有枣没枣的杵两杆子。”许大高仍然腼腆,不过没那么闷了。 “大高,好好考,你叔我还指着你给我当经理哩,银青高速项目部的经理是我同学,大棚里的月季跟雪松已经被订光了,到时你跟他对接咋样?”潘良驹小小地炫了一下,当然主要是给干儿子听的。 “叔,我要是进不了玻璃厂就给你当项目经理去,俺爹想让我进玻璃厂当技术员哩。”许大高诚实得很。惠民经营部里跟农机修理业务越来越少,化肥建材销售这样的活儿不是他的强项,所以年前就跟潘老板提出要改行。 “你这口才当老师,叔有点替你担心,当体育老师吗?”潘良驹打趣他。 “大高哥,我支持你进玻璃厂,以后说不定咱俩能合作一把。”云山想起罐头厂来。 “阿山,你又有什么打算?让翠花找人我不管,咋还又要打大高的主意?我可就这一个老班底了啊。” “干爹,昨晚咱们不是商量到罐头厂了吗,您问问大高哥愿不愿管罐头厂,加上翠花姐找的人,一个班底不就建起来了吗。” 潘良驹想想也对,未雨绸缪,省得到时抓瞎。“行,这个事我有数了,反正有的是时间,我再跟大龙大牛也商议商议,他们想入点股呢。到时我们电话里再说。” 吃过饭,约好第二天7点在车站会合,云山送走翠花满仓,大高落在后头,跟云山表达了愿意参与到罐头厂,在此之前先在玻璃厂学点管理经验,云山表示认可。 又将离别,干奶奶舍不得,将云山叫进屋里,“阿山哪,小岚快高考了,奶奶本来不想说,可是不说又怕哪天咽进肚子里,说不出来了。小岚就是欢喜你,这个理由那个借口的都不真。” 云山没有吭声,他怎会不明白呢,她送笛子、寄吉他、寄衣服蜡烛,带他看电影、教他骑自行车,一桩桩一件件,肯定不只因为是干兄妹的缘故。 “你从山里出来,她最高兴了,可是你不愿留家里,想去金陵做买卖,她能不明白你心思吗?你是在金陵碰到那个沈家姑娘的,你惦记那里。她不好说什么,你们是兄妹,她跟谁也不好说,心里难受,只好冲你发点脾气,兴许啊,她也后悔,当初要不撺掇你干娘收你当义子就好了” “奶奶,我看她还是怪我没去京城给爷爷报仇,嫌我胆子太小了,我现在不想跟她争辩,等高考完了,我再好好跟她说说。” “奶奶没见过世面,南老头跟梁老头那功夫还了得,都没护住你爷爷,你才多大,敢靠前?说书的讲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都没有命金贵,老云家跟老潘家不能断了后。” 云山从奶奶房间出来,又被干娘叫进屋。 “阿山,你大舅妈跟我说你八成是谈对象了,可会穿衣打扮了。我说阿山还小呢,不能。到底谈了没?”董明秀笑问。女人们都一样,当多大官都不耽误八卦。 云山料想这个事捂不住,而且也未必单是大舅妈跟她说过,遂坦白,“嗯,她爷爷跟我爷爷是同学”云山把认识的前后过程跟干娘讲了一遍。 “多大了?咋不带回来见见呢?让干娘看看是啥样儿的姑娘让我儿子看上了。”听情况属实,董明秀脸上的表情只能算应景,并没有欢欣鼓舞。 “她跟爷爷住金陵,爸妈亲戚都在沪海,上那过年了。她大学毕业了,比我大几岁。下趟回来带给你们看看?” “行。阿山,虽说呢,干爹干娘不反对你谈对象,还是觉得找个年龄差不多,最好小个岁把岁的才好。女人啊,老得快,二十几岁看不出来,过了三十,差距就明显咯,大六七岁就跟两辈人似的,那时你不后悔呀?” “干娘,我”云山还以为干娘听到消息会象自已亲妈一样高兴,没想到她反对得这么明确,一时竟无言以对。 “没关系,先谈着。多少留点心眼,别急着结婚,你还得三四年才能领证呢,哈?干娘是为你好。” “知道了,干娘” 兰陵的雪不大,金陵的雪却漫天飞舞。街上行人不多,高高低低的楼房包裹着人间的故事深藏在厚重的静寂里。 十四早上九点。回到夫子庙,云山第一件事先传了个信息给欣然:已回金陵,中午回石鼓路。打电话到于老家,无人接听。等了半个小时,没有电话来。 上班时间,大舅大舅妈即便不在单位,这会儿肯定不在家,董明月也不会在金塘小院。 今天是值班的是蒋敏,年前六个轮班的大学生里,她最先返乡。闲聊中得知她是盐城农村的,家里条件不太好,有一个上高中的弟弟,父亲年纪轻轻就中风了,干不了重活儿。 “老板,学校的食堂要十六才开火,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我今晚跟唐店长挤一晚哈。” “行,今明两天先在平房小院对付对付,通知周姨十六开火。” “好的老板。老板,你不知道,春节期间东西可贵了。昨晚我在校外小吃店吃了一碗米饭、一盘芦蒿,他敢要我十二块钱。我三天的生活费呐!”蒋敏穿着一般,但是熨得很平整,人显得阳光、勤快,看她被凉水冻得通红的手就知道,今天二楼的良好卫生状况有她的功劳。 “下雪天,又在十五头里,菜农进城的少,菜贩子上班的少,菜能不贵吗,也不赖饭店。蒋敏,何灿她们说毕业以后还来店里上班,你怎么打算的?” “我也想呀老板,不过我多半得回老家。毕业还早呢,也许到时我爸就好了。” “对呀,到时欢迎你还来店里上班。”云山心想,如果在金陵,也许能给蒋敏爸针针。 说话间,满仓过来将楼上的憋气炉都生上了。 几天没洗澡,云山浑身不舒服,叮嘱了满仓蒋敏注意通风,他踏雪来到石鼓路。厚厚的积雪也掩盖不住镇角石盈盈的绿意,上百万的东西就在那里孤芳自赏。王阳明怎么说的,我来看此花,此花颜色一时分明起来。难道此石真的只在我心,别人就看不见它的绿吗? 房间里到处都是熟悉的香气。点上壁炉,开阀放水。洗去一身尘泥。 躺在床上,思念袭来,然而bb机屏幕上仍然没有任何新信息。 城市生活如此寂寞。 那个湛蓝苍穹下的桃花涧,原来是那么令人怀念,即便是与杨家兄弟的挤挤杠杠,山里的赌赛,原来也那么有趣。可是再也回不去了,如今它只是自己挣钱的工具、爷爷信中的生产资料而已。雁飞哥会怀念那里吗?应该不会,他和兰玉都有着远大的理想,他们只想离开那里。 小岚原来早就怀疑自己了,自己竟一无所知。 对了,干娘那么仔细的人,她没发现自己那套中山装的做工精细? 吴月呢,难道她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吗? 恍恍惚惚中,云山看到欣然穿着格子大衣、高领毛衣,袅娜地向自已走来,笑吟吟的,云山忙迎上前去拉她的手,冰凉一片。 墙上的挂钟响了十二声,云山睁开眼,手边是bb机的屏幕,仍然没有信息。一个人躺在偌大的楼房里,心里会不安的。 发动摩托车,云山缓缓骑回到商业楼,周姨送饭来了,肥了一圈的大黄活蹦乱跳,在云山身上留下不少的梅花印。 “周姨,你也多歇两天,十六在二楼开火,省得来回跑,冰天雪地的不安全。” “盼着开门呢,孩子住校了,我自己在家也没意思,我愿意跟小年轻们在一块。”周姨总是笑容满面的。 “周姨,你老公呢?”蒋敏问。 “走了五六年了。大过年的,不提死人。”周姨的笑容消失了一刻,然后又迅速点燃。 翠花闲不住,打开了一楼的一道道门,头发还潮叽叽的。满仓点燃了烟花炮仗,山月玉缘新一年的营业又开始啦。 趁着中午,云山打电话到明月的金塘小院,明月竟然在,“云山,我都想你们了,方方初七回的京,我这几天回到小院好无聊。” “咱们明晚去大舅家吗?” “不去了,大哥他又去海州了,大嫂忙得不得了,她是综合处的,开年事情最多。” “我这几天事也多,闲下来我找你去,将军山那几块地得圈起来,还得支大棚,挖水井,得找人呢。” “那个容易,劳务公司里有你一百多个老乡,两三个月的活儿很快,到时你在他们中间挑些人留下来,半个月就能弄好,咱照样付钱不就行了?” “好办法。你最近不忙?” “忙,要是不忙的话简直没法过了。对了,香港的那个郑总跟我联系了,他说有空再来你这淘点货,这回你可别再往外送了哈。” “这回不会,可能得请他吃顿饭,他看着他出的那些主意全被我原封不动地实现了,我这没点表示也不合适。” “吃顿饭是小事。云山,这几天没事,我在金箔路买了铺面,花了三万,很快就租出去了,第一个季度的租金一千二百块都收到了。你有没有兴趣来买呀?银放在账上真的是浪费。” “啊,你不买房子啦?我下午就去。” “切,就知道你钻钱眼里了。我没时间陪你哈,金箔路88号。对了,你记下我的传呼号” 现在的生意好做,霍然那个富婆手里有十个铺面呢,一个月的租金就一万多,铺面还在不断升值。咱买不起她那个贵的,买郊区便宜的还不行吗? 匆匆来到银行,云山从爷爷的折子里取出六万块,叫车赶往江宁。 董明月已经在金箔路88号的市场办等着云山了。 这片市场由金箔集团开发,面向马路是一圈精品店,里头是大市场,有二三十个通道,已经有商贩开始营业了,主要是卖服装。通道里的铺面不卖,由集团的开发公司经营租赁,而临近马路的精品店不租,只卖产权。明月对这块比较了解,跟市场办的领导也比较熟悉,她买的店离公交站台很近,租客租下来后开了家金玉水果店。 云山没犹豫,买下了离金玉水果店不远的两个相邻店面,办齐手续,交给明月,让她帮忙租出去。 “走,阿山,我带你到管委会办公楼参观参观,建得可漂亮了。” “四点了,你还去上班?” “不去不行,下班要打卡,跟外企学的。” “外人进去能行吗?”云山对这些机关单位天生发怵。 “我的办公室里天天人来人往,多个人而已。快走!” 进入管委会二楼,年轻人居多,很多人喊着董姐跟明月打招呼,然后把惊羡的目光投向她身后的小伙,回头便是一阵的窃窃私语。而董明月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待遇。 第92章 元宵灯会 管委会的富丽堂皇对云山没有吸引力。 是的,富丽堂皇,顶尖品牌的地砖瓷砖、灯具卫浴、办公设备构成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巨大空间,此时云山对这些都很陌生。期待的信息始终没有出现在bb机上,他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块。只是抓住赚钱机会的那一刻,心才踏实短暂一阵,过后又是巨大的空虚。 在明月办公室坐了一会,等办事的人都走了,云山起身告辞,明月也看出他心神不宁,没再留他。 雪停了,天色稍暗,夫子庙商业街无数火红的灯笼亮起,与白雪相映衬,如同图画,仔细看去,有的已迫不及待将灯谜装进灯里。 店里稀稀拉拉的有几个顾客,云山觉得元宵节这波行情前景堪忧。雪要是接着下还好,如果明天积雪融化路面结冰,不太可能热闹起来。云山取出红纸条,融开墨汁,准备写几个灯谜,不管怎么样,明天有备无患。 一夜鱼龙舞(民俗词语) 谜底:元宵灯会 春雨绵绵妻独宿(打一字) 谜底:一 一去无音讯(打一字) 谜底:查 分量不足打一字(打一字) 谜底:欣 斜月四星伴一狗(打一字) 谜底:然 午后独上西楼(打一字) 谜底:未 出师后势如山倒(打一字) 谜底:归 陆续地,bb机上收到了不少元宵节祝福信息,有岳冰霍然的,也有娜娜跟林小蓉的,大学生的也有两条。还有陈克复的,他问云山回来没有,十六一早可去找北平西路81号找他。大客户相邀,没理由不去,虽然次日就要到两个大学报到了。 无论怎么振作,云山都有点失魂落魄,以至翠花递给他的半日销售流水都没心思看。难道是因下雪耽搁在路上了吗?他再次给欣然留言:回金陵了吗?回电。坐了一个小时,直到满仓喊吃饭,仍然没有电话。 喝了碗热汤,去于老家看看,云山骑上摩托来到中山南路。然而,于老家的小铁门仍然锁着,门前的积雪没有丝毫动过的痕迹。 回到汉中路,屋里仍是熟悉的香气。 静寂到极点,半点的钟声回荡了很久。 抱着欣然的睡衣,云山回想着她的信息,去云南旅游?十天左右回。晚上也要回宾馆的,又不是在海上,怎么会回不了电话呢?难道现在在火车上?于爷爷也去旅游了吗?诶,对了,孙老回来没有,明天早上问问。 元宵节早晨,六点钟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一丝风都没有,天空浅蓝,估计是个晴天。bb机上没有新信息。云山没有下去晨练,先冲了个澡,毕竟是节日,还是要有文化敬畏的,现在叫仪式感。 烧水泡茶,喝到七点,终于可以打电话了,打了三通,显然孙老家没有人在家,老年人这时早该起床了。 一夜间,夫子庙商业街张灯结彩,积雪连夜被消防员和环卫工人清除的干干净净。云山显然低估了人们游玩消费的欲望,连续窝在家里十余天的老百姓们静极思动,纷纷走出家门。显然今天是不打算回家做饭了,搁在往常,无非就是在湖南路、山西路、新街口和夫子庙这几个地方扎堆,但今年不同,夫子庙有灯会,贡院门口张贴了告示,白天剧院里全天都有戏曲杂技,傍晚从文德桥到武德桥以商业街为中心,秦淮河两岸有大型烟花表演,然后就是灯会,瑞雪圆月,宝马雕车,这哪能错过。 山月玉缘,白姐宋娜娜和林小蓉今天都到岗,一周休息下来,个顶个的珠圆玉润,连白姐仿佛都嫩俏了不少。 上午,店里的客人川流不息,糖果花生已经空盘三回了,翠花预计,各种工艺品今天差不多能清仓,晚间的灯谜猜罢,估计连灯笼都剩不下。 喜气洋洋的气氛里,云山心中的忧闷缓减不少,给吴老林老等电话祝福后,云山跟满仓在二楼继续开发水晶手链,这玩意太好卖了,一上午走掉二十多串。 中午吃饭时,时志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左手手包,右手拎着一个方木箱,“老弟新年好,这一箱都是瓷器,你找个僻静地方仔细看看。” 云山引他进了宿舍,“时哥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看不明白,你给我个实价。” “过年在老家收的,朝天宫有人给我报价一万,我少挣不少,给你一万三,少了不卖。” 云山二话不说,让翠花点出一万三给他,见时志银腰间也有了根银链子,互留了传呼号码。 “时哥,现在还好收吗?” “价涨得厉害,没有原来好收了,捡不了大漏发不了横财。” “横财哪有那么容易,能挣钱就不错了。” “不是,这个东西还是得多放几年才值钱,像我这样没本钱的,收了就得卖发不了财。”时志银无奈地摇头。 “你也不错,买了车,添了传呼,才多长时间,慢慢来呗!” “我要干不下去,给你打工要不要?会武术会开车会修理能鉴宝。”时志银认真地问。 “时哥是大才,不会干不下去的。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话,我肯定要,哈哈”吴月也说老家周围收不到东西了,时志银也这么说,看来东西是越来越少了,确实要涨价。 商业街的人越聚越多,估计有不少是在湖南路和新街口散了席来的,脸喝得红通通的。看上去也有外地游客了!作为商业街的明星商户,灯箱上的标志对外地人有极大的吸引力,可以这么说,但凡有外地人来这里,必去山月玉缘——人家这里规范。 翠花当然盼望着玉佛跟玉马能被请走,过了十五,将面临三四个月的销售淡季,十万上下的卖一件能顶一年的费用嘞。然而直到秦淮河边的烟花燃起,一佛像二马雕一直无人问津。 九十年代初,是私有经济、个体经济野蛮生长的时候,没有什么这个资质那个许可,逢年过节,到处都是贩卖烟花爆竹的,而且种类繁多、花样频出,供给的多了自然就便宜。喜闻乐见的东西你硬怼出个高价来就不合适了,就比如现在,一张烟花销售许可炒到几十上百万,而且只能在有限的时间段里卖,这无形中把原本块钱的烟花推高到十甚至百,其实是与民争利,没有必要,这又不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项目。 虽然大件没人问,水晶件跟雨花石坠子很快售罄,今天的营业额超过了三万。 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与地上的白雪相互辉映,灯会渐渐被推向高潮,拿着红艳艳的糖葫芦、晶莹剔透的糖人的孩子骑在大人头上,欢呼着,嘻笑着,慢慢被驮进各个灯火通明的商店里。 “爸爸,这个灯谜我猜出来啦,是个然字,是个然字!斜月四星伴一狗,就是个然字!”一个戴着棉帽,胖乎乎的小学生开心地拍手大叫。 “真聪明,满仓这个灯笼取下来,送给这个小朋友。”云山摸了摸小朋友的脸。 “过年好,这位家长,你这个灯笼里的灯谜是自己留着,还是兑换成钱?”翠花拿着红包微笑向前。 “爸爸爸爸,我有压岁钱,我不换,我要留着!”小学生兴奋地叫着。 “小伙子,这个我猜出来了,是元宵灯会?”一个戴眼镜的大叔指着灯笼问云山。 “恭喜,你猜对了。满仓,送灯笼!” 翠花拿红包上前,眼镜大叔兴奋地接过红包,把谜语条摘下递了回来。抽出五十元大钞兴奋地离开了。 更多的人是买水晶手链,满足了抽奖条件,有近一半的人抽到挂对联的灯笼,其中又有近一半的人兑奖而去。 山月玉缘可能是商业街获奖率最高,兑奖金额最高的商店,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向这里汇集,终于,店外排起了长龙。 两个小时后,柜台货架里的货物所剩无几,几个店员也累得不停地变换站姿,仍有十来个人盯着唯一的灯笼,不肯离去。嘴里还在不停在嘟囔着:春雨绵绵妻独宿(打一字),终究是没人能猜出来。 一个小伙不甘心,问云山,“老板,反正也没人,你们也该打烊了,能告诉我到底是个啥字吗?” “一。” “啊,为什么是一?” “春,雨绵绵则没有太阳,去掉‘日’字,妻独宿,则夫不在,只剩一横,所以是个‘一’字。”云山耐心解释。 “噢,懂了,谢谢,耽误你们下班了,再见” “老弟,想于记者了,你们吵架了?不然打个电话不是很方便吗?” “没有吵架,她说去南方旅游了,可能不方便打电话。下班啦,今天可是累坏了。” 众人下班,翠花又花了一个钟头才完成流水清单,五万两千五百二十块。 翌日,天气清冷,云山起床后活动了一番筋骨,吃过饭,把自己稍稍捯饬了一下,叫车前往北平西路81号。 云山记得来过这条路,省书协好像在附近。 81号是个雅致的院子,青砖小径上积雪已除,院里有棵参天古木,若是夏天,院子必然被浓荫覆盖。古树下各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上被积雪。小径通往座落在院子北侧的三层小楼,楼旁十余棵腊梅含苞待放,暗香袭人。 陈克复穿着蓝色唐装薄袄,夹着一根雪茄立在一楼门口等候云山,人显得潇洒飘逸,“云山老弟,来喝茶。”说罢搂着云山的肩左手边的一个小厅,小厅里温暖如春,不知薰得什么香料,沁人心脾。一套红木家具,一张方桌,四把椅子,摆在小厅正中,古色古香,一看就是有年代的物件,靠山墙是一溜儿长椅,上头铺着厚厚的软垫。一个精致的紫泥炉置于红木小几上,一把更精致的紫砂小壶座在炉上,壶嘴蒸汽氤氲,看着令人身心放松。靠南窗下,两盆君子兰开得正好。 “陈哥,你这里真是神仙所在,看着就舒服。从夫子庙乱糟糟的地方过来,感觉真是安静轻松。”云山双手接过一杯杯,凑上一闻,醇香怡人。 “这是祖上留下的宅子。老弟,哥哥我也就是附庸风雅,其实干得营生俗不可耐。年前在岳冰那里,看老弟露了一手豹子,我是心生向往。这金陵城几个有名的局我都熟悉,从没听过老弟的名号,难道你平时不在金陵坐庄?” “坐庄?陈哥,我从来不赌,也就是在岳冰那里喝酒学会的,我连扑克牌都不会打。” “没关系,我好赌,喜欢组队跟对家厮杀,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以你我的身手,来财易如翻掌。你看。” 陈克复也不等云山回话,拿出一个骰盅,摇了半分钟左右,提起骰盅,赫然是三个六点。“怎么样?” “陈哥,我家里管教严格,从来不赌,那天真的是一时兴起,玩了下。” “没关系,我也有个店,跟你的差不多,这个估计你会感兴趣。来,你跟我看看去。” 陈克复说完起身,带着云山往楼的右手边走去。 看样子,左边只是个会客的小厅,楼右边才是主体,推开雕花红木门,一股暖香扑面而来,是一个近二百平的大厅,四个身着旗袍的漂亮女子分站四方。 “老弟请看南面,这一列是和玉之白玉,从上到下是五排,依次从小件到大件,这一列是碧玉,同样五排,从大到小。雕工如何?” “漂亮!” “看东面,这是独山玉,同样两列北面是缅玉,就是翠,三列四排,三列各是红、黄、白,四排各是玻璃、冰、糯、豆西面是各类宝石,还有琥珀” “陈哥这里才是玉店,我那里简直没法看了,学习了!”云山由衷感叹,比于老书房里的藏品还丰富。 “老弟,跟我上楼。” 二楼较一楼更为奢华,五排一人多高的檀木架子整齐列放,有巨大的有机玻璃护着架子上的古董,每排前方也站着一个旗袍美女。 “这五架分别是清代、元代、宋代、唐代和唐以前。架子前面是瓷器,架子后是铜、玉之类。靠墙一周这十个大缸,则是画卷、绢帛、钱币之类的,怎么样?” “叹为观止,陈哥这里才是洋洋大观。可是你这里不是店,也不是市场,怎么招揽客人呢?”云山极为疑惑。 “哈哈,别急老弟,楼上还有呐。”陈克复拿毛巾擦擦手,引着云山上了三楼。 三楼简单多了,只有大小的上百块石头摆在木架上,但是云山感觉身体感应强度比二楼可强得太多了,难道这些玉原石?像桃花涧山洞里那种?还是欣然家的那种? 第93章 去大学报到 云山心里想着是玉,嘴里却问,“陈哥,这里放些石头干啥?” “真的没见过?”陈克复眯了下眼睛,心想这孩子他一个开玉店的,竟然对原矿一无所知? “从来没见过。”云山当然见过,吴教授家的‘哈密瓜’,欣然家院子里的镇角石。但是云山走出亲友圈后,戒心很重。 “走,下去边喝边聊。” 一楼的会客厅里多出三个人,喝着茶谈笑风生,看上去年龄比陈克复要小,但是比云山要大。 “三位,这就是我跟你们提过的云山云老板。”陈克复看着三个衣着时尚的青年,左手虚指了下云山。 “幸会,吴皓。” “沈军” “杨宏伟。” 云山心中越发忐忑,不知陈克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兄弟们,都给云老板露一手。” 长发的吴皓拿过骰盅哐哐一顿摇,掀开盅是个五五六,嘴唇特别红的沈军如法炮制,掀开是个四四六,留小胡子的杨宏伟摇出三个五。 “云老弟,像我家这样的楼金陵城有四个,东城的紫金楼,北城的玄武楼,南城的雨花楼还有我的北平楼。你也看到了,我楼上的东西咋样?” “那还用说,小弟大开眼界。” “另外三家也差不多。我们经营模式也一样,都是会员制,而且会员基本重合。你知道,好的玉石古董买卖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长年开门营业非常不划算,因为等客上门不如引客上门。” “??”云山不懂。 “拍卖。通知会员定在某一天或者二天拍卖,一个会员可以带一到三个外人。” “我听说过这个词。” “当然我们是私下拍。几年前我们四家每年只在春节前拍卖一次,拍卖品主要是古董,毕竟有消费能力的人少,组织次数多也没用,获得拍卖权的楼最多能上架十件,其他楼则每家可上五件。你知道,拍品都很贵,没几个会员参与竞拍,主要还是在一楼跟三楼消费,这一次消费基本上就能管一年。” “噢,明白了,好一个等客上门不如引客上门。” 怪不得陈克得让他把山月玉缘的二楼用起来。 “不瞒你说,我们这几家祖上是赌友,不光彩。为了争这每年一次的拍卖权,变着法儿的赌,明争暗斗挖墙角。后来定下摇骰子比大点,开始是每家出一个人,但是重点子次数太多,逐渐变成一家出两个人赌,重点子还是多,又变成三个一队,到现在是四个人一队。” 云山渐渐听明白了。 “如今有钱的多了,消费水平起来了,腰上得挂bb机,脖上得有链子,手上得有戒子,于是四家一商量,别再一年拍一回了,咱一个季度拍一回,都同意了。但是问题又出来了,一季拍一回的次序怎么排,大家都知道春节前的冬季拍卖最挣钱。你知道,临近过年,会员们生意上的钱基本上都回笼了,该到消费的时候了。” 云山明白了,“我懂了,还得比点子定顺序。” “没错儿,一年赌一次,点子大的安排冬季拍卖,第二的安排春季,第三的是秋季,最后的是夏季。” “为啥夏节在最后?不该是春季吗?”云山插了一句。 “夏天时钱都在生意里呢,舍不得拉出来投资,春季手里倒还有几个。” 云山心想干嘛不在朝天宫或者夫子庙买个楼呢,还是自己聪明。 “陈哥,那你们不是正好四个人吗,而且手法都厉害。” “沈军要离开金陵回京城了,我们三缺一。老弟不愿玩别的,哥哥也不强求。这一赌只是行业规矩,不涉及违法犯罪,跟乒乓球比赛里裁判员扔硬币差不多,所以我才找到老弟,不知你愿不愿帮哥哥我。” 这时沈军插了一句,“云老板,别看一年只有这一回,影响不小,城南雨花楼好几年没得到拍卖权,老板邢玉甲嚷嚷着要自已拍卖,但是鉴宝人不敢参加,他一点辙都没有。阳历年前听说要到朝天宫租门面练摊儿了。哈哈” 吴皓接着道,“和玉楼老板黄和祥高兴坏了,寻思雨花楼撤了他就有机会了,没成想年前邢玉甲又行了,跟人喝酒时说正月二十势必要夺回今年腊八的局,有人猜他肯定是请到高手了。” 云山问,“这鉴宝人是干啥的?正月二十和腊八有什么名堂?” 陈克复见云山兴趣渐浓,嘴角有了笑意,“鉴宝人是我们四家公认的古董鉴证人,共有三个,没有另外三家许可,他们三人不得私自参加另一方组织的拍卖活动。” “鉴宝人也参与古董起拍定价。”脸上有疤的杨宏伟补充道。 “正月二十是一赌定顺序,二月二龙抬头,是春季拍卖日,腊八是冬季拍卖日。老弟,这哥几个都知道,参加一次赌赢了冬拍酬金两万,输了酬金一万。这点钱,我知道老弟看不上,但是,商场如战场,雨花楼要是进了朝天宫,也轮不到它和玉楼。老弟想不想入局?”陈克复的眼睛里精光闪动。 云山心想,商场如战场,我入局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不过赌赛定个顺序不算赌博,答应也无妨。 “陈哥,你我相识一场,能力范围内的事,自当援手,钱不钱的倒无所谓,就是怕我技艺不精,误了你的事。诶,那天与我赌赛的空手道教练肖雄也不错,陈哥怎么没” “老弟,实不相瞒,我最看好老弟,一来你是我们这个圈里的,迟早这些事都能知道,不算什么秘密;二来你的功夫跟心理素质要强于肖雄。如果有幸能得到老弟相助,我就不找其他人了,老弟当天若有事要忙,那么下午还有两人要过来,肖雄是一个。” 想到欣然已经好几天没有音信,说不定啥时就要见面,云山没打保票,“陈哥,我答应你,没有意外的话二十那天我来,但是你最好还是留个后手,以作万全。” “太好了,感谢老弟,你说得对,是得考虑周全。吴皓,你下午约肖雄见见,他们也该开馆了。啊,正事忙完,哥几个,喝酒去,有人送了我几盒羊羔肉,这个天儿涮着吃最爽了。走,后院餐厅。老弟,待会儿你也给他们几个露两手,我回头讲讲比赛规则” 云山没有心情喝酒,给他们摇了几把,一次五五六,一次五六六,另外两次的点数更小,而陈克复摇了三次就出了豹子六 云山午饭后从北平路回来,又给于老、孙老家打了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过了正月十五,商业街突然就没了顾客。山月玉缘的销售流水也呈断崖式下跌,十六上午的流水没超五百。青黄不接的日子开始了。 商业街的配套建设又拉开序幕,秦淮河河道清淤,两岸绿化,古建的修缮紧锣密鼓地动工了。满仓告诉云山,自家后头的三间楼被人买去了,正准备装修,听市场办的人说是家洋饭店,美国的。云山对此提不起兴趣。 次日天晴,冰雪大规模消融,到处都湿嗒嗒的,云山简单吃了早饭,换上年前入冬时满仓买的棉衣,骑自行车先来到广平路的金陵大学,校长没在。云山先找到吴教授,简单寒暄几句,教授喊来一个历史系的学生会干部,带云山来到考古系教务处,因年前校长已有安排,插班入学手续很顺利,领到了教材《考古学导论》、《世界考古史》、《中国通史》和《中国考古史》。在宿舍楼竟然还分到一个床位。 历史系学生会干部把云山交给辅导员就道别离开。 云山的辅导员叫梅皋生,看上去得有三十五六岁、不苟言笑。 “云山,为啥学考古呀?看你一表人才的,去文学院、商学院多好啊?”梅皋生从办公椅上站起来,一本正经地问。 “梅老师,文学院和商学院有啥好的?” “女生多呗。考古系,唉!老师来上课都提不起精神。” “那老师你为啥学考古?” “我是历史系毕业留校的,没地儿去,只好来考古了。进班里跟进坑似的,二十多个兵马俑,一点活气儿没有。你来了,估计就有一个要转走。” 金陵大学考古系一年级总共就24个‘摸金校尉’,因为有两名女性,所以不叫和尚班,叫道士班,也称盗士班。 梅皋生在下午的例行班会上将云山介绍给众发丘弟子时,没有得到任何反响,大家只是茫然的抬头瞅了两眼,便又将穿过厚厚镜片的目光深深埋进厚厚的世界上古史。 九零年代前后,大学里农村学生多,可能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多言不多语、说一句是一句,所以性格内向的多。能考上金陵大学的又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矜持是必须的,所以这些人真就有课外一天说不上十句话的。因此,云山虽然是插班生,班级熟悉程度跟上过一学期的同学们差别不大。 刚开学还没有专业课,陈元教授就没出现在办公楼。 云山来到了吴教授家,吴教授虽略有些发福,人倒是没年前那么颓了。 “老师,最近有没有创作,我个把月没怎么写了都。” “陈金标找我要过一些,那货牙没镶好,笑都不敢笑,还那么鸡贼。缺钱,我就给写了几幅。” “您咋还缺呢,你儿子还管你要钱?” “嘿嘿,给小姜买些衣服、首饰啥的,嘿嘿” “???” 2月13号,正月十八,云山又来到三牌楼东方大学报到,管校长正准备去京城开会,要到3月底才回来。他跟于老也很长时间没联系了。跟云山没聊几句,就叫他今年多关注房地产,有钱就买房,稳赚。 小云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词:房地产。 云山所在班是建筑一班,班里没有女生,人称土石庙,宿舍称小鸟村。辅导员叫李溪桥,四十岁上下,卷发,头顶有点地中海,人很风趣,但是对云山的来历很好奇,在他认知里,大学有插班生本就很奇幻,插到和尚班就更玄妙了。 “云山?你这名字不好,克辅导员。” “咋的了李老师,我五行属土,不克木呀。”云山除了武艺高强,杂拌学问也是有点的,毕竟是梁永泰的高足。 “跟五行没关系。好家伙,老师才是溪桥,你是云山,天壤之别呀。” 云山这才明白,就是字面意思,“要不说老师你是厚德载物呢,我还是有点飘。”云山福至心灵,直接送上一顶。 “嗯,这帽子暖和。云山,你是校长亲戚啊?怎么听齐教授说校长不光要你当学生,还要你当老师呢?” 云山懵了下,想起校长说过要合并医学院让他当老师的事,看来是动真格的。“不知道啊。跟校长算朋友。”本来他想说校长是自己病人的,又觉得不妥,索性说是朋友。 “哦,哦”李老师就没再问。 建筑一班虽然是和尚班,同学还不少,看上去得有金大考古班两倍多,而且人也活跃,李溪桥介绍完后,小伙子们连拍桌子,带跺脚地表示了热烈欢迎。学委秦淮带他领了教材,生活委李正领他看了宿舍床位,八人间的唯一空铺,按入舍时间顺序,不出意外,云山将多出一个‘老八’的诨号。这里条件不如金大,金陵大学六人间他行五,空一个铺。 云山想去齐建教授办公室认认门,教授也没在,助手说教授一般下课就走,在学校待的时间不多。云山很难理解,老师都不愿在学校待着,那学生有问题了找谁问去? 放学回到夫子庙,店里只有翠花、白姐、娜娜和林小蓉。 “翠花姐,蒋敏她们没来?” “我正要问你呐,蒋敏今天问我,说店里现在没什么生意,用不了那么多人,她们还要不要过来,毕竟当初说好就是兼职的。” “只要她们愿来,咱就欢迎。等这边配套工程一结束,商业街的人肯定更多,到时现招人哪来得及。再说以她们现在的业务能力,到别的店做个店长没问题,咱不能叫别人挖走。” “明白了,还是老弟你想得长远。我本来还以为你会答应的呢。” “趁淡季,得把二楼收拾出来,重新装修,把机器先挪到平房小院去,厨房也搬过去。翠花姐,你明早问问市场办还有没卖掉的商业楼,要不咱再买一栋。” 翠花一惊,怎么都没生意还要买房子。不过想想这不是她考虑的事,干答应着,没发表意见。 很长时间没去朝天宫和夜市了,明天得过去瞧瞧。 云山又上楼打传呼去了。 第94章 瑞金医院的电话 石鼓路别墅楼里的时间好难捱,但是这里都是欣然的味道。 云山怀疑欣然的助手小倪对自已隐瞒了什么,金陵日报这样的单位,旅游请假能请这么长时间? 朝天宫的宫顶早就装修好了,脚手架撤去后,显得整洁肃穆。年后已经对外开放,游客如织。但是距此不远的古玩市场里,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很多商铺都捆着链锁。云山本来想找魏大同坐坐,顺便打听一下陈克复所说的四大玉楼的故事,但是‘小魏老物’的门也是将军把门,顿感百无聊赖,便朝大舅在这里买的小楼-方圆文化的注册地溜达过去。 方圆文化小楼并不在朝天宫市场内,而是市场外的商业楼里,装修得极其牢靠,实打实的钢筋防护门窗,比后世的断桥铝不知结实多少倍。这里是云山第二趟来,头一回来是为安放自已‘藏品’——六礼礼器壁、琮、圭、璋、琥、璜,还有从夜市老奶奶那里淘来的珐琅罐、时志银那里淘来的钧窑小碗等,当然还有南爷爷装古董‘诊金’的大箱。大舅奔波仕途,估计没多少心思顾得上这里。 当然云山的心思不在欣赏藏品上,他想看看文化公司的资质证书。果然在营业执照正本里夹有一张16开的手写纸,是国家文物局盖章的文物拍卖许可证明。不愧是大舅,我不信他不知道四大楼的事,否则怎么一步步安排得这么明白。欣然在就好了,可以商量商量怎么把这套资质用起来。 转眼正月二十,小雨如丝,云山换上一套较显成熟的衣服,叫了辆面的来到了北平西路,北平楼一楼小会客厅里传出一阵阵摇骰声,厅里温暖如春,茶香四溢。吴皓和杨宏伟都戴着墨镜,沈军不在,多出两个人,一个是空手道教练肖雄,还有一个眉目如画、穿长款黑色大衣的长发女子。 肖雄与云山各自举手示意,算是招呼了。 “林雪。”与女子只是对视一眼,云山便感觉这个女人眼睛如同会说话一样,心中紧了一下。 “我叫云山。”虚碰了下女人伸出的纤纤玉指,云山转头看了一下陈克复,后者还在与吴皓交流摇盅技术细节,摆手与云山招呼了一下,很熟的样子,没有介绍林雪。 云山坐下,手掂了掂骰子,也摇了三把,没用全力,分别是豹子五,四六六和五五六。 “那就这样,我摇第一盅,皓子第二,小伟第三,由云老弟断后,肖雄作机动。云老弟是新人,场上有些事还不太熟,记住一条,摇盅时闭上眼,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声音都不要理会。上回吃饭时我跟哥儿个说过,别人只要不在你周围三米内出现,就不算犯规,考验的就是咱定力。为啥我们平时轻轻松松就能摇出十五点,到了正式比赛时就差那么点意思呢,还是定力不够!大家都有点数。还有没有疑问,云老弟呢?” “陈哥,骰子摇碎了算几点?摇一次限时多久?”云山问。 ??? 大家一阵惊愕,林雪手掩红唇笑了,声音脆甜。 “兄弟,摇碎骰子这个事还真没发生过,咱们最好不提,如果你真能把骰子摇碎,到时咱现场再定也不吃亏,毕竟骰子是主办楼提供的,赖不着咱。如果赛前提出这事,以后的主办方在骰子上做手脚就不好办了。对不对?” “嗯,知道了。” “摇一把限时多久这个有规定的:三分钟。林雪,给云少拿副墨镜。出发!” 两辆奔驰驶出北平楼小院,云山与吴皓、肖雄在第二辆车上。云山对这事并不热心,他都搞不清哪对哪呢,若非陈克复年前送他一笔十万的买卖,他肯定不会来凑这个热闹。肖雄虽然是机动替补,总感觉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皓哥,林小姐是陈哥的,朋友?”肖雄似乎憋了很久,终于问出来。 “不是。” “那她?” “跟我们一样,都是队员。” 肖雄看来也是头一回参加,见吴皓不愿多说,忍住了没再问。 比赛在鼓楼礼贤街的一个大院里举行,院子里靠南墙根儿停了一溜汽车,云山只认识奔驰,其他的一概不认识。 不过进了朝南正房后,在北墙下的评委席,云山倒看见了一个熟人——戴了鸭舌帽的陈元教授,当然目前也只是一面之交。心想,这跟江湖上帮派比武似的场合里,怎么会有大学教授。转念一寻思,是不是跟古董鉴定有关,毕竟陈元教授是考古系的,莫非他就是鉴宝人?怪蹊跷的。 巨大的房间里暖暖和和,杨宏伟说大院是北楼的资产,下面装了地暖的。 左侧靠墙依次五排是会员席,挨挨挤挤地坐着五十个会员,右侧是摇骰比赛区,中间被一排长会议桌隔开,参赛人须面对会员,摇盅时不能遮挡。北侧评委席坐了两个人,是陈元教授和另一个同样戴着鸭舌帽眼镜的中年人,南侧评委席上只坐了一位穿皮袄的老头。 在四只队伍里,各有一个美女,而且都极其漂亮,或美艳,或高冷,或魅惑,云山的眼里,她们有一个共同点:该挺的挺、该大的大、眼睛会说话。但是不知道她们是干啥的。 不久,评委席传来锣声,一个比陈元教授岁数更大,须发皆白满面红光的老者从里屋走出,拿来骰盅和骰子示意四个楼的骰手去试摇。 二十分钟过后,又一声锣响,白发老头示意抓阄排序,东楼紫金楼的蔡德荣抓了个1,摇了摇头,似乎不满;北楼玄武楼的张鸿宾抓了个2,转身回队;西楼陈克复抓了3,没有什么表情;南楼雨花楼的邢玉甲抓了4,似乎比较满意,咧嘴一笑。 等到比赛开始,云山才知道这几个女的任务是啥,举牌女郎!举点数牌的,跟拳击比赛举牌女郎相似,也是穿着清凉,笑靥如花,不同的是林雪她们要一直站在比赛区,待评委统计出分数后,举牌绕场。甚至要和支持自己楼的会员们互动,一起干扰其他楼的骰手,所以现场相当嘈杂,并不容易子。 会员们多数是金陵当地的名流,非富即贵,虽然绝大多数同时为四楼会员,但却各有心仪的参赛队,当其他楼的参赛队员摇盅时,他们会任性地发出嘘声或者敲桌子、喝倒采进行干扰,这不,蔡德荣刚上场鞠躬,口哨声嘘声响成一片,看来东楼不怎么受他们待见。 蔡德荣也不理会,戴上墨镜,一顿操作猛如虎,掀盅却是六五五,16点。 举牌女郎走了一圈又一圈,会员们连看带揩忙得不亦乐乎,看样子西楼的林雪挺受欢迎,腿上接待了不少咸猪手。 各楼的首席骰手水平都不低,张鸿宾也是16点,陈克复和邢玉甲都是17点。 但是二、三两轮就不够看了,东楼和北楼的骰手受气氛影响严重,三轮摇罢,直接落后第二名西楼北平楼超过5分、落后第一名南楼雨花楼超过6分,基本无缘今年的冬季拍卖。 第四轮云山要出场,他看向雨花楼第四轮的骰手,虽然对方戴着墨镜低着头,云山仍觉得身形熟悉。奇怪,这个人刚才没有试摇吗,刚才咋没见呢? 北平楼此时积分45,雨花楼积分46,雨花楼最后一摇只要达到17分,便立于不败之地,摇出豹子六的话,他们稳赢。但是北平楼先摇,如果能先摇出豹子六的话,对雨花楼的压力还是巨大的。 鞠躬示意后,云山戴上墨镜,屏息气沉丹田,用了三十秒排除干扰。盅内三个骰子形成豹子六理论上比魔方要容易,难点在于你看不见、碰不着,只能靠听,但是现场嘈杂无比,还有三个女郎在那里嗲声嗲气的叫哥哥,很容易造成判断失误。 不过云山是谁呀,内家大高手,专注度是在山中打猎千锤百炼出来的。虽然感应能力超强,但只要进入入定状态,身旁哪怕锣鼓喧天也影响不了分毫。在评委提示还剩五秒钟时,云山缓缓停下骰盅,轻轻掀开,只听现场轰然一声炸了,接着就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喝彩声,目前为止全场唯一的豹子六!这个要加钱的,保底一万! 陈克复盯着骰子露出得意的微笑,加钱小意思,人才最重要,加一万有什么诚意,要加就加三万! 时志银!云山终于看清了,雨花楼四号骰手是时志银,这个家伙还真是神出鬼没。但是时志银却像没看见云山一样,面向会员鞠躬示意后,自顾自凝神注意,一分钟后,时志银停手掀盅:六六五,十七点! 东楼北楼退出冬、春拍的角逐。 西楼南楼加赛!加赛就是主将的事了,跟其他骰手无关。云山注意到,时志银墨镜后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下,嘴角牵了牵,应该是笑。云山则目视前方微微点了下头。 一把定胜负,运气站到了陈克复一方,再次摇出十七点,而邢玉甲发挥失常,只摇出十五点。 这样新一年的四季拍顺序就定了下来,春拍是南楼雨花楼,夏拍是东楼紫金楼,秋拍是玄武楼,冬拍是北平楼。春拍定在二月二,在南楼。 中午,满面春风的陈克复要宴请包括评委在内的多方人员,云山推说店里有事,要先走一步,他哪敢跟陈元教授见面呀,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内情呢。陈克复知道他不习惯应酬,喊来被称为李会计的男人领云山到一旁,塞给他两个信封,李会计便匆匆告别。 信封里是五万块现金和一个精美的玉牌,玉牌上镶有一行字:北平楼会员162。 回到夫子庙,云山随口问有没有找自已的电话,满仓说他翻翻看,二楼正在收拾,电话也移到了仓库。 “什么翻翻看?”云山不解。 “我上午听到有电话声,过来就挂断了,按翻页键往前翻翻就知道了。” “这也行?那你翻翻看有没有外地的电话号码,上海和云南的。”云山天天忙得跟真的似的,却不知道电话上还有这个功能。 “没几个电话,我翻翻看2月5号有一个,2月5号是初十,年前的号码不要了?” “年前的不要。我看看电话号码021,好了。楼上拾掇好了没?” “就差机器跟桌子,你先看看怎么装修,施工队进场前,我找市场办的人帮忙一块把这些大件搬走,咱有车,好弄。” “老板你来啦,市场咱家这样的小楼还有三栋,我去看了,位置太深,客人根本就不过去。比咱家大的还有五栋,有两栋价格是四十六万的位置不错,是不是太贵了,咱买来干啥呢?”翠花不叫老弟,喊老板了。 “管校长让我有钱就买房,他是大学校长,人大代表!他给我指导,我能不信吗?反正最近没有大的花钱项,你明天先把定金交上,咱们用不了,租出去也行。翠花姐,你俩也先投个铺面,我告诉你江宁金箔路,现在店里不忙,你明天去找下小姨” 去工行存钱,柜台推荐云山办一张储蓄卡,小巧方便放到钱包里正合适,比存折好用。云山尝鲜办了一张红棉卡,当即存进去五万。 出了工行,云山骑车一路飞奔,赶往石鼓路,这个如今让他煎熬的地方。 欣然家的电话话筒是民国式的,看上去很典雅,机座其实是功能最先进的款式,平时不在意,仔细看小按键,云山找到了上翻功能,这个电话平时不怎么用,只往前翻了两页,云山就看到了021这个与商业楼电话所存的相同的号码,而且都是2月5号——大年初十,他收到欣然信息的那天。 云山拨了回去,“沪海瑞金医院,请拨分机号码,查号请拨0”,云山按0,“你好,请问你要哪里?”一个好听的声音。 “你好,我找于欣然。” “对不起,这里是总机,不提供寻人服务,你知道她的分机号吗?” “我不知道,她是用这个电话打给我的。” “那不好意思,我没办法帮你找,嘟嘟嘟” “翠花,我要去趟沪海,欣然一直没消息,我担心她,你跟满仓哥到点就关门落锁,注意安全我也不知道要几天能回,尽快” 第95章 祸出萧墙之内 瑞金医院6层寂静的走廊,偶有护士推着病床快速经过。长廊尽头,半开的窗户透进微弱的光线,洒在光滑的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603重症监护室,欣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白如纸,长长的睫毛没有了往常的灵动,苍白的嘴唇上仿佛结了一层霜,她右手下的床单有明显褶皱痕迹,想到她一定是有一阵因痛苦难当而握紧床单,云山的心如同被狠狠揪住,疼到难以呼吸。 他不能上前给她焐手,也不能在她耳边说话,淋巴瘤病人不允许外人接触,甚至只能在病床三米之外。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就只能这么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上,痛苦如海水一样,灌满他的口,淹没了他心智,他必须咬紧牙关才能承受。 十分钟后,云山才感觉意识回到了身上,用力地看着欣然,希望她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大夫说一刻钟左右她就能醒来,连续化疗让她的身体有些虚弱。 她打电话她说她又要出发了,应该就是准备化疗了,她想听听自己的声音,然而他正在兰陵,在下河湾回市里的路上。 突然,那弯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又一下,云山把眼前的隔离架都快攥碎了,“欣然,欣然!我在你右边,我在这里!”云山在心里呐喊,而嘴上只是喃喃地,“欣然,欣然,欣然” 欣然睁开眼了,仿佛积攒了很久的力量,头缓缓转向右侧,有倔强,却也有期望,这个穿着隔离服的高大身影?真的是他,戴着口罩和隔离帽我也知道,是他!然而,浑身的肌肉像与大脑失去了联系,一点点也动弹不得,笑一下,嘴唇很干,脸也很干,这个笑容一定很难看?眼睛酸涩了很久,两颗泪珠滑落到枕边。 “你来了?”欣然觉得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 云山用力地点头,泪水模糊了眼睛,他把口罩往下拉了拉,“为啥不告诉我,我这么想你,欣然你为啥不告诉我?”云山无法遏抑的哽咽终于打破了这里冷寂。 “家属请不要过于激动,病人需要安静。”护士拿着提示牌向云山示意,于欣桐怕云山看不见,在背后悄悄地戳了他两下,她心想这个男孩子怎么这么幼稚,眼泪水太多了,连鼓励的话都不晓得讲几句。 “姐姐加油,你很快会好起来的,我明天再来看你。”于欣桐握着小拳头挥舞了几下,仿佛完成一个仪式似的,收起了甜甜的笑容,转身出门。探视时间快要结束了。 “欣然,我也是医生,你放心,有我呢!”云山压住上涌的气息,轻声告诉她不要担心,有他在,没事的。 “云山,看到我爸了吗?”欣然使出浑身力气问。 云山愕然了一下,“我刚到,还没看见于叔。”护士在已身后推着他向外走。 欣然慢慢转回头,闭上眼睛,等待输液排毒。 “你得感谢我,不是我帮你,你都进不去呢!”于欣桐对追上来的云山道。 云山听着有些不舒服,“你觉得是在帮我?我是欣然的朋友,来看她还要谢谢你?” “苏北佬,跟你说不明白。”于欣桐紧走几步,甩开云山。 “哎,我问你,于爷爷呢?于叔叔呢?” “你不要我帮忙,还问我做什么?你看过朋友,可以回去了。”于欣桐自顾自打车走了。 云山后悔刚才只顾着伤心,没有多问欣然几句话,如今两眼一抹黑,连她家在哪都不知道,难道只能等到明天再问?这个于欣桐太古怪了,既然都跟医院证明自已是欣然的好友了,为啥连接待一下都不愿意,至少带自已去趟家里见见于老才是应有的礼数?看她探视欣然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伤心,好像只为完成一个任务似的,而欣然对她的鼓励仪式也没有回应,云山一肚子的疑问。 坐在一楼大厅的长椅上,云山乱糟糟的思绪渐渐平复,想起年前跟于叔叔订购玉石的货款,是汇进一个叫华侨酒店的账户,那不就是佟姨的酒店吗?云山刚拔腿要走,又缓缓坐下。不对呀,佟姨为啥不来探视欣然?按说,她得了这么重的病,孤单地住在重症房,别人可能不会天天来,做妈妈的肯定每天都会来陪才对呀。莫非她不在沪海?于叔叔也不在沪海?要不欣然为啥问看到她爸没有? 去看看,至少还有一位王茜副总可以问问。 华侨酒店在人民公园附近,毗邻南京路,位置优越,交通便利。七层的西洋建筑,闹中取静,别具一格。 云山背着旅行包走进酒店大厅,左手边是一个很大的礼品店,礼品店的门并不朝外,而是面对着前台,经过礼品店门时,他感应到了熟悉的云南彩玉,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然而礼品店里并没有人。他走到前台,可能因为仍在正月里客人不多的缘故,前台的两个女人在嘁喳聊天,根本听不懂,“请问两位大姐,你们佟总在吗?” “入住请登记,老板在不在哪是我们能知道的。”右边瘦脸尖嘴的前台大姐有些不耐烦。 “那王副总呢?王茜。”云山心想你们的顶头上司在不在总该知道。 “不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住店不住?瞎打听什么,没来过大城市呀?” “你这个人还真夹生嘞,她们都是我亲戚,问一下还不行了,登记!”云山假装生气拍出身份证。 前台瞥了眼身份证,又抬头看了云山一眼,若无其事地在登记部上写上了名字,然后拿起电话拨了几下才接云山的话,“亲戚又怎样,我一个前台就管登记,不负责给你找亲戚。”说完了又把电话挂掉。 钥匙牌上凸起着120三个数,是一楼尽里头的房间。走廊尽头是两扇上锁的玻璃木门,门缝直往里灌风。想着刚才前台的操作,云山总觉得哪里不妥,也没听到电话铃响呀,那尖嘴前台跟谁说话呢? 进房间关好门,隐隐的有潮霉味,云山拉开窗帘开窗通风,伸头向外看了看,这个房间是最靠近内院的角落,能看到院中花坛里的迎春花都开了。坐在床上,云山拿出玉杵臼练了一会。是的,当云山知道电话是瑞金医院的电话时,想到可能要消耗功力治病,所以他把这对宝贝又带上了,没想到病人竟然是欣然,一个小周天之后,已是晚上八点多。玉杵臼里的能量似乎没上次充沛了。 放好宝贝,云山锁门外出,路过大厅时,两个前台仍在嘁喳热聊。 云山想再去趟瑞金医院,天黑了好行动。刚走出二三百步,他突然想起房间窗户忘记关了,立马掉头跑回酒店,下意识地往前台瞟了一眼,只有一个人趴那打瞌睡,尖嘴前台没在了,心想这也太快了,一分钟前还聊得不歇呢。 开门,刚要进去,云山突然感应到屋里似乎有人,就在他停顿的瞬间,感应消失。云山立刻推门开灯,厚厚的窗帘兀自来回摇摆,待他伸头向外看时,一道黑影消失在花坛假山的外侧。云山的警惕心陡然起来了,细想了下今天的沪海之行还真是挺诡异的,打电话无人接听、于欣桐拒不接待、欣然家的酒店竟然有内贼上门。插上窗户,云山检查了下自己的旅行包,东西都在,不敢再大意,他背包出门。回来再看今夜究竟会出什么幺蛾子。 瑞金医院,门口保卫科的人在取暖器的烘烤下,进入了瞌睡模式,大厅里一片灯火通明,偶尔的有一两个挂急诊的人匆匆进出。 云山想起那个透光入廊的窗户,他轻轻走进夜色,来到门诊大楼的西侧,没有灯光,楼下伸手不见五指,楼顶的排水管就贴着西窗而下,窗户上有朦胧的灯光。他把旅行包裹紧勒在身上,搂着下水管手脚并用,不到一分钟就到达了六楼。 重症监护室的门闪着一道缝,云山站在厚厚的门前细细感应,里面不止一个人,似乎还在低声说着什么,他蹑手蹑脚地进门,里头的灯光线很柔和,不,应该是昏暗。利用隔离屏风掩护,云山悄悄隐藏进里头的隔离帘内静静等待。护士们应该是在给欣然清洁身体,欣然现在能说话,很慢,可惜不是沪海人听不太懂她们的对话。 大概十五分钟后,两个护士拿着盆盆罐罐的关灯离去,云山安静地等着,模模糊糊能感应到走廊上仍有人行走。欣然的沉重的呼吸和偶尔的痛苦呻吟令他心碎,跟欣然在一起两个多月,知道她有手脚冰凉的毛病,但自己从没有往深里想,还以为是常见的妇科毛病。原来她苍白高贵的气质是有病因的,自己没怎么诊治过女性病人,一点点经验都没有。 直到感应里四周都沉寂下来,欣然的呼吸也渐趋稳定,云山找到一套新的隔离服和新口罩手套,避开各式各样的管线,蹲到病床前,轻轻拿起欣然的手放到手心,再一次落泪,这才二十来天,她竟枯瘦成这样,这才二十多天,让他感觉如同二十年般漫长。 云山幻想调动丹田之气,能通过手上穴位进入欣然经络,然而没有针,根本没有作用,而且医生说瘤在淋巴,病在血中,想来打通经络也没什么用。“欣然,世兄,是我呀,能听到吗?” 只一句,黑暗中,欣然的睫毛在剧烈颤动,“云山,亲爱的我不是做梦?是你来了还是我死了?” “欣然,你活得好好的,下午你不是看见我了?现在是晚上我现在偷偷潜进来看你了,我的手是热的,能感觉到吗?”云山轻轻在她耳边叙说。 欣然的嘴角不停地抽动着,泪珠又滚落下来,攒了好长时间的劲儿,才道,“云山,我说你听,我怀疑爷爷被二婶软禁在酒店华侨酒店里了。我爸初二就赶到云南赌石去了,本来二叔说要和他一起去的,但是初二一早说身体不舒服,就没去。结果初三云南那边有人就打电话给我妈,叫她三天之内带二百万赎人,否则立刻撕票,我妈听到电话里传来万刚的惨叫声。当天,我妈就跟二叔去了云南。我初二感冒了,晚上从外婆家回来就发高烧,醒来就是第二天早上了,就听到爷爷跟二婶在争吵,爷爷骂‘畜牲,连自已的亲哥也害’,二婶说‘谁叫你偏心的,资产都交给老大经营,我们就只能当苦力’ 我当时害怕极了,但是浑身无力,后来爷爷跟王茜把我送到医院,我时昏时醒,bb机也不在身边,好在王茜在身边,初十那天我感觉好多了,还准备要出院来着,但是医生通知爷爷我需要化疗,我特别想你,就打电话到家里,还有夫子庙,也打了传呼,但我不想告诉你我生病了,怕你过不了安稳年。爷爷告诉我妈妈跟二叔去了云南后我就又昏迷了,后来就没看到爷爷,昨天,连王茜也没看到,今天于欣桐来,估计是想让我绝望的” 说完了这一大段,于欣然大口大口的喘气,云山听得心惊肉跳、怒火中烧,他大概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自已要是晚来一天,估计就见不着欣然了 “欣然,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会好的。我今夜陪你,明天咱转院,我请梁爷爷南爷爷他们过来配合医院给你治疗,我去救出于爷爷,然后去云南去救叔叔阿姨。” “云山,你按你的想法去做,我帮不了你什么了,今天是几号,我好害怕爷爷和王茜出事,你让梁爷爷他们多带几个人,二叔在云南也有些势力,爸爸结的仇家不少,二叔肯定勾结他们了,不然万刚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被活捉。一定要小心行事,那边,乱”欣然又昏迷了。 云山暖着欣然的手,这种事情一定要梁爷爷来才行,自己一个人无法兼顾。 第96章 正义王牌雁飞驾到 华缅边境不宁,由来已久。 总有我热血少年必欲大军压境,直捣黄龙而后快。 历史是面镜子,华越历史上也曾分分合合,在我外拒美丽坚,内罹武斗,无暇南顾之际,侵吞南海岛屿无数。我方大将震怒,扬威河内,一仗虽打出了风采,但也结成数十年的仇邻,数十年来,每与西方博弈,总要先在新盟纵横一番才可抗衡。 近来北毛普大帝与华互免签证,自然意在开发远东,与开放符拉迪沃斯托克与华做内港异曲同工,可谓深得东方智慧之要义。 凡一城一邦,若要边境安宁,市井繁华,紧扎篱笆高筑墙屁用没有,就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符合防御型政策的要求,所以我华才有诸多口岸,互通有无,让友邻百姓共享我发展红利。 有一东南亚小国政要曾说,数百年来,我们‘东亚大国仁、小国智’才得以长治久安。其实大国确实是仁,小国哪里是智,更多的是奸。 北缅背靠大中华,各种矿产、农产才有了便利的销售渠道,加上商业竞争的零和特点,竟一路推高了它的商品价格,甚而衍生出无数的行当。资本逐利,赌毒从不单行。 当时,北方超级大国面临险境而不自知,其国内国资流失严重,西方论调大行其道,西方文化盛行于市野,瓦解只在呼吸之间。我方高层洞若观火,防微杜渐,从城市到边境无数的维稳力量枕戈待旦。所以才有‘你道是岁月静好,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的说法。 雁飞也是一名‘负重’者,近四年秘密战线的历练,他已经由稚嫩的桃花涧小猎手,成长为国密力量伏击者小组的‘红隼一号’。春节前,西部地区的漫天风雪中,他的小组接上级命令一分为二,红隼二号率领四人由卡拉苏一路向北,雁飞率领四人一路南下,拦截一拨来自突厥的分裂势力,经过一个月的艰苦阻击,雁飞分组歼敌于西藏樟木。 本欲与北上分组会合,上级来了指示,华缅边境不宁,马帮械斗不止,而且混入大批的毒贩,给内地商家带来巨额损失的同时,毒品渗入内地,形成黑色利益链条,正在吞噬着人民的财富与健康。命伏击者小组顺路擒拿、击毙徐东发一伙制贩毒分子,然后经由昆明北上。 矿产是大生意,商队也是大生意。矿产主要由缅国当地人经营,而商队主要是华人经营,商队马帮混战,我方一般不出动军队,而是由公安力量出面制止,毕竟维持边境的贸易自由与繁荣有着长远的政治意义。只有公安力有不逮时才会动用秘密力量。 徐东发是商队的后起之秀,手腕残酷,近年来通过对同行的血腥打压逐渐控制了半数以上的商队力量,对缅玉的进口价格逐渐形成垄断态势。情报透露,徐东发是胡建人,三十三到三十八岁间,嗜赌,常扮成赌客往返于清水河与瑞丽,混迹于地下赌钱场与赌石场,反侦察意识极强,我方情报人员甚至连其性别都未掌握。 一年之计在于春,各行各业都是。 新年伊始,徐东发必然会出现在瑞丽对其所谓的全国市场渠道进行重新布局。玉配合毒,毒隐于玉,这是雁飞的判断。所以从大年初一开始,雁飞就扮做一名西藏玉商出现在南卯街,他的肤色太深了,扮鲁西人扮不了,也不敢扮东南沿海人,因为徐东发来自胡建。 他初知云山开店做生意时,嗤之以鼻,腹诽这个家伙违背了当初的承诺,说好要考大学的竟成了个逐臭之徒,然而此刻他倒希望云山能在身边,帮自已一把,毕竟自已小组的人都是玩枪玩情报的,对各类民间买卖所知甚少,而云山卖玉,多少能了解些。 徐东发不大可能开车前来,(那个年代)到处都有查车的,做贼的心理素质再好也经不起盘问,一路杀过来的话目标又太大,所以不论从哪里迂回,机场和车站几乎是必经之地。 大年初三,在德宏芒市机场的红隼三号、七号和瑞丽火车站的五号、九号不时给雁飞发来监视信息。 “一号,一号,沪海来瑞的一男一女形迹可疑,女子一直在挣扎,被架出机场后即被不明社会组织接走,达到监控标准,七号申请执行任务。” “同意,命令七号与本地公安建立联系,随时准备移交任务。” 佟芳本是精明的商场精英。丈夫于吉已戒赌多年,在云南有稳定的毛料进货渠道,加工后,市场大部分转移到内地,偶尔玩几把赌石也尽在可控范围内,早没了年轻时的张狂和赌瘾,早年的仇家虽然没有化干戈为玉帛,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心照不宣地合作一二,何必再下杀手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怎么看也不是上算的买卖。待飞机起飞后,她突然意识到这莫非是个局? “二弟,这件事我左思右想,还是报警为好,万一见面后对方再狮子大开口,咱们不还是得跟他们动手?”下了飞机后,佟芳见左右都是于祥的人,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大嫂,钱没了可以再赚,命只有一条,报警的话,大哥可就危险了。”于祥意识到大嫂可能回过味来了。 “拿不到钱,他们不会对你大哥怎么样的。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先到加工厂商量一下为好,二弟你给加工厂的老桂打个电话,这边有公用电话。”佟芳停下脚步,不肯出机场,同时想试探下于祥。 “大嫂,我可就这一个哥,你要是害怕,把钱给我,我带弟兄们去赎。”于祥的脸色阴沉下来。 “二弟,害怕我就不来了。钱我还没取,现在去也没用。三天时间来得及,我给老桂打。”佟芳其实根本不记得加工厂的号码。 于祥给他的手下递了个眼色,“大嫂,我来打,加工厂的号码都换过一次了。”于祥四个接机的手下将佟芳不着痕迹地围住。 于祥打电话时,佟芳突然伸手打了她身旁男子一个耳光,“混蛋,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骂完,抬手又要打,被另一男子挡住胳膊。 “快架走!”于祥上前假意安抚,搪塞路人惊骇的目光。 机场出口,两辆黑色桑塔纳已经候在路边,于祥和手下将佟芳塞入头一辆车,扬尘而去。不多时,一个十字路口处,一辆拐弯的大发面包车悄悄跟上了桑塔纳。 夜色下的玉龙加工厂阴森可怖,切割车间房内,于吉被捆在铁制长椅上,除了失去自由,似乎并没有受到虐待,但是万刚和会计老桂显然遭遇过非人的折磨,满脸满身的鲜血,万刚的腿应该断了,双臂吊绑在身后的铁柱上不知生死,老桂被绑在另一根铁柱上,双臂不是脱臼就是被打断,一道麻绳绕过他的嘴绑在柱上。 “大哥啊,大嫂我也帮你请来了,可以签了?委托书、股权转让协议、房产交易协议、变更通知书都给你准备好了。签过字,留下身份证,带着所有的现金去北缅。咱们是亲兄弟,我不会害你,相反,我已帮你准备好了新的身份。至于老爸、于桦、还有欣然那里,有我,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于祥照着万刚的断腿又是一脚,万刚只是无力地抬了下头便又晕死过去。 “大嫂,我可没动大哥一个指头。他说只他签字也没用,大嫂不签我什么也拿不到,所以我帮他把您给请来了,大嫂是沪海有名的商界精英,不会不懂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签。” “老二,我自问待你不薄,你这样对待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数五个数,不签就把那两条狗的的脑袋先切下来。开机!”于祥打断佟芳的话,一挥手,手下小弟按下切割机按钮。 “于祥,我不理解,你也不过只有一女,名下资产何止百万,说句不敬的话,老爸收藏颇丰,百年之后你的那份也不会少于百万,究竟是什么让你丧心病狂到非欲置我们于死地不可,你虽然不笨,也不是个有胆魄的人,你勾结的到底是什么人?你不要自误,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 “大哥,你只有一女,我可不一定哦,也不瞒你,我在这边还有个男孩。按说,老于家的财产都该是他的,不过他目前还进不了宗谱,慢慢来,呵呵。你也不要打听那么多,对你没好处。一二三” “我签,你大嫂也签!放了他们!”于吉大声喝道。 “关掉!给他们全部松绑。” “老于,怎么会这样?”佟芳终于站到了丈夫身边。 “别问了,身外之物而已。于祥,你真令我刮目相看,但是做大事得有胸怀,你我的事祸不及他人,我希望你说到做到,给他们一条活路。” “那是自然。” 转眼间,于吉、佟芳签过字,掏出身份证放在桌上。于祥反复查看良久,“对不住了大哥,一路走好。”说罢转过身一挥手切割机的隆隆声重新响起。 良久,身后切割机声再度消失,于祥忽觉不对,猛地转头,一支枪口顶在他的嘴上。 “一号,有点意思,地方上的同志恐怕应付不来呀!”五号赵雷有些许兴奋,蹲了好几天了,眼下或许能有个线索。 “那些伤员也应付不来吗?你通知他们悄悄来悄悄走,这两个伤员一个也不能死。把死的安置好。” “是!” “走,三号,问问去。” “你说,你怀疑他碰了什么碰不得的东西?”三号伍亚洲丢了根烟给于吉。 “还没请教你们是?” 伍亚洲摸出一个证件放到于吉眼前五秒钟。于吉心想自已这是行了什么大运,竟然遇到正义王牌了,便把自已的猜疑和盘托出。 “本来我和他约好来看原石交易的,现在玉的生意好做嘛。但是昨天他托故没来,我自已带人到达约定地点后,十几个手下被一伙人开枪放倒,只有我还有刚才那两个伤者被他手下的人救出来,带到了这里,这是我的加工厂,我本以为安全了,哪知他的人先偷袭了我的保镖,就是刚才断腿的那个,然后控制了我们,要我签那堆协议,至此我还不知道是谁要谋我的财产,所以我说只有我签没有用,我老婆是所有财产的共有人,于是他令人装作绑了我的票,诈来我老婆。” “你老婆应该是察觉到了,到了机场拼命反抗才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伍亚洲插了一句。 “是,我猜也是。于祥长年跟随我左右,他即便怨恨我强势,也没有杀伐决断的本事,这次不知道从哪弄来了枪,所以我怀疑他跟贩毒组织有瓜葛。” “那这两天,在这个加工厂有没有看到陌生人?”雁飞问道,若是有陌生人这里就不能用了,于祥也失去价值,因为已全部暴露。 “我是没看到,但是到底有没有得问他跟他的人。”于吉明白‘正义王牌’的意思。 “7号9号,严密警戒!”雁飞下达命令。 “是!” “于祥,还好,你哥没死在你手里,你还算是个人。说说,你的人从哪弄来的枪?” “我不知道,昨天我不在这里,究竟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 “就别狡辩啦,刚才还说要送你哥去北缅,没点路子敢说这话?” “我那是骗他的,也没打算送他过去。” 雁飞也没多问,他知道3号那边肯定能审出点什么,于祥手下的喽啰是挣钱吃饭的,扛不了多久。 果然,几声嚎叫之后,五分钟左右,伍亚洲回来了,在雁飞耳边一阵嘀咕。 于祥这个傻蛋为了摆脱哥哥的影响竟然投靠贩毒组织,想利用于吉的玉石销售渠道来干不可告人的勾当。看来那批拿枪的人没想到于祥的点儿这么背,下了飞机连个女人都没安排明白,手拿把掐的事就给办漏了。从‘救’于吉他们出去到玉龙加工厂,对方就没再提供支持。 “于祥,你无路可走了,你的老婆孩子,小老婆孩子都将因为你这个愚蠢的决定失去未来。想想,是接着充英雄还是想挽回点什么?”雁飞双手一抱,倚在了身旁的机器上。 于吉配合着过来给弟弟求情,希望国家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会儿的于祥肠子都悔青了,真正是连鸡毛都没沾到,就蚀了上吨的米。 “公安,公安,我全招,我想戴罪立功嗬嗬”这货竟然泪如雨下。 雁飞和伍亚洲又商量一番,安排于祥依计行事。雁飞又和地方公安联系对相关当事人控制并保护起来。 第97章 放心吧,一切安好 于吉的加工厂和玉石销售渠道被于祥的人全面接管,甚至其沪海各公司股权及不动产,也在几天之内全部变更到了于祥的名下。 初十之后,于老也不见了,他沪海老友得到的消息是他去南方旅行了,而数日后华侨饭店老板佟芳的嫡系王茜等人也被辞退,华侨饭店完全落入于祥的控制之中,当然是由他老婆韩梅在经营,一切生意往来照旧,只是老板换了名字。 于吉夫妇被秘密转移到公安内部招待所后,雁飞依旧每天留连于各玉饰卖场或玉石交易市场,听着两个小分组分别从机场和火车站发来的情报。然而一周过去、十天过去、半个月过去了,天气已很暖和,内地玉石市场已渐渐转入销售淡季,他再没听到有价值的情报,甚至地方联防队员反映过来的也是一派海晏河清。 雁飞表面悠然,心中已略显焦躁,这里的内地玉商已经陆续返回,上级仍然没有其他明确指示,渐近二月二,他一个外地玉商还在这边转悠,就快于理不合了。 从南卯街来到玉龙加工厂。雁飞一直在想,毒贩如果知道于祥已经暴露会怎么对付他?还有,如果毒贩利用于祥吸引了各方的注意力,而与其他人合作,会选择什么规模类型的玉石商?规模太小的价值不大,规模太大的都有自己的势力,未必会俯首帖耳听命于人,最佳选择还是得像于吉这样不大不小、渠道通往大城市的商家。 “于祥,你了不了解,瑞丽像你这样规模的经销商还有多少?销往大城市的。还有,对方与你接洽时,除了承诺为你上位扫清障碍,还有其他支持吗?” “承诺给予产品支持,增加优质毛料、原石供应量。他们不可能提供玉石销售渠道,他们在意的是白粉怎么进来、能走多远,接货人的出现肯定让我们觉得很随机很合理,甚至都感觉不到在交易。全国范围内在这边设点的太多了,销往大城市的也得有二三十家。” “只玩原石交易的有吗?” “那没有,绝大多数是正经的玉商,只玩原石的话,除非是源头特意培养的咝!”于祥倒吸一口冷气。 “想到什么了?” “我跟我哥以前玩过原石,现在只是偶尔玩玩明路的,地下的早就戒了,难道他们看上我,是跟玩原石的记录有关?我的天,那他们布局可够早的!” “也未必,圈子就这么大,花个一年半载什么资料搜不来。” “原石容易藏毒。具体爱玩的有那些个,我大哥更清楚,政府,我这算提供线索,我大哥了解的更多!”于祥现在一门心思就想减轻罪责,什么都配合。 “算,自然点!你保持警惕,我走了。” 某公安局内部招待所。雁飞同样的问题问了于吉,于吉想了想,“早期的玩家都不干了,国家不提倡嘛。现在的话,北方几乎没有,南边的,也至少是毛料原石半对半,内地的直接拉原石回去的在南卯街也不过五六家,说不好是回去切的还是直接交易。夏口好像有一家、金陵有一家,都是年轻一辈的,不熟。”于吉说的很委婉,称赌为交易。 “在这边有招牌没?” “夏口的叫江阳玉作,金陵的叫克什么石,想不起来了。” “克石复玉?”总在南卯街转悠,雁飞记得这个挺特别的名字。 “对,就是这个名字。公安,我兄弟万刚和老桂怎么样了?” “万刚的腿有点麻烦,老桂的右臂得废,以后怕得靠你养着了。” “于祥这个混蛋!判他三十年!”于吉恨得拍桌子。 “对了,公安,我们俩何时能回呀,家里老爷子跟闺女还蒙在鼓里呢,我怕老二老婆对他们不利。”佟芳跟于吉对视一眼,现在他们最担心的还是欣然,佟芳走时她感冒得厉害,都没来及送她去医院。 “这里还需要你们配合一阵子,家人自有当地公安有安排,不用担心。” 雁飞心中有了方向,施施然又回到了南卯街。 再说云山,欣然昏迷后,他不敢摘了手套碰她,按了呼叫按钮后,闪身出了监护室,躲在了走廊窗外,见值班医护跑过来后,才沿着下水管道滑了下去。 回到华侨饭店已近半夜,前台的人可能蜷缩在柜台后,看不真切,云山快速穿过走廊,来到120门口,站住听了听,里头并没动静。 开门进屋,刚放下背包,感觉一个硬东西顶在了后脑勺,“抱头跪床上!乱动就开枪!” 灯被一女警打开,屋里竟然有两个人,云山这会儿面壁看不着,要不非得羞愧不可,屋里有两个人都没发现!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和于家什么关系?”男子轻声喝问。 “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房间里?”云山并不害怕,甚至觉得自己随时可以反制对方。 “转过身来我们是沪海公安特警,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瑞金医院和这里?” 云山见是两个警察,惊诧之余又略为放心。“原来是警察,那就好。我是于欣然男朋友,从金陵过来,年前我们本来约好正月十三见面的,但是直到昨天我都没有她的信息,所以今天就赶来沪海,哪知她已经生病了,所以我才去瑞金医院的。下午藏在这房间的也是你们?” “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怎么知道她在瑞金医院?据我所知她家这两天并没有陌生人出现,甚至家里都没人。” “年十三从老家回到金陵,昨晚才看到我家电话里有瑞金医院的电话号码,是初十打的,我猜是于欣然那天在医院打给我的,所以我今天就过来了。哪知道她家里有了变故,我刚才去医院就是问欣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不信你们看我的bb机,上面有她在初十发我的信息,她在那天感觉身体恢复了,本打算出院的,才有空给我打了个传呼。” “你刚才去了瑞金医院?” “对呀,只有她才知道真相,她怀疑她爷爷于老被软禁在某个地方。” “这是你刚刚听她说的?”林匆问。 “对呀,于爷爷跟我爷爷是同学,在金陵他帮了我很多,所以我得把他救出来。” “瑞金医院每个楼层都有我们的人,你是怎么进去的?” “爬排水管,我会功夫。你们知道于爷爷的下落吗?”云山不想浪费时间,尽量多地告诉他们想了解的信息。 “他很安全,但是你的出现有打乱我们计划的危险,所以你暂时也得被控制起来。林匆,把他拷上!”男子对身旁女子命令道。 “你们拷上我不要紧,一定要让我和于爷爷见个面,欣然她的身体状况很差,而我有办法救她,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柯队,他确实是于欣然的男朋友,关系密切。下午他在重症监护室登记后,我们就调查过,金陵日报社于欣然的助手倪赞歌等人给予确认的。” “那行,带去七楼。” 七楼的一个套间里,于老憔悴不堪,仿佛油欲尽灯将枯,云山的出现令他激动万分,哆嗦了半天嘴唇没说出话。 “于爷爷,怎么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唉,家门不幸呀!你怎么找来的,深更半夜怎么还跟柯队碰上了?” 云山把来龙去脉给于老详细说了一遍。 “我可怜的欣然你南爷爷能救她?云山,那何不直接转她到京城?”于老两行浊泪汩汩流出。 “她身体虚弱,恐怕坐不了飞机,而且我想让两个爷爷都来,南爷爷协助医院救治欣然,我带梁爷爷去云南去救于叔佟姨。” “云山,公安讲,你于叔跟佟姨目前并无大碍,云南的局面也在当地警力的控制中,这边欣桐妈、欣桐还有酒店员工都以为你于叔于婶在云南出事了,他们变更了欣然家所有的资产,公安并没有阻止,公安想营造于祥控制了全盘的氛围,甚至连欣然那边探视的人都给减少了。他们怀疑于祥投靠了贩毒组织,后者要利用于家的销售渠道运送毒品。”最后一句于老轻声讲出,还看了眼柯建跟林匆。 “这么说所有的人都没事,你们只是拿一个老人和一个重病人的安危当筹码来引诱贩毒组织?你们的于心何忍?”云山用铐住的双手指向柯建和林匆。 “注意你的态度言辞!瑞金医院是沪海最好的医院之一,于欣然得到的是最好的治疗。于老爷子在这里由我俩保护,万无一失,于吉的其他嫡系已全部被辞退,都很安全。”柯建拍下云山直指的手。 “万无一失,最好的治疗?”云山哂笑。“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冰冷的监护室,默默承受着身体的病痛、承受着思念亲人而不得见的苦楚,这叫最好的治疗?你们有没有脑子?”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请你冷静,医院有规定,她的病比较特殊,不能多接触人,而且是有探视时间的,亲属每天下午可以按时探视。” “为什么不把于老跟欣然隔离在一处保护?于祥老婆把于老软禁在这里就动不得了吗?贩毒组织能管得了那么多?” 柯建和林匆懒得跟云山解释,别说这么明显的事,无论多微小的细节,只要跟缉毒扯上关系,都是大事,个把公民的病痛苦楚算得了什么。 “那把欣然转到沪海其他好医院总可以,今天下午于欣桐去探视时说话刺激过她,要不是我在,欣然化疗后的虚弱状态下能不能保住命都难说。” 于老闻言大惊,“这个小畜牲”急怒攻心,差点晕倒,被云山扶进沙发。 柯建和林匆对望一眼,心说,这个确实忽略了,哪个想到平辈年轻人会起害人之心。 “转院,按说医院可以根据家属要求进行安排,不算破绽。”林匆道。柯建进里屋拿出警用电话拨了出去 二十几分钟后,柯建才出来对云山道,“上级不准转院,重新布置警力有困难,但是已经要求医院更换了监护室,并刚刚征求了病人的意见,同意将你安排在监护室隔壁,你的参与有助于病人康复。于老先生还得在这里再委屈几天。林匆,给他打开,趁现在夜深人静,带他过去。” 于老含泪正要跟云山道别,忽又想起一事,从长袍口袋里掏出几页纸塞给云山,“保存好,有空看看。” 云山扫了一眼后揣入口袋,“于爷爷放心,南爷爷他们一定会来的,您要保重。” 挥挥手,与林匆从后窗快速滑下。 去往瑞金医院的路上,“林警官,我有个亲戚,在京城广安门医院坐诊,是有名的中医大家,在疑难杂症方面有很深的造诣,我想请他过来给于欣然诊治,你能跟医院那边沟通一下吗?” “你刚才跟柯队为什么不说?”林匆不想节外生枝。 “林警官,你们想抓罪犯立功我不管,但于欣然是病人,我只想把她治好,你们的事跟我们无关,这个事说到天边我也有理。” “那这个事你跟医院沟通,医院自然会跟我们领导通报的,我俩的话不一定比医院的好使。”林匆作为一名女性对云山的做法并不排斥。 欣然已连夜被安排在五楼的一间单人病房中,与隔壁的空病房有一内门连通。云山穿着隔离服坐在内门处,听欣然的呼吸均匀顺畅,颇为安心。 打开于老塞给自已的几页纸,却是于吉叔叔的资产清单,含沪海和云南的,酒店、销售公司、礼品间及加工厂都标上了电话号码。 早晨六点,云山用医院的电话打到南爷爷家里,把情况细说了一遍。于欣然是云鹤年老同学家的孙女,而且见过面,南老当即答应,先联系了梁永泰,梁老头一听要找云山便满口答应,谁叫这小子可人疼呢,三番两次寄酒来,还专门寄了稻花香,比儿子给他的汾酒可好喝多了。 南老头又给儿子去了个电话,把云山所说转述了一遍给南方,南方沉吟了一会才道,“雁飞正在云南办一桩案子,跟毒品犯罪有关,这位于先生的遭遇会不会跟毒贩有关?要真是这么凑巧,这哥俩倒是有机会见一面。爸,您见着阿山跟他说一下,我马上派人把到虹桥机场的机票给你们送过去。” 给南爷爷打过电话之后,云山立刻与科室主任商量想请南静之大夫和梁永泰会长来参与于欣然的治疗,主任对南梁二位的大名早有耳闻,非常向往,就向上逐级汇报,院方自然欢迎这两位与院长同级别的专家来会诊,通报了警方后,警方认为所请的专家都是有名望的人,倒不会引起外界的猜疑,也同意了。 欣然经过半宿饱睡,精神较昨天好了许多,挥手与立在中门的云山招呼,脸上写满了笑意,“你后来去哪里了?” “我以后就睡在你隔壁,后来打探消息去了。放心,于叔和佟姨都好好的,于爷爷在酒店,有人保护着,一切安好。”云山知道欣然马上要面临又一轮的化疗,就把好消息第一时间报给她。 “谢谢你,亲爱的”这回是两行泪水从欣然的眼睛里流出,亲人安好,化疗也无惧。 第98章 兄弟相遇 云山本人经手的病例虽然有限,治愈率却是百分之百,又有南爷爷这个大专家作倚仗,他从未觉得欣然的病会治不好,然而与肿瘤科的明主任一番交流后,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欣然的病是淋巴瘤中晚期,持续的化疗加之心情一直不好、营养摄取也不够,她的身体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手术能否顺利进行也未可知。 当时国内还没有靶向药物治疗,化疗杀癌细胞一千,伤好细胞八百,其实是个鸡肋手段。近半的病人由于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没能熬到手术的那一天。 最好的办法是激发人体自身防御潜能,主动杀死肿瘤细胞,但是这不光是个医药领域的问题,还涉及生理、心理及哲学领域,简单说,不光要身体壮实、更要有心劲,思想还得通透。可是这样的人一般他也不生病。 人在极端痛苦时,言语安慰是苍白的,甚至她都听不见。云山上午又陷入无力状态,他真想把欣然抱在怀里,他相信,这样欣然不光能感受到自已的爱,还能接收到自已蓬勃的生命力量,然而西医医生不让病人接触到外人,这真是个奇怪无理的规定。 正焦虑,南爷爷和梁爷爷到了! 权威的力量不容挑衅,南静之近年醉心于中西医结合疗法,像化疗加监护这种单向粗暴的方法最不为他认可,这简直是把病人加速推向生命尽头。他主张暂停化疗,退出监护状态,人先休生养息:要像正常人一样与人接触交流,辅以中医的补气益生疗法,提高自御、自愈能力,观察一周后再会商。 果然,有了云山的全天候贴心抚慰,南、梁两位大师的自愈能力催发——活血补气生髓,不过三天,欣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脸上有了血色,眼里有了光,也能下床活动了,有时还以孙媳的姿态跟南梁二老撒撒娇。 云山夜里还抽空去了趟华侨饭店,给于爷爷带去了欣然手写的平安字条,又给欣然带回爷爷的平安字条,让爷孙二人在阔别十多天后终于直观感受到了彼此安好。 南静之十分欣慰,同时给明主任等建议,不要生搬硬套西方那一套,要活学活用、取长补短。但明主任的化验数据较之前却并没有太大变化。 “云山,也不知道爸爸妈妈究竟怎样了,都快出正月了,为啥还没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欣然偎在云山怀里,手里拿着一杯热奶。 云山知道,有余力才能关心别人,这说明欣然的身体状态不错。 “可能那边还没有结果,晚上我去问问那两个公安去。” “要不,云山,你去云南看看行吗?” “我也想去,可我更想跟你待一块儿。” “这两天好多了。我也想他们了,总这样分开也不是个事,你说呢?” “是好多了,我问下南爷爷还有什么要我做的没有。”云山不敢说自已也是医疗方案里的一环,也不敢说放心不下她,怕她对自已当前状态不自信。 云山来到化验室找南爷爷,跟他说了欣然的想法,“按说不碍,欣然目前状态不错,反正我跟你梁爷爷也不走,你到那边别耽搁,早去早回问题不大。”南老头究竟没说雁飞也在云南。 柯建和林匆只是‘地方’警力,且级别不高,主要任务是配合作战,对边境缉毒的最新情况还不知晓。云山没有向他们透露自己要去云南的想法。 “这是什么资产清单,爷爷的字?嗬,爷爷真没拿你当外人!” “这里有你家销售公司和加工厂的地址电话,我抄一下,这原件你保管好,内人。” 欣然轻轻亲上云山的脸,云山搂过她,疼惜不已,人轻多了。 “我旅行包就放你随身的箱子里,里边的东西比较重要,长途带着不方便。” 次日清晨,云山迎着朝霞,登上直飞瑞丽的飞机。 明天就是龙抬头,瑞丽的中午已经非常暖和,雁飞的藏族袍子实在穿不住了,今天他换上一件长袖衬衫,夹克搭在臂弯,遮住手拎的皮包,看似悠闲地在南卯街玉石大市场里溜达,一切似乎都和昨天没什么不同,不同的是他越发焦急的心情,还有就是于吉的吉祥公司昨天订了开年第一批石料,原石的比例不高,总价的三分之一左右,今天下午将到货。 这是雁飞跟于祥商量的办法,主动引蛇。 雁飞还是觉得于祥这边可能性最大,他们有销售公司也有加工厂,货物转移最方便,江阳玉作公司和克石公司都没有加工厂,货物单线转移容易被监视,除非它就地销售,但是就地销售有个缺点,就是容易压货。 昨天于祥的头号小弟晏龙带着三号伍亚洲去跨境贸易公司进的货,有人跟晏龙搭讪,问他原石的销售方向,是进加工厂还是发内地,还是批发后进入市场? 晏龙说不进加工厂,内地已进淡季,加工成细货也卖不掉,准备发点原石过去刺激刺激,并问对方为什么这么问,对方说销路不同,发货价不一样,进加工厂的最贵,发往内地的最便宜,就地销售的价格中等。对方强调请老板次日亲自到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雁飞派3号伍亚洲继续盯住昨天与晏龙搭讪的人,自已则和5号赵雷则在市场这边溜达,自已负责市场内,赵雷则绕在市场外——怕有人蚂蚁搬家,一点点往市场里搬。当然这种可能性极小,毒品的转移不能抱侥幸心理,但凡有一点异常,被人察觉就是个完蛋,所以都是走的常规路线。 下午三点十几分,雁飞终于瞥见一辆蓝色卡车,装着半卡车的毛料和石头,还有四个押车的汉子来到了吉祥公司门口,焦躁的心情终于有所舒缓,他立刻通知场外的5号赵雷进入市场继续监视,命令7号仇同则开着市场常见的机动三轮进入市场随时接应。 三点三刻,蓝色卡车卸下毛料,吉祥公司随后关门,于波上了副驾驶,车子载着石头和大汉出市场驶向火车站,雁飞上了7号仇同的车跟了出去。 再说云山,下了飞机,坐着车场大巴摇摇晃晃地进了市区,4点钟他终于来到了南卯街玉石大市场门口,先在马路边的公用电话亭打传呼,给欣然发了平安抵达的信息。然后脱下外套系在腰上,摸了摸唇上新长的胡子茬,感觉有些疲惫,正当他要进入市场的时候,一辆拉着半车矿石的蓝色卡车从市场大门前疾驶而过,拐进了几百米外的小巷子里。 云山没多停留,施施然进了市场,远远地看见吉祥公司的招牌,便走向前去,忽地一个敏捷的身影从自已身边飞奔而过,出了大门不见了踪影。 吉祥公司的门已然落锁,云山有点失望。本想出去,转念一想头回来这种的大型市场,不溜达一圈感觉有点亏。于是在一旁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拿着,转悠起来。 一辆三轮车冒着浓烟开到身前不远处,在一家店面前自卸下半车石头后,便开走了,前后没有两分钟。云山见店里出来几个人,迅速将石头码进自家的露天货仓,然后抽着烟慢腾腾地四散而去。 那个公司名挺有趣,‘克石复玉’?不知怎么的,云山想起陈克复北平楼三楼的石头来,心想过去感应下看看,看那些石头有没有玉。 然而,这些石头大概就是石头,感应不多,略有些失望的云山还想找找其他家试试,不经意回头时,却发现那个‘克石复玉’公司门里站着一个略熟的身影,白净的脸庞,红红的嘴唇,是沈军?不是说回京城的吗? 本打算上去搭个话的云山忽又觉得蹊跷,人家不方便跟自已说的事何必去追个究竟呢?自己行程的目的不也不方便跟别人说吗?于是继续前行,寻思转到大门,就打车往玉龙加工厂去。 还没到大门呢,见一穿着白衬衫的黑大汉不疾不徐地走进市场,这个人的脚步极稳,云山一看便知,是个功夫不弱的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正好跟大汉锐利的目光对上,两人瞬间扭头忽又转回对视,直到擦肩而过。 一二三四五六,云山转过身,见对方也转过身,相向而行数步。 “兄弟,桃花涧的?”大汉问。 云山咧嘴笑了,“云崖山的。” “我操,你个没出息的,跟我来!”大汉也咧嘴笑了,一口的白牙。 “飞哥,你怎么到这了,难不成你也开玉店了?” “嘘!你先到市场门口外边等我,我这还有任务,别走远啊!”说罢雁飞自顾自转身走了。 “7号,你丫被人调了,赶紧回来!”雁飞有些恼火,自己又何尝不被人调虎离山,车站的9号已经派车站警方查过了,那车、那车石头没有问题!狡猾的毒贩可能压根就没打算走于祥的渠道,一切只是幌子,那他们选择的是谁?7号离开的这分钟里,市场里有没有来车?或许有,不然他们派两趟车打掩护为的什么?也许没有,他们只想看看市场里有没有公安。还不能大张旗鼓地问,容易打草惊蛇。 妈的,可恨! 诶,问问那个没出息的,说不定他看到了,想到这里,雁飞暗暗一乐,说不定老天派这家伙来就是为了这一刻的。 “5号、7号,你们一里一外继续监视!” 报刊亭后,雁飞和云山热烈拥抱。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来进货?”雁飞先问。 “唉,一言难尽!你为啥来的?” “一言难尽!我猜一下,莫非你为于吉夫妇而来?你的事我听了只言片语。” “神呀飞哥!就是为他们而来,那我猜一下,你是为缉毒而来?” “有你的!也不全是,顺路打个兔子,没想到兔子还挺她妈狡猾。” “怎么,现在还没头绪?于叔叔他们在哪?” “他们安全,我先问你,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到有拉着石头进市场的车?”雁飞紧盯着云山的眼睛。 “还真有,一个三轮车,在那个克石复玉公司门口卸货就走了。我刚进来时还看到一辆卡车从门口过去了,往那边。” “阿山,你立功啦!” 雁飞朝着云山的胸口擂了两拳,这家伙怎么比自己还高点!? 第99章 马帮头子是女人 “立功?有奖励吗?” “瞧你个没出息样儿!石头卸哪儿了,没看见嘛!” “收进货仓了,刚才出来四五个劳力,两三分钟就搬进去了。还别说,从三轮车进场到石头收进货仓,也就五分钟时间。怪的是,那堆石头里根本没有玉。” “没有玉就对了,不正好吹牛逼,里头有没有玉你也知道?” “他们要发货了,有车过去。” “原地等我,我过去看看。” 雁飞不慌不忙地溜达过去,边走边布置,其实5号赵雷也注意到了,正在搜集信息准备向他汇报呢,雁飞令他和车站的9号以及地方警力联系。 直到下班锁门,市场再没发现可疑的事。 “阿山,你本打算上哪的?”雁飞、赵雷也被市场管理人员赶了过来。 “上玉龙加工厂啊,于叔叔在这边就这两个地方。” “不必去了,不在那里。他们暂时不能见外人。今晚跟我溜达溜达,我包吃住。” “成。上哪溜达?” “嘿嘿,不瞒你说,我们不怎么在城市里执行任务,很多地方去都没去过。像酒、舞厅、赌场什么的,这里到处都是,跟别人去怕露怯,懂?嘿嘿。” “想去见见世面直说嘛。咱先去酒?” “先吃饭!有家羊汤米线馆不错,尝尝去!” 经友好协商,雁飞、云山哥儿俩还是打算先去赌场看看,酒太无聊,舞厅太暧昧,不如去赌场刺激。当然,雁飞是惦记着自己的任务,而云山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技术。 振西俱乐部,在瑞丽不算最有名,但却是规模最大的一家赌场,原因无他,门槛低,三教九流、富人穷人都能进;而且据说老板能量大,出事能摆平,警察也不惧。 俱乐部背靠南卯街大市场,共有四进院子,雁飞、云山先来到最外头的院子,这里环境一般,人声鼎沸,但是不收钱,算是穷人区,周围市场的小商贩收了摊,下一站就是这里,没开张的想到赌场里碰碰运气,挣了大钱的想到这里接着收割,将将能糊口的过来看个热闹,反正不收钱,还有的大壶茶。 两人交了二十块钱进了第二进院子。二进院安静,有沙发坐,有小壶茶喝,还有小点心。这里聚集着些民间业余高手,玩的花样不少,二人觉得应接不暇。转了一圈,这些赌徒们神情严肃、紧盯筹码,对黑白两个翩翩少年并没稍加注意。云山见识过大场面,多少有些瞧不上,雁飞也觉得这里藏不住大鱼。 第三进院子,每人需交一百元,这里的玩法对云山来说很陌生,骰子、棋牌极少,到处都是老虎机、大轮盘、百家乐,还有就是有包厢,人家在屋里赌,至于赌的是什么,外人压根就看不见。雁飞对这里格外感兴趣,这些神秘的包厢太值得挖掘了。 “两位哥哥,需要导游吗?”两个描唇画眉的年轻女子迎了上来,殷勤地问道。 见两个帅哥有点错谔,“就是由我们两个陪伴左右,这里除了门上挂牌的不让进,其他地方都可以去,想赌妹妹帮你入局,想休息妹妹帮你们放松,我叫阿兰。”模样清秀的女子介绍道,冲着云山眼波频传。 “挂牌的为啥不让进呀?”雁飞问。 “客人们自己凑的局,不喜欢生人加入。我叫阿妹”丰满女子则站到了雁飞一侧。 “你们怎么帮我们放松?”云山也问了句。 “哎呀,哥哥这么问让小妹不好意思了呢,就是你想怎么样都行嘛!”清秀女子一点不好意思的模样也没有。 雁飞云山对望一眼,就同意了,有个熟人带着确实自然方便些。云山表示想找个包厢玩骰子比大点,雁飞悄悄问他技术如何,云山翘起大拇指冲自己点了点,阿兰说那就帮哥哥们找个筹码多的包间。 泰来厅,是个开放的包厢,半个多小时,云山赢了有三万多块的筹码,稳稳地坐起庄来,把雁飞下巴差点惊掉,心想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赌博,来云南不会就是为了财钱的。 将近八点,云山在泰来厅待了一个小时,面前的筹码已经堆到五万多了,阿兰兴奋地叫着,一边招呼围观者前来挑战,一边对着云山搔首弄姿。 大概有好事者传出了风声,厅外来挑战云山的人越来越多,但是云山动辄大豹子,赢十把输一把,身前的筹码转眼堆成了小山,阿妹说有二十八万多了。 阿兰的红唇贴在云山耳朵边道,“哥哥,去四号院,那边来得更快!”雁飞喊道,“走,不到长城非好汉,我陪你大杀四方!” 阿兰和阿妹几乎是抬着筹码来到了四进院,阿兰跟经理用方言简单说了几句,经理没收押金,却提示云山雁飞要付女子小费,云山拿出一千块钱递给阿兰,后者激动地要行跪拜礼,云山搀起,结果脸上多了两道红唇印。 四号院‘导游’颜值档次高多了,都是身量高挑婀娜,前凸后翘,温柔体贴的妙龄女,刚才的阿兰和阿妹虽然自称妹妹,比雁飞也得大上四五岁。雁飞跟云山嘀咕,是不是进了老鼠精洞了,到处都燕燕莺莺。 见惯了大腹便便的油腻中年,突然上来两个年轻帅哥,‘导游’们一拥而上,搞得雁飞俩有些忙乱,经理看二人模样,估计没怎么来过四号院,上前解围,指定了两个‘导游’陪同。 四进院四周都是包厢,偶尔看到有人进出,悄无声息。院中央却热闹非凡却被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包围着,云山听到了骰盅的哗啦声,心想最穷的和最富的都喜欢简单朴素的,二院三院那两拨儿才喜欢整些复杂的。 兄弟二人凑上前去,坐庄的是个看不出年龄、极有风韵的女人,穿着白色西装衬衫,三七分的短发,小麦色的肌肤,偶尔一笑,明眸皓齿,潇洒地摇着骰盅。身前乌泱泱码了一堆的筹码,至少得有几十万,身后男男女女站了五六个人,男的黑衣服,女的白衣服。 雁飞见那女人虽有风韵,气质却显复杂,有聪明有傲慢还有上位者的姿态。那五六个随从表情严肃,站姿僵硬,看上去时刻戒备着什么似的。可惜是个女的,否则还真得好好盯一盯。 眼见周围只有人叫好,却无人应战,那女人有点意兴萧索。雁飞捅了捅云山,那意思是兄弟你上。 云山这会自信心爆棚,心想你一个女人再厉害能强到哪里,上前应战,周围的人见是个小年轻,纷纷摇头。让云山看过骰子,女子刷拉拉地摇了起来,一分钟左右,停盅点烟,轻吸一口,吐出一根烟柱,直冲云山面门而来,雁飞在旁边用夹克轻轻一抖,烟柱消散,女人看向雁飞,四目一对,雁飞分明感觉到了杀气,而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雁飞的强硬,有些恼怒的她清冷说道:“十万。”一旁的女随从利索地推出十万筹码。 云山话不多说,先推出十万筹码跟上,然后摇盅,他能听得出,对方点子有限,大概有轻敌之意。也是一分钟左右,云山停盅,六六五或者六五五,虽然点子不满,但气势上不能弱,女子不跟了,直接认输,云山一把赢了十万。 第二把,云山坐庄,他摇了两分多钟才停盅,心不定,只摇出六六五,云山推出刚赢的十万。女子跟了,也摇了两分多钟。云山不惧,听出对方不是豹子六,自已是庄,断无输钱的道理,云山又跟了十万,女子推出十万说开,云山是六六五,女子是六五五,一点输二十万!然而这女子非常大气,哈哈大笑,“痛快,跟高手过招,果然有趣。小兄弟手法不错呀!再来!” 雁飞并没有盯着他们的骰盅,他在暗暗观察女子的几名随从,直到现在,那六个人没有插话,动作也极少,非训练有素办不到,他们肯定不是军人,难道是马帮的人?那眼前的女子是谁?这样的气度大概也是一支马队的头子了? 正胡思乱想呢,云山那边输钱了,不多,十万。正要再战时,一边包厢里快步走出一个黑衣男子,在女子耳边嘀咕了一阵。女子脸色微变,随即起身。哈哈一笑,“小兄弟好手法,在下佩服,刚才下属来报有事,今晚先到这里,改日再战。抱歉!”说罢带着一众随从,快步出了院门。 云山命经理前来兑换现金,雁飞则沉吟不语,不对,如今马帮还有谁能有这气势! 追! 第100章 一切都很完美 稀里糊涂地挣了四十万筹码,付了八千元兑换手续费,打赏经理一千,两个‘导游’一千,三十九万现金存进折子,云山的心情是无比激动的!可等他走出第四进院,雁飞早不见了踪影。“这是看上人家了?原来飞哥喜欢这个岁数的,咦!”云山暗自鄙夷。 云山住在悦来客栈,就在南卯街市场附近,远了怕雁飞不好找。 第一件事是打传呼告诉欣然:于叔佟姨已被秘密保护,是兄弟安排的。 然后又发一条:我和兄弟已见面,兄弟是谁可以问南爷爷。 洗过澡,正担心雁飞找不到自己,云山听到了敲门声,“先生,夜里凉,要不要加被子?”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像鱼一样挤进门来。 “不冷、不加,你是客栈的人?”云山觉得这女人有问题。 “安全保暖,不满意可以换人的,帅哥!”女人眉眼飘飘,一个劲儿地向前凑。 云山极少独自住店,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阿姨,我真不需要被子,我朋友快来了,他是警察。”云山没有撒谎。 女人很不高兴,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到十分钟,雁飞居然就找来了,满面笑容,“不光是打野猪,抓鬼也得是咱俩。” “啥呀,没头没脑的?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雁飞两眼四下一踅摸,找到云山换下的衣服,从上衣帽领上摘下一粒黑‘钮扣’,揣进口袋。“挣不少钱,兄弟,准备分我多少?” “一分钱没出,就想分红?你还没发我奖励呢,我立的功呢?” “这个我还真得夸你,半天帮我立两个功。知道刚才那女人是谁吗?” “虽然别有韵味,年龄还是大了点儿,飞哥,这几年你是不是没怎么见女人?” “滚!瞧你那点出息,找了个比我还大的女朋友还好意思说我。刚才那女人就是徐东花。马帮头子!” “那女人是干啥的我不感兴趣,你知道我女朋友是谁?”云山有点迷糊。 “这个简单,调查是我们的基本功,沪海瑞金医院的地方警力也不是吃素的,就你跟于欣然那点事他们早就码得清清楚楚,当然我不应该调侃一个病号。” “飞哥,我来这里就是欣然的意思,她的确病得不轻。” “我了解。也是天意,你来了半天,就帮我解决了大问题,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能领着你丈人丈母娘回去团聚了。” 雁飞把他小队带领地方警力追踪的事简单跟云山说了,“阿山,你以后可千万得当心,少玩原石。那东西切开,中间抠个鹅蛋大小的坑,用装了白粉的容器填满,再把原石粘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回跟你们金陵的玉商也有关系,下午你看到的那家玉商‘克石复玉’老板叫陈克复,金陵四大楼北平楼的少东家,你认识不?” 怪不得那一车原石没什么感应,搞了半天专门用来藏毒的。“认识,他还在我那里买过玉观音呢。” “兄弟,他是四大名楼的玉商,为啥要从你那里买玉?你得当心。还有另一件事,我问你,你那女友为啥让你冒险来云南找她父母?” 云山一怔,陈克复找上自已确实有些令人费解,意外的相识、近乎送钱的买卖、拉自已赌博给自已奖金,桩桩都透着古怪,而自已只是帮他摇了一回骰子;至于欣然让自己来云南,不就是想她爸妈了吗? “陈克复有什么目的,目前我还真看不出来,他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云山把认识他的过程还有争拍卖权的事跟雁飞详细说了一遍。 “很明显,他一直在物色人手,他最喜欢的是好赌又缺钱的人,我相信那个吴皓、沈军、杨宏伟还有你那个朋友时志银都属于这一类,至于你这个不缺钱的,他肯定还有后续动作,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地方缉毒有自已的节奏,相信只要给了他时间,肯定还会找你。”雁飞很笃定地道。 “欣然让我来肯定没有恶意,她想她爸妈了。” “她是没有恶意,你是真傻。阿山,她应该是怕她的爸妈再也见不着她了,所以才不顾危险让你前来。兄弟,这个时候你本该待在沪海陪她的。” “这一点我不认同,我来的时候她好着呢,再说南爷爷跟梁爷爷都在那里。”云山觉得这一点雁飞是臆测,除非他有情报。“飞哥,莫非你有欣然最新情报了?”云山觉得后背有冷汗流出。 “这个没有,跟案子无关的人、事我们不会调查。只是人之常情,不是你我也不说。” “飞哥,那你们要加快速度呀,我得早点回去。” “本来夜里就要收网的,但是上级怀疑前期毒品已经渗入内地,让我们再顺藤摸摸瓜,看有没有遗漏。你可能不知道,毒贩的嘴里基本上掏不出实话,都得靠侦查,所以连追踪都不敢离得太近,生怕打草惊蛇。” “我可以加入你的小组,跟踪的本领我也不弱。” “兄弟,打猎跟杀人是两回事,跟踪猎物跟追踪人是两回事。再说,我们没有多余的设备给你用。” “哪有那么玄乎,杀坏蛋我可没有负担。飞哥,你说马帮是不是得拿着运原石作幌子?只要他们周围有原石,原石里有玉,我就能找到他们。飞哥,周围十米内有玉的话我能感应到,我对玉敏感。” “你这个本事才玄乎,真的假的?” “骗你是大黄!” “你污辱大黄。大黄还活着?” “当然,在金陵店里。” “行,那明早你全程跟着我,我信你的本事。” “我那个本事,还是你那个桃花洞给我的。” “操,我有球的桃花洞。不过我咋不信你在那里头待了三年呢,你不吃饭喝水?妈的,我们往死里训练,不吃不喝顶多二天就失去战斗力了。你不但没死,还长得又高又奶油,这不是人间的事呀!” “我的感觉就是睡了一觉,一觉三年,我自己都不信。你这三年一直在边疆?” “在边疆多,城市也去,也他妈是人少的地方,跟恶人打交道多,见好人的时候少。云崖村的伙伴们都好吗?” “兰玉可能保送济州大学;杨志刚军校第三年了,据说军衔挺高;于连成现在是大老板。这些我也是道听途说,出来后一个也没见着,跟你差不多。” “于连成挺让人意外。” “兰玉呢?” “希望她过得好,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希望大家过得都好。” 翌日早八点多,云山收到翠花的信息,速回电山月玉缘。 听云山读完,雁飞一下子跳起来,说来了,必和陈克复有关,对方提什么条件都答应,先稳住对方,说完陪云山一起下楼来到前台电话间。 电话打过去,真是陈克复!他说龙抬头是大日子,想买匹玉马讨个好口彩。云山回说友情价六万,对方说承情了兄弟,支票填好交给小唐。还有件小事,他来不及回公司,有笔五万的款子想通过山月玉缘的公户打一下,等额现金就交给小唐了。云山不觉得有问题,又有雁飞的话在先,遂爽快答应,说这点小事,陈总直接吩咐翠花办就行了。又寒暄了几句,陈克复嘱咐云山沪海是大城市,人多车多,要注意安全。 “如果所料不错,这笔款应该是打到云南的,兄弟,给你挖坑呢!一边付支票给你,是买你的货,他肯定很大度地不要求你开票开收据,另一方面你这边受托打款到云南,像是订购了什么东西,这一进一出就跟你扯上了关系,你成他的上游了,所为何来,明白了?” 云山还在琢磨呢,bb机又响了,“陈克复的五万款是打到瑞丽市南卯街玉龙商贸中心。”翠花发来的,雁飞乐了,说你的这个店长真是人才,这分明是替你留下证据呀,回去要给奖励。另外想办法再坑坑那个陈总。 正说话间,雁飞的小组成员纷纷发回侦查报告。 3号伍亚洲报告:与晏龙搭讪的属于外围,根本不是马帮的人,应该是被人临时拉来混淆视听的,建议取消关注。雁飞批准,等待任务。 5号赵雷报告:克石复玉收的原石已经原封不动如数发往金陵,火车沿途地方精锐警力已经充分调动,全程跟踪;金陵警方已经做好接手准备。 7号仇同报告:南卯市场打掩护的卡车是收钱办事的社会车辆,与贩毒组织无关。徐冬花及其属下已被瑞丽警方团团包围在火车站货场附近的阿诗玛宾馆,警方判断对方尚未发觉。雁飞回复继续盯牢。 9号孙义报告:除克石复玉公司外,机场车站近十日内未发现有原石发往内地的记录。 雁飞回复9号:除机场、火车站,再检查本市长短途汽车站、水路码头的货运记录,5号协助。同时指示3号即刻驱车隔壁芒市,检查车站、水陆码头的货运记录。动作要快、检查要细,中午之前要取得结果。 “兄弟,换身衣裳,跟我去火车站看看热闹?”雁飞招呼云山。 “飞哥,我可以先去看看‘丈人丈母娘’吗?通个电话也行。” 雁飞沉吟片刻,“我跟安保联系,你在旁边静声听听,我们的设备不会泄密。”云山依言行事。 说实话,云山挺诧异马帮头子加毒枭的身份会加在一个女人身上,特别是那样一个明眸善睐的女人,然而回想昨晚她的举动,是一种男人都没有的气度,真想看看她是如何被抓、被抓后又是什么的风骨。 雁飞给云山简单化了下妆:脸色涂深后,把头发贴头皮梳了下来,这样就跟换了人似的。 车站,阿诗玛宾馆对面的玉景宾馆,雁飞和7号及市刑警大队队长白岩、武警大队队长郭忠源坐在一处,“白大队,让哪位兄弟给专家整件防弹衣。” “是!” 现在的情况是阿诗玛宾馆四面的建筑里都有狙击手,方圆一公里的大街小巷都有刑警和武警的人,说里三层外三层毫不夸张。用郭大队的话说,除非他们土遁,上天都不行,但是真人得靠‘红隼’们确认。 白大队说,他们住这里也是担心货的安危,但是货场太大,二三里见方,所有货物上面都蒙着防雨布,徐东花的货登记在谁名下还真不好查。 雁飞心知他们还是担责,想想他们到底是行政部门,设备能力都有限,于是指着云山回道,潘先生就是我请来的专家,只要它石头里有货,潘先生就有办法挑出来,这个不担心,就怕他们会土遁。 三人一阵大笑。雁飞问7号,“昨晚到现在,他们所有人都没外出?” “没有,四边都盯着呢,对面没几个住店的,一上午也没出去几个人。1号,要不我进去看看?” 雁飞很犹豫,按说侦察一下很有必要,他希望白大队或者郭大队能主动提出来,勇于担当。7号这几天一直在附近以真容出没,他的形迹可能已被对方发现,重点是他没正面见过徐冬花,遭遇时未必能抢占先机。另一方面,他担心主动侦察会给对方送人质,这种无声较量最忌讳沉不住气,贸然出头。 “飞哥,要不我去看看?在那个女人眼里我只是赌徒,肯定不会怀疑我。不过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接近她们。”见飞哥犹豫,云山也自告奋勇。 良久,雁飞道:“现在都不能去。大家沉住气,不能主动上门送人质,别忘了,他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帮匪徒。最好在他们离开宾馆一百米后,白队领人先截断其退路,郭队带人正面阻击,在保证少伤亡的前提下尽量抓活口。我建议,如果咱们的弟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不管敌人是谁,必须击杀勿论。”雁飞把任务悄悄地布置给两位地方官。 白队和郭队听后表示没有异议。 云山附耳雁飞道:“飞哥,自从跟南爷爷学习针法后,十米之内,我绝对可以空手先发制人,只需十来根针而已,你可以大胆安排,我帮你拿下全功。” “我已经全功了,这本就是地方警力要取的功劳,我们在这里主要是情报支持,你把活儿都干了,他们并不领情。”雁飞也悄声说道。 云山不懂这些潜规则,“正面交锋,肯定有伤亡,我的办法能少” 雁飞止住了他,“上头有狙击手呢,你能找到他们的货就是大功劳,抠出毒品,石头都交给你作奖励,咋样?” “有玉我要,没玉我要它们干嘛。” “不可能全部没有玉,他们的主营业务还是玉石。” 云山心想,要是平白再得到一批玉石,这趟云南之行的收获简直太丰厚了,只要欣然病好了,一切都很完美! 第101章 兄弟,这一地鸡毛你来收拾 中午之前,3号伍亚洲发来情报,芒市有原石批量外运记录,货是从瑞丽汽运过去的,现在原石已处在全程监控中,瑞丽的北西南各方都通向北缅,无须布置警力,所以除本地零售外,外运的尽在掌控之中,理论上对徐东花可以实施抓捕。 5、9号发来情报,本市机场火车站都没有批量外运,水路有一例已被联防队员查获,随本地零售外,外运的尽在掌控中。 雁飞把刚获得的情报分享后,白大队道:“说不定徐东花已经知道自已的处境了。虽然我们不上门送人质,但是对方出逃前必然会抓人质开道,这样旅客跟店里上班的就不安全嘞!” 郭大队说:“他们要逃多半得等到晚上,白天他不敢,要不我们现在让人打电话给店老板,让他不再接新客?” 三人都觉得可行,一个武警侦察员突然来报,说时近中午,按说旅客应该出来吃饭才正常,但是对面阿诗玛宾馆已经有半个小时只有人进,没有人出了。郭大队眉头一皱,命侦察员继续侦察。 雁飞一拍大腿,看来外头多半有漏网之鱼,徐东花他们已经察觉到危险。“既然已经半个小时没人出来,那么如果再有人出来,必然是试探,怎么应对?” 白、郭二人都认为应该放走试探的人,一路跟踪,到外围再抓捕。 “如果他们一个一个出来,每人都带一个人质呢,什么时候抓捕?” 郭队道,“他们总得出来,不能一直待在宾馆里头。哪怕每人带一个人质出来也好办,咱们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他们八个?” 三人拿起望远镜观察起对面的大厅出入口,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从楼里疾步走出,向车站方向走去,把三个人整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云山道:“是不是出来买饭的?谅大家也不敢动他。” 雁飞道:“不敢动,我们还能眼睁睁看他跑了?7号,跟上他,如果他要逃跑,活捉不成就击毙。” 郭大队立刻派一人配合7号出发。白大队也立刻派出一人,并叮嘱:如果对方是去买饭,监视卖饭给他的人,看是否是其同伙。 云山看他们磨磨叽叽的,不由得着急,“飞哥,在这边等得着急也帮不上忙,要不我去货场看看。” “那边有铁路警察,他们不放行,谁的货也出不来。” “万一他们见势不妙,想毁掉证据呢?” “那你更不能去,子弹无眼,我可不想刚见着面,你就挂彩” “飞哥,看对面,出来四个。”云山眼力过人,认出穿西装的一男一女是昨晚站在牌桌后的随从,他们各搂着一名女子快步出门 “好像是徐的两个随从,一人搂着一个人质,你认出来没有?” “是随从,不是跟我打牌的人,飞哥,我猜下一拨儿肯定得全体出动。这跟野猪带小崽逃跑一个道理,一个个的跑肯定都得死,全体出动四散奔逃才有机会。” “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可能性不大。白队、郭队,派人跟上!”雁飞道。 半个小时后,又有四人(加孩子是5人)快步出门,穿西装的一男一女各搂着一名女旅客,和上一拨略有不同的是,其中一名女旅客还抱着个孩子。云山脸一红,猜错了,看了眼雁飞,飞哥却死死盯着外头的人群。 “阿山,你看抱孩子的那个女人质,是不是徐东花?”雁飞厉声提醒。 “像!但不确定,能正面看一眼就知道了,这人脸上涂了东西!”云山道。 “二位,这人一定是徐东花,我想办法让她转身,只要我一挠头确认,就命令狙击手开枪向她开枪!阿山,跟我去停车场!上车前拦住她!”雁飞果断下令,同时递了把匕首给云山。 郭大队立刻命令狙击手就位。 云山也感觉出那女人抱孩子的姿势很怪异,她是用孩子护着后脑勺! “嫂子,嫂子,你这是上哪呀?”雁飞浑身都是戏,跟在那四人后头追着喊,阿山一路跟上。 男子搂着的女人质浑身发抖,双腿似乎已吓软,走不动道。 阿山看到了黑衣男子的左手伸进了口袋,一边跟雁飞演起双簧,“那是嫂子吗,你看错了?”一边拔出匕首握在手心。 “你瞎呀!那不是咱嫂子抱着小乐儿?嫂子,我哥呢?”雁飞的声音非常安闲,仿佛眼前的人真是他嫂子似的。抱孩子的女子转过身,似乎一脸茫然地看向雁飞。 “嫂子小乐,这这是谁呀?”雁飞瞎编时,云山已经看清抱孩子的女子,和昨晚输他三十万的靓丽女子一般无二,立刻给了飞哥一个确认的眼神,而雁飞恍似没有看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嘿嘿,你真像我嫂子。” 就在抱孩子的女子意欲转身的刹那,“啪”,一声并不清脆的枪声响起,几乎同时,云山的匕首也已脱手射向黑衣男子插入口袋的手臂,雁飞则一个滚翻上前,接住被抛起的孩子,女人被击中左肩,鲜血飙出,剧痛之下扔掉孩子,右手拔枪要射向雁飞时,云山赶到,一脚踢飞她手枪,雁飞放下孩子再一个滚翻过来,擒住女人的双手,把她按在车屁股上,铐了起来。 紧接着,云山抢到中刀男子身边,轻松扭了双手押到车后。 “再见了!”痛不欲生的女子嘴巴突然嚼了几下,一股黑血从口中溢出,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阿山,摘他下巴!”雁飞突然冲云山大声呼喊。 然而来不及了,待云山反应过来时,黑衣男子也口吐黑血歪倒在地。被当成人质的母子二人被眼前的惨状吓得捂住双眼,蹲到地上。 云山来到倒地女子身边蹲下,不甘心地扭了扭她的下巴,触手感觉却似乎不是人脸,轻轻一捻,一层人皮颜色的膜被揭起一角!这未必是徐东花!反应过来的云山刚要起身,不对!那这人质母子有问题!他把地上女子的手枪取了下来。 “老乡,你们没事了,这两个坏蛋死了。”云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提枪来到仍然蹲在地上的‘母子’身边,突然啪啪两掌切在二人的颈动脉处,二人应声晕倒,云山上前一拍一拉,摘下二人下巴。 “七号,七号,毒贩嘴里有剧毒,抓获时第一时间给他下巴脱臼。” “白队,郭队,有没有人再出来?” “1号,还没人出来。” “白队,速叫急救医生和法医,两名毒贩已吞毒自杀!”雁飞躲在车后发出一系列命令。 “飞哥,别发号施令了,咱俩上当啦,你快看!”云山把‘母子’二人也拖到车后,“你摸摸他们脸!”自己伸手把‘徐东花’脸上的膜揭下,是一名女随从的脸,写满了痛苦与不甘。 雁飞大吃一惊,伸手捻下人质‘母子’脸上的膜,‘母’才是徐东花,长辫子是假发!‘子’是个女侏儒扮的! “我操,我操!太他妈狡猾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云山刚要答话,“啪啪!”几颗子弹打在车身上。 “一人背一个快跑!他们要炸车!”雁飞明白宾馆里毒贩的意图。 雁飞拔枪回射了十几发,才扛起徐东花和扛着侏儒的云山向一个死角跑去。毒贩的火力一般,过了十几秒,汽车才轰然起火! “郭队,白队,阿诗玛宾馆里只有两个毒贩了,向他们喊话,说徐东花跟小矮子已经被活捉,放下武器的不杀!” “1号,毒贩头子真的被活捉了?”设备里传来郭队白队兴奋的声音。 “当然!你们的狙击手立功了。快喊话!”雁飞把徐东花和侏儒嘴里的剧毒胶囊抠了出来。 没坚持二十分钟,宾馆里剩下的两个看守人质的毒贩,被喊得心烦意乱,持枪推着人质向门外走时,被对面顶楼四名狙击手打了个对对穿。 郭队、白队等押着活的、拉着死的乐呵呵地收队请功去了。雁飞联系特警将于吉夫妇送到玉龙加工厂。 雁飞、云山带着5号9号以及公安厅两位专家来到车站货场,天黑前,终于在一堆小山似的黑茶砖那里停下脚步,货主早已不知去向。说是茶砖其实不准确,都是半米见方的茶碇,货场十余名工人加班四个小时,才把茶碇里的玉原石全部抠了出来,在云山的指导下,原石被分成两堆,分两车拉往玉龙加工厂。 经公安厅专家测试,两车原石中,一车石头是完整的,没经过切割,另一车是切割过后又粘合的,打开之后,里头共藏毒500袋,计50kg海洛因! 任务完成,雁飞带着5号9号及后赶来的3号7号,将与公安厅专家及等候在厂外的特警乘直升飞机一起押送毒品及其‘包装’即刻赶往昆明。 “于先生,你弟弟还有他的手下将功折罪,当不至死,他已经把过户需要的所有材料都签名留在这里了,回去就变更。” “兄弟,这一地鸡毛(完整的原石)就留给你处理咯,哦对,金陵那边还有点鸡毛,到时你就一并处理。给爷爷、梁爷爷带个好,我想他们” 次日,云山办理了货运手续,将原石直接托运到金陵。于吉夫妇虽然归心似箭,但是十余名兄弟被枪杀的善后工作也不轻松,万刚和老桂还在住院,加工厂也被破坏得不轻,佟芳折子里的两百万将将够用。忙了一天,佟芳晚上才来得及与欣然通电话,听着电话里女儿虚弱的声音,佟芳心都碎了。而与刚获自由的老父亲通话后,惭愧的于吉也难得地流下伤心地泪水。 二月初四下午,云山和于吉佟芳一起回到沪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欣然的病情又陷入恶化境地,南静之甚至对自已医术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两天前明明还跟好人一样,为啥这昨天突然就手脚冰凉,头部、脖颈及腋下烫得吓人?无论输液还是针灸都不管用。今天欣然又陷入了昏迷。 医院下发了病危通知书。 本想着一切都完美的云山,心情从高峰坠入谷底,钱挣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得到再多的毛料又有什么意义?看着欣然苍白的脸颊,他的天空一片晦暗。 “南爷爷,欣然什么时候又搬回六楼的?是不是这个房间的风水不好,为啥一住这儿就昏迷,梁爷爷,您给看看,是不是风水不好?” 看着快要疯魔的徒孙,二老无奈对视,叹了一口气。于吉夫妇也恨不能上前为女儿分担痛苦,满面愁容。 当然五楼是临时监护室,设备不全,六楼的才是真正的重症监护室。 云山想起自己的旅行包来,主要是玉杵臼。急忙下楼寻找,还好东西都在。说来也怪,云山提旅行包上来后不久,欣然悠然醒转,再半小时,高烧渐退,沙哑着嗓子想要喝水。 众人惊喜愕然之际,云山悄悄打开旅行包,见玉杵臼正不易察觉地闪烁着,心下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将旅行包放到病床下面,心中却有些不安,上次已经感觉到杵臼中的能量在减少了,不知它能否坚持到欣然痊愈。 于吉夫妇见女儿好转,自然万分激动,断断续续地了解了这一个多月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不禁悔恨交回。因为于祥老婆作梗,外婆家的人还不知道欣然根本没回金陵,就躺在离他们不远的医院里受罪,而爷爷为配合警方,多日来禁足于华侨饭店,不得与孙女相见。 可能是因为同时见到了最亲近的三个人,欣然身心愉悦,一夜睡得无比香甜,次日竟能伸着懒腰下床了。南静之紧绷了两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去找明主任要化验报告看,然而数据依然不乐观。 云山中午陪着欣然腻歪,于吉夫妇抽空请南梁二老和明主任一起吃了个午饭,一方面表示感谢,另一方面想了解欣然病情是否乐观,医院不会轻易下病危通知书。 这回南静之表达了跟明主任相似的观点:病情时有反复,不容乐观。时机成熟后,要尽快恢复化疗。 第102章 求婚 傍晚,欣然的精神比中午还要好些,站在玻璃窗前,看着红红的晚霞夕阳,久久没说话。 云山取来一件大衣要给她披上。“不想穿,太沉了。好想去山西路呀,跳舞也行,滑冰也行” “亲爱的,出院了咱就去。我还想跟你学滑冰呢,那感觉,真潇洒!” “我看看你肚子上还有伤疤吗?” “呶,你看,一点儿也没有。”云山扯出衬衫,掀得高高的。 欣然摸了摸,把衬衫放下,偎进云山怀里,“带我出去玩好吗?去桃花涧,兰州,京城,不想待医院里了,难受。” “行!天快暖和了,我买辆桑塔纳,也不急,跟着花开的脚步,带你一路向北,这样好吗?” “好” 胸口热热的,湿湿的。云山低头,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头发、额头、泪水 天气渐暖,尽管欣然的血液化验数据越来越差,她的精神状态却一天比一天好,胃口也好了,旁人几乎看不出她是个病人。她拒绝了化疗,拒绝继续住院,云山陪她住到了家里。南、梁二老在于老的陪同下在沪海逛了两天,云山转交了于吉给他们的诊金后,送他们登机返京。 于吉夫妇把王茜请回来管理酒店,自己当甩手掌柜,每天只变着法儿的做女儿爱吃的东西,买女儿爱穿的衣服。于老也住到了儿子家,不时跟孙女谈谈音乐、书法,其乐融融。 3月27日是欣然的生日,云山月初就花22万买了一辆红色的顶配桑塔纳送给她,这几天牌照上了、内外饰也装修齐备。云山亲笔小楷郑重写下:欣然,请收下我的红轿子!欣然兴奋极了,时不时开出去磨合一下,家里的奔驰、宝马全都直接无视。云山却不敢让她离开玉杵臼太久,每天都背着旅行包伴随左右。 翠花每天都简单汇报一下山月玉缘的销售情况。反正陈克复买了玉马之后,只有水晶手链偶尔能卖点,其他的都不值一提;有四个大学生请假了,要等旺季再来,其他人正常出勤;还有2月底陈克复将一批石头暂存在山月玉缘,后来就没再取走,云山嘱咐不用管,原封不动地存在二楼,如果警察来查,配合就行。 霍然那边终于有了音讯,叫他3月18号去冶金厅参与竞标,17号下午2点去花桥市场见一见她妈妈。大舅3月16号也将正式前往海州,云山打算15号回金陵一趟。和欣然一商量,欣然决定和他一起回,单位的请假手续也得重新办一下。 3月13号,于吉夫妇办理华侨酒店房屋产权过户手续的当天晚上,酒店起火了,由于报警及时,没有人员伤亡,一到三楼部分过火,损失不大,但是肇事者被抓到后,还是令他们大吃一惊,竟然是于欣桐,堂堂一个研究生如同疯狗一样咬住安保人员的手就不放,还发誓只要有机会,要亲手杀死于吉佟芳和于欣然。于老不忍老二一家全都陷入囹圄,令儿子儿媳放过她,还好言抚慰,劝她走正道,于欣桐咬牙切齿,愤恨离去。佟芳心有不安。 14号早,欣然把次日打算随云山回金陵的事跟爷爷、爸妈说了,三人已经知道欣然的好转跟云山的昆仑青玉王有关,此时心中纵有万般不舍,脸上也不敢表现出一丝。 于老笑道:“那我也回金陵,再不回那几个老家伙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 佟芳道:“住了这么久的院,出去散散心也好,只是要辛苦阿山了。” “春暖花开,我也想出门看看,正好陪欣然一块。” “打算什么时候回沪?”于吉问女儿。 “我想回来过生日,爸爸。” 佟芳还想邀请娘家人一起过来聚一聚,于吉叫停了,说流年不利,兄弟一家才出事,父亲估计不太愿见熟人。 中午云山掌勺,欣然打下手,做了一顿鲁西风味的家常菜,一家五口人吃得很惬意。 晚上,欣然早早休息了。于吉、佟芳把云山叫到书房,于老也在。 “阿山,要不是你及时赶来,估计欣然活不到现在,老头子我也活不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云南,你叔叔阿姨也回不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就不言谢了。你觉得,欣然还能撑多久?”于老格外严肃。 “我也不知道,只是玉杵臼的能量在一点点的减少,只怕只怕” “阿山,虽然我们全家都欠你恩情,但是阿姨还是想厚着面皮问一句,你爱欣然吗?” “阿姨,其实我妈春节来过金陵,因为身体不好,没能过来拜访你们,打算今年来沪海提亲的,还不知道你们答不答应呢。” “阿山,好孩子,你这是宽阿姨的心吗?阿姨跟你于叔答应”说着,佟芳手帕掩面,泣不成声。 “于爷爷、于叔和阿姨别见怪,我妈年29来金陵那天就把欣然当媳妇了。这番,我们先到金陵,处理一下公事。然后我带欣然去兰陵,然后去兰州,再到京城,见见亲人们,回到沪海再办婚礼,这样行吗?” “阿山,明天先跟欣然求婚,她一定等很久了。”于吉向云山投去希冀的目光。 “噢,明天我去买对戒指,我还不太懂” “阿姨陪你去。” 15日一早,云山怕欣然起床后离开玉杵臼太久,把她叫醒,“欣然,下午要开长途回金陵,我得给你扎针调理一下,我回来之前,你别乱动好吗?” 欣然乖巧地答应。 司机带着云山佟芳出门不到一小时,买回一对卡地亚高档戒指。云山回房,欣然仍在浅睡,他把玉杵臼轻轻置于床前,捻动长短针,冀望玉杵的能量能随自已的内力传入欣然的经络,又过半个多小时,直到自已满身大汗才收气调息。 一个小时后,云山恢复,起身收针,欣然面色红润丰盈,云山忍不住亲了一下,欣然睁开眼,“好舒服呀!金陵大学郭校长诚不欺我,书追二王,医赛景珍。亲爱的,本宫要起床了,你且退下!” “不退,本景珍要亲自伺候公主殿下。” “嗯?” “喏!” “哈哈哈哈” 屋外等候消息的佟芳听着女儿脆甜的笑声,鼻子一阵发酸,见云山出来,忙拿手帕掩饰。 半小时后,小花园里,站得直撅撅的云山拿着戒指,拉着打扮得粉雕玉琢的欣然求婚,“欣然,嫁给我当老婆!” 欣然掩面咯咯笑了半晌,“戒指先收下,答不答应,看你往后表现。” 云山以为仪式就是这样,这样就完了,抱起欣然转了好几个圈,然后亲在一处。 于吉、佟芳远远地看着,“哎!傻小子,痴丫头。” “咳咳!”于吉简单咳嗽了一声。于欣然回头看见爸妈,一时不好意思,“欸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嘛?也不早点出声。” “阿山,欣然,我和妈妈也去金陵,把那套房子过到你们名下,当作你们的婚房,也不用怎么装修,爸爸带几个人去简单收拾一下就行” 去往金陵的路上,暖风怡人,草长莺飞。 春天的夫子庙商业街漂亮多了,秦淮河的水清了,两岸绿柳成荫,鸟语花香;商业楼基本都装修完毕,花花绿绿的招牌令人目不暇接;满仓口中的美国饭店正式开业了,叫‘肯得基’,名字太怪,怪不得吃饭的人不多;步行街也初具规模,路尚未完全铺好,但是路两边的店是全部租出去了。 下傍晚还是清冷,云山来夫子庙并没有带欣然,而是指了个保姆专门背着玉杵臼跟在欣然左右。 跟翠花、白姐、娜娜挨个打过招呼,云山随满仓上楼。 “老弟,这一大堆是你后发来的。这一小堆是陈总寄存的,本来多,警察拿走了不少。这里头都是玉?警察为啥要拿走那些?” “大堆的是我在云南进的货,小堆的是陈克复送我的,警察拿走的是有问题的。这些大部分有玉,你看这个。”云山随手拈起一个小的,右掌发力,把石头外层的皮壳搓掉,露出蓝莹莹的玉肉,“满仓哥,你看这个适合做个什么件?”云山笑呵呵的,这些都是没本钱来的,今年不开张又如何。 “哇,老弟,这一块没五千块指定不能卖。坏了,堆在这不安全,得锁进屋里。” “先锁起来,过两天我还要出远门,等我回来咱再商量做个什么件儿,跟翠花说,叫她放心,咱今年肯定比去年要强得多。” 下了楼,云山从钱包中拿出一万块钱给翠花,“给大伙儿发奖金,一人一千。” “老板,最近都没的什么生意,我们哪有脸要奖金。”白姐第一个表示反对,确实,经过春节前大单洗礼过的店员们,对目前的状态非常不满意。 “怎么不能要奖金,陈克复不是买了玉马吗?还不是大单?” “那是二月份的好不好,这半个月连一万块都没卖到。幸亏楼是老板你的,不然的话租金加水电工资,你还要亏本的嘞!”白姐看来是真着急,她已听翠花说过,老板女友病得不轻,怕是不少花钱。 “白姐,不能总跟节前比,要是每天能几十万的挣,这地方也轮不到咱们买楼。前段时间我不在,大家都辛苦了。现在春光大好,店里事情又不多,抽空带家人孩子出去转转,每人一千块钱的经费。其实也不光是我们一家不好,春天这几个月都这样,对,唐店长?”见翠花半天没吱声,云山撩了她一句。 “我觉着白姐说的对,有功才有奖,没功你也奖,我们拿着不得劲。淡季了,也没心情玩,就省着点,我们还想长远着干呢。”翠花脸上也没个笑意,看来这半个多月憋屈得够呛。 “嘿嘿,我也不藏着掖着的了,实话告诉你们,这二十天我也没闲着,挣了十来万,拿一万大伙乐呵乐呵有何不可,都别愁眉苦脸的了!唐店长,给大家发下去,这段时间,大家可以轮岗,每天允许两人请假。白姐,你来安排,就叫它春季作息表,直到六月份。过两天,我也请假,带欣然去兰州看看我爸妈,回来给大家带礼物哈!” 晚上,云山骑摩托车来到大舅家,明月也在,大舅状态非常好,看上去斗志昂扬的,大舅妈也还好,明月却清瘦了不少,而且留起短发。 “大舅,看你状态挺好,难道还没动窝就高升了?” “诶,被你说着了,开会前拿下个副书记,我跟着往前挪了一步,两年后有望进常委,也算意外所得。你那小女友咋样啦?这么久才回来。” “刚见好,过两天我准备带她出门转转。我还去了趟云南,给你带了块玉原石,保证薄皮大馅,你看!”云山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递给大舅。 “哎!我不要咯,你收起做首饰卖。淡季了,别浪费了材料。再说,往后几年我可没空玩这个喽!” “你不要我就带回去啦,您可别后悔!” “我后悔啥,我是股东,你还能不给我分钱?”董明暄拿来了啤酒。 “阿山,你女朋友是啥病呀?”明月问道。 “总感冒发烧,可能是风水不好,才有好转。翠花满仓找你买店铺了吗?” “买了,都租出去了。你的也租出去了,钱我给你带来了。”说着明月去掏钱包。 “不急,小姨,等年底一块儿给我,我不急用。我老家的工人们干得咋样?拿到钱了吗?” “钻到钱眼里了,到现在没关心小姨一句,就是问钱。”明月拿手指戳了下云山的头。 “小姨从来貌美如花,一贯气质如兰,再怎么关心也只得这样了。” “贫嘴!你那些老乡都拿到钱了,按每天35发的,这样每月超过一千,你不也有面子吗!” 云山给小姨连竖几个大拇指,表示赞赏。四人吃饭闲叙不提。 第103章 建材厂股权竞拍 饭后,照例要开个股东会,云山向大舅问起蓝天集团改制的事怎么迟迟没有消息。 董明暄酝酿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我国国有企业积弊已深,不改革不调整前途迷茫。这次的改革是历史性的,目的是通过私有化和市场化改革,推动经济的发展和增加就业机会。” 云山挠了挠头,“工人在国企下岗,国企私有了就要增加就业,凭什么呢?这不是摆明了向老百姓要钱嘛!” “第一,国家凭什么要为你无偿培养熟练工人;第二,你还是普通老百姓吗?我们每个人在为自己创造价值的同时,承担社会责任的。” “大舅,我的意思是说,国家承认自己管理不好企业,私人能管好企业啰?” “这倒也不是,国企最主要的任务并非盈利,而是要满足民生需求。所以众多国企与民争利是不利于经济发展的。而且国企改制并非全部私有化,有的是私人参股、有的是直接拍卖、有的是股份制改造,允许员工持股,什么意思呢,企业不是欠员工工资吗?对不急着用钱的员工来说,允许他化债权为股权,成为企业的股东,参与红利分配。” “我明白了。那蓝天集团呢?他们的建材厂是打算拍卖呢?还是让私人参股?员工持股?” “据我所知,因为建材厂前期存在侵吞公款行为,冶金厅配合公安厅调查了很久,两会期间抓了一批不当得利者,追缴的部分赃款已经发给了员工,所以企业价值有所提升,但仍然是负数,主要是欠上游材料款、职工部分工资,没道理国家卖个企业还要倒贴钱,对?鉴于建材厂上游是集团同一控制下企业,采矿权又是集团的核心价值之一,所以,冶金厅把两个厂子合并,由第三方出具了企业价值为正数的评估报告,进行拍卖,这样能利益最大化,毕竟集团新老员工盼工资和退休金盼得太久,再没有明确说法的话影响社会安定。” “那究竟要多少钱呢?”云山追问。 “拍卖之前,会给你起拍价。具体是多少我也不知道。冶金厅会把企业合并后的资产、负债清单发给竞拍者,清单里有资产、负债的账面价值和评估价值、盘点及函证记录、产权证明、评估价值差异原因等等。核心资产就是开采权,评估价值就是5年的开采量乘以市价,这块是容易虚高的地方。其次就是土地价值,有测量记录,面积乘单价就是,这块是容易虚低的地方,至于其他固定资产、存货之类,虚也虚不到哪里去。” “那只有后天一天的时间,哪来得及核对呢?大小也是个厂子,万一盘得不准,旧的不值钱,买新的就得花大价钱了。”云山道。 “后天是去缴纳竞拍保证金的,免得没有实力的企业或个人从中哄抬价格,大概要五十万。保证金在竞拍结果揭晓后半个月才退还,没点实力的还真掏不起。应该是月底31号竞价并当场揭晓。” “得亏现在是淡季,不然账上趴不了五十万呢。竞拍价一百万的话还好对付,再多的话只能放弃了。年末还有大工建设的钱要交。” “两个厂顶多二百个人,一个人欠五千的话,是一百万。未来矿能开五年,有一千万的销售额就能轻松平账。但是,你还有50年的土地使用权嘞,上千亩地噢,这笔收入没办法衡量,要按我的预期,这笔账至少值二百万。所以我估计起拍价得有二百万。” “那只能放弃,无论如何多不出来一百万。” “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我估计二百万的价一报出来,能吓走一拨人,但是有两个方向可以咱们可以重点关注,一个是隐形资产,一个是隐形负债。” 明月跟云山都没听过这两个词。董明暄见他们相顾愕然,又道,“先说隐形资产,五年后,矿采完了,大约150名工人没有新的岗位,他们是不是要转型?假设我们能留下一百个,这一百个人是不是劳务大军?以后省内各地市的建设都将向金陵看齐,劳务工程能少了?我们甚至能提前将他们编入劳务公司,因为矿越来越少,并非一直需要一百多人。 他们中有些人拥有特殊技能,比如爆破、特种车辆驾驶、电焊等等,还有不少人本身就是钳工、电工、瓦工、木工,所以不光是劳务,水电、土木都能干,这不是一笔宝贵财富吗!你上哪里能一下子找到上百个健壮的技术熟练工呢?” 云山听得心头痒痒,“喝茶,大舅。那隐形负债呢?” “别急。隐形资产我们可以将它变成财富,但是也可以将它当成包袱,因为5年后封山停采,辞退他们的话,公司要付补偿金的,金额不小。所以我们知道它是资产,谈判或者对外散布时,要当成包袱或者隐形负债来讲。这样一方面可以压价,另一方面能瓦解竞争者的信心。” “太涨学问了!大舅,请收下这块原石。”云山作势又要拿背包。 董明暄一笑止住云山,接着道,“既然隐形负债可以用来压价,那我们就要都找出来。建材厂早就独立核算了,前经理侵吞资产被查,那么它的管理层其实是不可信的,我们有理由怀疑之前他曾拿公司对外担保过,有理由怀疑他拿公司的资产在社会上抵押借贷过。因为,这些抵押担保在账面上根本看不出来,在产权证明上又未必记载。所以,我们不仅要把它找出来,还要分情况进行针对性处理。” 明月越听越觉得有趣,“也就是阿山来,你能吐点真言,你啥时跟我这么捋过。快说,怎么找?分什么情况?怎么处理?” “难得你感兴趣。作为评估公司的第三方自然也调查过隐形负债,这本来就是它们的职责,但是它挣的是谁的钱?”董明暄问。 “当然是冶金厅的钱。”明月跟云山异口同声地回答。 “对啰!既然挣的是人家的钱,那么有意无意、或多或少会不会替人家打点掩护呢?” 明月、云山又是异口同声,完全有可能! “那么咱们竞拍的人怎么调查这种隐形负债呢?显然不太好查,既然不好查怎么压价呢?” 明月、云山面面相觑,都皱眉摇头。 “这就需要冶金厅和蓝天集团进行担保,我可以出竞拍价,但是出现隐形负债我不承担,由冶金厅和蓝天集团来承担。总结一下,竞价要考虑到‘包袱’的补偿金,而且一定要散布给竞争对手听,另一个就是隐形负债要求担保。” “其他时间就核实一下矿藏量跟土地面积基本就差不多了。”云山补充了一句。 董明暄轻轻点头,又道,“前面已经出过糗事,为避免国资流失、杜绝腐败,这次拍卖必然会被上下监督,以保公平公正。所以,阿山,你也不要打探路径,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我估算,没有其他隐形负债的情况下,二百四十万以内可以出手。钱不是问题,大舅给你定心丸,大胆去做去!” 云山和明月被鼓动得热血沸腾,直呼要拿下,一定要拿下! “对了,阿山,打保证金时要用大工建设,如果竞拍成功,就把建材厂变成大工的子公司!” 云山到底没有跟大舅提起霍然那边的事,听了大舅的话,他心中已有主意。 从大舅家出来,云山看到bb机上有两条信息,一条是翠花发的,奖金已发,余两千;一条是欣然发的,还没回来吗?我先睡了。 回到石鼓路,于吉夫妇还在等他。上下两层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添了不少花花草草。 明早要去办理过户手续,佟芳告诉云山要准备些材料。云山建议房产过户给欣然就好,自己的名字加不加都没关系。于吉不肯,不管欣然以后怎样,他这个做父亲的一定要把眼下的事做完整。 “于叔佟姨,这套房产您买时花了多少钱?” “房产、小院加装修不到三十万,现在总价三十万出头。怎么啦?” “您没算镇角石跟镇宅石?” “哦,两块石头能值几个钱。” “一百万肯定能值。外面这块是货真价实的大翡翠,外面就一层薄皮儿,玉肉至少是冰种。屋里那块虽然小,皮也厚点,但是里头肯定是玻璃肉。”云山的话并未让准岳父母震惊。 “你怎么知道?前年弄来时,我找人看过的,就是普通石头。” “本来我不想说的,但是现在您要过户,我得跟您说一声,这两块无价之宝您得运回沪海。我和欣然很快就去旅行了,搁这里不安全。” “你弄开我看看,外头这块。”于吉很淡然,佟芳半信半疑的。 云山上前观察了一番,找到皮最薄的地方,右手发力一搓,丰盈的绿意一下子就透了出来。 “阿山,只知道你功夫好,不曾想你还是鉴宝人。叔叔我做了半辈子玉石买卖,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翠,还是缘份不够啊。我们不缺钱,就让它待在这里,只有你的品行能配得上它。” 于吉跟佟芳对视了一眼,佟芳也赞成。 “于叔佟姨,我们不会要的。眼下有件事,想请您二位给参谋参谋。”云山把冶金厅欲拍卖建材厂和采矿分厂的前因后果跟于吉详细说了一遍。 “钱不够?缺口多大?” “正想请您帮忙,您入股也行。” “不说两家话,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支持你,你就能成买卖。二百万够吗?” “用不了,借一百五十万就够了。” “后天我们回沪海,让佟姨汇到你折子上。我们想把云南的加工厂也过给你,等等,还有些琐事没了。” 云山哪里肯要,有些东西得了不能心安,还是不要的好。 16日上午,四口人去房产局办了过户手续,中午在‘肯得基’尝鲜,吃了顿洋快餐,味道还怪好。顺带着参观了夫子庙的崭新环境。白姐、翠花见了于大记者,纷纷亲热地围向前嘘寒问暖,人家马上就是老板娘了,自然要打好关系。 下午,云山带欣然去了金陵日报社办病假手续,全程伴随,完全是暖男形象。倪赞歌非常不舍,非拉着欣然拍了几张合照才放行。 晚上,云山带着神采奕奕的欣然去山西路军人俱乐部玩了一个多小时,在楼下跳了二十分钟的四步国标,在楼上看人家滑冰看了四十分钟。云山看到怀里的欣然无限向往,究竟没敢让她踏上寒冷的冰面。于吉夫妇带着几个随从也一路跟随,春风送暖的天气里,说说笑笑着别样美好。 “亲爱的,为啥你总背着这个旅行包呀?放在车里不好吗,背着怪累的。”回到石鼓路的欣然见云山又往楼上拿包。 云山附耳道:“一个杵,一个臼,就像我和你,不能分离。” “对不起亲爱的,害你独守空房这么久。今晚让你伺候本公主如何?” “如何伺候?竟不太记得了,还需殿下提示一二。” “去你的!感觉这里有些胀呢,还能发育?” “那咋不能?春天来了嘛” 次日,云山指挥众随从把镇角石给装上车。于吉佟芳和女儿在楼前小院里拍了很多合影,佟芳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嘱咐女儿保重,安全回沪过生日后,才恋恋不舍地告别。 下午两点,云山开桑塔纳载着欣然来到花桥市场,霍然再见于欣然,竟有些羞赧,客客气气地领着他们上了楼。果然,孔祥云的话与董明暄的话大致相似,不过孔祥云给云山带来了一份复印的评估材料,并悄悄告诉他起拍价定为一百八十万,保证金为六十万。她的 这个帮忙也相当珍贵,云山送孔祥云两串水晶手链,当然有一串是送她老公的。 18号一早,云山带欣然前去冶金厅办理竞拍相关手续。 第104章 吴月莫非还能走上仕途? 参与竞拍的企业和个人并不多,有七家企业和五个个人。副厅长霍文盛和副书记李清晨及工程处的岳龙江处长带一名秘书,在会议室接待了这帮金主们。 蓝天集团采矿分公司的矿工也组团竞标来了,原本不允许内部人员参与的,在两会精神指导下,扩大了引入范围,矿工们闻讯十分激动,联合了相当一部分集团基层职工,推出竞标代表来到了冶金厅,与大多数企业主光鲜亮丽的打扮不同,矿工代表是穿着工作服来的。 然而保证金数字之大,显然超出了他的预判,云山领过资料,缴了钱之后,那位姓宋的代表还在与等候在楼下的工友磋商着。 因为于吉佟芳在家里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保姆,云山先将欣然送回了家,自己则回到夫子庙。长时间不在店里,马上又要出发,有必要给大家开个会,一是稳定一下军心,二是让大家对未来有信心。当然还要打电话给干爹干娘通个气,他有些担心,担心干娘未必欢迎欣然。 拿到奖金的店员们脸上都有着满足的笑容,除了宋娜娜,开过会后,云山把娜娜叫到店外问怎么回事。 “娜娜,你一向乐呵呵的,今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出啥事了吗?” “老板,我能跟你借些钱吗?”娜娜声若蚊蚋。 “借多少?” “三万。” “怎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云山有点诧异,三万不是小数字,不是家里出事,她一个女孩子用不了这么多钱。 “家里没事,是我爸爸说他在冶金厅投标要交保证金,还缺几万块钱,我也不懂投标是啥意思,他实在筹不到了,把我昨天的奖金都要走了。我爸说如果竞不上的话,不用一个月这笔钱就能退回来,竞上的话,他们就卖一部分股份,反正,不用一个月钱就能还上。” “哦,你爸叫什么名字?在蓝天集团哪个公司上班?” “他叫宋宁生,是建材厂的技术员,因为脾气不太好,得罪了一些人,总是提不了干。但是建材厂是他带着徒弟一手建起来的,不想落到不懂行的手里,所以他才联合了一些同事朋友,想争一争。” “三万够吗?” “够了,他说大家都凑凑,自己得带头。” “跟你爸说,如果竞上了,股份可以卖给我,我们合作,把建材厂给它搞活。这三万你拿着,就说是同事们凑的,赶紧送去。”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我保证,我爸要还不上,我给你打工五年还账!” “行,快去。叫满仓哥跟你一块去,路上别丢了。” “哎!” 电话打到兰陵农业局,云山并没有把欣然已染重病的事告诉干娘,只说来开春了来旅游。干娘也没有说别的,除了表示欢迎外,还说桃花涧已经种上一万棵果树了,她亲自带了技术人员去指导观摩的,村里一位姓吴的女干部非常有能力,除了组织人手种植浇灌外,还将果树二次承包了出去。后来一打听,还是吴刚的妹妹,而且是党员,她有意培养她一下,毕竟从市到县都缺女干部。 云山心下感激之余,也是非常意外,莫非吴月还能走上仕途? 第105章 一路向北 很久没有打电话到村部了,没有想象中的尴尬,也没有久未联系的生疏。 “村里有人已经收到金陵的汇款,这青黄不接的时候钱金贵,自家用不了的也得借出去。你找的活很靠谱,就是功劳却成我的了,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吴月的声音里有了些女干部的爽利。 “功劳成你的了,怎么讲?”云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又不知道你是谁,就知道是跟我跟我哥做过生意的人。呶,我这三天两头的收礼,有来报恩答谢的,还有来打听你那还要不要人的,弄得我比兰村长还忙。” “现在不好说,不过我估计还得要人,确定了再告诉你。这阵子辛苦你了,真没想到你动作那么麻利,那么一片地都种上了。没少花钱?” “你都知道了?我经常不在村部,你打电话也接不着。哦对,是听你干娘说的?她那么大的干部还带技术员来过两趟。” “嗯,干娘夸你能干,说要培养你呢,我看她不是开玩笑。” “嗨!树苗都是你干爹找的,不用我花钱,也不用自已动手,就我现在这借来的声望人气,喇叭里一吆喝,用上学人的话讲,叫‘一呼百应’,本来要半个月的活儿,十天就完成了,我辛苦啥?都承包出去了,也不用付工钱,小山爷爷还承包了五十棵嘞。” “吴月乡村好干部,组织一定要培养!戒骄戒躁好好干,先弄个村长当当?”云山玩笑道。 “怎么,不让我上金陵了?我就说男人心变得快嘛!” “谁不来是小狗!过两天就回去把你绑来,我这里也缺干部。”云山虚张声势。 “你回你的,兰村长全部甩手了,我三天两头开会学习两会精神,真没时间陪你。我连正式党员还不是,当啥村长,知道你有路子,别乱插手哈。” “跟你讲理,你耍无赖,跟你耍无赖,你又跟我讲理。你也变了。” “好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村部得关门了,挂了,云山。” 先跟学校再次请了假,又跟诸老一一道别,孙老、吕老已经从儿子家回来了,过几天也准备旅游去。吕奶奶说,孙爷爷要参加个大学同学聚会和民革元老会,四月底回金陵,到时你们爷几个一定得喝点儿,不然得天天唠叨。 林老要求云山五一之前必须交两篇作文,逾期不交将考虑将他开除出作协,云山欣然接受,转手将任务分解给了两个大学生,说写得好有奖金。 云山中午与大家一起吃的饭。饭后,翠花问云山难道没感觉到陈克复的行为很奇怪吗? 云山将翠花拉到一边道,“你知道陈克复最近为啥不来了?警察在抓他呢,说不定已经抓到了,他参与贩毒了。” “贩毒?贩什么毒?就是电视上说的海洛因吗?难道那些石头” “他用支票买我们的东西,没让你开票?又拿现金给你,让你通过公户打款到云南的公司,造成我们从云南订货,他又从我们这里买货的假象,这样把我们拉下水,把自已搞成无辜的下游,警察拿走的那些石头里面是空心的,装的就是毒品。” “我的老天爷,看他又斯文又大方,哪知道一肚子坏水!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还想拉人下水。以后再也不把咱户头给别人使了。不过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你不是在沪海的吗?” “账户确实是不能借给别人用的,不过你做得对,事先问过我,事后还打传呼给我留下了证据。我当时在云南,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警察就在我身边呢,你知道是什么警察吗?” “不知道。你怎么去云南啦?” “是国家安全部门的,我的好兄弟,不然我铁定进了陈克复的圈套了。为啥去云南,一言难尽,以后再说。对了,你在江宁买的是什么铺子?” “嘿嘿,虽然离马路远,但是我那个更好租,是卖早点的,小姨说他家生意可好了。得谢谢你跟小姨呢!” “等我回来,请我吃胡辣汤哈,我现在就觉得那东西好喝。” “这个容易。不过,老弟你究竟是咋寻思的,这会儿带于记者见亲人,是准备结婚了还是于记者已经那啥了?” “准备结婚。啥那啥?” “哎呀,有了嘛!” “不是,身体总不见好,带她出门溜溜。” “怪不得还要去京城。你放心,店里有我们在,保证不出纰漏。” 云山不敢多耽搁,跟翠花聊过又回头跟大家一一打了招呼,便开车匆匆回到石鼓路。 保姆李红一见面就急道,“云先生,小姐不舒服呢,饭没吃就躺下了,您快去看看。” “因为啥不舒服?旅行包呢?”云山心里一慌。 “上午按您的吩咐,放进衣帽间里了。” 难道超出5米都感应不到了吗?云山的心真慌了。 蹑手蹑脚地上到二楼,无声无息地进了房间。欣然脸朝里正瑟缩在大红被子里,似乎在忍着疼,又像在痛哭,被子不停地抖着。云山从衣帽间里轻轻提出旅行包,放进自己一侧的床头柜里,又轻轻放下盖子,即便这样,欣然仍然没有察觉到。 云山轻轻退到楼下,进了厨房,春节时给母亲买的补气食材还有,他要给欣然熬点粥,明早就出发,身体不能垮。 半小时后,云山让李红看着灶,再过半个小时叫他。自己又轻轻上楼,欣然似已昏迷,脸色潮红,眼角还挂着一滴泪珠。云山知道那种潮红是虚极的表象,他将手搓热,伸进被子里,被子里都是潮的,轻轻握住她的手,暗暗运气,希望能将自已的能量传给她。 欣然的手抓得异常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施救的手。她的呼吸突然沉重,嘴里还用上海话急促咕哝道,“亲爱的,抓住我!我不要死,我想再活一年,生个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她的手扣得更紧了,指甲都陷进云山的肉里,十几分钟后,欣然许是抓累了,也许是身体舒服了些,紧箍的手指缓缓放松,大大地出了一口气,像元神归位一样,脸上多了些往日神采,慢慢睡了。 云山静静地看着欣然的脸,仿佛就在昨天,欣然还在叫着世兄,为他出谋划策:订阅杂志、饥饿营销、炒热书法;为他洗衣做饭、陪他开车兜风,怎么转眼就成了病入膏肓的人?他一次次地以为这不是真的,一觉醒来就会回到过去,然而现在似乎骗不下去了。 李红上楼的声音传来,云山轻轻下床,来到门外,示意自己已经知道,让李红将灶火关掉即可。 打开床头柜,轻轻拉开旅行包的拉链,玉杵臼还在闪烁,只不过无力而缓慢。老天,你怎能这样残酷?! 欣然醒来时已经红日西坠,屋外仍旧暖和,屋里却渐生凉意,李红点燃了壁炉,做了两个可口的凉菜,连同龙眼红枣粥一起端到了二楼。欣然似乎已经忘记了午后的苦痛,乐呵呵地跟云山讨论起明天的行车路线,要欣赏的景点,她想先走广陵,再到海州的海边去看看,经岚山奔兰陵。让云山带上相机,带足胶卷和电池。还有零食。 晚上,完成采购回家的云山去洗澡时,见欣然则一个人在书房里痴痴地坐着。可能是感觉到不舒服了,才搁下笔出来,跟李红闲聊几句才回到房间。 十九号一早,云山开着桑塔纳带着欣然先去见于爷爷面辞,才转上大道一路向北。 后视镜里,欣然的头发已经扎起,精致的小脸上晕着淡淡的胭脂,唇上涂着浅浅的唇膏,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不断向后的风景,轻飏的柳枝,绚烂的玉兰,东方初升的太阳,雄伟的长江大桥,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朝阳隔过车窗时而洒向她柔顺的头发,时而洒向她小巧的唇鼻,圣洁绝美! 先去广陵,欣然说只在诗里读过她,想走近点看看,感受烟花三月的瘦西湖,还有风味绝佳的早茶。 一张张照片记录下她的笑容、哀婉和眷恋,云山明显感觉到欣然的自然和矜持已经力不从心了。 第106章 路过高邮湖 广陵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色香味俱佳,欣然强迫自己吃了一些,她不想让云山有太重的负担。 饭后喝了半晌茶才回到车上。欣然的精神反而见好,云山的旅行包就在后挡风玻璃下,她躺在后座上,看向旅行包。 “亲爱的,为啥我总能看到这个包?里头还是那个杵和臼?” “对呀,这是咱家最重要的宝贝。传说是王羲之家的爱物儿,上面有‘王府’跟‘永和九年’的字样呢。我曾遇到一个高僧,他说这宝贝是昆仑青玉王所制,玉里涵着千古文韵,对身体大有有裨益,所以到沪海时我就一直带着它。你还没细看过,你拿出来玩玩。” “我想坐到副驾上,离你近些。你帮我拿出来,我好好欣赏一下咱家的宝贝。”欣然强调了下咱家。 云山靠边停车,把欣然抱到副驾上,然后把玉杵臼拿出放进她怀里,他清楚地看到,玉杵闪了一下。 “有静电吗?我怎么感觉这个玉杵闪了一下?”欣然惊讶道。 “可能是摩擦生电,你的皮草跟玉杵擦了一下。”云山没敢说那玄而又玄的事实,关门回到驾驶座。 “呀!真的是晶莹剔透,不对,里头好像有些杂质。这玉杵看上去有点,你说,这么大的青玉为什么做成这种没啥实用价值的物件呢?” “过去是有大用处的。你知道,王家在东晋是举足轻重的富贵人家,昆仑青玉王用来捣药,想来药效应该更好?” “对了,王羲之也是兰陵人?你们还是老乡呢,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家乡还有没有后人?” “我祖上是湖州人,后迁居兰陵,他老人家祖居兰陵,迁居会稽,还真是老乡。” “云山!这玉杵里不是杂质,好像是座山嘞,你看看!”拿着玉杵的欣然,精神似乎恢复正常了。 云山靠边停车,对着光线一照,我的老天!这里头不是云崖峰吗?早已经消失于地下的云崖峰!早咋没发现? “世兄,还得是你!我看这就是云崖山,我就是被关进这座山的山洞里三年!太像了,不过那场泥石流过后,这座山就下沉了,只剩下一个峰顶,我们后天能到那里,到时你对照着看看。” “这么神奇?我说怎么一靠近它,身体就感觉到舒服,原来它是用来捣药的。亲爱的,你说它会不会是一把钥匙,进入那个山洞的钥匙?哈哈,怎么有点童话小说?” 欣然的话却触动了云山,他慢慢踱回驾驶室,去年从山洞爬出的景象又浮现在眼前。或许是钥匙也未可知呢? 高邮通往淮阴的路坑坑洼洼,欣然抱着玉杵竟然被颠睡了,云山不敢开快,缓缓行驶在波光粼粼的高邮湖畔,摇下车窗,暖暖的风吹送来芦苇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没有讨厌的蚊虫,处处是觅窝产蛋的野鸭,公鸭呱呱地叫着,凶悍地守卫着自已的领地,偶尔还要跟邻居干上一架。 落霞与孤鹜飞和与群鹜飞孰美?不重要,这生机勃勃的天气,生机勃发的地方,令人心动情动魂动。云山拐进湖间小路,停车静赏。欣然的手一点儿也不凉,脉搏里仿佛有些柔韧的跳动。山神保佑,苟芒保佑,让她活下来,她才二十几岁!云山的眼睛酸了很久,两滴热泪落到欣然的脸上。 “亲爱的,你怎么哭了?”欣然突然睁开眼睛,伸手为云山拭下眼泪。 “没哭,眼睛进蚊子了。你再帮我揉一下,蚊子就出来了。” “我看你没怀好意呢,到底想让我揉什么?青玉杵?”欣然的眼神能勾魂儿。 云山摇上车窗,下车把欣然抱到后座,疯狂地亲吻,欣然热烈回应,一只手还不忘揉揉玉杵,车里的空气更加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山起身,他看到远远的有一束手电的光照过来。 “亲爱的,起来,有人走过来了。”云山边说边轻柔地给于欣然套衣裳。 “起不来,我饿了,想喝鱼汤。”声音无比慵懒。 “说不定就是渔家,喝鱼汤还不容易。”云山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打开了远光灯,却是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男孩手拿鱼叉背负鱼篓,女孩右手提着野鸭,左手拿着手电。汽车的远光灯照得他们用胳膊遮着眼睛。 “干么事的呀?天黑了还在湖边,不怕水怪出来叼你?”那男孩倒是胆大,避着灯光走近云山,云山能看出他拿鱼叉的手握得发白。 “你好小兄弟,我们开车走到这里困了,睡醒一觉又累又饿,你知道这哪有饭店吗?我们想买点吃的。”云山朝车里一指欣然。 看到了一个年轻女性,两个孩子放松了下来,男孩把鱼叉叉进路面,“大路十里之内没有饭店,这条小路向前一里是我家,上我家吃点,我爸妈在家。”男孩很豪爽地用大拇指指着自己。 “是哇,这里哪有饭店,上我家去吃。”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脸也是小麦色的,声音很轻柔。 “你是妹妹?”云山问女孩。 “我是姐姐,我们是一对双儿。”女孩有点腼腆。 云山背上旅行包,搀着于欣然,从后备箱拿出一盒扬州点心,跟着小姐弟向前走去。 这应该就是船上人家了,汉子叼着烟斗在小路上补网,婆娘在低矮的小房子前摘菜炖汤,香味飘出老远。 “爸、妈,有客人来呢!”这回是女娃先开的腔。 云山上前递过点心,解释说赶路错过饭店,想借宿一晚,吃点东西,并掏出二百块钱给俩孩子。 “小霞、小顺不能要人钱!妹子、大兄弟,吃个饭借个宿算什么,添双筷子的事,还能要钱,说出去让人笑话。你们不嫌弃屋子小、不卫生就行,来来,进屋坐。”炖汤的婆娘麻利地在围裙上擦手,把云山和欣然往屋里让,“当家的,来客人啦!” 男人停下活计,揣了烟斗,洗了把手,“莫嫌简陋,里头坐,两位是城里来的,咱这里景好,总有人来。咋称呼?”男子不过四十岁上下,却总躬着腰。 “我叫云山,我媳妇姓于,大哥您贵姓?” “免贵免贵,我姓冒,叫我老冒就行了。小老弟,我这散酒是湖边酒厂酿的,虽说度数高,它干净,咱就喝这个咋样?” “呆子,你跟这大兄弟喝白酒行,这娇滴滴的妹子也能喝白酒?霞,去船上拿桂花酿,咱陪这个姐姐喝甜酒。” “不瞒大哥和大嫂,我就爱喝这种自酿的酒,比商场里卖的那个不知好多少。大哥你这腰?” “上船的毛病,水里湿气重,都害腰疼,好几年啦!叫小老弟笑话了。” “冒大哥哪里话,我是个医生,见不得人生病,你等等,我有针。”说罢从旅行包里取出针箱,叫女人拿开水来烫过消毒。 欣然陪冒家夫妻唠嗑,显摆自家男人医术高明,在金陵救过好几个大人物,但冒家夫妻始终将信将疑,神情里分明是:就算生下来就行医,也没二十年呀。 然而半个小时后,冒家大嫂眼瞅着自家男人挺直了腰杆,手叉着腰转了好几圈,不禁喜上眉梢 船上人家热情好客,酒菜汤都是现成的。别看泥鳅看上去没个卖相,熬出的浓汤却雪白鲜香;翠绿的野鸭蛋,一刀切开,金色的蛋黄油流一碟子;蒿子杆炒水晶肉片也令人垂涎欲滴。 早就饥肠辘辘的欣然喝了两大碗泥鳅汤,就着一块咸鸭蛋跟一勺蒿子杆吃了半碗米饭,连桂花米酒也干了一碗,她从没这么‘豪爽’地吃喝过,加上身体本来就弱,喝完就醉了。冒家嫂子拿出崭新的被褥给铺好,扶她上床先歇息了。 云山则陪汉子足足喝了一瓶白酒才推说不胜酒力下了桌。老冒腰不疼了,心里痛快,自个又喝了小半斤才扶着儿子小顺上船睡觉去了。 “大哥哥,你把汽车开过来,离得太远被人碰了都不知道。”女孩提醒云山。 云山非常喜欢这偶遇的淳朴一家,再次拿出二百块钱给冒家嫂子,说给小孩买文具,仍然被拒绝了,婆娘嘱咐早点休息便也回船上了。 可能因为换了地方,欣然睡得并不沉,跟云山喃喃 说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又朴素,下辈子不想住城市里。 “何须等下辈子,现在就成。你听,湖水拍打堤岸声,水鸟啼鸣声,外面能看到满天星斗呢。要不,在这里多住两天?” “桃花涧要是也这样,不如到桃花涧去住,我想看看云崖峰到底是啥样?” “听你的。桃花涧的桃花应该开了,新栽了一万棵果树呢,比这里还美!” “嗯,我带了好多衣服,你帮我照相,要照好多,好多” 第107章 今晚过的也不错 一路向北。 一望无际的水,满眼的绿;无拘无束的风,自由的人。 公路上没几辆车,也没有多少行人。欣然拿出一个随身听,和着伴奏带,罕见地唱起流行歌曲,声音凄婉哀伤,云山完全沉浸其中: 乌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 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 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 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 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 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 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 是我的哀愁。 孤单单的身影后 寂寥的心情, 永远无怨的是我的双眼。 “嗨,好听吗,亲爱的?怎么了你?” “好听,真好听!”云山吸了下鼻子。 “很少听到你唱歌,想学吗?看你有笛子有吉他,也没见你演奏过。” 云山把车拐进一条满是桃花、杏花的乡间小路。 “欣然教我!教我我就吹笛子给你听。” “好嘞,眼睛怎么都红了,听歌听的?小伙子别太善感啰。” “有蚊子。这是什么歌?” “罗大佑的恋曲,来!我教你!” 于是,在一道碧绿的田畦里,一对漂亮得不像话的青年男女背靠着背,坐在一棵开满粉色花的杏树下,你一句我一句、你一首我一首地唱着时下最流行的歌: “一个人可以爱多久,心痛到哪里才是尽头。花瓣雨像我的情衷,誓言怎样说才不会错?拥抱到天明算不算多?花瓣雨飘落在我身后,花瓣雨就像你牵绊着我,失去了你只会在风中坠落” 唱着唱着,女孩失声痛哭,男孩抱着她也痛哭。没人看到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彼此之外的世界。花儿盛开,蝴蝶飞过,不时有云彩遮住太阳,不时有暖风吹落粉色花瓣 女孩换了磁带,这回是迪士高舞曲,她又拉起男孩跳舞,直跳到大汗淋漓,跳到仰天大笑,跳到随身听的电池耗尽终于在男孩的怀里睡去。 回到车里,云山擦干眼泪,给随身听换上电池,他已经不敢再看玉杵臼的状态了。接着赶路,过淮阴,往海州方向进发,欣然要看海,路就绕远了。 红日在后视镜里缓缓下坠,桑塔纳在涟水县加过油后,在昏暗的路灯下向灌南飞驰。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小麦拔节时特有的香气非常醒神,云山真希望就这样一路开下去,在他眼中,白天黑夜的区分并不明显,徜徉在麦田间的公路上,不要尽头,只要希望,希望她不要睡醒,希望她醒后一路歌舞。 这段路程的漫长差点让云山以为自己的心意感动了上苍,允准他一直开下去。直到他看到仪表盘上的油箱少了一格又一格,而写着灌南县、新安镇字样的广告灯箱出现在他的右手边。摇下车窗,呕呀嘲哳的方言传进车里,当然还有凉粉和烧鸡的香气。 云山在县政府旁的招待所门口缓缓停车,这里宽敞些。他下车活动了下腰腿,把车窗闪了点缝,然后锁上车门,向路边摊走去。八九点了还在营业,是夜市吗? 循着香气,云山来到五十米外一家利落的店前,它家有个装到平板车上的玻璃橱窗,在电棒的强光照射下,凉粉、藕片、牛肉片、烧鸡显得干净而诱人,矮个子摊主则站在平板车后,看不太清脸面。 问过价,云山要半个烧鸡,其他三样各要半斤,他掏出二十块钱要付账,摊主嘿嘿一声,说不够,要二百,刚才说的价格是按两算的,不论斤。云山知道是碰到宰客的了,没有心情跟对方掰扯,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钱包,拈出两张百元大钞甩了过去。摊主收了钱,嘿嘿再一笑,说鸡要整只卖,菜要论斤约,至少还得付二百。 云山笑了,满腔的愁苦一下子化为无边的愤怒,他也不答话,左手将平板车推到一边,右手要抓摊主的领口,摊主嘿嘿又一声冷笑,右手一晃,切肉的刀子就攮向云山左大腿,云山个子高,见势右手抓向对方头发,把他摁在当场,摊主的刀就是够不着他肚子和腿。 恼羞成怒的摊主大喊,“都出来,乃逼的这个客还怪狠!”喊话同时右手的刀就向上扎来。云山看他架势,知道不是头回干这种恶事,那么锋利的刀就敢到处划,这心理素质不一般。不再跟他纠缠,右手抓他头发一压一甩,那货就滚到五米外了,店里走出三个黝黑汉子,看上去又壮又硬,云山根本不给他们指手画脚装逼的机会,抢上前就是一个旋风踢,风衣下摆归位后,三个黑汉子也倒在了地上,惨嚎不止。 云山并没罢休,有想出恶气的冲动,又一把提起先前那个矮子,一顿老拳轰在他面门上,把他鼻子打塌,四五个门牙打掉,才一脚把人踢飞。后出来的三个汉子还没来及起身,云山上前对三人的肚子各狠踢了一脚,看他们蜷缩在那里干呕才解了恨。这些东西着实可恨,跟抢劫犯没啥区别,打他们没一点心理负担。 矮子摊主见那难搞的青年又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吓得七魂不见六魄,爬起来要跑。云山本打算拿回自己的钱就饶了他,见他想溜,又上火了,跳起蹬在他后背上,给他个机会啃春泥,然后拣起地上的刀,又一脚踢他翻过来,脸冲上。 “再‘嘿嘿’一个,还准备要多少钱?” 那黑矮子估计从来没向别人服过软,见几分钟前还任自己予取予求的外地雏儿突然如凶神恶煞一般,像捏面团一样折磨自己,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可能压根儿他就没想到在自己的地盘还能翻船,呼哧呼哧喘了半天,头扭到一旁,一个屁也不肯放。 云山见他敢不理自己,心中的恶被激发出来,拿刀就想废他的手,听旁边有人喊了起来,“杀人啦!杀人啦!”, 一语惊醒梦中人,云山迅速将刀塞回摊主的手里,取回自己的二百元钱,换了几个方向回到招待所门口。 开车门时,欣然懵然醒了,“亲爱的这是哪里,天都黑了吗?” “晚上九点多了,这里是灌南,淮阴的最北边。饿了没?” “还真有点饿了,这是招待所?咱进去问问。” “你先等下,我来问问。”云山心想自己够傻,为啥不先进招待所问呢,白惹了场风波。 果然,招待所里不光有空房间,还有自己的厨房餐厅,就算本地有名的吃食,也应有尽有。服务员提醒这么豪华的轿车还是停进院里为好,毕竟外头手欠的人多,云山依言。想起昨晚高邮湖畔善良的船上人家,云山对灌南这个地方一点好感都没有。 住进房间,洗过手脸,欣然还沉浸在上午杏花树下唱歌跳舞的情绪里,有繁华落幕的伤怀,无力回天的哀怨。 云山怕她自怨自艾,岔开话道:“四年前,我跟我妹妹在桃花河边的杏花树下吹笛子,结果把狼引来了?” “你妹妹?你还有妹妹?” “我干爹干娘的女儿,叫云岚。” “桃花涧有狼?太可怕了,那你们后来呢?” “当时我刚学会几首曲子,晚饭后沿着河往上游走,去消食。好像是清明的前一天,山上杏花开得晚,我在树下吹一首叫《思乡曲》的曲子,杏花落了大黄满头都是。” “哇,名曲呀!四年前就会吗?” “当时才学会不久,我正吹得起劲,大黄呲牙站了起来,来了两头狼,那眼睛绿油油的,把我俩吓坏了。” “后来呢,是大黄赶跑了它们?”欣然代入了情境。 “两头狼对两个人一只狗,它们也犹豫要不要进攻,我们慢慢后退,它们便一直尾随寻找机会,后来离村近了,大黄汪汪一叫,全村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狼就跑了。” “还好有惊无险,狼这种东西看上去又阴险又凶恶。现在那里不会还有?” “现在几乎看不到了,而且,说来也怪,狼见了我都躲着走。”云山两手一摊,无奈的样子。 “哈哈吹牛,不过,可能因为你是更大的狼!” “更大的狼是什么狼?”云山佯作不知。 欣然趴在耳边道:“se狼,哈哈哈哈。” “中伤亲夫,我哪里se啦,冤枉我!”云山上下其手,挠得欣然痒得哈哈笑个不停。 “吃饭吃饭啦,别挠了,喘不上气儿啦!” 听到外头有敲门声,云山住手开门,果然是楼下服务员送来了饭菜,三菜一汤,清炒藕片、蛙鱼、干切熏肉片和泥鳅汤,汤是欣然特意点的,没吃菜就舀了半碗喝,比昨晚的还是差点意思,不过藕片和蛙鱼真不错,欣然连呼好吃。 蛙鱼不是蛙,也不是鱼,而是先把绿豆淀粉用漏勺氽入开水成蝌蚪的模样,熟后捞出,用萝卜干、花生碎、甜油香醋辣椒面凉拌而成的开胃凉菜。 见欣然嘴唇辣得红通通的,仍然呼哧呼哧的还要,云山受到感染,拿勺跟她抢了起来,直到自己也辣得不行才罢休,食欲大振后,其它的菜也被一扫而空。 “怎么办?这么晚了肚子吃得这么撑,我辟谷半年,一朝前功尽弃!于欣然,你赔我的道行!” “哼哼,道行我赔不了你,不过我可以陪你运动。嘿嘿!” 云山很欣慰,今晚欣然过的也不错。 第108章 天公作美 3月21号,阴天,有风,温度比昨天下降了十几度。 从灌南到海州湾还有一百多公里,越往北会越冷。 云山早早结过账,把全副武装的欣然抱到车上。车上有被褥和枕头,又打开空调暖风,睡觉倒也不难受。二十多万的轿车质量就是好,说真皮座椅就是真皮的,说无毒填充物就是无毒的,货真价实、宽敞大气、防尘隔音。 七点半出发,到达海州湾九点半。路上大部分时间欣然都在睡觉,可能是因为昨晚运动得有点晚,累的。不过状态不错,小脸红朴朴的,偶尔会问声‘亲爱的到哪里了’。作为一个偏财经的文艺青年,在沪海居住多年,却一直没有实现‘和暖暖的人一起,吹暖暖的风看蓝蓝的海’的愿望,现在有了暖人,看海便成了执念。对了,那个年代暖男还是褒义词。 “亲爱的,有点冷哎,海边风更大。要不我们中午再去?暖和点也好拍照。” “要不把车开到海边,我们坐在车里看。拍不拍照再说。”欣然显然有点不甘心。 车在云台山下驶向海边,“‘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这可是仙山,五百年前还在海里,如今我们从仙山脚下过,或许能得些仙气呢。”云山道。 “苏东坡的诗说理太多,可能终归是心有不平之气,把仙山给说俗了。还是李白的诗更像诗,‘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本来说的是俗事,虽然悲伤,却写得仙气飘飘。”说到文学,是欣然的强项。 “你说得对!东坡是佛,李白是仙,一个说禅理,一个道云烟。说道都不错,其实未登山。” “哈哈,说得透彻,两个老头压根就没来过,苍梧蓬莱的话个大概,拿仙山作幌子,说自已的那点俗事。咱们虽然是俗人,但咱们亲脚来过,就超过他们了。老弟,年龄不大,东西不少嘛!” “我警告你,你这说话语气有唐店长的风格哈。诶,前面是海堤了,看!雾气腾腾的海面!” “云山,我怎么感觉那个海面比海堤要高呢?” “这问题我会,嘿嘿,两个原因,一是地球是个球,表面有微小的曲率,所以水面其实是微微隆起的” “另一个是因为来潮了,浪比较高?”欣然自己是沪旦大学的,虽然是文科,总不能一点不知道,所以就诌了一个,那会国内还没有互联网,更没有各种搜索引擎,否则查查就知道,这不是原因之一。 但对云山来讲,现在欣然说的话句句都对。“说的对,后头有风推着浪,可不就高吗。” “猜对了?那为什么明明有风,海面还是雾腾腾的呢?” 这个云山也不知道,但是话不能掉地上,于是煞有介事的说,“我猜是有龙出没,风从虎,云从龙嘛!” “刚才讲得还挺科学,怎么又说起神话了,哪有龙这种神物?再说,海面是雾又不是云。” “那你说什么原因?” “我也说不清,跟气压什么的有关系,反正没有龙什么事。诶,出太阳了!出太阳啦,云山!”欣然高兴得像一个月没见过太阳的芬兰人。 “看,我说有龙出没嘛,知道我家于欣然要看暖暖的蓝海,就收了风云。等几分钟,等暖和点再照相。” “亲爱的,我等不及了,趁有太阳,快帮我照!” 云山打开后备箱,把她的大箱子拿上后座,让她自己挑衣服,自己则拿出相机换电池,换胶卷并作标记。见她穿着长裙出来,忙给她披上棉衣。 天公作美,暖阳乍现,其实气温并没有回升多少,十几分钟后,太阳又躲进厚厚的云层,海面又变得雾气腾腾。但是十几分钟也够用了,云山解锁各种专业姿势,或蹲,或趴,或劈叉,耐心地回应欣然的每一个要求,多角度留下她的美,见天空快速阴暗下来,他立刻收工把欣然抱回车里,打火开空调,抱着她焐了好一阵子,才驾车沿着海堤缓缓开动。 潮水渐涨,天空的黑云越来越低,渐渐云水相接,天、地、水一片灰暗,唯有海浪拍打堤岸的声音清晰可闻,唯有浪花的雪白清晰可见。 “云山,我们走。我有点害怕。”欣然捧着一杯才从保温瓶中倒出的热水暖手,牙齿兀自在打颤。 “好,你先慢慢喝杯热水,车开快了拿不稳。我听说海边的石斑鱼汤最滋补鲜香,想喝不?我们往市里开。” “好” 陇海路自古繁华,三鲜渔港从来菜贵。一路打听,二人来到这个名满港城的海鲜酒楼,要了个雅间,先点一壶花果山云雾茶,女掌柜的睛明眼亮,见欣然一副冷呵呵的瑟缩模样,知道她受了寒,给灌了一个热水袋用干纱布包着递给好,“拿着焐肚子闺女,这个天看着暖和,说冷就冷,四月还下桃花雪嘞,慢讲还没到清明。可得注意保暖!” “大婶,我媳妇想喝碗热汤,这时候什么鱼汤最好?”云山问。 “着凉了,喝红枣姜丝鲍鱼汤、河豚豆腐汤,不腥又补还撵汗,最好了,不过等的时间长,得一个半小时,十二点包你媳妇能喝上。” “行,那这两种汤各来一份。汤好了,上一份黄鱼锅贴。” “小伙子,你疼媳妇我看出来了,不过你点这些吃不了哇,这是四个人的量,除非剩下的你带走。” “大婶,你正常做,到时给我们各上一半就成。钱我们照常付。”欣然道。 “咱吃多少,付多少。大婶只是给你们提个醒哈。” 热水袋暖烘烘的焐着肚子外头,云雾茶热腾腾的温着肠胃里头,云山把玉杵也放进她口袋里,不消半小时,欣然感觉暖流自下而上走到鼻尖,有细汗沁出,云山掏出从未用过的手帕给她擦拭。 “给我,哪有大男人给女人擦汗的。”欣然接过手帕,折好放进兜里。 “刚才大婶都看出来了,说我疼媳妇。” “臭贫。不过,这里的人像北方人,热情好客,感觉比灌南的要好,那里服务员说话都生硬。” “我看过地图,这里跟鲁西挨着,再向北一百公里就是岚山,然后一直向西就是兰陵了。所以说这里人是北方人也不错。” “那是不是快要到桃花涧了?” “闺女呀,桃花涧在花果山里,不远,开车四十分钟就到了。”女掌柜的亲自来续茶,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大婶,这里也有叫桃花涧的地方?不过我们去兰陵的桃花涧,不是这里的。” 女掌柜哈哈笑起来,让欣然喝茶别喝饱了,一会该没肚子喝汤了。 这是一顿犒赏唇齿肠胃丰盛大宴,汤主打一个鲜字,不腥、不腻,一个汤色如茶清亮,一个如乳醇白;黄鱼锅贴主打一个香字,鱼香饼脆 “吃饱啦,找个地方洗澡,热得身上都是汗。亲爱的,我迫不及待地想赶到桃花涧了。” 但是云山并不愿意那么快到达,冥冥中,他总觉得有什么宿命的东西在牵引着他俩,马不停蹄地往桃花涧赶。但是又停不下来,还要在27号欣然的生日之前赶到沪海,月底还有建材厂的事,时间上能否来得及去兰州和京城呢?欣然的身体又能坚持多久呢,这是个他不敢去触碰的问题。 第109章 再回桃花涧 沿着海滨公路一路向北,细雨如丝,时有不惧风雨的白色大鸟在车头盘旋。到岚山时天快黑了,欣然还在酣睡,云山不愿再耽搁,加满油后直接西拐奔莒南而去。 山路崎岖,莒南往兰陵的路真不好走,云山很担心轮胎万一被石头扎破可怎么办。好在路上并没有人和车,远光灯所照之外,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向死而生,说来容易,又有几人能做到?欣然要去的这几个地方,要么是云山生活过的、要么是云山最重要的人所在的地方,她要走进这些地方,成为这些它们的一部分,她走进云山的心里,成为最重要的人之一。 五个小时过去,过了沂河大桥,加油后略休息了二十分钟。又开了五个小时,凌晨五点半,天已大亮,云山直接干到了云崖村老宅,欣然仍然在睡。长时间的专注,云山这回真的累了,坐上副驾,他也睡了。 一夜的春雨,22号是个大晴天,桃花河的水涨了,两岸被雨水滋润了一天桃花、杏花的悄然绽放,甜甜的清香早早地在空气中弥漫。 小石闸早就被人打开了,虽然家家户户都有了小水井,但下游农田的灌溉仍然要靠桃花涧。 7点半,太阳升起的时候,吴月带前院二妞已经从桃花涧上下来了。她们是巡查果林的,树已经种下十来天了,有干死枯死的得统计出来,打电话找潘科长要苗,虽说已经承包出去,但是成活率得由发包人保证。 吴月轻松极了,这是跟二妞巡查的第三个早晨,一夜春雨解决了心事,果树都发芽成活了,有的还开出了粉白的小花。 一会回家骑自行车去镇上,又有新任务。开年后,县里布置下计划生育新目标、农田新技术推广到地头、新村新道路等工作,村里才有眉目,一个叫‘迎进来、送出去’的新任务又下达了,吴月去镇里就是去学习领会工作内容的。 开春后,老宅的人又多了起来,因为春节期间下河湾村又有不少小伙子结婚了,现在时兴结婚了就分家,老一辈无处可去,索性搬回老宅,修缮修缮又住了进去。还有那家里宅子多得住不完的,便把老宅暂借给临时需要房子的亲邻。于是,一辆漂亮的红色轿车进村这件事很快就传开了。 云山是被围观人的议论声吵醒的,睁开眼,看见一张抹得横一绺竖一道的孩子脸,正贴在车窗玻璃上往里看。云山轻轻一摇玻璃,‘花脸’嗷得一声退后,玻璃上留下脏兮兮的几道印子。 巷口有几个老人正严肃地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这个轿子没有五万下不来!撵上50个牛犊子。” “那是潘家的宅子?到底是当官的,城里有宅子,老家还能包地,一千亩嗷!” “不是潘家的宅子,好像是崖下小学云老师家的宅子。估计是卖了的,你看那房脊,才垒的” 云山有点慌,欣然怎么睡了这么久都没醒,摸了一下脉,脉缓且略弱,符合沉睡时普通人的脉象特点。把碧玉杵从她口袋摸出来看了看,已经暗淡无光了,好久才看到杵里有微弱的闪烁。 拿梳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云山下车,朝巷口看了眼,巷口的人们就散了。他懂山里人的性格,如果能够得上,他们多半会过来搭个讪,如果感觉够不上,他们也就是看个热闹便散了。看来自己有点脱离群众了。 屋檐下的桂花树和院角的细竹依然青枝绿叶,石榴树和刺槐也抽出嫩芽。云山步入院中,刷缸打水,生炉子烧水。去年刚从山里出来时,住在这里感觉非常舒服,但是如今发现太不方便了。没有煤气,自来水,做饭洗澡都不方便。 不过,屋里已经通电了,床上有了新被褥和垫子,自己房间里还多出衣柜、饭桌等简单家具,看来是吴月添置的。她知道自已把村后场的地也承包了,猜想自已以后必然会经常回来,所以把老宅子给打理了一下。这事村民们说不出啥,因为云崖村的老人都知道,云家那个少年曾经在她婚礼当天帮过大忙。 在院里拉起晾衣绳,把被褥垫子等晒起,屋里屋外打扫了一遍,云山忙了一身汗。 “我来猜一下,哪个是南爷爷的院子。嗯,应该是这个!那么东边那个就是梁爷爷的。对吗?”欣然边梳头发边在院里踱着,一副好奇宝宝模样。 “你醒啦,为啥这个是南爷爷的院子?” “大夫都严谨嘛,看那边的柴火堆码得多整齐,而且厨房也大,因为他时常要熬中药。对不对?” “没错,不愧是新闻工作者,观察细致。不过,住这里不太方便,你要是觉得不习惯,我们去镇上住客栈也行。反正开车快得很。”云山上前揽着欣然的肩膀。 “不不,就住这里,这个院子多好哇,有花有树、还有竹子,干净整洁,我很喜欢,不去镇上。” “这里厕所可是旱厕,虽然我会尽可能弄卫生些,但还是得提醒你。” “明白,我还会在意这个吗亲爱的?快带我进屋看看。” 云山的屋里只剩些家具了,大书桌上已经空空荡荡。但是床的里侧上方钉在山墙的挂钩还在。欣然像见了熟人一样,惊喜道,“这个挂钩样式跟你在夫子庙宿舍里的一样诶,曾经都挂了些啥?” “弯刀、弹弓、笛子、吉他,现在很长时间都没玩了,突然觉得像过了很多年似的。” “我能理解,就像三年半前我从沪海来到金陵时一样,再回去感觉像经历了一个世纪。” 云山把长条凳拿了出来,擦干净后让欣然坐下,把她的杯子跟毯子从车里拿出,换了水,“尝尝咱家的水,看看比金陵的自来水如何。”又把毯子给她围好。 欣然轻轻地啜了两口,“甜丝丝的,比一路上的水都好喝,比高邮湖冒大哥家的也好喝。桃花涧离这里远吗?” “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咱们先歇歇吃点东西再去。” “嗯,我们去买点菜,我来烧,你开了一夜的车,肯定累坏了。”欣然摸了摸云山的短胡茬。 “好嘞,你先喝水,一会咱们去下河湾买东西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能犒劳一下云崖村贵客的。”云山更想去桂花涧看看有什么稀罕野味,但是家里还要收拾,来回一趟要几个小时呢。 其实云山低估了下河湾‘农贸市场’的规模与品质,这里不仅有家养的鸡鸭鹅鱼,菜园里的菌菇时蔬,也有山里野生的鸡鸭狍兔,木耳石耳等名贵山货。 果然,当他搀欣然下车后,还是被市场货品的丰富惊了一下。别的不算稀罕,桃花河的鲫鱼跟鲢子必须要买,木耳石耳必须得吃,菠菜油菜正当时,带炖个狍子给欣然补补气,完美!当然,稻花香得买点,不为喝,就为给欣然介绍下它的光辉历史。 第110章 欣然去了 欣然走进一家门脸写有‘公用电话’字样的商店时,云山还在卖野味的铺子旁,等摊主把狍子宰割利落。等他大包小袋的装好,回头却没看到欣然。 把各色菜品酒肉放进后备箱后,云山又走进市场,转了两圈,终于看见那个不属于这里的纤细身影,站在一家商店门口正左顾右盼。他连忙跑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里面是几瓶调味品和纸巾之类。 “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吗?”云山拿手帕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没有,刚才给我妈打电话来着。走,上车再说。” 云山小心翼翼地给欣然开道,牵着手出菜场上了车。 “妈妈后悔不让我化疗了,她昨天去静安寺求过签,卦上说否极泰来,她跟爸爸还有爷爷商量想让我回去接着治。” “我听你的。哦对,我看看bb机,一直开车,都忘记看了。”云山掏出bb机,果然,有五六条新信息没看。 “其实,我身体的状况我自已清楚,要不是你赶到沪海,我恐怕早就死了。我跟妈妈说了,不回去,如果能死在路上或者死在这里,都将是我最好的归宿。 “在瑞金医院的那些天,不昏迷的时候我就扭头看向隔离栏的缺口,盼望着你会突然出现,盼呀盼呀,本来就要绝望了,你却来了,我激动得感觉像在梦里一样不真实,那天晚上见着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你,当然还有它,我才能活到现在。 “我已经想明白了,这几天,其实一直是它在支撑着我,从你的眼神里,我已经读懂,即便是它,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对吗?不然你不会连夜赶路。” “不是的欣然,我连夜赶路只是因为下雨天气冷,没地方玩。你知道,我平时不困又不饿。”云山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的理由很牵强。 “亲爱的,不用安慰我,我一点儿也不难过,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自从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后,我的身体就不太好,经常手脚冰凉,直到遇见你,是你将我焐暖。但是你遇到我并不是幸运,你不仅要为我伤心,还将因为我失去咱家最重要的宝贝。”欣然拉起云山的手轻轻地握着。 “不,亲爱的,你就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我不是安慰你,你听我说个故事。我有个秘密,谁都没告诉过,包括爷爷和飞哥。 “桃花涧的山洞是雁飞哥最早进去的,但是他没有去过那个地方。后来他当兵之后,我自己又带着火把进去了,那个地方是云崖山的腹地,是山的灵根所在,我叫它云崖之府。里面原本有一池温泉,池底铺满美玉,我每次在池里泡过之后,身体都会变得更轻,功夫也会变得更强,甚至书法也变得更好。最特别的是,我从此能识玉,其实只要是有灵性的石头,我都能感应到,这就是为啥我知道你家的镇角石是翡翠原石的原因。 “直到那次,从外婆家回村的第二天,我又到云崖之府泡温泉,洞里崖壁颤抖,山心吟唱不断,我拿着玉杵臼下池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觉醒来,已是三年之后,那一池温泉也快干涸了,美玉好像也不见了,出山后才知道云崖山走了蛟龙,云崖峰因此坠入地底,云崖之府也变换了位置。后来,我发现自已跟玉杵臼都有能量,我的身体也出奇得好。有一回我给孙老治病回到夫子庙,还用玉杵臼补充了一次能量。 “但是我出山的第二天,再回桃花涧,山洞的洞口就消失了,再也找不见。温泉池底那些美玉当然也就再没机会看到。这次赶回来,内心深处,我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跟你上去桃花涧的时候,奇迹会发生:云崖之府的洞口再次出现,我带你进去拿着玉杵臼泡温泉,你得到能量身体很快恢复!然后我再带你去兰州和京城,最后回沪海过生日,那该有多美!如今,希望就在眼前。” 欣然静静地听着这美好的‘童话’,窗外的人间烟火竟然变得不太真实了,她靠到云山身上,“是这样,怪不得你来金陵要做玉石生意,你也不怎么吃饭睡觉,身上有清泉的味道,竟然是这样的奇遇。谢谢你,亲爱的,吃完饭我跟你去桃花涧。” 回家先收了被褥,让欣然靠着休息。云山甩开膀子烧菜炖肉熬鱼汤,直到一点多,汤熟肉烂,又十分钟炒了个素菜,才喊起欣然。 从城市到山村,浑浊的空气变得细腻,精致的饭菜变得粗野,欣然的精神大有起色,略休息了几分钟,云山决定趁午后的暖和劲儿,先沿河向上去看看,欣然的体力未必能够。 桃花河边的人还不少,有踏青的学生,也有城里来野游的青年,小石闸那里还有垂钓的。云山背起旅行包,把相机交给欣然,叫她好好领略这春山花溪野趣。 他俩的出现,其实是让春光更加明媚,时光变得惊艳,就像那年云山见吴月在小石闸那里回头看他一样。有些小青年吹起了口哨,他们大多没有恶意,只是表达欣赏。 沿河没走一公里,欣然就累得不行了,云山轻轻把她托上后背,踏上山路,口哨声更响了。 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云山背着另一个女人,下山。今天他心中是有顾虑的,万一碰上怎么说?他想不出来。 欣然很轻,半个多小时后,云山来到了自己的领地。煦暖的阳光照在山谷里,果树林与竹林隔着涧水,竹林里的新竹已经长起来了,颜色深过老竹子,果树上的花骨朵密密麻麻,阳光充足的地方已有小小的花朵俏俏地开放,惹得蜂飞蝶舞。 可能因为昨天的雨,桃花溪宽阔了不少,有晚开的梅花杂在芦苇的黄叶里,给人早春的感觉。 “欣然,溪水里有时能捡到玉。” “我不要玉,我要鱼。亲爱的,你看,那么多小鱼,跟小蝌蚪似的!”若非身体虚弱,欣然可能就要跳到水里。 “不能下手,水凉!大鱼得到下游去捉,这里有点小鱼苗就不错了。” “这里真好,像桃花源,我来晚了。”欣然直起腰,深深地吸气。 “随时都能来,这块地还有村后的地都是我承包的。欣然,你看,那就是云崖峰,以前高入云霄,现在一人多高。” “就是说,那个山洞曾经在那个小高峰下面?那后来你从哪里出来的呢?” “跟我走,带你看看去,你把玉杵拿在手里。” 于欣然把玉杵拿在手里,玉臼在云山背上的旅行包里,二人经过亮堂地儿,进入竹林,鸟儿们可能已经不在这安家了,竹林里静悄悄的。云山记得他曾经出来的地方,但是如今这竹根处硬实得很,哪有一点点松软的迹象。把杵和臼放一起试试?云山欣然在竹林里捣鼓了一个钟头,也没有任何异象发生。看看天色将晚,气温渐降,只得悻悻而归。 晚上,欣然好奇云山怎么练习书法的,他便从爷爷房间找来秃笔旧纸残砚,写给她看并拍照;好奇云山怎么用弹弓,他就在漆黑的院子里用弹弓打死一只过街老鼠给她拍照;好奇天这么黑怎么上厕所,这回云山拿进来一个带盖的坛子放在床下,惹她咯咯地笑了半天,这回没拍。 翌日,晴好天气,云山早早起床到下河湾买来早餐。回来后练了会拳脚,欣然才醒,“这里好安静,我从来没有睡这么好过。”伸着懒腰起来刷牙。 云山有点好奇,玉杵里几乎不再闪烁,欣然的精神怎么还越发好了,难道桃花涧本身就是灵地,有疗愈功能?那今天在那待它一天岂不更好? 想到这里,便催欣然梳洗吃饭。 春风又一夜,桃花河两岸更加绚丽,而桃花涧万株果树林的花儿开得更加繁盛。云山带欣然进竹林里又试了一遭,没有动静。 沿着吴月弄的竹制编号牌,二人一路赏花,一路拍照,欣然似乎已经忘记了她此行的心愿,陶醉在无边的春光里。走进果林,云山看到了自己当年摘蘑菇、捉山鸡的地方,似乎方位也变了,不过那几棵大树仍在,俨然就是果林的中心地带。 “亲爱的,春色无边,吹个笛子,那曲《帕米尔的春天》正应景。” “那倒是,把狼招来你怕不怕?” “有你在,我啥都不怕。” 芳草如茵,两人背靠背席地而坐,云山简单试了试音,撮唇吐气,高亢嘹亮的曲调喷薄而出,桃李花瓣被震落,飘摇而下。时过境迁,再吹此曲时,换了人听,云山心中不禁感叹人生无常,再想到听曲的眼前人命将不久,不禁潸然泪下,本来欢快的曲子竟渐渐沉郁下来。一曲终了,云山意犹未尽,接着又吹《牧羊曲》,这个曲子清新自然,委婉动人,云山想起曾被她们称作李连杰,如今却已不是旧时模样了。 “欣然,好听吗?”云山笑问。 却无人回答,云山猛地回头,哪里还有人。 “欣然!” 只有回音,没有回应。那玉杵臼也不见了,难道,难道,山洞开过了?而欣然她,已经无声无息地掉下去了? 云山慌了,这怎么可能,自己跟她坐在一处,自己咋没掉下去?但是若非如此,又有什么声响能躲过自己的感知?他在方圆二十米的范围内飞奔了一圈,然而欣然已经杳无影踪。 第111章 相聚京城 “亲爱的,你在厨房里熬鱼汤,我在房间里给你写信。 到这之前,高邮湖畔的那夜、那天,最让我难忘,我们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一曲接一曲地跳舞,真爽呀! ‘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转过头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好听! 昨晚睡了很久,从海州一直到云崖村。我断断续续地做梦,把它们连起来,说给你听听? 你搀着我,沿着一条两岸都是桃花的河,走进一座山,山上有一片大竹林,隔着一条清澈的小溪,则是一大片桃林,桃花盛开,芳香四溢。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我一路拍着照,跟你走进桃花林。背靠背坐在草地上,你为我吹响那首《帕米尔的春天》,听着听着,笛声带我走进一条长长的山洞,山洞里乌黑乌黑的,但是正前方一直有一束火把。我绕过大大小小汩汩外溢的温泉,往里走呀走,又像是向下走,终于走出山洞,来到一个神秘的地方,洞口两侧是翠绿细长的兰叶,洞口正前方一道石梁把碧绿的温泉分成两池,左边的石壁上方不断有泉瀑倾入池中,石壁上长着开白花的油绿矮树,长长的根须垂入池水。 这里的香气好特别,有你身上的味道。池面微微有热汽氤氲,池底都是晶莹剔透的各色玉石,这就是你的蒙山新玉?我好喜欢这里,就脱了衣服,踏入池中,睡着了 亲爱的,这个梦境是不是很熟悉?我似乎知道了我的归宿,谢谢你! 除了跟妈妈通电话时的伤心,从早上到现在,身上一点儿也不疼,空气都是甜的,这就是人世最后的美好?不,还有鱼汤的香味和石耳狍子肉的香,哎呀,口水 云山,我应该回不到沪海了,再也看不见亲爱的爷爷和亲爱的外婆,见到他们替我问候,外婆爱吃甜食,越甜越好,爱喝红茶,越酽越好;爷爷爱吃坚果,每天都吃,爱喝白茶,代我买些给他们。爸爸现在慢慢收心了,见着他,你跟他说别在江湖上跑了,跟妈妈打理酒店安稳过日子就好。 等了二十几年,终于等到你,我要感谢上天的眷顾,感谢最亲爱的你!跟你一起度过的这几个月真好,相识相知相爱,如此完美! 不过,对你却是不公平的,我去之后若有知,不敢相像、不愿承受你的相思之苦,所以请你忘了我,快快乐乐地活着才是我最真诚的期望! 世兄,别了!” 一路向北,红色的桑塔纳经泰山,过黄河,走过鲁北冀东一望无际的平原。 欣然字迹娟秀的信就放在副驾上,仿佛人就坐在那儿,听着随身听,香气淡淡的。后座的毯子折得方方正正,枕头稳稳地放在上面。 云山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渐渐长长了的胡茬。27号要回到沪海,先去京城再折向兰州、然后从兰州走沪陕线回最经济,而且要日夜兼程。 “我的梦有一把锁,我的心是一条河,等待有人开启,有人穿越。你的唇是那么热,你的吻是那么甜,仿佛前生相识,今生再见”童安格的歌天然的忧郁、唯美,从欣然粉色的随身听里悠悠地传出,直刺心扉。 穿津西、出廊坊,24日早6点,云山到达京城东南亦庄附近一个洗车店,车子外头要清洗一下。店里有公用电话,他记得梁爷爷的嘱咐,来京之前,要给他打个电话。 “梁爷爷,我开车带欣然来看您和南爷爷啦,我们已经到了京南亦庄。” “臭小子,怎么不早告诉我?嗓子都哑了,你也记着点喝水呀。开车就没关系了,你就拣宽的道儿走,我在清华大学南门的保福寺等你。” “您不用出来,在家等我就行,我直接开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五道口梁家四合院门口。 “小子,开了一夜?看熬得!欣然呢?”梁永泰拉开车门向车里看。 “梁爷爷她已经走了”云山趴在车身上哽咽起来。 “走了,走了?那车里怎么还有女娃的香味,还有这些东西?”梁永泰并不意外欣然殁了,他奇怪车里的布置。 “她在桃花涧走的,突然就不见了,不过从信上看她可能也去了我原来待的那个山洞,您看!”云山拿着信,把上桃花涧前后的事给梁爷爷约略说了一遍。 “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你爷爷当初在蛇魔拐坠崖后,我跟老南头下去找了不知多少遍,没找着;你在桃花涧进了山洞,也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如今你这没过门的媳妇又这样,看来山神是照顾你们一家呀!” “梁爷爷,在沪海欣然跟我约定,开车一路向北,我带着她见见我的亲人,27号回沪过生日,现在时间很紧,我看看您和南爷爷还有春妮后就得赶往兰州,我得守约。”云山从后备箱里取出买来但是没喝的稻花香,跟梁永泰进了花团锦簇的院子。 “不行,歇歇再说,都熬成啥样儿了。欣然要是在,能忍心看你这样?孩子,好好活着才是对逝者最好的慰藉” 梁三姐终于见着了这个众家长口中的孩子学习榜样,身姿挺拔但精神憔悴,急忙给他煮了一碗卧蛋酸汤面,又开火烧洗澡水。 云山一觉醒来已近中午十二点,隐约听到南梁两位爷爷正在外间喝茶,忙起身洗漱,出来见过南爷爷。 “阿山,欣然能有这样的归宿也好,比那些痛得求死不能的人强得多,你也别太难受。从沪海回京后,我们也找了不少京城的名医,中西都有,但是都表示希望不大了,它不是其他肿瘤,是长在淋巴上的,癌细胞扩散进血液里的,只有放化疗,手术的精确度也不高。唉!这是命。” “南爷爷,您教我的针法我用它也救了几个人,从来都是得心应手,这次却束手无策,您说,这套针法” 南静之接过话头,“阿山这话说到我心里了,我也有束手无策的感觉,很郁闷啊!但是这的确是针法的短处,但是中医的汤药又少有那么烈性的,即便以毒攻毒也是讲究以不伤自已为前提的。怎么能准确地找到并杀死癌细胞是个难题,我一直在苦思辩证。” 说话间,三姐接回了春妮,兄妹两个抱在一处,“山哥,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你累了,难过了,就打电话来,我跟你聊天。” “嗯嗯,山哥知道。等你放暑假了,山哥来找你玩,你去金陵玩也行。” 吃饭时,三姐给欣然也盛了一碗饭,放上筷子,权作相聚。 饭后,梁永泰道:“阿山,不用长途跋涉开车去兰州了,否则,27号你赶不回沪海。你睡觉时,我给你爸妈打过电话,他们坐飞机晚上就到,你南伯伯一家、梁叔一家晚上都过来。他们也都明白你的意思,尊重你们的决定,就在这里给你,不是,给你们接风。往后的日子很长,你也要学会放下,还是刚才的话,好好地活着才是给逝者最好的慰藉,相信你也懂,欣然的信里也是这意思。” “是呀,山哥,欣然姐姐会祝福你保佑你的,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哟。” 云山用力点头,“小妮,谢谢你鼓励我,我没事,你去上学,下了学山哥再跟你玩。” “好,我下午只有两节课,很快就放学。” “走,阿山,到我家去认认门,你弟弟妹妹们都盼着要见你呐!晚上可得精神点儿。” 南静之拉起云山,梁老头作陪,一起往南家宅子走去。 第112章 初见姥姥 云山有些后悔在这个时候依然坚持来京了,这固然达成了欣然的心愿,但是对京城的亲人们来说却是个考验。 和南伯、梁叔他们两家都将是头一次见面,还有此时前去拜访的外婆,本来应该是一个个欢喜的场面,却要因为自已的低落情绪给他们带去压抑,关键他们并不认识欣然。 “欣然,你若有灵,就跟我逐个认识他们,多数亲人我也是头一回见面,我可能没办法恰当地介绍你。”云山心中暗暗祷告。 本来跟父母一起去看望外婆更好,但是爸妈要晚上才到,而自己明天一早就要返回,所以云山答应了南爷爷,跟他先来看看外婆。 海淀黄庄。七十岁的乔易安虽然头发花白,却未显老态,她手脚利落,举止优雅,此刻,正戴着花镜在莳弄她的‘奇花异草’。 她本是京城林业大学教植物学的老师,武斗后又被发配在植物园,平反后仍然不改初衷,热爱育种培苗。她盘下的隔壁老太的院子,如今被改装成温室,里头不光是兰花、牡丹开成一片,黄瓜西红柿也果实累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和光泽。 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人,虽说心中早已平静安闲,但听说唯一的外孙要来看她后,仍然欢欣不已,客厅的小几上,白瓷盘里装满了新摘的瓜果,玻璃瓶里插上了才剪的郁金香。 乔易安一直是在南、梁二老那里获知云山的消息。生活上没有交集,即便有血缘关系也不容易亲近,她是理论科学家,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刻意介入外孙的生活。她打心眼儿里并不赞成年纪轻轻的去做小买卖,毕竟追逐小利的人很容易失去品格。不过后来听说外孙夺得书法国赛一等奖并成为国家书协一员后,心中略感欣慰,毕竟这样也能算作一个知识分子了。 挂钟敲响三点的时候,院门也被敲响了,乔易安放下喷壶,打开院门,南静之带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小青年笑吟吟地站在门口,小青年的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装袋,灵动的眼神也在打量自己。 “阿山,这就是你姥姥。” “姥姥您好,我来看看您。”眼前的老太太眉眼间能看到妈妈的影子,但是云山并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毕竟对姥姥近乎一无所知。 乔易安忘了让一老一小进门,她养气功夫虽然好,仍然不能免俗地打量起外孙来,这孩子眉眼和善,没有狠戾之气,温文尔雅,没有市侩之气,不错!“静之快进来坐!阿山呀,斯文像爸爸,和善像妈妈,姥姥终于见着你啦,进来进来,尝尝姥姥弄的稀罕物儿。”乔易安接过外孙手里的礼物,“带这么多东西,姥姥又不是外人,花那些冤枉钱干嘛。” “易安,你外孙子有钱,孝敬你一星半点的不算什么。” “姥姥,这块玉是兰陵桃花涧的,戴着对身体好,您试试。这个黄瓜西红柿真香,您怎么培育的,这才三月份就熟了?”云山的注意力被小几上的瓜果吸引过去。 “这可真是稀罕物儿,香椿芽儿都还没露尖呢,你家黄瓜西红柿都上桌了。”南静之说着向温室走去。 老太太洗了毛巾给外孙擦手,“呵呵,人老了,手里得有个因由打发时间。尝尝!静之呐,喜欢啥你自己摘!”说到自己得意的地方,没有人不开心。 云山三两口干掉一根黄瓜,又吸溜吸溜地吃了个西红柿,跟着姥姥也进了温室。 温室里的君子兰开出各种颜色的花,橘红色的最多、还有大红、黄、白的,甚至还有一款浅绿色的,非常稀奇;牡丹花也有几本稀奇的,分别是紫花、绿花、蓝花、粉花,名称也特别:金环、皇冠、绣球什么的,形色兼备。 “姥姥,这几种牡丹花有种子吗?” “有倒是有,但是不太好打理,我都是通过扦插来培育的。你有地方种?” “有,我在桃花涧和金陵承包了不少地。看了您的温室,我也想建一个,在里头养些花草,您要是有种子的话,我要点。” “姥姥别的没有,就是各种植物种子多,给你百八十样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不过种子育苗太慢了,而且成活率不高,得专门有人看护才行。姥姥岁数大了,家里还有这些要照顾,不然能过去帮你打理打理。” “您给我指导指导就行,我哪能让您给我干活儿呢,有人,我兰陵的干爹干娘都在农业局工作,有专门的技术人员。” “那些技术人员可伺候不好我育的这些种子,你先拿去,下地的时候你给我打电话,我教你。”老太太见外孙喜欢她的作品,心里是欣慰的。 “易安,我那院子里到时您帮我分两株,这牡丹太招人喜欢了!” “成,那君子兰你先拿两盆回去养着,符合你的气质,清明后我给移栽几棵过去,正好开花。” “行,那走。过会你女儿女婿也该到了,今晚三家人就在我那坐坐,家里有人烧饭,你这小点,坐不下十几口人。” “我拾掇拾掇,你们等会我,我给阿山拿种子,静之,你自己挑兰花,别拿白的就行。” 乔易安给云山拿了一大包种子,有三四十样,有名花、名木、名果等等,每一样都有她亲笔写的培养说明。“孩子,姥姥本来还有点稀罕东西,抄家都抄没了,只有你小时候戴的一副银镯子、穿的一双小老虎鞋我一直藏得好好的,你带上,物归原主,也是在京城为数不多的记忆。” 南静之道,“这是根儿,阿山,你的根儿在京城,这是证明,得收好喽。对了,一会儿把你姥姥送过去,我们爷俩再到你们云家老宅看看去,那里也是你的根儿。” “是得去看看,这些年了,那一大片宅子就这么空着,可惜了。阿山,以后就在那里成亲,把你们云家老宅再撑起来!” 云山认真地答应着,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老宅是个啥样呢?爷爷多次提起过这个他生于斯的地方,他心里憧憬起来。 第113章 向长辈剖白心迹 羊管胡同,云家大宅门口。 “欣然,这就是咱家的老宅,虽然看上去饱经沧桑,当年建成时估计也挺风光的。”云山在心里默念。 看得出,东南角的门楼子新修过,上头覆着低调的灰瓦。大门没有换,累累的伤痕都在,但是刷过清漆。两侧靠近大门的墙上,不少青砖被刮擦损毁,甚至有缺口漏洞,能看到房里的断砖跟布匹边角料。 四周长长的院墙,青苔深重,院子西南角,倒座房的屋檐已经被削去。 “人性恶,上回来还没这些洞,多好的青砖,太可惜了。明天得赶紧补上,不然就会越来越大。”南静之摸了摸墙砖,十分心疼。 “南爷爷,辛苦您给照料了。我爸跟我都没回来,这个大宅子就这么空着确实可惜,有人住就不容易坏了。” “可不是,有人住有人气撑着,它坏不了。你家的宅子建的时候用心,大面儿还好,我跟你梁爷爷的旧宅都没法儿住了,透风漏雨。索性就不住了,过二年你飞哥要是回来,再说。” 说话间南静之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带云山走了进院内。 “你家本是三进院子,这里原来有影壁、垂花门跟抄手游廊,他们拿去当车间之后,嫌进出碍事,都给拆了。后头倒座房当库房用,还好,给保留下来了。 垂花门后头,这里本来有两棵海棠。厢房当了车间,房里头一应设施家什都毁了,门窗也换了,原来的都雕花;正房三间楼,一楼跟耳房打通当了大车间,二楼原本是书房,如果还有什么能留下来,只能在二楼了。我上回过来时,二楼是锁着的,不过也是新锁,以前的老铜锁都不见了。” 南爷爷不说,云山也能猜到,不过剩下个千疮百孔的空壳罢了,但凡有一点点细软,必然是充公的充公,中饱的中饱。 “南爷爷,能剩下这些房子就不错了,要不是能当车间,估计早给推平了。咱们上二楼看看,说不定能留下些书。” 然而,云山想多了,拧下锁头进屋,二楼书房里除了拆下的雕花门窗外,什么都没有。这个当年最精致的地方,如今被破坏得最严重,里头到处有被刀砍斧剁的痕迹,上头再被墨汁沷得黑眉糊眼,间有红笔大书:d倒超前派,d倒云鹤年。 见云山表情凝重,眉头紧皱,南静之忙道,“孩子,无所事事的人最容易疯狂,这些事不是正常人干的,他们会为自已当初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我明白,南爷爷,历史不会宽恕任何罪恶,我只希望当初这里发生的罪恶少些。” “唉!走,不敢回想,不能回头。” 羊管胡同距离六道口挺远,爷俩在云家老宅没有多待,叫车返回。 “南爷爷、山哥,你们怎么才回来呀?!云伯伯和大娘都到了,跟南伯还有我爸在陪乔奶奶聊天呢。春燕、望京!这就是云山哥,给哥哥问好!”春妮俨然是这里的大姐,一声指令下去,只见一个梳着俩羊角辫儿的女孩和一个剃短平头的小男孩跟她一起动作,‘啪’地一个立正: “云山哥哥好!”三人异口同声。 “我叫南春燕,今年六岁,我是东方红学前班班长。”春燕虽说胖嘟嘟的,立正的动作却干净利落。 “我叫梁望京,今年三岁,我是东方红小班一组组长。”望京虽然年龄小,但是胸脯挺得像个小公鸡,双手贴在体侧,动作标准得很咧。 云山差点儿给整不会了,见春妮也是立正的姿势,他忙也有样学样,笔直站立,“南班长春燕妹妹好,梁组长望京弟弟好!” “稍息!解散!”春妮话音未落,望京已经发话了, “山哥,你好高呀!可是你,怎么能,不会立正呢?” “是呀,山哥,你没有训练过吗?我们可都是参加过军训的呢!”春燕也发言了。 云山的脸红了,他们年龄虽小,气质还真不一般,“哥哥没有训练过,你俩太棒了,我要向你们学习,这是学费,一人二百块,够不够?”云山从钱包里摸出四张钱,左右手各二百递给南班长跟梁组长。 “山哥,我们是人民子弟兵,保护人民不要钱,给你军训也不要钱!”望京说话奶声奶气的。 “对,我们是人民子弟兵!” “你们说的没错,保护人民不要钱,但是我是子弟兵的哥哥,要我的钱没有问题。” 春燕和望京看向春妮,春妮摇了摇头。 “山哥,大队长不同意。我们是不会收你钱的。” “梁春妮大队长,这一千块钱请你收下,务必做好五道口小分队的后勤保障工作,特别是夏天的冰棍和冬天的糖葫芦,一定要保证按时到位。” “是,保证完成任务。哈哈哈山哥,大人们都在堂屋,我带妹妹弟弟云玩啦。”春妮接过钱带着两个队员采购‘军需’去了。 “云老板,你这可是腐蚀子弟兵呀,大团结一洒,以后他们可就不听我们的话了,你得负责到底哈!”一个瘦削干练的男子走出堂屋门,微笑着冲云山挥手。 “阿山,是你梁兵叔叔。”母亲海霞快步走了出来,气色很好,但脸上没有笑容,她知道了儿子此行的目的。 云山上前极有礼貌地鞠躬握手,并为耽误梁叔和大家的时间表达了歉意。 “阿山,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大家也都挺难过的,欣然这么好的姑娘,可惜我们都没见着。你这么做有情有义,是个男子汉!走,进屋说。”梁兵想搂云山的肩膀,但是个头稍矮了些,只好把手往背上挪了挪。 云山搀着母亲的胳膊进了屋,父亲上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云山明白父亲在安慰自己,“爸妈,辛苦你们了,大老远的跑来。” “阿山,你南大伯、大妈,你婶子” 云海和海霞介绍未已,南方、大妈吴琼、梁婶楚英婷都站起走过来,云山依次跟他们拥抱,“霞,看你娘俩这亲乎劲,眼馋死我算了,雁飞也不知啥时能到跟前儿来,也搀我一把,美也美死了!”说着吴琼的眼睛里就有泪水在打转。 “那还不快,雁飞外头的任务完成了,还不回京?”凡事就怕比,比起吴琼跟雁飞娘儿俩,海霞立刻感觉满足。 “大嫂二嫂,你们享福就在眼面前,妹妹我,唉,且等呐,小妮十八还得五年哩。” 云山掏出三串水晶手链,给母亲、南大妈、梁婶各一串,三个女人都是军人出身,对这些玩意儿没有概念,“水晶的,不贵重,没事时戴着玩。” “好家伙,水晶还不贵重,我们阿山真成大老板了。小子,到里屋打个招呼,我们爷儿俩聊聊。”南方终于找着机会,插话进来。 云山忙进里屋跟梁爷爷、姥姥打了声招呼,二老正研究君子兰、牡丹的日常护理方法呢。云山给他们续了杯茶就退了出来,海霞吴琼及楚英婷去厨房帮忙去了。 “阿山,如今还练功不?”南方接着问。 “就是自己练练,平时没有实战机会。” “那是自然,社会上要是有那么多能打的,还不得乱套。我那里缺能打的,有没有兴趣?” “南伯伯,您可别考我了,咱们三家不能扎堆儿,您跟梁叔到这里都得计算着时间。” “没那么严重,主要还是靠自律,真有事聚到一处也会提前报备的。不过,你这政治敏感性伯伯很欣赏。怎么样,做生意难不难?” “我现在只是有个小店,还谈不上生意呢,不过我挺喜欢挣钱的,特别有成就感。南伯伯,我注册了一个建筑公司,正准备竞标买下一个建材厂,要是成了,您得给我介绍点工程,我们有劳务人员,有工程设备。”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鬼头,不想帮我,还想我帮你?这个事呀,找你梁叔,伯伯只管打仗跟训练,不管别的。你梁叔在总政,你婶子在总后,他们行政部门会有些交集。” “只能干劳务不成,你得有技术,至少能建房子,地下、地基、地面、主体、封顶各有各的技术,各有各的资质,光有人跟设备远远不够,至少你得有资质,有一定的业绩和荣誉,部队的工程的确不少,但是对施工单位的要求比较高。”梁兵道。 “我明白了,梁叔,那我的公司要是满足了您说的条件,您能给我介绍工程不?” “叔叔不能打包票,如果允许社会上的公司介入的话,我可以推荐,不过你最好在京城成立个分公司,这样机会更大一些。” “明白了,我回去考虑考虑。” 云海插嘴道,“明天回去跟你那位大舅商量商量,经营一个建筑公司不容易,一是要懂专业,还要懂管理。” “哦,我明白,父亲。” “你那位大舅现在什么州的来着?听你爸说过一嘴。”南方道。 “海州,省建设厅调到那里做副市长了,18号去的,一个星期了。” “过个年把,我们使使劲儿,给他向上抬抬。” “对了,南伯伯、梁叔叔,江南那位肖衍书记曾经在视察夫子庙市场时帮过我,可听大舅说他跟原书记沈粲不是一路的。因为大舅是沈粲提拔的嘛,不知道肖衍会不会真的打压大舅。” 南方跟云海、梁兵交换了下眼神,“肖书记帮了你什么忙?” 云山遂把肖衍为自已的高价作遮掩,以及怀疑他派人收购了自已的高价玉器一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肖衍对咱家没有敌意,你爷爷曾经是他的上级,你南爷爷也曾救过他的命,不过,他更是你舅爷爷廖家的嫡系,所以,他虽然不会大张旗鼓地帮你,但也不会为难你。沈家跟廖家其实是一个阵营的,至于为什么派肖衍取代沈粲,据说是因为小一辈的事。他应该不会为难你大舅,一朝天子一朝臣,为了工作的顺利开展,把一部分厅局领导赶到地市是惯用手法” “是这样,那我有数了,南伯伯。这趟来京其实仓促”云山把年后因为欣然及于叔一家,南下沪海及云南并与飞哥并肩战斗的事给从长辈叙述了一遍,“爸、南伯梁叔,虽然欣然已经走了,但是我们的约定不改,以后我将代欣然尽子孙应尽的义务,希望能得到你们的支持。” 云海道:“爸爸支持你,你妈一直对欣然赞不绝口,她也会同意的。不过你不要消沉,你还不到二十岁,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要积极面对!” 云山用力点头。 说话间,吴琼带着女眷和保姆喊大家吃饭。 第114章 事死如事生 当晚吃饭,照顾到云山的情绪,众人并没有喝酒,春燕和望京在大姐春妮的约束下也没有吵闹,气氛略显压抑。 “霞呀,按说你得跟欣然妈妈通个电话,虽说你们没有上门定亲,但是阿山向姑娘求了婚的,咱不能把把孩子的话扔地上,该咋办得按章程来。你们自已定,是飞过去还是跟阿山的车一块过去,但提前要跟人家通个气。云海你见过于家老爷子,是世交的情分,你就给老爷子打电话。如果于家只认阿山作子侄,亲事不再往下走,那不是最好吗,但是你们两口子得有态度。” 有了乔老太太在此,南老头跟梁老头在这事上没有先表态,这会乔易安说了章程,二人不再沉默,“是这个话,欣然是个好姑娘,我跟老梁见过两回了,不出事的话,今年亲事估计就能定下来,你们两口子也别等了,现在就打。他们两口子都是开明人,我看也不能按老礼儿来。就是按老礼儿来,也不能怂,是不是阿山?”南静之是中医家,思想上偏传统,还希望欣然做阿山名义上的元配夫人,以后再娶的话做继室。 “阿海,你跟老于主动这么提,按老礼儿,他自然要跟于吉两口子商量。咱们听音就行。”梁永泰如今儿孙满堂,说话做事少了些不羁,多了些稳重。 长辈们都这么说,南方与梁兵他们虽不以为然,也没说什么,这种事不过是个名分问题,没有任何约束力,不过目前这种情形下,若连虚无飘渺的名分都不愿拿来安慰人家,也忒薄情了。 “姥姥,南爷爷、梁爷爷,欣然对我情深义重,我明白老礼儿是什么,我愿意。爸、妈,你们打电话。” 云山拨通了沪海于家的电话,保姆喊来佟芳。 “佟姨,是我,阿山。” “阿山,你到京城了?”佟芳强忍泪水。 “嗯,我跟欣然说好要去京城和兰州的,现在兰州不用去了,我妈跟我爸来京了,佟姨,我妈想跟你说话。” “芳姐,亲家,我这个心呀碎了!” 海霞一声‘亲家’,让佟芳瞬间破防,电话里传来无法遏抑的痛哭声,众人黯然。 “芳姐,春节前,跟欣然我们娘儿俩见的面,这才几天呀是阿山这个浑小子没照顾好欣然呐”海霞的泪水也下来了,她不敢哭,年轻时哭得太多,眼睛一有眼泪疼得厉害。 “海妹妹,是欣然没有福气,阿山是好孩子为了我们一家,年后他一直没消停,从金陵到沪海,又从沪海赶到云南。妹妹,就是亲儿子能做到他这份儿上,也到顶了,他才多大呀。你们一家都是重情义的人,南老和梁老那么高的身份,为了欣然专程从京城过来,一待就是一个多星期,我跟于吉都记在心里。妹妹,你是我的好妹妹,你这一声亲家我的欣然她没有福气呀” 佟芳强忍着悲痛,述说着对阿山的喜爱、对南、梁二老的感激,最后说到女儿,又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亲家,咱都得节哀,阿山到京城后,我妈、南伯、梁叔,阿山他伯伯叔叔、大娘婶子都过来了,他们都支持阿山给你们尽孝。阿山不光是咱家孩子,也是芳姐你们家的孩子,欣然不光是你们家的孩子,也是我们家的孩子。” “海妹妹,听你的,我们都节哀,向前看我们家老爷子说了,两家本就是世交,现在更是换命的交情,阿山仍然是他的好孙子,只要他心里有欣然,有我们就行了” “芳姐,我们一家都是支持阿山的,相信他不会让你们失望。于老爷子现在沪海还是在金陵?阿山爸爸想跟他老人家说几句。” “今天接到沪海了,我去请他过来。海妹妹,回头我再拨回来” 十来分钟后,云海跟于老爷子接通了电话,老爷子说:于吉夫妇再收云山作义子已经不合适了,但也不必按老礼儿两家非得结成亲家,他们心里拿阿山当姑爷、阿山心里认他们就行了。27号阿山自己去沪海就行,云海夫妇也不必出面,省得落人口实,对阿山的将来并无好处。 听老爷子处处维护阿山,云海十分感动,说必须得去,他们早拿欣然当儿媳妇了。于老爷子闻言老泪纵横,哽咽不能语,云山接过电话不断安慰。 这个时候,老爷子最想听到的大概就是云山的话了,虽然保姆李红按欣然的吩咐给他们打电话交待了后事、欣然到达云崖村后也给自已爸妈去电话,述说了梦境中的不祥征兆,但是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老爷子也不甚了了,因为云山昨天中午只是跟于吉他们简单说了下,悲痛之下,于吉夫妇也语焉不详。云山把他跟欣然去桃花涧之后发生的事又给老爷子说了一遍,于老爷子感觉到太不可思议——现实与梦境重合!以至忘了悲伤,忘了对话,是否是奇遇他不确定,但是孙女走时应该没什么痛苦,不,准确地说,临去时她是幸福的。 乔易安等几位长辈对事情的结果除了感伤,没有异议。按老礼儿,有元配就有填房、继室,新社会了,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呢? 两辈人商量着明天准备什么礼品让云海夫妇带走,他们不愿按丧事的规格送礼,更愿意以为欣然庆生的方式准备,这更显真诚。于是姥姥打算送一个民国时期的梳妆镜和牛角梳子,特意嘱咐,这个不让烧,留着纪念;其他人各自安排不提。 海霞当晚陪自已母亲打车去了海淀黄庄,云山无暇分身,只得跟姥姥道别。 云海与南方梁兵多日不见,找地方抽烟说话去了。春燕和望京年龄小容易困,吴琼和楚英婷与众人道别,领着孩子先去休息。 南、梁二老则带着云山、春妮往五道口走去。 “南爷爷梁爷爷,飞哥让我给你们带话来着,他说想你们,想春妮。” “唉,成了国家的人,想不到回趟家这么难。你们兄弟多年不见,也只待了半天多就得分别,雁飞他也不容易。”南爷爷显然有些后悔。 “山哥,飞哥威风吗?你俩谁高?我也想飞哥了。”春妮转到云山面前,拉着手问,那眼神真像小时候。 “飞哥手下有好些兵呢,他们干的都是关系到国家安全的大事,能不威风吗!我俩差不多高,不过飞哥更健壮。”云山弯起胳膊比划了一下。 “雁飞在云南,那八成得跟打击毒品贩子有关。你们哥儿俩不在身边,喝酒不方便呐!”梁爷爷想活跃一下气氛。 “确实是,您二位肯定想不到,我们要抓的毒贩竟然是个女的,而且头一晚我们还在一张桌上赌钱。你们也想不到,我要是不去,飞哥他们一时半会儿恐怕抓不到那人。” “山哥,讲给我听听,那毒贩长什么样儿,你们为啥会在一起赌钱?”春妮问。 “就是,你们还学会赌钱啦?胆子够大的,跟毒贩一块赌,说说,你这个傻小子是怎么帮到那个臭小子的?”梁永泰附和,其实他最想听故事。 “我一到瑞丽,就到了那个着名的南卯街玉石市场,因为于吉叔叔有个销售公司在那里。本来于叔的弟弟于祥,在毒贩的支持下绑架了于叔,看样子是相中了于叔的玉石销售渠道、把毒品凿入玉原石销往内地。 没想到毒贩大动干戈支持于祥只是幌子,用来麻痹当地警察跟飞哥他们的,毒贩帮于祥杀了于叔十几个人后,压根就没有后续行动,而是选了另外一个金陵的玉石商作内应,恰好那个玉石商我认识,他在南卯街市场的那个小弟恰好我也认识,那个小弟跟毒贩接头的那几分钟又恰好被我看见,而那时飞哥被人调虎离山调到火车站去了。 等飞哥从火车站回到南卯街市场时,运原石的毒贩已经开着拖拉机跑了,我俩在市场门口相遇,擦肩而过后各走了十步,回头就认出对方,他说正在执行任务,我就把自已看到的告诉了他,把他高兴坏了,说我立功了,马上派人跟踪上那个金陵玉石商。 晚上,我俩吃过饭后,飞哥还惦记着要抓那个毒贩头子,他们小队自春节前赶到云南,已经一个月了还没完成任务,他有点着急。哦对,一开始我们还不知道毒贩头子是个女人,只知道她是跑马帮的,心狠手辣,控制了大半商队,运玉石的同时,把石头切开掏空,将白粉塞进中间后再粘上,根本看不出来。 我俩来到一个叫振西俱乐部的赌场,赌场里头也分档次,因为听力好,我会摇骰子,基本上想摇几点摇几点,所以在三档院挣了十万左右,被里头的导游给引到四档院后,就看到了那个毒贩头子,身后站了五六个手下,长得不难看,特别大气有风度,骰子摇得也不错,不过在我赢了她三十万的时候,她手下过来跟她耳语了些什么,估计是发现内应被公安跟踪了,她急急忙忙地就走了,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有问题,但是飞哥意识到了,就追了出去,把他们包围到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宾馆里。 要不说毒贩都很狡猾呢,那女头子抱了一个毒贩小矮人当孩子扮作人质,被她手下押着想逃,被我俩截住,本以为抱‘孩子’的是无辜的人质,想放的,但是押她俩的手下被俘自杀被我发现有面具,于是我俩又回头封了女头子的动脉,揭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赫然就是前一晚跟我赌钱的女子。” “真刺激,太可惜了,我要是在那里就好了,好有趣呀!” “小子,你赌一场挣了不少呀,四十万呢,真的是大老板喽!”梁永泰不无羡慕地说道。 “梁爷爷,去金陵跟我一起干,我那边人手很快就不够用了。其实四十万不算什么,飞哥给我的奖励更多!” “啥奖励?”老少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毒贩的原石!” 三人的惊愕中,回到了五道口梁爷爷的宅子。 第115章 事死如事生(二) 梁永泰认为,阿山回来一天,只有晚上这通聊天让他觉得有生趣,至于年轻人的爱情——跨越千山万水带你回家,固然真挚感人,但那更多是受荷尔蒙的驱使,他这个年纪的人看来,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不如多挣点钱攒实力划算。 比如,赌钱赢四十万,捡毒贩的漏赚玉原石,一刀切下去,可能一块石头就值几万,听着就爽,比自己跟南老头来钱快多了。 “爷爷老啦,去金陵能帮你干点啥?你总不会让我看大门,哈哈!”梁永泰在京城深居简出,要不是图气功协会的工资跟经费,他还真想再换个地方生活。 “我那古玩店今年无论如何要开起来,您要是感兴趣,啥也不用干,就坐那跟客人喝茶聊天就行,偶尔给人看看相说说风水,咱说好不说孬,以您的气质风度,学识口才,用不了多久,古玩店就能转起来,而您老人家必定能大火,我们一起数钱共赢。” “老梁,阿山说的这个路子还真可行,把小妮交给她爸妈照顾,你那个破协会也没啥事,反正都是搞迷信活动,倒不如跟阿山合作,有茶喝有太师椅坐,不比你去县城摇卦强?”南老头不放过挤兑的机会。 “小子,你的意思是给我找个固定摊位呗?那这样,你那一手医术也算说的过去,何不赁间门面当医馆,把你老祖师请过去镇馆,以他的牌面,我估计你俩也能数钱共赢。南老头,要不我俩都给这小子打工去?” “梁爷爷、南爷爷,在商言商哈,您二位都是一方巨擘,窝在京城属实有点委屈,跟我合作,权当旅游,还能给自已搞活经济,何乐不为呢,小妮,你说对不对?” “山哥,我严重怀疑你想把大本营给转移到金陵。不过,我能在金陵上学吗?爷爷要是去的话,我也去,嘻嘻。” “那咋不能?小妮,我认识金陵大学跟东方大学的校长呢,他们一句话,我不就进大学了吗,给你转学应该也不难。不过,听说你们海淀的学校是全国最好的,转到金陵的话,你不吃亏?还有,你是你们学校的大队长、优秀三好生、学习标兵,只怕校长不能放你走。” “嗨,身外之物,何须挂齿,爷爷去哪我就去哪。”春妮骄傲地昂起头,小鼻梁高高的。 “说归说,闹归闹。做生意挣钱是好事,但是安全永远是第一位,别忘了我们还有任务。阿山呐,听你讲去沪海去云南的,人心险恶、刀枪无眼,都替你们捏着把汗,我们一时半会不太可能去金陵长住,你万事要自已当心。 社会上又是赌场又是贩毒的,来钱再快也不要碰,咱们虽然称不上家财万贯,但是比起普通人不知要强多少。你父母伯叔,社会地位都不低,你就是不做生意,回京或者去兰州,低调点生活境况也差不了,所以还是要稳当点,明白吗?” 云山明白这是南爷爷对自己的敲打,没事学什么摇骰子。“知道了南爷爷,平时我不赌,也不乱交朋友,以后会更当心,因为我确实上了一个人的当,要不是飞哥,我可能会很麻烦。” “嗯,小心没有过逾的,再遇到雁飞,你跟他也这么说,命是自已的,能走出去还要能回得来,才是英雄,别听旁人忽悠!” “吉人自有天相,南老头,你也别自视甚高,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给他们打打工,当当助手不丢人。阿山,安全要注意,豪气不能丢,该闯就得闯,该拼就得拼,想在一个城市立脚站稳,保守不得。”梁老头到底还是洒脱一些。 “打下手当助手不丢人,年轻人是得敢打敢拼。不过咱们普通人做事要讲究进退有度,中规中矩,不然成不了事。就算是刘邦,也得有萧何、曹参这些扎实做事的人辅佐才行,阿山,你说是不是?” “是,南爷爷、梁爷爷,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我还是期待你们有空去金陵走走转转,另外梁叔说最好在京城建个分公司,羊管胡同的宅子就适合注册,我争取上半年来把这件事办掉。” “太好了山哥,你别上半年来,就7月初来,天气没那么热,我又放假了,我带你爬长城,好不好?” “好,听小妮的。”云山跟春妮击掌约定。 略坐片刻,春妮被三姐领休息,南梁二老进书房下棋夜话,云山洗漱后躺在床上,也不开灯,空洞地看向天花板。随身听里又传来童安格的歌声: 爱一个人可以爱多久? 心痛到哪里才是尽头? 花瓣雨,像我的情衷。 誓言怎样说才不会错? 拥抱到天明算不算多? 花瓣雨,飘落在我身后。 花瓣雨,就像你牵绊着我, 失去了你,只会在风中坠落! 窗外飘来新叶的香气,美妙的春夜。欣然,但愿你是在云崖之府,但愿你睡在温泉上。纵然看不见春天,但是也不会有痛苦。祝你好梦! 25号早,吃过早饭,云山送春妮上学后,给三位祖辈每人留下二千元钱,带上姥姥送他的种子和欣然的生日礼物,开上返沪之途。云海夫妇订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直飞沪海。 一路除了加油,云山不再停车,下午四点,又来到了桃花涧——欣然消失的地方。他心中仍有念想,说不定欣然会带着奇迹走出山洞,说不定她此刻就在桃花树下,背着玉杵臼焦急地等待他的归来。 然而山风渐起,斜阳立尽,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欣然,这是何苦?你虽然来了我的家乡,可我却得回金陵,我们相隔这么远,你出来找不到我怎么办?你一向聪明,为何做这么傻的决定? 欣然,这里曾是困住我的地方,如今又困住了你,这难道也是我们的缘分吗?三年半前,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些事,请原谅我瞒下了一部分没跟你说,其实她也是个很好的人,说真的,我并不知道如何取舍,我一直处在一种不安的状态里。如今,你已离我而去,而她之前也已疏远了我,也许是上天的惩罚,我的确不配拥有你们。 亲爱的,我得走了,你的生日宴会还要在你千里之外的家里举行,我不能缺席” 26号晚,云山终于来到沪海黄浦清江花园,父母拜访过已回华侨饭店。 佟芳拿出李红寄给她的信,递给云山。是欣然在石鼓路别墅书房写的。 “云山,亲爱的,别为我难过!我喜欢你无忧无虑的样子。 你不懂怎么求婚吗,人家都没答应呢,你高兴个啥?真是个瓜娃子! 不过嘛,现在我决定答应你,当你老婆啦!发现没?我已经戴上了戒指啦,说你是个瓜娃子一点都不冤,你为啥不戴?算了,论心不论迹,论迹你是个小屁孩,嘻嘻。 亲爱的,自已的身体自已知道,我怕是回不来了,跟你一起去见你的家人亲人,是我在有生之日必须要做的事,我想和你一起喊爸爸、妈妈,喊干爹、干娘,这样我当你老婆也算实至名归了。 北去路途遥远,不知能否坚持到兰州和京城,亲爱的,这事也允许我论心不论迹!我走之后,爷爷跟爸妈就拜托你了,不求你天天承欢膝下,只希望你在不忙的时候去看看他们、陪陪他们,为我尽一份孝心。谢谢你! 亲爱的,你送我的礼物我都很喜欢,戒指是、车也是。我想跟你提两个小小的请求,一个是,你的那份戒指永不要丢弃,也不要送人,请深深地藏起来,拜托了!第二个请求是,我希望红色桑塔纳上能为我一直留个位置。它是我的,我真的不想有朝一日它会属于别人。拜托了! 亲爱的,你还不到二十岁,想到以后漫长的时光我都不能陪你度过,心疼得在滴血。希望我的夫君你,一直保持善良淳朴的本色,专注、开心地生活,在这美好的时代里拥有辉煌的未来!不过,你不能一直活在对我的思念里,你风华正茂,青春当时,应该找个比我好的女孩与你共同度过,何况你还担负着云家和潘家的家族责任,万不要自误。 我的所有个人钱财衣物证件都交给你和爸妈处理。 一直羡慕你,在这样小的年纪可以自食其力,甚至拥有了自已的事业,而我则一直在祖辈、父辈的庇护下生长,除了亲情爱情,我没有真正属于自已的资产,亲爱的,见谅。 你从外头回来了,这封信就由李红交给爸妈,如果你看到了,那说明我已经走了祝我亲爱的你一世平安! 你的妻子于欣然 19900318” 信未读完,云山早已涕泗滂沱。良久,他取出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佟姨,是我没福气,不配拥有欣然,她才离我而去。这辆车是我给她的生日礼物,就放到家里,我不会再让其他人坐上去的。欣然在金陵的遗物,我整理好给您送过来,别的我不要,我只要我俩在一起后的照片” “阿山,傻孩子,看到欣然的落款了没?在她的有生之年,她是你的妻子,属于你们的东西、你们的回忆就都放到金陵,沪海的家里自有她的印迹,就不要来回搬,让她不安了。她对你的祝福、留恋还有期待,阿姨也希望你认真对待,不要沉湎于过去,要积极向前看。我跟你于叔不是迂腐的人,你和欣然都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自然希望你一辈子幸福。 你是个好孩子,欣然碰到你是她的福气,她没有痛苦地离开这个世界,十分体面地进入另一个世界,其实是借你的运气,这个阿姨懂。我跟你于叔也想开了,余生便是等待,等我们的小然再次出现在面前” 欣然的生日宴会就在清江花园的家里举行,因为云海夫妇的到来,宴会的规格很高,于家和佟家的祖辈也都来到,云山作为姑爷受到格外的礼遇。于吉当天宣布把云南的生意全部交给云山打理。 事死如事生,希望欣然在云崖之府安然。 第116章 竞标之前 只做了于家一天姑爷的云山,28号便与爸妈及于吉夫妇告辞,于下午3点回到金陵石鼓路。这辆桑塔纳他准备封存于车库了。 离月底满打满算只有两天,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怀念,得看看建材厂的资产负债清单了。 对了,得先给翠花打个电话。 云山觉得脑子反应很慢,站在房间里不知道要先干什么,他洗了把脸,灶上烧上水,想了一会才记起山月玉缘的电话,翠花说经营情况时显得没什么精神,云山离开的这十天店里几乎没有生意,几个人从天天大眼瞪小眼,都快崩溃了。 不过电话倒有几个,大舅、二舅昨天都来过电话,让云山一回金陵就给他们回过去,还有就是霍然来过两次、岳冰来过一次电话。 大舅告诉翠花自己办公室的电话,同时把公家给配的bb机号也告诉了她;二舅也留下了bb机号,霍然估计是想问问竞标的事,岳冰嘛,没事也得回,毕竟是霍然的男友。 翠花估计也听出云山的兴致不高,“老板,怎么没什么精神呀,于记者身体好了没?” “她走了。记着,先别跟外人说。” “”翠花被惊呆了。 先联系大舅。他告诉云山,竞标所需的资金他那里已经与人说好,这两天随时可以开支票给他,云山回说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于吉叔叔借给他的一百五十万已经到账,董明暄惊愕之余,说钱若不够还可以找他,但是总价超过二百四十万就要谨慎,另外这两天可以抓紧去看看资产清单。 二舅问的也是建材厂的事,他又筹了五万块,已经汇往山月玉缘的账户了,这两天就能到账。云山考虑了一下,请二舅月底前来一趟,到时跟他一起去竞标,董明昀同意了,说30号晚上到。 霍然责怪云山把竞标那么大的事抛到脑后,竟然出门旅游这么长时间,她说她通过亲戚的关系认识了资产评估公司的项目经理冷某,就是他带队给建材厂作的评估,她本想带云山和冷某见个面的,打了云山两回电话他人都不在,一度怀疑他要放弃竞标。 “放弃?哪能呢!谢谢你霍然,一直记挂着这事。麻烦你再帮我约下看看,这两天我随时听你吩咐。” “这就对了嘛,其实分厂跟建材公司一合并,好多人都感兴趣呢。” “是不是你家岳冰也动心了?” “他的事我不晓得,我知道宋娜娜他爸都入场了,听说联络了不少人呢。” “采矿分厂跟建材公司合并有什么好处吗?”云山佯作不懂。 “你呀,这十天是不是把章程都忘光了,采矿分厂掌握集团的核心资产——采矿权,别看只剩五年,听说价值千万呢,不然光凭资不抵债的建材厂,冶金厅哪有勇气拍卖。你等我电话,我约下冷经理。” “霍然,记下我的bb机号” 靠在沙发上,云山拿起评估材料,翻看了材料最后的落款——金陵经纬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心中犯起了嘀咕,竞价之前,中介评估机构这么容易见到?这时候它们不应该主动避嫌吗?唉!要是欣然在就好了,她肯定明白该如何操作。 云山想起欣然的书房里有本黄页电话簿,他对这种极厚的书有一种天然的敬畏,一向敬而远之,这回他仔细地按拼音检索到了公司的总机,把电话号码记到本子上,感觉有些熟悉,躺到沙发上,让迟钝的大脑的充分休息了一会,终于想起这是东方大学的总机号码,他找管校长时打的就是它。 也该给管老打个电话,3月底了,也该回来了。 有时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电话接通,管校长的声音里带着呻吟,“山娃咂,你快过来,我这是要死了,头连一公分都抬不起来。我有理由怀疑,你上回给我少扎了一根针,就等着今天看我也洋相。” “管老,您好歹是院士,国家重点大学校长,讲话不负责任的吗?您可是参加过高级别会议的,可不能乱讲呀!” “中了中了,小兔崽子你快球来,你买过房没有?我还有赚钱大招。半个小时内不到,你就别想知道了。” 本田摩托很靠谱,半个小时后,云山出现在东方大学校长室。 “管校长,你们学校的产业不少啊,瞅瞅!宾馆、科技公司、建筑公司、评估公司,什么大学,集团公司!”云山指着黄页电话簿上的半页单位对管老道。 “小伙子,做人得有良心,特别是做医生,你看着我老人家半身不遂躺在这里哼哼,跟我讲黄页号码簿怎么怎么厚,是不是有那么一丝丝缕缕的残忍?” “哦,对不起校长,忽略了忽略了,马上给您瞧。” 说归说闹归闹,颈椎病不能小瞧。管老的颈椎磨损太厉害了!云山作为一个年轻人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劳动强度,会把椎体磨成这样。 五分钟的摸骨,云山了解了管老颈椎病复发状态。与腰椎不同,颈椎相对娇嫩,尤其是中老年人,不能蛮力正骨。 摸骨过程中,云山有意把七节颈椎里有间盘的五节推松,然后小心地扎下八根短针。其实,心里挺感动校长对自己的信任,颈椎大穴,皮薄穴浅,一个不小心,针刺可能致病人瘫痪。 “校长,您最好完整地休息半个月,让椎间组织好好恢复一下,不然反反复复地更耽误时间。您是科学家,相信这么简单的账不够你算。” “兔崽子,怎么不讲上次你没给我除根儿,这会说风凉话。你不懂,开大会一坐两三个钟头,咱是院士,坐得有坐的样子,这不就累着了。” “我不信,你这肯定受外力摧残了,正常的使不坏。我现在给你下针修复,您要是不好好休息,正气不足,就修复不好。” “听你的听你的,诶?好像螺丝跟螺母扣上了,我抬下头看看哈。” 人就是这样,痛不欲生时,医生说什么听什么,一旦病痛消失,立马就想摆脱控制,就跟孙悟空想摆脱停止念咒的唐三藏一样。 “说,小子,打电话找我啥事?我可是听说你报了个到后,半个月没来第二趟,看样子是没想毕业证的事。”管校长现在活像‘孙悟空’。 “校长,我保证没有下回,以后必定老老实实上课,规规矩矩住校。校长,那个叫什么金陵经纬资产评估公司是咱学校的?” “是,也不是。上级领导安排的,学校象征性入股,其实并没出钱却得到些股份,并体现在工商登记上,对方对外承揽业务时挂上学校的科研技术力量。所以,法律上,东方大学是这个评估公司的股东,事实上,股东没出钱,只出了张脸。你说,什么事?” “校长不瞒您,我打算收购蓝天集团的建材子公司,听说子公司的价值是由经纬公司评估的,我想找他们负责人聊聊,了解下子公司的实际价值究竟有多少,值不值得竞标。” “是这样,小云,我很欣赏你的眼光。其实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买房是一件,买国企股份是一件。我认为,国企单位,只要它有百八十亩地,评估价值就算虚高个百八十万,都值得买。小伙子,未来三十年,什么最值钱?土地!城市用地!公司的年限是多少年?可以这么说,只要你愿意经营,那地就一直是你的,国家要收回,就得按市价赔你钱,不收回你就自已开发,租也罢、卖也罢,亏不了你。 你可以找评估公司聊,但是基本上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是竞标,你不买有人买,只要落棰,价格就定了,你不可能再讨价还价。所以,聊了也没什么用。” “校长,这个我也考虑到了,主要是想印证一下,别人告诉我评估公司名字究竟是什么用意,是想让我知难而退,还是想让我不计代价地跟进。” “哦,那行,我给你联系公司老总,晚上你们聊聊。” “谢谢啦校长!书归正传,您真得休息一阵子,再出问题可就不好治了。”云山把针都好好捻了捻。 第117章 见中介知详情 经纬评估公司的总经理叫孔令宏,五十岁上下,是东方大学病退的讲师。其实没有病,也没有真的退,叫停薪留职,就是在社会上挣钱,在学校享受福利。当他趿着方口布鞋、左手捋着小胡子、右手提着一个茶叶罐子走进管校长的会客厅的时候,云山不由得暗暗鄙夷了一下:金陵大学的名师为四大楼鉴宝,东方大学的讲师在社会上开公司挣钱,前者冠冕堂皇、后者魏晋风度,倒是包装得都不错。 “管校,您带病工作,我老孔装病挣钱,这境界差、认知差,唉!正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得追您一辈子。不过,谁叫您是院士呢,我要是” 老孔话未说完,被管校长打断,“去你妈的,还老孔,老子这岁数能当你爹,你敢跟我称‘老’?亏你还是圣人子孙?” “嗨,什么圣人子孙!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您要不是院士和校长,只当老师,你我就能并肩作战,为教育事业贡献” “来劲了是,要不这校长给你来当?院士的名头也给你?”管校长想起身踢他,奈何云山不让他动弹。 “我不稀罕你的这些虚名。说,您老夤夜唤我前来,有何见教?这位年轻人好面相,新收的学生?”孔令宏的目光转向云山,眼睛跟死鱼眼似的,不过云山这会却不觉得这个家伙有多讨厌了,他敢藐视圣人,对自已高贵的姓氏也不甚在乎,尤其是‘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这话,甚对脾气。 “什么夤夜,不到七点钟好不好?云山,你自己跟他说。”管校长吩咐。 “孔老师你好,我叫云山,是这样”云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孔令宏,一是想知道建材厂目前的账面价值,包括资产有多少,欠账有多少,隐形负债有多少;二是想知道实际价值,其实就是采矿权的价值;三是投资前景如何。 “令宏,小云也是我的医生,我的颈椎经他治疗好转不少,要不是这次开会累着了,也不能复发。你跟公司经手的人了解了解,把知道的情况跟小云说说,他是很不错的小伙子。” “校长说不错,小伙必然是不错。情况我自己就了解一些。小伙子,你刚才的问题里其实关注点有二,一是采矿权值多少钱,二是有多少隐性负债。虽然我们是中介机构,执业原则是公正公允,但是蓝天集团是我们客户,我们挣的是人家的钱,所以在实物资产的实际价值方面我们必然会往高里评个10左右,这是行规,大家心里都有数。当然即便这样,建材厂也是资不抵债的,但是有两个无形资产的公允价值你得了解,一是土地使用权,二是采矿权,什么是公允价值?就是未来它能带来的收益折算到现在值多少钱。 采矿权是五年内的权益,属于可预见的未来,矿石价格不会有大的浮动,即使有,也会越来越高,国家的经济发展速度在15以上,商品一定会涨价,大宗商品也一样,矿石就是大宗商品,根据我们现场实际评估以及查阅资料,并引用专家论证,幕府山还有可供开采的白云石150万吨左右,石灰石300万吨上下,价值2000万,减去5年的利税及直接、间接成本,保守估计净值约1100万,抵减评估后账面净值,约有300万的价值。 土地使用权未来能有多少年的权益,目前还没有定论,但20-30年大概率是有的,土地使用权的收益体现在什么地方以及未来能不能自由交易,目前都没有可供参考的实例,所以,这一块我们并没有列示它的价值金额,但是你试想一下,共计三百多亩的两个厂区,光是种植草坪或者用材树木,二十年值多少钱,培育花卉苗木经济作物又能值多少钱?50万到100万总有?矿坑回填绿化国家还可能给补贴的嘞,起码二三十万! 至于隐形负债,这一块不必担心,冶金厅和蓝天集团自然要把善后工作负责到底,被交易子公司及分厂没在集团备案的担保属于非法行为,虽然有效但是经办人得兜底,估计在股权转让时,曾经的经办人就得跟被担保人想办法处理。另外蓝天集团也会登报公示,其中必然会提出未备案担保的处理方案。 所以,这个项目值300万,只高不低,起拍价180万是一种策略,引诱更多的人竞标,要我说定在150万更好,人越多竞争越激烈,最后成交价越高。 至于投资前景,行业差别巨大,没办法一一比较,可能投资出版业、娱乐业更有利可图,但是跟本项目无关。小伙,我这个答案如何?” 云山听过孔令宏的一番话后,心中疑虑顿消,刚要开口说话,只听管校长说道,“让你说个答案,你给了篇论文,怎么,你是要考研呐?” “跟你没话讲。你留我吃饭不?不留我就走了,哦,这盒茶不错,要不?”孔令宏放下手里的茶叶罐,起身作势要走。 “拿走拿走,我一个院士还缺你一罐茶?小云,你带他走,脖子不疼倒困了。” “校长,困就对了,说明放松下来了,那您休息,我送孔老师。”云山与管校长挥手道别。 “孔老师,听您一席话,豁然开朗,您晚上有空没,我请你喝酒。”出了会客厅,云山邀请孔令宏。 “小伙子不错,但是出于职业道德要求,我们不能在公开场合一块儿出现,信息你已知道,酒就不必喝了,回去准备准备,300万都能投,我认为这笔买卖最大的难点就是怎么把矿石全款卖出去,是个销路问题,国企的股价,好东西呀!就此别过。” “等等孔老师,五年后矿山采完了,上百名矿工要另谋出路,给他们的赔偿金数额也不少呀!”云山见他要走,连忙请教。 “改制了,建材厂就不是国企了,用工合同得重新签订,你只签五年就没有赔偿金了。你想做良心老板,他们在职时把工资定高点,要么学外企,经常搞点职工技能培训,也就对得起他们啦,没有哪家公司能真正照顾员工一辈子。” “谢谢孔老师!” 回到夫子庙,翠花满仓听说他还没吃饭,在肯得基为他买来一个汉堡和一个油炸鸡腿。云山心中再次暗叹,味道是真不错,吃起来也是真方便,就是太贵,两样东西够炒两个菜的了。 见老板要在店里待着,翠花和满仓沿秦淮河赏月赏花去了,到处花红柳绿,他俩难得一起出去逛逛。 云山呼过霍然不到三分钟,她的电话就回过来了,说已经约了冷经理,明天晚上6点钟在花桥市场见面,冷经理建议让竞拍人尽量多准备点资金,“明早来打球啊?一个春天都没怎么运动,长胖了都。我今晚住工会楼,你明早啥时来都行,带上于记者哦。”电话最后,霍然请云山去打球,声音里有些娇羞。云山心想,于记者明天不要上班的吗?诱惑! 不过,资金嘛,保证金60万,手里还有200余万可支配资金,应该够了。 29号一早,云山让翠花将山月玉缘账户的资金整数余额30万转入大工建设,自已将各存折及红棉卡的整数余额也都转了进去,共计206万。 9点10分,云山骑摩托来到蓝天集团工会楼楼下,围墙拐角处,霍然的红本田赫然在目,把车停在一处后,云山上楼,别说,运动装在身,感觉就是轻松有力。 没在楼上睡懒觉,霍然正在一楼篮球场上练习运球突破,球鞋底与球场实木地板的剧烈摩擦声令云山有了丝兴奋的感觉,自己也想上场。 霍然并不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没运动人胖了,相反吸汗的紧身衣勾勒出起伏的身材,该丰的丰,该俭的俭,短裤背心根本就遮不住,三步上篮时大腿肌肉尽显张力,人似乎较原来挺拔直律了。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训练,她抬头看向二楼,发现了一身白色运动装的云山。“下来噻,看我打的怎样?” 云山有些赧然,他知道人好看,运动的姿态也好,但球打得如何他并不知道。“打得漂亮,我不知道打球技巧,但是看你上篮的样子,应该没少练,动作相当协调嘞!” “眼光不错,来!一起打,一个人打老是捡球,弯腰好累人。”霍然身姿飒爽,脸色白里透红,话音里却带着撒娇的余韵。云山下楼,接过篮球双手拍了一下,学着霍然的样子投篮,然而,球连篮筐都没碰到。 霍然笑得前仰后合,“哈哈,云山,你身高臂长,其实特别适合打篮球,只不过没学会基础动作。你弹跳怎样,原地起跳能跳多高?” “一二米。” “吹牛!乔丹原地起跳也不到一米,你要是能跳一米多,加上臂长,就能扣篮了。试试,你双手拿球,把球放进篮筐看看。” 云山也不说话,两手掐球,原地纵起,轻松将球放进篮筐,然后稳稳落地。 “哇喔,真的能扣呀!来,我一定得教会你,否则太浪费材料了。” 年轻人喜欢什么没有目的,说干就干,左右手运球、胯下运球、运球转身、跳投、三步上篮、换手上篮,还有扣篮!云山爱上了这项运动,三个小时没休息,越打越觉得趣味无穷,越打越觉得浑身是劲然而,霍然撑不住了,她累瘫在球场上,“云山,别练了,咱吃饭,我早上就吃了一个鸡蛋” 云山在外头的买来小炒和米饭,两人就坐在球场上吃,云山提醒霍然披上厚衣服。 “云山,你怎么了?怎么练球跟憋着劲儿似的,跟于姐闹别扭啦?”霍然一脸好奇地把头凑近云山的脸。 “瞧你说的,你不是说一定要教会我打篮球吗,我好好学怎么你还一脸怀疑呢?” “我让你带着女朋友来,咋没带呢?”霍然还是觉得云山不对劲。 “你是富婆老板,可以自由安排时间,她得上班,天天都有任务的。”云山忍着心痛,没有说欣然的事。 “切,说得好像自己是穷人似的,十个我也撵不上你呀,这马上要是当了厂长,以后就更不愿搭理我们了。对了,上回在花桥市场看到于姐那天,也不是周末呀,她怎么有空去的?” “霍然,我不是不愿玩儿,实在是事情多,在金陵我没别的朋友,你们要是不嫌弃我,我不会不理你们。再说,我要是能当上厂长,你就是我们家的贵人,供着还来不及呢,哪敢托大。我下午还想练,你能行不?”云山岔开了话题。 “下午少练练呗,你不得回去换衣服呀?晚上见冷经理呢。”霍然累坏了,找借口。 “我带着衣服,记得你这能洗澡,练完我在你这洗一下方便不?” “我不介意,随你自己,别勾引我就行,你杀伤力可大哈。你练我看,陪不起你,体能也太强了。” 云山感觉难为情,起身收拾饭菜盒去扔掉时,听到了霍然的bb机响起,就提醒了她一声。 “是岳冰,难道今天没人陪了吗,竟然叫我晚上过去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霍然看了信息后,右嘴角上扬,一声冷笑。 “你俩怎么了,婚还没结呢,怎么感觉比真两口子事儿还多?” “你的也响了,说不定也是他的信息。”霍然指了指云山的口袋。 “果然是,你男朋友是做生意的好手,请帅哥美女去跳舞能带动气氛嘞。”云山乐呵呵地道。 “啊?是这样?我竟没想到这点,还以为他缺人陪想起我了呢,不过你是帅哥不假,我可当不起美女。”被云山称作美女,霍然还挺高兴的。 “这很正常呀,如果我店里的玉滞销,说不定我也会打这个主意,请一群美女在店门口载歌载舞,多聚人气。” “哼,男人都是这臭德性!好色也就罢了,还利用美色,原以为你与众不同的呢。”霍然没了高兴劲儿。 “我也是男人,而且不论男女,谁不爱看美女,这有什么可指摘的吗?爱美之心嘛!”云山不懂霍然为啥这样反应。 “我就是看不惯利用美色来挣钱,美是用来欣赏的,跟钱挂钩就跟卖差不多。” “那模特儿怎么说?她们长相好、身材好,这是天赋,难道利用天赋挣钱可耻吗?” “虽然不可耻,也不值得提倡,否则女孩们都爱慕虚荣、想不劳而获,终究不是好事。” “有些道理,我争取以后不这么干。为啥我俩同时收到信息,你说岳冰会不会知道我俩在一块玩儿?”云山心想,霍然大概是因为被其他漂亮女孩夺走岳冰的爱才会这样反应,不过该被谴责的不是岳冰吗? “他怎么会知道?知道了又怎样。云山,不会是你自己害怕他知道你跟我玩儿?”霍然看过来的目光有些挑衅意味。 “你都不怕,我怕啥?来,接着打球” 在霍然指导下,云山的运球和投篮都很有些模样了,他更爱扣篮,那种扣过后单手挂在篮筐上的感觉真爽! 四点半,先后洗过澡,霍然坐云山的摩托来到玉桥市场,她骑不动了,也不想与云山骑同款摩托去招摇。霍然自已在玉桥市场又买了一间小门面,暂未出租,挂上‘库房’的牌子当成自己的私密场所。 “霍然,你怎么认识这位冷经理的?”云山坐在她的‘库房’里,边沏茶边问。 “我爸单位财务处的一个亲戚,喊她表姐,他们有业务联系。前几天我偶然跟表姐提起你,说你打算购买建材厂的事,她说她认识评估公司的项目经理冷锋。我想嘛,这么大的投资你肯定会有些疑问,所以就想帮你约他见见,有用没用,见见也不损失什么,对?” “谢谢你考虑得周到。你约冷经理要通过你表姐约吗?被你表姐知道我跟中介机构私下见面有没有妨碍?” “哎呀,这我倒没想过,我昨天就是跟表姐一块逛街的时候约的他。不过今天见面表姐要是不参加,应该没事?”霍然紧张起来,别把好事办成坏事。 “你打个电话给你表姐,问她在什么地方,她不参加自然没事。”云山怕的是被其他的竞标人掌握证据,从中作梗,那见面就没有意义了。信息数据自己已然掌握,不过是为了不拂霍然的好意,犯不着冒太大的风险。 霍然打了两遍传呼,表姐并没回电话,她更紧张了。 “别怕,等会冷经理来前,我先出去,你跟他喝茶闲聊,如果你表姐也来,我就不过来了,她如果没来,你就带冷经理去吃饭,然后悄悄告诉我地址,我随后赶过去,不就行了?” 霍然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过了5点半,云山离开霍然,自己在市场里闲逛起来。 第118章 竞标成功! 6点钟,冷经理如约而至,站在人群里的云山甚至看到了握手时他偷偷摸霍然手背的小动作。 十来分钟后,冷锋笑着走出‘库房’门,手里提着一袋霍然送他的礼品。随后,云山接到霍然的传呼信息,“直接去大桥饭店。” 大桥饭店如意厅外,云山笑容可掬地接待了这位牢牢攥着高档茶具礼盒把手的冷经理。他姓虽冷,人不冷,脸上一直带着笑意,眼角都带笑的那种,配合稀疏的、地方保护中央的发型以及圆滚滚的身材,给人油腻腻的感觉。云山判断,此人财迷,且不可靠。 “冷经理,久仰大名,霍然跟我提起好几回,说您是大项目负责人,公司的中流砥柱,我干着急没办法,因为在外地嘛,没能第一时间约您,今天终于如愿,待会儿还望冷经理不吝赐教,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既然答应见面了,该走的流程还得走,云山包了一千块钱的红包给冷锋。冷锋脸上的笑意更盛,不过说实话他有些不喜,一方面,见了年少多金、风流倜傥的少年让他自惭形秽,感觉离霍然这样的小美女又远了几分;另一方面,这少年多少有些不通世故,这么重要的会面,红包的厚度不咋够呀!其他老板最少的也是三倍厚。算了,勉为其难先收下,不过难免要有所保留喽。 “哎呀呀,云老板年少有为,人材风流,与霍小姐珠联璧合,由衷祝你们心想事成,事业爱情双丰收。你们这也太客气啦!嘿嘿嘿嘿”说罢接过红包,迅速装进兜里,嘿嘿大笑着进了包间。 霍然看了云山一眼,倒不是因为冷锋误会她与云山的关系而难为情,她也觉得云山的红包有点薄。据表姐讲,这位冷经理对红包厚度满意时是哈哈大笑,对红包不满时才嘿嘿大笑。云山似乎没有注意到霍然的目光。 冷锋酒量颇宏,酒过数巡仍面色如故。云山并不着急问,霍然却频频注目,云山只当不见。霍然正要自己发问,突然听到bb机连续响起,低头一看,一条是表姐黄妍的,问他们在哪?是不是在吃饭?经过云山提醒,霍然觉得表姐此刻的问话令人生疑,便没去回复。 另一条是岳冰的,问怎么还没到?呃,中午忘记回他了。抬头看向云山时,云山的bb机也响了,应该也是岳冰的,他却没理会。 “冷哥,听您口音不像是金陵人,倒像是北方人。”云山问道。 “湖北北部,跟陕西挨着。这不是在东方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学校旗下的公司嘛,虽然没有留校任教那么响亮,好在收入高些、也有编制。”冷锋不无自得,边说话边把菜嚼得咯吱响。 “冷经理真优秀!东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有事业有编制,前途无量!敬您一杯!” 霍然捧了冷锋一句,接着就要问建材厂的事,还没开口,云山又说话了,“昨天我还在东方大学来着,管校长开完两会,回来后颈椎病犯了,头都抬不起来。给他针了两小时,好了嘛,就闲聊经济形势,他说:小云,要乘着国家体制改革和发展经济的东风,投资点房产跟国企股份,将来肯定能挣钱,我跟他老人家说了竞标建材厂的事,他挺赞同,说有不懂的事找孔令宏问问,我也不知道孔令宏是谁,明天上午去给他理疗还得问问。” 云山说话间,冷锋的脸色变了几次,“云老板多才多艺,竟然还通医道,佩服佩服!我得替老校长谢谢你,他老人家的身体对学校来说可太重要了。借花献佛,敬云老板两杯!”说罢一仰脖,一杯下肚,霍然忙把酒给斟满,有点诧异他的变化。 “不敢当不敢当,冷经理您太客气了,治病救人,吾辈之责。”云山忙站起,也一饮而尽。是学弟的事他可没打算说。 “云老板,建材厂的价值评估,我是项目带队负责人,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咱们是自已人,哥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听我讲” 冷锋与云山又对饮了一杯后,把建材厂的资产负债情况条分缕析了一遍,“所以,这桩竞拍还是得舍得砸钱,价值绝对超过三百万,甚至更高。不过,这还在其次,我认为最大的价值在于,有了这个厂,相当于您跟很多国有建筑施工企业延续了前期的业务往来,与新兴的民营建筑施工企业建立了未来合作的基础,这个价值不可估量。您年轻,可能没入一些人的法眼,我可听说,有其他竞拍企业明刀暗枪地较量了几个来回了。 也不瞒老弟你,项目评估费不少,不过都被公司挣去了,我们这些经办人分不了几个钱。老板有愧,也不好意思对我们约束太紧,由得我们卖点信息,挣点外快,所以十几家竞拍人对项目价值可以说都是门清,即便排除投资目标不唯一的,也能预见,竞争将十分激烈。” “冷哥,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年龄小,哪懂这些事。经你这么一分析,豁然开朗!不过感觉更紧张了,还有明天一天,该不会有人找我麻烦。算了,这个您也没时间管。冷哥,竞标过程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您教教我呗。” “掌握三个原则,第一,要慢,千万别急着报价,充分利用时间宽度,等主持人报数时再报价; 第二,加价要少,只按最低加价额便好; 第三,得自信,说话慢而有力,总之气场要大,给人感觉自己的钱用之不竭。 注意,细节可以加分,比如开最好的车去现场、穿最贵的衣服进场、戴最好的手表举牌等等” 送走冷锋,霍然上下打量着云山,“行啊老弟,这一手欲扬先抑玩得溜!我说为啥不多包点红包呢,感情是心里有谱!你不会已经问过那个孔什么了,今天见冷锋就是为了给我面子?” “瞧你说的,我跟钱有仇吗,问过人还来花冤枉钱。冷锋的话对我帮助很大,我有点担心后天钱不够用。” “我先前攒了三十万,刚买了个小门面后,还剩十万多,我可以借十万给你用三个月。” “谢谢谢谢,我不是要借钱,是有紧迫感,冷锋他们把信息都抖搂出去了,这个建材厂得溢价多少现在感觉没谱了。资金我有准备,只怕被恶性竞价,不值当的。” “云山,我得提醒你,现在的竞价其实只是一个差价,你接手厂子后,面对的是将是近千万的欠账,包括近百万的工人工资,工人们以为你是大富翁,会追着你要钱,不发钱他们就不干活,所以你手里一定要留二三十万用来发工资,还要留二三十万用来修修补补装门面,有个新气象才好重新启动。 就是说假如竞拍成交价是三百万,你手里至少还得备有五十万才能启动。资产大多数不能变卖,急卖也拿不到现钱,所以矿石要有最通畅的销售渠道、以最快的速度全款卖掉,否则厂子很快就会被拖死。 你赶紧盘盘手里的现金,看还有多少缺口,我能出十万,你待会去岳冰那里玩会儿,跟他借点,他虽然财迷,短期挪借个二三十万没问题,他对钱财认真,估计会叫你打借条,你别介意,打借条不丢人,但是到时被罢工的工人追在屁股后头要钱才丢人。” 云山懵了,从最初大舅划的红线二百四十万到如今的三百五十万,涨了一百一十万,大舅还乐意干吗? “霍然,这个投资不是我一个人的事,现在我有点动摇,你的钱我先借上,不过我得跟我舅舅们商量一下,如果他们都不乐意干,我自已也得掂量掂量,不成的话我立马把钱退你” “如果三百万,你舅舅他们不干,我希望你先接下,随后我会抵押房子、商铺贷款入股40,我们一起干!”霍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云山伸手跟霍然击掌。不过,他仍然希望并相信大舅能支持参与。 因为,以管校长的理论高度,他指出的政策方向没问题,孔令宏和冷锋的数据值得信任,三百万其实就是个杠杆,撬动的是千万级的实物资产,以及不可估量的隐性资产,大舅一定能想透。即使霍然不加入,云山自己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愿放弃,爷爷的思路肯定是正确的,这投资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代人的事,它甚至不光是钱的事。 云山和霍然同时出现在‘好地方’舞厅,并没有让岳冰不悦,相反,他欣喜非常,“哥们,真特么靠谱,我猜你们这两天得商议事,毕竟后天就竞价了,来,先喝点!妈的,春天都快过去了,人还越来越多,这几天可把我累坏了。” “岳冰,今天跟霍然一合计,我还差钱,你方便借我点不?”云山开门见山。 “五十万以上的话,只能抱歉,我做不了那么大的主。三十万能挪,你赶紧进舞池跳会儿,回头打个条子,我转你账户,后天上午能到。” “ok,跳我最拿手的迪士高!”有了霍然的提示在先,云山坦然入池。 “借你几个钱还要打条子,还要人跳舞,你怎么想的?你冰刀捅了人家肚子,人家跟你要钱了吗?要你打条子了吗?市侩!”霍然鄙夷地看向岳冰,嘟囔了几句。 “说什么呢你?我发信息让云老弟来就是让他跳舞的,不是现起意的好不好。借不借是态度,借多少是能力,给云老弟这额度是我能力的上限,你不知道吗?你能借他多少?没三十万的话你也去跳舞!哎哟,秦哥来啦,娇娇,给秦哥拿黑啤酒”岳冰刚刚还委屈的脸,刹那间又变得热情无比,招呼着一个烫发猥琐青年,霍然摇摇头,下了舞池。 30号,云山从管校长那里回到夫子庙时,还不到10点,老远就看到明月陪一个中年男子在店里边喝茶边指点着什么,翠花和娜娜两个正满脸堆笑地立在一旁,翠花捧着匹玉马、娜娜抱着粉色水晶球。 是郑文雄郑老板!翠花跟娜娜看来是真急了,一人抱一件镇店之宝推销。专家说得对,不开张,最急的不是老板,往往是销售人员。 “唐店长,郑总爱古玩字画,你俩拿我刻的东西下来干什么,真是越来越回去了!把东西放上去,去把我珍藏的明代蓝瑛的《春田蝴蝶》跟乾隆年花瓶拿来给郑总赏玩!” 娜娜头一回见云山生气,抖抖乎乎的把水晶球放了回去,脸窘得通红。翠花也是头回见,不过她应变能力强,也猜出云山是用苦肉计,特别是那句‘你俩拿我刻的东西下来干什么’,强卖之心,昭然若揭。 “对不起,郑总,您稍坐,我们去给您取古玩。”翠花假装万分委屈地看了云山一眼,轻轻退下。 “郑老板,久违了,总说要请您吃饭,感谢您对我的提携指教。年前年后冗事缠身,竟一直没抽出空来,看来今天机会来了” “云老板,有志者事竟成,看你店里布置,我心怀感激呀。你肯从善如流,必然能成事。上回不过初次见面,你不嫌我夸夸其谈,直接采纳我的建议装修布局,我受宠若惊的啦。不必责怪她们,她们不了解我,拿店里最好的东西介绍也是看得起我嘛。 我也是早就想来,春节前后给欧洲客户备货,我得全程跟进,没空来。货发了之后我又回香港看了看亲朋,来内地后联系了你小姨,你不是忙业务就是出差,这回,你小姨知道你已回金陵,就带我过来了。” “抱歉抱歉,这一个多月总瞎忙。郑总这回来想看点什么,我这没有的话可以找朋友给您调。” “你先收下这封信,小林先生刚寄来的,让我转交给你。我呢,本打算找点宋明宫里御用小物件的,现在对你刻的这两件宝贝倒有了兴趣,你那字画花瓶也拿来” 听郑总这么说,云山的脸红了,人家情义满满地来,自己却把刀子磨得明晃晃的,太不地道了。不行,得给魏老板打电话。 “魏老板,我云山,一个长辈想踅摸件宋明宫里的物件,您那里有没?什么,目前市面上没有?得过一周?好好,明白了,到时告我一声。” “郑总,我打电话的这位,满金陵市场上的老物件没有他不了解的,宫里的物件难找,清代的还有流通,早期的几乎都沉淀不动了。” 郑老板恍若未闻,他的目光仿佛钉在《春田蝴蝶》图上,“云老板,不知此图你得自何处?” “是我爷爷的结拜兄弟在京城潘家园购得,郑总觉得如何?” “能否转让?我愿出二十万。我不喜清宫物件,这个花瓶就不要了。你的两件宝贝我也出二十万,另外,你朋友那边有了消息,还请尽快通知我一声,我四月份都在内地,这是我新名片。” “这幅画就按您说的价,我的两件东西能入您眼我就很开心了,两件十六万给您。魏老板那里一有消息我就给您发消息。”云山注意到明月松了一口气,大概她一直担心自己又要送宝。 “跟云老板合作就是愉快,这张本票你让会计去存去,我喝完这杯茶就得回,不是怕耽误你功夫,是怕耽误董主任时间。” “郑总跟我还客气,陪你熟悉金陵的方方面面就是我的工作。您先稍坐,我跟大外甥说几句话。” 明月把云山拉到二楼,从皮包里取出一捆现金,“本来咱能挣小三十万,给老乡们加了工资后,咱能挣二十三四万,头批结款扣除前面已经发放的工资,还余十万三千多,我留下零头,这十万给你买建材厂用,我想跟劳务公司提出结清,不知道你用的话能不能来得及。” “别,这十万我收下应急,别跟人提出提前结清,显得咱猴急得不行似的,就按章程办。建材厂的成交价估计要三百万,我筹齐了,现在差的是五十万左右的启动资金。有了这十万,差不到四十万了。” “成交价要这么多!跟你大舅商量过没?这可比预算高出不少呀,数字可靠吗?” “数字可靠,我跟做评估的中介公司老板还有项目经理都接触过,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三百万很值,尤其是那句话打动了我:有了建材厂,就能把跟老建筑企业的长期合作延续下去,也有了跟新建筑企业建立合作的基础。这甚至比三百万还要重要。” “有道理,我支持你,虽然我没什么钱。”明月目光澄澈。 “论心不论迹,这十万就很珍贵。”云山跟明月也击了掌。 翠花把本票存进山月玉缘账户并转到大工建设后,把单据给云山看了,并把发票和回执交给郑总,郑总拎着三个漂亮的包装袋和明月上车离去。 小林先生的信封里除了饱含温情的感谢信外,还有一张最新名片和一张工商银行储蓄卡,信尾交待卡里有人民币五十万元,密码是他们在金陵饭店相遇的日期,云山没有去回忆那个日期,他并不打算要这笔钱,竞拍完就给小林先生回电话。 呼过大舅半小时后,他的电话回了过来,听过云山的详细汇报后,他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云山,“举大事不拘小节,遇问题有经有权。既然选择相信那几位专家,就放手去干,我支持你!我那位同学的资金也随时能开出本票,我们之间股权分配的事不是大事,回头再议。” 明月的电话也很快打来,告知云山,如果建材厂花落他家,石子矿粉库存将会被江宁市政工程公司那边全部吃下,后期合作甚至可以按月结货款,人家之所以这么痛快,就因为他找来的这一百来号鲁西汉子干活靠谱,劳务分包公司的路面铺设工程提前完工已成定局,百万奖励也成为市政总包的囊中之物。云山还在感慨意外的时候,小姨说明天得去市政公司当面道谢,就不来市里参加竞拍了。 傍晚时分,董明昀从车站打车来到夫子庙,云山同他一起吃饭,并把建材厂竞拍、及大舅的支持给他详细说了一遍,之后安排他住在四海旅馆后,才满心疲惫地回到石鼓路。 一辆崭新奔驰越野车停在院门前,云山刚停好摩托车,bb机响了,“姑爷,我是老板派来协助你竞标的李水生,您何时到家?” 奔驰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姑爷好,我是张永亮,老板派我和李水生协助你明天竞标,并带来二十万现金,请姑爷指示。” 云山眼圈红了。 31日上午,云山、董明昀、满仓及张、李两保镖一行五人西装革履,驾着铮亮的奔驰越野车,意气风发地来到建康东路。 省冶金厅竞标大厅内,共十二家竞拍单位、个人,竟有上百人来到现场,特别是宋娜娜的父亲宋宁生,带了近二十名矿工助威,云山注意到宋娜娜也来了,霍然换了装束妆容也到了,远远地朝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张永亮和李水生在厅里转了一圈后来报告,说厅里有他们的同行,云山勾起嘴角,看来冷锋说得没错,还真有明争暗斗! 冶金厅霍文盛副厅长及主拍人说了一通场面话后,竞拍开始! 几家国企杀气腾腾,加价不假思索,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云山牢记冷锋的三原则,不急不躁,稳稳加价。衬衫袖口处的劳力士腕表银光闪闪,颇惹人注目。 张永亮和李水生也是好样的,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很有他们师父万刚的风采,把恶狠狠注视云山的目光给怼了回去。 主拍人叫到二百三十万时,宋宁生他们便失望退出。 到二百八十万时,只剩一家国企还在跟进,但举牌没先前那么利索了,五万一请示太耽误功夫。 最后,云山又加五万,到二百九十五万时,再没人举牌,主拍人一槌定音,大工建设笑到最后。 转身回头,云山又看到霍然胜利的手势,呲牙朝她一笑,霍然笑着挥了挥手,出门了。 宋娜娜拉着父亲宋宁生,带二十名矿工来到云山他们跟前,张永亮和李水生刚要发作,被云山制止。 “恭喜老板!”娜娜甜甜地向云山祝贺。 “恭喜并感谢,云老板你好,我是娜娜的父亲宋宁生,想代表兄弟们跟你聊几句。”宋宁生拱手上前。 第119章 入主建材厂(一) “谢谢宋叔,各位伯叔好!马上还有些手续要办,各位等我一会,回头我们就在会议室里聊聊,争取早日给大家发工资!”云山话音刚落,主拍人的声音响起:请大工建设负责人云山先生到厅总务处办理相关手续。 宋宁生领着众矿工兄弟去了大会议室专等。终于听到‘发工资’这仨字儿了,总感觉不太真实。“云老板!得准备几十个保安,交接过程容易丢东西嗷!”宋宁生朝云山背后喊道。 “哎呀,重要!”云山感激地回望宋宁生一眼,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走进一办公室,给大舅妈打了个电话。 然后,董明昀、满仓带着两保镖簇拥着云山来到二楼总务处。 霍副厅长满面堆笑,一边握手一边打量着云山,“后生可畏啊,这么年轻就做出这么大笔投资,小伙子,虽说我们是卖家,还是要提醒你,得多找些有从业经验的人来管理,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也可以来厅里问,我们有不少技术上、管理上的专家,都是从基层干出来的。” “谢谢霍厅长,我们虽然外行,但是有困难找领导我们懂;虽然刚入行,但是大部分干部职工都在,相信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一定能做出成绩来。” “好!就得有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厅里虽然没有钱,但是在管理跟技术上随时为你们提供支持,我们不是婆媳了,还是亲戚嘛。” “霍厅长,既然是亲戚,我就直说了,建材厂是独立核算单位,我们担心它有隐形负债,比如民间担保和借贷等,也担心应收款里有没发现的坏账,中介虽然出具了报告,但是毕竟是蓝天集团出的钱嘛,所以我们请求冶金厅为建材厂当前的资产负债金额予以确认,会计报表外的负债我们一概不认、当前应收款如果已经出现坏账但没有确认的,我们要向蓝天集团、甚至冶金厅追讨。霍厅长,我们的要求不过分。” 云山不卑不亢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反正还没付钱,冶金厅要是不答应,一直不付就是了。如果流拍,原因被捅到社会上的话,损失最大的还是冶金厅,再想拍出去价格绝对上不去。 霍文盛的眉头难以察觉地皱了一下,旋又笑道,“小伙子,关于隐形负债,蓝天集团将登报公示,建材厂未在集团财务处备案的担保、赔偿、借贷概属违规行为,不论是否体现在会计报表中,改制前后的建材厂均不予认可,其经济关系转移至集团公司及上级主管部门。至于资产这块嘛,我们厅领导还要再商量一下,因为坏账不容易判断,从什么时候坏的更难断定,评估公司只能根据审计报告来估值。” “霍厅长,审计公司也不独立,还是蓝天集团或者冶金厅付钱审计的,所以资产这块如果得不到冶金厅的确认,我们万万不敢付钱,我们不能花钱买个大窟窿。” 霍文盛见云山根本不怵,所说的都有道理,知道不能糊弄,遂道,“云老板,你等半个小时,我们开个小会,会给你一个说法。” 董明昀平时就在四方的校园里教书育人,何曾经过这种真金白银的博弈,从竞拍到现在跟厅领导谈判,直觉步步心惊胆战,暗想挣点钱真不容易,处处都是坑,特别是竞拍时,还有人明里暗里威胁,幸亏云山稳如泰山,气场强大,坚持到了最后。要是光自己一个人,恐怕就得草草收兵,提前退场。 满仓心中也是一直在狂跳,原以为熟练操控机器切割雕刻就是了不起的本事,如今一见老弟的强硬表现,才知道技术不过是在谈判博弈后形成的框架里的细节而已,能干技术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从别人那里争取利益最大化的人少之又少,云老弟看似谦和善良,但是从兰陵到金陵,短短五个月,却实现了资产从十万到百万的积累,别说有贵人相佐,没有本事谁会帮你? 来金陵前,张永亮和李水生两个以为,能被老板于吉和师父万刚看重的人,纵然不是三头六臂,也得是拳头上能立人、胳膊上能跑马的硬汉,见面之后甚失所望,不过是个开店的小年轻,长得高一点、标致一点而已。如今他俩不那么想了,这个小伙子是个狠人,心理素质够硬,是个能做大事的。 经过这件事,云山自己也觉颇受锻炼,有种临危不惧的心理收获,还有就是明白考虑问题全面的重要性。 不过二十分钟,霍文盛和李清晨等几个常委委员从书记办公室那边走来,“小云同志,鉴于你的问题非常实际,关系到你们投资人的切身利益,也关系到被投资单位未来的发展质量,我们书记和厅长非常重视,经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原则上同意你的请求,形成文件之前,我们想再听听你的看法,小胡,把初稿给云山同志看一下。”副书记李清晨一嘴的官腔。 云山看了下稿件,责任人换成了蓝天集团,冶金厅成了落实督促单位,也就是说是蓝天集团对建材厂资产的真实性负责,如果资产不实,改制后的建材厂只能蓝天集团追讨,冶金厅作为主管单位负督促落实的领导责任。云山心想,冶金厅作为管理机构,确实没有资产来负责,但是蓝天集团已风雨飘摇,又哪来资金负责。 “李书记,不是我信不过各位领导的研究成果,如果没有实物作担保,这桩买卖还是不能成,我理解厅里的难处,也明白蓝天集团的资金也不宽裕,但是真实性不能只用文件来负责,得落到实处,我要对广大职工负责。我提议,集团工会楼不是生产型物资,而且闲置已久,用它的建筑物包括土地使用权来为建材厂的资产真实性作担保相信大家都能接受,我也不介意,而且这个担保要到房产局作登记,产权证明要暂时交给我来保管。各位领导意下如何?” 云山的要求很正常,流拍后果之严重他们也都心知肚明,几个常委没办法,只得再次开会,这次会议成员扩大到蓝天集团高层班子,又是二十多分钟后,这回又是霍文盛来跟云山交涉。 “小云同志,工会楼身上背着集团一笔二百万贷款的抵押,不过楼的账面价值超过五百万,就用它的三百万净值来担保,担保期限为三个月,三个月内资产的真实性没有问题,就办理解押手续,如何?” 云山不敢轻易答应,看了二舅一眼,董明昀乍着胆子问了一句,“领导,不知那笔二百万的贷款何时到期?集团的偿还方案是什么?”云山心想,果然是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二舅问到点子上了。 见蓝天集团财务处长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霍文盛有点上火,“如实说就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还不如个小年轻!” “霍厅长,是这样,这笔贷款本来就是续贷的,去年10月底续贷就到期了,又申请了展期,四月下旬展期到期,还是没钱还。二次展期的申请已经提交,但是情况不乐观,中行的鲁副行长说没人敢破例,除非先还一半。” 董明昀一听,忙道,“霍厅长,那这样行不行?厅里收到我们的竞价款后,先拨给蓝天集团把这笔贷款还清,解除抵押后再押给我们。您想想,这笔贷款逾期不还,蓝天集团的所有贷款都要出问题,到时银行催账起诉,再冻结账户封了厂房,那可就一点儿也转不动了,职工的生计完全没了着落,你们的压力也大不是?” 云山补充道,“我们打款之前,厅里和蓝天集团要给我们承诺书,保证专款专用,还贷解押后工会楼抵给我们,半年之内没发现资产真实性问题我们就解押归还。” 经过几轮磋商,终于在中午二点多,大工建设与冶金厅及蓝天集团三方达成一致,签订了《蓝天建材厂股权转让协议》、《蓝天建材厂股权转让协议之补充协议-竞价款专用方案》及相关《国资冶金单位承诺书》、《蓝天集团关于建材厂未备案财务事项的处理方案公示》等等。 保证金转竞拍款后,以大工建设向冶金厅相关专户打款二百三十五万,工商人员现场办理《企业工商变更登记书》,土地、房产部门现场办理相关资产产权变更及抵押手续,结束了这次竞拍活动。 云山等在冶金厅与涉事人员合影留念的时候,大舅妈刘慧芳派心腹手下向阳带领向安保公司借调的三十名年轻保安,也赶赴采矿分厂和建材厂相关要害部门、区域,暂停了所有经济活动。按刘慧芳的吩咐,令所有人员中止手头事项,准备参加明早九点的全员大会。 一直在一楼大会议室的宋宁生等人直到下午三点才再次看到云山,于是大家都围了上来。 “云老板,今天娜娜才告诉我,上回她拿给我们的三万块钱是您借我们的,您这度量太叫人佩服了,现在钱还拿不出来,等冶金厅一退款,我们就还你。” “你们是建材厂的老人了,想搞好建材厂的心情我能理解,所以小小的支持一下还是能做到的。不过,现在我抢了你们的股权,可别记恨我哟!” “不能不能 ,哪能呢,应该是您别记恨我们才是。只要建材厂不落到那些吃里爬外的人手里,我们就满足了。听女儿说,她们老板是个有能力又大方的青年,我们也都不舍得离开,干了一二十年的活计,一时也丢不下。” “谢谢宋工,谢谢大家信得过我,请各位放心,只要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我就敢叫建材厂焕发生机、红火起来。如今,要资金有资金、要销路有销路,还有啥能挡住我们!请大家相互转告,明早全员开会、布置任务,下午先发它几个月工资,目前我还不了解具体的欠薪状况,所以现在我要去厂财务看看,大家也都回去,晚上可以小小地庆贺一下,因为明天,生活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宋宁生带领矿工们热烈地鼓起掌来,这样振奋人心的话已经多年未曾听到了。不过,鼓掌动作多少是记忆使然,老板太年轻了,上高中的年纪,他真能带领建材厂走出泥淖吗? “姑爷,桂会计来啦!”走出冶金厅大院,张永亮兴奋地指着前方一个穿深色衬衫的中年人。董明昀挺懵逼,姑爷?阿山结婚了?不过他没当场发问,舅舅问外甥结没结婚,不是搞笑的事吗? 云山对老桂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多月前,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如今看来,老桂是个沉稳和蔼的中年人。 “桂会计,身体都好了吗?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云山紧走几步上前,扶着老桂的胳膊问道。 “叫姑爷惦记了。托您的福,送医院及时,两条胳膊算保住了,饭照吃,算盘照打,还能给老板出几年力。老板给您打过传呼了,他派我来听您吩咐,看这几天有没有我能干的活儿。”桂会计微微弯腰,谦逊地笑道。 趁二舅跟老桂寒暄时,云山拿出bb机,一上午没看,信息很多,大舅妈有一条:向阳已带保安到位。向前翻看,果然于叔一早发过信息,“你这两天用得着老桂,他到了回我个信息。” “永亮,一会儿出门右拐,报刊亭旁停下,我给于叔回个电话。” “是,姑爷!”众人各自上车。 云山先由衷道谢,后跟于吉简单汇报了竞标过程、成交价金额,以及让蓝天集团进行了反担保等事,于吉夸他做得不错,同时认为他身边缺少得力的帮手,在物色到合适的人手之前,可以让老桂和张、李二人就在这里帮忙,前者是老会计师,算无遗策,后二人身手不错,也机灵,可以处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勾当。两辆车跟司机也先留下听用,一个大厂子的老板,进进出出的没辆车不行。 于吉另又提醒了云山两件事,头一件,别看建材厂成交价不高,但是流水大负债高,叫老桂盘盘资产,把银行的钱利用起来;二是不要忘记瑞丽的玉石加工厂,现在是销售淡季,正是囤货加工的好时候,建材厂安顿好后,要带老桂他们迅速南下,把加工厂盘起来,然后带正在康复训练的万刚一起回沪碰面,计划计划下半年的事。总之,要把所有的产业都熟悉熟悉,统筹规划,培养全局观,不能拘于一地一事。 云山一一答应,感激之余,觉得身上的担子又被加码了。 向阳,三十多岁的单身女,干练又知性,是刘慧芳的得力助手,云山一行四点钟到达时,她正带着保安队长从建材厂配件库往办公区走。由于互不认识,云山他们又都是西装革履的小年轻,乍看上去不像好人,她令保安截下他们,盘查盘查,一问之下,才知道来者才是正主、老板。 建材厂财务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五十多岁的女会计谢春梅,另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女出纳姚青萝,属于师傅带徒弟。云山带着老桂、向阳、二舅等人进入财务室的时候,师徒两个正跟抖得跟鹌鹑似的等待安排。那时劳动法跟合同法都不完善,执行也不到位,改制后的企业对待原有普通职工基本都不温柔。 老桂先请谢会计拿出在职员工花名册、考勤表、欠薪月份的工资表,自己详查,又让张永亮带姚出纳一起去采矿分厂把分厂会计接来,带上上述会计材料。 向阳告知云山分厂那边也有自己的保安人员,协同本厂保安已经监管了重点部门和区域,云山再次表示感谢,对方表示都是自己人,无须客气,不过三天的保安费用到时需要云山支付,三天后,云山若觉得建材厂仍然需要就得自己另找保安。 五点左右,采矿分厂的会计李幸福带着材料赶到。老桂一直看到晚上七点半,才把两份材料核对完。“老板,明天开大会时再跟人、名核对一遍就成了,当前账面欠薪九十五万四千六百余元,两厂在职员工总数一百六十三人,其中采矿分厂九十六人。” “好!辛苦了向科长、桂会计、谢会计、李会计、姚会计,诸位都辛苦了,今天先到这里。二舅,明天咱们先准备三十五万现金来给大家发工资,您看如何?” 董明昀知道云山是想抬自己,遂道,“我同意,吃饱饭才好干活嘛,争取早点把大家的欠薪补齐。” 第120章 入主建材厂(二) 二舅董明昀带着老桂、满仓及三位会计去小炒店吃饭,老桂的司机颜悦和李水生开车跟着。 张永亮开车载着云山和向阳往京城西路省政府开去。云山一肚子心事,明天的会怎么开?怎么把建材厂纳入正轨打开局面,需要有人指导,找谁呢? “总听刘姐说外甥长外甥短的,没想到云老板这么年轻,怎么没上学呀?”向阳没话找话。 “我学习不好,跟我同级的人家今年高考。向阿姨,您孩子上几年级了?”既然向阳管大舅妈叫姐,云山自然管她叫阿姨。 “呃,我没结婚。觉得一个人过得挺自由,就没再往那方面想。”向阳大概得寻思,完全是自寻尴尬。 “您这么漂亮、气质又好,不给男人机会呀,是男人们的损失。”云山接着敷衍。 “小伙子挺会说话嘛。婚姻靠缘分,就算有机会,也未必能白头偕老。所以,这缘分二字,其实难遇” 向阳的话击中了云山的心事,他没再搭话,静静地思索着。 车子到了石鼓路,云山没下车,“永亮,到老爷子那去看看。” “姑爷,8点了,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张永亮提醒道。 “哦,我走神了。我马上打。”下车开门,云山给于爷爷去了个电话。 白天变长后,于老爷子睡觉没那么早了,接到云山的电话很高兴,让他过去聊。云山让张永亮留在家里收拾收拾,给老桂另准备一间客房,并买些茶点什么的,自己开上奔驰越野来到中山南路。 “办企业那是最繁难的活儿,爷爷没经营过企业,但是道理相通。说一个厂子有活力,体现在哪?在人身上!工人得有精神,人有精神这个厂就有精神。那么人怎么有精神呢?这就简单了,人能吃饱穿暖他就有精神,腰里再有几个闲钱那他就有底气,‘精神气’就齐了。为啥有几个闲钱他就有底气了呢?” 云山道,“于爷爷,这个我知道,爷爷说过的,有了闲钱就有抵御风险的能力。家里老人、孩子突然有个头疼脑热、地里庄稼突然欠收、生意买卖今年没挣到钱等等,有了闲钱就不至于饿肚子。” 于老欣慰地笑道,“是呀,所以先给缺钱的人发工资是让厂子复活最有效的方法。那么不缺钱的和那些有理想的人,怎么让他有精神呢?” “” “让他有权,比如你说的那个参加竞标的技术员,带了二十个矿工的那个人,属于有才华有抱负的那一类。如果你只让他挣工资,哪怕是高薪,也屈材,你还得让他有担当,他不是在工人中有威望吗,那就让他当个副厂长,再提拔一两个他身边的人,形成梯队,这样工作就好开展,厂子的生产就顺畅起来了。” “好、好!于爷爷,有这两招我看厂子很快就能翻身。”云山给于老续上茶,感觉心中有了底。 “这两招固然不错,但还不够。一个企业沉寂已久,要想焕发生机,就要调动每一个人的生产积极性,这不光是钱和权能办到的,还要让工人们干得舒服。” “如何舒服?”云山这次是真的不理解。 “让每个人到适合的岗位上。比如,那个竞标的技术员,本来他有厂长之材,却一直被安排在底层,他心里能没怨气吗?那这类人就他一个吗?肯定不会,这就需要下基层了解或者让基层统计上报。 还有,打个比方:两年前小李只会开车拉货,通过两年学习,他学会了修车,而且技术水平很高,因为家里有老人孩子需要照顾,他不想开车了,想进机修车间,那么作为管理人员就得及早知道他的诉求,视情况给他调整岗位,这样他不仅得到更合适的岗位,还有空照顾家庭,能不舒服吗?” “我懂了,于爷爷,这办厂果然跟开店不一样,开店用人少,天天见面,有啥情况能第一时间了解解决,办厂复杂多了。” “边办边学嘛,爷爷也不过知道个皮毛。明早你早点到厂里,找个基层员工闲聊,亲自了解一下厂情,必然还有收获。 另外,新人新气象。阿山,你得尽快把厂房道路、树木花卉、门窗桌椅、机器设备、标语条幅、厂纪厂规这些,该修的修,该换的换,该栽的栽,该剪的剪。跟居家过日子一样,组织大家一起劳动扫除几次,大家的团结协作精神都培养出来了。” “等等于爷爷,我得记下来:明天我七点到厂,找门卫保安先聊聊。开会的话我并没多少可讲的,主要让大家讲,把问题跟建议讲出来;然后桂会计先按花名册现场点卯,下午发放工资,之后布置任务,先扫除再修换;后天作人事安排及岗位调整,争取大后天发货换钱!” “嗯,插一条,明天中午所有参会职工一起吃顿饭,食堂来不及收拾的话,可以在附近的饭馆订,有饭有钱,最抚人心呐” 提起饭,云山感觉肚子空得慌,一天没吃东西了。于老见云山吞口水,知他饿了,忙让保姆小李下了碗鸡蛋面。 回到石鼓路,颜悦李水生带着桂会计已回来,李水生站起,告知云山颜悦已将董舅爷和满经理送回夫子庙。 老桂接着道,“姑爷,董舅爷让我提醒你一声,明天发工资的风已经放出,到时三十五万可不能打折扣,如果头回打交道就失信于人,以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姑爷,吃饭时,宋宁生他们带着酒去敬我们了,还有好些个矿工,男男女女几十口子,也都去看望我们,也不说话,就那么围着我们看,看着挺心酸的。” “我马上给二舅去电话,肯定不会打折扣的。永亮,这十万现金给你,明天连你带来的二十万现金一块儿带到厂里。”云山将明月分他的那十万交给张永亮。 “是,姑爷!”张永亮对被云山信任极为得意,声音都格外洪亮。 “水生,你明早跟颜悦的车去夫子庙,找满仓,让唐店长看哪个账户合适,取八万现金你带上,然后把董先生、满仓带到厂里。” “是,姑爷!”李水生也很得意。 布置完,云山打电话到了四海旅馆,告诉二舅资金已经到位,明天发工资没问题,董明昀又问他明天开会准备哪些议题,云山就把刚才在于老那里作的笔记跟他讲述了一遍,董明昀见云山都有准备,放下心来。“有钱有安排,很快就能入正轨。保安的事,明天问问你小姨,看她有没有路子满仓这小伙真不错,这两晚都在加班磨水晶,不能亏待了人家。” “知道了二舅,满仓还在二楼吗?” “亮着灯呐,应该在。” 打电话到店里,满仓果然在,云山把明天让翠花取现的事跟他交待了。 坐下喝茶时,云山见老桂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问他为啥? “姑爷,跟您才接触半天,我说的未必对,您姑且听之哈。看得出来,您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不肯慢待、亏待人,如果是交朋友作兄弟,您这性格那是再好不过! 但是企业是用来挣钱的,过于宽和的话员工就容易散漫,制定的纪律就难以起到应有的作用,企业订好的任务和指标就难以完成,长远看,反而对员工不利。所以明天得恩威并重,既要发钱,又要强调工作流程和厂规厂纪,赏罚得所,纪律严明才能百战不殆!您看呢?” 不愧是于叔看重的人,桂会计的话非常中肯,云山站起来抱拳道,“桂会计,多谢您提醒,你的话及时又重要,我得记下来。明天发过工资后,得辛苦您带谢会计、姚会计先把财务制度修订一下,后天,等管理人员选出来后,您再会同他们把厂规厂纪修订出来。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当年萧何随刘邦攻入咸阳,别人都去争抢女子财帛,只有萧何赶去保护秦宫里的典籍文献,这才是重中之重。桂会计,对我来说,这些规章制度同样重要,辛苦您啦!” “姑爷从善如流,见识不凡,是个做大事的人。这些都是我分内的事,我们尽快订出草稿来再请您过目” 睡觉前,云山给明月呼了条信息:缺人,保安和得力助手。又给霍然、岳冰及大舅妈各呼了条感谢信息。 翌日,早上七点,云山换上朴素点的衣服,骑摩托车来到幕府山下。 建材厂掉了漆的大铁门尚未打开,云山上前敲门。老门卫看来是真正的以厂为家,提着裤子打开大门,非常时期,对谁都不敢怠慢,温声问云山是谁。 云山不想浪费时间,告诉老门卫自己就是老板,今天换了衣服。反问他昨天没看到自己吗? “老板那是多大的派头,哪是我想见就能见的。新来的保安告诉我老板叫云山,你把身份证给我看看,不然不能进。”老门卫的眼神里透着不信。 云山把身份证递给他,问他多大岁数,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今年六十了,八零年来的,整十年了。连着三四个月了,厂里就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我不明白,厂子好好的怎么改制了就,卖给私人我们怎么办老板请进,昨天我是真没看到您,老侯给您行礼了。”老门卫呲着黄牙朝云山谄媚地一笑,弯腰鞠躬,顺手忙乱地把裤子、皮带整理一番。 云山进了大门,把铁门又关上。心想:建材厂这几个月,用矿工的话说,白天没人影,晚上忙得很,都往家里运东西,这门卫能不知道?听他口气,不希望改制,难道他不靠工资生活? “昨天我坐在车里,又穿着西装,看不到正常。没事,你接着说,厂子卖给私人怎么的?” “没事没事,厂子近一年没发工资了,管它国家的还是私人的,有钱拿工人就有心劲。” “说得不差。老侯,你是老职工了,你觉得建材厂为啥干不赢?” “哎哟,我可说不好,我们只管看大门,业务上的事咱是一点不知道哇。” “有啥不能说的,老子就一厨子,老子就敢说,厂长、车间主任、销售员狼狈为奸,卖了石子、矿粉不往家拿钱,私分他娘的了,十万看不出来,胃口越分越大,百万的吞,再挣钱的厂也经不住这么毁法儿!老子干了这些年,能忍心不说?”一个大胡子从门房对面的锅炉房走过来,根本不顾老侯递来的眼神。 “敢吞百万?你咋知道这么具体?”云山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这位大胡子厨子。 “你别管我咋知道的,只管看账去,时间长就明白了,有些钱干挂账,你是再也收不回来的。”厨子点上烟,深吸了一口。 “那近期,厂长、主任跟销售员来过厂里吗?”云山接着问。 “厂子掏空了,还来做啥?兴许夜里还来,那咱就不知道了。”大胡子瞟了一眼老侯。 “不知道只管瞎咧咧,夜里谁来我还不知道?白天都没事,人家夜里来干吗?”老侯气得脸通红。 “昨天我看财务两位会计还在上班,看样子不是临时过来的,厂长、车间主任跟销售员都不来了,会计还来干什么?”云山侧了侧身,变成和厨子面对面聊天。 “你不了解情况,谢会计跟姚会计本来都是集团财务处派下来的,建材厂独立核算后,估计她们的编制仍在上头,她们是按财务处的作息制度上班的。两个会计也难为,厂长、主任加销售、库房人家都串通起来的,行事避着她们,除了开支、开票、考勤用她们,合同呀、资金往来呀,她们看不着!” “大爷您咋称呼?” “邹,邹大成。” “您咋知道得这么清楚,您不是厨师吗?” “我是退休二次上岗的,我徒弟是技术员,有本事,他们排挤我徒弟,但是一些材料没我徒弟签字还不行,所以我徒弟知道一些,我闺女在厂办,也受排挤,他们签的真合同带自已家里,弄些假合同放办公室文件柜,我闺女还得假模假式地给他们管理,郁闷地直哭!” “您徒弟是不是叫宋宁生?” “是啊,我支持他买下这个厂的,原本建材厂的设备采购安装、生产维护都是他带着一班小年轻搞下来的,他来当这个厂长百分百合格,可惜,咱们钱不够。” “邹大爷,那您觉得采购分厂跟建材厂合并了值不值三百万?” “看眼面前的这点事,就是平打平,不值钱。因为山上有多少石头、能卖多少钱我们有数,厂子欠多少工资、有多少钱收不回,我们也有数,我们想买它,一是想打官司追一部分钱回来,二是看准将来矿石价格肯定要涨,这样还能挣几个,三是,我们巴望这两块场地能有些出息。” “这两块地离市区这么远,能有什么出息?” “我家姑爷也是大学毕业生,在市规划局上班,他说金陵城小,这两块地离市区算是相当近的,以后城市扩张建设,这地要升值的。不管是国家征用还是自已拿来出租,都有笔不小的收入。”邹大成几口把烟吸完,用脚搓灭。 “有见识。那我这算不算堵你们财路了?我给你们赔个不是。”云山见他耿直,有啥说啥,多有好感。 “那倒也不算,我姑爷说,如今投资机会多,买不了这个可以买别的,比如商铺、老屋什么的都好,这资金大的反而不好把握咧。”说罢,转身对着院墙擤鼻涕,左一下右一下的。 老侯见老板跟老邹聊得火热,颇有些尴尬,也想插嘴卖点信息,就是找不到空。见老邹转身,他忙上前道:“老板,其实咱厂的能人不少,原来的厂长心思不在经营上,耽误了不少人的前程。像老邹的徒弟,那是当厂长的料,在建材厂,谁的话也不如他好使;粉碎车间的吴贵龙,就是个销售员的好苗子,能说会道,酒量也好,关键人家里不缺钱,有人脉不怯场” 老侯一口气把厂里的‘能人’都给封了‘官’,云山暗暗记下。 “九点开大会,你们别忘了时间哈,哪个地方适合开大会呀?” “那得是机修车间,咱厂的设备都是大家伙,机修车间装二百个人没问题。”二人争相告诉。 八点不到,谢姚两位会计骑车进了厂,她们停车时,云山走过去打招呼,二人愣了一下,才认出换了衣服的老板。 “老板,还是这么穿感觉亲切,昨天我俩见了你吓得抖呵呵的,跟港商似的。” 云山知道她们想说跟黑社会似的,也不戳穿,“这么早就来厂里了,两位家离得不远?” “就是下边生活区,筒子楼里。老板家住哪呀?” “我住新街口那边,远点儿。待会儿开会,主要想听大家说说,你们也要准备一下,想想有什么问题要反应、有什么好提议要跟我说。” “老板,我俩早来,就是想做些会前准备的。”姚青萝道。 “我先问你们两个问题,你们对建材厂还抱希望不?领齐工资后,你们还准备在建材厂干吗?你们考虑考虑。”云山随她们走进财务室。 “老板,我俩的工资是集团发,只欠三个月,如果老板不赶我们走,我们铁定想在这干。原先的厂长做事避着我俩,我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如今您接手了,我们还想把平生所学用到工作上呢,昨天桂会计还夸我俩的账目清楚,独立性强。” 云山心想,集团财务派下来的在独立性方面确实有优势,她们不用委屈自己替他们做假账、报虚表。 “怎么会开除你们呢,不要有顾虑,只要没违法乱纪、没违反财经制度,只管放心大胆地开展工作,厂里很快会与大家签订劳动合同,让大家安心。财务部是企业的核心部门之一,我们以后的业务量会非常大,人员还得加强,你们二位是老员工,要做好‘传帮带’工作,将来走向管理岗位后,还要做好领导工作嘞!” 云山娓娓道来,谢、姚二人听得心花怒放,眼睛里放光。 八点二十左右,张永亮带着老桂和三十万现金来到财务室,云山让姚青萝清点后放入保险柜,姚青萝激动得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当即要把保险柜的钥匙交给云山,被云山批评了:你是企业的出纳,管理现金是你的责任,把钥匙给我,是想让我数钱吗?要是还有顾虑,等新的公章取回来后,第一个跟你签合同,不过你得向集团公司提出辞职,放弃编制,或者停薪留编,办理相关手续。 姚青萝明白云山用的是稳固人心的方法,但是就爱吃这一套,激动得泪水打转转,最终还是按规矩打了张盖有财务专用章的收条给云山,作为经手人还亲笔签了字。 老桂甚为满意,“先打就先打了,待会儿老板还有一笔现金叫水生带过来,姚会计一会再打张收据。”姚青萝点头。 谢会计说道,“老板,桂会计,我建议,既然要清欠,前面欠的工资最好按花名册形成书面文件,载明金额跟所属期,员工收到多少就在这个书面文件上自已注明,签字按手印,直到结清。这样的好处是,清晰可辨,确认了截至目前欠员工的薪资数额,能避免掉不必要的薪资纠纷。两位觉得呢?” 桂会计一听就知道是个好主意,万一有人追着要欠薪利息的话,还说不清呢,这样的把金额确认下来,对股东和企业是一种保护。老桂同意了,云山虽然还不很明白,也表示:同意,按谢会计的提议办。 不到九点,李水生、颜悦带着董明昀和满仓来到财务室,当然还有八万现金。 厂办邹华在喇叭里开始召集人员往机修车间集合。 第121章 入主建材厂(三) 受到鼓舞,谢会计又道:“老板,桂会计,我们的考勤是实打实的,这几个月,没有正常到岗的职工的工资我没有计提,这一点多亏了小姚,是她跑前跑后跟各车间班组的班组长确认后才传到我这里的,我这里都有班组确认的原始记录。” 桂会计对云山和董明昀道:“这一点确实不容易,企业摇摇欲坠时,还有人能坚守岗位,一丝不苟地把这些细节做好,值得表彰和奖励。” “好,二舅,我提议,对财务室集体嘉奖,另外,技术员宋宁生、食堂的邹师傅也予以奖励,这四位每人发资金一千块。先不公开,等开工一段时间,评出先进集体和个人后再一块进行公开表彰,您看呢?” “奖勤罚懒,理当这样。”董明昀点头认可。 “马上开会了,请谢会计会后制表,老板签字后请姚会计通知并发放。”桂会计相当于把正常流程说给了云山听。 事实证明,有实践有经验,才能有发挥,全体职工大会上,真正让大家燃起热情、欢呼雀跃的是董明昀。 在云山宣布公司总经理为董明昀、代理厂长为宋宁生后,董明昀上台讲话,作为经常作大会发言的中学校长,他对演讲的节奏控制近乎完美,推进、互动、高潮拿捏得极其精准,到会的一百三十多名职工被他斗志昂扬的话语、描绘的光辉前景深深打动,近十次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就连身边的云山也感觉眼眶湿润,心想这样的好厂子我也想要。 “兄弟们,改革开放的浪潮奔涌向前,国家和社会的变化日新月异。你我有幸生在这个伟大时代,我们必须奋斗出一个与之匹配的人生。刚才,我说了,我们不仅仅是一个建材厂,我们的母公司金陵大工建设工程公司是从国企金陵建工局独立出来的,你们知道吗?大工建设拥有四大类‘武器’,常规的战略的都有: 第一类:是总承包资质。算‘常规武器’中的大杀器,包括 (一)房屋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企业证书 (二)公路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企业证书 (三)市政公用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企业证书 (四)矿山工程施工总承包一级企业证书 等等。就是包下一个大项目,比如盖大楼,最重要的活儿自已干,比如铸基砌墙。其他小活儿包给别人,比如刷漆通电。咱吃肉,别人喝汤! 第二类:专业承包类资质证书。这个算小型‘常规利器’,包括钢结构、园林古建、以及铁道机场航道等五六个特种行业资质,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是品种齐全,‘火力’惊人。 第三类,是劳务分包资质。这是我们的通用常备武器,也是保底的饭碗,怎么说呢?就是即使我们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可卖,但只要有扛着铁锹榔头干活儿的人,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业务、源源不断的人民币上门! 第四类,最后一个,也是最厉害的‘战略武器’,叫工程设计综合甲级资质,这是我们的天花板级资源,放眼全省,拥有这个资质的机构单位不超过三家,威力太大,轻易不敢用。 实话实说,兄弟们,有这些资质,我们即使啥也不干,光收挂靠费也够咱们吃喝。但是,我们的老板云山先生不会满足于此,他年富力强、风华正茂,势必要带领大家走向一个又一个辉煌、攀上一个又一个高峰,让大家都成为能与这个时代匹配的成功人士,有钱人” 沸腾的掌声终于暂停,主持老桂请代理厂长上台讲话并主持下个议题。 宋宁生简单诚挚地感言之后,就推动了会议进程,“第三项议题,实名写出——我厂存在的问题和个人建议,大家注意,目前,部分部门和车间建制不全,所以以班组为单位,由原各班组长负责收集整理全体职工的建言,收齐后交到厂办邹华手里。 你们不总是牢骚怪话吗?不总觉得怀才不遇吗?现在,发挥你们才干的时候到了!我保证,指出问题精准、建议中肯被采纳的人,我会向老板和总经理推荐。跟过去不同啦,现在一旦老板和总经理认可,升职涨薪只在瞬间。 请大家相信老板的胸怀度量,畅所欲言!有些人知道,昨天我也参加竞标了,之前缴纳竞标存保证金时,我们兄弟的钱不够,云老板曾借给我三万,大家不相信,我可是他的竞标对手呀!而且,今天才是我见到老板的第三面。邹华,给大家发纸笔!” 中午,云山看了下bb机,有好几条信息。 岳冰的:欢迎云厂长带领众股肱臂膀常来喝酒跳舞! 霍然的:厂长,您穿西装打领带戴手表的样子好帅! 大舅妈:累坏了,闲下来找小姨一起来吃饭。 明月:缺人不怕,可在先来的那拨年轻老乡里找一批。 有道理!头拨人的工期快结束了?这几天抽空得去趟江宁。 集团生活区,众多小炒店的厨师老板们可是忙坏了,今天,他们重新拥有了同一个超级大客户——金陵蓝天建材厂,近日,集团员工奔走相告,那个停产几个月,欠薪近一年的破落厂子又起死回生啦!据可靠消息,今儿下午要发工资,那么今晚,将是久违的满座盛宴! 升职加薪是将来的事,而发工资,就在眼前,吃饱喝足的职工们在财务室外逡巡、张望,太久没见整钱了,很多人紧张到茫然。 财务室内,云山与董明昀及宋宁生、邹华他们正商量着工资分配方案。一百多份欠薪金额确认书及考勤附件已经装订好,老桂和两个会计正紧张地分配现金,考虑到很多人身上恐怕是找零的钱都没有,水生又专程去开户行换了一万块零钱。 下午三点钟,厂办邹华的声音再次在喇叭里响起,“老板进厂第一天,便锐意解决大家普遍关注的欠薪问题,经研究决定,欠薪自今天起半年内分三次全部解决。 今天签到参会职工共一百三十一人,缺席三十二人。发放方式如下:缺席人员的工资今天暂不发放;欠薪在二千元以内的,一次性清账;二千到四千元的,发放二千元加百元内的零头;四千元以上的,发放四千加百元内的零头,请大家按照会计的要求办理相关手续。 领到工资的职工请到食堂大厅找宋厂长报到,董总经理和厂长将召集大家布置两项非生产任务,一项是待修待换待通的设施、设备、工具统计工作,另一项是厂区厂房的卫生扫除和美化绿化工作。 现在,请大家听我唱名,三人一组,前往财务室领取部分欠薪,丁德立、万秀春 工资发放有条不紊地进行,云山走进隔壁的厂办,一个怯生生的清秀女孩将收集上来的‘问题及建议’分类整理过,用四个文件夹夹好递给云山。 “你叫什么,在厂办上班多久了?”云山随口问道。 “张捷,敏捷的捷。在这上了7个半月的班。” “老板,小张是党员,才23,东北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的本科生,是集团重点培养对象。”邹华在唱名间隙介绍了下自己的助手。 “邹姐~你还是中南大学的嘞!老板,冒昧地问下,你别生气哈,你有二十岁吗?” “呃这个嘛,我们下班再聊,现在我得看看这些材料,张捷,你是按什么分类的?”云山岔开话题,这哪能说?学历不如人,年龄也撵不上人家的嘞。 “有注释纸条夹在第一页。这一夹是啥都没写的,这一夹说的问题只是啥物件坏了、啥设备得修了之类的,跟厂长的要求不符,这一夹只有问题没建议、这一夹只写建议没写问题,这一夹才是又说问题又提建议的。” “好,我先看这夹。你被欠薪多少呀?”云山好奇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被欠薪是怎么生活的。 “我的编制在集团,跟邹姐、谢会计、姚会计一样,工资是集团发的,所以没欠薪。” “哦,那将来建材厂就是私营企业了,你们怎么打算,是回集团还是放弃编制跟建材厂签订合同?”云山疑惑,建材厂都改制了,集团为啥还不召回自己的人,看来集团是彻底散了、乱了。 不过,蓝天集团控制子公司还是花了些心思的,财务、办公室等行政部门都是集团的人。 “我听邹姐的,她要回集团我也回集团,她要辞职我也辞职。因为我不太懂编制怎么保留还有停薪留职的手续怎么办?” “老板,我待会儿跟你汇报我的想法哈。”邹华插了一句。 云山点点头,叫张捷随他到对门的小会议室看材料。半个小时后,云山指着一张纸道,“这个吴贵龙写得不错呀:建议销售员草签合同前,先由技术人员先过滤生产可行性问题,再由财务人员跟行政人员先过滤涉税问题和法律问题,最后由运输部门和库房过滤运输及库存问题,有问题不签字、签过字说明没问题。 这样,全厂上下都知道围绕着哪些业务开展工作,避免了部门脱节问题的同时,也明确了责任,哪个环节出问题找哪个部门的签字人。明确了责任就有了考核的基础,有了考核基础就有了奖惩依据。说得好!” 云山拍案激赏,“张捷,通知吴贵龙一声,食堂开完会请他来会议室一趟。” “好嘞,办公室有大家的联系方式,我打个传呼给他。他这个人习惯好,从不漏信息电话。” 云山没再吱声,接着往下看材料,发现宋宁生的关于采矿分厂与建材厂合并后业务衔接的相关建议很好外,再没有特别出色的了,当然,还有些专业问题和技改建议,自已看不明白,就没有给出意见。于是只在宋宁生的那页上写了‘很好’二字,其他的则在文件夹的备注条上笼统写了:已详阅。 “张捷,怎么没见你、邹华还有两位会计的意见建议呀?”云山问道。 “我们也都写了,但是我们行政部门的人并不太懂生产和技术上的事,而且,我们从集团过来的原属于被排挤的那拨,所以,对业务上的事也不很清楚,所以就没敢往上交,在我抽屉里,我去拿。” 谢会计的意见建议书字不多,各两条,意见是: 一、会计资料严重不完整是人为造成的,有些干部惟恐不乱; 二、反对厂领导私自建立小金库。材料和库存的损耗没有了计划与标准,冒领的超标的看似是浪费了,实际上进入了私人腰包。 建议是: 一、围绕生产销售建立切实可行的业务处理流程,财务部门的核算与控制功能应当体现在流程中; 二、保护实物财产安全和债权的安全,建议成立资产安全部门或小组。 姚会计的意见建议很简单也很有见地。问题是:厂长、销售员、车间主任不是互相制约的上下级,是沆瀣一气的贪污犯。建议:重要岗位要相互牵制、监督、制约。 邹华的建议是,办公室人员不应沦为摆设、不应成为端茶倒水的服务员、不应成为厂领导的私人秘书,应发挥他们的长处,利用他们的专业知识和技能,在合同签订过程中起到应有的作用。 张捷提问题的方式很文艺:建材厂是文化的沙漠,是坏人小人的乐土、工具人的仓库。这里没有笑声、歌声、号角声,有的只是算计、排挤和吞噬;建议,不管是大社会还是小社会,如果丢掉了文化宣传阵地,那么剩下的只是一群没有思想的人。 “好,非常好!”云山找来订书器,把这四份意见建议书订起来,并批注:管理人员分别详阅并集体磋商,给出可行性方案。 “不拿来就可惜了,写得真不错!把这几个文件夹给总经理、厂长还有桂会计他们看看。对了张捷,为啥建材厂都没钱了,水电、电话这些都没停呀?” “这几样都是跟集团结算的,集团不停这里就不停。具体情况谢会计更清楚。” 回到财务室,工资发放刚刚结束,老桂在帮忙整理材料。刚才的问题云山又问了谢会计。 “集团没钱就跟建材厂要这三项费用,我们给的预付款到现在还有余额呢,领导们都是一言堂,员工饭都吃不上,预付款仍然照付不误,唉!” “谢会姚会,你们的意见建议书写得都很好,我们积极改革、除弊兴利,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们休息一下,都去食堂开会。” “我们都休息得够够的了,这点活儿算什么,现在就去。”整理好桌面,两位会计喊上邹华张捷,也去开会了。 “姑爷,您那资产估值清单给我看下,要不要我找几个人去盘盘?特别是库存的石料,马上要卖掉,我们得有数,究竟库里还有多少方,总不能听人家甲方报数给我们。” “盘盘也好,你悄悄管宋宁生要几个懂行的人协助你。早上有人反映,应收款里有百万账已经被前任挪走了,就剩下个数字,所以得催促集团赶紧把工会楼的抵押手续办好,完了再跟它交涉资产不符的事。” “明白,这两件事我去办,您也别声张,这里属于集团的人还不少。”老桂是在南方历练过的,很有决断。 “嗯,我明白,您这两天多暂时多借重宋宁生手下的人,让他注意点分寸。过两天我会把所有的门卫保安全部换掉,到时人来了后,叫永亮、水生教他们些简单的功夫,这里的门卫老侯得赶紧换掉,跟原来那帮人是吃在一块的。” “今天先别换了,现在人心不稳,有些人未必真想留下,不过是工资没结清有所羁绊而已。等明天,所有岗位全部敲定,叫水生撵他走就行,就说年龄太大,超过国家统一标准了。谅他一外地老头,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我二舅在崇州老家是中学校长,建材厂他有的股份,不过他在这里待不久,所以仰仗您的地方很多,桂会计您受累了。” “慢说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单是姑爷这一个身份,就够我们万死不辞的,老板对我们义比山高,些许小事,不足言说。董先生也跟我说过,他只出了一点点钱,此番应邀前来就是助你竞拍的,管理方面帮不了多少。” 云山明白,二舅这是托付老桂多出点力,他很可能明后天就得回家,一个校长,自己的事情也不少。 好在,大头已朝下。明天宋宁生主抓定岗位、签合同,落实修修补补和美化绿化,同时老桂催集团那边办抵押、盘点资产,后天跟明月联系,发货江宁市政工程公司,自已随车前去,顺便挑选合适的老乡补充建材厂人力。 再三天,建材厂就会走向正轨。 第122章 步入正轨 人都去了食堂开会,云山抽空给翠花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大工建设账户上的二十来万转至建材厂,并把建材厂财务的电话告诉她,叫她以大工建设出纳的名义直接跟两会计联系。大工建设的地方得用起来才好。 吴贵龙是个高个子潮男,哦,当时的说法是,时髦小青年。在云山看来,他甚至有些张扬。身躯微晃,长长的烫发随风摇动,一张白皙有型耐看的脸,上身海蓝色运动长袖衫,下身浅白牛仔裤,脚上是篮球鞋,云山不认识是啥牌子,一脚一个大大的红勾。 “我知道今天要干活,特意穿了运动服,灵活。牛仔裤好卡bb机,方便联系。下班跟朋友约好了打球,所以先穿好球鞋。我家住干休所那边,有露天球场。老板,你这么年轻,平时打球不?” 见云山不停打量自己,吴贵龙反客为主,先作介绍。 “见多了愁苦的脸色,看见你心情好多了。”云山站起伸手,“我不太会,有空了跟你学学行不?” “当然可以,我从小打,除了中锋,哪个位置都打过。你身高跟我差不多,打前锋,没打过的话,后卫悬!” 云山根本听不懂,霍然没给他讲过这些,“厂里爱打球的多的话,可以自己建个球场,别的不多,咱不缺地。” “哎呀,那可太好了,咱厂20到30岁的有几十个呢,哪个不爱摸两下篮球。老板,花不了多少钱,你想,材料咱有石子矿粉石灰,人手咱有焊工木工瓦匠,就是买个篮球跟球网的事。你要真想弄,这活儿交给我,一星期保管弄出来。” “行,咱们不是要美化、绿化厂区厂房吗?你跟宋厂长报告一声,说我提议的,加个篮球场,具体怎么弄,你来负责。” “得嘞,那老板到时你得参加我们球队训练哈,这样我们不光打球积极,干活儿也不含糊。” “一定,有空我就参加。我找你啥事来着?哦对了,上午的意见建议书你写得不错,我先找你聊两句。你觉得咱厂销售人员够不够,不够的话还有谁能胜任,矿石卖光了咱还可以卖啥?” “老板,上午开会,董总提到咱们母公司大工建设的工程资质很多,我觉得咱们这几年卖建材的同时,得积极学习培训,做好转型准备。” “有道理,接着说。” “现在做工程多挣钱,特别是市政道路、水利、航道、桥梁工程,我同学家有做的,听说有一半以上的利润嘞!矿山终究有采完的时候,我们有证有资质,当然也可以再去承包或者投资矿山,但是资金需求太大,风险也大,未必划算。” 云山希望吴贵龙唏嘘几句自家有资源有人脉、一定能给厂子介绍项目之类,然而没有,他继续稳重地回答问题。 “销售人员在精不在多,咱厂只有几百万吨的石头储量,有三四个销售足够了。原来的销售人员屁股不干净估计也没脸回来,机修车间的郝忠军跟碎石车间的夏海滨能补上来,他俩机灵能吃苦,跑工地拉业务都行。我们经常一起打球,互相很了解。” 吴贵龙走后不久,二舅跟宋宁生等几个人来锅炉房找水喝,端着茶缸子来到会议室。 “老板,桂会计带着几个人去盘点了,各车间班组已经动手剪枝除草、打扫卫生。缺的东西不少,要补修的地方也很多,会计们统计了个数,您看下。”宋宁生递过几张纸。 云山看了下,厂门再造及门头设计需五万,道路修补五万,厂房美化三万,厂区绿化三万计二十二万;食堂及宿舍生活用品添置计1万元;各厂房设备工具添置计十万七千元;运输车辆维修加油计2万,办公设备添置3万元。总计需要三十八万七千元,云山从他们整理的草稿看出,删减掉的内容将近一半。 “老板,小修工程的二十二万不需要一次性付出,首付7万左右就能启动;厂房设备工具有4万就能配置到位,其他的有3万能配置到位。所以有15万就能把活儿干出来,只要我们卖掉两万吨矿粉库存就够了。” “好。现在就可以找人,明天施工,美化和修补在前,门头放到最后做。明天资金就正常了,工程保质保量推进。” “是,老板!”宋宁生听云山说资金正常,放下心来,毕竟自己还欠着钱。 “宋厂长,我在夫子庙开玉店的事尽量保密哈,不是见不得人,怕多出是非来。”云山靠近叮嘱道。 “老板放心,我一定管好自己家跟知道的弟兄,绝不多嘴。” “好,你把邹华、张捷他们整理的意见建议书好好看看,争取明天下午定岗定责;然后看看全厂年龄超过60岁的职工有多少、编制在集团的有多少,问问他们以后怎么考虑;还有,作为厂长,你身边得配个助手,你自已挑个合适的,比照车间主任的待遇。事情多,你多操心。”云山掏出口袋里的黄南京递给宋宁生。宋宁生简直感激涕零,女儿在老板玉店的工资已足够养活一家人,自己今天又领了四千欠薪和一千奖金,老板还把当前最重要的职位和工作交给自己,这非肝脑涂地不能报答呀。 “老板放心,不怕活儿多,弟兄们都闲怕了。还是按计划进行!助手的事不急,等以后忙不过来我再找你反映。老板,我先忙去了。”宋宁生脚下生风,也走了。 其实云山想把满仓安排在宋宁生身边学点技术,斟酌了一番觉得还是宋宁生主动要求更好,让娜娜给她爸爸露个音? “阿山,一直没来及问你,老桂、李水生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管你叫姑爷?难道这个把月发生了我这个舅舅也不知道的事?”见附近没人,董明昀走过来略显不满地问。 “二舅,没有特意瞒你。九天前,我女朋友于欣然去世了,老桂、水生他们是欣然父亲的下属,这次竞拍接手建材厂,于叔专门派他们来协助我的。欣然去世前我们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所以他们称呼我为姑爷,因为非常意外,无法通知亲友参加,干爹干娘现在也不知道。二舅见谅。你千万也别跟其他人说。” “你这小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这算结婚了你知道吗?我们失礼于人于家了。唉!你也是命运多舛,放心,我谁也不说。 老桂、满仓晚上准备带几个人加班盘点,夜里不回去,住食堂的宿舍,我等会请他们吃顿饭,一是表达下感谢,另外,拉近一下关系。你脸色不太好,让张永亮拉你早点回去休息。” “确实有点累。二舅,你打算啥时回?回前要不要喊小姨一起去大舅妈那里看看,大舅去海州后我还没去过。” “我打算明晚走。唉,本来以为开店办厂挣钱,再简单不过,经过这次观摩,我算明白了,挣钱的买卖没一个好干的。明天,你打电话给你小姨,叫她有空下班过来一趟,我有话跟她说,晚饭到你大舅妈那里吃。” “好。二舅,这次多亏了你人到钱到,解了燃眉之急,特别是今早的大会,你发言效果特别好,可惜得回学校,不然,你当这个总经理绰绰有余。” “这个名头我可以帮你挂,活儿我是真干不了,你也甭捧我。当务之急是不是得把库存销掉?不然纵是千头万绪,没钱也一筹莫展。” “小姨已经跟江宁市政工程公司联系好了,销路没问题,钱也没问题。我们现在考虑怎么拓宽销售渠道就行了。 二舅,建材厂成交价二百九十五万,您一共带来十一万,你的股份占百分之四。我是这么考虑的,以后,对公司发展做出特别贡献的职工,给予不超过百分之一的股权奖励,当然他们只有利润分配权,没有经营决策权,比如您提到的满仓,我打算给他和翠花两口子共百分之一点五的股份,这样股份慢慢会用掉百分之二十左右,剩余股份在大舅、干爹、我还有小姨之间分配,您看这样行吗?” “我的没那么多。二舅的私心,是想给你表妹表弟留点东西。多少我都没意见,你把想法告诉你大舅、你小姨,主要还是你们三人在运作,我呢不着急,分红不也得年底?看着建材厂马上进入正轨,心里高兴,走,干活去,以后啊,我有空就过来,免得大家忘了我这个总经理,哈哈哈” “行,我跟大舅汇报过再说也不晚。说话算话哈,有空就来,带二舅妈和真真、正正一块儿来,又不是没地儿住,现在咱有的是房子!” “行!以后让真真和正正到金陵上学,假期跟你学本事。”董明昀一直惦记让儿子正正跟云山学功夫。 “那太好了!真缺人,缺自已人!二舅,大工建设那么多好资质,没人运作得少挣多少钱?!您要是有时间,来把这块拾起来,咱们这生意就立体啦,有上游有下游。我给你打下手,抽空去金陵、东方两个大学上学去,多美!现在,两个学校只报了个到就再也没去过。” “阿山,工程施工是个很吃人脉资源的行业,二舅都四十了,这一块补不上来咯。东方大学的王牌专业就是建筑学,你上课之余,留心结交些靠得住的技术人才跟管理人才,近水楼台,不是难事,慢慢吸引到大工建设去为你所用。你大舅现在已是市级干部,再回头干这块也不大可能,你们这一辈也只能靠你,能者多劳。” 云山苦笑着点点头,只有这一块多劳也就多劳了。桃花涧有一块,朝天宫有一块,江宁有一块,云南有一块,京城还有一块呐!说好京城分公司上半年要成立的,万一部队真有活儿能干呢?缺人! 跟二舅告别,云山让张永亮陪老桂他们一起加班,晚上一块吃饭,自己则骑摩托回到夫子庙。 有满仓加班加点磨出的水晶饰品作为特色,这几天山月玉缘的生意还算差强人意。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天气晴暖后,随着施工进度的快速推进,夫子庙的商业环境更趋完整。一方面,几乎所有的商业楼都已经租了出去,经过门头装修、立起招牌后,有了鳞次栉比的感觉。另外,随着麦德劳的进驻,两家世界级洋快餐的号召力迭加,不光唤来了时尚的先富人群,也吸引了更多的大牌金银玉石饰企业加入。更兼商业步行街不断往纵深拓展、秦淮河的旅游项目日渐丰富,外地游客的购买力也屡露峥嵘。 翠花等人一扫半月前的愁情冷意,脸上的笑意一日更盛一日。翠花白姐开始轮班练习骑电动三轮车了,草长莺飞的天气,吹着和煦的杨柳风,骑车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嘞。 “翠花姐,满仓哥今晚在建材厂加班,娜娜,你爸也加班,才步入正轨,事情太多。哎呀,累得慌!”云山一屁股坐在货架边的椅子上,想闭目养会儿神。娜娜上前,乖巧地给他揉着肩膀,云山竟然趴在柜台上睡着了。 “老板走坐文雅,从来没有叫屈喊累过,今天这样你们见过吗?这一个多月他太苦了娜娜、小蓉,你俩替换着给老板揉揉肩按按头。”翠花指着太阳穴比划了下,自己上楼拿了件毯子给云山搭在腰腿上。 两个小姑娘轻轻点头答应。娜娜对云山尤其感激,揉得十分尽心。 大家都很心疼,自春节由兰陵返回,二月下旬到三月底,老板没有安安稳稳地休息过一天。从金陵到沪海、从沪海到云南又从云南返回沪海,接着就是车不熄火地一路向北,金陵、广陵、桃花涧,于记者中途不幸离世,他又强忍悲痛接着按计划北上,直到京城。在京城只待了一天,又马不停蹄开车回沪海天哪,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劳累! 这也没完,在沪海待了揪心一天后,赶回金陵竞标,接连又是四五天的操劳。还不到二十岁的人!蒋敏看着云山若有所思,金陵大学的高材生又如何?除了高谈阔论、睥睨自傲、自视甚高外,又能干些什么? 然而,只休息了不到二十分钟,云山被bb机信息声吵醒,掏出一看,是明月的:明下午下班后来夫子庙。 云山想站起打电话回复,觉察到一双温柔的小手在自己肩膀轻轻地揉着。自己的体能似乎下降了,感应力也下降了。 “哦,娜娜。对了,有件事帮我办下。”云山把想让满仓跟她爸爸学点技术的事跟娜娜交待了下。“方法你想,别太生硬,让你爸爸知道是我的意思的话可能影响团结哈!” “放心老板,交给我好了,我爸最听我话啦。”小姑娘欢快地应着。 第123章 河畔野炊 云山起身,拍拍娜娜的肩膀,坐到收银台给明月回电话。 “桃花涧头拨人工期快结束了,要挑人得尽快去,不然人家另有活计,你就扑空了。 另外将军山那边的地跟房子,估计你也没空去,我想找你商量商量怎么打理,当初你要做苗圃或者酱油厂,是按计划进行还是改弦更张。云山,按说你这一百来个老乡不可能只会打小工,苗圃或者酱油厂也不是多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未必他们就做不来。你说呢?” “有道理,云崖村的老村长就会做酱油,除了酱油他还给我制酒、豆腐、粉丝的工艺方法。我后天要去江宁的,送库存石子去,顺便挑人。 明月,你先跟市政公司那边打个招呼,尽量先现金结算个十万吨,价格咱给优惠点。” “行,这个我知道怎么做。” “然后再跟劳务公司那边说一声,讲我近两天要请所有老乡们吃顿饭,估计老乡们不会拒绝。明月,我现在就愁人手不够。大工建设要人、建材厂要人、桃花涧也要用人,将军山那边也要用人,最缺能冲锋陷阵的。” “我知道你心焦,不然明天我也不去。不过细想想你来金陵不过半年,已经有了这么多成绩,又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呢。劳务公司又结了十万块钱给我,这十万是咱俩的,不用给老乡们结工资,等提前完工奖励发下来,咱们还有一份。这十万块钱明早我打你卡上先用着。” “算你入股款行不行?二舅总共拿来11万,我给你添一万,你也入11万,行不行?” “不用你添,我手里刚好有一万闲钱,明天一块给你打过去。知道我二哥啥时回吗?” “明晚。我正要跟你说呢,二舅让你明下午过来一趟,一起去大舅家,他有事跟你讲。” “那正好,我早点走就是了。他可能想说洪波的事,估计是我妈指派的。行了,那明天见,你要是忙就从建材厂直接过去,我先到山月玉缘,看看步行街啥样了。” “好。” 山月玉缘打烊后,大家都没走。老板很长时间没跟大家一起吃饭了,翠花一下子就明白了众人的意思,叫大家稍等,她去珍宝舫订几个菜送过来。白姐说她去买一提啤酒。 被关爱包围的云山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氛围,“不如搬个桌子到河边吃,感受一下春天。”蒋敏道。 感受一下春天?云山心动了,他又回忆起北上的点点滴滴,那次的春天到桃花涧戛然而止。一人向隅,举座不欢,前段时间,山月玉缘的各个姐妹过得也不开心?那么大家就一起感受一下春天! “好想法!感受一下!我来搬桌子,娜娜小蓉,你们搬凳子!” “好咧!”相比店里年龄大她们很多的姐姐们,她们还是更愿意跟岁数相仿的老板互动,关键是,老板也好看呀! 云山自告奋勇,把一楼顾客喝水休息用的茶几搬出三个,在文德桥头一侧并排放下,几个小女孩搬出椅子。何灿给云山泡了杯花茶。 刚安顿好桌椅,好巧不巧的,西装革履的时志银开着电动三轮来了,没带货也没带人,“云老弟,今天没带生意过来,不会不欢迎?” “有点儿,我怀疑你是冲我店里的漂亮姑娘来的。没带生意不要紧,总不能空着手?”云山的心情好了起来。 “该说你是怜花公子呢,还是说你重色轻友呢?”时志银在桥旁停好车,走了过来,何灿又泡了杯茶。 “又是花,又是色,看来你动机不纯。我们正要感受一下春天呢,你喝啤酒还是白酒?” “你这里春意正浓,我那里山水寂寥。啤酒白酒随主便,赏春闹春客人心。我请大家吃点刺激的,五谷屯的河豚宴不错,我请!老弟,总共几个人?” “连你八个。要你破费!小蓉,你跟时大哥过去。”云山掏出四百块钱递给林小蓉,被时志银抢下,扔还云山,然后,拉着林妹妹走了。 不一会儿,白姐开电动车驮着一提十二瓶啤酒先到,翠花提着一壶珍宝舫送的自酿酒、带着两个提大食盒的伙计后到,时志银提着一兜子麦德劳的冰激凌也到了,林小蓉一手一只甜筒跟在后头,见众人看她,满脸绯红在跑到了娜娜的身旁。 “河豚还得炖一个钟头,咱们先开席。”说罢,时志银也不客气,把珍宝舫的食盒打开,将菜一一摆上。“云老弟,美女们喝啤酒,我俩整点白的。” “听你的。白姐,你们啤酒不够再提,大家微醺就好,店门还没锁。” 翠花悄悄提醒云山先吃点东西垫垫,别空腹喝酒,然后把两盘肉丸子和素丸子给大家分掉。肚子里有了东西,大家开始挨个向云山敬酒,然后再互敬,没用十分钟,气氛便热烈起来。 几经疏浚的秦淮河,河水清碧,两岸的木香花和秤锤花散发出醉人的香气,不少散步健身的附近居民经过文德桥时都客气地和翠花、白姐他们打招呼,对两个男孩却多少有些敌意。 山月玉缘作为野餐开先河者,成了不少打烊店主的效仿对象,有讲究的,在把餐桌抬出来之后,还专程过来跟云山打个招呼。甚至,肯得鸡和麦德劳并不十分漂亮的店长们还分别送来一桶炸鸡翅跟炸鸡腿,翠花白姐请她们喝啤酒,她们的眼神却一直在云山脸上扫描,云山察觉到后,用牙签串了两块小炒肉递给她们佐酒,并邀请她们没事来店里玩,两个女孩羞涩地答应后,嘻哈着跑回店里。 “云老板,还记得你的承诺不?我想到你这上班,工资按蒋敏同学的标准就行,明天就来。” “欢迎加入,不过,你的岗位离这远点行不?” “哪里?朝天宫?” “往北,还远。” “鼓楼,玄武湖?” “一半路程了。” “啊,你是要把我赶过长江?不答应就算嘛,这跟叫我滚有啥区别,不地道了啊兄弟!” “时哥,你不信任我。我在中央门外头盘了个建材厂,缺销售经理,时哥能量大,方便时搭个嘴,顺便帮我卖个几万吨石子矿粉、或者帮我接个好干的工程项目啥的,有兴趣不?玉店这里,你总不会想给我站柜台?吓着顾客你负得了责吗?” “哥哥我长得有那么磕碜吗?有一说一哈,虽然没你那么玉树临风,也称得上才华横溢,怎么就能吓着顾客了?听说过一句话吗?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百里挑一,哥哥就是那个那百里挑一!说错话,罚酒!” “我错了,百里先生,我喝。”进志银给云山倒上,云山已略有醉意,三个手指往茶几上一敲,只见酒杯高高跳起,他一仰脖,含住了酒杯一饮而尽,全程一滴未洒,姑娘们齐声喝彩,平日见老板一本正经的,原来也很调皮嘛,还是身怀绝技的那种!” “终于见你露了一手,还是内家功夫。我也来助个兴!你说的那个活计,怎么提成?”只见时志银左手轻轻一拍茶几,酒杯跳起半米多高,他起身右手在酒杯下方划圈,酒杯便在空中绕圈,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酒杯便向他口中倾斜,酒也一滴不洒在落进他口中。 众姑娘又是一阵欢呼鼓掌,这比电视里的杂技节目可好看多了。云山看出来了,时志银这也是内家太极功夫,和自己的未必同门,却一定同源。 “时哥厉害,小弟甘拜下风,先敬你一杯。”云山又干一杯,醉意又添一分。趁时志银闭目收气,翠花提醒了云山一句,“老弟,你不能醉呀,明白不?” 云山顿时明悟,欣然才去,未出二七,自己怎能玩乐醉酒? 见五谷屯的伙计送来河豚汤,“时哥,佩服佩服,哎河豚汤来了,听说味道鲜美,我还没吃过嘞,先喝为敬!”说罢端来自己的那碗,大海碗里的河豚近一尺长,浓浓的汤汁呈乳白色,鲜香的味道成功吊起云山的食欲,他捧碗一气喝完,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将鱼肉吃掉。 “鲜,比桃花涧的白鲢还鲜。”说完,良久沉默不语。 “大家快喝,真不错,我也是头一回喝嘞。”白姐招呼大家。 “时哥,石子便宜,一吨几块钱,客户往往一订千吨万吨,量很大,给你5的提成如何?” “行,你说多少就多少,我兼个职。” 时志银起身上厕所时,拉云山一块儿,云山知道他可能有事要说,就随他往店里走。 “云老弟,上回在成贤街匆匆一晤,一个多月没见了,你一直在忙那个建材厂的事?” “差不多,乱七八糟的事不少,回头想想一件也想不起来。对了,还上了趟沪海我女友家。咋了?” “有个叫林雪的女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陈克复的人。” “如今暂栖雨花楼,邢玉甲跟她打得火热,有开掉我的意思。昨晚她喝醉后跟我们打牌,想挣点钱。说陈克复并未被捕,现藏匿于牛首山某处,他老子正在给他运作无罪呢。她还说,陈克复被当作嫌犯是受你蒙蔽,往来证据已经递给了相关部门。我记得当时你给他出过大力,怎么突然就成了叛徒了呢?” 原来时志银是来报信儿的。 “时哥高义,容我后报。这个事说来话长,而且事涉秘密部门,我不便跟你细述,只告诉你一条,我跟缉毒人员配合打击过陈克复,明白谁是叛徒、谁恩将仇报了。他爹能不能将他运作清白我不知道,但他要是敢再背后污蔑我,我一定能把他给送进去。”云山心想,飞哥咋办的事,怎么让大鱼给漏了呢?眼下事多,先不理会他。 “邢玉甲并没说出口,我暂时也不会离开,倒要看看这个女人想干啥?你说的那个活计我感兴趣,再攒点钱我就去朝天宫买个小间儿看摊啦,彻底远离赌局。” “那我祝你成功!缺钱我有?多的不说,万问题不大。”云山道。 “等等的,买铺子得到年底。先不管。” 二人返回时,‘席面’倒更热闹了,街坊邻居来了不少,尤其是女人看店的,平时多有互动,被这别开生面的形式吸引,围过来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竟不再理会两位帅哥。 时志银辞别云山前,附耳道,“那个林小蓉挺不错,没对象的话我想打打主意,不介意?” “是不是老牛吃嫩草了?哥哥,你都多大了,惦记人家小姑娘?” “嘿,这么护食!你管我多大呢,我看林小蓉有点意思,瞧好你!”时志银驾车离去。 见白姐翠花她们还在高乐,云山没再回去,进了店里。 今天的流水不错,两万多呢,怪不得大家都有兴致,等把云南的加工厂接过来后,争取把两层楼都充实起来,彩玉价廉,赚头却不小。不急,下半年再盘它。 “老板,你吃饱了吗?我给你带点鸡翅过来。我给您泡杯茶哈。”宋娜娜提着食品袋走了进来。 “谢谢,娜娜,你早点回家,路可不近啊。中央门外路灯又少。” “没事,我今晚到店长那睡,满仓哥不在家,她一个人害怕。老板,你知道不,大黄当爹啦,翠花姐要了两个小崽子养在前院呢。” 云山心里又一阵感叹,多久没见大黄了,唉!看看它去。 “走,娜娜,带我看看小狗崽,好一阵子没见大黄了。” “好嘞,我跟店长要钥匙去。”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娜娜如今穿着店里的统一制服,跟在‘好地方’时的气质大不相同。云山犹记得当初她穿小西装配短裙,肉嘟嘟性感的样子,教自己掷骰子时精灵古怪的样子,还有被肖雄看上,吓得惊慌无助的样子。现在则是端庄清秀,乖巧讨喜,培养一下,放到在建材厂办公室也不错。 第124章 账实差异不小 2号6点,一夜酣睡的云山起床时感觉元气满满,昨晚的野餐令人放松,下次还搞。 飞快洗漱完,先烧上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天不练,损十日功力。今天起,得好好恢复晨练,包括写字。想到自己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系统训练,云山一阵心慌,一旦放松,惰性就会越来越大,直至无法收拾,这与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完全背离。《弟子规》里的老话,居有常、业无变。 7点半,云山一身运动服出发,在工会楼拐角处,遇到一袭米黄风衣的霍然,她似乎专程在等自己。 “云山,到里面,我有话跟你说。” “啥事呀?着急上厂里呢!”云山停好车,跟霍然进了一楼的球员更衣室。 “听说你正派人正在核对资产?” “是啊,你听谁说的?这不是正常流程吗,买块肉挺贵的,回家得拿称约约。” “你买的不是肉。云山,你听我的,盘一盘自己心中有数就得了,别张扬得满城都知道。听我爸说,蓝天集团今儿就给你先办还款解押,最迟明天就把这楼押给你,李总说,给建材厂打二百万的借条,算五年期借款抵押,到期不还楼归你们,集团配合过户。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大张旗鼓地折腾了。” “它不是给我还款解押,是替自己。再说,也没有大张旗鼓地盘呀,我们会计加夜班对账,难道还不够低调吗?这些人的耳目可够灵的呀,都改制卖了还想着控制,这得在里头揩了多少油啊!” 云山没成想,自己一个常规动作竟让一些人心惊了,那当初他们不改不就得了?难道原本是打算钓凯子的?可是那些咄咄逼人的国企要是竞拍成功,能放过这明显的纰漏?难道里头还另有文章?城里的路可真不好走! “做生意都得抬着混,在金陵,做建材的圈子小得很。其实,建材厂跟这栋楼的价值你心知肚明,有些事,只要不搬到台面上,其实都好办。有人让我给你带话,工会楼押给建材厂、另给你个人五十万现金。云山,我为你好,答应就算了,也就是你在竞拍当天展露了连我都没想到的实力,对方有所忌惮,才愿意跟你商量,否则,直接灭你都有可能。” “霍然,软硬兼施没用,借款抵押的手续怎么办?我并没有打款给蓝天集团,他们上报时证据链根本不够,难道真不怕五年后过户时查到他们头上?” “他们的事你不用操心,反正这楼抵押给你的手续是完整的,就算只给你用五年,钱能少挣了?你租出去开舞厅、开电影院能少挣了?五年后,谁知道是啥情况!” “大姐,感情你考虑的只是他们呀!具体坏账是多少我还不知道呢,要是五百万的话,我得多冤!租50年也不挣不来这个数啊。五年后,也许他们就摘干净了,或者远走他乡,或者出海留洋,可我那会连根儿都扎下了,我能往哪儿跑。” “别叫我大姐,大姐不会对你这么好,我图你啥呀?说真的,看不透你,你究竟有什么底气讨价还价,就因为你小姨是江宁区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 “跟我小姨有啥关系,我无话可说了,我可没做啥错事呀。霍然,这里边有你爸爸的事?”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这里边没我爸啥事,也没有李总的事,他们不过是手套而已,两代手套。上面的事只有利益交换,没有人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信不信由你。” “我信!这样,再给我争取一点儿,不然太亏了,把这个楼租出去的事我可干不出来,它给我带不来任何收益,而我损失的可能是几百万!几百万噢,我只是个小百姓,几百万是什么概念你肯定能懂。” “行,让我爸给你问问,老头儿这一顿骂是跑不掉的。唉!除了我,任谁可能也没想到,笑到最后的竟然是你,这大概就是他们失策的地方。我跟你讲,你最近可注意点安全哈,盘点赶紧停,摩托车少骑,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对你下手。别觉得我是威胁你,跟我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我是话筒的话筒。” “我始终相信你,霍然,估计之前你也没想到建材厂的窟窿这么大。但是,五十万现金太少了,我亏的估计是百万哪!这楼我是不会动的,你跟阿姨说,让她安心住,我顶多来打打球。” “还怪有良心的嘛,走走走,我赶紧给老头儿回话去,他还得给人回复呢。真是服了你了,少爷!别再折腾了哈,你!”霍然快步跑出,风衣下颤巍巍的。 云山猛地自省,瞅啥呢,自己好像并不关心百万的坏账嘛! 难道既得利益者真的还在更上头?那还忌惮我干嘛?难道就因为两辆奔驰加几个保镖?管你是谁,爱谁谁,让我白白亏几百万是不可能的,你们不露面不要紧,让蓝天集团再给我两块地也成。 这一耽搁,到建材厂门口时,已近八点半。门楼子已经砌好,宋宁生指挥着施工人员正在安装栅栏式新铁门,银光闪闪的十分气派,诶?门房这么快就拆了?老侯呢? 见老板进门,宋宁生迎上前,“老板,大门再半个小时就能装好,到时放炮迎门神!这门可以?” “不错,相当气派。门房拆了,老侯呢?” “昨晚,我问老侯多大岁数了,他当场就提出辞职,留都留不住。我刚才一问谢会计,才知道他的欠薪只有一千八,昨天已经清了!” “走了也好,这么大岁数回老家颐养天年比啥不强。有人愿来顶他吗?” “现在活儿不好找,有的是人愿意顶,等下午一块定岗,我让师傅邹大成先来顶一会。他62啦,和另外三个老人儿都提出辞职,他素来对厂子忠诚,我挽留了一下,说老板昨天才奖励你,你今天就辞职,不合适,等会儿你自己跟老板说。” 宋宁生此举算是举贤不避亲,云山理解,昨天让他挑个助手他就没有,是个有数的。 “另外三个人你掂量,邹师傅不能放,食堂的活儿不轻生,交给其他人,让邹师傅看大门我放心,锅炉房接着烧,他原来工资多少?”年纪大了在卫生方面难免力不从心,想起昨早老邹擤鼻涕时的样子云山心里不咋舒服。 “师傅是返聘的,退休工资每月400,返聘工资500,比年轻人高不少呢!”宋宁生当然愿意给师傅涨工资,但他不知道老板是啥意思,所以说得很有弹性,可增可减。 “退休工资不是厂里发,咱们说了不算,返聘工资给邹师傅先涨到八百!” “师傅真有福,我先代他谢谢老板!” “不谢,大家的工资都得涨。给门房造宽敞点,要有四间的规模,马上天热了,太窄太小的话,朝南加西晒,没法儿待。你忙,我不耽搁你了。” “好的,知道了。”宋宁生很感激云山,没有哪个厂把门房修成四间的,够住一家人了。 厂区里已经焕然一新,所有厂房办公室的玻璃都擦得倍儿亮,水泥路面已经清水洒地,纤尘不染。几个工人在挖坑栽花,看样子是月季。有看到老板进来的,抬手跟他打招呼,云山微笑回应。 机修车间和食堂间的空地上,吴贵龙领着几个人正在楔橛子作记号,量地作篮球场呢,云山走了过去,他想起金陵大学的篮球场周围一圈是高高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在夏天能遮太阳,即便正午,小半个球场也不会太热。否则,光秃秃的的水泥地面在太阳的炙烤下,散发的热量会让人望而却步。 “贵龙,球场四周最好种上两排梧桐树,树干直、树冠大,长得还快的那种,不然夏天那水泥场地被太阳一晒,谁还有打球的心情?”云山走过去直接建议。 “梧桐?不是法桐吗,老板?” “听说法桐一到春天就飞毛絮,梧桐没有,叶子大还干净。” “梧桐还招凤凰嘞,春天开的紫花也香,也好看。”机床车间一女孩笑着插话。 “明白了,老板,这个树苗就叫柳盈来找,她懂,有凤来仪,紫气东来,都是好词儿。” “别说,你俩说得有诗有画有意思,不错。大家都想想,特别是女孩儿,看咱厂区里还得栽些什么村、什么花才好看,趁着春天赶紧种上,过一阵子忙起来就没功夫了啊!” 桂会计已经在小会议室等云山了,云山跟谢、姚两会计打过招呼后,先到办公室打了一头,邹华忙道,“老板,这么早就过来啦!我爸的事谢谢你咯。我跟张捷已经跟集团办公室打过申请了,我俩决定停职留编,到时关系转入建材厂,随时可以签合同。” “好,好,你们相信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失望。”云山跟她俩一一击掌。 回到财务室,谢会计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老板,我还有两年就退休,不想折腾什么停薪留职,又是停职留编的。集团那边已经散了,调回去也没事做,您想让我接着干呢,我就再干两年,您要有顾虑呢,我就回家带孙女去,我心态好得很,反正我是不愿辞职的,要辞早就辞了。” “你呢,姚会计?” “我跟邹华她俩一块交的申请,到时跟建材厂签合同。” “好,谢谢你们信任我,信任建材厂,谢会计,欢迎你接着在建材厂干,才五十出头,年富力强的,带孙子有点早。放心干,今后你的工资由建材厂来发。” “谢谢老板相信我,虽然关系还在集团,但是基本的职业操守我有,我发誓绝不会泄露咱厂的任何秘密” “好好,我信你谢会计,你们的职业操守我昨天就看到了,不用发誓。哦对了,昨天大工建设转过来二十万多万,你们看看到账没有,到的话有些钱该付就付,宋厂长那边的计划昨天拿过来了,我签个字。” 谢会计从抽屉里拿出昨天宋宁生让自己统计的那几页纸,云山在上面写上:按进度付款。云山。 姚青萝放下电话,“老板,二十五万已经到账。” 云山来到小会议室时,张捷已经为他和桂会计各泡了一杯茶,“只剩茶叶沫了,老板、桂会计,你们将就着喝哈。” “办公室里准备点茶叶,让满仓他们开车出去买,以前办公用品都是谁采购?” “老板,以前采购也是销售员的活儿。” “以后,采购暂时交给满仓办,他刚来事情不多。” 张捷退出后,桂会计把昨晚统计出的固定资产及库存情况跟云山汇报了,固定资产数量跟评估表出入不大,库存相差不小,工具和零配件不算,光是石料的差异就有三万吨之多,近二十万元。 云山没把霍然说的话告诉老桂,怕他回去跟于叔反映这是桩亏损的买卖,只说自己明白了,让他下午抽空去集团一趟,了解一下抵押手续的进度,听说已经在办着了。 老桂点头答应后,云山见他眼睛通红便催他去休息。 老桂走前提醒云山,可以找谢会计问问应收款的事,说不定她多少能了解些具体情况,毕竟账是她做的。她坚持留在这里上班,未必没有跟你做些利益交换的打算,要知道,作为一名会计,决定揭发前领导舞弊的事,也是要作些权衡的。 云山点了点头。 第125章 霍然的邀请 云山叫张捷喊谢会计来小会议室。他想了解会计对应收款的看法。 “谢会计,前期评估公司来评估时是你对接的?” “是,我还有集团的孙副科长。” “评估公司对建材厂的应收款是怎么评估的?是到客户那里看过吗?” “老板,一般他们不会上门去看,而是通过打电话或者函证的方法来推断。说实在的,账虽然是我做的,我也拿不准这些应收款到底能收回多少,按我们会计的核算方法,超出合同收款期限三年以上的就作坏账处理了,所以账面上八百多万的应收款里,有五百七十万可以当费用处理了,但是集团财务不让,因为当费用处理后,亏损更大,净资产就负得不能再负了。” 尽管有准备,云山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那我们的应付款有超过三年的没有?”应付款成为别人的坏账也不错。 “有啊,超三年的也有三百多万,但是根据谨慎性原则,咱们的应收可以当坏账,应付却不能当,老板,就是当了坏账,也不代表不要了,咱该追的还得追。另外欠集团公司代付的资源税就不少,九十多万,欠采矿分厂的货款也不少,其实也是集团的,有二百六十万,合计有三百五十多万。” 云山心中一松,有集团这三百五十万,再加上工会楼作抵押,自己不算亏,虽然工会楼变现速度和变现能力都欠缺,但是它的确是个不错的资产,或许可以当建材厂的门面。看来,从建材厂贪污的人对建材厂的数据并不敏感,或者说并不全面。当然,建材厂欠集团的钱再多也减轻不了他们贪污的罪责。 “我知道了,你去忙,谢会计。” 云山走出办公室,向东北方向的存料区走去。满仓和陈水生在收拾料区办公室。 “你俩忙什么呢?怎么没去休息?” “桂会计让我俩把台账和料单整理一下,待会跟谢会计核对看看有没有缺失。这屋漏雨又缺玻璃,我们把单据账本收拾好先放会议室,待施工的修补好再搬回来。”满仓解释道。 云山心想,这里的账肯定得重建,桂会计留他们在这里应该是为了彰显这里的重要性。 “搬回来不急,你们中午好好睡一觉,下午随桂会计跟宋厂长一块参加定岗大会,库房是我们的核心区域,得选个信得过的人。” 满仓和陈水生明白云山的意思,各自答应了。 存料区旁就是运输队,运输队有十辆货车和一辆小型卡车。货车是由6辆一代解放、两辆二代解放和两辆进口克拉斯自卸车。 运输队的队长跟原厂长、销售员及库管都离开了,副队长还在,叫高胜利。 “这些车看上去保养得不错,都是你们自己维修?”云山问高胜利。 “那肯定得自己弄咯,别人维修也不放心呐,命绑在上头嘞。”高胜利对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老板并不感冒。 这年头卡车司机地位高、待遇好,在社会上吃香得很,谁见了不得喊声师傅。高胜利这半年来在外头给人帮忙,收入比在建材厂高一大截。要不是这里还欠他将近一万块钱工资,他都不愿回来。回来干嘛?鸟队长技术不咋行,搞人第一名,他一个副队长经常没有出车机会,还得带着徒弟修车养车,没有出车机会,福利待遇包括毛巾肥皂以及误餐补贴可要少一大截子。 云山见高胜利并不愿正眼看自己,知道他大概是不缺钱的主儿。“高队长,厂里是不是还差你不少工资呀?” “老板,不瞒你说,我本来打算不要工资的,一万两千来块钱儿,给我一台旧车我就行,要不是过户得厂里配合,我直接就开走了。现在外头工地那么多,我随便拉拉土、风化石、煤碴,不用一年,就发财了。现在工资发我四千了,我就再干段时间,大会上不是说半年内解决完吗?等把工资领齐,我就辞职。所以老板,你们赶紧踅摸人,缺6个司机呢!”高胜利做完例行保养,砰地放下引擎盖。 “高队长原来多少钱一个月?”虽然有点下不来台,云山还是打算挽留一下。 “基本工资加岗位工资八百一月,正常收入一千出点儿头。”高胜利脸上有压抑不住的自豪。 “你想单干,我不能拦你财路,能请你帮个忙不?” 云山很欣赏这个即便决定要离职,仍然一丝不苟地执行例行保养的大师傅,而且提前这么久告诉自己离职,也是负责任的表现。这样的人带出来的徒弟必然也差不了。 “你讲。”高胜利多少有点愕然,拿抹布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 “再干半年,帮我带几个徒弟,每个月给你开两千,该有的福利都有,车队所有人听你安排。如何?” 高胜利思忖半晌,“一个月两千,半年就是一万二,加上原来的八千是两万。半年可以,但是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这两万半年后我拿不到,得给我两辆旧车,并且厂里配合我过户。当然,要是只差个千把两千的也就算了。” “没问题!我喜欢高队长你这行事风格。” “空口无凭,老板你签字,厂里盖章,从明天开始算日子。” “就按你说的办,但是这半年期间你还得一如既往,把这个车队给管好。我最迟三天,把人带过来。”云山把到江宁选人的时间算到最保守。 “三天两天的不耽误事。” “走,我们一起去厂办签个协议,规规矩矩办事。对了,高队长,明天得送货到江宁,我跟大家一起去,咱有几个司机就出几辆车,十万吨石子,一天送200吨,得送500天哪。顺便给你挑徒弟,你要不要亲自挑?” “什么工程要十万吨石子?徒弟得现挑?不是你的亲戚朋友?”高胜利觉得这个年轻老板一句一个炮仗,炸得他反应不来。 “江宁开发区铺路,市政工程,十万吨只是个开始,我们那点矿山全粉碎了也差得远。你的徒弟嘛,最好你来挑,这六十来个人是我山东老乡,由我介绍到江宁工地干活儿的,都很年轻。我相信这么好的手艺,既有机会留到大城市,还不用交学费,他们肯定愿学。” “老板,你江宁有熟人?找到这么大的活儿,那咱厂要发财呀!到时能不能给我也介绍点工程?以后我买了车的话。”高胜利见年轻老板的能力挺大,端着的架子慢慢放下,黑瘦的脸上甚至有了笑意。 “我这人就这样,你不负我,我肯定不会负你。你要是把这几个徒弟教好,江宁的活儿一定有你的份儿。”云山把手伸向高胜利。 “我信你!”高胜利将手擦了又擦,跟云山握到一处。然后,二人去厂办签了协议,盖章画押,一式两份,办公室存档一份,云山让办公室的几个人都看了眼那份合同。 办公室里,邹华和张捷正和宋宁生、吴贵龙正商量着定岗定责大会的具体事项。高胜利带着自己那份协议走后,云山跟在场四人宣布,从明天起要往江宁市政送货十万吨,请宋宁生统筹安排生产与后勤,吴贵龙跟车前往与江宁市政工程公司对接合同签订与结款事宜。 邹华跟张捷还好,宋宁生跟吴贵龙则震惊得对视,老板的大客户就这样交出去了?不怕被撬走?这么大的活儿,不怕业务员拉队伍另起炉灶? 云山见二人震惊,不明就里,刚要问,bb机响了,掏出一看,是霍然的:“来工会楼一起吃饭呀。”时间过得真快,将近十二点了。 “这么快就有反馈了?还说跟她家无关、跟李总无关,无关还能这么快有消息?” 走前云山跟宋宁生、吴贵龙他们交待了一番:下午的定岗会自己就不参加了,让他们妥善安排,尽量让所有人都有合适的岗位。岗位缺人,该招聘的招聘,有合适的可以推荐。库管要挑老成持重的 将近清明,中午已经很暖和了,霍然把早晨的风衣换成一件米黄的坎肩,真丝白衬衣开口很低。这种米颜色欣然也喜欢,看到霍然,云山愣了个神。 霍然嫣然一笑,“想吃啥?我打电话让小炒店送来。” “还能这样?他们肯送?”云山停好摩托,跟霍然上楼。香风缕缕,钻进鼻孔。 “当然肯送咯,要是报上你的名,他们都能送,你信不云山?” “这又是为啥?我也没有那么帅、那么有名,他们就都朝我扔果子?”云山提了个典故。但显然,霍然是不知道看杀卫玠、掷果盈车的。 “不仅帅,还有钱,不仅自己有钱,还让工人们都有了钱,这样的老板谁不喜欢?说白了,大部分小炒店要靠你活着呐!”说到‘喜欢’的时候,霍然目光灼灼,盯了云山一瞬。 “暂时还不能拿大名变现,你早上不是说让我注意安全嘛。有些人可是顺者昌逆者亡,我可不敢张扬。你随便点,我不挑食。” “不挑食好。你知道注意安全最好了,你拿下建材厂时,就得罪一部分人了,小心总没错。这边有家店带鱼跟鸭肠烧得特别好,就点她家的哈” 等餐的时候,云山拿起台球杆,霍然走向对面,默契地把球码进三角框,弯腰前送时,云山看到了她领口下难以小觑的规模,不禁心中一荡,“这小妮子今天怪野呀,打的什么主意?”云山留意到霍然的眉毛画得也挺好看。 “哎呀,少爷,杆法都忘光了,球都没炸开!”霍然扭着腰从云山身边擦过,她选择了花球。 隔着衣服,云山都能感觉到温热,心想:不对,这丫头今天肯定有情况,这是使美人计呢。 脑子虽然清明,但是眼睛更诚实,云山手里的球杆更不听使唤了,霍然不时咯咯娇笑,弯腰出杆,花球不停地落袋,而云山胡怼了半天,一个球也没进。 “杆瞄不准,球就进不了洞,你输了哈。”霍然笑盈盈地又码起了球。 还好,这时小炒店的伙计送饭来了,云山轻吁一口气,“台球全忘了,吃完饭我们打篮球,霍然,我在厂里铺了个水泥地的篮球场,有空过去打呀?” “行,等会我陪你打篮球。厂里我可不去,女孩子在水泥地上摔跤了多难为情。”霍然连小炒店都不进去,更不会到厂里抛头露面了。 洗手吃饭,竟然是四个菜,红烧带鱼、青椒炒鸭肠、爆炒腰花和清炒菠菜。云山不常吃鱼,就尝了另外三个菜,味道果然极好,比周姐烧得还好吃。 霍然将带鱼的刺剔出,把肉剥进调羹里,端到云山嘴边,“你尝尝他们家带鱼,才好吃呢!”仿佛不经意、又似极亲近的好友不拘形迹,云山无法推辞,只好张嘴吃下。 就这样,霍然时不时喂云山一勺带鱼,不时又掣过云山的手,将他筷子夹的菜送进自己口中,整得像情侣一般,云山心里不自然,开口问道: “霍然,早上的事跟‘话筒’说了吗?” “跟我爸说了,但是回话没那么快。这种事不会在电话里说的,他也得晚上跟人见面,最快明天有消息。云山,别太贪,也别再折腾对账的事了,我爸说,这个楼押给你,还给你五十万现金,你不亏。” 云山边听边仔细观察霍然的神态,见她不像作态,“唉!怎能不亏呢,不过我听你的,认了,也不折腾了,明天往工地送货去,当务之急是抓紧换钱,有钱给工人发工资,才能良性循环。” 霍然拿纸巾给云山擦了擦嘴角,又用另一面给自己擦了下,“也得注意安全,别骑摩托。你不是有好几辆车吗,开车上下班,啊—” 在霍然妈妈宿舍喝水休息了会,云山在躺椅上假寐,霍然则一直窸窸窣窣不知忙什么。 “云山,我也换身运动服,宽松点舒服。” 云山以为霍然让自己避让一下,遂起身。哪知一扭头,就见霍然正大大方方地换呢,身材极为傲人,低头刚要出去,霍然叫住了他。 第126章 篮球对抗练习 “云山过来,帮我把后边系紧一点,松了总晃,打不了球。”霍然转过身,右手指向后背。 “这合适吗小姐,晃就晃呗,男女可授受不亲。”云山看着霍然清凉的后背和修长的腿,刻意放松语气。 “哎哟,刚才没少看,这会儿倒正经起来了。快点儿!”霍然揶揄云山,不过语气有点魅。 云山被戳破心事,瞬间俊脸红透,还好跟霍然没有面对面。 他忐忑地走到霍然背后,抖呵呵伸出双手,哪知刚拉开那根白色的带子,只听‘啪’的一声,静电击到霍然的背上,也打在云山手指上,文胸滑落。猝不及防下,云山缩手,霍然则‘哎哟’的一声尖叫,转过身来,虽然右手下意识地去捂那件小衣,但是显然已于事无补,所有的春光都已开放。 云山平时反应极快,但是此刻眼睛却盯住不该盯的丰硕愣在当场。反应过来的霍然倒是不慌不忙,从容地把小衣兜好,“呆样,再系一下。”说罢转过身。 “哦哦,不、不好意思,刚才过电了。”云山甩甩头,呵了呵手给霍然重新系好,指尖划过她肌肤的时候,看到了细密的小凸起。 上了球场,二人很快忘掉了刚才的小插曲,打起一对一对抗。别看云山台球技术快忘光了,篮球的运球、投篮他可一点儿都没忘。二十分钟以后,霍然就一直落后两三个球。 “行啊,小伙子,有天赋嘛!不就上回打过几小时吗,看上去倒像练过几年似的。” “你是想说自己教得好,我承认了。”说罢,云山又是一个跳投,霍然落后四个了。 “当我不存在呐,我要贴身防了哈!”霍然降低了重心,加快了脚步,不断出现在云山上篮的路线上。 云山试探了几次后,利用交叉步猛地变向,左手运球摆脱霍然,正要上篮,霍然从背后一把将他抱住,“你欺负人,就不让你上篮。哈哈哈” “大姐,你耍赖。”云山站住,霍然兀自从背后抱着他喘粗气儿。 “别动,让我歇会儿,累死了。” “这就是你的贴身防守呀?我服了,这谁受得了?”云山转过身将霍然扛起来,原地转了三圈。 “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你太坏啦” 两人正嬉闹着,突然听到‘哒哒哒’的脚步声,云山放下霍然,扭头向门口看去,见一身着风衣的长发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踩着高跟鞋向楼梯走去。 “哎呀,是我妈!糗了。”霍然掐了云山的腰一下,把上衣拉链拉到顶,才转身向孔祥云走去。 “妈,你怎么来了?我跟云山打球呢。”霍然的脸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 “阿姨好,好久不见,正想着这两天去花桥拜访您呢。”云山觉得脸烫得很,这话听着就假。 “你们接着打,我来取点东西。云山,去花桥带上于记者,我喜欢跟她聊天,人家那气质!”孔祥云依旧笑盈盈的,目光打量着云山。 “她也喜欢您,就是平时太忙,有机会我就带她过去。”云山觉得脸更烫了。 “行,小两口没事常到我那走走。哦对了,云山,听说集团财务正在办手续,要把这幢楼押给你,那阿姨住在这里是不是不方便啦?”孔祥云又道。 “阿姨,瞧您说的!只是抵押,又不真是我的。就算是我的,您住着又有什么关系,我跟霍然还有岳冰都是好朋友,您又帮我那么大的忙,我还至于这么小心眼?这几天厂子正在收拾,等收拾利索了,我请你们吃饭。”有时候话赶话挺可怕,云山明明不欠谁什么,转眼就要请客了,而且话里话外的好像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似的。 “妈,看你!今早上碰到云山他还跟我说,叫你安心住着,他不会动工会楼。集团跟建材厂是生意上的事,跟你有啥关系,尽抢镜!” “云山,你们玩,阿姨找件东西就回市场。等过了清明的,阿姨就在这请你们吃个饭,到时叫然然给你打电话,带上于记者哈。”说完,孔祥云看着手表,急匆匆地上楼了。 “太可怕了,女人四十岁就老了,唠叨得没头绪。”霍然脸上带着歉意,小声对云山道。 “哈哈,你妈怕我把你拐跑了呢。你上去,她说不定有话跟你说,我没事,自己打会儿。”云山是真的还想打,他感觉打篮球真是太有趣了。 “行,那我上去看看哈,云山你别走,待会儿我俩还打对抗。”霍然叮嘱完,轻轻上了楼。 云山摇摇头,自顾自练习左右手运球下的上篮脚步变化,以及左右手的出手角度和时机,越练越觉得奥妙无穷。 半个小时后,孔祥云下楼跟云山摆手,匆匆走了,霍然却并没有下来。云山也不管她,一个人耍得不亦乐乎。 三点半时,bb机响了,是明月的:我马上出发,先到夫子庙。 直到四点,霍然都没有下来,云山此时已练得大汗淋漓,洗个澡先回厂看看,然后回夫子庙接明月去大舅家。 楼上,霍然穿着宽松的睡衣坐在床边发着呆,看样子她已经洗过澡,蓬松的长发遮住了素颜,挺清秀的素颜。 “你怎么没下去呀,还说要跟我打对抗呢。”云山放下篮球,进盥洗间洗手。 “累了,你先洗澡,右边两个是我的毛巾。”霍然显得无精打采。 十来分钟后,云山拿一个粉色毛巾擦着头发走出盥洗间,“嗨,大小姐,你怎么啦,你妈骂你了?不至于,就是教我打个篮球而已。” “我妈说国庆节就让我跟岳冰结婚。烦死咯!云山,你们啥时结婚?” “今年估计顾不上,最早也得明年。结婚就结呗,烦什么?你们又不缺钱。”云山擦干了头发,放下毛巾。 “打小我就知道,长大了要跟他结婚。他也是,从小就知道老婆是我。初中刚毕业,我们就在一起了,家长们知道,甚至他们的亲戚朋友也都知道,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开始,我们觉得好玩有趣,甚至有段时间天天腻在一块儿,研究那事儿,但是慢慢的,我们发现早就厌倦了对方,即使凑到一处也是应付差事,或者是做给长辈亲朋们看。 两年之前,我就知道他外头有人了,而且不只一个。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也开始偷偷和别人约会,跟感情无关,只为寻求刺激,直到遇见你,我真正心动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说的是真的,见你一次就沉迷一次。我猜你可能多少知道一点我的过往,瞧不上我,但是,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云山,我喜欢你!”霍然抬头,正视着云山的目光。 “喜欢我,你还是得跟他结婚,否则你爸妈没法跟亲朋交待呀。”云山扯了个方凳坐在霍然对面。 “从去年第一次见到你起,我就没再跟别的男人约会过了。云山,如果你不嫌弃,我想做你情人。在金陵,很多人就是这样的,成不了夫妻就做情人” 云山盯着霍然的脸看了半晌,刚要开口。霍然用手指封住他的嘴,“什么也别说,拒绝会伤害我。你只需记住,我随时愿意付出我自己。” 她的唇就在面前,宽松的睡衣里什么都看得见,云山咽了一口唾沫,哑着嗓子道,“霍然,我们是好朋友,我说过,只要你不嫌弃我,我”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霍然的嘴堵住了,她骑坐在云山的腿上,忘情地亲吻着他的唇,香津暗渡,舌尖搅在了一起,云山感觉头嗡的一声炸了,沉寂许久的激情被瞬间引爆,他猛地抱起霍然,向床边走去。 正当霍然娇羞捂脸,张开门户欲任云山进取时,床头的电话铃声突然大作,同时,云山口袋里的bb机也滴滴滴的不断响起。 “不管它们”霍然坐起,想关掉电话铃声。云山掏出bb机,也想关掉,但还是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这一瞥就关不了了,信息有三条,大舅二舅各一条,还有一条是桂会计的。 “霍然,你先接电话。不好意思,有急事了。”云山心里渐渐清明,昂扬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原本不舍的霍然接起电话后,朝云山一吐舌头,“爸,嗯嗯早上谈过我刚打完球好,那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霍然立马起身,抱着云山又亲一阵。 “不好意思,是我爸,早上的事有人想听我当面讲。云山,你晚点还有事吗?” “晚上得去我舅舅家,约好了的。有两个信息就是他们发来的,还有厂里的会计也有事问我。明天我直接去江宁送货,晚上可能回不来,后天我给你打传呼。” “行,没别的事我就在这里练球,等你呼我。待会儿,我会给你多争取点的。”霍然三两下穿上衣服,她真是一点儿也不避讳云山,对好身材的自信。 “不用勉强的,看情况。”云山伸手捋了捋霍然的头发,霍然只擦了点口红,穿上风衣匆匆而去。 大舅已经知道他们几个晚上去他家,发信息给云山是准备晚上通个电话;二舅是提醒云山别忘了晚上去大舅家的事。桂会计的信息是:我们晚上想回去洗个澡,你在家不? 得,先回厂,把钥匙给老桂,然后让张永亮开车带着二舅,随他逛。自己则回夫子庙接明月,估计她也快到了。 第127章 光辉坦途 时志银又来店里了,别看他黑不溜秋的、个儿不咋高,但是风趣幽默,还是不动声色的那种,小姑娘们不时被他逗得咯咯娇笑,就连翠花白姐也常常忍俊不禁。他极有眼力见儿,见翠花白姐即使被逗笑,也非常自觉地坚守自己的柜台,不像几个小姑娘那样跟他拍拍打打,四处走动。于是,他又多了个口头禅,“玩归玩,笑归笑,坚守岗位最重要。拿人钱财得懂规矩,不能走板跑了调。”,半晌,他又补上半句,“诶,跑了调!”众人又笑得前仰后合。 “时哥,讲啥笑话,看把大家逗得,也说给我听听。”云山下车进店,四下一望,明月好像还没到。 “我肚子里的笑话可多了,要是真想逗,能把她们的腹肌笑出来。主要是看她们犯春困,上班没精神,我给活跃一下气氛。云老板,怎么这么早回来,手里拿着啥,报表呀?”时志银又逗起了云山。 “上班才两天,拿啥报表,净寻我开心。怎么,今天算正式上班?” “昂,可不是咋的,今早九点就跟店长报到了。给美女们做了一天的情绪服务。” “那你这算串岗,说好去建材厂的。” “做销售哪有固定岗位,我要真过去了,没活儿干瞎溜达呀?” “活儿多得很,满厂子都在施工。不过,还有个地方更缺人,我看你帮我管管大工建设更好。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自己的公司,我还从没进去看过呢,也不知道东西丢没丢。”说着说着,云山又绕到大工建设。 “行啊老弟,哥哥我得羞死,你竟然还有个公司?那个是干啥的?” “我待会得陪我二舅去趟大舅家,有空跟你再细说。对了,你现在住哪?雨花台那边?” “中华门十八中旁边,那儿租房便宜,一个小院一年才一千五,离这不远,骑车二十分钟。”时志银不知云山啥意思,就往详细里讲。 “那个公司在莫愁湖南边,离中华门远,离朝天宫倒挺近,还没捞着去。你真来上班,哪天我俩看看去,有二十亩大呢,还有不少工程机械,琢磨琢磨怎么生点钱呀!” “这事我纯纯是个门外汉,去了作用也不大。你说要是在朝天宫帮你看个摊儿,倒腾点古玩旧货,这我在行。要说管一个厂几十上百号人,我没这个本事,自己能吃几碗干饭我心里有数。” “现在除了一套公章、几套资质证书跟二十来亩地,还啥都没有呢。来金陵半年,我觉得不管啥事,只要干起来,慢慢就都明白了,光想不干,永远不会。你要实在不想干厂子,那我就在朝天宫买个店,承包给你也行,租给你也行。但是我觉得,要想干事情,还是得有一套班底一套人马才行,以后,这山月玉缘店的人,每个人我都得叫她管上一摊子。” “好家伙,真没看出来,你野心不小呀,我也不敢把话说满,反正来你这上班了,就听你安排,咱尽量做自己擅长的呗?再说我现在还不能彻底离开雨花楼,邢玉甲没开口那我就得帮你打听着点儿不是?” 时志银其实有不少能耐,古董断代鉴定他行,干销售人情交际他行,走江湖拳打脚踢他也行,只不过走的一直是单打独斗的野路子,没正经干点像样的事,饥一顿饱一顿的就蹉跎到小三十了。他自己也意识到,人得往高处走、往正途走才能有所作为,成就一番事业,自己酒肉朋友不少,但是有格局的没啥本事,有点本事的心胸又不大,而且多数又懒又馋又贪心,自律都不行,慢讲管理别人了。 通过几次接触,他觉得云山不错,小伙儿有能耐有格局有资源,不贪不懒讲信用,不光值得做朋友,更值得做个合伙人。因着陈克复的事做由头,他决定向云山靠近,时机成熟了就加入他的队伍。 “那行,先不定岗,你跟我先跑段时间看看再说,行?今晚我不陪你吃饭了,等会你跟唐店长白姐他们一起吃。我小姨马上该到了” 云山话没说完,明月提着小包包就进门了。她今天打扮入时,短发微烫、金边眼镜,显得知性优雅,卡其色长风衣,配窄口黑长裤和高跟鞋,更凸显好身材,窈窕而修长,加上她明眸善睐,山月玉缘店顿时为之一亮。 “小姨,好漂亮呀!这风衣在哪儿买的呀,真好看!”以翠花为首的小姑娘们围了上来,众星捧月一般,摸摸这儿,扯扯那儿的。明月仿佛很享受在这里的待遇,右手提上一个袋子,“春天的第一袋青团,大家尝尝,不远千里从江宁带来的,翠花,给大家分分。” “今天车咋这么慢,一个半钟头才到?”云山凑到明月跟前。 “下车还得走,早知道不穿高跟鞋了,脚磨得生疼。也不知道去接我一下,公交车慢得急死人!” “我还特意早回的,那你下车到报刊亭打个电话来呀,这风华绝代的踟蹰前行,配一袋朴实无华的青团,着实难为你了。” “哟,全金陵数你口才好,就欺负我有本事。那位谁呀,黑不溜秋的跟宋江似的?同行呀?” “还是你口才好。以后就是同事了,来,介绍一下!时哥,这位,我漂亮的小姨董明月,本店股东之一。小姨,这位是黑不才华横溢的时志银时老板。”差点说秃噜嘴了。 “董老板好,虽然我跟云山兄弟相称,可是叫您小姨实在开不了口,您看上去也就二十岁,我五八年的,三十二了都。”时志银依旧发挥他的黑冷幽默,无情拍马的同时,生生将自己的年龄提升了三岁。 “时老板好,叫什么无所谓,不过你眼力确实不错阿山在我们几个长辈眼里也是极优秀的,合伙做事固然不错,做朋友更值得信赖,祝你们事业腾达。”明月其实心花怒放,自己在对方眼里只有二十岁,这老兄也没那么难看嘛。 “时哥,其实我小姨夸你眼力好,是因为你说她”云山刚要拆穿,明月指尖狠狠掐在他肚皮上,“没大没小的,都怪我把你惯坏了。时老板,吃青团呀。”明月嫣然一笑,把时志银往翠花那边让。 “嗳嗳,我喜欢吃青团,谢谢董老板。”时志银眼睛多尖,看到明月脸上堆笑,指尖下劲儿,不禁骇然,忙往翠花那边凑,去拈青团吃。 其实,明月掐不着云山一点儿,他皮肉太紧实,“那咱走,我没开车,坐摩托去可行?” 明月跟大家告别,侧坐上摩托,往汉中门而去。一路上还研究,为啥云山的肚皮手感好却总掐不着,搞得云山直嘀咕,今儿这是遭了桃花劫怎么的?摸肚皮就摸肚皮,你抠小豆豆是几个意思,弄得一路险情不断,而明月却毫不为意,甚至还得意地不时大笑。 路过新百,云山停车锁在法桐树下。 “干嘛停车呀?买东西?”明月问。 “是呀,大舅不在家,我们总空手去也不合适。给大舅妈买份化妆品,你给参谋下。” “噢。其实我也不太懂,我平时不怎么化妆的。” “那你怎么懂抠我这里的?春天了,容易上火的大姐。” “跟你学的,上回在宿舍你没弄我?害人家也上火。” “可这是在马路上,撞车咋办?” “你的意思不在马路上就可以?” “啊呀,完了,你完全走火入魔了。走,赶紧买去!”云山大步进了新百,明月捂嘴偷笑,紧跟着进去。 在明月的建议下,云山买了三套迷奇高级丝素美容蜜和三套谢馥春三件装,当然另两套分别是给二舅妈和明月的。他还买了两套高档益智玩具,是给真真和正正的,给外公外婆买的是六盒新西兰进口奶粉跟两瓶人参壮骨酒。作为一个传统中医,云山知道:岁数大的人最怕骨质疏松,得补锌补钙补磷。 “哎呀,你别买那么多嘛,二哥他咋带,一个校长你让他叮咣一路拎这些东西?跟货郎挑子似的!” “没多少,二舅一个大男人拎点这算啥,背也背回去了。对了,他抽烟,我买两条‘红金陵’给他带上。” “有钱任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别铺张浪费。” “知道啦,董主任。对了明月,兰陵年轻老乡们的工期结束了?”买过烟,云山把瓶罐放进尾箱,把袋子都交给明月提,又惹了一个白眼。 “正好明天结束,我早让劳务公司的人带话过去了,说你要请他们吃饭,今早人家回话了,你那些老乡都高兴得很,明天一个也不走,要凑钱请你跟我呢!” “最好都别走了,在这挣满一年钱,等春节一块儿回家多好,对了,劳务公司还有别的活儿没,我怕建材厂用不了这么多人。” “你傻呀,不是早就打算好了的啊?他们都在咱公司干,大工建设自己接活儿,以后跟劳务公司既合作又竞争啦。放心,有的是活儿,包管不让你的面子掉地上。” “谢谢,谢谢!还给你摸肚皮。”云山一高兴,把自己肚皮卖了。 “哼,这还差不多”不过,她发现,已经腾不出手来了。 大舅家院门口,奔驰车载着董明昀跟云山俩前后脚到达。 “姑爷,我先回去洗澡了,舅爷吩咐九点半来接他去车站宾馆,这样明早上车方便。”张永亮把董明昀买给大舅妈的东西取了下来后,对云山说道。 “辛苦了永亮,你就听我二舅安排。今晚我可能回去的晚,你跟桂会计他们说一声。” “好嘞!”张永亮答应一声,看了眼摩托后座的明月,麻利上车发动。 云山立刻读懂了张永亮的眼神,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这么快就找到新女友了。忙大声问,“小姨,这辆奔驰越野好看?” 明月却撇了撇嘴,咕哝了一句:“姑爷?谱儿够大的。” 明月啥态度不重要,张永亮听到自己的话就行。 进了门,刘慧芳就表扬了云山一番,说英雄出少年,大人也未必能把买厂子这么大的事做好。向阳也夸,说我大外甥又帅口才又好,安排事情也妥当。 “谢谢大舅妈鼓励,向阳阿姨也挺能干的,不然做不了您助手。对了大舅妈,保安费要多少钱?我让会计明天转过去,他们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 “后天回就得多一天的钱噢,一天一千块呢,而且这种临时出工,最长服务三天,他们后天就有新安排。” “那行,按说好的办。” “大嫂,我都有点舍不得回家了,阿山让我干总经理,我这连总经理办公室都还没坐呢,明天就得回去开会了。”董明昀跟大嫂子算是打了个招呼。 “那你干脆回去辞职,或者停薪留职,阿山好几个摊子,这么大个建材厂,得有人看着,一年大几百上千万的产值呢,你大哥也说,阿山肯定愁人手不够,偏偏你又得走。” “大嫂你这不是将我军吗?我要是敢辞职,老头子不得拿拐杖抽我呀,说工作不干,叫你去抢阿山的股份!敲(kao)死你。”董明昀模仿着老爷子的神态惟妙惟肖。 “哈哈,还真是,老爷子不准你们做生意,都得进体制内,他老人家哪知道,现在体制内不好干啦,光指着那点工资,饭都吃不饱。” “说的就是,要是不做点生意,我连bb机都买不起。二哥,投资我支持,怎么安排时间你得自己想办法,不扎在这,总经理可没法当。”明月拈起一片小炒肉,边嚼边说。 “你是近水楼台,我不是真馋这个位子,是遗憾帮不了阿山多少忙。幸亏人家岳父想得周到,连会计带保镖派了四五个人来架势。” “岳父?欣然爸爸派人来了?阿山你怎么不把人带来吃个饭呀,还有欣然呢?你大舅该说我了。” “大舅妈,不急这一时,等忙利索了,我请你们一块去珍宝舫坐坐。于叔派的这几个也是天南海北跑的人,不拘细礼。欣然她有任务,到新疆出差了,等回来再说。” 吃过饭将近九点,电话响了,刘慧芳接起,是丈夫的,闲叙了几句后,董明暄先让二弟接电话,倒没让他抽时间就来金陵帮忙,而是让他有了闲钱就转给阿山,建材厂的竞标款是阿山借的,开展业务最缺的也是钱,明昀唯唯称是,连股份的事都没敢提。三两分钟后,董明暄就让云山来接话了。 “大舅,明天就往江宁送货了,十万方石子,现结,是小姨联系的客户。” “阿山,又进步啦。说话都是内行话。十万方也不过六七十万,现结的话就得抓效率,用最快的速度送货,把钱挣到手。司机和货车缺不缺?” “大舅你真英明,十辆车只有四个司机,缺人手缺得不得了,我打算在我江宁那些老乡里挑人了,机灵的学开车,专人教;老实本分的当门卫保安,没事学手艺,电工焊工,木匠瓦匠随便他们学,为五年后的转型做准备。” “好,好!阿山,做得好!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这一招既解决了人员可靠性的问题,又为将来做了铺垫,很不错。眼下,除了缺干活的人,其实更缺高端技术人才,咱们讨论过,大工建设的资质很多,但是没有相应的管理和技术人员,你不是上了东大了吗?一定要留心管理型人才跟实践型人才,工程项目,我们随时都可以承接,但是这套班子得尽快建起来。 这不光要接触人,还得有钱,阿山,咱们的那些古玩可以适当地周转周转,你要明白,只要你找对了人,这个人就能把整套班子给你建起来,你只需有足够的钱把人留住就行了。 我的股份还没到位,你挑几件古董先给它变现,换个七八十万进账,作招兵买马用,你二舅就给他三个点,我的算二十个点,明月的三个点我来出,其余的你安排,但是你必须得绝对控股,明白吗?一定得有个说话算数的,免得将来有扯皮的事发生。” “大舅,现在还没那么缺钱,于吉叔叔的钱也不急用,我还另有办法筹资,用不着卖古董,您就放心。我马上就着手招高人,争取半年内把大工建设给搭起来,您就准备好给咱拉几个好项目。” “项目没问题,不过大舅好奇,你用啥法子筹资?” “我已有安排,等您回金陵时,我再跟你细说,您肯定会满意的。”云山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信你,只要你把大工建设搭好,未来十年二十年将定是光辉坦途。” “大舅,一定会的!” 云山的积极态度不仅让董明暄十分满意,连身边的明月、明昀也倍受感染,仿佛财富和成功就在不远处向他们招手。 第128章 开张大吉 云山跟大舅通完电话,时间来到九点半,张永亮准时来到楼下,董明昀特地跟他大嫂子要了根晾衣杆当扁担,要带的东西太多,他自己买的,加上大嫂和云山的,不用扁担拿不了。 走之前,董明昀问明月准备啥时结婚,她和洪波年龄都不小了,今年国庆就办事,这是爹妈的意思,说还能有三十岁的新郎?明月说现在工作太忙,还没心思考虑结婚的事,等闲下来再商量,有结果了她会给爸妈打电话的。董明昀似乎看出了明月的敷衍,叫她别不当回事,工作没有生活重要。 明月没理二哥,也婉拒了大嫂让她晚上在家住宿的提议,推说单位事多,得赶回去,遂和跟云山一道告辞。 “怎么说?送你回江宁?”云山察觉到身后的明月安静了很多,特别是手。 “不,在夫子庙找个宾馆,我有事跟你商量。” “行,我也有话跟你说。” 没去四方旅馆,云山在中华门附近找了个上点档次的宾馆,明月登记的身份证,二人进了房间。 “云山,金塘的房主,就水利局的那家,打算把院子卖掉,你说咱买不买?”明月脱下风衣,踢掉高跟鞋,烫了杯子,泡了两杯茶。 “小院不错,离县政府那么近,怎么舍得卖的呢?”云山随口答道,他的心思还在大工建设那里。 “本来他们也快退休了,儿子又在市里金陵饭店上班,不怎么回江宁,老两口想跟儿子离得近点,在汉中门那边相中了个小楼,可能还差点钱,想把金塘的小院换钱。人家在金箔路还有个院子呢,更大更漂亮。” “你怎么这么清楚,去看过?”云山揶揄道,他感觉明月渐渐丢掉了金陵大学高材生的光环。 “看过呀,那个小院更好,我在撺掇他们卖那个呢!” “你现在对投资的兴趣不小嘛,小姨。”云山啜了口茶坐下,他觉得明月天天跟企业家打交道,应该走高端点的路线,不应该汲汲于小利。 “去!郑老板说过,大陆正在走日本、香港二十年前走过的路,现在是投资的最佳机会,因为土地便宜,什么都便宜,十年、二十年后,如今的投资会有百倍千倍的收益。他给我带了不少香港的投资类书籍,读后真的受益匪浅,明天你去江宁,抽空看看,保证对投资更感兴趣。”明月捧茶坐在云山身边,浑身散发着香气。 “他们要多少钱?对了,你的钱都投到建材厂了。买,三万五万的能挤出来,明天咱厂的石子不就运到江宁了嘛。” “行,那明天我就应下了。你在将军山有房有地,以后过去也有个落脚点。” “怎么,要安我名下?”云山不解。 “你名下我名下的,还不一样?本来也是你花钱租的。我将来还不知调到哪里呢,今年有文件,干部不准终老一地儿啦,估计明年我就得调走。” “那太可惜了,你要是调走,开发区的项目以后咱就落不到了?”这会儿云山才上心。 “财迷!前面说了半天你都没走心,关系到自己利益咯才睁眼。”明月又掐了把云山的腰。 这个点儿,孤男寡女处于一室很容易出事,何况两人又正当青春。云山不是圣人,下午被霍然撩得上过一次火,紧接着傍晚在摩托车上,明月又摸又抠的,又上了一次火,这会儿被明月又撩,他绷不住了,也伸手去捏明月的肚皮。明月佯装后躲,顺势躺到床上,雪白的一段露了出来,云山伸手摩挲了两下,俯身趴了上去,左手取下明月的眼镜,主动索亲亲。 年前和云山同寝同浴却未得实质进步,明月本就心有不甘。刚才在大哥家听云山说于欣然出差新疆后,她就打定主意要和云山再续‘前缘’,所以才婉拒了她大嫂,跟云山来到三山街这个不容易碰到熟人的宾馆。 然而明月的亲亲是笨拙的,云山怀疑她跟洪波大概连手都没牵过,早已经验丰富的他,上边引导着明月唇舌相接,下边双手还不断游走揉捏,甚至有一点点粗鲁。可怜的明月瞬间软成了棉花,闭上眼睛任由云山予取予求。 云山并没有烧昏头脑,长年的良好教育使得他对亲情有着难以撼动的守护。他知道,堤坝一旦被冲破,造成的伤害就永远无法弥补,他也知道,面对明月执着的情意,不作回应的话估计伤害也小不了。发乎情,止乎理智。 云山咬咬明月鲜红的嘴唇,“明月,你今天真漂亮,我都没控制住自己,不怪我?” 明月眼睛里水汽弥漫,半晌才道:“把灯关上。” “干嘛?”云山伸手关掉床头灯。 “讨厌死了,洗澡呀!” 云山知道她肯定跟上次一样,诗得不像画,又生了逗她的心思,“一块儿哈,跟上回一样。”其实也是告诉她,不会再进一步。 “起开!”明月想推云山,却使不上力气。 云山坐起身来,手却不离温柔的所在,直到明月浑身颤栗,无法自抑。忽然她挣扎起身,夹着腿冲向了卫生间。云山自己也不好受,感觉要爆。 bb机的不断的‘嘀嘀’声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是宋宁生、吴贵龙和高胜利发的,宋宁生:已检查过设备,拟安排人手早七点装货,八点出发;吴贵龙:已准备好材料,明早八点随车前往;高胜利:临时请来五位师兄弟帮忙,车况佳,明天可送三百吨以上。 云山心中立马感觉到无比踏实,他拿着bb机进了卫生间,明月已躺进浴缸,正放温水。“明月,看咱厂的核心员工多么敬业,这会儿他们还在班上,把明天送货的事全都准备好了。” “快点去回信儿,讨厌死了,这会儿跟人家说这个。”明月拿浴巾遮住关键部位。 云山到前台,给三个骨干分别回了信息,都是嘉许和鼓励:让宋宁生坐镇后方,跟吴贵龙说自己也将随车前往,和高胜利说不会亏待了他的师兄弟。又跟陈水生发了个信息,叫他明天八点开厂里的小卡随货车车队同往江宁。明天请老乡们吃饭,迎来送往的得用车。 返回房间时,明月已经钻进被里,没有灯光云山也能看到她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脸红得要滴血。大傻妞不知道自己能夜视吗。 洗着澡,云山慢慢平静下来,心中盘算着,明天石料送到,能结点预付款呢,怎么也得有十万八万的。可惜车子载重只有五吨,一天跑十趟,十辆车也不过送五百吨,加运费才二万五,要是一车能装二十吨,一天就能送十万的货,这就比玉店来钱快多了。不过,换车也得花钱呀,还得有这种车才行。 那堆玉原石得想办法卖出去,这也是刚才他给大舅承诺的筹资渠道之一。大舅已经把大工建设从国企中运作出来,无形的,保留了那么多资质,有形的,保留了场地设备,总共也就花了一百八十万,还是分期来付的。和自己花三百万运作下建材厂比起来,显然大舅更牛,还怎么好意思还让他卖古董出资呢? 洗过澡,云山上床,明月缠了上来,云山搂住她,在某个穴位上轻轻揉按,不久,明月的困意止不住上涌,很快就进入梦乡。云山暗叹一声,调息良久才胡乱睡去。 次日小雨,云山五点便起床,连拍带掐把明月?了起来。今天送货,明月作为中间人不能不到场。 明月迷迷登登睁眼,跟云山坦诚相对了两分钟,“昨晚我怎么突然就睡了,我们发生什么了没?” “你睡我也睡了,又顶了半宿,你希望发生点啥?没时间讨论了,今天送货,你这个中间人得到场,不然我们认识谁对谁呀?” “哦,我得到场,还得结预付款呢,不去不行。可是还想睡。”明月又要倒下。 云山吞了声口水,“全走光了,快穿衣服,我打车送你回江宁,不然你穿高跟鞋得啥时才走到车站。”云山把她的衣服一件件摆上床沿,自己也飞速地套衣服,任由明月把自己也看了个遍,这样她清醒得快。 这一大早忙的,九点一刻,云山随货车车队又来到了江宁,宋宁生、高胜利他们安排得非常妥当,一点时间也没浪费。明月早早地发来了卸货地点,并跟市政工程公司的项目负责人约好十点在项目部办公室见面,然后一起去公司签约,中午她让云山跟吴贵龙在宴宾楼请甲方吃饭,加深一下感情,自己作陪。 有熟人好办事,何况是国色天香的熟人,加上前期有过愉快的合作,合同签得非常顺利,当然,签之前云山成功送出四串满仓的成熟作品——四色水晶手链。 日送货量不低于三百吨货,月送不低于一万吨,总送货量不低于十万吨,货款加运费每吨二十元,月结,首月预付五千吨货款。午宴上,市政公司的副总高文革非常的平易近人,咣咣的就跟几个年轻人撞杯,尤其跟明月撞得勤,还特照顾她,“你小姑娘喝健力乐就好,我随意!”然后咕咚就干了,醉倒之前,还不忘邀请明月有空去他秦淮河边的别墅去玩。项目经理徐侃眯缝着小眼睛尬笑不已,连称高总特欣赏你们,其实他平时根本不爱喝酒。 鉴于合同签订得顺利,云山和明月没计较高总的提前离席,中午能来陪你吃饭,人家给足你面子了。再说,十万块支票都到手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吴贵龙激动得直搓手,连称好久没这么爽了,云山一时兴起,说明天在食堂摆几桌,庆祝开张大吉! 第129章 教手艺留老乡 由于要存支票进账,吴贵龙说坐货车回去不便,云山让李水生先送他回厂,顺便找人把厂里所有的宿舍都打扫出来,晚上要住人,然后再返回江宁,到工地后联系高胜利,下午一起吃饭、见人。 第二天是清明节,明月有两天假期,云山提出马上去将军山镇的房子看看,那边要盖大棚或者建厂的话,得有人住在那里,缺什么东西就地提前买就。 明月虽然犯困,但是这是急事,晚上就得请老乡们吃饭,安排住宿,容不得耽搁。 回金塘小院取了钥匙,二人打车直奔将军山镇。 车上,明月掰了掰手指头,“云山,你算过没有,厂里有二百号人,每人平均工资算八百,一个月就得十六万,一万吨石子的价款只有二十万,刨掉工资,水电、加油、维修、交税,钱不够用呀。要拓展业务的话,你的车又不够用,咋办?” “没有二百人,一百六十来个。不过这确实是个问题,还有前期的欠薪没付清呢,司机也不够,今天这十辆车还是队长高胜利特意请来师兄弟帮忙,才全员出动的,明天人家师兄弟要是不来,算上我跟满仓也只能出七辆车。不知道昨天定岗时有没有人主动要求当司机,回头我得问问宋宁生。”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可不行,宁可少送点,也不能出安全事故。”明月提醒。 “回去找他们一块儿想辙,这会先管这一摊,事情都赶到一起了。” “前段时间耽搁了,不过也没办法,谁还没个病呀灾的呢。对了,云山,于欣然出那么远的差,她身体能受得了?”明月突然想起有很久没见到于欣然了。 “身体不好,就当旅游散心。还好,只是远,和同事一起,又不操心费力。对了,另外两处房子在哪儿,有多大?” “两个院子差不多大,四五百平左右,门前各有一亩自留地。在淳化镇,一个离千岁湖近,另一个离天印山近,都是当地有钱人家的房子,周围环境非常好。原房主搬到金陵城里了,嫌来回不方便,就处置了,在镇里有备案手续,我手里也有一份。这三个位置,将来肯定能发展起来。” 云山没再吱声,出租车司机也是个年轻人,接道:“干嘛,你俩在将军山、淳化这种屌地方买房,是嫌钱多的没地方投吗?那都是农村诶,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诶。” 明月听他言语粗鲁,没理会。云山反问,“那你说干什么挣钱嘛,我老爸给了我几十万块钱,叫我学投资,我都不知道投啥好?” “哥们儿,你搞家电呀!我跟你讲,黑白电视大家都瞧不上啦,要换带彩的,哪个不是削尖脑袋找门路进彩电卖?你看所有的大商场,装修最豪、人流量最大、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彩电区!一年倒腾一百个彩电,能挣五万!” “这我知道,可是哪有门路呀!” “没路子也不要紧,你倒腾录像带、录像机,再不然你悄悄开个录像厅,到珠江路进点带子,嘿嘿,港台的带色儿的。一个月挣不了两千你抽我嘴巴。”说着说着,司机脸上挂起猥琐的笑容。 看他那样儿,估计想到啥美事了,云山又问,“诶?干嘛要悄悄开啊?” “你傻呀!不悄悄开,让派出所逮住拘留罚钱,多t丢人!” “哥们儿,那个要是挣钱,你干嘛开出租车呀,没黑没白的累挺?” “嗨,那个挣钱不假,狗日的它伤身体。我前年春节前开的录像厅,今年春节结的婚这俩月天天被老婆骂,莫的办法,就是支棱不起来。我看你俩是两口子,结了婚的开不要紧,又爽又挣钱。” “”明月红着脸扭头看向窗外,顺手还掐了云山的大腿根儿一把。 “那玩意儿是不行了,老子也攒了几万块钱,这不买了这台夏利跑出租嘛,也不少挣。哥们儿,跑出租有两条好处,一是不得跟老婆挤挤杠杠,二是闲下来还能o两眼,带子搁后备厢里,老t带劲了!”司机抿嘴咂舌,一副回味无穷的贱样。 云山不想再听他口无遮拦,岔开了话题,“你这么有头脑,是县城人,出租车牌照可不太好办哦。”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找人塞两条烟的事嘛。我有个开大车的发小,想跑货运,办道路运输证又舍不得送礼,那哪个肯帮你办!呆逼天天窝家里头生闷气,买车钱都是借的,一天不干损失一天的钱。搞不懂他,大钱肯花舍不得小钱是什么狗屁道理。” 云山闻言心中一动,“哥们儿,我家厂子招司机,不知你发小的车多大?要合适的话,车子卖给我或者租给我们都行。” “那好啊,你留个传呼给我,叫他跟你联系。他家的车子不小,好像是载重8吨的,东风大卡。” 说话间,出租车来到了将军山镇十字街,云山付完款跟司机互留了传呼。 “现在真是一心在生意上噢,那是什么人,你能跟他聊一路。”明月挤兑云山。 “他是什么人跟咱一点关系没有,不过他的信息对咱们有用啊,多个司机多挣一份钱,万一他发小又能介绍同行呢,送货的事暂时就能顶上。” “算你说的对,活该你发财行了。”明月莞尔一笑,挽着云山的胳膊,向那栋买后从未踏足过的二层小楼走去。 那们副镇长办事还真牢靠,小楼确实不错,西侧临街,虽是自建房,里面却是按县城房子的标准装修的,墙面平整雪白,楼下三间,中间是客厅,西间是作餐厅用的,连着依西院墙建的厢房,厢房有两间,靠餐厅的作厨房,里头锅灶齐备,可烧木柴,也能烧沼气,还能为厨房南边的洗澡间供热供水,洗澡间对院子单独开门,里头有喷水花洒、浴缸,大小的盆具一应俱全。院西南角是厕所,看样子,是建在沼气池上的。 “云山,真不错哎,看看东里间有啥?”从洗澡间出来,二人回到客厅。 “我猜是书房,朝南有大窗户,采光好,要我就当书房用。” 推开门,里面有一床一桌一几一书架,还有四个圆凳,都是梨木的,看包浆有些年头了。 “被你说中了。北墙是小窗户,基本不开。东墙也有窗户,跟邻居不搭山,挺好。”明月把东窗和南窗都推开通风。 “能让副镇长卖房子的,前房主估计也是有头有脸有钱的人,这些家具是梨木的诶。你看东窗下这个小花园,可以学学你那儿,搭个小阳光房,冬天能取暖,又能赏花喝茶。” “这个不难,我来画图纸,叫你老乡他们弄。走,上去看看。” 楼梯装在堂屋客厅,有点窄,人不能并行。 楼上三间,靠西两间是卧室,各有一张大红木床,柜子都是镶嵌在墙上的,挺新,还有些松木的香气。东间似乎是个储藏室,一个多宝墙把房间隔成两小间,里间靠墙是一圈地柜,柜门上挂着钥匙,外间是两排活动木柜,上下两层的那种,柜门上也挂着钥匙。 “明月,这小楼挺好,用来给老乡们住的话,他们要是不爱惜,很快就给弄坏了,还没法说道。”云山有点舍不得。 “是呀,特别是木楼梯,这些大汉每天走几遍很快就得坏掉。淳化两个小院也挺雅致的,住几十个大汉也得糟践了。” “算了,反正是投资用的,我们又不会来住。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愿留下来呢,每个院儿都分些,多数还得进厂。楼上我把家具都集中到储藏室,西边两间各放四个架子床,楼下客厅家具集中到书房,餐桌啥的挪到客厅,餐厅又能摆四个架子床,能住二十多个人。他们自己有铺盖,给他们买些牙膏香皂卫生纸之类的就行了。” “行,那小院那边我想想,各放四个铁架床没问题,又能住十六个人,其余人进厂,可行?” 说干就干,明月出去采购生活用品,云山收拾家具,等他归置好,明月也买回来了。 主要是架子床,明月说她有办法,她有金箔路大市场招商主任的电话,叫他找商户,挑质量好的送二十架来就行。 等三处院落的架子床安装完、生活用品分配好,已经四点了。二人急忙打车再返回工地附近,明月去海世界大饭店预订席面时,云山发现李水生已经给自己发过两条信息,一条是:打扫出五间房,可住三十人。另一条:已返工地等高队,他半小时到。上头还有一条姚青萝的信息:老板,十万支票已存。 云山买了十瓶洋河大曲,两条烟。顺便在烟酒店打传呼,先给陈水生发信息:吃饭在海世界饭店。再给宋宁生发信息:晚上好好招待下高队长的师兄弟。想了想,又给吴贵龙发了条信息:咱运力不足,白云石得打开销路。 明月订完席面过来,“我不参加哈,累死了。我先回去休息,给你一套钥匙,上面我都贴了地址。你看,将军山的,千岁湖的,天印山的。这把是金塘的,你办完事累了就来休息,反正我明天也放假。”说完脸红了。 云山接过钥匙,“今晚事多,估计过不去。现成的饭你一起吃点呗,回家再自己做?” “乌烟瘴气的熏人,我困死了,回家对付一口就睡觉。别人酒量大,你少喝点。”叮嘱完,明月上公交车走了。 五点十分,站在海世界门口的云山,老远看见建材厂的小卡缓缓驶来,车厢里站着一二十个,屁股后头还跟了乌泱泱一大群,看样子,老乡们都洗过澡理过发了,虽然土点,却也算干净。 刚到饭店门口,柴火根率先跳了下来,“老乡,你还想着俺没有?其实俺们想请你吃顿饭的,这还要你破费,怎么好意思!”柴火根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老乡姓啥。 云山当然记得,刚到车站时以为自己是骗子的就是他。“当然记得,你是柴大哥。我就在这里搞营生,算半个地主,当然得我请大家吃饭,都是老乡,不用客气。在金陵习惯不?” “说实话,俺压根没想到,俺们在这待遇这么好,吃得饱,住得舒坦,也没人欺负咱、瞧不起咱,大家伙儿都打心眼里念你好,可惜工期短了,俺们还想干呢。” “你们过年都没回去,不想回看看?” “想家肯定想,不过要是有钱挣,比回家强,回去歇几天不还得找活儿?” “活儿有,等会咱边吃边商量,好?”云山见老乡们都围上来,堵住了门口,便喊道,“老乡们,我是云山,大家先入席,边吃饭边拉呱,柴大哥,你招呼大家跟我走!东大厅这七桌是咱们的。” “好嘞!三油壶、四楞子、丁家宝、杨树林、耿瞎子,曹黑蛋你们各领九个人上桌,别乱糟糟的叫人笑话。” 看来柴火根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话音才落,果然有六个人站了出来,各自呼朋引伴,分成了六堆儿渐次落座。 “柴大哥,你跟我坐一桌。高队长,水生!这里这里。” 趁着菜还没上,云山站起来跟老乡们表明了见面的目的,除了吃饭以及为回家的人送行外,还打算帮助愿意留在金陵的人找活儿、学手艺。活儿有两类:一类是继续为劳务公司铺路打小工,一月一千;二类是进自己厂子当门卫,除了训练、跑腿和打扫卫生,没有别的活,一月五百。 手艺有六种,也是给自己厂干,第一种是学开大车、修大车;第二种是学操作、修理机器;第三种是学操作机器雕刻玉石;第四种是学开矿;第五种是学电工焊工;第六种是学木匠瓦匠。 学这六种手艺都,学徒期间每月发二百块生活费,但是厂里有杂活的话要帮忙干,学徒期为半年,半年后有两个月的实习期,实习期工资为每月五百块,实习期满每个工种的工资都在一千以上。 老乡们骚动起来,发生活费学手艺,要在老家,亲戚之间也不可能呀,这好事到哪寻去。 有人就嚷起来,“云老板,管吃住吗?” “工资是一月一千以上吗?” “给老家春忙完了再回来还要吗?” “还是接着干小工铺路稳当!” “我要学开车!” “” 云山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老乡们,兄弟们,管吃管住,八个月学成转正后月工资一千以上,春忙完回来如果还有空缺的话可以补上,没空缺就接着铺路打小工。给大家个建议哈,心灵手巧的可以学玉石雕刻,我有个玉店,缺雕刻工;胆大心细的学开大车,我们建材厂有运输队,我旁边这位是队长高师傅,愿学的回头找他报名,由他挑选;喜欢摸机器的学操作去;喜欢盖房装修的学木匠瓦匠;对电路感兴趣的学电工;对电焊感兴趣的学焊工;不想学手艺、只想习武护厂的可以当保安保卫员。 当然,如果所有这些你都不想干,我还有个好地方,咱可以办厂用,因为是农用地,你可以办苗木花卉基地,可以办醋厂啊、酒厂啊、酱油厂啊,也可以办粉丝厂、罐头厂、豆腐凉粉坊,都行!关键是你得精通,咱能赚这个钱!其实老家有不少人弄这些,相当挣钱!你说这些我都不会,不要紧,咱不是还有一拨岁数大点儿的老乡吗?他们的工期也快到了,你知道他们有人会干这些个的也行,告诉我,我单独找他们。下面,咱们喝酒吃饭,边吃边考虑商量,回头辛苦柴大哥帮忙统计一下。” 柴火根很沉稳,“得先感谢俺们老乡云山云老板,他已经帮俺们找过一个好活计了,一千零五十块一个月,三个月不到,大家都稳当地给家里汇了三千块了,拍良心问,你们过去接过恁么好的活儿没?俺敢说,没有。不光钱没有恁么多,待遇也没恁么好。俺提议,先感谢一声老乡云老板,大家说呢?” “感谢老乡云老板!”饭店大厅里轰然响起一声侉腔,把前台的服务员给吓了一跳。 柴火根接着又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云老板是俺们老乡,是喝桃花河水长大的、比朋友还亲的老乡。你们可能会怀疑,哪有不花钱就能学的手艺,哪有不送礼就能找的活儿?还都包吃包住?不瞒大家说,上回我就怀疑过,我还打电话给俺们兰村长对证的,被兰老爷子狠狠骂了一通。所以我相信云老板绝不会骗俺们的,他是在帮俺们。饭店外头就是公用电话,大家要不放心的话,家里通电话的可以打电话跟家里商量商量。我这么说行吗,老乡?” 云山没想到柴火根做事这么练达,当即表示同意,还给他竖起大拇指。 第130章 将军山定下计划 一顿饭从五点半吃到九点才收场,烟酒没人动,被李水生收去退掉。 期间只有七八个人出门打电话回家商量。最后经柴火根反复确认,有6个人确定明天返乡后不再回来,有9个人明天返乡、春忙后打算仍然回来。 高胜利先挑人,打算学开大车的最多,有19个,他挑走6个;其次是学电工焊工的,有14个,包括柴火根。再次是学木工瓦匠的,有11个,然后是学操作机器的,也有6个,再后头的是想办厂的,有4个,柴火根说那是堂兄弟四个,估计有家传的能耐。 愿学玉石雕刻的只有1个,叫范文瑞,他年龄最小,刚满十八,又矮又瘦,内向不说话。柴火根说这孩子瘦归瘦,死倔,磨破肩膀干活也不掉队,云山觉得不错。另外3个人愿意接着铺路打小工,而且自己已经跟劳务公司通过气,劳务公司也已答应,云山都给予了鼓励和支持。 正打算宣布结果时,云山感觉到bb机在震动,掏出一看,五六条信息,有二舅的,火车临时停车加上汽车抛锚,天黑才到家;霍然的,明天来打球吗?云山苦笑了一下;宋宁生的:老板,在小炒店安排了一桌酒菜。云山又乐了,这么安排不错,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吴贵龙的:老板,刚沟通了一家,有意向,明详报;有张永亮的:姑爷,要我去江宁接你吗?还有明月的:吃完没,来吗? 长吁一口气,云山宣布了结果。然后,让水生拉上范文瑞和学车学机器的12个人先回厂住,让高队长拉上学木瓦匠电工焊工的25人及4个想办厂的,跟自己先去将军山镇。准备明天返乡的15人在饭店候着,高队长回来时再把他们带到厂里住,厂子离火车站近,买票方便。另外3个自回劳务公司宿舍。 高队长去开车时,云山结完账顺便用饭店电话一一回了信息。 霍然的是:明天现看,你有事自去忙;张永亮的是:明8点江宁将军山镇政府接我;明月的是:在安排人住宿,十点半左右过去。其他三个人都是一个字:好。 云山没往淳化镇去,把29人都安排到将军山的楼里了,老乡们好说话,架子床一并,就能多睡几个人。时间太晚,云山也没多讲什么,嘱咐了一番轻拿轻放、注意卫生和安全后,说自己明早七点会来,吃过早饭再布置任务。 随高胜利赶往饭店的路上,云山交待高胜利明早就把6个想学车的弄到运输队观摩,高胜利说自己家里也有教习手册,明早带给他们看,另外,师兄弟们明天有事就不去了,只有五辆车送货。云山表示已经很感激了,已交待厂长招待他们。后面自己有安排,送货量能补上。 送走所有人后,看手表正好十点半,bb机已停电关机,云山打辆三轮车前往金塘小院。 越墙进了院子,正屋门并没有锁。西屋里,明月正靠床背看书,云山眼尖,书名像是《男人和女人》。 “桌上有水果,阳光房里洗澡水备好了,今天累坏了?”明月把书塞进枕下,起身下床。 “你休息,我还好,就是感觉操心比打猎还累,我洗澡去了。”云山掏出bb机充上电。 “看你运动服脏了,下午给你又买了套一样的,洗完澡试试看。内衣是洗过熨干的。” “谢谢谢谢,想得真周全,给我当秘。” “别贫了,快洗,记得把水果吃了。” 一刻钟后,云山穿着新内衣躺到了明月身边,“明早7点咱们到将军山,得把任务布置一下,有四个人看样子有办厂的能耐,可行的话就让他们试试,觉得没谱干脆就做花卉苗圃,让干妈派个人过来指导一下不见得就不行。” “明天又要早起呀,我去能干啥?”明月又捏上云山的腹肌。 “你得记下要采买哪些东西呀,除了施工材料,还有伙食呢,还得把你的图纸带过去,建阳光房你得指导呀。” “嗯,伙食方面呢,定好标准,指个人买,一次给他半个月伙食费。材料呢我在金箔路市场挑,挑好叫车送过去,来个人跟车就行,那屋里原来有电话线,接个电话好联系。对了,你明早是不是还得赶回厂子?” “肯定的呀,不少事要过问,8点走,有人来接。”云山挪了下身子,横躺着,头枕在明月肚子上,省得她老掐肚皮。 明月揉着云山的太阳穴道,“管的事多了,就得培养干部,等干部成长起来,抓大放小就没那么烦了。早点睡觉,我帮你减减压。”说罢,关了灯,把云山的头搂进怀里。 明月突然很心疼,不到二十岁,努力像个成熟男人一样去处理事情,解决困难,心里有底吗,不怕弄错吗?碰到棘手的事找谁倾诉?以前,他总说听爷爷安排,爷爷说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呢? 初到金陵,是自己把他介绍给吴教授,加入书协后,他才接触到于老,从而认识了于欣然,说起来,自己才是他们的牵线人,是不是很讽刺?现在难以自处的却是自己 尽管是大哥给他搭的台,但其实是得了于欣然的鼎力相助,云山才在夫子庙唱响了自己的角色。没错,于欣然是重点高校毕业,家里有大生意,见过世面,有理论有经验,能出谋划策解决问题,所以云山才会信赖她、爱上她。 对哦,书里讲过,这男人呀,别成天想着从他那索取,一定要能给他帮助和支持,他才会信任你、依赖你、离不开你。洪波不也是?由于离得远,自己本就帮不了他什么,连做饭洗衣也不能,大哥又疑似受到排挤要外调,所以他才不理自己的。不过,洪波太阴,跟云山没的比。 明月边帮云山揉太阳穴,脑子里边翻腾个不停。跟于欣然比,自己的优势是啥呢?于欣然能给他出谋划策、能给他钱、给他供货,自己呢?年前还追着他分红呢!丢人丢大发了。对了,我能给他厂子找销路!不就是因为帮他解决了十万吨石子的去处,这两天才频频跟有了交集吗?看来,管委会这位子很重要,再往上走走岂不更好?得让大哥跟自己领导加强一下沟通联系。 打定主意,明月似乎开窍了:“那本书还得接着琢磨,比专业书更有用。另外,于欣然能给他解决的其他问题,我也能,我也是个漂亮女人!”停了按摩,她轻轻滑到床边,温柔地俯下身去。 云山一点也不想动弹,只要不突破底线就随她,反正很舒服。迷糊之前,云山不忘鄙视了下自己。 次日清明,天气乍阴还晴的,打车时还沾衣欲湿,到将军山镇时已经日丽风和。云山的精神很好,一夜睡得很香,明月却黑着眼圈,还好她戴眼镜,否则有经验的人会浮想联翩的。 “你难道掐了一夜肚皮吗?看眼圈黑的。” 明月以袖遮面,笑而不语,半晌才道,“人家没玩过嘛。后来它太大了,吓死我了,研究了几遍都没弄明白。” “你在说什么,我肚皮还能变大?”云山乐不可支,这小姨傻得可爱。 “死去!你就是故意的。诶?你不去2号院,往里走干嘛?”明月嘴里岔开话题,手上还要研究昨晚没整明白的地方。 云山一溜烟跑到镇中心十字街旁,把人家包子铺、油条铺的新出锅的早点给包了圆才赶到2号院。这是他俩早上才编的号,金塘小院是1号院,将军山的2号院,千岁湖的是3号、天印山的是4号。 2号院里近三十号人早就起床收拾停当,柴火根安排大家烧水的烧水、洒扫的洒扫,原则就是不能把老板家漂亮的楼房给弄埋汰了。 云山、明月光彩靓丽地帮忙分发早点时,这些小伙子们多少有点自惭形秽,特别是面对明月时,他们手都不知道该放哪了。 “来,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漂亮姑娘是我小姨,叫董明月,以后这边一切事情听她安排。我先说一下,这里的活儿是我自己家的,请大家来帮个忙,大概要干十天到半个月,工资还是35一天,管吃住,这边的活儿一完就进厂学艺。柴大哥,以后你帮我安排这边的伙食行不行?我一次给你半个月伙食费。” “行,没问题。不过,老板你叫我们干啥活儿呢?”柴火根也很疑惑。 “第一件事,这边要搭个阳光房,图纸在我小姨那里,具体怎么做,待会她会跟大家说。不要图省钱,里头要待得舒服,看着舒心。 第二件事嘛,柴大哥,那四位想办厂子的兄弟呢,他们能办什么厂?” 柴火根将四位堂兄弟喊了出来,“万永发,你们兄弟过来来,给老板介绍下自己,然后说说准备办什么厂子。” “云老板你好,我们万家四兄弟,俺叫永发,俺胞弟永财,堂弟永安,小堂弟永全,俺们是桂花涧的,跟吴刚吴月娥是一个生产队。”说完,万永发看了一眼云山,他可听说吴刚吴月娥兄妹在乡里收古董就是卖给金陵云山的,生意做得不小,他们关系也非同一般,听说云老板经常提前打款过去。 云山听他提到吴月,点头鼓励他接着说。 “俺们爷爷辈兄弟四个各有手艺,分别是酒、酱、粉、香,传到俺这一辈后,家家都会,人人都会,其实就是个功夫,没多少技巧。你昨晚说的那几种营生俺们都会。在家里,俺们年龄小,做得再好也没用,上头七八个哥哥哩,有他们的就没俺们的了。 老板你这个院子小了点,做粉跟香还行,做别的没地方晾晒存放。只做粉跟香的话,俺兄弟四个就够,早上俺们上街转了转,这个镇不比桂花涧小,今年说不好了,生地头一年做买卖,拜码头结交四方,余不下钱。明年一年下来做十万没问题,俺们哥四个落五万工资,老板你也能挣五万。” “那要是有地方做其他的呢?”云山又问。 “最挣钱的还是酒,它一多半是水呀。但是俺看这里人不爱喝酒,喝也是低度的。俺们老家,男人四十往上的,哪个不喝早酒?多数人一天三顿。下崖村的稻花香、俺们那的桂花酿,出多少卖多少,酒坊太挣钱了。” “别的呢?地方有的是。来,跟我去镇政府。” 一帮人拈着包子油条就出了门,功夫不大,他们来到政府后云山承包的土地上。 “兄弟们,这二十亩都是我的,优点是离镇政府近,交通方便。缺点就是太近了,我怕酿酒的话,别酒还没卖呢先把镇干部给熏倒了。”云山先开了个玩笑。 小伙子们也都跟着笑。万永发看着这一大片地倒不吱声了,手指头不断掐捏,看样子在算账,他几个弟弟在一旁小声交头接耳,似乎在争论着什么。 “老板,在老家俺们要有这一大片地该有多好,山里不让打猎了,家家就那一点地,酿酒得到山下买粮食,人吃马嚼的,成本多高呀,卖不上价就不挣钱了。”万永发像是喃喃自语。 “这里粮食多,全国都数得着,买的话成本也不高。你大胆地盘算!”云山不太喜欢年轻人装老成,但是农村的特别是山里的孩子就爱玩成熟。 “我还是想酿酒,你要怕熏着人咱就同时也酿酱油,有空了再做粉做粉丝,香不能弄,跟酒精不对付。这么片地,一年给你挣二三十万问题不大。我盘算好了,厂房弄个‘u’型的,大门朝东正对公路,走车方便,北厂房酿酒,南厂房做酱油,西厂房当库房。俺小叔也在劳务公司,他会大工,也给人砌过酒厂,中午叫他来画个样,要多少砖瓦沙石就知道了。里面需要哪些材料设备、酒池怎么弄我都知道,我回去列个单子,等外头都拾掇好了再买。老板,你就准备钱,弄院墙和厂房得十万八万的。” 云山并不十分信万永发的数字,但明白得有个预算,用多少建材、需多少钱要框个数。于是对明月道,“你上午待在这?我回头打车走,接我的车给你用,中午出了预算我就打钱给你,买建材的话你问问劳务公司的熟人,或者让那个项目经理徐侃给参谋一下,下午就送货,他们同时开工挖地基。行不?” “我有点怕,这里都是男人,我一点都不熟悉。”明月有点发怵,这种事不都是男人做吗。 “接我的司机是保镖,高手,不用怕,你就是联系、调停。回头先把电话装上,有拿不准的呼我。” “那行,我尽力而为。”明月暗自鼓劲,帮助男人、支持男人从现在开始。 “柴大哥,你常年在工地,有些事你肯定也有谱,多参与点,尽快完工好回厂学技术。” “云老板你放心,只要俺知道的,肯定不惜力,有事你只管安排。” 众人往回走,绕到镇政府门前时,张永亮开着奔驰也到了,云山上车悄悄交待了他几句,他点头下车,过来见过明月,又跟柴火根及万家兄弟招呼一番,才转身道:“小姨请上车,把老板先送到县城打车,然后我们再回这里。” 第131章 厂长说得非常好 九点半,云山回到建材厂,老远就听到隆隆的碎石机声。厂门处仍在紧张施工,四间门房已经初见规模。“够快的!“云山暗赞。 老邹和范文瑞坐在厂门处暂代门卫之职,见云山走近,老邹起身道:“老板,才从江宁回来,可辛苦你了。” “挑了些人,一多半还在江宁,那边要建个厂房,估计得十来天他们才能来厂。” “老板,不是我多嘴,厂里主要缺司机、销售跟机器操作工,十来个人就够了,我怎么听说要来四五十个呢?”邹大成对厂里情况很了解。 “不都是这里用,主要是大工建设用人,先在这里培训一下。将来工程项目多,临时抓人来不及。” “还是老板想得长远,江宁那边建什么厂房呀?” “酱油厂,年前我在那边租了二十亩地,开春了得用起来,就让老乡们先到那里帮忙。” “老板,我能去吗?做酱油我懂,那边也需要厨子,我去那边合适。”邹大成觉得徒弟和女儿都在厂里任要职,自己本身是返聘的,岁数大了,起初老板为稳定,或许不愿动自己,但是自己得有眼力见儿,主动提出换岗或者辞职才最好。 云山不知邹大成用意,为稳定计,不能多事,道:“不准,哪里也不许去。邹大爷,您得为建材厂继续发光发热,去库房、门房都成,去江宁不成。那边现在就是一片空地,啥都没有呢。” 邹大成道:“那等建好了再说。” 云山未置可否,扭头对范文瑞道:“你见过满仓了吗?中午叫颜悦送你俩去夫子庙。” “没见着。”范文瑞仍然坐着,说话时眼睛也不看人。 云山冲老邹摆手自去,听到口袋里bb机响起。 明月这么快就有事了?掏出看,是陌生号码:老板,我是大车司机,请回电:。谁? 厂内八下里也都在施工,修房的,铺路的,栽花的,种树的,在晴明微凉的天气里显得特别有生气。 原厂长办公室已经重新打扫过,门框的牌子改成‘老板办’,办公家具都已安放妥当,窗明几净,四壁雪白,朴素是朴素了点,有自己的落脚处了。 大办公桌上除了笔筒、日历外,有张手写的通讯录,只有四五个bb机号码,其他的是分机号或家庭电话。是班组长以上管理人员的联系方式,字迹只算工整,并不好看。 “张捷,叫吴贵龙跟满仓来我这。”云山冲着厂办喊了一嗓子。 “好嘞!”张捷的声音清脆轻快。 云山打通了bb机里的陌生电话,原来是昨天出租车司机介绍的发小,叫刘红旗,他愿意将新车原价卖给建材厂,也愿意来当司机,二人谈妥了车款支付方式后,云山要求他现在就开车过来,面试定工资后立刻上岗,对方激动不已,一迭声地答应。云山问他还有没有相熟的大车司机,可以一并带来,对方说认识个,时间仓促,一时联系不上,可以先来厂再慢慢联系,云山同意。 接着打传呼给霍然发了条信息:我已回厂,晚上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吴贵龙先到,“老板,昨天我跟一老客户联系上了,是宁波的,两年前他在我们厂订过一千吨的白云石,后来,厂长不愿卖给外地客户,就不大联系了。估计是嫌不好操作,因为人家是直接汇款到公户。”吴贵龙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一千吨白云石多少钱?”云山知道石子不贵,白云石他还不了解。 “我们石料品质中等,当时三十块一吨,一千吨才三万,他们自己来的车。” “如果是我们送货呢?” “四百五十公里长途,每吨起步价十块,每公里加一块五,一车过去要三千四百多,他们有车,不会让我们送。其实我们自己也不愿送,虽然看着挣钱,但是路况没法预测,一旦发生事故,根本承担不起。” “这回,他们意向多少?” “他们秦厂长下周来金陵出差,要先来看看货,看中了就订两千吨,一吨五十了,十万块钱。昨天我跟宋厂长通过气,今天他上山了,让采矿班组打点新料。” “有什么困难不?” “我没有困难,秦厂长来厂顶多就是招待一顿饭,您或者宋厂长出面都行。我建议就是咱厂得装个地磅,送货给人家咱不称问题不大,人家来装车有个地磅心里多有谱。” “地磅多少钱?以前没有地磅你们怎么称?” “咱用称量50吨的足够了,一万块钱左右,咔咔往料房门口一装,多正规靠谱,而且方便快捷。以前用的标准箱,得用龙门吊来回的吊,效率极低,安全系数也不高。反正现在这个小东西就是门面,有它客户就觉得你这厂正规。” “必要的话就装上,你跟宋厂长提一下,订好让财务付款就行。那位秦厂长来,你找宋厂长商量怎么签约、接待,要重视、周到,也要货真价实。下周我不一定在金陵,有事你们多商量,商量好通知我一声就行。” “好嘞,你放心,你信任我们,我们肯定不会乱来。老板,我上回说的球友郝忠军夏海滨现在定岗到销售部了,你要不要见见?他们这会都在销售部呢。” “行,你先回,我跟满仓说句话就去销售部。球场咋样了?” 吴贵龙起身,“篮球架已经焊好了,球板是厂家标准板。场地今天白天就能铺好,晚上准备再轧几遍,明后天浇水泥找平,三天后刷地坪漆、划线,再晾几天就能用了。” “不错不错,把梧桐树也栽好,趁天不热时可以办两场比赛,到时你组织。” “好嘞,包在我身上。”吴贵龙先回了。 云山叫来满仓,叫他中午饭后跟颜悦车,带范文瑞回夫子庙,看他有没有兴趣跟天赋刻石头,满意的话就留下,不满意就带回厂学别的。 “昨天开始,宋厂长就叫我一直跟着他,今天他带桂会计上山了,留我在厂里各车间转转,你是不是跟他说啥了?”满仓问道。 “我没直接跟他说,我的意思是你把建材厂的生产流程跟技术关键都掌握起来,他们也都四十多岁的人了,以后总归得我们管不是,你辛苦点,两边都照应一下。”云山知道娜娜跟她爸爸递话儿了。 “那我知道了,这两天见你忙,也没问你。” “你有事可以随时找我,不用等时机,这个办公室的钥匙你拿一把去,用电话方便。配bb机了没,没有赶紧配一个,中午叫翠花在公账给你拨钱,买好点儿的。” “好。你也悠着点,别太拼了,这两个月你没咋歇嘞!”满仓提醒道。 “你不也是?晚上还熬夜磨水晶。看范文瑞能不能帮你分担点。” “我那活儿不劳神,睡一觉就歇过来了,你那些活儿可都不好干。”满仓接过钥匙走了。 云山起身想了会,先去财务室照了个面儿,谢会计正制作新式考勤表,见云山进来,立刻取出一摞需要老板签字认可的付款单,“每张付款单后头都附着原始单据或者情况说明,你都看看,心中好有数。姚会计每天也都做收付款日记账,下班前你有空的话看看。” 云山见宋宁生和谢会计都已经复核过,便简单翻了翻,一一认真签过还给她,听谢会计说小姚去集团公司取抵押合同跟产权证书了,昨天桂会计带章去办的手续。云山说取来后放到他办公室。 从财务室出来,来到厂办,邹华正按宋厂长的要求重新起草厂规厂纪跟考核细则,成稿后再交老板过目,张捷则在修订花名册。云山拿起花名册,找到食堂一栏,见厨师叫伊树花,顾介姜和李龙基,笑了,“这仨名字还怪有趣,怎么是三个厨师呢?” 张捷笑道,“邹师傅胳膊疼只管茶水房了,新请的厨师叫伊树花,原来是集团招待所的大厨,男的。采矿分厂现在叫采矿车间,他们人多饭量大,所以有两个厨师,在原分厂干过四年了,顾师傅名字确实有趣,果珍李萘,菜重芥姜,估计给他起名的人会背千字文。” “很有可能。唐明皇给咱当厨师,有种不受不起的感觉。”云山道。 “老板,你想成‘料理龙虾大鸡’是不是好点?”邹华插了一嘴。 “嗯,有道理,顿觉释然!” 邹华跟张捷对视一眼:小老板不光是帅,好像还有点学问哈! “办公用品跟茶满仓都买了吗?” “买过了,也都发下了。厂长交待,办公用品由厂办统一管理,实行领用制,年终也要纳入考核,不能浪费;茶只有老板和客人才能用。您的右手边抽屉里有茶盒、茶杯。” “好,知道了,谢谢。” 云山又回到财务,悄悄问,“谢会计,咱们的食堂是供应还是要从工资里扣钱的?” “我的妈哎,一百六十号人一个月饭菜得六七千块钱噢,加上厨师工资,一年要十万,哪个厂能垫得起?从来都是要从工资里扣钱的,不过扣回来的要少一点,国企嘛,多少有点福利,月平均能扣四千回来。宋厂长在定岗会上说,老板给大家发欠薪,还要给大家都提工资,咱们也不能老脸厚皮地到处赚便宜,以后该扣多少就扣多少,你们回家吃饭不要花钱吗?厂长说的有道理。” “嗯,先按厂长说的办。以后效益好了,也可以供应,目前还不行。” “多少地方要花钱哦,你刚才签的是二十四笔付款单,十五万六千多块出去咯,我虽然是员工,也得说良心话,福利先不考虑。” 自个办公室旁的两个重要部门都转到了,云山才往销售部走去。bb机上来了信息:晚上必须回家。忙就明天再约。是霍然的。 吴贵龙已经给云山沏好了自带的绿茶,云山一口叫出郝中军、夏海滨两个名字后,吴贵龙立马转头对两个下属道,“老板求贤若渴,我就跟他提过一次你俩的名字,他就记下了,还特意来看你们,你俩表个态啵!” 双眼皮黑脸儿的郝中军道:“风里雨里,四月我必开张,要么接工程,要么卖石子。感谢贵龙哥提携,感谢老板看重!”云山跟他击掌。 单眼皮白脸儿的夏海滨道:“四月开张,一千吨石子不在话下。感谢贵龙哥提携,感谢老板赏识!”云山也击掌。 “厂子的生计靠销售部,如果我们厂是辆汽车,你们就是发动机,重要性不言而喻。如今经济建设的重要程度日益提高,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工地,不论是劳务人员还是建筑材料,需求都特别巨大。你们俩要抓住机会,紧跟吴经理的脚步,尽早出业绩,我下午就跟宋厂长还有吴经理拟定一个提成计划,把大家的工资跟业绩挂钩,多劳多得,不劳不得,我不画大饼,实实在在拿到手里的钞票才有说服力,加油!” 云山再一次跟三人一一击掌,然后喝茶聊了会儿篮球,不过他们说的什么nba、什么乔丹、拉塞尔的他一概不知,只好藏拙告辞,吴贵龙陪他看过球场的施工进度后,又去机修车间、运输队和碎石车间看了看,一路不论管理人员还是工人和施工人员,都纷纷上前打招呼,云山一一礼貌回应。云山发现运输队只有三辆车在家,一问才知宋厂长又临时拉来两个司机帮忙送货去了。 吴贵龙道:“现在车间精神面貌特别好,厂长开过会后,厂里五十岁以上的人大部分转到培训岗了,以带新人为主,有电工、焊工、车床工、维修工几个工种。厂长说,老人儿们要摆脱过去的人浮于事的旧习气,给新人当好榜样,如果不能适应新岗位,那就结薪回家;新人们要努力学习,尽快上手实操,如果不能如期上岗,那就回到原岗位。 他要大家明白一个道理:信任是相互的,老板给大家结欠薪涨工资,大家就要努力工作争上游;看清一个形势,现在不是国企大锅饭,只看工龄资历和考勤,现在是规范的现代企业,以综合考核结果定高低,能者上,庸者下,多劳者多得,少劳者少得,不劳者劝退。开会效果老好了,宋厂长被压了这么多年,有幸遇到伯乐,终于能一展身手了。” “宋厂长说得非常好!你们以前接触不多?” “年龄搁那呢。只听说他有才,没怎么接触过,这几天听他讲话才有感受,确实能干!” “你们口碑都不错,团结一心,相互协作,厂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11点半左右,云山在自己办公室看抵押合同时,宋宁生跟桂会计满头浮土地赶到办公区,颜悦开的奔驰都看不清本色了。 云山跟宋宁生、吴贵龙、桂会计及一帮车间主任一起吃的午饭,了解到采矿车间找到一处高品质白云石爆破点,新料两天内就能下来,到下周二备三千吨没问题,宁波客户那边如果意向明确下来,十万块没跑儿。吴贵龙也很兴奋,提了一嘴地磅的事,众人都表示应该装,这不仅是装门面的事,也是切实可以提高作业效率的举措。遂拍板订购。 第132章 想辙儿卖原石 饭后,宋宁生、吴贵龙和桂会计随云山来到办公区,刘红旗已经在会议室等着了,大车停在厂外停车区。云山让他先喝水等一会儿,自己先跟厂领导商量几件事。 进了自己办公室,云山先把刘红旗的事跟三人说了,然后对宋宁生道:“厂长这几天辛苦了,各项业务推进得都又快又好。半个月左右,还有二十多个新人要进厂培训,到时安排到培训岗接受培训,以后主要调到大工建设做劳务。” 宋宁生点头称明白。 “昨天高队长请来师兄弟助阵,今天宋厂长临时抓人帮忙,要不要先在社会上招几名大车司机补窟窿,或者发动大家介绍,有合适的请来一位奖励点钱,不然完不成万吨送货量,钱拿不到不讲,头一个月就违约,这活儿怕得黄。”云山先表扬了高、宋二人,然后提出当前最紧的问题。 “我等下就布置。老板,请来一位奖五十怎么样?意思一下,没有钱大家也会介绍的。” “工作之余,帮厂里动用私人关系,也算加班。奖二百,这样大家积极性高些。来六个够数,把高队长替下来转到培训岗。多招两个也没事,大工建设也有工程车。” “老板,厂长,那我先挣二百,明天我带一个来。”吴贵龙道。 “你这家伙,怪不得刚才不吱声,是嫌介绍费少呗?”桂会计打趣他。 宋宁生跟云山笑了,都夸他这个头带得好。 “桂会计,回头根据十一辆车满员状态下,算一下,我们一个月得送出多少料才能保本,送出多少料才能有三到五万的盈余。” 桂会计道:“好,盈亏平衡点是得算出来,物料消耗的数据变化不大,账本上有。其他几项数据你们得商议商议,包括新手在内有多少人,具体各岗位工资是多少,工资是大头。” 宋宁生道:“现在岗位、职责、考核标准粗定,只有工资标准等老板来拍板,原工资标准财务有,我去拿来参考。” 看过原标准后,三人讨论了一番,建议现阶段应该保守一点,只要及时发放,即使按原标准制定,员工们也会理解支持的。 云山不这么想,“大家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将来过得更好一点,如果老板换了,工资却没提,大家对未来的信心就会打折扣。” 最终拍板:除新手岗、门卫岗、销售岗外,最低月工资要达到九百,按考核结果予以奖罚;销售岗原底薪三百调到四百,石子销售提成方案由原每吨提两毛涨到四毛,白云石的销售提成方案由原每吨提三毛涨到六毛,矿粉由原每吨提五毛涨到一元;接劳务工程的,给予工程总价百分之二的提成,按结算进度发放。 大车司机除岗位工资九百元外,月差旅补贴三百元;纯新手学习岗每月发放二百元生活费,没有工资,新手期为半年;调岗为新手的,工资减半为450;门卫月基本工资600 “具体考核细则、发放细则由宋厂长组织各部门拟定,要让全厂绝大部分员工信服。桂会计组织财务、厂办计算盈亏点后,运输队高队长有空时,你们财务再找他一起算个最佳车辆保有量,不限于目前的载重吨位。辛苦大家了!对了贵龙,昨天我提议今天中午大家摆几桌的,怎么没摆呀?”云山布置完任务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吴贵龙怔了怔才道,“老板,我们还没做出业绩呢,现在就奖励,大家脸上有点挂不住,所以” 他话没说完,宋宁生接着道,“老板,昨天贵龙回来后把你的意思跟我说了,我给忘了,不过就是这个话,等下次。” 云山明白他俩是想给自己省钱,“那就下次,你们出业绩了才算开张,再庆祝大吉。好,谁去看看刘红旗的大车车况,然后跟他说下工资组成,并带他入职。” “贵龙带个汽修师傅去看看。”宋宁生道。 “好,没别的事我马上过去。说不定高队长他们正好有车回来。”吴贵龙收起纸笔起身。 “我没事了,你们还有别的事吗?”云山道。 大家摇头起身,宋宁生去了厂办布置新任务。桂会计去了财务,旋又回来,低声道,“姑爷,集团的抵押合同你看过没?我昨天争取了一下,工会楼的使用权在抵押期归建材厂,当宿舍用也是好的,不造成破坏就行。” “哦,那太好了,您干得漂亮!不过,暂时当不了宿舍,冶金厅一个领导的家属常住在那里,就是帮我牵线竞拍的那位。知道情况后她早晚会搬的,到时再说。” “明白,那我去算账了。对了,水生今天在家做点祭品,给大小姐烧烧纸。姑爷晚上回家?” “回。” 桃花涧那么远,她能收到吗?她应该用不到?云山的思绪飘得越来越远,从广陵到桃花涧,从桃花涧到京城直到被bb机的滴滴声顽强拉回。 是明月的,“回电号码:5。” 一声响就接通,“哎呀,人家房主真不错,号码都保留着,买了个话机一插就行。这是你办公室号码?” “是,刚开完会。哪天我过去变更一下机主。” “你是不是困了?今天好好休息,清明节晚上哪也别去。” “知道了。不困。” “万永发他小叔来给盘算了,砖瓦沙石跟楼板木料各统计了个数,我刚才以你的名义问了徐侃,他们建材都从哪进的,请他帮忙介绍几家。他问我要多少,我就把数字报给他,他说你别管了,晚上留几个人卸货,9点前都给你送到。我问怎么付钱呀,他笑了,说在建材厂石料款里扣。” “叫永亮买点好烟好酒,顺道给送过去,代我谢谢他。叫柴火根负责工地,安排人卸货、夜里看材料,你没事就回家睡觉。他们挖地基了没?” “我现在倒不困,看他们弄阳光房呢。挖地基哪有那么快,图纸还在修,铁锹也还没到,明早动工。云山,我仅剩的五张大票都给柴火根当伙食费了,3号院4号院到时还得用钱,你给我转点儿,弹尽粮绝了。” 云山想起来明月确实没钱了,挣劳务公司那二十万都已投进建材厂,连她一万块闲钱都没放过。“好,我马上叫翠花给你转一万,你问问永亮有没有买烟酒的钱,没有的话明天送也不迟。” 安排完,云山惦记起霍然带话承诺的那五十万来,还过岳冰跟她的四十万,还能落十万,够顶几天的。能顺利拿到吗?不会是缓兵之计? 求人不如求己,那批原石怎么换钱呢?愁人时志银有没有法子?老魏呢? 电话打到云山玉缘,翠花说时志银跟颜悦一起洗奔驰车去了,云山立马打了他的传呼。 没过多久,时志银电话回过来了,“云老弟,不,云老板,不不,云大少!您豪阔呀,藏得可够深的!驱驰大奔,高手司机兼保镖,跟哥哥说实话,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入世历练,告与为兄,好让愚兄顶礼膜拜!” “这抽的啥疯,喝假酒了?还是林妹妹不跟你好受刺激了?找你商量个事。” “不敢当,少爷请示下,志银愿效犬马之劳。” “服了。我有一批玉原石,云南发来的,里头有不少好种水的。怎么能最大限度地挣笔钱?” “那得赌,我都戒了。让我开戒,得赔我损失。” “十个点,但是卖少了不给钱。” “不干,这哪有个标准,我还没见货呐,哪知道石头质量咋样,卖多少合你意。” 云山猜时志银动心了,挑刺儿的才是买卖人嘛,得拿捏一下他,“这个确实哈,不好弄,料子看不出好赖不讲,得找一大批有钱的主儿,又得保密,难组这个局。行,我再想想辙,你先忙。” “不是,组成组不成另讲,你至少得让我看看货,这就要挂电话,有点成色没有。” 见他上当,云山接着白话,“您怕开戒,我答应赔你损失,十个点过得去,您又说不干,我总不能强你所难?” “嘿嘿,听出来了,拿捏我。啥也不说了,何时看货,看完货再定章程。” “等我,三点到。” 云山挂了电话,来到财务室,桂、谢两会计还在算平衡点,二人解释,因为存货有三个品种,平衡点跟每种货的产销量有关,还得再算会儿,云山说不急,告诉他们自己要出去一趟,谢会计忙把付刘红旗车款的单子拿了出来,云山看了眼付款单后的情况说明:车几乎全新,没毛病,发票已验,刘红旗让价一千。竟是高胜利签的字,看来他回厂装货正巧碰上了。遂签上:首付总价百分之八十。 宋宁生依然在厂办,他平时在机修车间多些,昨天临时在厂办给自己添了张桌子。 “明天叫人给你收拾一间屋,这屋三张桌子有点挤。” “不用,老板。机修有我一间,这两天得跟她俩修稿子,过两天就撤了。” “我出去办事了,你们忙。” 云山去球场看了眼,门房工地看了眼,然后才骑摩托离开。 山月玉缘,二楼。 时志银望着满柜的正宗北缅原石,瞪圆了双眼,黑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我靠我靠!到底是阔少呀,这么多料子,找行家鉴定过吗?” “怎么说?”其实云山只打开一柜。 “兄弟,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金钱迷住了我的双眼。这么多货,不是我能搞定的,但是,我说个法子,你掂量一下是否可行。” “你讲,可行的话,提成还可以有。” “先把自己包装一下,嘿嘿,也不算包装,你有这实力。名片重印,什么厂长、坊主、会员之类的给它排上,奔驰开上,保镖带上,排场铺开!楼下跟市长合影的照片也带上。”时志银兴奋起来,指天划地的。 “干吗?” “请人。” “?” “上次成贤街,四大楼四季拍卖排序会上,坐在台上的那几个老头还记得?请一两个,酬劳给得高高的,买他个啥呢?号召力!有他们在,这档次就在,有钱人才肯来。 咱不搞拍卖,遭四大楼忌讳,你现在也顾不上跟它们开撕,就开个鉴定会!说大点,叫老坑翡翠原石鉴定会!以那两位的号召力,定价高点低点谁在乎?只要保证让个把人出奇迹,小部分人有赚头就行。 都要签免责书的,不用怕。有钱人要脸面,大庭广众之下还真能耍赖不成?就耍咱也不怕。” “在哪办?” “就在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别看地方不大,看谁来布置了,其实也不必太大,一来省钱,二来容易起气氛,三,显得咱没有跟四大楼争雄的野心。” “可以,接着说。” “到时你得把一楼给我堆满喽,什么蒙山新玉、云南彩玉、海州水晶、北缅翡翠都分类码上,再弄一对明代铜炉、一对宋代瓷炉把沉香熏上,还有,你不是书法冠军书协会员吗,把你惊天地泣鬼神的书法大作穿插其中,要那种文雅的行书小楷,勾几笔仕女兰花的那种,把风雅跟贵气给它拉到顶!不是拍卖,咱胜似拍卖! 这样,我知道你忙,你只管两件事:一是装逼请人;二是出钱,其他一任杂事,印名片、装修布置、迎来送往的,我来!我还能给你请几个大美女,咔咔四角一站,养眼又吸睛。你去过陈克复那里,明白咋回事儿?” 云山听得心旌摇荡,头脑瞬间清明。他当然明白,时志银这番描述不就是北平楼的景象吗?想来其他三个楼的布景也大同小异。 “我的事没问题,你布置二楼最关键,要多久?” “三天,邢玉甲那里台子架子都是现成的,放着也是放着,借来用用何妨?只要你请到了人,我三天把杂事搞定。 分四步嘛,每一步,先请人,人定下来后,第二步把二楼隔墙拆掉再粉刷,第三,我开始印名片,请美女,借家伙,最后一步,9号白天上货,晚上启动!到时把颜悦叫来维持场面,他身手不错。” “好,我明早就能请到两位。你可以着手准备了。” 云山已经盘算好,先请于爷爷,山月玉缘是玉店,他来合适;陈元教授只要在金陵,请他来应该问题也不大,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把他在校外接私活儿的事捅到郭校长那里,够他喝一壶的。 只是,于爷爷那里,好久没见了,见面容易伤怀。今天清明不合适,明早去见他。 下楼,见翠花要正去银行存钱,今天清明假期,夫子庙游玩的人并不少,有六千多的流水,云山打条子坐支了三千带走。 第133章 你想我了没? 云山到家时,张永亮和李水生都在家,客厅里临时设了一个小小的牌位,但是牌面还是空的。 “姑爷,您回来啦,我今天请了神位,您亲手题名,我好上祭品。” “有心了,水生。”说罢云山先拜了拜,接过开过光的刻刀,题上:先室于氏欣然之灵位,生于一九六五年,卒于一九九零年,夫云山立。接着放牌位于灵桌上,伏地跪拜并在神帛炉内焚烧纸钱和祭品,张永亮和李水生则跪在后头磕头,念念有词:大小姐尚飨 功夫不大,颜悦接桂会计回来,拜过灵位后,水生在餐厅里摆上素食,大家安静吃罢,云山无话,默默上楼,三人也各回客房歇息。 在外头可以说说笑笑,回到房间后,被欣然的气息包围的云山陷入了深深的思念。他拿来随身听,又插入童安格的专辑,《花瓣雨》那无限哀婉的曲调又传遍房间,循环听过两遍后,他按下停止键,走进书房。 《兰亭集序》临过多少次已经记不得了,以前只是觉得字美,但现在他对其中某段话的感触越来越深,他舒纸蘸墨,写下: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人有时非常感性,积极的情绪越分享越多,消极的则相反,容易积郁成伤。云山正在对字发呆时,书房的门被敲响。 “进来”! “姑爷,不打扰的话我想跟你说一下盈亏平衡的事。”是桂会计,真的非常敬业。 “没事,坐,桂会计。” “姑爷好字呀,真是没想到!我还以为姑爷只是经商的天才,没想到文化功底也这么深厚,佩服佩服!” “遣怀而已,有日子没写了。桂会计不辞辛劳,真的太感谢了。”云山正在悲伤之中,此刻其实并不想被人打扰,但是桂会计说的是正事,不能推脱。 “大小姐青春正好时走了,我们都伤心得不行。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姑爷看开些,更要保重身体,你白天那么拼,晚上回来听这么忧伤的歌、写这么沉郁的文,唉来前老板吩咐过,叫我有空跟您说说,重情重义固然是好品性,可人生还长着嘞,乐观洒脱些才能过得更有质量。你说呢?” “叫于叔惦记了,他自己也要释怀呀,这些日子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开解自己的。我也不总像今天这样,原本性格也有点孤僻,遇到欣然以后已经好多了。您这张计算表先放这,我回头再看。时间不算晚,叫谁出去一趟,各色坚果白茶买一些,我们明早8点去看看于爷爷。” 被桂会计一打岔,云山也没有心情悲伤了,毕竟还有一堆事要办,钱要赚。 “好,我去准备一下。姑爷竞拍那天,颜悦我们俩来冶金厅前,从老爷子家经过,老爷子消瘦了不少,也不大说话,姑爷有空去看看再好不过了。”桂会计把盈亏计算表放到桌上。 “我知道了。” 桂会计下楼后,云山拿起计算表,数字很多,直接看结论,又分了很多种情况,单卖石子得一万五千吨保本 最后是车辆保有量,应该也有好多种情况,云山翻到下页,这回不,这回结论是个范围:在保留现有运力的情况下,增添3-5辆载重量为十吨的新型自卸重卡,自购的资金需求量为35万起步。 三十五万!云山咬了咬牙,想起了在云南的那次豪赌,徐东花真是个人物呀,一会功夫输给他四十万眼睛都不带眨的,挣快钱真爽,比卖玉佛和玉马都痛快;孙爷爷、吕奶奶应该还没回来?这样的好爷爷好奶奶应该多认识几对。 次日,天空洒下雨滴,降温明显。 于老没有外出,一早阿山打电话,一来看望他,二来有事要跟他商量。他很高兴,阿山这几天在忙大事情,却仍然惦记着自己。 8点钟,云山带着桂会计,张永亮提着白茶坚果进了小院,知道云山的来意后,于老说道:“你这个所谓鉴定会,我去正对口,倒是陈元他们,是古玩领域,不过他们更熟悉拍卖流程。诶,你也不打算拍卖呀,这似是而非的弄个啥?” “于爷爷,我的主要目的是借重你们的身份跟号召力,把原石价格推高一点,桂会计和万刚受了多少皮肉之苦才换回这点东西,价格低了我可不卖。当然,我看过,不论从皮壳、颜色、光泽哪个方面推敲,里头绝对有顶级好料。” “行,9号晚我过去,陈元我不熟悉,不行你找郭校长说说。到时我再带个搭档,也是金陵玉石鉴定界的老人儿,不缺钱,就是上年纪了,如果想让你扎两针的话你得出面,你那套手艺对他们来讲,比金银珠宝管用,呵呵呵呵。” “没问题,您一句话的事。其实有您出面,鉴定会就成功一多半了。”云山及时把大帽子送上。 于老摇摇头,“孤木不成林,老家伙们也得常出来露露脸,不然要么被淘汰,要么被遗忘喽。” 如何请陈元教授,云山昨晚费了一番心思,他本打算以学生请老师帮忙的形式相请,但是转念一想,像陈元这样久经商场、有名望的教授,恐怕早已不太看重朴素的师生之情了,何况自己还不算他真正的学生,如果被拒绝,再转圜就没那么容易了,不如就如时志银所言,鲜衣怒马、保镖司机地去请,有眉目了再表明自己的学生身份,如果他还不给面子,再找郭校长压他不迟。 从于爷爷家回到石鼓路,云山打通了金陵大学陈元教授办公室的电话,是其助手接的,云山直接表明自己是大工建设的老板,手里有一批老坑翡翠原石跟其他优质石料,想组织一个小型鉴宝活动,想与陈教授当面洽谈些合作事宜。 意料之中,助手先以教授科研任务繁重为由佯作推搪,直至在听到将有一笔与销售额挂钩的科研赞助费之后,才半推半就应下,教授答应十点钟在学校旁边的金陵图书馆门口与其见面详谈。 有门!云山、桂会计、张永亮、颜悦四人捯饬起来,个个西装革履,腕上戴金表,腰间别传呼,云山特意带了一件盒装蒙山新玉挂坠,两人一组各自上车,十点钟,准时出现在金陵图书馆门前停车场。雨住天晴。 坐在车里等了近十分钟,云山看到陈元教授不疾不徐地走来,白净儒雅,目不斜视,后头跟着提包的助手。一行人遂下车,弄出挺大的关车门声,然后迎着陈元,云山老远便伸出披金戴银的双手,“教授!” 陈元教授闻声停下脚步,渊渟岳峙,矜持地微伸右手,与云山的双手一触即收。 “教授您不爱钱,但是教学、科研得用钱呀,这两个点的赞助虽然不多,也是给学校、郭校长排忧解难的拳拳之心不是?毕竟学校的经费总是有限的,如今又被东方大学超越了,没办法,人家是理工科嘛。”云山肉麻地说了一番自以为高明的话。 “唉,有社会责任心的企业家可真不多,尤其像云老板这样年轻有为的,总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感觉后生可畏,未来可期呀!不为别的,为你这份拳拳之心,我答应你,9号是,我准时到场。不知云老板还请了谁呀?”陈教授早就记不起只有一面之缘的云山,当然云山前后的形象也很难让人联系到一起。 “您是行业翘楚,又是学贯古今的大儒,坐在您身边的断不能太弱,我请的是前同沪大学教授于子钧于老跟您作主鉴定师,蒙于老错爱,他答应带一位老搭档同来,我还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呢。暂时没有其他人。” “君子于于老?” “正是。” “于老高我半辈,应以于老为主才是。云老板是否介意我也带一位搭档过去?马贤马俊彦先生,人称‘金陵票房号召力’,由他和于老为主鉴定师,可好?毕竟这是一场以玉石为主的鉴定。”术业有专攻,陈元并不自大。 云山压根没听说过马贤,不奇怪,当初他连四大名楼也不知道。 “久闻马先生赫赫大名,有劳陈教授,有您几位坐镇,我心里就有底了。那马先生的酬劳跟您一样,同为两个点可好?” “叫云老板破费了。我们定将竭尽所能、勠力同心把这个大会办好。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陈元卖了个关子。 “陈教授请指教。” “这个鉴定大会,不是拍卖,胜似拍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金陵坊间拍卖,历来为四大楼所垄断。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老板是否考虑跟四大楼通个气,言明你组这个局只是偶一为之,不是常态,并没有与四大楼争雄之心,这样既办了事,又结交了朋友,可谓双赢,如何?” 云山立马就明白陈元的用意了,他应该是常年吃着四大楼的好处,如今突然为一不知名的作坊站台,怕引起主家猜忌,信任受损影响未来收益,所以才有了这个建议。云山估计即使自己不通这个气,陈元也会跟四大楼报备的。不过,似乎事先通个气也不坏,和气生财嘛。 “教授提醒的是,其实我也打算托熟人知会他们一声的,又怕自己行业地位不够,被他们笑话自作多情呢。” “不会,被人尊重才显出他们的江湖地位嘛!” 见云山从善如流,还送了自己一份包装精美的见面礼,陈元心情颇好,说定了时间地址后,握手告辞。这回握得挺瓷实。云山等四人上奔驰甩泥而去,陈元看着名片上的名字若有所思。 颜悦载桂会计去了建材厂。 云山在车里收到霍然的信息:中午工会楼一起吃饭,有事! “有事最好是有钱。”云山嘀咕一声。不大会儿,赶到夫子庙,时志银正翘首以待。 得知请专家的事云山已搞定后,时志银立马叫翠花通知市场装修队,拆除二楼隔墙并粉刷四壁,自己跨上电动三轮要去忙他那一摊,被云山喊住,云山跟他说了陈元教授的建议,问他意见,时志银歪头想了想,说不是坏事。于是知会四大楼的事也落到他头上。 回石鼓路换运动服时,云山收到明月的信息:地基已动工;翠花打款已收到。云山感觉她似乎比以前严谨了。 “永亮,昨天买烟酒的钱自己掏的?” “是,明月小姨身上没钱了,正好我有。八百五。” 云山数出三千块钱,把这几天加油洗车等开销一起给他报了。“没钱用找财务姚会计支。” “明白。”工会楼楼下,张永亮放下云山,自己开车去了建材厂。 外头没见霍然的摩托车,云山进楼,回身反锁大门,霍然也没在一楼打篮球,是不是带现金太多,不方便?云山满心满脑都是钱。 抬脚上楼时,身着黑色修身呢大衣,穿紧身西裤高跟鞋的霍然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笑盈盈地俯视着云山。她又化妆了,很好看,除了某些地方,整个人显得小了一号,包括年龄。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我的妆好看吗?嘻嘻。” 云山站在第二阶,跟霍然正好平视,“好看!不画也好看。”云山搂住她腰,亲向丰润的唇,然后把她抱进房间内。 “今天怎么捂得这么严实,好像也没这么冷?”几分钟后,云山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呃,亲戚来了,有点冷。”霍然似有不甘,嘟起小嘴。 云山解开她黑衬衫下面两颗钮扣,把温暖的大手放到神阙穴上,捏了捏柔滑的肉肉,运气稍稍发力,霍然顿顿觉一股热流自肚脐进入小腹,暖洋洋的向周身弥漫,“哎呀,更没劲儿了,陪我躺会儿。” “昨天去哪玩了?现在这么听话了吗,晚上就回家?” “上午在这里,中午回家吃饭了,爸爸有假期,妈妈难得烧次饭。” “昨天我事情多,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哪哪都得花钱,到处想辙儿。” “看到那个皮箱了吗?”霍然用下巴指了下床尾五斗柜里的黑皮箱。 “咋了?有钱?”云山怦然心动,不过他没动。 “你不去打开看看?”霍然把头转向云山。 “等会,正在袪寒呢。”云山没下床,手还在人家小腹上呢,听说有钱就猴急地去开箱子,那,不符合他的气质。 霍然没再吱声,静静地享受着源源不断的暖流,直到鼻尖沁出细汗。她突然翻身,趴到云山身上,从上到下动作起来,衣服一件件地落到地上。 “别别别,你不是来亲戚了吗,这不行”云山忙不迭地阻止,嘴却被堵住。 “呜她走了你想我了没?” 第134章 忙碌的一天 4月9号,对云山的团队来说,真是忙碌的一天。 随着建材厂新招的六位司机陆续到岗,十一辆货车全负荷运转起来。山上采矿区的爆破声有规律地响起,山下料房碎石机的隆隆声却是彻夜不息,宋宁生亲自开着小卡山上山下的跑,一手促生产,一手保安全,喊得嗓子都哑了,不过他觉得值,料房比计划提前一天备货五千余吨优质白云石,超计划二千吨。 吴贵龙的宁波客户许总提前到了,对方确是实干家,被接机后,连酒店都没去,旅行箱往后备箱一放,直接跟吴贵龙、张永亮进了厂,也不进办公室喝茶,由吴贵龙带着先到了料房。 许总对被妥善安放的优质白云石相当满意,同时被运输队发货时的气势折服,十数辆满载的货车排队从崭新的地磅上经过,地面调度员饱满的工作热情那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吴贵龙介绍这是江宁开发区市政道路铺设项目首期工程十万吨用料,工厂改制后的第一单。 “吴经理,我能见见你们的新厂长吗?” “许总想见谁都行,不过是见我们老板还是厂长?” “老板。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还真不是,许总。因为刚刚改制完,今天才第九天,所以云老板也常过来,但基本上不插手具体管理工作,都是宋宁生宋厂长在抓,所以” “所以,我才更想见见——云老板呀,现在整个的精神面貌跟过去完全不同了嘛,我想问问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 “许总稍等,我马上请示一下,看他中午能不能过来,如果过不来的话请宋厂长跟您聊聊如何?” “也行。吴经理,你跟云老板说,目前贵厂的五千来吨库存我都要了,中午签合同,明早车到拉货。” “好嘞!您先喝杯茶。”吴贵龙心下这个可惜呀,货备少了。当面打电话给云山请示。云山此时正在山月玉缘一楼写字呢,自成一体的行书再勾几笔兰花——没错,一楼展品的介绍方案。听过吴贵龙的转述后,当即答应半小时后到,不过让吴贵龙转告,他来不及陪许总吃午饭。 两个简单的人对接,做事就很简单,签合同、打预付款、款到发货,货到付清。你需要,我供给,都是正常流程。 “云老板,冒昧问一句,你是怎么让这个厂子焕发生机的,完全变了嘛,我看现在职工的工作热情不能说很饱满,简直是斗志昂扬。” “这个许总,这个问题你跟我们宋厂长探讨可能更合适,都是他们在忙活,我几乎啥也没干。” “那这位宋厂长是你亲戚?或者是朋友?” “那不是,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如果说我做了点事的话,大概就是把对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其他的真没啥。” “云老板,听说你另外还有生意?我能不能去参观一下?”许总似乎对云山的答案不很满意。 “当然可以,不过我可能没时间陪你,晚上我的店有个玉石鉴定会,这会正领着大家布置。” 许总跟吴贵龙都很惊诧,玉石?跟建材风马牛不相及呀。 半个小时后,许总安排过付款运输事宜后,在吴贵龙的陪同下与云山同车来到山月玉缘店‘观摩’,店里此时已经码放上的蒙山新玉、云南彩玉、东海水晶、北缅翡翠等新品,琳琅满目令其目不暇接,尤其看到云山的新品介绍方案行书配图后,惊为天人。吴贵龙对老板的神秘也充满好奇。 二楼的空间被时志银打造的简约大气,原石被分散放到三个区域,其实就是房间的三个拐角,作为差异化营销手段,三个区分别设为盲盒区、微茫区、清凉区。 盲盒区自然就是全赌区,放置原石最多,大大小小共有88块,编号1-88,客人花一千块可买一个号,随机抓阄取一号,开石后,四位专家予以鉴定,分别给出市场料价、最佳设计方案、成品估价,当然这环节要收费,主要针对开出货的持有人。如果有顾客对开出的毛料感兴趣,持有人便可委托店家及专家现场估价拍卖。 微茫区其实就是半赌的开窗区,石壳上开个口,露出里头诱人的颜色结构,叫你猜,里头究竟能出什么货,出多少货。这一区域放了十块体积相仿石头,已经明码标价,从一万到三万不等,如果数人看上同一块石头,便可申请竞买。与盲盒区一样,开石后也可以找专家鉴定咨询。 清凉区其实是明赌区,但为避免与赌沾边,除了明码标价外,时志银取名也很谨慎,用词文雅而含糊。这一区域只有四块,每块标价五万,石已开门,绿、白、红、紫各一色,丰润饱满,水头十足,看上去变化的可能性不大,但其实哪个专家也不敢给出保证。和微茫区一样,多人看中同一款,便可申请竞买。 这两柜原石中,最顶尖的三块石头云山自己收起来了,剩下这一百零一块里,还有二三块上等品,五六块中等品,他跟于老已经估过,都开出来零卖的话,市面价格三十万左右,经过时志银这番操作后,能收入四十六万上下,除去各项费用十万,还能落三十六万。 零卖要卖到啥时没这个准谱,这样除原石收益大增外,一楼的成品件也能走一波行情。另外还能广交朋友,助力山月玉缘在圈内打下名号。 当天下午,专家们提前到店观摩商品,对各类商品及原石售价进行了适当微调,然后对专家咨询鉴定费等予以最后的确认,并对各自邀请的客人进行上报统计,有些名人还需予以特别接待——比如赠送礼品之类。云山包下了珍宝舫茶厅晚间档。 以翠花、白姐为首的美女店员们忙得如穿花蝴蝶一样。她们服装统一、妆容相近,服务动作规范统一,拿出了最好的态度和业务水平,到场专家赞许不已。时志银招募的四位迎宾女郎也已到位,瞬间提升了服务队伍的颜值水平。 晚间的大会过程繁琐,气氛热烈,不一一赘述。 值得一提的是,当晚最幸运的人并非产生自微茫区和清凉区,而是在盲盒区,来自宁波的许先生花一千元开盲盒,得到34号原石,现场开出冰种白玉,专家组鉴定市场价值48万元。 由于没出现竞买环节,当晚云山二楼鉴定会的净收益与预估不相上下,达到三十五万元,除于老外,专家组成员各得到二万元的超高报酬,时志银同样也得到二万元报酬。可喜的是,一楼当晚销售额却达到了罕见的二十五万余元,其中一明代香炉卖出十万高价。 另外,借魏老板的宋代瓷炉被马贤马专家十万元收走;四大楼非常有气度地各派员参会,并对业界新人给予了口头支持。一晚上忙活下来,百万营收都没有,妥妥的新人。 霍然小富婆也来参会了,不过由于云山太忙,其他人她又不太认识(不愿理宋娜娜),于是只在一楼买了两件彩玉,便自觉提前回家,临走发了个信息给云山:后天亲戚真走,一起打球? 珍宝舫的庆祝晚宴结束,已近半夜。 “满仓哥,于老送回去了?”云山略有醉意。 “鉴定会一结束,几位专家就走了。水生哥叫车送的于老、费老和桂会计,永亮哥送的陈教授、马先生和两个美女迎宾。”满仓道。 “那时哥呢?咱家的大小美女呢?” “时哥跟四大楼的代表拼酒,醉了。咱家美女后头跟着呢。” “我可没醉,二斤酒而已,满仓你别瞎说,要要不是空着肚子,我还还能整一瓶,把他们全摞下!” 时志银左手挥舞着着,右手紧紧搂着林小蓉的肩膀,踉踉跄跄从文德桥上下来。白姐、蒋敏、何灿她们捂嘴偷笑,周姐、翠花也窃窃私语着,每人手里提一兜打包给大黄父子的佳肴。同样忙碌了一天,美女们的精神却大得很。 “你是没醉,四大楼的被你灌趴下两个,真好意思。”林小蓉似怨似嗔。 “看在时哥今天战功赫赫的份上,小蓉就饶了他。” “老板你说什么呢,他醉了跟我有啥关系嘛!”小姑娘肯定脸红了。 “许总呢?”云山想起许总在这里待了一天。 “我送许总、厂长、吴经理和娜娜走的。许总在这有点醉,回酒店就好了,您送他的字他一路都捂得好好的呢。”颜悦道。 “老宋和贵龙没事?” “没事,两人路上还在讲明天发货的事,许总那边要来二十辆大车,咱们的车十一辆,他们商量要不要组织人工上货。” “这是个问题,许总的车最好不同时到厂,来一辆咱装一辆,不排队就行。” 云山属于酒不醉人人自醉,今天60万的收入,加上三天前霍然带来的三十万,有九十万的进账,买大车用三十五万,留二十万发工资,还有三十五万,能干很多事了。 霍然带去的三十万跟白拣的一样,云山只是写了份承诺书:认可此次竞拍所得企业的所有资产与债务与账面一致,签名并盖公章即可。另外三十万,要等建材厂的年中财报申报后再支付,也就是七月初,云山盘算了一下,这笔钱正好可以用来还岳冰的账。 接下来,得到学校上两天课露露脸,否则下次见校长没法儿说话,之后得去云南了,肯定得待些日子。飞哥还在那里吗? “翠花姐,桂会计说,明天把现金以我的名义都存到大工建设账上,然后给小姨打三万块钱,那边酒厂地基快打好了,有些设备得提前订。账上留两万,其余的都转到建材厂。你们三月份工资发了?大家每人补发三百块奖金,周姨,明天给大家加鸡腿儿。” “耶!”欢呼声中,翠花、周姨分别答应。 “颜悦,明天通知厂食堂,给大家加餐;通知厂长,每人发二百块资金。” “老板,发资金的事您亲自跟厂长说,我通知不太好?”颜悦问。 “就是,颜悦说得对,你得得亲自跟人家厂长说。” 时志银清醒得很,云山怀疑刚才白姐她们就是笑他装醉,目的是为了搂人家林小蓉。 “好,周姨、白姐、蒋敏、何灿,你们都回去休息。颜悦,你再辛苦一下,送时哥跟小蓉回去。诶,永亮呢,是专家路远还是迎宾美女路远?” “也有可能路不熟耽搁了,晚上不比白天,我刚才还差点走岔了。”颜悦说罢,搂着时志银走了。 几个小姑娘都不回,打算跟翠花到小院挤挤。 云山跟满仓开门进了山月玉缘,满仓拿起扫把要扫地,被云山喊住。 “满仓哥,范文瑞咋样,能行不?” “太行了,天生的匠人,我感觉不出半个月他就能超过我。晚上都没去聚餐,在小院里刻石头呢,说趁没人要赶紧练,省得吵着别人。” “那好,这样你就能腾出时间往建材厂跑跑。我跟大舅二舅小姨他们说了,建材厂的股份我要拿出一部分给骨干,你有一个点,翠花有半个点,虽然不太多,但也是大股东了,将来厂子有利润的话,能有些分红。” “老弟,俺俩的工资已经很高了,江宁还有个铺面,搁过去想都不敢想,还要啥股份,你对俺们” 云山打断了满仓的话,“我们不用客气,等大舅回来的,我们几个股东一起坐坐,把手续办妥,努力为的啥?以后不光你俩有股份,贡献大的都有。” “那俺俩谢谢老弟” “跟你说点事,你也知道,大工建设有很多资质,那是我们接工程的执照,但是现在缺人手,特别是缺高级人才,接到活儿也干不了,所以接下来,我要进大学上几天的学,主要是为了接触些人才。” “哦。” “范文瑞你抽空教教就行,主要精力放到建材厂那边,各个部门车间都转转,跟大家多交流,你是股东,了解情况是应该的,别有顾虑。” “好,我知道了。” 云山又打传呼宋宁生发了信息:厂长,明考虑给大家发点奖金?账上有钱,可与桂会计商量购车事宜。 “回去休息,满仓哥。对了,过几天,我要去云南一趟,于叔的一个玉石加工厂要我接管,不知道得待多久,我想带你一块去,你只怕也走不开。唉,再说。” “到时你带上永亮哥他们,那么老远的地方,身边没熟人不行。” 云山答应着,打开保险柜,当着满仓的面数出五千现金,并打了个条子放进去,与满仓一起锁门出屋。功夫不大,颜悦返回,接上云山回石鼓路。 第135章 我是政策生 老桂还没睡,因为同屋的张永亮刚回来。 云山见客房灯亮着,门也开着,就凑过去看了眼。一问之下才知道,张永亮送迎宾美女回家,被人家看上了,非要请他逛山西路不可,结果一不小心,一直逛到中山码头长江边,回来就记不得路了,多绕了半个多小时。 桂会计逗他:美女哪是看上你,是看上大奔了? 云山把款项的安排以及自己近期的安排跟桂会计通了气,请他明天到厂后跟宋宁生、高胜利他们商量下买货车的事。 桂会计应下。提出到时可以跟他一块儿去云南出差,一来,玉石加工厂的事他熟悉,能给云山出出主意;二来,再去会会当地的老朋友,往后回宁波养老,可能就再也不见着了。云山说到时再看,他对那里的安全性不乐观。 时隔近两个月,云山揣着学生证又回到金陵大学的课堂。早上八点上课,他七点四十就到了。班里的‘摸金校尉’们似乎多了点活力,衣服颜色也明快了许多,可能跟明媚的天气有关。不过仍然没人关心他的存在,包括邻座的哥们儿。这些淡漠的家伙只在乎眼前的书本。 云山有课表,上午的课程还不错,有英语、体育、《考古方法论和文物法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第四节就不上了,找吴教授蹭顿饭去?有日子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他跟保姆小姜过得咋样,可千万别结婚,保姆变老婆,男人血亏!结婚前,花点钱让她干啥她干啥,结婚后你还指使得动?钱也指不定是谁的咯。 胡思乱想间,听到一声清冷的问候,“good orng,cssates!” 一声拖沓的回应,“good orng,rs yang!” 给云山给吓了一跳,说话归说话,咋还都站起来了?幸好他反应快,立马也跟着同学站了起来。 “ sit down,please” 云山又麻利跟着坐下,慌乱得一批。 英语任课老师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女子,典型的女知识分子形象,短发、白净、瘦高,黑框眼镜、朴素的西装、矮跟儿皮鞋,素净地特有距离感。 云山懂这几句问候语的意思,欣然教过。他感觉这位杨老师应该注意到自己刚才的慌乱了,不过她没说啥,自顾自点名。 这些知识分子咋都这样?似乎对啥都不关心。点到最后云山也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不必在意,毕竟自己不在才是常态。 杨老师的课几乎是全英文讲授,完全听不懂,他不安地向周围看了一圈,其他同学都很安静,看不出来是否听得懂,跟老师也没有任何互动。可明明刚才女老师是有几个问句的呀。 “那位穿耐克运动服的同学,你来回答老师刚才的问题。”女老师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这回是中文。 云山完全没有会被提问的自觉,茫然抬头看向讲台,突然发现女老师是在朝自己的方向说话,似乎脸还憋得通红,生气了?耐克?记得我的运动服是耐克牌的呀,欣然说这个牌子好,‘红钩’代表正确顺利。云山又向四周看了一圈,没人回应。 “别回头看了,就是你!那位同学,你是这个班学生吗?为什么不站起来回答问题?” 云山终于意识到老师是在叫自己,他立马站起来,“那个那个那个,杨老师,对不起,我听不懂,听不懂英文。” 终于,有几个同学抬起头,目光透过厚厚的眼镜片看向云山,意味不明。 “你不是咱班学生?是来旁听英语的?”杨老师似乎意识到什么,语气缓和下来。 “老师,我是插班的,以前没怎么学过英语,今天头一回上课。” “哦?你叫什么?是哪个省份的学生呀?怎么现在才上第一节课?” “我叫云山,是鲁西兰陵蒙山的,今天才有时间。”云山说得含糊。 “云山云山,花名册里有你的名字呀,你是老区的政策生?你的运动服不错嘛,一身耐克。”杨老师拿笔在花名册的云山二字后面打上勾。 周围的同学显然对耐克并没有什么概念,平平无奇的蓝衣服、白鞋而已,就是那个红勾勾不错,挺醒目的。不过英语老师一定是了解的,这套运动服大概能抵她半个月工资,老区的政策生怎么穿得起? “是的,杨老师,我是政策生。这衣服,这衣服是我亲戚送的,啥牌子我也不认识。”云山顺着老师的话讲。 “下课去我办公室一下,得给你订个补习计划,英语能力的提升要靠平时,你这样是跟不上课程进度的。坐下,注意听课。” 云山点头坐下,后来女老师用中文的时候多了起来。 熬到下课,云山跟着杨老师来到英语教研组办公室。 “云山同学,你的英语基础过于薄弱。平时一是得注意词汇量的积累,二是要找口语环境多开口说,明白吗?”老师的声音没那么清冷了。 “明白,杨老师,怪我我平时活儿多,不怎么有空学习。” 云山实话实说,但是,杨老师大概以为云山是农活儿多。 “云山同学,老师不打听私事,但是你确实不像老区政策生,更不像经常干农活的,看你手,细细长长的,白得很嘛。怎么,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吗?” “老师,您看,这是我身份证。我家是猎户,没有农活,不过现在政策不让打猎,我干爹干娘把家里的山货都卖了,叫我好好读书。”云山心想,完了,撒谎越来越溜了。 杨老师看了看云山的身份证,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乡下高中英语教学不规范,导致你们成绩普遍不好,这老师能理解。云山同学,看你长得高高大大的,也要理解父母望子成龙的殷切呀,不能偏科,更不能翘课,想办法把英语成绩给它提上来,不然可毕不了业啊。也不要天天穿着名牌衣服招摇,你们家乡还不富裕,猎户家庭更困难?你一身耐克,周围同学怎么看,老师们又会怎么看,明白吗?” “杨老师,我明白了,从今晚就开始背单词,明天就把衣服换掉。” “嗯!这样,你这个情况光靠自己闭门造车恐怕不行,晚饭后你来我办公室,6点钟,我每天给你辅导一个小时。” “哎,谢谢您,杨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云山心想,杨老师看着清冷、有距离感,对老区人民是真好。 第二是体育课,老师的要求就没那么严了。操场上集合完毕,体委拿来各种器材后,“自由活动,愿意跑步的跑步,愿打球的打球,愿树下待着的就待着,只要不回宿舍,下课时全员全须全尾儿的在这集合解散就行。” 交待完,老师旮旯抽烟去了。 打篮球的没两个,倒是打乒乓、打排球的同学多些。云山纳闷,乒乓玩个什么劲,拿个板子推来挡去的,汗都出不了一滴。排球?女孩才玩那玩意。 当云山抱着球来到篮下时,原先胡乱投篮的两个男生却不声不吭地走了。 “这啥情况,我来了你们就走?太不团结友爱了。”云山略觉尴尬。 自己练习投篮,也好,投不进没人笑话。 感觉学校球架比工会楼里标准球架要略矮些,云山投篮的命中率很高,三分线外也是,而且特别轻松。 他只是在霍然指导下练习过两次,不知道外界人家是怎么打球的,就自顾自地投,顺带练下左右手运球加跑篮,高兴了,还双手捧球往筐里放。 偌大的篮球场上并非只有一个班在上体育课,还有商学院、教育学院的两个班也在同时进行,男生们在打篮球半场赛,女生们怕晒不参与。那个年代相对保守,女生们基本不会大张旗鼓地为男生比赛呐喊助威,顶多是坐在树荫下默默关注。 结果就有个别女生就注意到考古系这边,有个高个男生球打得飘逸,时不时得还能放篮,能放基本就能扣呀!人家投得还准,从罚球线到三分线、中场线,出手必中!关键人家动作倍儿轻松,胳膊长腿长、姿势也好看。那两个班的男生打得啥呀,急赤白脸的咣咣尽打铁! 见有不少女生围观,云山想撤。好不容易练个球,看我干啥,耐克衣服这么有名吗? “那位同学你过来一下!”大个子体育老师左手夹烟,右手朝云山拨拉。 云山放下球,向老师走过去。心下不爽,怎么又给老师盯上了,我招谁了? “同学,你是咱班的吗?我印象中没你这么水灵的。”大个子老师有点发福了,年轻时身材应该不错的。 ‘水灵’形容男生?老师你果然是体育老师。“我叫云山,是咱班的政策生,头一回上您的课。老师您贵姓?” “政策生来这么晚的吗?我姓胡,胡劲东。云山同学球打得不错,是政策生里的体育生?” “不是的。胡老师,我就打过两回篮球,一个朋友闲着没事教我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得咋样。” “真假的!就打过两回命中率百分八十以上?左右手都能运球上篮?吹牛你?” “两回是两回,加起来得有五个小时嘞。而且我觉得左手照右手差点,您觉得呢?” 胡老师有点懵,这算凡尔赛吗?打两回,加起来得一下午,就能打成这样,怎么感觉他自己不咋满意这是? “想进校队不?春季运动会快了,还有金陵大学生联赛,咱们校队还缺俩替补,想不想打?” 爱打球的都知道,男生,有一个算一个,进校队那是荣耀,也算王者,削尖脑袋都想进呀,别说校队,院队都行!还是教练亲自召唤,那得是什么技术层面的大能! 然而,云山不懂呀,再说哪有时间呀?!上回上课冰雪连天,这回上课芳菲已尽。“不不不,胡老师,我从来没打过比赛,规则都不懂。也没有时间练球,打不了打不了。” “真假的,我亲自请你你敢不去?过这村可没那个店了哈!有的是人想进。同学你知道不,你要是进了校队,就是你们考古系开先河者、执牛耳者、集大成者,细枝硕果独一颗!”胡老师有点不敢相信云山的话,果断忽悠起来。 “谢谢谢谢,不是我不识好歹,胡老师,我平时事多,主要是没时间训练。” “你个大一学生能有啥事,搞家教啊?除非挣钱才能吃得起饭,老师想不出你能忙些啥?” “我是政策生,没有津贴。就是要赚钱,东奔西跑的,不然我喜欢投篮。” “同学,校队是有伙食补贴的,吃饭基本不用自己掏钱,老师再给你额外争取点,行不?还有,你实在有事可以去忙,耽误次把次的也没事。”胡劲东想把云山先羁縻住,过后再说嘛。 “呃这样,那,那好,胡老师,我可从没打过比赛,投不进你别怪我哈。” “傻小子,打篮球不光是投篮,组织后卫的话你可以一分不用得,来来,老师陪你练练对抗。” “我靠,看不出,你小子骨头挺硬啊!大爷的,你对抗也不吃亏呀。”胡老师比云山还高,体重肯定更大,但是硬是挤不动云山,云山把篮下位置卡得死死的。 “靠,这天赋!不行,明早你得入队参训!我要把你培养成校队最好的小前锋!”胡老师有点气喘,一方面体重偏大,另一方面跟小伙子硬怼,身体真吃不消,别看他还不到四十岁。 云山心说,上贼船了!刚才说得轻松,让我有事自己忙去,结果刚答应就要我明早参训。这老师太不靠谱了! “胡老师,早上几点训练啊?” “六点到七点二十。你们不是八点才上课吗?训完洗澡吃饭,完全来得及。你好像能扣篮诶,来,给老师扣个看看。” 云山用霍然教他的方法,猛地左转身,右肩稍沉,胳膊一带把胡老师挡在身后,轻轻跃起,将球摁在筐中,然后双手抓筐,引体身上晃了一下才落地。 树荫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商学院的女生纷纷站起来,还有人喊‘好球’,只有男生时她们不好意思喝彩,有老师在场就当别论了。同班的‘摸金校尉’们其实也在留意着这边,的女生,倒没咋在意云山的精彩表演。 “天才啊靠!大课间,跟我去领训练服。你是我的人哈,记着,我的!” “啥呀,胡老师,啥我是你的?” “我徒弟!旁人找你别答应哈,我们组长也不行。” “老师,我们政策生有些课不用上,我能不能用来练球呀?” “哦,政策生还有这个说法?行啊,去体育馆练,那里场地好。回头我跟器材老师说一声。你们导员得同意哈!” “肯定的,我又不逃课。第四节我就不用上。” “第四节?那你跟我上课去,我俩先练练二人对抗的基本动作。” 大课间领训练服时,胡老师跟上岁数的器材老师尚教练嘀咕了一阵子,领了把钥匙给云山,“这是更衣室的钥匙,你拿一把,可别弄丢了!” 云山提个大兜子回到班级,第三节课还没开始。邻座的家伙咧着厚嘴唇冲他一笑,“我叫邱金男,你叫云山对?我们是一个宿舍,302。” “你好,邱同学,我叫云山,兰陵的。你老家是哪里?” “我是胡建莆田的。你篮球打得很好,跟专业运动员似的,真羡慕你。” “惭愧,你们才值得羡慕,是真正的高材生。我只是政策生,学习成绩比你们差得远,以后还请你多指教。” “不用客气啦,我是胡从志愿进来的,差二分没录上经济学。我们班可能多数都是胡从志愿进来的,不甘心,就提不起精神来。有两个已经退学复读了,我们以为你也退了呢。” “哦是这样,我说大家怎么都怪冷淡的。我没退,就是经常出去干活儿,所以没咋上课,来前跟校长说过的。” 邱金男没细听云山的话,自顾说道:“我老家人多地少,也很穷,你要是有家教忙不过来,可以找我,我也想挣点钱。” 云山望着邱金南的厚嘴唇,“行,我有多的活就找你。” 有家长愿找考古系大学生辅导孩子吗? 第136章 贪多求全,大可不必 吃过午饭,云山到校门口拿铺盖,张永亮送来的,还有一套回力牌运动服跟鞋。 “姑爷,看你这样子,怎么跟出家似的,金陵大学考古系!说句不该说的,您何必如此?老板跟老桂交待时我就站旁边,你老丈人叫你洒脱点,重情重义固然好,乐观洒脱真男儿” “永亮我跟你讲,你老板还说了,你以后就在我这上班,管好自己的事,昨晚那个美女能不能拿下?” “姑爷,这不好说嘞,现在女孩都现实得很,我只有点小存款,房子还在杨浦乡下,在金陵拿下她又怎样,结婚还是得回杨浦,人家能愿意吗?” “怂啦,回去。对了,厂里发奖金了没?” “发了呀,正式工每人150,新手80,中午食堂加的黄鳝、鸡腿。对了,许总的大货司机也在厂里吃的饭,说回家要找许总谈谈。姑爷,你没见,今天厂里跟过节似的。怎么,厂长没给你发信息啊?” “那就好,节以后要经常过。我上学不能带bb机,正上着课,‘滴滴滴’的摆阔啊?再说,也来不及回。” “傻姑爷,你调静音不就行啦!你不回话,人家厂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噢,那你赶紧回去,跟厂长说我在开会,bb机关掉了,快走!噢对,等下永亮。” “?” “这四千块钱你拿着,你们四位这阵子辛苦了,每人一千,给家里买点特产寄回去。别在夫子庙买,去湖南路。” “谢谢谢谢,那我不客气啦姑爷,代他们一道感谢。我先回厂,你几点下课,晚上住校不?我回头给你送传呼过来。”张永亮喜滋滋地接过钱。 “三点半下课,我还在这等你。晚上要住校。” 中午的休息时间蛮长的,回到宿舍,邱金男、李明昊、郑双武、权根硕四个人正在打升级,喻宏敏则照例给大家打开水去了。 “六儿,今晚算跟我们圆房啦?”来自辽宁的郑双武道。 “让诸位久等,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彩礼,哦不,行李才到就送来了。”云山可不示弱。 “能耐啊,六,话里有话哈。是不得庆祝一下,邱老大?”权根硕是吉林延边人,据说是舍内首富,每天辣白菜、桔梗敞开向舍友供应,的。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六,晚上校西门荷花小炒店如何?”邱金男抓牌的手抖了一下。 “老大,又要喝酒吗?我不去,待会我姐说不定来找我,给她抓到就惨了。”瘦瘦的喻宏敏提着四个暖水瓶走进屋,吃力地弯腰放下。 “老二,咱能出息点不?都二十岁的人了,怕你老娘情有可原,连你姐也怕,还算男子汉吗?”老三李明昊揶揄道。 “我姐就住对面楼,打小她就是我妈的爪牙,有啥法子,不懂你别瞎说。六,你水壶呢,我俩的还没打。” “谢谢宏敏哥,我没带水壶,你打你自己的就行。”云山才发现,除了被褥已到位,他还缺暖水瓶、脸盆、脚盆、洗澡盆,洗脸毛巾、擦脚毛巾、洗澡毛巾,喝水杯、刷牙杯,蚊帐、梳子、香皂、洗衣皂、卫生纸等。如果要像权根硕那样讲究的话,他还缺随身听,鞋油、皮鞋刷、小镜子,发蜡、洗发水、第二春去痘膏,屁股垫、指甲剪等。 贪多求全,大可不必。 “六,你就带了个‘人’来的,楼下有商店,下午就两节课,课后去采购。老二,今晚不比寻常,兄弟聚齐,就好比36天罡的燕青到位,你作为咱舍的二号人物,焉有缺席之理?” “我一点也不想缺席,可是我妈唉!你们不了解。我参加!”喻宏敏像下定了决心,却又没什么底气,提着暖水瓶又下楼了。 “叫大家破费了,改天我请你们。”云山真诚说道。 “必须的,这酒得喝。四个尖儿!”郑双武道,他跟权根硕在舍里的话语权挺大,东北老乡懂得整合资源。 下午的《中国考古史》和《战国秦汉考古》也很有趣,特别是陈元教授上课无需教材,把个《战国秦汉考古》起根发由,讲得通幽洞微,云山听得如痴如醉,狂刷笔记。当然也没忘半遮半掩,以免被教授识破真身。 下课,云山来到校门外。除了传呼机,张永亮还把住校所需的一应物品都装箱了,“姑爷,你查下子,还缺什么不?不缺我就给你扛进去。” “不缺不缺,还是你想得周全。照这样的,再帮我买一套。” “” “你先别走,我看看都谁的信息,必须回的我马上回,学校里头回不方便。” 打开bb机,一堆信息,最近和最早的都是宋宁生的,最近的是,购车方案已定,已托桂会计向你汇报;最早的是,奖励方案磋商已定。中午之前有两条,分别是霍然、明月的,霍然:怎么这么忙?明天来吗?明月的是:翠花已通知打款;2号院阳光房,上毛玻璃还是塑料?中午的两条一条竟然是吴月的:有空来电话,下午在村部。还有一条是吴教授的:有事,来电。 吴教授那里等会直接过去就行。其他人简单回罢,云山拨通了下河湾村部电话,正是吴月接的:“云老板你好啊,开春打的传呼你夏天才回,是真忙还是忘了有我这号人呀?” 听她这么讲,应该没啥大事。在农村,一板一眼地当不了干部。 “刚下课,就看到你信息了。吴主任难得呼我一次,我这欣喜若狂嘞。要是耽误事了,罚我上你家赔罪可行?” “上课?上大学啦?你说说,这半年把你忙得。找你有两个事。” 吴月肯定不信他上大学,云山也不想解释。 “就许你吴主任到镇上培训,不兴个体户进修两天吗。啥事?主任请示下。” “你是真贫。一个事,你那个罐头厂得先把围墙支起来,一百个人瞅着,想要那块地,你把它圈起来别人就没想法了。” “行,没问题。可是家里谁有空呢?我干爹也在弄大棚哩。”云山无奈道。 “自己回来弄就是,半个月前不才回来的吗,这就没空啦?”吴月揶揄的口气明显。 带欣然回去的事,她一定知道了。想想也是,连人带车那么多人瞧见过,她怎么可能没有耳闻?没法解释就装不懂。 “也不是总有空,嘿嘿。不知道许大高是不是还在玻璃厂,他要是有空”云山心虚。 “怎么,不放心我给你弄啊?不盖屋光砌墙,用不了多少钱,林子挂果得明年呢。”吴月也没追究。 “嘿嘿,你弄我当然最放心啦,这不是怕你忙吗。预备党员转正了吗?” “托你的福,三月底就转啦。董副局长,就是你干娘,想把我提到镇里当农科站副站长,我不大想去,又怕你干娘不高兴;去了,一来怕顾不上你的产业,二来怕兰村长不痛快,他老人家想让我当村委一把手,咱村是俺们镇最大的村,支部书记往上调的话能干副镇长。要是调到农科站,再往上走,只好沿农业科技这条线走,不大划算呢。在老家,坐不了头几把椅子,啥也护不住。” 吴月长心眼了,欲扬先抑呢这是?或许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带谁回去?党员才转正,就想往上爬,路线还得合意;不不,她不是这样人。云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说的是,那你跟干娘直说呗,我还不知道干娘已经升局了呢,要不我帮你说?让她直接给你运作村支书。桃花涧山地二次承包后就没有多少活儿了,周围老物件也被你收完了,罐头厂还没动工,有啥产业呢?我晚上给干娘打电话。” “你别急。你的产业在我心里一直是最重要的,老宅、你的承包地,将来还有罐头厂,我不在村里的话,怕有人惦记哩。你别忘了,承包地里的秘密咱得守着。” “我没忘。吴月,现在秘密更大了。” “咋更大了?你不会是想说又有人跟我似的,掉洞里砸你身上啦?” “掉洞里了,没砸我身上。” “你别邪的乎的说着吓人。诶妈,你是说上回跟你一起来的那女的掉进去了?” 云山能想见,吴月此刻已经站起来了。 “吴月,这事跟谁都别提。你听我细说,她爷爷跟我爷爷是同学,我在夫子庙开店,她帮了很多忙,不然店开不起来。春节她回沪海老家,受凉生病了,因为家里发生很大的意外耽搁了去医院,旧疾复发,始终不见好” 云山将向于欣然求婚以及载她开车北上的前后过程,跟吴月细述了一遍,电话那头的吴月久久没说出话来。 “吴月,吴月?你咋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又疼又堵。我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没想到听了心还这么疼,呜呜” “这事是我不对,我没看好她也对不住你。她爸爸劝我要乐观洒脱,你也共勉。晚上你晚上方便打电话吗?” “小山跟他奶奶睡,晚上我来村部,你要是想跟我说话我们就好好说说,没啥对住对不住的。” 一通电话打了半小时,车上的张永亮着急了都,“姑爷,没啥事?看你挺着急的样子。” “没事,东西给我你回去,跟他们都说下,我回电话可能不及时。” 拖着行李箱回到宿舍,宿舍没人,可能都去商学院了,或者教育学院。把洗漱用品摆放好,bb机调到静音,行李箱塞进个人柜,云山也理清了思路。 晚上全舍聚餐,时间短不了,得放到补课之后。补课6点才开始,这会儿给干娘打电话嫌早,先上学校邮局给吴月汇个款,然后去吴教授那里。 跨越半个学校,云山来到家属区,见吴教授束着花围裙在家做饭呢,哼着小曲儿,快活得很。书画间里都是绿植,笔墨纸砚等一概不见。 云山内心一沉,唉!不出意外,意外已经发生了,教授跟小姜必然已经领证,家庭地位必然已经逆转。此刻,小姜必然不是逛街就是打牌去了,说不定已经有了 “教授,啥时喝酒?” “医生不让喝酒,说我血压高,有日子没碰了,你不提我都快忘记了,呵呵” “问岔了,我的意思是你们啥时摆酒?” 吴教授顿时笑得找不着眼睛,“看出来啦?别说,你现在观察力提高不少嘛。” “恭喜教授,我观察力没变。就您现在的状态,我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就是个大傻子。” “酒就不摆了,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自己觉得舒服就行。我现在感觉年轻了嘞!” 云山心想,一树梨花压海棠,您感觉是年轻了,那海棠呢?当然,海棠也未必是好花,您老就好自为之。咋想的,才上岸,又跳进去了。 “酒不喝,份子我也得随,祝您老开心,祝你们幸福!”云山掏出二千块,双手奉上。 “嘿嘿,跟你我就不客气了,钱总不够用。有正事找你,‘新征程-最美五月’全国书法大赛开始报名参赛了,你是种子选手,自动入围,怕你到时没空,4月底前你抽时间写几幅作品交给我,书体自由。这是参赛要求你拿回去看看。” “这几天我会在学校上课,今天头一回上满全天,晚上还有事。我明天来您这写行不?” “也行,那你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来写,小姜两点半出门,四点半回来,她现在闻不得墨臭味。有啦!”吴教授的按捺不住的幸福,像极老人对外宣布儿媳怀孕时的模样。云山还无法理解。 “哦哦,孩子是头等大事!那我就在家写好了。教授,我跟舍友有约会,先回了,哪天写好晾干了再给您送过来。” “哎哎,慢走阿山。我接着做饭。”说罢,小曲儿哼起来,小锅颠起来,教授又沉浸在当爹的喜悦当中 回到宿舍楼下,已经五点多。楼下小卖部的公用电话后排着长长的队。 “六,打电话到女生楼下面,那边人少。”老二喻宏敏挎着个绿书包要上楼。 “你咋知道的,女生楼能上去吗?”云山一嗓子问过去,周围好多人扭头看向这个傻叉,长得还怪好,就是没带脑子。 “我姐住对面呀,我跟她先报备了,好说歹说才同意我晚上参加聚会。”当着好些人,喻宏敏丝毫不觉难为情,反而是一脸来之不易的兴奋。 云山拨通了干娘单位的电话,“我找董明秀。”听筒里传来一女声:“董局,电话。” 看来干娘是真高升了。 “喂,哪位?” 有人说,看一个人是不是领导,就听‘喂’字对方念升调还是降调,念升调的不是领导,念降调的才是。云山很清晰地听到干娘这一声是降调,而且有了些许威严。 “干娘,是我,您还没下班呀,董局?”云山勾起嘴角。 “闹挺,你咋知道的,打电话给你干爹了?”干娘似在嗔怪。 “他又没升官,没打,听说您升局了,我才来道贺的。” “听谁说的?没几个人知道,你奶奶、妹妹都不知道呢。找干娘啥事?” “好,是听吴月娥说的。她打电话过来,叫我先把罐头厂的围墙支起来。说起您想提拔她到她镇上农科站,但是兰老头想让她当支书,她有点犹豫。我说你们官场上的事谁懂,替你问问我干娘。” “阿山,当村支书确实最有利,可她太年轻了,才二十五?如果一直在村里干,先得当个抓计划的妇女主任?不然你没成绩呀。那计划好抓吗,能抓吗,对不对?抓不出成绩兰老头能让她干成村支书?不可能! 得迂回,先到镇里磨练几年,各个口子都接触接触,混个脸儿熟。文化程度在那,她干不了团委,农科站最合适,只要不懒就能出成绩,你承包的千亩荒山,成绩不就在她头上吗?以后要是罐头厂投产了,她的成绩更大。所以阿山,你跟就这么她说,趁年轻调农科站干几年,出成绩后,要么当站里一二把手,要么提到村里当书记,然后再徐图进取。” “明白了,干娘,您这才是金玉良言。她不懂,想一口吃胖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阿山,干娘咋感觉你们关系不一般呢?就是因为她跟李大柱婚礼上的那点事?”女人的直觉。 “根儿在那。后来,她把她哥吴刚攒了多少年的手工艺品送给我,卖掉后挣了不少钱。吴刚懂一点古董,我又托他们兄妹帮忙收了些货,也挣了点钱。一来二去的,就熟悉了。”云山有点心虚。 “怪不得呢。小吴知恩图报,挺不错的。阿山,你干爹听你的话,弄那个绿化苗木,也见钱啦,银青公路三月底一次要了将近三十万的货,可把他美坏了,说今年要跟你比比谁的产值大呢!你咋样啦?” “祝贺干爹干娘!家里双喜临门啊,可喜可贺!我这边嘛,也不错。大舅我俩刚把建材厂给盘下来,想问你们愿不愿入股呢,我觉得前景还行。刚刚也订了二百二十多万合同,小姨给牵的线。” “真的啊?!我的乖乖,阿山你可能干!干娘知道都是你一个人操持,你大舅在海州、二舅在崇州、小姨在江宁,能帮上啥?” “干娘,那不是,要不是大舅他们铺路在先,我啥也干不成。大舅才要二十点的股份,二舅跟小姨各三个点,满仓、翠花一点半,还有百分之七十二点五是我们的,你们跟我不用分,得给小岚留一些,您觉得呢?” 董明秀非常感动,阿山的两份产业,她们董家占股份都不少,事实上潘家却没有,虽然不外,但是面儿上的事也得做,给小岚点股份就非常合适。娘儿俩一核计,潘家占十二个点,放在小岚名下,出资款由云山出三十万,拗不过干娘,由她们老两口出六万。 第137章 想都不敢想的不如蛤蟆 芳菲已尽,枇杷未黄,金陵四月天气。 主要是雨水多。当云山一身回力运动服来到杨老师办公室时,他意识到,即便是权根硕的装备,依然有欠缺,缺把伞。低头看,雪白的回力鞋已经溅满乌黑的泥点。‘出师未捷身先污’吗,这算是?还没训练呢! 甩甩头上的水,跺跺鞋上的泥。打开课本,曲里拐弯,旧时亦不曾识。 我上学不是为找人才而来吗,现在是图个啥?云山发觉自己对权威依然有着盲目的敬畏。不就是个英语老师吗,我不上你课不就完了?没来由上这浪费时间。 “云山同学,你都到啦,这天气,真讨厌,说下雨就下雨。” 杨老师没了上课时的清冷,语气里还有点小儿女态。她也没打伞,也是一身回力运动服,手里提着俩苹果,踏水疾走而来。杨老师个子高,穿运动服比穿西服好看。 “杨老师,我也刚到。都怪我,不然你不用顶雨过来,实在对不起。”见着老师,云山立马忘了刚才的不忿。 “所以得尽快迎头赶上,老师就不用单独给你补课了。我们开始,从句型开始。”杨静瞟了眼云山的运动服。回力也不便宜呀。 时间飞快,一晃快到七点了。云山暗念还好是英语课,这要是其他课程,打死他也补不了。杨老师讲的内容,有一部分是欣然曾经教过的,有印象,所以他应对起来轻松些,这也让杨老师对云山的理解能力刮目相看——这孩子也没那么差。 “我就说嘛,你们这些来自老区的同学,虽然文科成绩差些,但是理解能力并不弱,老师对你今晚的学习表现很满意。云山同学,明天再接再厉,好不好!” “好,杨老师,谢谢你这么耐心教我。雨还没停,您怎么回家呀?” “没事的,我爱人下班进不了门会来办公室找我,你先回去。” 大学生的聚会热情不是寻常小雨能挡住的,考古系的也一样,别看他们平时木讷拘谨,但是在小炒店老板娘荷花面前,他们会放下厚重的面具,充分展现各自的豪爽与口才,而荷花姑娘总会温婉地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大学生,出口成章,太有才了! 云山跑到小炒店时,五个舍友都已到位,菜也点好了。云山借故出来买汽水,叫住荷花,把75元的餐费提前结掉,然后交待她:老板娘,等会吃完饭,11号桌有人买单时,你就说今晚这桌中奖了免单,啊。荷花很温婉,笑笑点头。 “老二,你别总整这出啊,说好的半箱啤酒,一人两瓶,你别回回逃避,回回让老大给你带,也不怕老六(当时老六这称呼还没有歧意)笑话。”老四郑双武道。 “我确实喝不下,你们不代那就退掉好了哇,浪费就没有必要了嘛。”看得出来,喻宏敏非常务实,吃饭喝酒到位就行,何必要拼要劝呢,既浪费时间又浪费粮食。这一点云山比较欣赏,但也觉得这样有时会让局面显得无趣,尤其北方人,看不惯逃酒。 果然,权根硕皱着眉说话了,“我真闹不懂你们江南人,不喝白酒,一瓶啤酒还要几人分着喝,笑死谁了,这要到我们那旮子,都没人稀得跟你喝!娘们叽的。” “那非要喝得摇摇晃晃,撑得走不动路才行呀?科学家说了,适当的饥饿和不满足能让人更清醒、更聪明、更自律。从小,我妈就不让我喝酒,更别说喝醉了。”喻宏敏动辄搬出他妈,这让舍友们无法置评。 “老六,要不我俩帮老二代一瓶,退也麻烦。”老大邱金男是老好人,中午聊天时就谁也不得罪。 “我酒量不好,给老五喝,一看他就训练有素,我看代个瓶把两瓶的问题不大。”云山看得出来,这老五两瓶不见得够,他不讲话尽盯着酒看。 权根硕对云山的建议比较满意,不过他没沿着代酒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关心起他补课的事来,“六呀,你老家哪的,你们那旮不教英语呀,今天头回见杨老师发火,才刚补课没难为你?” “我老家鲁西兰陵。不是不教,是我自己英语不行,哥哥们以后多辅导我啊。人家杨老师挺好的,还鼓励我来着。” “六,啥是政策生,是定向生吗?”郑双武问。 云山懵了,心说啥是政策生我也不知道啊,是杨老师说的。突然福至心灵,“是这样,三年前我在金陵救过一个香港华侨的命,被兰陵市评为市级三好生,金陵大学对我比较照顾,就破格录取了。我学习并不好。”边说,云山边把老二的那瓶酒放到权根硕面前。 “这样式的啊,行啊老六,来,哥几个,敬市级三好生一杯!”权根硕接过酒瓶,倒满端起。 “老六你可真厉害,佩服你。我酒量浅,喝一小口,你别生气啊。”喻宏敏端起酒杯,在老三老四老五轻蔑的目光下,手有点抖。 “没事老二,我酒量也一般,来一起!”云山跟大家碰杯,缓缓饮尽。 “杨静年轻时肯定是大美女,气质多好。老六,你是因祸得福,天天得杨老师言传身教,你明天帮哥问问,补习能不能带上我,我英语也不好。”老三李明昊提杯跟云山的杯子碰了下。 “臭德性!这也跟老六争。六,你别帮他问,他指定没安啥好心,不道惦记谁呢。我可听老乡会的老乡说,杨老师的女儿更漂亮,是东方大学的新晋校花,跟她爸是校友。”郑双武跟邱老大碰了一杯。 “说啥呢,又又武?《诗经》有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什么什么,宜室宜家,哥这是君子之行,怎么是臭德性呢。上上周,一个周末,我见过杨老师一家散步,就在桃林书院那边,那家伙人家一家的颜值,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红。我觉着就咱这外在条件,与他们同行,不算拉胯。”李明昊整理了下衬衫风纪扣,举杯一饮而尽。 “哕!吾从未见如此那啥,三哥,听我一句,身高,不是靠把头发竖起来、鞋底钉大掌就能拉上来的,一米七五不到的小个,是谁给你勇气对自己撒下这弥天大谎!我一八零的说啥了?。”权根硕一脸的鄙夷,也跟邱老大碰了下杯。 “嘿嘿,老三,我不是打击你,论其他的不好说,单论身高,我们一二三四都差点,老五老六或可一争。你还是主抓内涵!”邱金南难得说了句重话,可见李明昊的自评多不靠谱。 “我没见过杨老师的爱人和女儿,不作评价。但是有目标才有动力,但愿咱们都有机会!” 云山说罢举杯敬酒,李明昊连呼这话他爱听,想都不敢想的不如蛤蟆。 “听我姐说,杨老师的爱人是国企高管,老总级别的,你们想追人家女儿,得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够不够。”半天没吭声的喻宏敏上来就扔个冷崩子。 “那皇帝女儿还嫁不出去啦?出息!”李明昊特爱怼喻宏敏,果然后者闻言不再吭声。 “一个人不够追的。近水楼台先得月,旁边的历史系也有几个不错的嘛。大二的系花听说被校队牟红卫拿下了,一年级那个湘妹子系花也抢手得很,只要没定,大家不都有机会嘛。东大的校花?只怕脱鞋也撵不上,别忘了,那边更是狼多肉少。”邱老大也比较务实。净挑‘花’级的追,属于自虐。 “邱老大,牟红卫是什么校队的?”云山问。 “篮球队,不到一米八能扣篮。不过他大四了,估计打过联赛就要离校。” “这会不都实习去了吗?这家伙还打联赛,不用写论文哪?” “据说家里有钱,不缺工作呗。” 酒已喝完,再干坐着就没啥意思了。邱老大出去结账,三四五仍在讨论合适的追求目标,老二则把残汤剩菜又挑拣一番。说归说闹归闹,浪费不好,都出过钱的。 听到邱老大在外头招呼,大家起身离去。不过云山却没听到邱金男提免单的事,难道老板娘荷花忘了?有机会再问。 到了宿舍楼下,几人纷纷上楼放水,啤酒就有这条缺点,喝到地方了有人就得不断如厕,根本憋不住。 云山悄悄打开bb机,看有没有新信息要回。有二舅董明昀的信息:才汇五万,是外公外婆给你的。云山心下一暖,可是怎能用老人家的钱,定是二舅把大舅的话学给二老听了。 还有干爹的信息:晚上有空,给家打电话。 张永亮的信息:姑爷,另一套行李已备好。 吴贵龙的消息:老板,球场弄好,周边梧桐已栽。 宋宁生的消息:东风厂家明天来人商谈,老板是否来厂。 云山见楼下商店的人仍然很多,便来到学校大门外的报刊亭。先给张、吴简单回复‘已悉’,再给宋宁生回复:你与贵龙、胜利、老桂定夺,我暂不回。 信息回完,给干爹回电,原来潘良驹从媳妇那里得知阿山的‘丰功伟绩’后,感觉有点不踏实,春节过去才几天呀,这小子就有这么多大动作啦?三百万买厂、二百万合同已订,据说还帮四五十个桃花涧老乡找到技术工工作他大爷的,真的假的?自己近来不过卖了二十来万的货,就欣喜若狂了,还跟媳妇叫嚣要跟那小子比产值。唉!老牌中专生的脸往哪儿搁? “你买厂的钱咋凑的?那不是三、二十万,是三百万!年前你寄给我十来万,剩十万顶天了?你大舅他们两口子上班,媛媛还在上学,能有多少钱?就算你们钱够,实打实买个厂也中,你们千万别买了个大坑呀。”潘良驹对改制没什么好体验,所以他直觉阿山的这个交易里头绝对有疑点。 “是的干爹,加上二舅跟小姨的钱,我们确实仍旧差不少,跟于欣然家还有两个朋友借了二百万,这才凑齐。现在已经确定不是坑了,您就放心。 昨天夫子庙玉店里搞了个拍卖会,进账五六十万,这窟窿就堵上不少;二百多万的合同争取半年执行完,又有几十万的利润,年底玉店再来一波行情,平账没有问题,明年就能分红了。” 云山以为干爹对出资没有信心,所以从挣钱的角度回答了他的问题,殊不知,干爹不怀疑他的赚钱能力,只是对他‘功绩’的真实可靠性有一点小小的质疑。 “你是说,今一年能挣二百万?”借二百万一年还清,可不就是挣二百万吗。 云山开始没往这方面想,干爹这么一说他也恍然,“这么说也对,今年挣二百万没问题。” “桂花涧的那百十口子,都给他们换了新工作?”潘良驹接着找漏洞。 “也不全是。头一拨六十个年轻的工期到了,返乡十来个;还有三个,人家图安稳不想换,接着铺路打小工,一个月挣一千多也不错。 我收下那四十几个,愿学开大车的开大车,愿学电工木匠的让他们学电工木匠,都按自己的意愿来。一来我觉得趁年轻学门手艺比打小工强,二来将来咱们建材厂转型成施工队时,也有咱自己的熟练技术工。” “好小子,想得长远,有你的!那另外几十口子岁数大的呢,你还打算留下不?” “不留了,他们在家都是顶梁柱,长期搁外头也不行。不过干爹,我觉得您可以考虑收编他们,银青公路怎么也得修个年,搞绿化的同时再找你同学接点劳务,铺路呗,他们可都是熟练工,在江宁那边名声响当当的。与其让他们上外地打小工,还不如在老家干,知根知底的,也不至于叫旁人坑了。您说呢?” “没错、没错,我咋没想到呢?这个活完全能接。几点了,我马上给同学打电话。明早我把股子钱汇给你哈,臭小子,脑子还怪好使” 嗨,干爹天天忙啥呢,总待在大棚里可不行。这点子事还用得着想? 时间不早了,云山赶紧拨通下河湾村部电话,铃声一响就被吴月接起,“等急了没,刚跟干爹干娘通过电话。” “我晚上在家没事就织毛线,在这也是织,不急。你说上课到底是上啥课?”明月想起这个茬。 “哦,是到大学听一门考古课,咱不是卖古玩吗,咋也得懂点历史知识,不然咋给人介绍呢。这边知识分子多,要是觉得你这个卖家在胡扯,那人家还买个。” “还真是上大学呀!你可真行,什么都没落下,倒比村里同一拨的上得还早。” 云山几乎快忘了,兰玉、杨志强他们快高考了,还有小岚,现在大概是最煎熬的时候。“人家是科班,我这就是旁听,不一样。对了,你那事干娘的意思是” 云山详细把干娘的意图跟吴月说明,都是自己人,话可以说得透彻。 吴月不笨,一听便懂。“我明白了,董局长替我想得可真细,云山,代我谢谢你干娘,这周末我想上市里去看看她,看看潘四奶奶,都多久没见着她了。” “去一趟得两天,你家里还有吃奶孩子。都是自己人,用不着。” “自己人不假,那我也得去一趟,家里都是不懂事的,我再不能装楞。” “吴月,你真的不再考虑来金陵了吗?” 云山其实不愿意她当什么村干部镇干部,他印象中除了兰爷爷,那些所谓‘干部’没几个有好嘴脸。 “云山,我一直都明白你的心意。李大柱不死,我还能走,他这一死,唉!走不了啦。你不懂村里这点破事,就跟烂泥塘一样,想拔腿走人千难万难。真要是哪天扛不住了,云山,你还愿收留我的话,我就去给你扫地烧火,当个粗使的婆子,行?” “尽扯。家里装个电话,我今天汇了几万块钱给你砌围墙使,不够跟我说,我再汇,有钱” 挂了电话,良久,吴月还坐在村部,回想云山刚才的话。记得刚到金陵时他给她汇款,电话里说的是:你男人有钱! 男人,男人!他不该是我的男人,也不可能是,心里得有数啊。两行清泪潸然流下。 第138章 加入篮球校队 降维向下兼容简单,反之则难。 舍友们高谈阔论时的强大气场本就让云山不适,谈论的内容更让他心虚。什么阿基米德浮力原理、爱因斯坦质能关系,什么托马斯双缝干涉、伽利略落体定律;为什么科学诞生在西方,我们只有朝代更替;为什么诺贝尔奖文学奖得主都在西方,我们只读茅盾、冰心、高尔基? 这都是些啥?你们怎么不谈阳明、苏轼、王羲之? 还好,不到一刻钟,他们的话题又绕回了男男女女,这个嘛,好歹能插两句,插两句嘴再睡就不那么突兀了。 云山对大学生活是向往过的,但是万万没想过大学生活还包括宿舍打屁,打屁听不懂就算了,还有人不洗脚!刚才心虚没闻到,这会儿放松下来,只觉这臭气溶溶泄泄,不绝如缕。 云少侠本不打算在学校里施展任何功夫的,这会儿万般无奈,只好祭起内息法,强迫自己进入冬眠状态以减少呼吸次数、减少臭气摄入量。 内息法在江湖上一般用来免受毒气暗算,短时间使用对身体的伤害可以忽略,但是运转一整夜的话,由于摄氧量不足,对身体、尤其大脑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云山就早早起床,背上训练服去了操场,雨后空气好,得用太息法进行有氧交换,排出体内废物。另外,现在有条件了,训练前多少得吃点喝点。他跑出西门,买了豆浆、卤蛋加一个烧麦。 六点进入球馆时,人并不多,运球声一点都不激烈。 同为新生替补的队友康雷告诉他,大三大四的学长未必会来,所以全场对抗训练的可能性不大,能组织起三对三循环就不错了。 云山略觉失望,“咱们队长也是大四,他会来吗?” 康雷道,“他多半能来,除非头晚跟女友约会了。” 云山、康雷练了十多分钟1v1对抗后,教练胡劲东和队长牟红卫出现在馆门口,后面跟着一群走路歪歪斜斜的壮汉。 “来来来,二十分钟半场对抗,半小时全场对抗哈,今天大三大四的学长们都倾巢而出了啊,机会难得,新队员要用心琢磨。云山到了没,上前跟大家见个面。”胡劲东边喊边活动关节。 云山站到场地中间,抱拳施了个四方礼,朗声问候,“胡老师早,学长师兄们早,我叫云山,请多指教。” “看你们云山小师弟多有礼貌。来,队长,十分钟热身后集合,然后分组对抗。抓紧!” 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渐次响起,胡劲东招呼云山到他身边来,“云山啊,昨晚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大三大四这帮油子说服,今早组织这个对抗练习就是专门用来给你观摩的。来,我先给你讲比赛规则跟队员位置。还有,下次训练别穿这鞋,回力就很好了。” “回力昨天淋湿了。” “云山,我跟你讲,你天赋很好,但是基本功薄弱,所以平时得虚心点,人家挤兑你两句不要当回事。训练时尽量不要扣篮,太出色的话这些家伙就会故意疏远你,甚至不给你传球,那就尴尬了。 牟队长大一时不就是吗,头回训练就咣咣扣篮,结果后面的对抗就被人肘击,鼻梁差点打断知道吗。你还不比牟队长,他打后卫有球权,你是新人小前哪有球权,明白吗?跟他们客气点,更衣室里勤快点,该打水打水,该摆器材就摆,有点眼力见,啊懂呀?” “明白了,教练。要打球先做人呗?那今晚请您跟大家吃个饭如何?” “孺子可教!不在于吃啥喝啥,他们就喜欢这种被尊重的感觉。你只管请,我给你申请个贫困生补贴就都有了。牟队长云南的,家里有矿,请过几次客以后,大二就被选上队长了。信不信从明天起,你也能感受到他们对你的爱护。” 胡劲东说罢亲昵地拍拍云山后背,他喜欢这样懂事的小孩,金陵话叫‘灵’。然而云山内心并不赞同,这种陋习还当传承了?谁敢肘击一个试试! 比赛规则相对简单,重在实战中的灵活运用和稳定发挥。对这些业余球员来说,半场对抗比全场对抗还要激烈,因为十个人一直压在半场斗智斗勇,难免动作大,犯规多。都是血气方刚的人,就容易擦出真火。 云山没参加半场对抗,只替补跑了十来分钟的全场,即便只是跟跑,由于状态不松弛,实际消耗也非常大。 现在没机会上山,晨练也断断续续,体能有所下降,跑下来后感觉肌肉直抖,脑袋也发懵。 篮也没投一个,倒不是谦虚,是没啥机会,真的,练习跟对抗完全不一样。 放松结束,大家冲澡换上干爽衣服,云山邀请胡老师和众师兄晚上聚个餐,讨教下训练感悟。由于自己对学校周边不熟,地方请大家定,以吃得舒服自在为主。因为要补课,时间定在七点二十。 胡劲东帮他敲边鼓,说小师弟的盛情大家都得捧场哈,就定校西门的金陵春天,好吃不贵。众人胡乱答应着,随胡劲东散去。没人道声谢,仿佛理所应当。 出了体育馆,外头阳光明媚。 时间将近八点,课本没带呢,云山正要往宿舍跑,见牟红卫朝他走过来。 “队长落东西了吗?”,云山客气地问。 “不是,找你。听说你能扣,我昨晚七点多就找过你,想跟你切磋一下,你们舍聚餐去了是?” “是,昨天我头一天住宿,跟大家熟悉熟悉。” “中午有空,我在球馆等你。我也能打小前锋,老胡让我带带你,好?” “应该有空,我吃过饭就过去。谢了,队长。” 牟红卫摆手自去。 上午是《田野考古方法》、《考古绘图》、《大学物理》和体育课,考古队多半在野外作业,对队员身体素质有较高要求,所以考古系的体育课多,一周五节,周六没有。那时还没实行双休制。 邱老大说今天的课程安排最好,体育课下了可以直奔食堂,好处有二:一是不用排大队,二是大桶汤里能捞些干货。云山对这样的好处没有体会,却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老大真昧了那七十五块钱了吗?那是他们五个人凑的。 前三节课罢,云山决定《大学物理》课也可以放弃了,电磁感应和电磁波?这是什么虎狼之‘磁’?为啥我竟一无所知,人类的探索已经达到这种层面了? 大人们为什么非要让孩子上大学,受这等暴击不受罪吗?开店挣钱虽然容易,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成就感吗? 还好,第四节的体育课带来了欢乐,胡劲东强忍困乏指点了他十来分钟后,又去旮旯眯登去了。 练习与对抗完全不同,放松状态下投篮,怎么投怎么有,但是对抗时,肌肉与心情都很紧张,动作就会走形,命中率自然下降。对策就是加快练习、让基本动作熟练,到达人球合一的状态。 云山就是这么练的,结果因身姿太过潇洒,吸引了同场上课的历史系女生。 “诶?考古系啥时出现这么矫健灵动的男生了?” “哇!又高又帅,篮球打得好好哟!” 更有见识不凡的女生看出来了,“是耐克球鞋诶,三百多一双呢。” 而有几个面容姣好、身量窈窕堪比系花的女生则不言不语,只注目凝视,若有所思。 女生们喜欢攀比,自系花被高傲多金的篮球队队长俘获芳心后,篮球场便不只是男生们挥霍力气的地方,也成为女生们挖掘筛选饭票的地方。无疑,云山合格,而且是超预期的那种。 是不是校篮球队的那些莽汉都会被青睐呢?也不是,有些家伙过于高大壮,与女生的娇小不搭,第一轮便被淘汰;有些家伙自己的饭票都不够吃,怎么当饭票?于是第二轮被灭灯。再有就是校队的多半是体育特长生,他们文化成绩垫底不讲,人更懒散。所以,那时跟体育生谈对象是风险挺大的事。 云山的注意力都在提高球技上,完全不知道球场四周早已爱意汹涌,当然,汹涌的不只爱意,还有来自同班发丘天官们的妒意。 各班体育老师宣布下课解散的同时,男生们如离弦的箭一样向食堂冲去,女生大多矜持,她们更愿采用竞走之法,转瞬间,偌大操场只剩几名体委往大网兜里装球。 排队打饭考验耐心,而体育特长男生则无此虞,特别是篮球队跟田径队的,人家会端个饭盒大摇大摆地走到队伍最前端,冲着打饭大姨谄媚一笑,大姨们还就给打上了,真正是奇也怪哉! 云山不惯与多人同桌吃饭,掇着自己的托盘坐到食堂的角落。二两米饭、肉沫豆腐、虾皮青菜汤。米饭有股霉味,菜和汤闻着不错。刚要下箸,有两女生礼貌地问旁座是否有人,云山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先点头后摇头,“没人坐。”两女生嫣然一笑,乖乖巧巧地坐下。 “你怎么吃这么少?”短发女生问云山,声音偏中性,但很好听。 “” “你不是打篮球的体育生吗,吃这么点够吗?”长发女生声音细柔,也好听。 “噢,我闻着米饭有股霉味,不想吃。你们是?你们认识我吗?” “我叫蓝琳,(我李春晖),是历史系大一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云山,考古系的。我不是体育生,就是刚学篮球,瘾大。” 两个女孩又笑,“云山同学才来学校,好像没怎么见过你。你老家是哪的?”问完,李春晖挑起几粒米放到嘴里细嚼。 “鲁西兰陵的,我昨天才正式上课。你们是哪儿的?” “兰陵?跟你的名字一样诶!她是平江的蓝琳,我是临安的。” “人家是产美酒的兰陵。云山同学,我跟春晖体育选修了篮球,但是打不好,你有空能教教我们吗?”蓝琳问完,低头小口喝汤。 “平江和临安都是顶级好地方。其实我也刚学会打球,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听说男生上不去女生楼,女生可以上男生楼,我住六舍302。” “我们住七舍。明天吃过午饭一起到操场打半个小时,不耽误你休息,怎么样?” “行,那明天见。我吃完了,还有事,你们慢慢吃。”云山端托盘走了,此刻他要是回头的话,能看到两个娇俏女生相视一笑,快速地扒起饭来。 体育馆里,队长牟红卫先到了,正躺在更衣室的躺椅上听随身听,右手还夹着一支烟。见云山进来,他没起身,按下暂停键示意云山坐下。 “抽完这支烟的。胡教练特看好你,以前真没打过球?” “没打过。就前不久,一朋友闲着没事教我打过两回,挺有意思的。昨天上体育课,我练了一会投篮,给胡老师看见了,非叫我加入校队不可,我什么都不会呢,扣篮也只是因为跳得高点。” “知道谦虚,是教练告诉你的?” 云山笑笑,没吱声。 “平时训练少扣,我吃过亏,教练有没有跟你提过?” 云山点头。 “肘击我的孙子早毕业了,不过坏风气还在。我也马上毕业了,不怕得罪谁。就大三大四这帮人哈,看着五大三粗,其实心眼比针眼还小,恨人有,笑人无,拉帮结派,趋炎附势。训练不积极,挤兑人第一名。没几个好鸟。来新人了我都会说,你也注意点。” “谢谢队长好意相告,我会注意。我是替补,上场次数有限,受挤兑的机会不多,不怕。” “走,把大门锁上,你扣几个看看。” 云山也不发力,轻轻松松地左右手各放了俩。 “你不用谦虚,我还有两个月就毕业了,要不是打联赛的话,现在走都行。我觉得你水平在我之上,发力扣几个!” 盛情难却,云山只得发了八成力,跳得更高点完成劈扣,他手长,单手抓球不难。 “可以可以,太轻松了。我得费点劲。”牟红卫只有一米七七,虽然弹跳好,但是手不够大,扣起来显得局促,差点美感。 切磋了一会后,云山似不经意地问道,“队长,你是云南哪里人?” “瑞丽呀,你呢?” “鲁西兰陵。听说你家有矿,开的啥矿呀?” “怎么,你要给我介绍女朋友啊?”牟红卫笑了。 “哦不是,我家里也有矿,是白云石,随便问问,别介意。”云山学牟红卫的样子倒扣了一把,但是距离没掌握好,球飞了。 “我家的是玉石毛料,别看玉戴在身上好看,其实它从烟尘里来,被赌过、炸过、切过、钻过、磨过,哪还有灵性,说得挺邪乎。” “做生意都是为挣钱,肯定得拣好听的说呀,还能说这玉已经死八回了?” 牟红卫被云山逗笑了,“我可不愿做这种生意,不是赌就是骗。听你口气,对做生意挺有体会呀。” “打小就做生意。上山打猎采菌,逢集赶去卖掉,也是生意。我家在瑞丽有个玉石加工厂,想让我去管,这山高皇帝远的,我不想去呢。” “不想去就别去。我在洱海那边找了导游的活儿,天天在风花雪月里工作,想想都美。近期可能要过去一趟呢,你要非去云南不行,我们可以结伴。” “那太好了。我定下日子找你,还是你找我?” “都行,那边要催我的话,我立刻就走,学校待着也没啥意思了。” 云山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意外之喜。按说建材厂走上正轨后就该立刻启程去云南,可是打心眼里有点排斥。现在,有这样一个家在当地的校友作伴就好多了。 第139章 长发糖糖跟短发核桃 年后云山只去看过管校长,跟金陵大学的郭校长真正久违了。 看过课表,下午的课都得扔。云山到校外买了两盒白茶,悄摸的摸到校长办公室。总得见个面才好,万一于爷爷跟他联系过呢。当然,他想多了,于爷爷近期是不会跟老友主动联系的。 巧了,郭校长真在,坐沙发上假寐呢。能坐着睡觉,看来腰椎的毛病没复发。云山敲了敲半敞的门,郭校长没醒,隔壁的助理跑了出来。 云山也不等他误会,自报家门,想给校长复查腰椎。助理一听是大事,遂上前轻轻唤醒校长,云山耐心地等在门外。 “那小孩,那小孩进来!我起来了。”郭校长的声音响起。 “郭校长,久违啦!来看看您,不过腰椎有问题我能管,记性不好我就爱莫能助了。”云山把两盒茶叶放到茶几上。 “你小子,还带茶叶我喝,谢谢你。云山呐,这上学呀,要花时间精力的,怎么,对考古系不满意?” 云山还以为校长忘了自己的名字呢。 “不满意也没办法。毕竟还有一个女生,到底不算和尚班,我还是有机会的。还有,我英语成绩不好,杨静老师牺牲课余时间帮我辅导,我哪有脸说考古系不好。”云山往轻松里说。 “你顶天是昨天来上课的,别整得跟上了一个月似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跟我玩瞒天过海呐,小子?杨老师一直很敬业,学校要予以褒奖。我们各院系有很多这样的老师,比如商学院呀,法学院呀,金融学院呀,都有。” “校长想让我再学点别的?我乐意。不过我来是给您复检的,检过后我得接着去上课呢。” “上次你给我扎针以后啊,再没犯过,顶多就是酸胀,歇歇就好了。云山呐,趁年轻,多学点没坏处!那些个学院的课,想听只管听去,都是顶尖的教授啊!” 云山伸手在郭校长的腰椎上摸摸捏捏,暗赞校长是个严谨的人,依然遵医嘱戴着护腰带。 问题不大,花了二十分钟给他按摩了肾俞和腰眼,云山告辞,“校长,那我抽时间就到商学院听听,反正我一向爱学习。我把bb机号给您写日历上,有需要呼我。” “你这小孩,两个月来上了一回课就敢吹热爱学习,小心我找家长,跟你于爷爷说。金陵大学是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学,你仔细掂量来不来。” “” 唉!校长爷爷,你道我不想来呀,我得有时间呐。 半小时后,云山打车回到石鼓路,书法比赛的作品得早交上去,万一哪天突然飞云南,教授的一片心意就辜负了。教授的话也对,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别人不看好他跟小保姆在一起,可是别人也无法帮他排遣无边的寂寞孤苦。嗐,这么大岁数了,快乐一天是一天。 带着才写的几幅作品,云山来到夫子庙。刚进山月玉缘一楼,翠花满脸笑意迎上来,说账上多了笔五万汇款,汇款人是二舅董明昀。 “原路汇回去,是外公外婆寄给我的。你傻乐啥呢?” “这两天都高兴呀,才发过奖金嘛。老板,你猜这两天流水有多少?” “一看晴雨表,一天一万跑不了。” “保守啦!鉴定会一开,现在咱们山月玉缘的名气响得很,昨天到现在,营业额超过五万啦,今天有京城来的旅游团在咱这消费一万多,我让白姐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瓶汽水。” “做得好!宾至如归就这意思,别说喝瓶汽水,请吃顿饭也是应该的。满仓在家?” “他说今天东风厂来人,厂长喊他跟吴经理、桂会计一起谈判呢,没在家。是小范在二楼刻石头。” “我上去看看。” “老弟等下,姐想谢谢你,你对满仓跟我已经很好了,还要给我们建材厂的股份。我跟满仓商量过,这股份钱我们得自己交,不然心里不能踏实。” “不单你们,我跟满仓哥说过,以后骨干都有,就是比例不大。要是收钱的话我还不如卖给别人呢,卖得还贵。踏踏实实收着,以后别的产业也这样,大家都有份。忙,我上楼了。” 范文瑞可太喜欢这里了,饭菜好吃,环境优美;姐姐和气,妹妹漂亮。干活时也没人打扰他、指使他,他只需干自己喜欢的事就行。 老板的突然到来,让他惊了一下,不过他也没抬头。 “小范,刻得咋样了,上雨花石了没?”云山走到他身边。 范文瑞拉开工作台的抽屉,嚯!满满一抽屉的雨花石小件儿。云山拿起一个细瞧,这已经跟满仓刻的难分高下了。 “那几本手册给你看了没?” 范文瑞又拉开了另一个抽屉,所有与雕刻、设计有关的书都在这里,包括欣然去年给他订的那批杂志。 “嗯,好好研究!上面大部分我都作了注释,不懂就问,满仓跟我也不懂的话我就找外边的专家问,明白吗?不要怕麻烦,生活上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 “这上面的注释是你写的?字可真漂亮!俺想要一本英汉辞典,有好多词你注释了俺也不懂。” “行,明天给你带过来。还有别的困难吗?” “老板,我怕俺弟不好好学习,俺能不能用店里的电话跟家里大队部联系一下,每个月通一回就行,好叫俺弟知道大城市有多好!” “当然可以,一个月通一回够吗?不够就打两回。” “谢谢老板,你真是好人!” “现在学徒没有工资,家里缺不缺钱?” “你教俺们学手艺,一个月还给二百生活费,上哪找这样的好事!我在这吃住不用花钱,二百就寄回家,在江宁挣的三千家里也没使完,要不是俺爹天天吃药,俺家日子好过。”范文瑞自信地抬头道。 “你弟上几年级?你爹得的什么病?”云山心想要是普通的病自己就能给他治治。 “俺弟上初三,成绩不孬,就是有点好耍。俺爹是石匠,他的病不大好治,大夫说叫尘肺,现在他一点力也出不了了。不过,我能养他们。” 云山有些心酸,从钱包里拿出二千块钱,“我相信你能养家,这才几天,你已经干得有模有样了。这两千块钱你寄回去补贴家用,生活费就别往家寄了,给自己添件衣服啥的。” “老板,那俺不能要。俺娘说了,人不能得寸进尺。谁家没点难处,否则就不用出来闯荡了。我一定早日上岗挣钱,老板你看我表现。” “是个男子汉!这样,这两千算我借给你的,你挣了钱再还我,行?你弟马上中考了,得补充营养,你爹的药也不能断,赶紧收下。” “老板,那俺打借条。俺给你磕一个” 云山拦下小范,“好好干,以后工资别说一千两千,三千五千也完全可能,让你爹娘放心。” “哎哎” 下了楼,云山叫过娜娜,悄悄问她,让满仓学技术的事,她是怎么递话给她爸的。娜娜咯咯笑个不停,趴云山耳边说她跟她老子讲自己喜欢满仓,想让满仓当宋家女婿。 云山不禁莞尔,叫她支钱去买些口罩、平光镜回来,并交待翠花叮嘱满仓跟小范,以后使用切割、雕刻机,一定要注意防护,可不能搞成尘肺。 到吴教授家刚过四点,吴京华匆匆看过作品,说稳了,然后递给云山一个精致的小木桶,“阿山,我老同学从国外寄来的南山咖啡,另外一桶我拆了,喝不惯,这一桶给你尝尝,你们年轻人说不定喜欢。那桶你要不嫌弃,也拿去。” 云山不嫌弃,新鲜的玩意儿,值得试试,统统装走。 回到宿舍,下铺郑双武正躺床上看小说,“老四看的啥书?” “《饮马流花河》,萧逸的。你拿的啥?看上去很高级。” “咖啡,南山咖啡,想不想尝尝?他们都去哪儿了?” “听说咖啡可苦,不如啤酒。昨晚聚餐,他们不都说有目标了吗,去守株待兔去了。哦对,桌上那两袋东西是你的。” 云山把咖啡放到床头架上,见公用大桌上有两个精致的袋子,“我的?哪来的?” “兄弟,还得是你呀!历史系俩小姑娘拿来的,一个叫蓝琳,另一个叫李春晖,都好看。说是家乡特产,送你尝尝。老六,你可真行!这可真是送上门的呀!” 云山拿过俩袋,一袋叫平江采芝斋糖果,另一袋是临安核桃,袋上用回形针夹了张纸条:云山,送点零食给你尝尝,谢谢你明天教我们打球。春晖、蓝琳。 “哦,中午她们跟我一桌吃饭,说体育课上看到我打篮球了,让我明天教教她们。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来尝尝,老四!” “漂亮女生送你的东西,你舍得分享?”郑双武有点惊讶。 “都是零食,一个人啥时能吃完。给!”云山打开袋子,糖跟核桃各扔了两个过去。 “老六,哥跟你说,刚才我差点老脸都丢完了。哎呀妈,难以启齿!” “咋啦?这个天儿,你总不至于光身子。” “我t在抠脚!两女孩一进屋就捂鼻子逃出去了,我是又通风又洗手,把鞋袜装进塑料袋以后,才出去请的她们。那个短发女孩捏着鼻子进来,放下东西后叫我不要碰、等你回来自己拿。六,我不能影响到你们?啊呵呵要死啦” “哈哈哈哈,不能,我们才认识,能有啥影响?不过我怕影响到你。”云山乐不可支。 “?” “你想啊,万一她们回到宿舍跟舍友一说,云山的舍友脚特臭,传得人尽皆知,你以后可咋整,你得到外语学院找目标去,每天多走一公里。” “咋整啊,这不是完了吗?” “第一,坚持每天洗脚。第二,邀请她们寝室一起玩呀,熟悉了谁还传?”云山心想,首先得让你洗脚。 “搞联谊呀?我们从来没有邀请过女生,经验值为零!。” “大哥,我是第二天进大学门,还能教得了你?不过我认为经验就是从零开始的,适当得花点小钱有助于经验积累。” “花钱也值呀,咋弄呢?” “我想想,回头给你支个招哈,马上得补课了,昨天学的单词我得看两眼。” 郑双武洗脚的时候,云山提着包装完整的那桶咖啡去了英语老师办公室。 不意外,杨老师对云山的小礼物相当满意,同时也有了个疑惑,自己对老区人民是不是有啥误会?猎户家庭与咖啡也可以有交集? 对云山同样满意的还有校队的师兄们,很长时间都没有敢让他们敞开了喝的饭局了,上次还得追溯到两年前,牟红卫的局。包括教练胡劲东12个人(替补仍缺一个)喝了整三箱共72瓶金陵啤酒,云山和康雷每人只一瓶陪喝,他们平均一人干掉7瓶。康雷说上学期他请客只要了一箱半啤酒,那顿饭花掉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都喝高兴了,金陵大学是他们的,包括金陵,云山成了他们的好兄弟,他们会罩着他的。 九点半终于回到宿舍,云山猛吸鼻子,难道一瓶啤酒就麻醉了我的嗅觉?竟然不臭了? “六,回来啦,那个长发糖糖跟短发核桃我们分享过了哈,绝没让又又武拿袋子。是邱老大沐浴熏香净手后,按照你给又又武的标准给我们分的,嘿嘿,嘿嘿!” 李明昊满脸猥琐,‘奸笑’着指着桌上的袋子。 “六,大哥很欣赏你,才上学第二天,就实现了我舍前无古人的壮举,一举令金大校花历史系分花来我舍称臣纳贡,我和众兄弟与有荣焉,不是吗?” 云山静静地看他表演,没动声色。 “宏敏附议!” “明昊附议!” “根硕附议!” 云山强压要笑喷的冲动,依然静静地盯着邱老大。 “不是我要分大,是那三个牲口撺掇恐吓利诱我大,啊啊!六,你别生气哈,哥理解你,换位思考,哥也舍不得把女孩不远万里送我的美食跟这伙豺狼分享,是哥误听奸佞谗言才做下这人神共愤之事!六啊,这事也没那么大?” 邱大嘴唇子似乎也没那么无趣嘛,云山再也压不住喷薄欲出的气流,“哈哈哈哈哈哈!老四,你做得很好,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老三也不错,这就有希望了,我不是说过晚上给你支招的吗,马上兑现,上个厕所先,顺便刷牙。” 云山一溜烟跑去厕所了,留下五个家伙面面相觑,不明就里,这是没生气? 功夫不大,云山回来了,“明天女孩们跟我一起练球,你们可以不经意地路过,观摩嘛,说不定她们舍友也会去,对不对,到时你们选个代表跟人家搭个腔,组织个活动不就行了?” “可行,这事有门儿,那老六,你刚才说我跟老三勇敢迈出第一步是啥意思?”郑双武问。 “你们洗脚了呀!你想,老四,下午我不跟你说了吗,她们不会只来一次,以后肯定还来,你一回不洗脚,大家能理解,要是回回来咱舍都那么臭,那你们纯属自作孽不可活。所以,天天洗脚,保持空气清新就是你们迈出的第一步,不怕她们随时来舍!” “对头!就是说,你刚才没生哥气?”邱金南问。 “生啥气?饭票不好分享,零食不就是分享的吗?我要是不想给你们吃,可以塞柜子里呀。再者说,她们来找我未必目标就是我呀,有没有一种可能,通过我铺垫一下,为与某个兄弟建立良好友谊先暖暖场呢?” “吁!老六,你这是在安慰我们,即便有这种可能,这个兄弟也不是我。”喻宏敏倒实在,不过在追女生这件事上,他并不消极。 “六,那就这么说!明天你们是午饭后在操场练球对?搭讪的事就交给老大老四,没毛病?老大是舍头儿,义不容辞,祸是老四惹的,责无旁贷!两人一块儿还能壮壮胆。”权根硕给定下人选。 除了郑双武,大家都说“没毛病”。 “老五,脚臭要是罪过,那咱舍可都是罪人啊。呃,除了六。” 郑双武还想挣扎一下,不过大家不吱声了,可能都在畅想着明天自己的优雅风度,折服美女无数。 云山觉得累了,昨晚没睡好,加上今天起早睡晚练得多,很快进入梦乡。 第140章 和七舍的联谊 夜间细雨,早上晴明,又一个好天气。云山5点起床,充足的睡眠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上午第二第三节是专业课,第四节仍然是体育课,其他的包括下午的物理、化学就扔了,贪多嚼不烂。 下午一定得去大工建设的院里看看,说不定哪天出发云南不知又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先盘盘家底儿,不是有工程机械工程车辆吗,看看能不能派上用场。可能因为没有亲手经办,云山总觉得大工建设不是自己的,到现在只用了个账号跟公章。 金陵大学上三天可以了,明天得去东方大学‘考察’,那个齐建教授不是很有名吗,直接找他聊聊?亦或先熟悉一下?不急,再想想。 背上训练服下楼时,云山意识到洗衣刷鞋是个问题,训练服上不只有自己的汗,还有别人的嘞。 打开bb机,没有新信息,轻松!关机! 云山的早饭是豆腐脑加煮鸡蛋加饭团,吃完来到球馆时才5点四十,换上训练服,一边慢走一边活动上身关节。直到六点,康雷和一个叫安乐平的控卫才到,都很客气地跟云山招呼。三人打了半小时1v1循环后,牟红卫带着6个主力出现,胡老师今天不来,牟红卫领大家热身了五分钟便分组开练。 果然,今天云山今天的待遇相当好,中锋陶善松跟他作了几组挡拆顺下配合,而且最后都是他用庞大的身躯卡住位,让云山突破上篮,全场下来,云山得到十分十板的两双成绩!妈的,打球也有人情世故!这也太容易了,不,这也太操蛋了。 冲凉换衣,和众师兄礼貌道别,云山最后慢悠悠回到宿舍。才七点四十,宿舍就空了,这帮家伙忙啥呢。云山把训练服及回力鞋洗净晾晒完,冲了杯咖啡,品尝着临安核桃跟平江芝麻糖,暗暗称美。嗯,咖啡确实有一点点苦。一念及此,云山觉得应该买点白茶放在宿舍,训练回来沏一杯,极有必要。 出去转转。先给张永亮打个传呼:中午一点在学校南门接我。 来到昨天买茶的地方,云山先称了一斤安吉白茶,又买了一套茶具和一套咖啡杯匙,然后出门转悠到大学生服务中心,门旁有简介:大学生勤工俭学基地,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原来这里有洗衣服务,也卖无字的训练服跟回力鞋,甚至有西装皮鞋。店里有不少男女学生,云山观察了一下,学生们都是先拿东西后问价钱,一笔交易对话不超过五句。 “做大学生的生意简直不要太爽,这些清澈愚蠢的家伙根本不还价。在这买套门面房出租?交给时志银办。那得在朝天宫也买一间,也值。”云山暗自核计。 云老板在服务中心买了一套西装皮鞋加衬衫和两套无字训练服加回力,把价格砍到三分之二成的交。店员说开张生意,就当给你带了。云山乐了,前头都走了五六拨学生了,你跟我说开张生意? 回到宿舍,云山把西装挂进柜里,换上新衣新鞋,悠哉悠哉去上专业课。 大课间,善于观察的喻老二跟云山说:“六,咱班周围竟然出现了其他系的女生!” “怎么说?以前没有吗?” “怎么跟你说呢?咱班,连辅导员都不爱来,说进班跟进坑似的,更别提别班女生了。今天不一样,有人来找咱班穆姨奶玩。” “穆姨奶是谁?” “咱班唯一女生穆伊,三千亩地一棵苗!永远坐第一排中间的那个,跟历史系女生混住的。” “我倒听说过咱班还有女生。不过,女生找女生玩有啥不妥吗?” “嗨,不过你确实不用明白。女生课间找别班女生玩,目标多半是男生,懂啵?就目前情况看,十有八九是冲着老六你来的。”喻宏敏语出惊人。 “尽扯,老二。你姐大四对,介绍两个学妹找你玩是不是很合理?” “唉!我也觉得合理,但这其实是不可能的。我,包括我姐,姻缘都在我妈手里攥着,我或可觉醒,我姐恐怕永远也醒不了。” 人家家事,云山无从置喙,只得沉默不语。客观来讲,老二妈妈应该相当成功,闺女、儿子两个金陵大学生,亲戚邻居怕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儿。 好巧不巧,第四节体育课仍然与蓝琳她们班一起上,云山相当诧异,考古系的人需要一个好身板,历史系那么密的体育课为的啥?不过他反应快呀,当即喊来邱老大跟郑双武,“看着没,历史系跟咱班体育课重合,待会儿她们有没可能过来?” 老大老四也相当鸡贼,“明白,我们先来埋伏,不能让301、303占得先机。”说罢对云山竖了一对大姆哥。 “嗨,云山,你又一个人打球呀,我们来学艺啦!”短发的李春晖拉着束起马尾的蓝琳蹦蹦跳跳来到云山的场地。 “嗨,蓝琳美酒李春晖。早上训练完我饿得不行,两个核桃两颗糖,立马能量满满,谢谢你们送我好吃的!” 俩女孩笑个不停。估计云山说啥她们都会笑的。 “哎呀,你早上训练,先要吃早饭的呀。不然会低血糖哦。”蓝琳率先关心,就是语气词多得让云山起疙瘩。 “是呀,看你昨天午饭吃得也不多,能量能守恒不?”李春晖也关心了一句,相对朴素。 “早饭得吃,我5点多就到西门早餐摊上了。诶?你们参加啥社团啦?” “我是乐队的小提琴手。” “我是书法班的。” 云山看了李春晖一眼,心想志同道合呀。而李春晖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又来一句,“写大字是不是很奇怪?” “哪能呢!小学咱不是学过吗,蓝琳拉小提琴、李春晖写大字,她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见两个女生捂嘴笑得前仰后合,云山道:“那,练会儿球?我们班篮球都闲着,我去给你们拿两个。” 云山边走边向场边张望,不得了!邱老大跟一女生正热聊呢,二人身后各有帮腔者若干。 蓝琳和李春晖来找云山玩,自然不是为了学打球,主要还是为了聊天了解,提升好感度,从而希望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不过也可能和云山一样,还带着其他舍友的殷切嘱托。 果然,打了二十分钟不到,李春晖就提出阳光太强,不如到场边一起聊天。于是,三人顺利加入邱老大和李玲玲他们的话题组——周末爬清凉山需要带哪些东西。 云山不再多话,因为后期话语权被牢牢控制到权根硕嘴里,从延边到长春,从长春到吉林,从吉林到东北,他哪都行,有事找他好使!看着唾沫星子从他焦黄的四环素牙畔喷涌,云山着实替他捏了一把汗。不过,有人爱听,蓝琳她们舍那个叫张丽荣的川妹子就相当着迷,单手托腮,满目星光地盯着权根硕。 一直没说话的郑双武突然给云山频使眼色,云山略一思索便会意。于是把蓝琳和李春晖叫到一边,“两位,中午请你们舍到我们302坐坐,能赏光不?” “啊?”蓝琳和李春晖相视失色。 “别人送了我一桶蓝山咖啡,据说挺有名的,喝起来也不错,不如一起尝尝?另外,我们老四郑双武也想再次表达一下歉意。我负责任地说:现在我们舍已经不臭啦!要是不去看看的话,就说明你们相当介意昨天的事,那周末一起爬山老四不得略有尴尬?” “没有,云山,我们早就忘了那回事啦。主要得问问玲玲、丽荣她们的意思,马上回来!”李春晖拉蓝琳回到人群,趴李玲玲耳边一阵嘀咕,见后者不住点头,云山知道成了,转头见郑双武投来感激的目光。 既然都聊得这么热闹了,下课自然一起去食堂打饭,坐到邻桌吃饭。吃到一半时,云山给郑双武一个眼色,后者也不笨,先回宿舍开窗通气、擦桌借凳子去了。 体育课上已取得教学相长的成果,云山与蓝琳、李春晖中午的篮球练习自然取消。吃过午饭,女生们让男生先回宿舍,她们把洗过的饭盒送回宿舍后就来。 喻宏敏对李玲玲说:你们何须多跑一趟。被后者盯了一眼。 云山忍着笑意,在楼下水果店买了六斤砂糖蜜桔,一袋面巾纸包和一个中号搪瓷盆儿。老三、老五忙上前拎起。 回到302,郑双武已从对门、隔壁借来凳子,桌子和地面也都擦得铮亮。 “突然好怀念从前的味道!”李明昊贫了一句,顺手拿起权根硕的鞋刷蹭了蹭打过掌的皮鞋。 “不必回到从前,只须去到对面。”邱老大厚嘴唇一咧,对舍容舍风相当满意。 “脚不臭了,嘴倒酸了,得漱漱啊。”云山本意是说老大和老三拽文,哪知几个货恍然大悟一般,真去盥洗间漱口去了。 鸿蒙二十多分钟过去,蓝琳李春晖才带着李玲玲、张丽荣等姗姗而来,过道里响起一阵燕语莺声,不时有抠脚大汉探头窥视旋又迅速缩回。 这会儿姑娘们已换下体育课上的深蓝校服,穿上靓丽的春装,梳齐了秀发,略施过粉黛,一时间光彩照人。 刚才还耍嘴皮的邱老大,见美女们联袂进门,反而瘪了,连简单致词的觉悟都没有,另外几个也懵然无措,只是似笑非笑地呆坐。 “欢迎美女们驾临寒舍,桌边请坐。”云山只得出头。 这时候,邱老大等才如梦方醒,胡乱说着欢迎、请坐,将众美女让到桌旁。公用桌上的锅碗瓢盆早已撤至床下,云山新买的茶具派上了用场。 “蓝琳、春晖,大家都认识了,叫不出名字的现场采访哈。”云山边烫杯子边招呼。一时间,双方有了互动。 老二把蜜桔装进搪瓷盆儿摆上桌面,“大家吃点水果。”瓜子花生桔子这种能让人动手的东西,能快速缓解紧张拘束,大家很快就找到了话题。 “云山,桔子这么甜,等会喝咖啡会不会觉得更苦呀?”李春晖中性的声音响起。 “有糖和咖啡伴侣,我上午才头一回喝,谁懂的教大家一下,如果都不懂就当做实验,慢慢调。” “我头回见呢,南山咖啡,听说很有名,西餐厅里才有。”说话的叫刘丹。 “南山咖啡产自牙买加,国内很少能喝到呢,云山,你是从哪买到的?”蓝琳问。 “一个长辈亲戚岁数大了,嫌苦,说年轻人可能喜欢,就送我了。我以前没在意过哪有卖的。” 浓郁的咖啡香气渐渐弥漫,两舍的同学越聊越放松,这时郑双武取出纸巾包给每个女生都发了一个。云山见他不好意思说话,就主动给配音,“说明书上说,咖啡溅到衣服上不太好洗,老四给你们每人发包纸巾挡一挡哈。”郑双武细心的形象跃然纸上。 四十分钟后,六斤蜜桔行将告罄,两舍的舍头儿最终敲定周末爬山的具体细节,权根硕慷慨赠出桔梗一罐,女生们告辞时,云山补充了一句,如果周末有事自己不能赴约将提前通知,然后领舍友将她们送到楼梯口,特意跟蓝琳和李春晖说了句:“有空带大家来玩。” 回舍后,云山跟大家说下午有事外出晚上才回,然后匆匆离去。郑双武在后头喊,“老六,谢谢啊!” 云山跑到南门,已经一点一刻,张永亮早已在候着。 “永亮从哪边过来?” “建材厂,这两天在办公区待得多,东风、黄河这些厂家总来人。”张永亮的意思是即便不用接送,奔驰车摆那儿也是实力的体现。 “知道买车合同签了没?” “没听说,不过应该没有。听老桂意思得稍微晾晾,不能上赶着签,几十万呢。” “走,去莫愁湖水西门大街。先回石鼓路,不知道时志银在不在。”云山还是希望时志银能到大工建设顶一顶。 从家拿到大工建设的资质证件和钥匙,打电话给桂花,才知道时志银去朝天宫了。这家伙还是想买个店。 抽不出人来,云山带张永亮来到水西门大街33号。 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并没有关死,院里离大门二十米处,有座荒废了的假山,假山所在的池子是干的。隐约还能听到狗叫,院里头还住着人?没走错呀,门侧的朽木牌上有残留的‘大工’字样。 二人进了院,绕过假山便能看到三台吊车和三台卡车并排停在已显破烂的车库里,再往前走,车库最右侧还有一台压路机。院子北侧还有几间上锁的大屋,不知里头放得啥。 云山和张永亮正四下打量时,院东边二层小楼下传来狗叫声,过不大会儿,一个驼背老人从一楼的某个房间慢慢踱了出来,“你们找谁呀,这里没人上班咯。” 第141章 初进大工建设 云山来到大工建设的院子,见一驼背老人前来询问,云山想跟他说明来意,但是老人耳朵沉,没法交流,两人高声大语的倒引得楼旁两只土狗狂吠不已。 此时,二楼一房间门开了,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打着哈欠走出来,“这里是建工局厂房,不接待客户,也没有废铁卖了,快走!”然后骂骂咧咧说哪个出去的也不锁大门。 张永亮不乐意了,“这是我们老板,你是哪个!” “老板?董厅长都调走个把月了,他诶?你可是叫云山?” “就是云山云老板,你先下来说清楚,你们在这干嘛的?” 中年汉子立马进屋换了鞋,扎紧腰带,噔噔噔下了楼梯,把土狗喝住才转身上前,“你们可来了!我是大工建设的门卫,在这看了八年大门。因为不是正式工,人家改制我就没地方去了,董厅长知道我可靠,支给我三个月工资叫我给他看着,说春节前后有个叫云山的人会来接手,我是一直等啊,这都快半年啦!” “哦,那难为你了,怎么称呼?工资我回头补发给你,先带我看看设备,我要用。” “可以可以,我姓曾,曾小旺,高淳人,你问董厅长,他一定知道这事。我先带你们转转,有件事得提前跟你说,我养活四口人,老头老太老婆,在这没有进项,就叫我老婆卖了些废铁,仓库里的东西我可一指没碰。” 云山拿出设备清单递给张永亮,“走,跟老曾去对对数。” “老曾,北边上锁的几间大屋里放的啥?” “靠西两间停的可是宝贝,董厅长去年特意留下来的,崭新的潍柴搅拌机跟玉柴挖掘机,就这两个家伙值钱,敞门那排,吊机卡车什么的都快到报废期了。” “修修换换还能不能用呢?” “那就不好说了,得找师傅来看。东边两间放的木方跟脚手架,那四间屋我可都没有钥匙哈。” 二十亩地其实没多大,很快一圈就核对下来了,少了一台带拖斗的东风拖拉机。 老曾脸红了,“云老板,我光卖废铁实在不够生活,就把拖拉机按一月五百租出去了,三个月期限刚过了一半,收了人家一千块钱。我明天就退钱,把拖拉机要回来。” “这个事呢,我有错在先,钱你先别退了,到期开回来把账结了。老曾,你没有董厅长的联系方式吗?分开后就没联系过?”云山有点疑惑。 “一开始有,我也用不着打,过了年再打总也没人接。后来有人接了,说他调走了。我寻思,董厅长那么大的官,也不能骗我,总有想起来的时候。这不,你来了。” “他给你一个月多少钱?” “那不少,六百!比原来高二百哩!” 云山心想那也没差多少,半年三千六的工资给过一半,加上租金一千五,还差他三百。 “旺头,这两人做啥的,收废铁的吗?” 说话间,一个妇女推着个小推车满头大汗地从正门进来。 “滚回屋去,别在外头现眼!这是我们厂老板!”老曾冲着女人一吼。 “老曾,这几台卡车马上要用,等会我会派人过来先检修检修,这个楼里还有空房,你扫几间出来给他们住,工资的事我跟董厅长核实一下就补给你,放心,该是你的一分不少。这段时间辛苦了啊。” “有、有,不辛苦,我马上打扫。不好意思老板,我家占了两三间。” 见云山没再说话,曾小旺立马拿着扫帚上楼了。 “永亮,你开车去给颜悦打传呼,叫他从厂里带三个学车的老乡马上到这里来,记得把宿舍的被褥之类的都带上,晚上住这边。跟厂长打个招呼啊!” 张永亮答应着去了,云山又踱到卡车旁边打量,车头部分被厚厚的灰尘遮住,看不清真实状况,但是车厢部分看着还不错,外漆也算完整,铁皮没有坑洼之类的。这三辆车要是能正常开,建材厂的运力就不愁了,再买三辆新的,就有17辆车了,半年完成江宁市政的十万吨石子供应问题不大。 “老曾,你扫过地把三台卡车冲冲,有水枪?” “有的有的,我叫我老婆来收拾房间。” 十来分钟,张永亮回来了,云山要过车钥匙,也出去打电话。 宋宁生正好在办公室,老桂也在。东风厂的销售员一天一个电话,他们感觉晾得差不多了,明天再来电话就得定辆数、定总价及预付款等。 云山的电话来了,让宋宁生通知高胜利跟颜悦的车来水西门大街33号一趟。见宋宁生疑惑,云山跟他讲大工建设这边有三辆卡车快到报废期了,暂时用不着,让高队过来看看能不能用。宋宁生一听高兴了,“老板,要是能用的话,这边买三辆新车就足够了,我跟老桂还有订五辆的打算呢。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嗯,买几辆你们定。我正好来大工建设才知到,老高看完车叫他告诉你车况。还有,咱厂那建筑队没走的话,叫工头跟老高一块来。” “好的,老板。咱厂门房今天完工,工头正好在。” 跟宋宁生交待完,云山又拨通大舅办公室的电话,值班秘书说市长下去调研了。云山不禁腹诽:都在一个海平面上,还能下哪儿去?不是公仆吗?想了片刻,还是打了大舅的私人传呼。 站在报刊亭等了近二十分钟,董明暄的电话终于打来了,“我在塔山水库这边调研,这个水库不小,但是防洪堤坝太简陋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得不到有力保障呀。阿山呐,你那边怎么样啦?” “嘿嘿大舅,正在推进当中,您刚才的意思是这个活儿交给我来干?” “傻小子,这才刚刚发现问题,还没有研究、讨论、出结果、订方案、筹资金、招标,所以你还有时间接着推进。找我啥事?” “两件事,头一件是,我正在大工建设院子里检查机器,有个看门的姓曾,您还有印象吗?他说您预付了工资给他叫他看到春节。” “噢 ,有这么回事。春节前后事情多,把他给忘了,当时我给了他两千块钱,看到春节,二百块当年终奖的。你才有时间去看大工呀,说起来里头那些机器都是我挑下来的,仓库里还有两台新家伙呢,看见了。还有件什么事?” “还有就是,建材厂进入正轨了,我现在在大学上课,准备招些高级人才嘛。但是,过几天我得去趟云南,我女朋友于欣然她父亲在那边有个玉石加工厂,一直给山月玉缘供货的。出了点事,要我过去看看整顿一下,估计至少要待十天才能回来。不知道您哪天回金陵,好些事想跟您汇报呢。” “你老丈人的事,那得去,呵呵。我五月中旬回金陵,三月开会,四月讨论,五月省里有任务要布置下来,还得开会啊。你几个事办得都不错,建材厂的业务还有玉店的鉴定会,我都知道。你小姨前天给我打电话自己想动动,把跟洪波的事也说了。回去咱们就是见个面聚聚,到时你带上欣然,叫你二舅、小姨都来,好。” “好的大舅,那您忙,不耽误你时间了” 云山回到大工建设,颜悦带着高队长他们也到了,老曾将三辆上车也冲洗完毕。 “老板,好几天没见你,你在这边忙呐。”高胜利打招呼。 “好几件事,弄到一块去了,我今天才到这里。我这几个老乡学得咋样?” “这些小伙都不错,勤快得很,我有信心半年之内叫他们都出师。这两天厂里不断招司机,新车估计下周到位,厂长说把招聘工作提前做好,车到之后无缝衔接。老板,看来还得多招几个,这几辆车看上去很不错呀。” “我特地请你过来看看,要是能用的话,明天都开到建材厂,司机没到位不要紧,给新手们练练手也好。” 高胜利接过钥匙,提着工具箱上车捣鼓了十来分钟,三辆车都顺利发动,老曾把充气泵等配套工具也都给找了出来。 “老板,我先开出来在院子里转两圈,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开回厂里了,叫厂长赶紧再建车库。还得再叫个人过来一起开。” “好!颜悦,叫他们把被褥铺盖都收拾进房间,然后你开着小卡回厂,回头把高队长接过来开这两辆。今晚你跟他们三个就在这边守着,不来不知道,仓库里好东西不少。一会儿,我叫永亮给你们送点好吃的,这边偏,进出不方便。” “好的,姑爷,那明天呢。” “明天,你跟水生替换着待几天,我让施工队把这里简单砌砌修修,三四天的事,弄好你们就撤。” 这会工头刘大友才上前问云山准备怎么弄这里,云山喊来老曾,后者对这里了如指掌,把要修缮的、修补的跟工头一一说了,云山给加了一条,把所有库房屋檐上给加出五米宽的遮阳棚,楼房平房加三米宽遮雨棚,要焊得结实抗风。 颜悦带着工头走后,云山把老曾叫过来,“老曾,马上这里要施工,我看你家老爷子岁数也大了,送回老家享几年福。这半年辛苦你了。” “哦,那我这就收拾,老人岁数大了,我明天搬走行不?租拖拉机那人的电话跟协议在这里,还有五百块钱没收。” 张永亮问,“那人没押什么给你吗?他要是把拖拉机开走了,我们去哪找?” “这人是我一个远房表弟,就住河西,协议里有他家地址。他不会开走的,那不成贼了吗。” 云山道,“老曾,这五百你拿着,你表弟那五百到时还是你收,这样行?” “老板你真是仁义人,我一准叫他把拖拉机还回来。” 处理完大工建设的事,张永亮送云山回学校补英语,这回杨老师先到了,今天她穿浅绿色短款风衣,显得年轻了许多。 “杨老师,你天天帮我补课,不耽误家里的事,我怪过意不去的。” “不耽误,你成绩赶上来我自然就不再给你补了。” “那你不需要给家人做饭吗?这个点正是一家人共进晚餐的时候啊。” “怎么,老师都没说不给补,你自己倒想放弃了?” “不不不,我想补杨老师,是真心怕耽误你时间。” “那就开始,今天说说时态的结构和用法” 转眼七点钟到了,杨老师让云山把课后练习认真完成,第二天她要检查。云山想了想,“杨老师,您有bb机吗?” “” “我的意思是如果碰到不懂的题可以跟您联系,或者方便找到你的电话也行。” “我天天都在学校,你也是,随时都可以来问我呀。我没有bb机,办公室的电话是分机,你打总机转就行了。” “哦,知道了。杨老师,我明天不在学校,下午有可能赶不回来,要不我明天就请假?” “这样啊,看你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可以,准啦。”杨老师笑了笑,自顾自看起书来。 云山讪讪离开,在校外先给时志银发了条信息:半小时后回电山月。然后叫车来到了夫子庙。山月玉缘一楼已经上锁,二楼仍亮着灯,是满仓在跟小范在探讨雕刻技法呢,工作台上满是一盒盒打磨好的各色水晶珠。 “满仓,小范,还在忙!” “老板”范文瑞还是拘谨。 “我还没吃饭,要不要一块吃小吃去?” 满仓摸了摸肚子,“我也饿了,下午吃得早。老弟想吃啥?” “烤面筋、田螺、烤田鸡都行,小范到这好几天,我们还没一块坐坐呢。小院里都有谁,都喊来,热闹热闹!” “娜娜和小蓉在,她们路远,常过去跟翠花一起挤,说不定逛街去了,小范去看看在不。”满仓现在是满经理,已经可以使得动一群人了。 不大会儿,时志银的电话来了。 “今天在朝天宫考察得咋样,有相中的地方没?” “说过到年底再考虑,今天还是想看有没有漏儿,看你那柜台上都快没货了,光卖雨花石也挣不出钱呀。” “我在夫子庙,一会跟满仓、小范喝啤酒,来不?有个事跟你说说。” “马上就到。” 不大会儿,小范在前,三个穿着家居服的姑娘跟着一块来到店门外。 第142章 明天去支持师妹 金陵大学的两次聚餐、一次喝咖啡,让云山更加确信,坐在一块吃喝聊天,绝对是加深感情、了解信息的最佳方式。不习惯跟多人一桌吃饭、不愿当着多人讲话这都是缺点,得改。 时志银年龄大自己很多,看得出,他并不甘屈居人下,更愿与人合作,或者说用别人的资源实现自己的目标。对于他,云山从开始的嫌弃慢慢转变成欣赏,时志银跟自己始终是互利的,而且自己获利似乎更大。 本来,他只打算跟时志银见个面,把早上在大学生服务中心的想法跟他沟通一下,看到满仓带着小范加班后,他才临时决定开个扩大‘会议’。 翠花、娜娜、林小蓉到店不久,时志银就到了,这家伙开始穿短袖短裤了。 “我们鲁西老家有句名言:穿衣不随,不是王八就是贼。穿衣不正,裤子后面露个腚。时哥,你评评在理不?”云山现在见到时志银就想磨牙。 “鲁西最讲究礼仪,提前三天喊人吃饭曰请,提前两天曰叫,当天曰提,什么叫提啊?提犯人上堂懂不?”时志银才华多多呀。 “请你吃个饭还把你弄成阶级敌人了,那要不你来请,我不怕提,行不行?” “多大个事,我来提。麻辣田螺搞起来,诶,满仓呢?”时志银四下踅摸。 “满仓三天前就去点菜了,走。” 白天,武德桥南的苍蝇馆子很不错,晚上那里的小吃摊风味更地道。满仓点了一大盆麻辣螺蛳,一小盆爆炒田鸡,一捆烤鸭胗,一箩时蔬蘸甜酱。 “首先,欢迎小范的到来,山月的队伍更强大了,我提议,共同干一杯,不能喝的不勉强。”大家热烈起哄,把头一回参加这种活动的小范窘得面红耳赤。 云山发现这种掌控全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明晚去建材厂还来。 明月清风,美酒美食,七个年轻人很快觥筹交错,畅吃畅聊起来。 云山跟时志银说出自己的想法,“时哥,夜市上的漏可遇不可求,既然年底才打算买店,闲也闲着了,金陵大学周边的老房子我看着不错,你别看它破,它位置好,买下来装修装修,背靠学校,干点啥不挣钱?” “你踩过点儿了?” “我踩什么点儿,又不是贼。大家都知道如今生意好做,但是舍不得投资,为啥?投了资怕不够吃的,我们又没有老婆孩子要养,不投资干嘛?” “老弟,我也怕没吃的呀。” “你都敢赌,还怕没吃的?看来,戒赌把你胆子戒没了。咱俩合伙买几间,比朝天宫的店铺便宜得多,你明天没事绕着金大走一圈看看,不心动就算。年底咱再在朝天宫下手,你自己搞也行,我俩合伙搞也行,不耽误挣钱。” “就知道叫我来是有好事,行,明天先转一圈看看,我也不是只想啃大骨头,位置合适,小买卖也能做。谢了,兄弟,干一杯!” “你们也是,挣了钱别着急花,攒两年在花桥买个摊儿,租出去一年也有大几千小一万,摊子还涨价嘞。一个人买不起,两个人、三个人合伙都行,对不对?” “老板,听说花桥旁边又要建一个大市场,建成了说不定我也有机会买呢,就是年龄还不够。”娜娜跟云山碰了一下杯。 “说不定建好了年龄就够了呢?你找你老爸再赞助点儿,意思就是要知道去投资,用钱来生钱,你们的工资不低,一个月生活费二百就够,一年攒一万问题不大,” 翠花看着云山侃侃而谈,感觉上过大学的老弟似乎更开朗了,以前他没有这么多话的。他真的不容易,欣然走了,他的担子仿佛一天比一天重。她看了眼时志银,后者并不兴奋,静静地听着云山给大家的指教。 翠花起身,来到店里,给张永亮打了个传呼:云山在夫子庙,接他回家。 次日,云山六点钟起床时,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为啥会在石鼓路的家中。不过他仍顽强地记得今天应该去东方大学上课,记得叫李水生今天去替换颜悦,并让工头刘大友抓紧施工,也记得叫老桂督促高胜利尽快将三辆卡车投入使用。 导员李溪桥对云山的到来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让他尽快融入到集体当中,而齐建教授在课堂上点到他名字时只作了不到一秒的停顿。云山觉得他们似乎比考古系的师生更冷漠,不过此时他知道表象根本作不得数。 土木891班今天也没有体育课,做工程的人难道不该有副好身板吗? 专业课基本都听不懂,这让云山只能对宿舍生活抱有期待,他们会聊些什么呢?无所谓,不过都是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出门不还是得挨宰? 东方大学是有晚自习课的,这让云山始料未及,要见他那些生动活泼的舍友看到得等到九点之后。徘徊在处处浓荫的校园里,还真是孤独得不行。 坐在荷花池边,云山掏出bb机,借着月光,看到两条信息,一条是时志银的:看了一圈,着实心动,我就下手了哈。这家伙发错了?不对,怎么影影绰绰感觉昨天见过小范呢,莫非昨晚去的夫子庙? 另一条是明月的:地基完工,明天砌墙。周末来否?有事相商。是得去一趟,大部分老乡还在那里呢,得见个面。估计明月还有别的事。 荷花池过去三百米就是图书馆。在校园里闲坐,心里慌慌的,像打了三天游戏后进教室的感觉。找了一本讲唐史的新书,坐在最角落,云山终于听到有人嗑到有趣点的事。 “老七,你觉得明天的花草之辩谁能赢,苏杨还是梁川?” “爱谁谁,我更关心联赛,今年东方能不能继续摁住金陵,让它别想翻身。啥辩论,幼稚!” “金陵篮球没落了,能打的不多,他们体能也不行,上半场还能势均力敌,下半场用不了几分钟就花了,没法看。今年的辩手新晋校花苏杨可不一般,据说在高中时就参加过全国高中生辩论赛,夺得最佳辩手称号,集美貌、智慧与辩才与一身,相当了得。” “这种辩论赛的输赢跟辩才基本无关,跟主流思想有关,不能往深里挖。这年头,谁还在意哲学?没劲。” “倒也是,不过,就冲苏校花的美貌与智慧,我也得去大礼堂观瞻一番。联赛还早,你不去?” “陪你咯” 校花苏杨不会就是杨老师的女儿?云山猜八成就是,那明天得去支持支持师妹,不然这里也太无趣了。 第143章 杨老师完美的一家 和金陵大学男舍的排序不同,小鸟村(男舍)里的排序跟年龄挂钩,云山依然排老六,可称鸟六。 云山猜得不错,表象根本不算数,同学们在课堂上的冷漠更应理解为专注,这些家伙多来自华东五省市,是各大高中的尖子生,最强的能力便是专注,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是呈现六亲不认的状态。 回到宿舍以后,他们活泼好动的特点便显现出来,云山发现,跟金大302不同,土木891的室友颇具侵略性,就云山的插班原因颇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鸟六,你一个鲁西山村的,怎么知道东方大学的,好些人都以为这是福建的民办大学呢?”来自江西的生活委员老三李正问道。 “我在金陵有亲戚,他们跟我说的,金陵四大校嘛,金大、东方、东航、理工。” “就是呀,东方大学在金陵也算数一数二的存在。你家亲戚是当官的,不然咋能插班进来?”来自浙东的老四黄行健问。 在九十年代初,大学生们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激扬文字、针砭时弊,没有他们不敢说的,所以辩论赛很多,属于百家齐放的时候。 “我是特长生,咱学校可能没招满,这才有幸坐上末班车,跟你睡一张床,我俩缘分不浅呐。” “哈哈哈,修千年才能共枕眠,上下铺怎么也得修八百年?”来自江北的老七彭家福道。 “鸟六,你是啥特长呀,数学?” “体育” “看鸟六身材,猜也能猜出来啥特长,嘿嘿嘿” 云山话没说完,来自徽州的老二倪乐川猥琐一乐。 老大毕永会来自贵阳,普通话十分不过关,“六,你可能还不了解,我们老二是舍里的括学家,主要研究方向是生理学,你有啥子搞不懂的可以向他请教。”别说这抑扬顿挫的还怪好听。 云山心想,我还能有啥要请教你们这帮生瓜蛋子的。“毕老大,我要是爱学习也不至于搞体育了。咱学校有啥好玩的社团或者活动可以介绍介绍,想到以后要天天研究土石土木啥的,心里怪不得劲儿的。” “鸟六,你不提我还忘了呢,明天晚饭后,大礼堂有个辩论赛,坊间称‘花草之辩’,辩题是‘性之初’。正方是花之队,主张人性本善,反方是草之队,主张人性本恶。辩题老套,没的啥意思,不过正反两方的队长号召力十足,分别是新晋校花苏杨和大二校草梁川,那些倾心的、暗恋的恐怕早就盼着明天呢!老六,你长得玉树临风的,不去露露脸可惜了,对老二?”毕老大说得云淡风轻,临了又拖上老二。 “六,我一般研究得比较具体,这种泛泛而谈的活动不是我的菜,你要感兴趣明天跟老大去看看,他是系学生会宣传部的,早就弄了好位置” 翌日,暖风轻拂,校园里到处飘着法桐的毛絮絮。 云山早晨不再调息,宿舍里仍然比较臭。晨练改为打篮球,以跑步和运球为主,虽然曲高和寡,但决计不能再惊世骇俗,否则有进校队之虞。 晨练完毕,先到校外给时志银和明月各回了一条信息。前者的是:该下手就下手。后者的是:晚上去1号院。然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李水生接的,云山告诉他们晚上住校,不回家住。 下午第一节班会课后,导员李溪桥将学生证、借书证及校服交给云山,告诉他学籍手续也已办好。 云山很惊讶,竟然还有学籍?金陵大学那边可没说有学籍的事。“谢谢,李老师,这种小事还要您亲自帮我办,麻烦你了。” 李溪桥把云山叫出教室,“小事?这可是学籍噢,你一个插班生还有学籍,这是小事?我都怀疑你是省里哪家的公子哥。说实话,你到底什么来头?” “李老师,你应该看过我的身份证,怎么可能是公子哥?我是市级三好生,又是特长生,咋就不能有学籍呢?” “小子,你的档案都是我给你现做的,你说的那些狗屁东西哪里有?”李溪桥有点愠怒,只怕在想这个老区来的孩子怎么这么滑头。 “呃,李老师,你也没管我要啊。说实话,三年前我在金陵饭店曾经救过一个香港老人,金陵饭店作为省级单位给我的感谢信是足以让我获得市级三好学生的,但是我觉得手续麻烦,就没去办。” “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你没有证书,我们学校也不可能收你呀?还有,你有什么特长?”李溪桥的态度有所好转。 “李老师,救那个香港老人是因为我懂医术,我还给校长治过病,效果不错。特长嘛,算了,这个医术也算特长?” “噢,怪不得你说校长是你朋友呢,其实他是病人。听你意思,你还有其他特长?” “你们东方大学不管学生还是老师都爱打破砂锅问到底,想低调点都不行。嗯,我还会写大字。” “有多会?” “国家书法协会会员。” “有证书吗?”李溪桥紧接着问。 “这个有,还有省书协会员证书。” “我的乖乖!明天一定要寄过来,还有金陵饭店的感谢信!你档案还没上交,有了这两件东西估计问题就不大了。你也不早说,小伙子有两把刷子嘛,把书法社团报上,给咱班争些荣誉。还有别的特长吗?” “李老师,你要帮我个忙的话,我就再说个特长。” “先说什么事。” “我想找些建筑设计、工程管理方面的人才,上哪去找?学校里学者教授都是搞理论的,我要能真正干事的。” “你一个大一学生,找这些人干嘛?” “这你别管,你要是提供线索或者推荐人才,除了说特长,我有奖励。” “哈哈哈哈哈,你奖励我?” “我知道你们清高,不爱钱,我可以让校长多见你几面,如何?” 云山的话打动了李溪桥,提供线索或者推荐几个人很容易,甚至找齐建就能办到。要是能多见几次校长,让他记住自己,那在诸如职称评定、学术交流机会、甚至个人住房申请等方面就有极大便利了。 “去东大设计院找那帮老头子呀,他们不光有齐建这样搞理论的学生,还有在各大建筑施工企业的项目负责人、总工程师、项目经理这类搞实践的弟子,跟这帮眼高于顶的老家伙打好关系,你是要人有人,要项目有项目,明白不?最好能让齐建教授给你引见引见。” “懂了懂了,李老师,等我好消息。”云山转身要走。 “其他特长还没说呢!” “” 傍晚的东方大学华灯初上,大礼堂前熙熙攘攘,校花校草的拥趸们有的兴奋,有的担忧,很多人为了能近距离一睹其idol的风采,晚饭没顾上吃就排在了礼堂前,这是之前只有学术大牛演讲时才会有的盛况。 兴奋的是哪些人呢?迷而不恋的人,只欣赏没想法。那担忧的又是哪些?当然就是又迷又恋、生怕idol被对方俘获的那些同学呗,他们担心辩友场上是敌人、场下成了恋人,自己的一腔倾慕化为泡影。 毕永会毕老大有自己的位子,他在校学生会的宣传部跟班儿,当晚在舞台上负责话筒音箱之类杂活儿,因知道某团干虽受邀却不能来的内幕,就给云山谋下了团干的座位。 不多时,礼堂开放,学生们摩肩接踵、蜂拥而入,云山自然也混在其中,纷乱了十分钟之后,礼堂里终于安静下来,报幕人用铿锵有力的语调宣读了辩论的主题、意义、正反双方队员等,云山的注意力没在舞台上,因为他看到了杨静老师。 杨老师身旁还坐着一个相貌极为英俊的中年男子,他头发乌黑亮泽,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更显得斯文儒雅。他一定是杨老师的爱人、苏杨的父亲,不过现在还不是上去打招呼的时候。 重点大学的高材生知识面确实很广,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古今中外的经义典故信手拈来、旁征博引,引得台下掌声阵阵,喝彩连连。云山由衷佩服,不过直到辩论结束,他也搞不清到底是哪一方占据上风,直到评委宣布最终结果。 当团委书记正方获胜时,台下欢呼声经久不息,穿着白衬衫蓝裙子的苏杨带着三个队友登台谢谢幕。 “确实漂亮,无可挑剔,也没有准确的词能形容。”云山暗自嘀咕。眼看着苏杨一路轻盈地小跑到杨老师跟前,云山才慢慢挪了过去。 “诶?杨老师,您也来看辩论赛的呀!”云山站在英俊男子身前,能感觉到男子身上有好玉。 “云山?你请假是为了来东大?” “啊?今天是的,明天也是。我跟老乡来东大有事,听说有辩论赛,就来学习学习。这位是,是师公吗?”云山佯装不懂。 “哦,这是我爱人苏文杰,我女儿苏杨。”杨老师不得不介绍。 “苏老师您好!祝贺最佳辩手!我叫云山,是杨老师的学生。哇,杨老师,你们一家真是太完美了!” “这小伙子是金大的?哪个系?”苏文杰笑问身边的妻子。 “苏老师,我是考古系的,差生。” “考古系?!真不像,是对考古有偏好吗?”苏文杰略感兴趣的样子。 “对对,我自己也有些收藏,但是不会断代,历史知识也欠缺,所以才选的考古。” “有个性,真不错。”苏文杰不痛不痒地夸奖了一句。 “杨老师、苏老师不打扰你们庆祝了,我得回去了,再见,再见苏杨同学。”云山微微躬身,跟优质家庭道别。 “再见,云山同学。” 这就可以了,苏文杰是央企高管,以后说不定有用得上人家的时候,美女校花嘛,不是此行目标。 云山找到毕老大,说晚上有事外出,不回宿舍。明天也不回,课堂上让室友代答个到,下周请他们吃大餐。 九点钟,云山赶到了江宁。明月准备了啤酒和两个小菜,爆炒田螺跟红烧鸡爪,电视里正播放着《渴望》。 “你啥时学会下厨啦,真得刮目相看。”云山伸手拂了拂她的头发。她化了淡妆。 “田螺是买的,鸡爪是烧的,你这么忙,我得犒劳犒劳你,尝尝看!”说罢拈了个鸡爪放到云山嘴里。“骨头都剔掉了。” “呜,嗯,好吃!”云山把明月抱住,发觉她家居服里空荡荡的,不禁心旌摇曳。 “哎呀,洗手洗脸去,怎么也不矜持了。”明月拍掉云山的手。 “忘了,明天一定矜持点。” “2号院今天腾出来了,柴火根他们在工地上搭了临时简易房,说住在楼上不自在,把家具都用脏了。砌墙很快,估计明天就能砌一人高了。明天过去看看?” 云山弹开两瓶啤酒,把明月抱在怀里,“明天你不得上班?这周不忙吗,没有外地商户来江宁?” “有,外商一般周六不工作,国内的商户叫其他人接待就行,所以明天可以不去。江宁有你这么多院子,不过来住住多亏呀。” “可不是吗,明月,卡我带来了,明天取钱给房东。郑老板说得对,投资房子说不定比做生意还挣钱呢。” “嗯,我也这么想,这些日子我跟接待过的外商有意识地聊了聊,他们在我们国内也变相投资了不少呢,就等着将来交割收钱。”明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伸到衣下的大手温暖有力,她感觉浑身发软。 云山放下酒瓶,抱起诗得不像画的明月走进阳光房。 “等会,云山,我还要看电视呢”明月假意道。 “洗完再看,你看你衣服都湿了,是啤酒洒了吗?” “去你的,越来越坏了你,跟我没大没小的。”明月紧紧搂着云山的脖子,感觉自己脸颊滚烫滚烫的。 云山不再说话,抱着她和衣躺进大浴缸。 第144章 先爬山后看电影 第二天是星期六,又是微雨天气。 昨晚明月跟云山说过,年龄大的那拨老乡早已听闻柴火根这批人被云山安排进厂学技术的事,下雨天时,那拨人也会去帮忙挖地基,给万家兄弟出主意,看样子还打算在江宁接着干,要么是想替自家孩子谋个进厂的差事。 “起来,明月姑娘,去将军山看老乡,看酒厂的墙砌多高了。”云山推着明月的腰。 “哎呀,再睡会儿!是你老乡又不是我老乡。我是你姨娘,不是你姑娘,坏蛋!”明月有气无力的。 “总说我坏蛋,坏不坏你自己还不知道吗?迟早收拾你。我去买早饭了。” 2号院的阳光房建得挺别致,上头的棚顶是推拉式的,而且作了排水设计。柴火根说3号、4号院的也一样,云山跟明月都很满意。 毛毛雨不耽误干活,酒厂的墙果然有一人多高了,估计下周就能上梁铺瓦,而他们多数人也将告别万家兄弟,赶赴建材厂。 云山的到来,令一干老乡相当开心。一方面,他们工作的成果需要得到肯定,另一方面,他们心中多少还有些担心,干完活能不能真的进厂学技术。 云山让明月取了一万一千块钱带来,叫柴火根给大家分过之后,“大家伙的速度不慢,估计再有三四天就能完工了,到时厂里会派车来把大家接回去。小范范文瑞大家记得,这才几天,手艺已经相当好啦,大家进厂后,也要专心致志,勤奋刻苦,争取早日学成,只要能独立操作达到正常水平,我就让你们拿全额工资。” 拿到钱,又吃了定心丸,老乡们神情很是雀跃,有人就提到了另一拨老乡。云山想了一下道,“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总在外头飘着也不行。不过,我也帮他们作了打算,就看他们愿不愿意了。遇到他们,你们让他们回家后,到市里找潘良驹,有听说过的没?有,老家在修银青公路,他有办法给大家找活做,不过工价要低点。” 万永安等人管云山要了潘良驹电话,一个劲地表示感谢。 “万永安,你小叔要是不愿回去,可以留下来跟你们一起办厂。” “老板,俺把你的话给他带到,留不留看他自己了。” 这时最小的万永全道,“老板,俺小叔手艺还不如俺们兄弟哩,留下来还都得听他的,误事。” 回1号院的路上,明月问云山,“你跟你干爹说过收编老乡的事没?别到时落空了。” “说过,估计没问题。” “你最好再打个电话问问,对你不是大事,对这些人可能很重要呢。”明月现在确实严谨多了,除了恋爱脑之外。 “对了,干娘现在是副局长了,你知道吗?” “终于升啦?回头我得打个电话祝贺祝贺。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跟领导通气,我也想动一动!”明月把头靠在云山的肩膀上。 “你既然提过,大舅肯定放心上了,也别操之过急。我觉得,你想动动,不如跟郑老板这些外商提提,他们要肯帮你在领导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比大舅的话效果更好。” “有道理诶,嗯,我想想,办法不错!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到了1号院已近中午,明月扎上围裙就钻进厨房。云山搬个小凳,坐在厨房门口看她忙活,心中既感动又愧疚。 “明月!” “嗯?” “过几天我得去趟云南。” 明月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脸色有些发白,“你一定要现在跟我说她家的事吗?” “好,那不说了。我学会打篮球了,还进了金陵大学校队,打比赛的时候你去看不?” “算了,你还是说上一件事,谁让我就这个处境呢?”明月低头捂嘴,泫然欲泣。 云山站了起来,从背后轻轻搂住她,“明月,我一直不怎么跟你说欣然家事的。但是这次去时间可能不短,江宁的事就照顾不到了,所以” 明月似乎做出什么决定,“这里的事交给我。你是跟她一起去巡视你们的产业?于欣然回来了?” “她还在新疆。是我自己去,也有可能跟校队一个队友一起,他是云南当地人。其实这件事我早就答应于吉叔叔了,不过一直没抽出空来。” 明月的脸色好了很多。“你去就是了,到那边当心点,别仗着会武功就跟人起冲突,听说那边有些地方不安宁。” “我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还记得那回不,兰陵到金陵的火车上,两个闯东北的参客在车厢里抽烟,干娘劝阻,他们竟敢出言不逊,被我打得求饶不迭。”云山边说边把手往明月衣服下塞。 明月没有阻止,“你英雄了不起,就知道欺负我。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学校吗?年少倜傥又多金,就没有小姑娘投怀送抱?” “你完了,党员高材生,国家女干部,这种话怎么说的出口,我学的考古呀大姐!不过,倒是有一个寝室的女孩到我们舍去喝咖啡。”云山故意在明月的耳朵旁叨叨。 “啊呀你轻点捏,又不知道负责,从精神到打击我。你当心我手里可有菜刀。”明月用胳膊肘把云山的手给顶了出来。 “上课倒在其次,就是想找人把大工建设撑起来,大舅说只要大工建设的架子搭好,他就有工程交给我们。我昨天才有些眉目。” “啥眉目?那一寝室女孩又是怎么回事,跟我显摆吗?” “昨天东方大学的辅导员跟我说,要能人去找设计院的老头,他们的学生是各大央企的项目负责人、又是总工、又是项目经理的,指定够用。没有女孩什么事,她们是金陵大学的。” “说了半天,你同时去了两个大学呀!金陵的考古,东方的建筑?倒都是和尚班,哈哈哈”明月终于笑了。 “多大的人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鼻子冒大泡。” “云山,你想过没有?即便你找到那些能人又能怎样,他们又不会离开原单位加入到大工建设,说不定跟大工建设还存在竞争关系,又如何为你所用呢?” “我想过,让他们兼职,兼职工资比他们原单位工资还高,我就不信他们不为我所用,你知道,央企工资并不高,跟他们的身份并不匹配。” “兴许有用,不愿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毕竟是少数。那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步你又要给设计院的老头们针灸治病?” “知我者,明月也,山月有缘呀!” “得得得,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这一点我倒是知你。” “瞎说,我不是一直朝前的吗?啥时让你搂我了?” “去!洗手端菜!”咸肉炒莴笋出锅。 明月的手艺见长,青椒炒鸡蛋、猪肝菠菜汤做得都有模有样。 “以前都不做饭的,现在手艺这么好,我得常来捧场才对。”云山现在的饭量略有上涨。 “不怕路远你就来呗,我虽然不富裕,一顿饭还管不起吗?下午回金陵吗?”明月红唇抿着筷子,清澈的眼睛望着云山。 “明天跟室友约好爬山的”逗她的话脱口而出后,云山才发现明月的眼睛真亮,眼白里一点瑕疵都没有。 “” “不过我想明天走,叫张永亮早点来接我,你看行不?”倒不是吃人家的嘴短,云山也不想走,索性多陪陪明月,她在这边确实挺冷清的。 “有事就去忙呗,不总是来去匆匆的吗。”明月垂下眼帘,强遮住笑意。 “呃。” 明月噗嗤一声笑了,给云山盛了一碗汤,“那有完整一下午时间诶,你想干啥?下午爬山,晚上看电影好吗?我早就想去爬天印山了,可是一个人又不敢去。我跟你说,山上有个寺叫定林寺,听说很灵验的,去不?”明月一脸期待。 云山心想,这两天是要跟山杠上吗。他其实不太想去,在阳光房里看看书赏赏花多惬意,不过,“行,那下午爬山,不过晚上就别看电影了,你不是爱看电视剧吗?” “不行,今天得听我的,山要爬,电影也得看!然后明天才能好好睡懒觉,不然你回去了,我又得一个人闷着。自从房东两口子搬走后,有时晚上还特别害怕呢,你不知道,太安静了比有噪声还吓人。” 云山越发明白了明月的不易,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其中苦楚非亲历不能体会。“听你的,不过晚上有电影吗,电影院在哪?” “嘿嘿,不在电影院看,在家看,快点喝,吃完我带你去竹林路。还记得上回那个出租车司机的话吗?我们租带子看好不好!”明月一脸兴奋和向往。 云山一下子想起那个给自己介绍发小刘红旗的猥琐司机,心里也痒了起来。“竹林路能有吗?我记得那家伙说的是珠江路呀。” “小伙子,看来你也记着呢。竹林路是江宁的电子街,我们去看看,我同事说那里也有。” “你那是啥同事,女干部怎么还惦记这事呢。”云山颇觉意外。 “你不懂。走!” “切,看不起谁呢!”云山心想说不定下午不用爬山了呢,这妮子芳龄渐长,对这事估计相当好奇。 李叔同说过,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信然!当云山明月两人手拉手经过竹林桥时,一个高鼻子白瘦青年上前搭讪,“哥们儿,女友真漂亮!看电影不,我桥下有店,来看看呀?” 云山转头看了明月一眼,妮子脸红得要淌血。 “那看看,周末在家也没事。”明月没有下来,站在桥上看风景。 青年的店里还真有不少长发青年在挑拣,“哥们儿,这里都是同好,在这看便宜,五块钱一位;租机子家去看的话贵多了,押金六百块加身份证!” “你给我试看下,别回去放不了。” “那必须的,走,进里屋给你挑最清楚的。” 在那个黑暗的小屋子里,新世界的大门轰然打开,云山心跳从未如此之快,有想逃的冲动。虽然他对男女之事早不陌生,但是当纤毫毕现的画面呈现在眼前时,还是有极度的冲击和不适。 瘦青年呲牙一笑,暂停了机器。“兄弟,如何?” “我跟朋友商量一下,晚上来租行吗?你几点关门?” “行,我给你留着,一般人也租不起。七点租,九点半前来还最合适了,懂。” 云山逃也似的回到桥上,把经过跟明月说了,明月听得面红耳赤,拉着云山匆匆向天印山方向走去。 第145章 天印山和清凉山 天印山只有二百多米高,但是对女生来说,要想轻松爬上去并不容易。在山腰的定林寺逗留歇息了近半小时,明月最后还是被云山背到山顶的。 运动和旅行最能增进情侣间的感情与信任,反正对明月来说肯定如此,趴在云山坚实的背上,她心情是安宁踏实的,甚至想就这么一直走到天荒地老大概就是人生最大幸福。 云山没想那么多,世上有无数的山,反正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云崖山。陪明月来不过是为满足她的愿望,他自己宁愿一下午都待在小院。 从天印山返回时,已经五点多了,二人在路边店各吃了碗鸭血粉丝,便回到1号院,明月累到不行,躺进浴缸就要云山给她按摩。 “不去看电影了?”云山问她,其实他自己心里还有点刺挠,那些无比清晰的画面总在眼前浮现,让他有试一试的冲动。唉,守住道心殊为不易。 “不看啦,帮我按按腿呗,一点儿都不想动,估计肌肉里全是乳酸。” “我的按摩法不能在水里用,得擦干身体到床上。”云山爬山几乎没有出汗,他陪明月泡了十来分钟,见她快要睡着了便把她抱起,裹上浴巾送进卧室。 明月的肌肤雪白微丰,这会儿不着纤缕地躺在眼前,云山调息了很久才动手揉按穴位。帘外天色渐暗,明月似已睡熟,云山想穿衣出去,却被她拉到床上。 “我还没有给张永亮打传呼,也没有给干爹打电话呐。” “先睡会儿”女孩总是不讲道理,抓住就不放。 次日一早,云山起床时明月已在厨房忙碌。 “明月,你嘴上的是啥?”云山伸手要摸她的脸。 明月拍掉云山的手,“洗手去,诶,你嘴角的是啥?嘻嘻。”明月一手捂嘴,一手指着云山的脸。 “明月,下回别那么狠好不好,快被你咬破了,可不好上药。” “还说我呢,人家身上到处都是印子,你真舍得。” “香,忍不住。” “云山,你去云南前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去机场。” “你不一定来得及,可能是早上出发。” “那我就头天晚上过去” 张永亮把云山放到金陵大学西门的时候,已经八点钟了。云山收到了霍然的信息:还在江宁吗?来打球,不来你就别想见着我了。 云山暗暗叫苦,只好打了电话过去,霍然果然在工会楼,“我这里酒厂快完工了,一会就从江宁回,估计中午到工会楼,今天一定跟你好好打一场,我学了些新招呢。” “哼,谁知道你在哪呢,十二点前不到,别指望我原谅你。” 邱金男跟李玲玲各带着一队男女在六舍楼下站了十多分钟了,“邱老大,云山是不是不来了?约好八点出发的,怎么还没到呀?”蓝琳抬头看向太阳,她今天肯定着意打扮了一番,从帽子到鞋子,一色儿白耐克,显得优雅而有活力。 “应该不会,他说不去的话提前通知我们的,估计是起晚了,再等会,八点半不来我们就出发好?”邱老大转头征求大家意见。 权根硕和张丽荣异口同声说好。除了蓝琳、李春晖和喻宏敏,其他人也都赞同,来自安庆的贾静跟来自长沙的庄梦娇与其他人交流不多,相当拘谨。 跟蓝琳的高马尾不同,李春晖是俏皮的短发,搭配一身湖蓝色回力,也显得青春靓丽。其他人基本上都是校服加球鞋,球鞋都刷得雪白。 “老六来了,出发啦!”郑双武看到云山背着一个印有金陵大学字样的皮包来了,一时间女生、男生们的脸上都露出笑容。郑双武明白,如果云山不来,今天这个活动未必能顺利进行下去,那么他当初的目的也未必能实现,自己的‘臭’名声仍然有可能广为流传。 “不好意思,久等了各位,我买了些健力宝,耽搁了一会。哇,今天你们真是俊男美女,走,咱们上街。谁带相机了,我这有胶卷。”张永亮不知道,云山的相机还在桑塔纳里,甚至里头的胶卷都没洗,无力面对。 “相机胶卷我都有,云山,你来迟了,负责车船费如何?”蓝琳迎上前,却发现云山今天穿的是一套蓝色回力,转头回望,李春晖的脸上掠过瞬间的笑意。 “没问题,挤挤两辆车,咱别一舍一辆了,来手心手背,出手心的一车,手背的一车。”云山把篮球训练分组的方法用上了,自信的爱出手背,不自信的人喜欢出手心。 云山跟蓝琳、李春晖、庄梦娇、李明昊、权根硕等几个一车,老大、老二跟李玲玲他们一车。三公里的路程,转眼就到,李春晖和郑双武买的门票。 “各位,中午我跟朋友约好有事,十一点半就走,来不及跟你们一起吃饭了,你们该咋玩咋玩,改天请你们喝酒可好?”进园前云山跟大伙报备一下。 “云山,你看你,作为发起人之一,迟到了不说,又要早退,必须得请客赔罪。改天是哪天,就明天呗。”女舍老大李玲玲不乐意了。 “我赞同玲玲的意见。清凉山公园就一点儿大,三个小时足够转遍了,不如我们都十一点半回呗,中午还晒得慌呢。”是李春晖好听的中音。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云山请客和十一点半返校。然后纷纷进园。 “行,明天晚上七点十分,老大、老二,蓝琳、春晖,你们定地方,找个有大包厢的,咱们人多,坐在外头说话都听不清。” “云山,明晚早点儿好不好,七点多我就吃不下了,还得去操场走几圈才消化呢,要不到时你陪我走会儿?”蓝琳五官都好看,就是脸颊和嘴唇稍有点薄,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我也想早点,就是6点到七点要补英语课,这周都请过两天假啦,下周一无论如何不好意思再请,要不就吃完饭上操场绕几圈?”云山可不想再惹因果,他抬头看向其他兄弟。 “好好,反正七点前作业也做得差不多了,上操场跑跑去。”李明昊接过话,喻宏敏等也乐意。女生们却没说话,她们听得清楚,蓝琳可是单独邀请的云山,别人凑什么热闹。 “哎呀,你们就消停消停,人家蓝琳只请了云山哈,你们该学习学习,该醒酒醒酒。”李春晖说话干脆,弹性的中音温润悦耳。 “春晖!我哪有单请云山,大家一块嘛。”别说,蓝琳脸红了更显饱满。 “那就大家一块儿跑嘛,蓝琳,我们大家在这合个影” 这张合影很有意思,云山个子最高,坐在岩石上,位于正中,同室兄弟站着围在他身后,李玲玲、张丽荣、贾静、庄梦娇四个半蹲着偎在他的长腿周遭,蓝琳和李春晖依着岩石站在他两侧,云山揽着她们肩膀如同左拥右抱一般,好不得意。 到达崇正书院时,云山感觉到了bb机的振动,在一拐角处掏出看了眼,是宋宁生的信息:三车旧车已投入使用,三辆新车已发赴金陵。 “云山,你有bb机呀?我们交换个号码呗?”是李春晖,腿长的爬山快。 “好,别让其他人看到。” “为啥呀,换个bb机号见不得人吗?”李春晖有点不乐。 “不是,就咱俩有bb机,大家看到会不自在的,懂不,小丫头?” “不一定谁小呢!不过你说得对,我也没让室友们看过我的bb机,走。” 一路行,一路拍照,到山顶时已近十点半,云山又收到信息,这回是明月的:大腿根儿疼。云山想起昨晚的画面,不禁面红耳热。他知道明月不是说爬山累得疼,而是被他嘬的。傻妮子,你咋好意思跟接线员说的。 在山顶石头城遗址,几乎每个女生都跟云山合影,除了张丽荣,她始终跟权根硕形影不离。邱老大、李玲玲两个舍头儿走得挺近,郑双武似乎对庄梦娇有意,李明昊对李春晖没少献殷勤,但是后者和蓝琳一样,常伴云山左右,对他未加颜色。 在李春晖有意无意的催促下,大家在十一点二十逛出公园门,云山跟大家暂别,打车前往城北。 不过二十分钟,云山在工会楼下车,先到电话亭给宋宁生回了信息:辛苦,本月一万吨当不成问题。又给明月回电话,腻歪了十分钟才挂。电话里云山得知,不光明月身上有印子,他自己身上也有,不过明月没告诉他在哪。 霍然的红本田没在楼下。她在打球,外衣都没脱,应该是刚打。 “嗨,我来啦!”云山从霍然身后抢过球,只运了一下,就跳起暴扣,单手挂在篮筐上。 “哎呀,下来,不结实!” 云山从高处往下看,霍然黑了些,不过有些地方规模未减。 “去哪儿了?只是脸晒黑了,还是都晒黑了?”云山跳下来,上前趴在她脸上看。 “你猜。”霍然亲在云山脸上,“哎呀,浑身香气,这是从女人堆里才出来?” “去海边了?”云山避重就轻。 “聪明,去舟山玩了两天。我来猜猜你身上香气?” “猜。和谁去的舟山?” “跟我妈还有她朋友。你刚和于欣然在一起?” “没有,我从江宁来。刚才跟我小姨一块儿坐车的。” “差不多,这香水味还有点档次呢。先吃饭,还是先打会儿球?” “吃饭,下午再打。”云山心想肯定是蓝琳或者李春晖身上喷过香水,自己搂她们照相时染上的香气,蓝琳的可能性大。 还是四个菜,正放在油汀上保温。趁着霍然收拾桌子,云山进了卫生间。 他想找找自己身上的印子在哪,这妮子胆可够大的,她难道不担心被欣然发现?她又不知道欣然啥时回。对着镜子找了半天,脖子上没有,胸口上也没有,肚子上还是没有,不会也在大腿根儿?云山低头一看,可不是嘛,那么隐蔽的地方,亏她嗯,自己也没好哪儿去。 由于开着油汀,客厅里相当暖和,霍然脱了外衣,云山暗自咽了下口水,心想,今天恐怕也得费番力气才能顶住。 “舟山的海鲜又多又便宜,这是我妈在家做好的,八爪鱼,煮得可烂了,我爸都是一口一个的爆头,你试试看?”霍然给云山夹了两条。 云山在崇州时没少吃海鲜,甚至还亲手烤过,所以也不怵,连着爆了两条。“孔阿姨烧好的你给带走了,她回去不找你算账?” “她们早上去扬州了,说要在那里住几天,过过早上皮包水,晚上水包皮的日子,人家可会享受了,留我在家看摊儿。”霍然又剥了个皮皮虾给云山。 “有钱有闲,是该享受生活。你爸最近也忙?”云山觉得男人们追求享受的倒不多。 “天天开会,就搞不懂,天天烟熏火燎地开,能解决啥问题,那么多冶金企业都快撑不下去了。”霍然很是不屑。 “所以才开会呀,商量商量是拆是卖还是包,然后无数人的命运就此改变。” “才从海边回来,就不管那么宽了。你开过拍卖会就一直在江宁?” “没有,在东方大学还待了两天。我想找些工程施工管理方面的人才,咱们建材厂不是只能采五年矿吗,得想着将来干点啥活儿,不然不得饿死?”云山放下了碗筷。 “你想得挺长远,比我强。云山,你帮我想想,再干点啥呢,光收租金也没意思。” “以后给我江宁的酒厂做代理行不?咱俩合伙,带上岳冰,正好他的酒里也用得上。” “哈哈哈,你的酒能行吗?做代理的话,现成的洋河、汤沟做得多安逸,你的酒要打出品牌来,没有年够呛。” “所以我才搜罗各路人才呀,玉石方面、建筑方面,还有酒厂,做的就是年的计划,想加入要趁早哦,过了这村没那店咯。” “听你说得通透,那我就上你的船?你家于欣然答应吗?”霍然坐到云山腿上。 “生意上的事,她都明白。朋友归朋友,合同是合同,只要不小气,朋友越合作感情越深。要是总打小算盘,亲人也合作不久。” “那我们就从朋友合作成亲人,好吗?”霍然搂住云山的脖子。 “你没吃海鲜,我得去刷牙,满嘴腥味。”云山想躲。 “我有口香糖,还有普洱。”霍然起身进了房间,云山自去刷牙洗手。 几分钟后,霍然在房间里喊道,“来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云山边擦手边走进屋里,“啥,我的礼物?在哪买的?” “好看吗?” 云山一看,心中暗道不妙。 第146章 叫‘醉将军\’如何? 云山被霍然喊到房间看礼物,原以为是她在舟山给自己买了特产。谁知竟然是用料非常经济的内衣,就是网兜,而且就那么穿着。这妮儿看来蓄谋已久,连油汀早就布置上了,倒是不冷。 “我的礼物呢?”云山站住,哑着嗓子道。 “你过来嘛,这么穿的没看过,还不算礼物?跟你说,我妈和她朋友都买了呢,好看吗?” 霍然的身材本来就好,这么自然的大方展现倒比搔首弄姿更显风情。云山只觉热血上涌,喉咙锁紧,“好看”说罢上前紧紧将她搂住 四月的天气,阴晴不定。中午还艳阳高照,下午又下起雨来。掀开窗帘,外头已经暮色四合。 “快五点了,你今天不回家?”云山坐了回去。 “不想说话” “说好打球的,耍赖了哈。” “今天不回啦,我妈出去潇洒,我爸还能闲着?不知上哪喝酒快活了你多陪我会儿嘛,黄妍今天找我逛街我都推了的。”霍然挣扎着想坐起,奈何无力,又躺了回去。 “你那表姐,总想着坑你,还跟她玩?” “亲戚,还能怎么着,吃饭逛街一起打发时间呗。” “晚上我请你逛街吃饭,去不?”云山想着自己很少主动陪霍然玩,马上又要去云南了,索性大方一点,都是朋友,挥霍点时间也是应该的。 “你是永动机啊,还要逛街!叫你来你总不来,来一回就把人家弄得半死不活。我起不来了,除非你背我去。” “那我给你正正骨,手法高妙,保证能起死回生。”说罢,云山就要下手。 “别别别,我起我起,怕你了。帮忙倒杯水,我可不想奉子成婚,奉你的子成别人的婚。唉,废了。”霍然坐起身来。 “后悔了吗?”云山递过水,其实他有办法,但是没带针。 “后悔后悔当初不懂事,后悔咋没早遇见你。你,后悔吗看得出你蛮挣扎的,那谁管得很严吗?”说完,霍然吞下一颗药片。 “禁不住诱惑,后悔也无益。只希望你诱惑来得更猛烈些,让我再历练历练。” “去你的,真拿人家不当人呀。嘶,你先到客厅,我要下来了” 然而,外头的雨却越下越大,雷电交加,到小炒店吃饭都困难,别提逛街了。独处一室久了,会发现可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多,总不能一直待在床上,当年和岳冰不就是这样腻着腻着,渐行渐远的吗?他开他的舞厅,我租我的商铺。 霍然显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要想跟云山长远,必须得有共同的事业。也许,给他代理酒水就是个不错的办法呢。可惜没在建材厂入点股,不,爸妈肯定不会同意,将来跟岳冰也说不清,不如给他做代理商找销路,既有理由常见面,又有共同的利益去争取。 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霍然道,“云山,这天气别出门了,你先洗澡,我去煮面,冰箱里有好多小菜呢。吃完饭我跟你商量点事。” 云山想逛街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一直腻在屋里,能有多少话可聊呢。见霍然说有事相商,心里踏实了些。 很多事情哪有那么多计划,都是在各种机缘巧合下的碰撞中诞生的,那种说发展速度是百分几就必须是百分几的做法,无聊又好笑,可它偏偏能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世,一点儿都不觉得尴尬。 “云山,你的酒厂快建成了,给自己的酒起什么名字?知道你的酒是什么制作方法吗?想过怎么打品牌吗?”霍然端出面条和小菜,问道。 “” 云山懵了,可以说酒坊是自己最早接触的经济体,炉锅里淌出酒,拿到坊前卖,似乎是天经地义,难道也得像玉石那样打标识做设计?他只是凭一股劲去做事,真没想那么多。 霍然从厨房拿出一瓶酒来,“你看哈,比如这瓶洋河,原料是高粱、小麦、大米等;用的是蒸馏古法;品牌有洋河大曲、洋河经典等;主要推广方法是户外平面广告跟电视广告;销售渠道是厂家寻找各地代理商,代理商发展经销商,经销商再批发给各商场店铺,然后商场店铺再卖给老百姓。我那十来个铺面其实就是销售渠道的最后一截,明白不?” “你咋了解的那么清楚?我本来的想法是酒酿出来了,派人送到各家饭店、商店去,等它们卖了就去收钱,没想到还有那么多说头,我看,酒厂的厂长你来干就合适。” “哈哈哈,是不是饭店还得挂个小酒旗儿,上写:三碗不过岗?哎哟笑得疼,去年,总有人找我妈租她那间房子,这个代理那个代理的,其实现在经销商卖酒还挺挣钱的,打了广告以后,不光酒瓶好看了,酒价也上来了,主要是消耗量大,干什么都用的着。”霍然不只是收租金的小富婆,生意上也有一套。 “那你到底愿不愿跟我一块儿干呢?” “什么话?也算文化人,用词这么不雅。叫合作,你打算怎么个合作法呢,到底是想让我当厂长,还是做代理商、经销商?” 云山扳着手指头想了下,“你当然做总经理呀,代理商跟经销商不是外头的人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其实,还是给你做总代理比较好,这样既没有股份的纠缠,也不必天天打工上班。既帮你发展出好经销商来,我自己也能各地跑跑,得到锻炼提升。总之别忘了,以后跟你结婚的是于欣然,跟我结婚的是岳冰,我俩又合伙做生意,又在一处上班,别人闲话倒无所谓,家里人不猜疑吗?” “行,大批量产酒还得一阵子,你看我们还得准备些啥?” “我也没干过,不过有个亲戚挺有钱的,做徽州古井酒的经销,我问问她去。你取酒名,再把酒厂注册下来。” 云山想了想,“叫桃花酿怎么样,我老家有个酒叫稻花香,卖得挺好,其实我们那不种稻谷,它的原料是高粱。但是桃花涧却千真万确存在,桃花涧的水也好。” “最烦你们动不动说老家这好那好的,我爸就是,老家的猪圈都是香的。你那酒是江宁出产的好不好,就地取名儿!”谈到正事,霍然也不客气,颇有些翠花的作派。 “对了,叫将军山,不,叫‘醉将军’如何!”云山灵光一闪,这个不错。 霍然也觉得不错,然后就是要注册公司和商标,再打广告找人来经销,明天问问人家去。 有了正事做,边吃边聊,时间过得飞快。云山想起一事,“霍然,你这个总代理商怎么收费呢?你马上就要行动起来了,我先给拨点经费。”说罢就要掏钱包。 “你可别,八字没一撇呢,我可不敢想着收费,有了花销再找你报。不过正常的流程应该是按销售额提成,也得一两个点,这个不急,以后再说。” 当晚,云山就在工会楼住下,各类健身项目都玩了一遍,美不胜言。 次日清晨,风住雨收。因要训练,云山五点就起床了,霍然彻底停摆,云山说啥她也只是点头摇头,哼都不想哼了。 今晨的训练,不光胡劲东没到,大三大四的除了牟红卫,其他一个没来。云山神清气爽,身轻如燕,训练的状态格外好。1v1对抗十个球,牟红卫只进6球,康雷在云山放水的情况下,进了三个,大二的控卫安乐平仗着运球好,各种变向加突破,云山愣是一个都没让他进。他脚步太灵活,而且起跳速度快、跳得高,别人好不容易投出,又被他给封盖掉。 洗过澡进入更衣室,牟红卫悄悄对云山道:“昨天,洱海的公司来信了,叫我这周过去报到办入职手续,7月旺季正式上班。那最迟周四我就得走,过去待个十天半个月算实习,联赛初期肯定参加不了了,你跟我一块走行吗?” “没问题,那就定周四,我把手头的事安排一下,给你钱,你帮我买票。” 回宿舍的路上,翠花发来信息要云山回个电话。两件事,时志银已在金大南门物色了房子,三间六万,满仓也过去看过,房子虽破,但是位置挺好,时志银打算跟云山合伙,每人出三万。云山让翠花取钱给他,以山月玉缘的名义跟他签个合作协议。 另一件事,上次在山月店里买了一万多块钱的京城旅游团,其中有个团员来信,出价两万要一对上品蒙山玉的镯子,但是现在店里没有蒙山玉成品了,满仓问云山放不放心让他跟范文瑞来做,对方已经汇来五千订金。云山已经很久没摸机器,自然得指望他们,手镯相对容易些,就是切割打磨时要格外耐心才行。 上午云山在金陵大学上了前两节,课间就跑到东方大学校长室了。时不我待,周四之前得把一些重要的事情理出头绪。 相较郭校长而言,云山跟管校长要更熟络一些,管校长是性情中人,脾气不对时爆粗口也属常有。 “小云,上回我叫你买房子你买了没有?这是长期投资,将来要值大钱的。”管校长见了云山就问。 “校长你真是好记性,我买啦,买好几个房子了,您老交待的事,我借钱也得办。” “我就喜欢你这一本正经胡说的模样,买房子的钱动辄数万,你跟谁借?自己有钱就有钱喽,有啥好瞒的。油滑!” “校长明察秋毫,我还想挣大钱,所以想请您帮个忙。” “我现在颈椎很好,没啥好处能给你,说说,啥子事?” 于是云山将自己名下的大工建设徒有众多资质,却没有相应人才支撑的现状跟管校长大略说了一遍。 “管校长,我作为建筑系学生,一心想倾尽所学,为社会做几个精品项目,让百姓免受豆腐渣工程之苦,奈何没有这八大员接不了活儿啊,请校长以天下苍生为念,教教我去设计院找哪位大贤,能搭好这个框架。”云山耍了下嘴皮。 “云山,你太年轻了,二十岁不到的学生干这个,说实话,我都不看好。现如今,干工程的多数得三十五岁以上才能出成绩,八大员基本上都是三十五岁甚至四十岁以上的,这样一批心智无比成熟瓷实的工程老油条,你一个小年轻怎么指挥得动?如果出了技术和质量问题,你这个企业法人可是第一责任人啊,你对技术跟质量要求熟悉吗?” “校长,所以我才向您求助,找行家来管理呀。作为企业老板,我肯定不能事无巨细地管工程、管厂子咯,我只要管好人就行了呗,就跟您一样。” “云山呐,你有干劲我很欣赏,但是,我不能像推荐教授一样给你推荐工程师,这不符合校长的身份。我建议你去设计院找齐康齐教授,他是齐建的大哥,金陵建筑界泰斗杨廷玉大师的高足,一个严肃治学、认真做事的真君子,他只下午坐班半天,有时间也有资源做你要做的事,前提是你能说服他。你应该明白,这样的‘大贤’是不惧我这样的‘强权’的。” 管校长虽然没打电话联系推荐,终究是给云山指明了方向。至于怎么和齐康教授见面,办法得自己想。有意思的是,校长虽然提到齐康是齐建的大哥,却没让云山找齐建给引见,他不可能忘了云山是齐建的学生。这里头定有隐情。 “校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多谢指教。”云山微一躬身,就要告辞。 “等等,你这个小大夫,怎么说来来,说走走,不刻给我检查检查吗?”管校长坐上沙发,将外套脱下。云山一笑,少不得给他做一番调理,聊天中又将辅导员李溪桥给夸奖了一番,建议校长一定要亲自考察一下他。 中午,云山回到鼓山路家中,将书协会员证书、金陵饭店的感谢信及与获奖证书等与小药箱一起装进包里,回到了东方大学。 李溪桥见到这些材料是震惊的,国家级的会员、在金陵饭店救的人,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立刻将材料拍下照片,并在全校唯一一台复印机上做了影印。 “大才呀,云山!我怎么感觉自己不配给你当老师了呢。” “李老师过谦,您就等着校长接见。我得去设计院会一会老先生们啦。” 东方大学的设计院在校园的最北侧,离校史馆不远,一个非常幽静的所在。当云山穿上花五十元在校医大姐那买来的白大褂出现在院门口时,就被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儿给叫住了。 第147章 故技重施上针法 “小伙子,你是市中医院的?”老头眯缝着眼睛问。 “对,我是来给专家体检的。”云山所药箱转到身前。 “一直不是寇医生跟小花来的吗,怎么换成男的了?你这年龄也不对呀,都没小花大?” 云山估计怎么回答都得露馅,索性问道,“大爷,你最近起夜次数是不是多了,腿是不是慢了,说话中气没以前足啦?”老年人的常见状态,十有八九说得中。 “哎呀,小伙子,都叫你说中了,别的还好说,就是这个起夜呀诶,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寇医生跟小花呢?” “她们去金陵大学出诊了。大爷,其实我是来给齐康教授体检的,看您这状态不太好,不如先给您看看?祖传的南氏针法,施针过后,当即见效,您是设计院的人,我就不收你钱啦,不过你可不能跟寇医生、花姐她们说哈!”云山接着瞎掰。 “这个,前列腺能治?寇医生可是说不好治,说要以养为主,清心、静心、少食多餐” 云山看出来了,这老头还是更相信女医生,于是肯定地说,“能治,我今天就是为它来的,大爷您贵姓呐?咱抓紧点时间,下班前我还得赶回去呢。” 老人姓廖,名永忠,因为起夜多、睡不好显得精神状态差,其实只有六十多岁。给设计院看大门并没有多少事可做,无非是上午送送报纸打打水、下班前做做卫生之类,所以接受点物理治疗也不耽误干活。 也该这位廖大爷走运,云山给他一顿操作下来,当时就感觉到心明眼亮浑身有了力气,一高兴就把设计院里的人员构成、男女比例,各专家的喜好以及身体有啥毛病都跟云山突突了,还非常贴心地告诉云山齐康的办公室位置。 感情这齐康齐老爷子不喝茶不好酒,唯独嗜烟。虽然不是个好习惯,但人家呼吸道上没有大毛病,只是经常背疼,查也查不出啥问题。 有廖大爷的情报就好办了,趁着这老头上厕所,云山用门房的电话给南爷爷打了一通,问了问老年人背疼的常见原因以及针疗方法,南老头跟他简明说了,本来还想问问他近况的,云山推说手头有事就匆匆挂了电话。 敲门进入齐教授办公室的云山,差点被呛了一个跟头,天花板下烟雾缭绕,明明是朝南的窗户,在这温暖的春天,反而拉着窗帘开着灯,一个乌黑干瘦的老头正坐在桌前画图。云山来到窗前拉开窗帘、推开窗户,“齐老,寇医生没跟您说要常开窗通风吗?看屋里这烟气,会伤了你的肺的。” “你是谁?男护士?”老头的声音很干,喉音很重。 “我是校长派来给你体检的大夫!” “校长?他没通知我呀,我的肺没问题。”老头俯下身继续画图,大大的镜框看上去远比他的脸宽。 “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肺已经出问题了,你经常咳嗽?” “年轻人,我不咳嗽,请你把窗户关上,马上出去。这个老管,搞什么名堂!”见云山不动,老者站起细高的身形,想自己拉帘关窗。 “等等,你要是不咳嗽,那你的后背一定会疼。”云山伸出一个手指,斩钉截铁道。 老者愣在当场,还从没一个医生说得这么干脆而且准确。 “管校长的颈椎,还有金陵大学郭校长的腰椎都是我治好的,他们的病虽说难缠,其实是癣疥之疾,而齐老您这个背疼,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云山又握起了拳,不危言何以耸听。 “小伙子,你是从寇医生那里听说我背疼的。说,你来有何指教?”齐康挪回椅子上。 云山见齐老的语气缓和,知道他已心动,“齐老,中医四诊您知道,我一进门其实已经对您实施了望闻问三诊,此刻即便不请脉我也知道,您的背痛无关脾肾和六腑,病在肝肺,您白天不爱喝水,晚上却越喝越渴;觉轻仿佛心事万千,早起口苦口臭口干,工作时迟迟进不了状态,进了状态后又迟迟出不来。我说的对不对?如果不对,我马上出去,如果对,请接受体检跟我的治疗。” 齐康沉默半晌,“小伙咂,你等我打个电话哈,看是不是老管搞的事。” 电话接通,齐康问管校长是不是他找的人来给自己体检,云山清楚地听到管校长半晌没吱声,然后问齐老医生姓啥。齐康抬头看向云山,“你叫什么名字?” “云山。”云山朗声回答,意图让管校长也能听到。 然后就听到管校长那边哈哈大笑的声音,“老齐,那孩子有两把刷子,检查检查也好,另外,你少抽点烟” 上年纪的人,说不怕死都是假的,有名有利的人哪个不想活得质量高点儿。就这么着,云山给齐康号了脉,在休息室就给他上了针,先扎的前胸。 脉象不好,内气循着针走时也遇到了障碍,云山判断他肺上肯是有毛病,不是结节便是瘤,等会扎过背部便知道。云山心说千万别是瘤呀,好不容易找到大贤,还指望他给自己的企业搭建架构呢,要确认是瘤的话,心志坚定的人还行,胆小的吓也吓坏了。 “齐老,身体一直没什么大毛病?”云山开始捻针,他需要老头配合说说话,带动肺部活动。 “别看我瘦,身体一直好的很,能吃能喝的。秽!”说着话老头开始干咳,而且随着云山捻针的频率加快,他咳得也越来越厉害,直到咳出大坨的黑痰。 十分钟后,喘得涕泗交流的齐老说话了,“哎呀,好像轻松了不少,后背松快了。” “齐老,您是学问家,这烟还能抽不?看呕出多少黑痰!”云山边说边让他翻身。 “是挺吓人,不过也没耽误呼吸呀?” “那为啥夜里睡觉觉得有无数的心事呢?就是血液里含氧不够,大脑得不到充分休息造成的。工作进入状态后活动量增加,肺叶也得到充分扩张,摄氧量提高,所以越干越起劲,不想收工,简直形成依赖啦。” 齐康静静地听着,有点服气,这小子有二十岁没有?跟自己说话一点也不怯,像个行走江湖多年的老郎中。 捻背部长针过程中,云山确定齐老肺里的瘤还不小,局部的穴位堵的很严实,不然不会疼的,可怎么跟他说呢? “齐老,我年轻,经验不多,不太确定你肺部的毛病,建议您明天一定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 “小子,我每年体检两次,三月份才照的x光,医生啥也没说,怎么你这一出手就说我肺有毛病。对了,你是不是中医院的?我从来没见过你。” 云山心想不能操之过急,够着不如求着,你不来找我时我再来找你。 “齐老,我也是东方大学的学生,对您仰慕已久,总不至于胡说,拍个片子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健康才关系到生活质量对不?我叫云山,给您留下bb机号,推拿理疗、按摩针灸是我吃饭的手艺。”说罢,在老头背上施展了一番推骨活穴手法,把老头舒服得直哼哼。 看看时间已经四点多,云山写下bb机号码,要了齐老的电话,并叮嘱他一定要去拍片,才告辞而去,路过门房时,老廖头喜笑颜开地跑出来跟他握手道别。 回到金陵大学,云山在大学生服务中心买了一辆永久牌二手自行车,骑回宿舍楼下,他掏出bb机看信息。有三条,都是中午前后收到的,明月的是:真想你今天还过来。云山咽了下口水。 霍然的信息是:昨天没打成,今晚打球吗?云山感觉浑身颤了一下。要去吗? 第三条是李春晖的:没上体育课?说好教我们篮球的哦。头一回收信息,还是要回的,虽然晚上要见面。 云山先打电话到明月办公室,明月的语气越发像个小姑娘了,娇滴滴地说买了好些好吃的要做给云山吃,云山有些不忍,告诉她周四就飞云南了,有些事得安排,明月听后便急着说自己周三过来,让云山还在上次住过的宾馆订间房。 给李春晖回的信息是:这两天上课会不规律,不如晚上吃过饭练会儿? 霍然还在工会楼,那声音跟明月有一拼,都快融化了,先嗔怪云山怎么才回电话,又说中午起床后,出去买了好些个大菜,有甲鱼,还有没开鸣的笋鸡,交给楼下相熟的小炒店给做了,要给两人补补,问他晚上几点来。云山想了想,跟她说过去得很晚了,让她给自己留点儿。霍然听说云山会来开心不已。 云山本想给于吉叔叔打个电话,问问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的,可是商店里人越来越多,而这个电话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于是锁上自行车,回到宿舍。 宿舍里没人,他们应该在赶作业。窗户也是开着的,屋里确实不臭了,不过自己换下的耐克球衣球鞋却不见了,想要带到工会楼洗的。 去盥洗间洗头擦了个澡,回屋冲了杯咖啡,云山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可是刚躺了五六分钟,老三李明昊就回舍了,把刚凉好的咖啡倒进自己杯子就一饮而尽,“太渴了,多谢哈,六,我给你再冲一杯。对了,你床下盆里的衣服知道哪去了吗?” “哪去了?怂人,我刚凉好,就你渴呀?你洗手了没,我自己冲!” “你相好的给拿去洗了,中午来的。” 云山刚要说话,察觉到bb机的震动声,忙按住,还好李明昊在整理什么,没在意。悄悄看了眼,是李春晖发来的:衣服我拿去洗了,吃饭时别提。 “什么相好的,还有人愿给我洗衣服?” “李春晖!怎么,没感觉?昨天几次照相不都贴着你?”李明昊的话里有着浓浓的酸性物质。 “嗐,合影的人多,不站紧点儿照不全,咋就成相好的了?同学间相互帮忙呗,洗个衣服算啥?”云山不想因为莫须有的事坏了室友的关系,也不想在校园里再惹些风流债。 “那她咋没给其他兄弟洗?相好就相好呗,男子汉得有担当。”李明昊擦完皮鞋端着脸盆去盥洗间了。 怎么就得有担当了,我干啥了要担当?云山不喜李明昊的做派,随便喝人家的水,随便议论他人,还喜欢拈酸吃醋,就这德性还想追苏校花?得酸死。 云山将bb机调成静音,下床又冲了杯咖啡。不过,李春晖是个好样的,一点儿也不隐藏自己的好恶,比蓝琳利落,蓝琳昨天关键时刻没顶住,本想约我散步,被李春晖挑明就改口了,不够大方呀。今晚得对李春晖适当好点。 五点四十的时候,云山想起杨老师给自己布置的作业,忙把英语书翻出,将课后练习磕磕巴巴做完时,还有五分钟六点。 一溜儿小跑,云山来到英语教研室时刚好六点。教研室里有两个女人,短暂的愣神,云山才发现杨老师的女儿——东大校花苏杨也在,穿着浅粉夹克、白t恤、蓝色牛仔裤,白球鞋,扎着运动马尾,当真是灵动而不张扬,加上高挑的身材,完美的比例,略显清冷的神情,让云山恍惚想起一个不敢想也不会忘的女孩。 “咳,嗯,云山!” “哦,杨老师,您在给这位同学上课吗?要不我”云山还是有应变能力的。 “不用出去,是我女儿苏杨,找我拿点东西,你们见过?上回在东大的辩论赛” “对对,苏杨,刚才没认出来,今天没有那天气场大。”云山主动举手招呼。 “你好,云山同学。”苏杨也举手回应云山,然后跟她妈妈示意要出去。正在这时,一位其他学科的女老师喊杨静过去一下,说有个专业词汇让她给翻译一下,苏杨就没来及走。 “苏同学在东大哪个系呀?”为免尴尬,云山主动提问。 “电子科学与工程,你补英语?”此刻的苏杨声音空灵纤柔,没了辩论赛上劲健的词锋,顺手接过云山的课本。 “是的,我不是文化生,各科学得都不大好。”云山脸有点热,不在校园他可以很自信,但是在这里,大家比的就是成绩。 “我记得你学考古是吗?为什么不是文化生啦?”苏杨浅浅看了云山一眼。 “呃,这个说来话长,对考古更感兴趣。”云山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托关系进来的。 “哦。”苏杨没再问。顺手把云山做错的习题给改正了,“不是我好为人师,而是我妈要求比较严,见不得别人做错。”苏杨把课本还给了云山。 “谢谢,谢谢帮忙,改天请你吃饭。”云山现在商务辞令张嘴就来。 “言重了。我过去跟我妈说一声,得回校了,拜拜!”苏杨轻轻摆手,轻盈地出了门,窗玻璃上闪过她跃动的马尾。 杨老师回来给云山讲了二十分钟就宣布下课,表扬云山课后习题做得很好,说她在隔壁有点事,明天给云山再补上,六点上到七点半。云山一阵头皮发麻。 才六点半,刚才也忘问李明昊他们订的哪个饭店,先去教室看看。喻老二还在教室刷作业呢,一问才知,他们订的就是金陵春天,不如回工会楼喝甲鱼汤,云山感觉一阵躁动。 云山买了一箱健力宝,给喻老二给背着,七点就到了饭店,先点了四凉六热十个菜,加一羹一汤,酒水是一瓶洋河加半箱金陵干啤。 不一会儿,男男女女十来个人就到了,这回没人穿校服,蓝琳和庄梦娇都穿长裙了。云山瞅个机会,不着痕迹地将穿着夹克牛仔的李春晖让到自己右边,众兄弟也比较有眼色,没人提李春晖给他洗衣服的事,就是不知道待会李明昊会不会提。 “各位,昨天上午玩得特别开心,但是我迟到了,正式给大家赔个罪,一会大家吃饱喝足就是原谅我了。我点过十个菜,画龙点睛的交给两个舍头儿如何?谁有喜欢吃的一。”云山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喻宏敏跟权根硕把饮料和啤酒摆上。 在云山的坚持下,邱金男和李玲玲各点了两个招牌菜:清蒸大白鱼和金陵烤鸭。 云山粗略看了下,邱老大他们几个来之前估计做过预案,都是隔着座的,这样,心照不宣地,一圈坐成这样,李玲玲、邱金男、张丽荣、权根硕、庄梦娇、郑双武、贾静、喻宏敏、李明昊、蓝琳、云山、李春晖。 酒好菜好,大家吃得都很尽兴,当然除了李明昊。蓝琳是自己要坐到云山身边的,兴趣自然不在李明昊身上,喻宏敏对他不感冒,他大部分时间得自斟自饮,好在邱老大不时照顾到他,让他不至于太尴尬。 蓝琳也有点不太自然,因为她敏锐地发觉云山更照顾他右侧的李春晖,而后者竟然给云山剥白鱼的细刺!她知道自己该退出了。 也许是为照顾蓝琳的情绪,饭后李春晖没有再追着云山要练球,而是在被云山细心地擦过嘴角后,红着脸陪贾静、庄梦娇逛街去了。 第148章 赴洱海误入贼窝 云山先回到鼓山路,桂会计在看电视,张永亮和颜悦去了大工建设值班。云山跟桂会计说了自己的计划,周四去云南,打算跟同学同往。桂会计思忖片刻道,“姑爷,不如现在跟老板汇报一下,这会还早,他应该没睡。” “桂会计,现在是谁在加工厂那里掌舵?”云山想起于叔只让他去盘起来,可那边不会一个人没有啊。 “本来有二三十个人呢,经过上次那一劫之后,只剩几个看厂子的人啦,我老乡一个、张永亮老家的一个,再有就是当地的两个人,万刚的两个徒弟也不时过去看看,当然他们多半时间待在吉祥销售公司,吉祥公司是欣然的小姑父王天一在那掌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打电话问你丈人。” 桂会计的话似乎没有说完,按说不该是王天一就地招兵买马把加工厂给做起来吗?难道,于叔怕出现第二个于祥? 于吉刚洗过澡,接到云山的电话有些意外,“阿山,怎么这时候来电话?” 云山把自己打算周四和同学一起去云南的事跟他汇报了,并问有什么需要准备。于吉见云山不打算带老桂过去,猜测建材厂还需要他们盯着,“你找个可靠的人先盯着建材厂,老桂跟着比较好,你一个人怕理不清头绪。这样,你们分开走,你先去你的洱海,让老桂直接到瑞丽等你。加工厂用的是当地人,不太好掌握,你跟老桂、万刚想想办法,看厂子的那两个想回来,到时就让他们一起回来。有一点你注意,加工厂跟销售公司各自独立核算,内部结算价不变,不要让销售公司插手加工厂的事,相反,如果你觉得销售公司有问题,跟我汇报,我告诉你怎么做。明白吗?” “于叔,建材厂我倒不怎么担心。不过,销售公司的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加工厂已经停摆多日,虽然是淡季,按说没了货源,销售公司应该催我重建才是,但是一个多月来,陈天一,也就是欣然的小姑父,只给我打过两次电话,说的还都是家事。 销售门面在南卯市场得有人看护,万刚养伤不敢抛头露面,自去年起他俩徒弟在那里坐镇,但是于祥的事发生后,这俩徒弟反映现在公司里见不大着人,总感觉神神秘秘在谋划什么似的。阿山,要知道,加工厂年前发了大量库存给销售公司,而且春节后它账面上的资金仍然有上百万,有钱有货,人会动心思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陈天一他们没有问题,但被人威胁控制了,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陈天一没有于祥的力量。事实上,当初于祥就是先被蛊惑后被控制的,所以去后也要做两手打算。到了地头你先跟万刚碰面,打听销售公司情况的同时,悄悄准备加工厂的启动,看厂子的人值得信任。” 于吉将销售公司的情况跟云山大概讲了,云山心想这哪是要重建加工厂,这分明是第二道祸起萧墙啊。于叔大概是疏于防范别人,对人太大方,让和下属起了异心,也或者是利益分配不均,不懂得用股份将亲戚们拴住。 “于叔,我跟桂会计过去,不要上门拜访陈小姑父吗?”云山问。 “调查确实没有问题了,再拜访不迟。所以要悄悄地去,暗地里准备。” “那光在外头打听,并没有实据,要不要进公司调查一番呢?” “不行,那里不比内地,正面冲突的话要出人命,这也是我没有正面问陈天一的原因,如果他已经离心,矛盾一旦公开就是鱼死网破,就什么也拿不回来了。我还不能亲自去,因为他是我妹夫,我一动身,他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消息,陈天一也是心思缜密的人。” “于叔,我不是说要正面进去,是潜入。” “可以,到时让万刚安排,光是好身手不够,得有家伙防身。” “那我明白了,您跟桂会计说两句?” “不忙,你那位大学同学是云南哪里的?”于吉突然问起牟红卫来。 “我们都是大学篮球队的,其实他就是瑞丽人,家里也有玉石生意,但是他不愿被他老子管束,拒绝接手家族生意,才去洱海上班的。我跟他同行,其实也打了点小算盘,希望通过他能招到当地的的采购员和熟练工,这样加工厂重建快,而且人员管理也省心。” “嗯,不错,有章法!阿山,于祥和陈天一的事让叔叔很感慨,欣然去了,他们就觉得我家没了传承,纷纷打我们产业的主意,根本不念兄弟兄妹亲情。唉!欣然要是能留下个孩子该多好呀!” “于叔,其实你和佟姨可以再要个孩子呀,佟姨还不到五十岁,完全有可能,听说现在有这样的技术了,您了解了解。” “” 收拾了两身衣服,云山说要回校,明天6点训练,不想让李水生起得太早去送,说罢骑摩托车走了。留下桂会计和李水生唏嘘不已,唉,多好的姑爷! 霍然等得都快睡着了,云山将近十一点才到,久旷男女战火重燃,现场激烈,不必细述。 周二周三,云山忙得脚不沾地,两边学校请假,给校长、梅、李、胡、杨等几位老师送点小礼品;于爷爷那送了坚果白茶,大舅妈那里送了些日用品;宴请了宋宁生、吴贵龙、满仓、翠花、白姐、娜娜、时志银等骨干并给予激励;各处都安排妥当,在明月的倾情送别之后,于周四和牟红卫飞往大理。桂会计买的则是次日的机票。 飞机上,云山有点困,牟红卫更困,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热情。直到飞机在大理机场降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 “队长,昨晚没睡,我猜必定落红无数。” “快绿树成荫了,哪还有落红。该不会是你有感而发?我可听说历史系的小系花追你呢。” 云山摇了摇头,“我们仍停留在口头交往阶段,哪敢跟队长比。”云山所指的压根儿不是李春晖。想起昨夜的情景,云山仍然后怕,明月主动得有些疯狂,差点就让她得逞了。她可能不怕她哥哥姐姐们,但是云山总觉得将来无法面对一众长辈们嫌恶的目光。 “保留点神秘感更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她家里也不想她远嫁,将来要留在金陵的,咋弄呀?” “现在还早,你对象不才大二?说不定毕业时就想开了呢。” “马上就大三啦,但愿。我爸已经向我妥协过一次了,肯定不会再让步,我要留在江南他会派人把我绑回去的。” “队长,你要马上去报到吗?我就不陪你了?” “我跟你找好宾馆再去报到,你先看看风景,晚上我来找你,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唱歌,哥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二人在离大理古城不远的小邑镇找了个朝东的、面对大海的农家客栈。牟红卫的公司就在大理古城南侧,叫什么大理风情文化公司。 云山没有外出,趁着阳光还好,他把两个房间里的被褥床单都拿出晾晒,然后就发落地平安信。这个地方太适合趺坐冥想了,尤其是平缓规律的海浪声特别容易让心境安宁。 直到六点钟,天色渐深,云山才收到牟红卫的信息:来古城南门,公司为我接风。 云山换上t恤牛仔和球鞋,背了一个小包装钱包bb机钥匙等物,收拾利落,坐上一个人力车,前往古城。 大理风情公司的木门相当厚重,跟庙门似的。内部陈设奢华,深色的装修风格略显压抑。进大厅左侧是个大大的台,各式酒水饮料整齐地摆在酒柜上,没有前台,或是下班了。云山感觉这不像个公司,倒像个高档酒。 “队长,你公司里咋静悄悄的?” “钟经理说,导游们都出差了,只有几个中高层干部和另一个实习生在公司,为了见我,马副总带柳秘书专程赶了两个小时过来的。” 跟牟红卫进了两道门,来到一个标着员工食堂的小厅,几个穿衬衫西裤的男子和一个穿红连衣裙的浓妆女子抽着烟等在桌边,用方言交谈着,不时发出豪爽的笑声,还有一个拘谨的青年远远地坐着。见人进门,一个中年男子热情地迎了出来,“小牟,这就是你学弟?一表人才呀,欢迎来大理风情。” 牟红卫忙向云山介绍这位就是人事部钟经理,云山微躬上前,握手问好。 “好好,两位都是青年才俊呀。小牟和小赵加入我公司,总经理相当重视,不过他出差在外,嘱咐我们几个好好接待,马副总、段经理他们等候多时了,小牟去打声招呼” 小包厢里,美酒佳肴摆了一桌子,两个实习生及云山被让进里头坐在上首,几位领导加美女及胖厨师共六人坐在下首,云山总感觉这位次坐得不对劲,不得领导坐里头面对门口吗? “时间不早了,估计都饿了,来,为欢迎小牟、小赵两位高材生的加入,欢迎远道而来的云山老弟,我们干杯!”身材宽大的马副总举起酒杯,云山隐约看到他衬衫袖口遮住的刺青,暗想这国营企业领导还能纹身?心里有了事,酒就浅尝了下,而激动的牟红卫和小赵直接就干了。 一时觥筹交错,牟红卫频频敬酒,争取领导好印象的机会自然要抓住,小赵酒量看来不行,敬了两杯就满脸通红了。云山浅尝辄止,只逮着鹿肉牛筋猛吃,出门在外,女人有交待,少喝酒多吃菜。 穿红裙的柳秘书未语先笑,声音娇媚,“三位学弟,姐姐我是昆明大学毕业的,现在是马副总的秘书,能有今天,和公司重视人才战略、领导善于培养新人是分不开的,希望牟学弟和赵学弟勇担重任,早日高升,也欢迎云学弟能加入我们公司,干杯!” 牟红卫跟小赵又干了,柳秘书发现云山又是浅尝后,便不乐意了,嗲声嗲气非要跟云山单喝一对,云山忙推说不会喝酒,柳秘书不肯罢休,起身离座端酒来到云山身边,拿着丝帕的左手放到云山的右肩,右手跟云山的酒杯碰了下,“学弟,招待不好,马副总晚上要惩罚我的哦,照顾照顾姐姐好不好?”说罢,媚眼直飞,左手还在云山肩上拍了两下。 云山醒来的时候,头仍然晕胀。勉强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想揉揉太阳穴,胳膊却不能动。云山一激灵,坏了!被绑了! 这是哪儿?哦,是在车上,有点颠嘞。当云山的视力恢复后,他看见了牟红卫,还有一个小赵!这是个卡车的后车篷,他们仨胳膊朝后被绑在车篷架上。想起来了,自己来到了大理洱海,在牟队长的公司吃的晚饭靠!有刺青的马副总,妖艳的柳秘书!他们是地下帮派吗?这是要把我们往哪里送? 身上没有力气,云山慢慢地调息。我没喝几口酒呀,应该是那个柳秘书捣的鬼,左手白丝帕,右手碰杯,白丝帕?云山明白了,女人也不都是温柔善良的,白丝帕里有毒! 不知过了多久,一叠声叫停声打断了云山的调息。 “老马,老马!停、停、停、停!老子要撒尿!” 云山立刻闭上眼睛,是‘胖厨师’的声音,他也在车厢?咋没瞅见呢?微微睁眼,靠!躺在车厢尾呢,‘胖厨师’一把扯掉身上的毯子,站上前来,拿一个物件朝驾驶室后壁捣了几下。 “妈的,就你个死胖子屎尿多,刚才不能少喝点儿,‘蝎子’不叫路上停车。”‘马副总’的声音,这货竟是个司机?嘎——卡车还是停在了路边。 “一高兴,多喝了两瓶。嘿嘿,老马,‘蝎子’不是你秘书吗,敢不听你的?” “少特么扯淡,赶紧尿。天亮到不了,老子又得吃挂落。得,我也呲一泡。” “多大点事,几个学生雏儿罢了,不到明个中午他醒不了,担心个球哦!这一票肯定能多挣点,整着卖拆了卖都是上等好货!” 听胖厨师这话,云山吓得一哆嗦,他大爷的,闹了半天竟是人贩子!还好,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得亏我来呀,不然牟队长这一趟难活。 “卖不卖得两说呢,姓赵的留不下,那两个小白脸保不齐还能落个好差使呢,嘿嘿嘿嘿” “嗯!妈的,没见刚才蝎子那骚劲儿,要不是头儿的电话来了,她能当场就上!” “老白少尼玛咧咧,提裤子上车你。” “急个jb,抽根儿,你特么不困呐?”胖子摸出香烟打火机,姓马的也不吱声了。 云山这会已经完全清醒,力气也基本恢复,内劲撞到胸口,崩断了两股绳,真气运到手腕,以拳头为支点,将绳子撬松,来回晃了几下身体,手指粗的绳子渐渐松脱,捡起胖厨师落下的硬木棍悄悄下了后车厢。 彼时,老马老白两个货过足了烟瘾正要上车,云山一个飞扑,一棍将老白的脑袋敲了个洞。那马‘副总’反应挺快,老白还没倒下呢,他已经拔出短刀刺向云山,不过这速度不够云山看的,只一回合,云山便敲掉了老马的刀,反手就杵到他的章门穴上,老马疼得蜷缩一团跪在地上。 第148章 赴洱海误入贼窝 云山先回到鼓山路,桂会计在看电视,张永亮和颜悦去了大工建设值班。云山跟桂会计说了自己的计划,周四去云南,打算跟同学同往。桂会计思忖片刻道,“姑爷,不如现在跟老板汇报一下,这会还早,他应该没睡。” “桂会计,现在是谁在加工厂那里掌舵?”云山想起于叔只让他去盘起来,可那边不会一个人没有啊。 “本来有二三十个人呢,经过上次那一劫之后,只剩几个看厂子的人啦,我老乡一个、张永亮老家的一个,再有就是当地的两个人,万刚的两个徒弟也不时过去看看,当然他们多半时间待在吉祥销售公司,吉祥公司是欣然的小姑父王天一在那掌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打电话问你丈人。” 桂会计的话似乎没有说完,按说不该是王天一就地招兵买马把加工厂给做起来吗?难道,于叔怕出现第二个于祥? 于吉刚洗过澡,接到云山的电话有些意外,“阿山,怎么这时候来电话?” 云山把自己打算周四和同学一起去云南的事跟他汇报了,并问有什么需要准备。于吉见云山不打算带老桂过去,猜测建材厂还需要他们盯着,“你找个可靠的人先盯着建材厂,老桂跟着比较好,你一个人怕理不清头绪。这样,你们分开走,你先去你的洱海,让老桂直接到瑞丽等你。加工厂用的是当地人,不太好掌握,你跟老桂、万刚想想办法,看厂子的那两个想回来,到时就让他们一起回来。有一点你注意,加工厂跟销售公司各自独立核算,内部结算价不变,不要让销售公司插手加工厂的事,相反,如果你觉得销售公司有问题,跟我汇报,我告诉你怎么做。明白吗?” “于叔,建材厂我倒不怎么担心。不过,销售公司的事我还是不太明白。” “加工厂已经停摆多日,虽然是淡季,按说没了货源,销售公司应该催我重建才是,但是一个多月来,陈天一,也就是欣然的小姑父,只给我打过两次电话,说的还都是家事。 销售门面在南卯市场得有人看护,万刚养伤不敢抛头露面,自去年起他俩徒弟在那里坐镇,但是于祥的事发生后,这俩徒弟反映现在公司里见不大着人,总感觉神神秘秘在谋划什么似的。阿山,要知道,加工厂年前发了大量库存给销售公司,而且春节后它账面上的资金仍然有上百万,有钱有货,人会动心思的,这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陈天一他们没有问题,但被人威胁控制了,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毕竟陈天一没有于祥的力量。事实上,当初于祥就是先被蛊惑后被控制的,所以去后也要做两手打算。到了地头你先跟万刚碰面,打听销售公司情况的同时,悄悄准备加工厂的启动,看厂子的人值得信任。” 于吉将销售公司的情况跟云山大概讲了,云山心想这哪是要重建加工厂,这分明是第二道祸起萧墙啊。于叔大概是疏于防范别人,对人太大方,让和下属起了异心,也或者是利益分配不均,不懂得用股份将亲戚们拴住。 “于叔,我跟桂会计过去,不要上门拜访陈小姑父吗?”云山问。 “调查确实没有问题了,再拜访不迟。所以要悄悄地去,暗地里准备。” “那光在外头打听,并没有实据,要不要进公司调查一番呢?” “不行,那里不比内地,正面冲突的话要出人命,这也是我没有正面问陈天一的原因,如果他已经离心,矛盾一旦公开就是鱼死网破,就什么也拿不回来了。我还不能亲自去,因为他是我妹夫,我一动身,他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消息,陈天一也是心思缜密的人。” “于叔,我不是说要正面进去,是潜入。” “可以,到时让万刚安排,光是好身手不够,得有家伙防身。” “那我明白了,您跟桂会计说两句?” “不忙,你那位大学同学是云南哪里的?”于吉突然问起牟红卫来。 “我们都是大学篮球队的,其实他就是瑞丽人,家里也有玉石生意,但是他不愿被他老子管束,拒绝接手家族生意,才去洱海上班的。我跟他同行,其实也打了点小算盘,希望通过他能招到当地的的采购员和熟练工,这样加工厂重建快,而且人员管理也省心。” “嗯,不错,有章法!阿山,于祥和陈天一的事让叔叔很感慨,欣然去了,他们就觉得我家没了传承,纷纷打我们产业的主意,根本不念兄弟兄妹亲情。唉!欣然要是能留下个孩子该多好呀!” “于叔,其实你和佟姨可以再要个孩子呀,佟姨还不到五十岁,完全有可能,听说现在有这样的技术了,您了解了解。” “” 收拾了两身衣服,云山说要回校,明天6点训练,不想让李水生起得太早去送,说罢骑摩托车走了。留下桂会计和李水生唏嘘不已,唉,多好的姑爷! 霍然等得都快睡着了,云山将近十一点才到,久旷男女战火重燃,现场激烈,不必细述。 周二周三,云山忙得脚不沾地,两边学校请假,给校长、梅、李、胡、杨等几位老师送点小礼品;于爷爷那送了坚果白茶,大舅妈那里送了些日用品;宴请了宋宁生、吴贵龙、满仓、翠花、白姐、娜娜、时志银等骨干并给予激励;各处都安排妥当,在明月的倾情送别之后,于周四和牟红卫飞往大理。桂会计买的则是次日的机票。 飞机上,云山有点困,牟红卫更困,两人都没有说话的热情。直到飞机在大理机场降落,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 “队长,昨晚没睡,我猜必定落红无数。” “快绿树成荫了,哪还有落红。该不会是你有感而发?我可听说历史系的小系花追你呢。” 云山摇了摇头,“我们仍停留在口头交往阶段,哪敢跟队长比。”云山所指的压根儿不是李春晖。想起昨夜的情景,云山仍然后怕,明月主动得有些疯狂,差点就让她得逞了。她可能不怕她哥哥姐姐们,但是云山总觉得将来无法面对一众长辈们嫌恶的目光。 “保留点神秘感更好,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关系,她家里也不想她远嫁,将来要留在金陵的,咋弄呀?” “现在还早,你对象不才大二?说不定毕业时就想开了呢。” “马上就大三啦,但愿。我爸已经向我妥协过一次了,肯定不会再让步,我要留在江南他会派人把我绑回去的。” “队长,你要马上去报到吗?我就不陪你了?” “我跟你找好宾馆再去报到,你先看看风景,晚上我来找你,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唱歌,哥怎么也得尽尽地主之谊!” 二人在离大理古城不远的小邑镇找了个朝东的、面对大海的农家客栈。牟红卫的公司就在大理古城南侧,叫什么大理风情文化公司。 云山没有外出,趁着阳光还好,他把两个房间里的被褥床单都拿出晾晒,然后就发落地平安信。这个地方太适合趺坐冥想了,尤其是平缓规律的海浪声特别容易让心境安宁。 直到六点钟,天色渐深,云山才收到牟红卫的信息:来古城南门,公司为我接风。 云山换上t恤牛仔和球鞋,背了一个小包装钱包bb机钥匙等物,收拾利落,坐上一个人力车,前往古城。 大理风情公司的木门相当厚重,跟庙门似的。内部陈设奢华,深色的装修风格略显压抑。进大厅左侧是个大大的台,各式酒水饮料整齐地摆在酒柜上,没有前台,或是下班了。云山感觉这不像个公司,倒像个高档酒。 “队长,你公司里咋静悄悄的?” “钟经理说,导游们都出差了,只有几个中高层干部和另一个实习生在公司,为了见我,马副总带柳秘书专程赶了两个小时过来的。” 跟牟红卫进了两道门,来到一个标着员工食堂的小厅,几个穿衬衫西裤的男子和一个穿红连衣裙的浓妆女子抽着烟等在桌边,用方言交谈着,不时发出豪爽的笑声,还有一个拘谨的青年远远地坐着。见人进门,一个中年男子热情地迎了出来,“小牟,这就是你学弟?一表人才呀,欢迎来大理风情。” 牟红卫忙向云山介绍这位就是人事部钟经理,云山微躬上前,握手问好。 “好好,两位都是青年才俊呀。小牟和小赵加入我公司,总经理相当重视,不过他出差在外,嘱咐我们几个好好接待,马副总、段经理他们等候多时了,小牟去打声招呼” 小包厢里,美酒佳肴摆了一桌子,两个实习生及云山被让进里头坐在上首,几位领导加美女及胖厨师共六人坐在下首,云山总感觉这位次坐得不对劲,不得领导坐里头面对门口吗? “时间不早了,估计都饿了,来,为欢迎小牟、小赵两位高材生的加入,欢迎远道而来的云山老弟,我们干杯!”身材宽大的马副总举起酒杯,云山隐约看到他衬衫袖口遮住的刺青,暗想这国营企业领导还能纹身?心里有了事,酒就浅尝了下,而激动的牟红卫和小赵直接就干了。 一时觥筹交错,牟红卫频频敬酒,争取领导好印象的机会自然要抓住,小赵酒量看来不行,敬了两杯就满脸通红了。云山浅尝辄止,只逮着鹿肉牛筋猛吃,出门在外,女人有交待,少喝酒多吃菜。 穿红裙的柳秘书未语先笑,声音娇媚,“三位学弟,姐姐我是昆明大学毕业的,现在是马副总的秘书,能有今天,和公司重视人才战略、领导善于培养新人是分不开的,希望牟学弟和赵学弟勇担重任,早日高升,也欢迎云学弟能加入我们公司,干杯!” 牟红卫跟小赵又干了,柳秘书发现云山又是浅尝后,便不乐意了,嗲声嗲气非要跟云山单喝一对,云山忙推说不会喝酒,柳秘书不肯罢休,起身离座端酒来到云山身边,拿着丝帕的左手放到云山的右肩,右手跟云山的酒杯碰了下,“学弟,招待不好,马副总晚上要惩罚我的哦,照顾照顾姐姐好不好?”说罢,媚眼直飞,左手还在云山肩上拍了两下。 云山醒来的时候,头仍然晕胀。勉强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想揉揉太阳穴,胳膊却不能动。云山一激灵,坏了!被绑了! 这是哪儿?哦,是在车上,有点颠嘞。当云山的视力恢复后,他看见了牟红卫,还有一个小赵!这是个卡车的后车篷,他们仨胳膊朝后被绑在车篷架上。想起来了,自己来到了大理洱海,在牟队长的公司吃的晚饭靠!有刺青的马副总,妖艳的柳秘书!他们是地下帮派吗?这是要把我们往哪里送? 身上没有力气,云山慢慢地调息。我没喝几口酒呀,应该是那个柳秘书捣的鬼,左手白丝帕,右手碰杯,白丝帕?云山明白了,女人也不都是温柔善良的,白丝帕里有毒! 不知过了多久,一叠声叫停声打断了云山的调息。 “老马,老马!停、停、停、停!老子要撒尿!” 云山立刻闭上眼睛,是‘胖厨师’的声音,他也在车厢?咋没瞅见呢?微微睁眼,靠!躺在车厢尾呢,‘胖厨师’一把扯掉身上的毯子,站上前来,拿一个物件朝驾驶室后壁捣了几下。 “妈的,就你个死胖子屎尿多,刚才不能少喝点儿,‘蝎子’不叫路上停车。”‘马副总’的声音,这货竟是个司机?嘎——卡车还是停在了路边。 “一高兴,多喝了两瓶。嘿嘿,老马,‘蝎子’不是你秘书吗,敢不听你的?” “少特么扯淡,赶紧尿。天亮到不了,老子又得吃挂落。得,我也呲一泡。” “多大点事,几个学生雏儿罢了,不到明个中午他醒不了,担心个球哦!这一票肯定能多挣点,整着卖拆了卖都是上等好货!” 听胖厨师这话,云山吓得一哆嗦,他大爷的,闹了半天竟是人贩子!还好,力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得亏我来呀,不然牟队长这一趟难活。 “卖不卖得两说呢,姓赵的留不下,那两个小白脸保不齐还能落个好差使呢,嘿嘿嘿嘿” “嗯!妈的,没见刚才蝎子那骚劲儿,要不是头儿的电话来了,她能当场就上!” “老白少尼玛咧咧,提裤子上车你。” “急个jb,抽根儿,你特么不困呐?”胖子摸出香烟打火机,姓马的也不吱声了。 云山这会已经完全清醒,力气也基本恢复,内劲撞到胸口,崩断了两股绳,真气运到手腕,以拳头为支点,将绳子撬松,来回晃了几下身体,手指粗的绳子渐渐松脱,捡起胖厨师落下的硬木棍悄悄下了后车厢。 彼时,老马老白两个货过足了烟瘾正要上车,云山一个飞扑,一棍将老白的脑袋敲了个洞。那马‘副总’反应挺快,老白还没倒下呢,他已经拔出短刀刺向云山,不过这速度不够云山看的,只一回合,云山便敲掉了老马的刀,反手就杵到他的章门穴上,老马疼得蜷缩一团跪在地上。 第149章 云山解危困,三人愿辅佐 捂着剧痛的两肋,老马声泪俱下地交待了他们是一个跨境人口贩卖组织,从北缅等国网罗女孩子卖进内地,从内地物色青壮年卖到北缅做矿工。 云山主要想叫老马知道疼的滋味,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还指望他开车呢,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没了司机,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往哪开。 “谁给我们下的药?现在是往哪开?我们的包在哪,我的手表呢?” “老白是厨子,他下的药。不过是酒里洒了少许的曼陀罗花粉,不伤身子。哎哟,疼不过您的药是柳叶拍的,她是老板的人,不知是五花八门的哪一门里的,会使药。哎哟你们随身带的东西都在她那里,钟玉贵是她姘头,这会在古城睡觉呢,明天下午还有几个学生要来。我们现在已经过了保山,正往芒市开” “少许的药,他们怎么还没醒?现在开回去要多久?” “他们只是醉了,现在路程刚好一半,开回去正好天亮。” 云山点昏了老马,进驾驶室拿下水壶和水电,进后厢将牟红卫跟小赵沷醒,二人花了五分钟才清醒、并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赵红兵都吓哭了。 云山将他俩一一解下,每人又喝了点水,精神才有所恢复。 “云山,得亏你醒得早,不然我们不完了吗?诶,你是怎么脱绑的?”牟红卫轻轻揉着手腕,他很庆幸自己带了云山过来。 “我会功夫呀,而且我没怎么喝酒。不说了,我们把老白弄上来,然后回去拿行李。”云山说罢跳下车厢。 “不、不、我不回去,我也不要行李了!”赵红兵仍在颤抖,绑了半宿的胳膊依旧麻得不能动弹。 云山将满脸鲜血的老白扔上车,刚绑好他也醒了,只嚷嚷了两嗓子就被云山一拳打在左肋上,疼得他干张嘴发不出声, “红兵,现在没事了。不回古城,你的身份证、学生证那些东西不要啦?对了,你家哪的,怎么来这个公司报名的?” “我家洱源的,他们说是国企,我当时想国企也不错,离家乡也近,昆明太远了。” “牟哥,你跟红兵在车厢里看着这货。这里有个床垫,你们坐下休息休息,我坐前头,让老马——‘马副总’把车开回去,别怕,一切有我。地了,你俩搜搜他口袋里有没有我们的东西。”说罢,云山扯下毯子一角,塞进老白嘴里,下车捡起硬木棒扔给牟红卫,然后踢醒了老马,捡起短刀,将他推进驾驶室。 “老马,天亮之前将我送回古城,你啥事没有,误了点儿,你这两只手就别想要了。”云山用短刀在老马脸上宕了宕。 估计老马死的心都有了,妈的,这是碰到哪路大神了,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却痛不欲生,差点儿就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往回开,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 回到古城,天刚破晓,车停在南门。云山将老马绑回车厢并封了他跟老白的哑门,牟、赵二人被云山狠辣的手段惊得瞠目结舌。 “两位,自己知道就行了,注意保密。在古城南门口等我,我去把咱们的东西拿回来。” “云山,咱们还是报警,他们还有四五个人,万一还有枪呢?再说你怎么进去呢?”赵红兵非常害怕,牟红卫也紧张地握着拳头。 “现在不是报警的时候,他们要是睡醒就不好办了。一定要等我回来再报警。”说罢云山提着木棒来到大理风情公司门口。 凌晨五点多,古城旁的路上少有行人,云山看准机会,助跑蹬墙上了房顶,转眼消失。看得牟、赵二人半晌合不上嘴。 云山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不仅仅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吃黑’。上回在玉龙加工厂,飞哥给他留下的‘一地鸡毛’(原石)这的事,给了他启发,对于黑财,不吃白不吃,谅几个人贩子能有多大本事。 外头天光微明,大理风情公司里头仍很幽暗,云山潜进大厅时,发现居然真有值夜班的,不过正趴在桌上打呼噜,刀把都离手了。云山上前一掌劈晕了那货,抽出他腰带将其反绑在桌腿上,封了哑门。 穿过食堂才是内院,院里古木参天,也很昏暗,院子左侧几间是开水房、盥洗室及厕所等,似乎还有个后门。右侧四五间像是住房。直到走廊尽头,云山才感应到了自己的新玉挂坠,轻轻跃上凸出的窗台,透过窗上风档,看到一对男女正在酣睡,是那个钟‘经理’跟柳‘秘书’。床尾的大木几上赫然是大小三个背包。 还有一个人呢?云山刚跳下窗台,挨着食堂的头一间房门开了,一个光膀子的魁梧男人下身支着帐篷、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摇摇晃晃向厕所走去,云山贴着窗台没动,他知道一动就会被察觉。待‘哗啦啦’的呲水声响起,云山疾掠进去,男人刚欲转身,被云山一棒打晕,瘫在厕所。 云山来到第一间房门口,向里张望,侦察下屋里有没有其他人,还真给他猜着了!有,是个女的!云山蹑手蹑脚进去,刚要挥棒打晕,却发现是个满脸泪痕的清秀女孩,面色苍白,双手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听到声音,女孩惊恐地睁开眼睛,云山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是好人,也是被骗来的。” 女孩闻言,两行泪水淌到云山的手上,不住地摇头想摆脱束缚,云山缓缓松手。 “那个坏蛋上厕所了,你快藏起来!”女孩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隔壁房间里还有人,我收拾了他们再来救你,千万别出声。”云山并没有完全相信女孩,这会儿还不能松她的绑。 女孩拼命地点头,“麻烦你把我的衣服找给我,他们”女孩无声啜泣。 云山给她找出衣裤,格子衬衫上还别着一枚团徽。唉!可怜的大学生。不过云山并没有立即给她松绑。 “隔壁还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女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前天折磨她的有五六个男人,昨天夜里有三个,另外还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声音。 回到走廊尽头,狗男女仍在熟睡,屋门推不动,满腔愤恨的云山索性破窗而入,同时短棒飞向女人的头,擒贼先擒王,这女人有毒。女人应该是有功夫的,破窗时云山看到她睁眼了,不过她没躲开木棒,只哼了一声就晕了。‘钟经理’仍然没醒,云山上前只一敲,又封了他们哑门,将一丝不挂的两人捆在一处,顺手废了男人的人道。 检点自己的东西,都在。云山挂上坠子,戴上手表,背上小背包,开始四下搜寻,这么大一地方,肯定有值得带走的东西。在一红色旅行箱里,云山发现了二十根金条、三万现金和一把手枪。这柳‘秘书’还怪有钱的嘛!之所以断定是柳秘书的箱子,因为除了金钱,里头还有女人的衣服首饰之类。 云山废了值夜班男人作案‘凶器’,把台钱箱里的数百零散现金装进背包,又在‘总经理’办公室找出两个空行李箱,将搜罗来的金条、金银器、名表、十来捆现金及三把手枪装到一箱;将藏红花、犀角、鹿茸、雪茄、象牙工艺品等,有两把镶金錾银的弯刀装了一箱。这才拖回女孩所在房间,将她手上的胶布割断,可怜的女孩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走路都非常困难。云山将柳叶行李箱里的金、珠首饰取出,塞进女孩的包里,扶她出了房间。 “你先喝点东西补充体力,得快点!”云山跑回大厅,从台上取来健力宝,抠开递给女孩一个。六点多了,天光已经大亮,耽搁久了难保不出事。 女孩喝饮料时,云山进院细看了看,果然有个铁皮后门,不过上着大锁,这难不倒他,找到一根撬棍,只一下便将锁别开。背上牟、赵二人的包,左手拉着两个箱子,右手扶着女孩,便出了院子,院外是条阴森的小路,并无人迹。云山又跳进院中将铁锁重新扣上,把撬棍沉入厕所蹲坑,废了魁梧男子的家伙,才跳出围墙。 绕了二十多分钟,云山搀着女孩才与焦急万分的牟赵二人会合,路上了解到女孩叫陶梅,是保山人,在昆明念大专会计,也是不想工作离家太远,才在大理联系到这家公司,已经被关了两天了,那帮畜牲说过几天再送到芒市。云山问她有什么打算,女孩只是哭着摇头。 “牟哥,她也是被骗来的,保山人。这样,我们先回小邑的旅馆,休整休整再商量下一步。”云山很冷静,目前还顾不上其他。 “公司里那些王八蛋呢?我们不要报警吗?”牟红卫问。 “王八蛋们没死。报警当然要报,可是现在哪有电话?才七点,公安也没上班,先回去。”云山知道,肯定得报警,但是这个警要自己报,大学生们容易画蛇添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辆四座机动三轮车将四人拉回大理小邑农家客栈,店主两口子正慌得六神无主呢,两个大学生小伙子,入住头天的夜里就没了人影,按惯例,八成是出大事了。要不要报警,怎么报?两口子急得要哭时,忽见客人翩然而返,男栈主管理好表情,咳嗽一声迎向前来。 “那个小牟呀,咱这个房是一家三口房,三个人以内是原价,四个人就得加价咯。” 云山道,“老板,俺俩昨晚没回,是去车站接同学的,穷学生哪有钱?您要是加价,我们只好找别的客栈。” 女房主道,“小哥,别听他的,只管住,不用加钱。不过夜里头不安全,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哈。娘娘给你们端早饭去。” 只有三间房,赵红兵住进了牟红卫屋里,陶梅单住一间,进屋就锁了门。云山进屋将箱子放进柜里,冲澡换了身衣服。不多时,房主两口子喊大家吃早餐。 “老板老板娘,屋里头也不安个电话,出去打不方便的嘞!”云山仍是不满意的样子。 “你们学生娃,有多少电话要打嘛,电话费齁贵齁贵的。”男房主从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学生客。 “电话费贵你们也能多挣点嘛,电话局一分钟收一块钱,你们收客人两块钱不就挣回去了?你这个客栈越方便住的人越多嘛!”云山想不到,他这一句话点通了两个人,房主两口子恍然大悟,相视点头。 陶梅没有出来吃早饭,云山不放心,连喊带敲好一阵子门才开,进去就见女孩脸色苍白地蜷在地上,牛仔裤上满是血迹。云山瞬时明白了,难为她一路忍痛坚持。 云山立刻来到房主家,开客栈的家里都备有常用药。云山先拍下五十块钱给老板娘,然后要了纱布、长短缝衣针、消炎药等,并嘱咐老板娘给炖两碗红枣山楂猪肝汤。老板娘接过钱会意一笑,忙活去了。 陶梅经过云山一番诊治,止住了血,疼痛也有所缓解。此时老板娘端来了两碗浓酽酽的猪肝汤,“小伙子你也太莽撞了,黄花大闺女怎么经得起诶,你们俩在哪儿?” 云山赶忙打断,“老板娘,这是一百块钱,帮忙去中药铺买些阿胶,中午加红枣给炖两碗,多谢了!”老板娘接过钱又是会意一笑,出去了。 陶梅伤得挺重,云山边劝边喂,陶梅终于将两碗汤给吃了下去,冒了一身汗,沉沉地睡了。 云山来到牟红卫俩的房间,牟红卫悄声问道,“老弟,那女孩是不是?”赵红兵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云山。云山点点头,“牟哥、红兵你们照看着点,也是难兄难妹。我去报警,顺便买点药。” 回到古城南门的卡车上,老马老白已经醒来,见云山上车,吓得茫然无措,云山也不吭声,两记掌刀奉上,二人又晕了,然后骈二指戳向两人会阴穴,震断男根,这才摘下他们口中破布,拿起水壶洗过手后,飘然而下,寻电话亭去了。 云山报警的话只有一句:古城南门大理风情公司是人贩子贼窝,速去救人。 四人在小邑农家客栈住了三天后,陶梅被三个男孩的真诚感动,承诺不再寻死。牟红卫答应她在自家企业里给她找个会计工作,云山说他们三人都可以选择到自己的玉龙加工厂上班,工资千元起步。赵红兵也很庆幸,原本因为工作泡汤沮丧不已的他,开始说笑话逗陶梅开心。三个男孩中,陶梅更喜欢跟赵红兵接近,牟红兵嘛,富二代的气场太大,云山是救命恩人又见过她太多隐私,心理有障碍,脆弱的女孩觉得和怯生生的赵红兵更有共同语言。 云山见陶梅恢复得差不多了,提议晚上一起逛逛,三人没有异议。其实云山是想看看外头的风声怎么样了。 沿着洱海信步而行,暖风拂面,令人惬意。云山道,“牟哥,红兵,陶梅,我们虽然是受害者,但是多追究也无益,况且我已经废了那五个畜牲,也报过警了,相信警方肯一定能将这个团伙连根拔起。既然红兵和陶梅暂时不想回家,那明天咱就直奔瑞丽,包车,我出钱,先到保山,换个车再到芒市,再换车到瑞丽。” “老弟,这次多亏了你,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好几天。大恩不言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异地经营加工厂,没有靠得住的人坐镇,相当难,我们那又挨着缅境,边民反复无信,要是从内地派人去管理代价太大了。所以回去后,我准备说服父亲,由我带队过去给你经营,老弟信得过?” 云山当然信得过,但觉得有市恩之嫌,正要开口,陶梅道,“云山费时费钱,都是因为我,不嫌我刚毕业没经验的话,我也想到你厂里帮忙。” “算我一个,营销菜鸟。”赵红兵道。 “多谢多谢,求之不得。陶梅、红兵不考虑到牟哥那里?他家的企业很成熟了,我的那个得重建呢。牟哥,你进入家族企业是上上之选,帮我的话派两三个人过去就行了。” “怎么,舍不得分我点股份?我爸虽然霸道,但是恩怨分明,他肯定会支持我的。”牟红卫真诚说道。 “我也愿加入你的加工厂。”陶梅赵红兵异口同声。 “好,有钱一起赚,股份必须分。我现在就给大股东打电话。” “我们仨也各自给家里联系一下。” 一行四人来到古城处的电话亭,云山注意到大理风情公司外的警戒线已撤,大木门已封,知道案子已经差不多了。 四人都打了电话,牟红卫说他父亲邀请云山等三人一定要去家里住两天,云山说大股东表示百分之四十以内的股份可以原价出让,陶梅和赵红兵也都请亲戚转告家人,工作已经安顿好了,四人击掌相庆。 第149章 云山解危困,三人愿辅佐 捂着剧痛的两肋,老马声泪俱下地交待了他们是一个跨境人口贩卖组织,从北缅等国网罗女孩子卖进内地,从内地物色青壮年卖到北缅做矿工。 云山主要想叫老马知道疼的滋味,并没有戳穿他的谎言,还指望他开车呢,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没了司机,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往哪开。 “谁给我们下的药?现在是往哪开?我们的包在哪,我的手表呢?” “老白是厨子,他下的药。不过是酒里洒了少许的曼陀罗花粉,不伤身子。哎哟,疼不过您的药是柳叶拍的,她是老板的人,不知是五花八门的哪一门里的,会使药。哎哟你们随身带的东西都在她那里,钟玉贵是她姘头,这会在古城睡觉呢,明天下午还有几个学生要来。我们现在已经过了保山,正往芒市开” “少许的药,他们怎么还没醒?现在开回去要多久?” “他们只是醉了,现在路程刚好一半,开回去正好天亮。” 云山点昏了老马,进驾驶室拿下水壶和水电,进后厢将牟红卫跟小赵沷醒,二人花了五分钟才清醒、并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吓得浑身发抖,赵红兵都吓哭了。 云山将他俩一一解下,每人又喝了点水,精神才有所恢复。 “云山,得亏你醒得早,不然我们不完了吗?诶,你是怎么脱绑的?”牟红卫轻轻揉着手腕,他很庆幸自己带了云山过来。 “我会功夫呀,而且我没怎么喝酒。不说了,我们把老白弄上来,然后回去拿行李。”云山说罢跳下车厢。 “不、不、我不回去,我也不要行李了!”赵红兵仍在颤抖,绑了半宿的胳膊依旧麻得不能动弹。 云山将满脸鲜血的老白扔上车,刚绑好他也醒了,只嚷嚷了两嗓子就被云山一拳打在左肋上,疼得他干张嘴发不出声, “红兵,现在没事了。不回古城,你的身份证、学生证那些东西不要啦?对了,你家哪的,怎么来这个公司报名的?” “我家洱源的,他们说是国企,我当时想国企也不错,离家乡也近,昆明太远了。” “牟哥,你跟红兵在车厢里看着这货。这里有个床垫,你们坐下休息休息,我坐前头,让老马——‘马副总’把车开回去,别怕,一切有我。地了,你俩搜搜他口袋里有没有我们的东西。”说罢,云山扯下毯子一角,塞进老白嘴里,下车捡起硬木棒扔给牟红卫,然后踢醒了老马,捡起短刀,将他推进驾驶室。 “老马,天亮之前将我送回古城,你啥事没有,误了点儿,你这两只手就别想要了。”云山用短刀在老马脸上宕了宕。 估计老马死的心都有了,妈的,这是碰到哪路大神了,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却痛不欲生,差点儿就尿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往回开,能多活一会儿是一会。 回到古城,天刚破晓,车停在南门。云山将老马绑回车厢并封了他跟老白的哑门,牟、赵二人被云山狠辣的手段惊得瞠目结舌。 “两位,自己知道就行了,注意保密。在古城南门口等我,我去把咱们的东西拿回来。” “云山,咱们还是报警,他们还有四五个人,万一还有枪呢?再说你怎么进去呢?”赵红兵非常害怕,牟红卫也紧张地握着拳头。 “现在不是报警的时候,他们要是睡醒就不好办了。一定要等我回来再报警。”说罢云山提着木棒来到大理风情公司门口。 凌晨五点多,古城旁的路上少有行人,云山看准机会,助跑蹬墙上了房顶,转眼消失。看得牟、赵二人半晌合不上嘴。 云山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不仅仅要拿回自己的东西,还要‘吃黑’。上回在玉龙加工厂,飞哥给他留下的‘一地鸡毛’(原石)这的事,给了他启发,对于黑财,不吃白不吃,谅几个人贩子能有多大本事。 外头天光微明,大理风情公司里头仍很幽暗,云山潜进大厅时,发现居然真有值夜班的,不过正趴在桌上打呼噜,刀把都离手了。云山上前一掌劈晕了那货,抽出他腰带将其反绑在桌腿上,封了哑门。 穿过食堂才是内院,院里古木参天,也很昏暗,院子左侧几间是开水房、盥洗室及厕所等,似乎还有个后门。右侧四五间像是住房。直到走廊尽头,云山才感应到了自己的新玉挂坠,轻轻跃上凸出的窗台,透过窗上风档,看到一对男女正在酣睡,是那个钟‘经理’跟柳‘秘书’。床尾的大木几上赫然是大小三个背包。 还有一个人呢?云山刚跳下窗台,挨着食堂的头一间房门开了,一个光膀子的魁梧男人下身支着帐篷、打着哈欠走了出来,摇摇晃晃向厕所走去,云山贴着窗台没动,他知道一动就会被察觉。待‘哗啦啦’的呲水声响起,云山疾掠进去,男人刚欲转身,被云山一棒打晕,瘫在厕所。 云山来到第一间房门口,向里张望,侦察下屋里有没有其他人,还真给他猜着了!有,是个女的!云山蹑手蹑脚进去,刚要挥棒打晕,却发现是个满脸泪痕的清秀女孩,面色苍白,双手被胶布缠得结结实实。听到声音,女孩惊恐地睁开眼睛,云山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我是好人,也是被骗来的。” 女孩闻言,两行泪水淌到云山的手上,不住地摇头想摆脱束缚,云山缓缓松手。 “那个坏蛋上厕所了,你快藏起来!”女孩上气不接下气。 “没事了。隔壁房间里还有人,我收拾了他们再来救你,千万别出声。”云山并没有完全相信女孩,这会儿还不能松她的绑。 女孩拼命地点头,“麻烦你把我的衣服找给我,他们”女孩无声啜泣。 云山给她找出衣裤,格子衬衫上还别着一枚团徽。唉!可怜的大学生。不过云山并没有立即给她松绑。 “隔壁还有多少人你知道吗?” 女孩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前天折磨她的有五六个男人,昨天夜里有三个,另外还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声音。 回到走廊尽头,狗男女仍在熟睡,屋门推不动,满腔愤恨的云山索性破窗而入,同时短棒飞向女人的头,擒贼先擒王,这女人有毒。女人应该是有功夫的,破窗时云山看到她睁眼了,不过她没躲开木棒,只哼了一声就晕了。‘钟经理’仍然没醒,云山上前只一敲,又封了他们哑门,将一丝不挂的两人捆在一处,顺手废了男人的人道。 检点自己的东西,都在。云山挂上坠子,戴上手表,背上小背包,开始四下搜寻,这么大一地方,肯定有值得带走的东西。在一红色旅行箱里,云山发现了二十根金条、三万现金和一把手枪。这柳‘秘书’还怪有钱的嘛!之所以断定是柳秘书的箱子,因为除了金钱,里头还有女人的衣服首饰之类。 云山废了值夜班男人作案‘凶器’,把台钱箱里的数百零散现金装进背包,又在‘总经理’办公室找出两个空行李箱,将搜罗来的金条、金银器、名表、十来捆现金及三把手枪装到一箱;将藏红花、犀角、鹿茸、雪茄、象牙工艺品等,有两把镶金錾银的弯刀装了一箱。这才拖回女孩所在房间,将她手上的胶布割断,可怜的女孩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走路都非常困难。云山将柳叶行李箱里的金、珠首饰取出,塞进女孩的包里,扶她出了房间。 “你先喝点东西补充体力,得快点!”云山跑回大厅,从台上取来健力宝,抠开递给女孩一个。六点多了,天光已经大亮,耽搁久了难保不出事。 女孩喝饮料时,云山进院细看了看,果然有个铁皮后门,不过上着大锁,这难不倒他,找到一根撬棍,只一下便将锁别开。背上牟、赵二人的包,左手拉着两个箱子,右手扶着女孩,便出了院子,院外是条阴森的小路,并无人迹。云山又跳进院中将铁锁重新扣上,把撬棍沉入厕所蹲坑,废了魁梧男子的家伙,才跳出围墙。 绕了二十多分钟,云山搀着女孩才与焦急万分的牟赵二人会合,路上了解到女孩叫陶梅,是保山人,在昆明念大专会计,也是不想工作离家太远,才在大理联系到这家公司,已经被关了两天了,那帮畜牲说过几天再送到芒市。云山问她有什么打算,女孩只是哭着摇头。 “牟哥,她也是被骗来的,保山人。这样,我们先回小邑的旅馆,休整休整再商量下一步。”云山很冷静,目前还顾不上其他。 “公司里那些王八蛋呢?我们不要报警吗?”牟红卫问。 “王八蛋们没死。报警当然要报,可是现在哪有电话?才七点,公安也没上班,先回去。”云山知道,肯定得报警,但是这个警要自己报,大学生们容易画蛇添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辆四座机动三轮车将四人拉回大理小邑农家客栈,店主两口子正慌得六神无主呢,两个大学生小伙子,入住头天的夜里就没了人影,按惯例,八成是出大事了。要不要报警,怎么报?两口子急得要哭时,忽见客人翩然而返,男栈主管理好表情,咳嗽一声迎向前来。 “那个小牟呀,咱这个房是一家三口房,三个人以内是原价,四个人就得加价咯。” 云山道,“老板,俺俩昨晚没回,是去车站接同学的,穷学生哪有钱?您要是加价,我们只好找别的客栈。” 女房主道,“小哥,别听他的,只管住,不用加钱。不过夜里头不安全,能不出门就不要出门哈。娘娘给你们端早饭去。” 只有三间房,赵红兵住进了牟红卫屋里,陶梅单住一间,进屋就锁了门。云山进屋将箱子放进柜里,冲澡换了身衣服。不多时,房主两口子喊大家吃早餐。 “老板老板娘,屋里头也不安个电话,出去打不方便的嘞!”云山仍是不满意的样子。 “你们学生娃,有多少电话要打嘛,电话费齁贵齁贵的。”男房主从没见过这么挑剔的学生客。 “电话费贵你们也能多挣点嘛,电话局一分钟收一块钱,你们收客人两块钱不就挣回去了?你这个客栈越方便住的人越多嘛!”云山想不到,他这一句话点通了两个人,房主两口子恍然大悟,相视点头。 陶梅没有出来吃早饭,云山不放心,连喊带敲好一阵子门才开,进去就见女孩脸色苍白地蜷在地上,牛仔裤上满是血迹。云山瞬时明白了,难为她一路忍痛坚持。 云山立刻来到房主家,开客栈的家里都备有常用药。云山先拍下五十块钱给老板娘,然后要了纱布、长短缝衣针、消炎药等,并嘱咐老板娘给炖两碗红枣山楂猪肝汤。老板娘接过钱会意一笑,忙活去了。 陶梅经过云山一番诊治,止住了血,疼痛也有所缓解。此时老板娘端来了两碗浓酽酽的猪肝汤,“小伙子你也太莽撞了,黄花大闺女怎么经得起诶,你们俩在哪儿?” 云山赶忙打断,“老板娘,这是一百块钱,帮忙去中药铺买些阿胶,中午加红枣给炖两碗,多谢了!”老板娘接过钱又是会意一笑,出去了。 陶梅伤得挺重,云山边劝边喂,陶梅终于将两碗汤给吃了下去,冒了一身汗,沉沉地睡了。 云山来到牟红卫俩的房间,牟红卫悄声问道,“老弟,那女孩是不是?”赵红兵也一脸紧张地看着云山。云山点点头,“牟哥、红兵你们照看着点,也是难兄难妹。我去报警,顺便买点药。” 回到古城南门的卡车上,老马老白已经醒来,见云山上车,吓得茫然无措,云山也不吭声,两记掌刀奉上,二人又晕了,然后骈二指戳向两人会阴穴,震断男根,这才摘下他们口中破布,拿起水壶洗过手后,飘然而下,寻电话亭去了。 云山报警的话只有一句:古城南门大理风情公司是人贩子贼窝,速去救人。 四人在小邑农家客栈住了三天后,陶梅被三个男孩的真诚感动,承诺不再寻死。牟红卫答应她在自家企业里给她找个会计工作,云山说他们三人都可以选择到自己的玉龙加工厂上班,工资千元起步。赵红兵也很庆幸,原本因为工作泡汤沮丧不已的他,开始说笑话逗陶梅开心。三个男孩中,陶梅更喜欢跟赵红兵接近,牟红兵嘛,富二代的气场太大,云山是救命恩人又见过她太多隐私,心理有障碍,脆弱的女孩觉得和怯生生的赵红兵更有共同语言。 云山见陶梅恢复得差不多了,提议晚上一起逛逛,三人没有异议。其实云山是想看看外头的风声怎么样了。 沿着洱海信步而行,暖风拂面,令人惬意。云山道,“牟哥,红兵,陶梅,我们虽然是受害者,但是多追究也无益,况且我已经废了那五个畜牲,也报过警了,相信警方肯一定能将这个团伙连根拔起。既然红兵和陶梅暂时不想回家,那明天咱就直奔瑞丽,包车,我出钱,先到保山,换个车再到芒市,再换车到瑞丽。” “老弟,这次多亏了你,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好几天。大恩不言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异地经营加工厂,没有靠得住的人坐镇,相当难,我们那又挨着缅境,边民反复无信,要是从内地派人去管理代价太大了。所以回去后,我准备说服父亲,由我带队过去给你经营,老弟信得过?” 云山当然信得过,但觉得有市恩之嫌,正要开口,陶梅道,“云山费时费钱,都是因为我,不嫌我刚毕业没经验的话,我也想到你厂里帮忙。” “算我一个,营销菜鸟。”赵红兵道。 “多谢多谢,求之不得。陶梅、红兵不考虑到牟哥那里?他家的企业很成熟了,我的那个得重建呢。牟哥,你进入家族企业是上上之选,帮我的话派两三个人过去就行了。” “怎么,舍不得分我点股份?我爸虽然霸道,但是恩怨分明,他肯定会支持我的。”牟红卫真诚说道。 “我也愿加入你的加工厂。”陶梅赵红兵异口同声。 “好,有钱一起赚,股份必须分。我现在就给大股东打电话。” “我们仨也各自给家里联系一下。” 一行四人来到古城处的电话亭,云山注意到大理风情公司外的警戒线已撤,大木门已封,知道案子已经差不多了。 四人都打了电话,牟红卫说他父亲邀请云山等三人一定要去家里住两天,云山说大股东表示百分之四十以内的股份可以原价出让,陶梅和赵红兵也都请亲戚转告家人,工作已经安顿好了,四人击掌相庆。 第150章 又见万刚 包车前往瑞丽途中,到达保山时,当地报纸上刊登了大理公安勇捣大型人口贩卖组织的报道,罗列出长长的立功人员名单,但并未提及匿名电话报警人。 云山笑了笑,心情相当不错,在大理风情公司搜来的现金有十八万之多嘞。牟红卫一直以为那两个箱子是陶梅的,而陶梅认为箱子原本就是云山的。 这几天金陵大本营也捷报频传,三辆东风重卡新车已到厂,由于司机已预聘,现已投入使用;江宁酒酱厂房已顺利完工,万家兄弟破土开建酒池酱灶,霍然开始注册公司及商标;二十余名老乡离开2号院进入建材厂的培训岗位。 另外,大工建设维修工程结束,建材厂所有修建工程结束。宋宁生另派出四名年长矿工驻扎大工建设;满仓和范文瑞已将蒙山玉镯寄往京城客户手中;时志银在金大南门所购房产已开始装修;明月已和港商郑老板通过气,郑老板暗示将携友商拜访区县领导游说。 桂会计早已与万刚秘密接头,开始暗中访查吉祥公司是否存在猫腻,并给云山发来了万刚的藏身地址。 牟红卫父亲牟大业派出的商务车一直接到龙陵,助理兼保镖陈维伦在着名的芒市饭店宴请了一行四人。没有准备又不好空手上门,云山只得在当地买了些滋补佳品,并帮赵红兵及陶梅也各买了一份。 牟红卫说陈维伦是泰拳高手,在整个瑞丽都数得着。云山感觉此人目光凌厉,动作迅疾,外家高手的锋芒掩盖不住,确实不凡,就是矮了点,攻击范围受限。陈维伦看云山并没觉得特别,虽然少东家告诉他就是这个学弟捣了贼窝,救了自己。 牟家是畹町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产业遍布滇西南,牟大业这一枝主营玉矿及玉加工,在瑞丽市有玉石门面,在畹町有自家的酒店。 24号下午4点,云山等三人就入住了牟家的宏利大酒店三层。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前后布置得也好,假山花园、小桥流水无不精致。赵红兵和陶梅都很局促,他们头一回住这样的高级宾馆,总感觉不真实。赵红兵更是连件替换的干净衣服都没有,云山借给他一件厚衬衫并教了他洗淋设备怎么使用。 云山婉拒了陈维伦的切磋邀请,五点半牟家备有欢迎晚宴,他得准备洗漱,打扮得精神点,陈维伦面上客气,转头笑容轻蔑,以为云山无非是夸大事实以图接近牟家投机客而已。 五点二十时,牟红卫和妹妹牟丽雅来到酒店接他们赴宴,很近,五六分钟的路程,三人提着礼物跟随而去。 牟家很重视这次家宴,一来因为逢凶化吉要感谢救命恩人,二来为继承人终于肯回来接下衣钵而庆贺。所以牟红卫的爷爷奶奶、伯父、姑姑等至亲长辈也悉数到场,当然还有四五个二十岁上下的晚辈。 然而,交流是非常困难的,牟家长辈说的是当地方言,别说云山,甚至赵红兵和陶梅听得都含糊,只能靠牟红卫兄妹作翻译。云山看得出,牟家长辈都是单纯直爽的人,爷爷奶奶个子都不高,富富态态总笑呵呵的,牟大业随他父母,身形也是矮胖,但是举手投足间颇有成功男人的气度;牟红卫的妈妈是长辈里个子比较高的,气质温善,可能听儿子说过陶梅的不幸,频频给她让菜,希望她来牟家工作。云山还得知牟红卫的小名叫小牛,有这么可爱吗? 席间,几乎所有人都敬过云山酒,特别是那四五个牟家同龄人,每隔几分钟就得敬一轮,自然云山也得回敬,饶是米酒度数低,云山也觉得有七分醉了,频频目示牟红卫,于是牟红卫赶忙起身邀所有小伙子们上厕所。 云山到牟红卫的房间洗脸,“牟哥,我不能再喝了,爷爷奶奶他们上岁数了也不能久坐呀。” “你是主宾,你没喝好不会撤的,咱兄弟不讲虚的了,你要是喝不动,敬过长辈将酒杯扣下即可。当然可以表现得踉跄点,嘿嘿。”各地风俗不同,年轻人不在乎,但是越年长的越看重。 宴后,陶梅、赵红兵被牟红卫妈妈、妹妹喊去闲聊,云山则跟牟红卫来到牟大业书房喝茶,沟通虽不流畅,但是牟大业的意思云山弄明白了,他让云山先玩两天,然后他让红卫带人过去看玉龙加工厂规模,再估摸派几个人过去合适、需要增添哪些设施,牟家可以红卫的名义出一百万买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示支持,和吉祥销售公司的结算方式按市价进行。 云山表示感谢牟伯支持,之前他已跟红卫介绍过玉龙加工厂的财务状况。于叔当年投资三百万,玉龙加工厂如今的估值没有大的变化,没有负债,只有金额不大的内部债权,值钱的只有土地和折旧过半的机器。所以他请牟家实地考察并看过会计报告后再定价,一百万有点高了。 牟大业说多十万二十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云山说得流程不错,按年轻人说的办。 正事办完,牟红卫终于兴奋了,虽然洱海的风花雪月成了泡影,但这不妨碍他略尽地主之谊。他打算带三人去市里狂欢,唱歌跳舞小赌,陶梅、赵红兵都是纯洁的好学生,一听是这种娱乐项目唯恐避之不及,云山悄悄拿出一千块钱分给两人,说是预付的工资,让他们在镇上随便转转。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伴随着牟红卫一路高歌,司机将二人拉到市里一高档ktv处,自己找地方抽烟去了。 云山不愿进ktv,唱歌跳舞会让他想起军人俱乐部、高邮湖畔的时光,这让他消沉。不过客随主便,也不能扫了地主的兴,尤其是他与陪唱公主耳鬓厮磨的时候,云山突然想起了娜娜,这丫头若非遇到自己,也该跟她们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了,看牟红卫的手都伸哪儿了。 云山矜持,陪他的两个长发女孩也无聊地挨他坐着,时不时用纤纤玉指隐约而暧昧地划过云山的腿。俩姑娘倒也好看,就是妆太厚。 “兄弟,你咋不唱,不满意她们吗?”牟红卫指着女孩。 “满意。听你唱,我醒醒酒。”听云山要醒酒,两女孩作张作致地又是倒茶又是按头,简直深情款款。 “你俩,给我兄弟好好按按,待会有赏,啊!” 好家伙,两女孩更卖力了,一个揉太阳穴,一个捏腿,别说,感觉还行!不过没有娜娜的手软和。 牟大少终于唱累了,斜靠在沙发上,陪他的女孩也过来给他按摩。 “今晚内场怎么样?”牟红卫问。 “我们这儿一直有豪客,今晚也不例外。”女孩答道,剔了个枇杷放进牟红卫嘴里。 “兄弟,不唱歌的话,咱们进内场试试手气?”牟红卫坐直了身子。 “听你的,跟你长长见识。”其实云山的内心在呐喊:机会终于来了,我要赢钱! “走,你也得玩哈,输了我的,赢了你的。”牟红卫给四个小妹每人打赏了五十块,乐得她们纷纷献上红唇。 内场,其实是赌场,听到哗啦啦的摇盅声,云山隐隐地兴奋。但是这里的骰子玩法跟他以前玩的不同,比较规范,叫骰宝。不过,不像金陵那里一摇摇几分钟,这里庄家只用连到盅底的把手摇三下,这时太好猜了。云山的感应能力强大,听到撞击声感觉骰子跟看在眼前一般。 “牟哥,以前玩过骰子吗,这里安全吗?”云山问道。 “别怕,这里安全得很,赔付倍数不算高,公安也不怎么管。我不爱玩这个,吵得慌,我都赌轮盘。”牟红卫自信地走在过道上。其实轮盘的规则跟骰宝很相似,一个是舶来品、另一个是老古董罢了。 云山先跟牟红卫到轮盘区看了一会,这家伙不过是猜红黑大小而已,输赢有限,纯属打发时间,云山没押,回到骰宝区。此时坐庄的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一副气运升腾的样子,隐约能听到周围人议论是某某大矿主。不到十分钟,已完成了两次押注,‘大矿主’面前已堆了一二万块钱。 云山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再不挣点儿,过了这个大矿主怕没下个店咯。大矿主也不过瘾,玩骰子就是这样,人越多庄家越赚,他这里的人气还不够旺,要是能有个多金的靓仔美女往这一戳,那不用一个钟头,几十万块轻松拿下。 云山的到来,令大矿主喜笑颜开,这帅小子肯定是外地的,本地人不长这样。云山上来就押了一万,先押个大,一赔一的,得慢慢升,不然把庄家吓跑就没戏了。过了三四分钟,所有人下注结束,荷官开盅,庄家开心赚,云山也赚。 第二把云山押两万,押小,派彩后二万变四万,庄家依然猛赚。这时庄家还瞧不上云山的下注,只希望他能几个人傻钱多的富婆来。 第三把云山押二万到十二点,结果开出十点来,输二万。他当然是故意输的。 第四把,似显不耐烦的云山二万押到十三点,一赔八!有输完就走的架式,结果掀盅派彩变十八万,众人纷纷喝彩,猜中点数十分难得了。但庄家此时依然赚钱。 鹤立鸡群的云山果然吸引来一个富婆,四十大几的人了还直飞媚眼儿,搞得云山差点想撤。还好,喝彩声将牟红卫也吸引来,他正好站进了云山跟富婆的中间,被云山面前的一摞摞的现金惊得目瞪口呆。 不大会儿,庄家又摇了第五把,云山有点不信自己的判断,14点还是围五(三骰子平面均是五点)?他示意牟红卫押四万围五(一赔六十),自己则押了四万14点(一赔十二),富婆也押了14点,十万,众人纷纷摇头,都有点不信邪,真有人能猜出点数?这三人是一伙儿的?那押围五的怕不是个缺心眼儿,但人家面前一堆钱呢。庄家脸上出汗了,这是一把赢不过二十万,输至少百万、多则三百万的局啊!这个帅哥可能不是福星,是来搞死自己的灾星! 现场安静下来,围拢上来的闲客也越来越多,荷官既兴奋又担心,兴奋当然是因这场面少见,担心的是怕有人输不起闹事。终于,盅罩掀开,十四点!庄家竟然长吁一口气,结算过后只输九十万。庄家还不能怂,装怂也不行,大输三把才能走人,不然以后也就别来了,被人笑也笑死了! 云山的现金太多,五十八万了,牟红卫喊来经理兑了四十万筹币,赌场还送了大牌包包装筹码,宣传手段嘛。 庄家摇骰子的声音结束,打钟示意下注。云山知道点数,不过不能暴露手段,押双十万,牟红卫押双八万,富婆押单二十万,庄家松了口气,知道是闲客手下留情了。 又挣了十八万,云、牟二人一对视:不能跟庄家一起走,见好就收。云山拿出bb机看了看,“诸位发财啊,我们先撤了。”然后拱拱手,现金入袋,跟牟红卫转身走了。 富婆见状,也让随从装了现金,喊住云山,“小帅哥,喝两杯不,找个地方单摇啊?”牟红卫拦住女人,“对不起姐姐,他是京城人,听不懂咱这方言,打算明早飞回去了,不走的话再来找你玩哈。” “牟哥,筹码明天再兑没问题,要不要绕两圈再回?” 牟红卫吩咐司机挑热闹的地方绕一绕再回。“明天兑没问题,现在才十点半,又是本地车,一点事也没有。走,回家,今天太完美了!哈哈。” 半个多小时便到了宏利酒店,云山拿出一千块钱递给司机,“师傅辛苦了,你家少爷给你喝茶的。”司机乐得屁颠屁颠的,忙称不敢当,躬身谢过。 牟红卫嘱咐司机一声要保密,然后跟云山一起上了楼。赵红兵跟陶梅各已关门,估计已经睡了。 “兄弟呀,你总让哥哥我惊喜,有这本事,还开什么加工厂呀,各个城市赌两场,一年下来不比做生意强?”牟红卫把玩着一条条筹码棒,由衷佩服云山的赌技。 “利大风险也大,何况这无本的买卖。今天挣这些钱完全是因为你罩着,我才有底气,否则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敢下注。现金归我,这堆东西归你了。来趟你家,挣这一大笔钱,你说上哪说理去?” “开啥玩笑,我卡里的钱都花不完。哦对,这些你都给我,明上午我去银行汇你卡里,然后去赌场兑钱,下午咱就去南卯,把正事办了之后,我们再去市里耍,你顺便看看我家店里的东西,万一对你有些启发呢。” “行。明天你办你的,我得出去见个人,是于叔的保镖,正在养伤,如果来得及,明下午就去玉龙加工厂,来不及的话就后天办。” 其实云山要是对牟大业或陈维伦提起万刚的话,他们肯定得说如雷贯耳。牟红卫没有多问,他在外上学,家里的事情也不甚了了。把自己车钥匙丢给了云山,车就停在酒店大门前头。 翌日清晨,气温颇高,云山晨练一小时,浑身透湿。洗澡换衣完毕,赵红兵和陶梅也出来了,问云山今天去不去加工厂。 “镇里挺热闹的,你们先转转,我上午要见个人,是老板的朋友,咱们最迟明天去南卯。对了,我再给你们拿点钱。” 两人哪里肯要,本身比云山大着几岁,命是人家救的,工资也预支了,又结识了牟家那么好的一家人,还想怎么样? 云山先给桂会计发了条信息。然后装上药箱和几万现金,包了点藏红花和雪茄,想了想,又把搜罗来的三把手枪塞进旅行包,下楼带了几瓶酒,一起放到副驾上,开车往万刚的藏身处而去。 万刚仍在南卯,不敢露面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光是年后跟马帮火拼这一条,他也不敢轻易出头。 在一个偏僻农家小院门口,云山看见了桂会计,胡子拉碴的,桂会计却没想到云山会开车而来,而且姑爷看上去相当滋润,根本没有长途跋涉的样子。 云山下车,“桂会计,怎么住这么偏的地方,吃饭方便吗?” “吃饭还行,就是洗澡不太方便。姑爷怎么这么久才到,我们一直担心你呢。” “路上碰到人贩子,差点被送到北缅去,得亏醒得早,救了我同学还有另外两个大学生,他们养伤又花了几天,然后去了同学在畹町的家,借了辆车才赶过来” “姑爷越加意气风发啦,万刚还没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呢!” 云山几乎认不出万刚了,面色虚肿黄胖,蓬乱的胡子黑白夹杂。这还是那个霸气侧漏的万金刚吗? “万叔?你,你,何必客气,还迎出来迎我!走,咱们进屋。”云山搀住要行礼的万刚。 天天喊打喊杀的男人确实不会照顾人,也不会收拾屋子,云山见到处都乱糟糟的,没个下脚的地方。 “姑爷这气质变化太大了,才几个月?这么干练。”万刚又夸奖道。 “万叔过奖,您认识牟大业吗,有没有交情?” “认识,我们不可能有交情,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老板是外来户,跟他们也淡漠。我跟他的保镖陈维伦交过手,因为是切磋,算互有胜负,不过那人心眼小,没交情,也没有仇怨。牟家是畹町的大户,名声还不错。姑爷怎么提起他?” “他是我同学的父亲。没仇没怨就好,我想把你们接过去,顺便给你治治伤,我带着药箱呢。” “不能去,姑爷,跟他们是无冤无仇,但是保不齐会给人家惹火上身呀。” “住这里怎么养伤?没事,他家开酒店,咱去住店有什么关系,再说,要怕惹火上身,牟家就不会答应收购玉龙加工厂百分之三十股份了,放心,收拾收拾咱走。” “收购股份?人家当地大户会跟咱合伙做生意?”桂会计跟万刚一脸愕然。 “千真万确,我不是救了他儿子吗?昨天摆的宴席,吃完席老爷子就要付一百万买下股份,我说不慌,你怎么也得看到东西再说,老爷子也是个大度的人,说就依我。其实他是不在乎多出十万二十万的,咱不得有点姿态嘛!” 两人又是对视,为啥什么事一碰到这个少年就变得简单容易。 “我跟于叔汇报过,他说百分之四十以内可以原价转让。你们看,我还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云山打开了旅行包。 第150章 又见万刚 包车前往瑞丽途中,到达保山时,当地报纸上刊登了大理公安勇捣大型人口贩卖组织的报道,罗列出长长的立功人员名单,但并未提及匿名电话报警人。 云山笑了笑,心情相当不错,在大理风情公司搜来的现金有十八万之多嘞。牟红卫一直以为那两个箱子是陶梅的,而陶梅认为箱子原本就是云山的。 这几天金陵大本营也捷报频传,三辆东风重卡新车已到厂,由于司机已预聘,现已投入使用;江宁酒酱厂房已顺利完工,万家兄弟破土开建酒池酱灶,霍然开始注册公司及商标;二十余名老乡离开2号院进入建材厂的培训岗位。 另外,大工建设维修工程结束,建材厂所有修建工程结束。宋宁生另派出四名年长矿工驻扎大工建设;满仓和范文瑞已将蒙山玉镯寄往京城客户手中;时志银在金大南门所购房产已开始装修;明月已和港商郑老板通过气,郑老板暗示将携友商拜访区县领导游说。 桂会计早已与万刚秘密接头,开始暗中访查吉祥公司是否存在猫腻,并给云山发来了万刚的藏身地址。 牟红卫父亲牟大业派出的商务车一直接到龙陵,助理兼保镖陈维伦在着名的芒市饭店宴请了一行四人。没有准备又不好空手上门,云山只得在当地买了些滋补佳品,并帮赵红兵及陶梅也各买了一份。 牟红卫说陈维伦是泰拳高手,在整个瑞丽都数得着。云山感觉此人目光凌厉,动作迅疾,外家高手的锋芒掩盖不住,确实不凡,就是矮了点,攻击范围受限。陈维伦看云山并没觉得特别,虽然少东家告诉他就是这个学弟捣了贼窝,救了自己。 牟家是畹町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产业遍布滇西南,牟大业这一枝主营玉矿及玉加工,在瑞丽市有玉石门面,在畹町有自家的酒店。 24号下午4点,云山等三人就入住了牟家的宏利大酒店三层。酒店占地面积很大,前后布置得也好,假山花园、小桥流水无不精致。赵红兵和陶梅都很局促,他们头一回住这样的高级宾馆,总感觉不真实。赵红兵更是连件替换的干净衣服都没有,云山借给他一件厚衬衫并教了他洗淋设备怎么使用。 云山婉拒了陈维伦的切磋邀请,五点半牟家备有欢迎晚宴,他得准备洗漱,打扮得精神点,陈维伦面上客气,转头笑容轻蔑,以为云山无非是夸大事实以图接近牟家投机客而已。 五点二十时,牟红卫和妹妹牟丽雅来到酒店接他们赴宴,很近,五六分钟的路程,三人提着礼物跟随而去。 牟家很重视这次家宴,一来因为逢凶化吉要感谢救命恩人,二来为继承人终于肯回来接下衣钵而庆贺。所以牟红卫的爷爷奶奶、伯父、姑姑等至亲长辈也悉数到场,当然还有四五个二十岁上下的晚辈。 然而,交流是非常困难的,牟家长辈说的是当地方言,别说云山,甚至赵红兵和陶梅听得都含糊,只能靠牟红卫兄妹作翻译。云山看得出,牟家长辈都是单纯直爽的人,爷爷奶奶个子都不高,富富态态总笑呵呵的,牟大业随他父母,身形也是矮胖,但是举手投足间颇有成功男人的气度;牟红卫的妈妈是长辈里个子比较高的,气质温善,可能听儿子说过陶梅的不幸,频频给她让菜,希望她来牟家工作。云山还得知牟红卫的小名叫小牛,有这么可爱吗? 席间,几乎所有人都敬过云山酒,特别是那四五个牟家同龄人,每隔几分钟就得敬一轮,自然云山也得回敬,饶是米酒度数低,云山也觉得有七分醉了,频频目示牟红卫,于是牟红卫赶忙起身邀所有小伙子们上厕所。 云山到牟红卫的房间洗脸,“牟哥,我不能再喝了,爷爷奶奶他们上岁数了也不能久坐呀。” “你是主宾,你没喝好不会撤的,咱兄弟不讲虚的了,你要是喝不动,敬过长辈将酒杯扣下即可。当然可以表现得踉跄点,嘿嘿。”各地风俗不同,年轻人不在乎,但是越年长的越看重。 宴后,陶梅、赵红兵被牟红卫妈妈、妹妹喊去闲聊,云山则跟牟红卫来到牟大业书房喝茶,沟通虽不流畅,但是牟大业的意思云山弄明白了,他让云山先玩两天,然后他让红卫带人过去看玉龙加工厂规模,再估摸派几个人过去合适、需要增添哪些设施,牟家可以红卫的名义出一百万买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示支持,和吉祥销售公司的结算方式按市价进行。 云山表示感谢牟伯支持,之前他已跟红卫介绍过玉龙加工厂的财务状况。于叔当年投资三百万,玉龙加工厂如今的估值没有大的变化,没有负债,只有金额不大的内部债权,值钱的只有土地和折旧过半的机器。所以他请牟家实地考察并看过会计报告后再定价,一百万有点高了。 牟大业说多十万二十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云山说得流程不错,按年轻人说的办。 正事办完,牟红卫终于兴奋了,虽然洱海的风花雪月成了泡影,但这不妨碍他略尽地主之谊。他打算带三人去市里狂欢,唱歌跳舞小赌,陶梅、赵红兵都是纯洁的好学生,一听是这种娱乐项目唯恐避之不及,云山悄悄拿出一千块钱分给两人,说是预付的工资,让他们在镇上随便转转。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伴随着牟红卫一路高歌,司机将二人拉到市里一高档ktv处,自己找地方抽烟去了。 云山不愿进ktv,唱歌跳舞会让他想起军人俱乐部、高邮湖畔的时光,这让他消沉。不过客随主便,也不能扫了地主的兴,尤其是他与陪唱公主耳鬓厮磨的时候,云山突然想起了娜娜,这丫头若非遇到自己,也该跟她们一样、什么都不在乎了,看牟红卫的手都伸哪儿了。 云山矜持,陪他的两个长发女孩也无聊地挨他坐着,时不时用纤纤玉指隐约而暧昧地划过云山的腿。俩姑娘倒也好看,就是妆太厚。 “兄弟,你咋不唱,不满意她们吗?”牟红卫指着女孩。 “满意。听你唱,我醒醒酒。”听云山要醒酒,两女孩作张作致地又是倒茶又是按头,简直深情款款。 “你俩,给我兄弟好好按按,待会有赏,啊!” 好家伙,两女孩更卖力了,一个揉太阳穴,一个捏腿,别说,感觉还行!不过没有娜娜的手软和。 牟大少终于唱累了,斜靠在沙发上,陪他的女孩也过来给他按摩。 “今晚内场怎么样?”牟红卫问。 “我们这儿一直有豪客,今晚也不例外。”女孩答道,剔了个枇杷放进牟红卫嘴里。 “兄弟,不唱歌的话,咱们进内场试试手气?”牟红卫坐直了身子。 “听你的,跟你长长见识。”其实云山的内心在呐喊:机会终于来了,我要赢钱! “走,你也得玩哈,输了我的,赢了你的。”牟红卫给四个小妹每人打赏了五十块,乐得她们纷纷献上红唇。 内场,其实是赌场,听到哗啦啦的摇盅声,云山隐隐地兴奋。但是这里的骰子玩法跟他以前玩的不同,比较规范,叫骰宝。不过,不像金陵那里一摇摇几分钟,这里庄家只用连到盅底的把手摇三下,这时太好猜了。云山的感应能力强大,听到撞击声感觉骰子跟看在眼前一般。 “牟哥,以前玩过骰子吗,这里安全吗?”云山问道。 “别怕,这里安全得很,赔付倍数不算高,公安也不怎么管。我不爱玩这个,吵得慌,我都赌轮盘。”牟红卫自信地走在过道上。其实轮盘的规则跟骰宝很相似,一个是舶来品、另一个是老古董罢了。 云山先跟牟红卫到轮盘区看了一会,这家伙不过是猜红黑大小而已,输赢有限,纯属打发时间,云山没押,回到骰宝区。此时坐庄的是个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一副气运升腾的样子,隐约能听到周围人议论是某某大矿主。不到十分钟,已完成了两次押注,‘大矿主’面前已堆了一二万块钱。 云山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再不挣点儿,过了这个大矿主怕没下个店咯。大矿主也不过瘾,玩骰子就是这样,人越多庄家越赚,他这里的人气还不够旺,要是能有个多金的靓仔美女往这一戳,那不用一个钟头,几十万块轻松拿下。 云山的到来,令大矿主喜笑颜开,这帅小子肯定是外地的,本地人不长这样。云山上来就押了一万,先押个大,一赔一的,得慢慢升,不然把庄家吓跑就没戏了。过了三四分钟,所有人下注结束,荷官开盅,庄家开心赚,云山也赚。 第二把云山押两万,押小,派彩后二万变四万,庄家依然猛赚。这时庄家还瞧不上云山的下注,只希望他能几个人傻钱多的富婆来。 第三把云山押二万到十二点,结果开出十点来,输二万。他当然是故意输的。 第四把,似显不耐烦的云山二万押到十三点,一赔八!有输完就走的架式,结果掀盅派彩变十八万,众人纷纷喝彩,猜中点数十分难得了。但庄家此时依然赚钱。 鹤立鸡群的云山果然吸引来一个富婆,四十大几的人了还直飞媚眼儿,搞得云山差点想撤。还好,喝彩声将牟红卫也吸引来,他正好站进了云山跟富婆的中间,被云山面前的一摞摞的现金惊得目瞪口呆。 不大会儿,庄家又摇了第五把,云山有点不信自己的判断,14点还是围五(三骰子平面均是五点)?他示意牟红卫押四万围五(一赔六十),自己则押了四万14点(一赔十二),富婆也押了14点,十万,众人纷纷摇头,都有点不信邪,真有人能猜出点数?这三人是一伙儿的?那押围五的怕不是个缺心眼儿,但人家面前一堆钱呢。庄家脸上出汗了,这是一把赢不过二十万,输至少百万、多则三百万的局啊!这个帅哥可能不是福星,是来搞死自己的灾星! 现场安静下来,围拢上来的闲客也越来越多,荷官既兴奋又担心,兴奋当然是因这场面少见,担心的是怕有人输不起闹事。终于,盅罩掀开,十四点!庄家竟然长吁一口气,结算过后只输九十万。庄家还不能怂,装怂也不行,大输三把才能走人,不然以后也就别来了,被人笑也笑死了! 云山的现金太多,五十八万了,牟红卫喊来经理兑了四十万筹币,赌场还送了大牌包包装筹码,宣传手段嘛。 庄家摇骰子的声音结束,打钟示意下注。云山知道点数,不过不能暴露手段,押双十万,牟红卫押双八万,富婆押单二十万,庄家松了口气,知道是闲客手下留情了。 又挣了十八万,云、牟二人一对视:不能跟庄家一起走,见好就收。云山拿出bb机看了看,“诸位发财啊,我们先撤了。”然后拱拱手,现金入袋,跟牟红卫转身走了。 富婆见状,也让随从装了现金,喊住云山,“小帅哥,喝两杯不,找个地方单摇啊?”牟红卫拦住女人,“对不起姐姐,他是京城人,听不懂咱这方言,打算明早飞回去了,不走的话再来找你玩哈。” “牟哥,筹码明天再兑没问题,要不要绕两圈再回?” 牟红卫吩咐司机挑热闹的地方绕一绕再回。“明天兑没问题,现在才十点半,又是本地车,一点事也没有。走,回家,今天太完美了!哈哈。” 半个多小时便到了宏利酒店,云山拿出一千块钱递给司机,“师傅辛苦了,你家少爷给你喝茶的。”司机乐得屁颠屁颠的,忙称不敢当,躬身谢过。 牟红卫嘱咐司机一声要保密,然后跟云山一起上了楼。赵红兵跟陶梅各已关门,估计已经睡了。 “兄弟呀,你总让哥哥我惊喜,有这本事,还开什么加工厂呀,各个城市赌两场,一年下来不比做生意强?”牟红卫把玩着一条条筹码棒,由衷佩服云山的赌技。 “利大风险也大,何况这无本的买卖。今天挣这些钱完全是因为你罩着,我才有底气,否则的话无论如何我也不敢下注。现金归我,这堆东西归你了。来趟你家,挣这一大笔钱,你说上哪说理去?” “开啥玩笑,我卡里的钱都花不完。哦对,这些你都给我,明上午我去银行汇你卡里,然后去赌场兑钱,下午咱就去南卯,把正事办了之后,我们再去市里耍,你顺便看看我家店里的东西,万一对你有些启发呢。” “行。明天你办你的,我得出去见个人,是于叔的保镖,正在养伤,如果来得及,明下午就去玉龙加工厂,来不及的话就后天办。” 其实云山要是对牟大业或陈维伦提起万刚的话,他们肯定得说如雷贯耳。牟红卫没有多问,他在外上学,家里的事情也不甚了了。把自己车钥匙丢给了云山,车就停在酒店大门前头。 翌日清晨,气温颇高,云山晨练一小时,浑身透湿。洗澡换衣完毕,赵红兵和陶梅也出来了,问云山今天去不去加工厂。 “镇里挺热闹的,你们先转转,我上午要见个人,是老板的朋友,咱们最迟明天去南卯。对了,我再给你们拿点钱。” 两人哪里肯要,本身比云山大着几岁,命是人家救的,工资也预支了,又结识了牟家那么好的一家人,还想怎么样? 云山先给桂会计发了条信息。然后装上药箱和几万现金,包了点藏红花和雪茄,想了想,又把搜罗来的三把手枪塞进旅行包,下楼带了几瓶酒,一起放到副驾上,开车往万刚的藏身处而去。 万刚仍在南卯,不敢露面是因为得罪的人太多,光是年后跟马帮火拼这一条,他也不敢轻易出头。 在一个偏僻农家小院门口,云山看见了桂会计,胡子拉碴的,桂会计却没想到云山会开车而来,而且姑爷看上去相当滋润,根本没有长途跋涉的样子。 云山下车,“桂会计,怎么住这么偏的地方,吃饭方便吗?” “吃饭还行,就是洗澡不太方便。姑爷怎么这么久才到,我们一直担心你呢。” “路上碰到人贩子,差点被送到北缅去,得亏醒得早,救了我同学还有另外两个大学生,他们养伤又花了几天,然后去了同学在畹町的家,借了辆车才赶过来” “姑爷越加意气风发啦,万刚还没谢过您的救命之恩呢!” 云山几乎认不出万刚了,面色虚肿黄胖,蓬乱的胡子黑白夹杂。这还是那个霸气侧漏的万金刚吗? “万叔?你,你,何必客气,还迎出来迎我!走,咱们进屋。”云山搀住要行礼的万刚。 天天喊打喊杀的男人确实不会照顾人,也不会收拾屋子,云山见到处都乱糟糟的,没个下脚的地方。 “姑爷这气质变化太大了,才几个月?这么干练。”万刚又夸奖道。 “万叔过奖,您认识牟大业吗,有没有交情?” “认识,我们不可能有交情,不是一个档次的人,老板是外来户,跟他们也淡漠。我跟他的保镖陈维伦交过手,因为是切磋,算互有胜负,不过那人心眼小,没交情,也没有仇怨。牟家是畹町的大户,名声还不错。姑爷怎么提起他?” “他是我同学的父亲。没仇没怨就好,我想把你们接过去,顺便给你治治伤,我带着药箱呢。” “不能去,姑爷,跟他们是无冤无仇,但是保不齐会给人家惹火上身呀。” “住这里怎么养伤?没事,他家开酒店,咱去住店有什么关系,再说,要怕惹火上身,牟家就不会答应收购玉龙加工厂百分之三十股份了,放心,收拾收拾咱走。” “收购股份?人家当地大户会跟咱合伙做生意?”桂会计跟万刚一脸愕然。 “千真万确,我不是救了他儿子吗?昨天摆的宴席,吃完席老爷子就要付一百万买下股份,我说不慌,你怎么也得看到东西再说,老爷子也是个大度的人,说就依我。其实他是不在乎多出十万二十万的,咱不得有点姿态嘛!” 两人又是对视,为啥什么事一碰到这个少年就变得简单容易。 “我跟于叔汇报过,他说百分之四十以内可以原价转让。你们看,我还带了什么东西过来。”云山打开了旅行包。 第151章 加工厂问题解决 酒、雪茄、手枪、现金!万刚看着旅行包里这四样东西,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彩,大概是想起江湖过往的点滴,他突然豪情迸发,打开一瓶酒就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姑爷,我的腿真能恢复吗?苗医给看过,说能正常走路就不错了。” “当然能,我有医术有药,就缺你的信心。” “那还能不能抽烟喝酒练功?医生让都停了。” “一个男人,不能抽烟喝酒,一个武者,不能习武练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必须能!我一直有个遗憾呢,没来及跟您切磋切磋。” 云山在路上就做好了治好并收服万刚的准备,作为一名武者和医生,他明白万刚现在的状态,从生龙活虎到苟延残喘,巨大的落差会生出心病。 “我还以为大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们师徒几个了呢啊啊”万刚放声痛哭,忽又收声,灌下一口酒,“还请姑爷成全,万刚没齿不忘姑爷的恩情!”万刚抱拳施礼。 云山避开他的礼,“你知道,于叔这段时间也不好过。他早就叫我来了,我呢,恰好刚盘了个建材厂,里外整顿就耽搁了几天时间。这里生活不便,你们收拾收拾跟我走。” “姑爷,万刚的徒弟孙兵杨二强出去采买还没回来。现在王天一他们不怎么在销售公司,这哥俩也不好总去,调查没什么进展呢!加工厂看门的两个老乡又闹着要回家。” 桂会计一脸无奈,要早知道这里是个困局,他都不来,在姑爷的建材厂待着多舒服,好吃好喝好住,还受人尊敬。关键他习惯了跟数字打交道,这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加工厂的事也没用他操心,姑爷没到地儿就把问题解决了。 “没事,等等他们,桂会计您先烧一锅开水,洗洗头刮刮脸,我给万叔施针。万叔,我这还有一样好东西,现在正适合用。” “这是什么?桔梗?” “极品藏红花,杯子呢,给你泡几根儿。” 几近中午,万刚的徒弟才回来。云山这边刚收针,累得浑身大汗,而万刚的面色转好,沉睡未醒。 云山调息完,桂会计上前介绍,孙兵杨二强汇报了他们的调查情况,瑞丽的玉石市场虽属淡季,但正是加工料石,积累库存的时候,按说王天一得紧催着重建加工厂才是,但他最近却很少露面,吉祥公司里死气沉沉,他手下几个人也都神神秘秘,对孙兵杨二强爱搭不理,甚至有时连门都不给开,似乎在密谋什么。 “你们估计是什么问题?”云山问。 “不好说,老板家里连出状况,难保军心不稳,姑爷您既然问起,我想斗胆说几句,还望姑爷不要怪罪。”孙兵道。 “哪说哪了,我们都是外来人,打拼不容易,问题解决了才好回去,你只管说。” “南卯市场的看门老头见多识广,闲聊时他开玩笑:女人勾搭汉子,是男人不行,汉奸勾结鬼子,是官爷不行,兄弟亲近外人,是哥哥不行老板的亲弟弟都反水,妹婿会怎么想?” “师兄你可别听曹老头瞎说,老板对我们兄弟没的说,没有老板,大家能过上好日子?”杨二强想阻止孙兵,小喽啰管老板家事干嘛。 “正是因为老板对我好,我才有啥说啥,说不定就给曹老头说中了呢?咱家出事以后,市场里哪个不知道?谁不在人后议论几句?说者无意,听者要是上心了呢?”孙兵反驳道。 “没事,我们几个臭皮匠没准就顶个诸葛亮,我不因言罪人,于叔也不会。” “姑爷,这两个月,师父他重伤在身,天天浑身疼,我俩不想拿糟心事烦他。老板也难过,我们更不敢拿这话捅他心窝子,只能不咸不淡地报告销售公司有问题。 现在这边做买卖,都学国外,合伙人搞股份制,不管亲朋还是故旧,甚至父子兄弟都是,怎么管买卖、怎么分钱都写在纸上,明明白白,出了问题各负各的责。 咱们老板确实大方,但他还是旧观念,老大负责挣钱养家,兄弟妹妹打下手,想着攒够了钱就收手轧账,分配给下一代。但是,这些小的帮着帮着心就大啦,寻思大哥能搞的,他咋就不能搞?没有股份另起炉灶还不行吗?这还是感念老大恩情的,像二老板那样受人蛊惑的,下手就” 孙兵的话很有道理,将来怎么分钱还不是老大说了算?那干嘛不搞现成的。于祥‘功亏一篑’,但他的反水不会让王天一引以为戒,只会增加他另立门户的筹码——如果他有二心的话。特别是欣然已去,于祥入狱,王天一只是另立门户大概已经属于‘念旧’之举了,否则直接以老板妹婿的身份收了加工厂,派人做掉万刚师徒谁又能奈他何? 孙兵见云山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恼了,忙道,“姑爷,我俩自幼随师父跟老板走南闯北,绝无二心,刚才也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千万别” “没有没有,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刚才走神是在想下一步怎么办。想起来了,你俩曾在我玉店开业时帮过忙,也是熟人了。老板嘱咐我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万叔见面,他信得过你们,也信得过我,我得把这件事跟他反映一下。论起来,王天一也是我的小姑父,明早我应该上门拜访,孙哥知道他宅子在哪?” “姑爷好记性。我知道他家在哪,没进去过。” 云山想了想,如果王天一确因没有股份而心生怨怼,那劝于叔再次出让股份是否合适?已经转出百分之三十了,自己是来拆家的吗?还是先拜访,问明情由为好。这些长辈们都一个调调,面儿上和和气气,有话不愿当面说开,背后尽搞小动作,得改! 桂会计煮面条时,万刚醒了,“哎呀,姑爷,浑身暖洋洋的,不疼了,就是浑身痒!”俩徒弟见师父面色转好,眼睛有了神采,也觉欣喜,天天的事事不顺,搞得他们都懒怠了。 “喝了藏红花,血流加快,加上瘀堵被打通,可不就舒服了?伤处被滋养,愈合加速才痒痒,正常现象。过会儿,得急着上厕所呢,您得赶紧穿衣下床。” 回到宏利酒店,牟红卫已经回来,他从卡上转给云山七十六万,自己留下现金,云山跟他解释另开了三个房间的事,告知明天一早要去处理点大老板的事,争取明下午一起去玉龙加工厂。 “真磨叽,早点弄完好玩去呀。晚上没事,换地方再搂点钱?”牟红卫虽然不差钱,但是对云山骰宝的手段很向往,这玩意儿学会了,装个13啥得多得劲。 “今晚有正事,不瞒你牟哥,这加工厂是大老板的,我自己在金陵有个建材厂,还有个玉店,晚上也要跟经理沟通一下。” “怪不得你训练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感情是搂钱去了,哥很受伤!诶,大老板是你啥人?听口气不像你父亲。” “岳父。” “啥!!!!”牟红卫被惊得一愣一愣的。 “我媳妇的爸爸,有问题吗?” “你t有媳妇儿?!我还想把我妹介绍给你呢,不然我妈都打算认你当干儿子的!不对,你怎么能有媳妇了呢?你跟历史系小花不正勾搭着吗?” “谁勾搭了。唉!跟你相见恨晚,感觉一下子失去太多。 “农村不上学的说亲早,这里头事多,以后闲下来再唠。你没事也陪陪人家红兵、陶梅,毕竟以后要给你干活的,别生分了。” “扯呢,我们仨都是给你干活的好不好,你发我工资!” “改天,我押啥你押啥,不就都有了?提工资多伤感情!” “去你的!说定了哈,不去是这个。”牟红卫右手做了个动作。 牟红卫带赵、陶二人出去溜达了,云山让万刚多泡热水澡。孙、杨二人喝完酒美美地睡了,只有桂会计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屋里喝茶。 下楼打电话到山月玉缘,云山问翠花云南彩玉的供应是否正常,4月份的有没收到。翠花回说已经收到,也是正常结账的,倒是水晶料即将告罄,让他赶紧打电话调一批来。 这么说,吉祥公司对上海的发货是正常的?应该是!否则于叔肯定会告诉自己,而且不正常发货的话就是公开矛盾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跑来调查。 云山给海州的姚老板去了电话,让他按上次的明细两倍发货,货款预付二万,货到付清,姚老板爽快答应,给了他账号。然后云山给宋宁生去了电话,叫他安排四月底或者五月初给员工发前欠工资三十万,款子一周内到账。 打完电话,云山将在大理风情公司搜来的现金带走十万去了银行,一共汇往大工建设六十万,当场打电话告知翠花注意收款,到账后转三十万给建材厂,并马上给海州姚老板打预付款;给明月、吴月各汇了两万;给干爹汇去两万,发信息说钱是给奶奶、妹妹加营养的。 那个年代汇款都是手工填单,付费加急,办这几笔汇款用了云山一个小时。出银行,他又问路跑了趟中药铺,给万刚买了些名贵药材,外敷内用泡澡的齐备,神奇的是,这里竟然有虎骨!掌柜的说是从印度来的货,云山把虎骨和鹿茸麝香人参都给包圆了!从没见过这么豪横的客人,店家热情奉送了枸杞桂圆当归若干。 晚上还得给万刚治呀,时间不能迁延。 出门又买了些寻常礼品,云山回到酒店时天色已晚,赵红兵和陶梅都购置了新衣,很兴奋的样子,云山把枸杞桂圆分了些给陶梅泡水喝,才下楼给万刚烹药。 次日七点,由桂会计先打传呼通知了王天一,然后与云山和孙兵一道,八点出发,带着礼物驱车前往王天一家。 桂会计其实并不赞同这么做,认为云山过于冒险,太理想化。这地方来钱快,很多人为了利益翻脸不认人,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不如慢慢调查,甚至抓两个王天一的手下来审问都比上门强。他不知道云山准备得很充分,和孙兵都带着手枪。 王天一与两个年轻下属住一个三间小院,有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料理生活琐事。三人很快到了南卯镇王宅,敲门进去时,院里坐着七八个人在抽烟喝茶,桂会计先上前介绍,云山对王天一行子侄礼,奉上礼物,并说其中的虎骨和人参是自己特意搜罗的,听于叔说他们在异地打拼相当不易,要保重身体。 王天一对突如其来的亲情似乎准备不足,讷讷说侄女婿来得仓促,他都没来及没准备见面礼。进屋落座后,王天一喊来一个手下,命其火速去市里购名表一块。 “小姑父,于叔虽然旷达,欣然走了以后,我看他方寸乱了,连出差的力气都没有。以前说话一句也就两三个字,现在会说个不停。” “是呀,为人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说是他们,就是你小姑和我,也难过得不得了。上回也多亏了你,不然连他们两口子也危险。” “我是小辈,那都是应该做的。您知道,我爷爷跟于爷爷是大学同学,当时即便我不是欣然的男友,碰到这样的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跟欣然虽然不能白头到老,但她永远是云家的媳妇,我永远是于家的女婿。” 王天一心想,这小孩挺有心机,这是强调他的合法性呢?你还能有我合法?且听听他打什么主意。“贤侄少年英雄,其实你救了于家三辈人,你小姑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要当面感谢你的。说来我也得感谢你,我也是于家的女婿嘛!” “小姑父您客气了。临来的时候,于叔让我把加工厂重建起来,不要耽误小姑父这边的销售。说来也巧,我有个同学,他爸叫牟大业,家族生意里也有玉石加工这块,他毕业实习回家,我们一路同行,我就请他帮忙安排些熟练工过去,他没管过生意,昨天领我见了他爸,牟老爷子很爽快,同意帮忙,我这才放下心来,顺便跟您汇报。” “畹町牟家?他们肯帮忙?”王天一不禁怀疑,同行是冤家,人家是雄踞一方的地头蛇,你是外来户,不把你吃干抹净就算好的了,怎么肯帮你? 云山说他们肯帮,不是要点股份。王天一以为他们必定要占大股,听云山说只要百分之三十,不禁连呼不可思议。 “小姑父,说到股份,闲聊天哈,不知您和小姑在销售公司或者加工厂有多少股份?” “哦,老大挣家业,弟妹作帮衬,我们要股份干啥,你岳父不会忘了我们的。” 云山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但是他能这么说,事情就有转圜的可能。 “这是小姑父您尊重传统,尊重于叔。作为小辈,我本不该过问你们长辈的事,但是现在管理生意都学西方人,结契约定股权,怎么担责怎么分钱都有章法写在合同里,我认为您和小姑应该有自己的股份。您不必怀疑我或是于叔试探你,这的确是我的看法,小姑跟于叔是手足同胞,也轮不到我试探,您说呢?” 王天一确实被搞懵了,他们这一辈虽然是买卖人,但兄弟间仍不会舍脸谈分钱,尤其是自己年轻时的一切都是老大所给予的时候,更不好意思提股份。但是,这小子的话究竟是于吉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很难分辨呀,要是于吉的意思,他不该亲自跟自己谈吗?如何应对?只要出了底牌可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贤侄学贯中西,思想先进,我家你表弟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能耐我就喜齁了,我们习惯了老传统,西方的是明白,少了我们同气连枝的情分。”王天一低头喝了口茶。 “小姑父,亲兄弟明算账才能长久,我在金陵有几个产业,我大舅二舅干爹也出钱认了股,虽然不多但都是白纸黑字,一人一份协议,我占大股我经营,账册建得一一当当,随时供大家查阅。小姑父,你要是有所不便,我可以代你转达,相信我,只要你的诉求不过分,我替你争取。” 王天一感觉自己的尊严和地位受到挑战,明明自己才是跟大哥走南闯北的至亲,你一个徒有女婿虚名的江北佬有什么资格代为传话,有事我们自己不会沟通吗?突然他又意识到,自从有了另起炉灶的想法后,确实很久没跟于吉电话汇报工作了,于吉不可能没有想法。共同奋斗的过往让他摇摆不定,一直没能狠下心来,如今既已心生嫌隙,倒不如让这小子说说看。 “贤侄拳拳之心,小姑父我感受到了。唉!大哥才遭遇家门不幸,股份的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是孩子们长大了,你表弟已经过了十八生日,该聘媒相亲了,他是有看中的女娃,但是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终究难成。要是现在占点股份,每年有二三十万分成,白纸黑字的拿给人家看,孩子遂心就行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念想?” “这诉求一点都不过分,我一定转达。那小姑父希望占点哪个公司的股份,销售公司呀,还是加工厂呀,或是其他的产业?”云山循循善诱。 “能在销售公司占十个、八个点就心满意足了,华侨酒店我想要也没脸呀,那是大嫂子家的。”话说开了,王天一显得很放松,开起了玩笑。 “那我一会回去就给于叔打电话,有些老传统也得与时俱进,表弟都十八了他可能都没注意到,小姑父,那我先回去,加工厂那边也得跟牟家交接一下,我晚上就给您回电话,您家号码老桂那里有?” “他有。不急回去,你这算头一回登姑姑门,虽然不是在沪海,小姑父也得招待呀,我这有些本地好酒嘞,咱爷俩好好喝几杯!” 桂会计看着眼前温情脉脉的姑侄,不禁感叹,这小子才多大,怎么就这么老到,看着谦卑自抑,实则处处占得先机,没伤和气,揪出了问题,还留着余地,确实比抓人审问高明多了。 一行人推杯换盏之后,云山带着名表见面礼尽兴而归,他让桂会计将自己与王天一见面对话的全过程跟于叔汇报了,于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当即同意给妹妹五个点酒店股份,给妹婿王天一销售公司八个点的股份。 次日一早,云山领着牟红卫一行,与桂会计、赵红兵陶梅赶往了玉龙加工厂,敲定股价九十万,打到于吉账户。牟家则派三十名熟练工入驻加工厂,由牟红卫任经理,陶梅为会计,赵红兵任技术员,定在第二天放炮庆祝,恢复生产。 第151章 加工厂问题解决 酒、雪茄、手枪、现金!万刚看着旅行包里这四样东西,眼里闪过异样的光彩,大概是想起江湖过往的点滴,他突然豪情迸发,打开一瓶酒就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姑爷,我的腿真能恢复吗?苗医给看过,说能正常走路就不错了。” “当然能,我有医术有药,就缺你的信心。” “那还能不能抽烟喝酒练功?医生让都停了。” “一个男人,不能抽烟喝酒,一个武者,不能习武练功,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必须能!我一直有个遗憾呢,没来及跟您切磋切磋。” 云山在路上就做好了治好并收服万刚的准备,作为一名武者和医生,他明白万刚现在的状态,从生龙活虎到苟延残喘,巨大的落差会生出心病。 “我还以为大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们师徒几个了呢啊啊”万刚放声痛哭,忽又收声,灌下一口酒,“还请姑爷成全,万刚没齿不忘姑爷的恩情!”万刚抱拳施礼。 云山避开他的礼,“你知道,于叔这段时间也不好过。他早就叫我来了,我呢,恰好刚盘了个建材厂,里外整顿就耽搁了几天时间。这里生活不便,你们收拾收拾跟我走。” “姑爷,万刚的徒弟孙兵杨二强出去采买还没回来。现在王天一他们不怎么在销售公司,这哥俩也不好总去,调查没什么进展呢!加工厂看门的两个老乡又闹着要回家。” 桂会计一脸无奈,要早知道这里是个困局,他都不来,在姑爷的建材厂待着多舒服,好吃好喝好住,还受人尊敬。关键他习惯了跟数字打交道,这里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加工厂的事也没用他操心,姑爷没到地儿就把问题解决了。 “没事,等等他们,桂会计您先烧一锅开水,洗洗头刮刮脸,我给万叔施针。万叔,我这还有一样好东西,现在正适合用。” “这是什么?桔梗?” “极品藏红花,杯子呢,给你泡几根儿。” 几近中午,万刚的徒弟才回来。云山这边刚收针,累得浑身大汗,而万刚的面色转好,沉睡未醒。 云山调息完,桂会计上前介绍,孙兵杨二强汇报了他们的调查情况,瑞丽的玉石市场虽属淡季,但正是加工料石,积累库存的时候,按说王天一得紧催着重建加工厂才是,但他最近却很少露面,吉祥公司里死气沉沉,他手下几个人也都神神秘秘,对孙兵杨二强爱搭不理,甚至有时连门都不给开,似乎在密谋什么。 “你们估计是什么问题?”云山问。 “不好说,老板家里连出状况,难保军心不稳,姑爷您既然问起,我想斗胆说几句,还望姑爷不要怪罪。”孙兵道。 “哪说哪了,我们都是外来人,打拼不容易,问题解决了才好回去,你只管说。” “南卯市场的看门老头见多识广,闲聊时他开玩笑:女人勾搭汉子,是男人不行,汉奸勾结鬼子,是官爷不行,兄弟亲近外人,是哥哥不行老板的亲弟弟都反水,妹婿会怎么想?” “师兄你可别听曹老头瞎说,老板对我们兄弟没的说,没有老板,大家能过上好日子?”杨二强想阻止孙兵,小喽啰管老板家事干嘛。 “正是因为老板对我好,我才有啥说啥,说不定就给曹老头说中了呢?咱家出事以后,市场里哪个不知道?谁不在人后议论几句?说者无意,听者要是上心了呢?”孙兵反驳道。 “没事,我们几个臭皮匠没准就顶个诸葛亮,我不因言罪人,于叔也不会。” “姑爷,这两个月,师父他重伤在身,天天浑身疼,我俩不想拿糟心事烦他。老板也难过,我们更不敢拿这话捅他心窝子,只能不咸不淡地报告销售公司有问题。 现在这边做买卖,都学国外,合伙人搞股份制,不管亲朋还是故旧,甚至父子兄弟都是,怎么管买卖、怎么分钱都写在纸上,明明白白,出了问题各负各的责。 咱们老板确实大方,但他还是旧观念,老大负责挣钱养家,兄弟妹妹打下手,想着攒够了钱就收手轧账,分配给下一代。但是,这些小的帮着帮着心就大啦,寻思大哥能搞的,他咋就不能搞?没有股份另起炉灶还不行吗?这还是感念老大恩情的,像二老板那样受人蛊惑的,下手就” 孙兵的话很有道理,将来怎么分钱还不是老大说了算?那干嘛不搞现成的。于祥‘功亏一篑’,但他的反水不会让王天一引以为戒,只会增加他另立门户的筹码——如果他有二心的话。特别是欣然已去,于祥入狱,王天一只是另立门户大概已经属于‘念旧’之举了,否则直接以老板妹婿的身份收了加工厂,派人做掉万刚师徒谁又能奈他何? 孙兵见云山半天不说话,以为他恼了,忙道,“姑爷,我俩自幼随师父跟老板走南闯北,绝无二心,刚才也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可千万别” “没有没有,你的话非常有道理,我刚才走神是在想下一步怎么办。想起来了,你俩曾在我玉店开业时帮过忙,也是熟人了。老板嘱咐我来第一件事就是跟万叔见面,他信得过你们,也信得过我,我得把这件事跟他反映一下。论起来,王天一也是我的小姑父,明早我应该上门拜访,孙哥知道他宅子在哪?” “姑爷好记性。我知道他家在哪,没进去过。” 云山想了想,如果王天一确因没有股份而心生怨怼,那劝于叔再次出让股份是否合适?已经转出百分之三十了,自己是来拆家的吗?还是先拜访,问明情由为好。这些长辈们都一个调调,面儿上和和气气,有话不愿当面说开,背后尽搞小动作,得改! 桂会计煮面条时,万刚醒了,“哎呀,姑爷,浑身暖洋洋的,不疼了,就是浑身痒!”俩徒弟见师父面色转好,眼睛有了神采,也觉欣喜,天天的事事不顺,搞得他们都懒怠了。 “喝了藏红花,血流加快,加上瘀堵被打通,可不就舒服了?伤处被滋养,愈合加速才痒痒,正常现象。过会儿,得急着上厕所呢,您得赶紧穿衣下床。” 回到宏利酒店,牟红卫已经回来,他从卡上转给云山七十六万,自己留下现金,云山跟他解释另开了三个房间的事,告知明天一早要去处理点大老板的事,争取明下午一起去玉龙加工厂。 “真磨叽,早点弄完好玩去呀。晚上没事,换地方再搂点钱?”牟红卫虽然不差钱,但是对云山骰宝的手段很向往,这玩意儿学会了,装个13啥得多得劲。 “今晚有正事,不瞒你牟哥,这加工厂是大老板的,我自己在金陵有个建材厂,还有个玉店,晚上也要跟经理沟通一下。” “怪不得你训练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感情是搂钱去了,哥很受伤!诶,大老板是你啥人?听口气不像你父亲。” “岳父。” “啥!!!!”牟红卫被惊得一愣一愣的。 “我媳妇的爸爸,有问题吗?” “你t有媳妇儿?!我还想把我妹介绍给你呢,不然我妈都打算认你当干儿子的!不对,你怎么能有媳妇了呢?你跟历史系小花不正勾搭着吗?” “谁勾搭了。唉!跟你相见恨晚,感觉一下子失去太多。 “农村不上学的说亲早,这里头事多,以后闲下来再唠。你没事也陪陪人家红兵、陶梅,毕竟以后要给你干活的,别生分了。” “扯呢,我们仨都是给你干活的好不好,你发我工资!” “改天,我押啥你押啥,不就都有了?提工资多伤感情!” “去你的!说定了哈,不去是这个。”牟红卫右手做了个动作。 牟红卫带赵、陶二人出去溜达了,云山让万刚多泡热水澡。孙、杨二人喝完酒美美地睡了,只有桂会计心事重重地坐在自己屋里喝茶。 下楼打电话到山月玉缘,云山问翠花云南彩玉的供应是否正常,4月份的有没收到。翠花回说已经收到,也是正常结账的,倒是水晶料即将告罄,让他赶紧打电话调一批来。 这么说,吉祥公司对上海的发货是正常的?应该是!否则于叔肯定会告诉自己,而且不正常发货的话就是公开矛盾了,根本就不需要自己跑来调查。 云山给海州的姚老板去了电话,让他按上次的明细两倍发货,货款预付二万,货到付清,姚老板爽快答应,给了他账号。然后云山给宋宁生去了电话,叫他安排四月底或者五月初给员工发前欠工资三十万,款子一周内到账。 打完电话,云山将在大理风情公司搜来的现金带走十万去了银行,一共汇往大工建设六十万,当场打电话告知翠花注意收款,到账后转三十万给建材厂,并马上给海州姚老板打预付款;给明月、吴月各汇了两万;给干爹汇去两万,发信息说钱是给奶奶、妹妹加营养的。 那个年代汇款都是手工填单,付费加急,办这几笔汇款用了云山一个小时。出银行,他又问路跑了趟中药铺,给万刚买了些名贵药材,外敷内用泡澡的齐备,神奇的是,这里竟然有虎骨!掌柜的说是从印度来的货,云山把虎骨和鹿茸麝香人参都给包圆了!从没见过这么豪横的客人,店家热情奉送了枸杞桂圆当归若干。 晚上还得给万刚治呀,时间不能迁延。 出门又买了些寻常礼品,云山回到酒店时天色已晚,赵红兵和陶梅都购置了新衣,很兴奋的样子,云山把枸杞桂圆分了些给陶梅泡水喝,才下楼给万刚烹药。 次日七点,由桂会计先打传呼通知了王天一,然后与云山和孙兵一道,八点出发,带着礼物驱车前往王天一家。 桂会计其实并不赞同这么做,认为云山过于冒险,太理想化。这地方来钱快,很多人为了利益翻脸不认人,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不如慢慢调查,甚至抓两个王天一的手下来审问都比上门强。他不知道云山准备得很充分,和孙兵都带着手枪。 王天一与两个年轻下属住一个三间小院,有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料理生活琐事。三人很快到了南卯镇王宅,敲门进去时,院里坐着七八个人在抽烟喝茶,桂会计先上前介绍,云山对王天一行子侄礼,奉上礼物,并说其中的虎骨和人参是自己特意搜罗的,听于叔说他们在异地打拼相当不易,要保重身体。 王天一对突如其来的亲情似乎准备不足,讷讷说侄女婿来得仓促,他都没来及没准备见面礼。进屋落座后,王天一喊来一个手下,命其火速去市里购名表一块。 “小姑父,于叔虽然旷达,欣然走了以后,我看他方寸乱了,连出差的力气都没有。以前说话一句也就两三个字,现在会说个不停。” “是呀,为人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莫说是他们,就是你小姑和我,也难过得不得了。上回也多亏了你,不然连他们两口子也危险。” “我是小辈,那都是应该做的。您知道,我爷爷跟于爷爷是大学同学,当时即便我不是欣然的男友,碰到这样的事也绝不会袖手旁观。如今,我跟欣然虽然不能白头到老,但她永远是云家的媳妇,我永远是于家的女婿。” 王天一心想,这小孩挺有心机,这是强调他的合法性呢?你还能有我合法?且听听他打什么主意。“贤侄少年英雄,其实你救了于家三辈人,你小姑不在这里,不然她肯定要当面感谢你的。说来我也得感谢你,我也是于家的女婿嘛!” “小姑父您客气了。临来的时候,于叔让我把加工厂重建起来,不要耽误小姑父这边的销售。说来也巧,我有个同学,他爸叫牟大业,家族生意里也有玉石加工这块,他毕业实习回家,我们一路同行,我就请他帮忙安排些熟练工过去,他没管过生意,昨天领我见了他爸,牟老爷子很爽快,同意帮忙,我这才放下心来,顺便跟您汇报。” “畹町牟家?他们肯帮忙?”王天一不禁怀疑,同行是冤家,人家是雄踞一方的地头蛇,你是外来户,不把你吃干抹净就算好的了,怎么肯帮你? 云山说他们肯帮,不是要点股份。王天一以为他们必定要占大股,听云山说只要百分之三十,不禁连呼不可思议。 “小姑父,说到股份,闲聊天哈,不知您和小姑在销售公司或者加工厂有多少股份?” “哦,老大挣家业,弟妹作帮衬,我们要股份干啥,你岳父不会忘了我们的。” 云山知道这不是真心话,但是他能这么说,事情就有转圜的可能。 “这是小姑父您尊重传统,尊重于叔。作为小辈,我本不该过问你们长辈的事,但是现在管理生意都学西方人,结契约定股权,怎么担责怎么分钱都有章法写在合同里,我认为您和小姑应该有自己的股份。您不必怀疑我或是于叔试探你,这的确是我的看法,小姑跟于叔是手足同胞,也轮不到我试探,您说呢?” 王天一确实被搞懵了,他们这一辈虽然是买卖人,但兄弟间仍不会舍脸谈分钱,尤其是自己年轻时的一切都是老大所给予的时候,更不好意思提股份。但是,这小子的话究竟是于吉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很难分辨呀,要是于吉的意思,他不该亲自跟自己谈吗?如何应对?只要出了底牌可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贤侄学贯中西,思想先进,我家你表弟能有你十分之一的能耐我就喜齁了,我们习惯了老传统,西方的是明白,少了我们同气连枝的情分。”王天一低头喝了口茶。 “小姑父,亲兄弟明算账才能长久,我在金陵有几个产业,我大舅二舅干爹也出钱认了股,虽然不多但都是白纸黑字,一人一份协议,我占大股我经营,账册建得一一当当,随时供大家查阅。小姑父,你要是有所不便,我可以代你转达,相信我,只要你的诉求不过分,我替你争取。” 王天一感觉自己的尊严和地位受到挑战,明明自己才是跟大哥走南闯北的至亲,你一个徒有女婿虚名的江北佬有什么资格代为传话,有事我们自己不会沟通吗?突然他又意识到,自从有了另起炉灶的想法后,确实很久没跟于吉电话汇报工作了,于吉不可能没有想法。共同奋斗的过往让他摇摆不定,一直没能狠下心来,如今既已心生嫌隙,倒不如让这小子说说看。 “贤侄拳拳之心,小姑父我感受到了。唉!大哥才遭遇家门不幸,股份的事实在难以启齿。但是孩子们长大了,你表弟已经过了十八生日,该聘媒相亲了,他是有看中的女娃,但是跟人家门不当户不对,终究难成。要是现在占点股份,每年有二三十万分成,白纸黑字的拿给人家看,孩子遂心就行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念想?” “这诉求一点都不过分,我一定转达。那小姑父希望占点哪个公司的股份,销售公司呀,还是加工厂呀,或是其他的产业?”云山循循善诱。 “能在销售公司占十个、八个点就心满意足了,华侨酒店我想要也没脸呀,那是大嫂子家的。”话说开了,王天一显得很放松,开起了玩笑。 “那我一会回去就给于叔打电话,有些老传统也得与时俱进,表弟都十八了他可能都没注意到,小姑父,那我先回去,加工厂那边也得跟牟家交接一下,我晚上就给您回电话,您家号码老桂那里有?” “他有。不急回去,你这算头一回登姑姑门,虽然不是在沪海,小姑父也得招待呀,我这有些本地好酒嘞,咱爷俩好好喝几杯!” 桂会计看着眼前温情脉脉的姑侄,不禁感叹,这小子才多大,怎么就这么老到,看着谦卑自抑,实则处处占得先机,没伤和气,揪出了问题,还留着余地,确实比抓人审问高明多了。 一行人推杯换盏之后,云山带着名表见面礼尽兴而归,他让桂会计将自己与王天一见面对话的全过程跟于叔汇报了,于吉如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当即同意给妹妹五个点酒店股份,给妹婿王天一销售公司八个点的股份。 次日一早,云山领着牟红卫一行,与桂会计、赵红兵陶梅赶往了玉龙加工厂,敲定股价九十万,打到于吉账户。牟家则派三十名熟练工入驻加工厂,由牟红卫任经理,陶梅为会计,赵红兵任技术员,定在第二天放炮庆祝,恢复生产。 第152章 成果很丰硕,满载回金陵 转眼五一节已过,云山到云南十天了。 王天一获得股权后,忙得飞起,也学牟红卫,天天向沪海汇报工作,于吉回到惯常的听汇报状态后,身心舒坦,考虑起云山的建议来,要不努努力,再生一个? 加工厂得到销售公司的回流资金,加上牟家成熟的进货渠道,很快运转起来。赵红兵和陶梅跟了个好师傅——桂会计,结合实践很快就都入了门。 云山白天三件事:给万刚针灸烹药、找王天一喝茶论玉、去加工厂督促富二代学习; 晚上两件事:请两边的骨干喝酒,喝完带牟红卫兄妹玩骰宝。 几件事的成果也都很丰硕。 才四天,万刚在南氏针法、虎骨人参藏红花的加持下,金刚之威逐渐重现,每天在酒店房间挥拳击沙袋数小时,说要不然力量无处发泄,感觉要炸。云山考虑过几天得把他腿上钢板拆下,于是嘱咐万刚训练减肥的同时,还要坚持每天晒太阳补钙。 跟王天一也逐渐熟稔,云山识玉的本领令他叹为观止。你不管啥料,有玉还是没玉,有啥玉,是啥等级,人家都给你说个八九不离十,这不是天才是什么?可惜于吉,爱女早逝,这样的天才只怕留不久呀! “阿山,那天来我家,你就不怕我真的另起炉灶,当场将你拿下?要知道,在这地方,消失个把外地人根本不算什么,你莽撞了!还有,你只是牟大业儿子的同学,他肯这么费心帮你?不好理解嘛,这样的生意精往往不看重感情,他们做事,习惯性只看回报。” 云山也不隐瞒,反正时间长了这些事都会传出来。“小姑父,你们这辈人不喜欢把事当面说开,也不愿将矛盾公开化。您都能正常往沪海发货,怎么可能会收拾我?至于牟大业那边,是因为我碰巧救过我同学他儿子一命,这不难理解了。” “唉!大哥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王天一叹服不已。 牟红卫越来越能坐得住了,富二代的标签和体育生的特质渐渐被摒弃,无他,跟云山的差距太大了! 当云山说出你得跟陶梅计算出盈亏平衡点、并反推与销售公司的定价是否合理的时候,他彻底疯了,“你t再说你是山村猎户!老子严重怀疑你的身份证是假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呀,你得在金陵钢铁、扬子石化才对。老子一定是上了个假大学!” 云山也不说话,默默掏出弹弓和石子,随手射向窗外,一只啄食枇杷的乌鸦应声落地,“唯手熟尔!” “被你装到了,我找桂会计上课!”富二代头发一耸一耸地走了。 “我在建材厂弄了个篮球场,你不考虑考虑?”云山在他身后喊。 这几日,天气渐渐燠热,下午到点儿找姑爷喝酒成了一些人的常态。姑爷不仅会品玉,品位也高,喜欢好酒好菜好雪茄。姑爷也喜欢猜拳这样的俗活儿,不过赢少输多,输了也不喝酒,就是发钱,来喝酒的十来个人,谁没赢他个百都不好意思吹牛,包括牟红卫跟赵红兵。王天一知道云山在凝聚人心,也不阻拦。 猜拳输点小钱根本不算啥,因为喝完酒会赢更多。市里换过两个场子了,云山跟牟红卫各赢了五十多万,跟屁虫牟丽雅不敢多押,也挣了十多万,小丫头开心地不要不要的。 在南卯赢的多得多,昨晚云山带牟红卫兄妹直接进了振西俱乐部四号院,找到阿兰、阿妹两个美女伴赌,云山三人胆子越来越大,连炸四个场子,狂揽三百六十多万筹码,牟红卫不放心,打电话叫陈维伦带人接应,兑现后六个男人各背一口袋钱上的车,绕了不少路才回到酒店。 三百六十万,有云山二百万,牟红卫一百二十万,牟丽雅四十万,兴奋的牟大少当场赏了陈维伦五万块,云山则送了陈一把镶金弯刀,他发现陈维伦除了心眼有点窄之外,确实是个调度有方的忠仆。而陈维伦本来对云山颇有戒心,经此一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回赠了云山一套指虎、一套二节棍。云山答应他,离开瑞丽前会跟他切磋一次。 今晚云山不想赌了,及时收手才能保住胜利果实。在畹町喝完酒众人回了南卯后,云山去了万刚房间,想商量下带他回沪的事。 得回去啦,金陵方面催得紧。霍然和明月几乎每天一个信息,思念浓得化不开。吴月来信息问又汇钱干啥;宋宁生两天一条,职工热情高涨,要举办运动会;四月份超额六百吨完成万吨计划;前欠三十万工资已发;江宁市政四月已结、宁波许总货款已结等等。吴桂龙发来两条消息:老板回来提前告知,好准备运动会开幕;开发一铜陵客户,白云石万吨规模! 都是好消息!万家老大来过电话,酒酱厂竣工,头锅酒等着老板过去品尝。 球队胡教练发来信息说联赛已经开打,问云山啥时返校。队长牟红卫是指望不上了,人家要毕业了嘛;李溪桥也问他啥时回,校运会要给他留两个项目,四百米和八百米。都是没人愿干的活儿,这是条坏消息。 齐康教授也有信息!一句话:确诊有瘤,小大夫何时有空? 万刚师徒听云山要带他们回去了,激动不已,这趟差出得太久,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次日,云山宣布返沪,牟丽雅帮忙订了七张5号一早的机票,牟家准备了大批特产提前托运至金陵。陈维伦安排了小范围午宴,万刚等露面出席,二人本就认识,因为云山,重新论交,也十分投缘。饭后牟红卫撺掇云山和陈维伦切磋,二人趁着酒兴下场,各展平生所学——泰拳对太极、一场外家对内家的经典pk心照不宣地平分秋色,牟红卫、赵红兵等一窍不通,万刚师徒和陈维伦小弟们却大呼过瘾,云、陈二人也格外相惜。 晚间才是饯行正宴,王天一在南卯设席,牟家父子及陈、万、桂等悉数到场,又是一番惜离别、盼重逢的剧目,不必赘述。回到酒店,牟丽雅送云山一套金利来男装及金饰,请他有空一定要常来瑞丽,带她下赌场收钱玩儿;陶梅则叠了一玻璃瓶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送他,里头还有张卡片,上写:大恩不言谢,有召必奉命;赵玉兵也表达了谢意:有事来句话。 5日中午抵达沪海,华侨酒店的商务车已在机场等候。云山特意写了一张纸的注意事项和药方交给万刚,让他尽快拆掉腿部的钢板,坚持训练但不要操之过急,每周让司机拉他去趟金陵接受针灸。 桂会计今儿休息一天后将回宁波养老,云山给了他十万块钱,并邀请他没事到金陵玩,石鼓路、建材厂随时欢迎他,老头感动得哽咽难语。 于吉佟芳在家备了丰盛宴席,小姑于凤仪带儿子王简也在。佟芳,沪海商界有名的女强人,这回盼云山跟盼女儿一样,见了面就一把抱住抹眼泪,于吉也在一旁吸鼻子,见万刚自己下的车,赶紧过去搀扶,张永亮从金陵赶来了,见到师父和师弟,趋前问候罢,又跟云山致意。 饭茶毕,于吉召桂会计、万刚等各自叙话。云山和小姑母子也简短寒暄了几句。于凤仪出手挺大方,塞给云山一把车钥匙,竟然是新款奥迪100。她家不差钱呀! 辞别于凤仪,云山来到欣然生前的闺房。四壁所挂照片里的她都优雅浅笑着,脉脉地看向她的爱人,万千柔情只在目光之中,云山瞬间凝噎,任凭泪水肆意长流。坐在她妆台前的圈椅里,被她的香气包围,疲倦袭来,云山昏沉沉睡去。 并没有梦,云山被bb机闹醒了,是李春晖的消息:你怎么了?好久没看到你了。手腕上的卡地亚已指向四点,竟睡了一个半小时,云山不舍地和欣然挥手告别,决定回去后要把相机里的照片都洗出来放大,也像这样挂在屋里。 丈母娘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阿山,跟妈上街买东西去。哭了?” 佟芳给云山拭了拭眼角,“孩子,洒脱点,然然不希望你不快乐的。等过了周年祭,妈认你当儿子,想来然然不会怪我的。” “妈,到时再说。正好我也要上街给外婆买些红茶和甜品,一会儿我跟您过去。” “好”佟芳一时哽噎,这孩子多细心,然然告诉过他外婆的喜好,他就记住了。 娘儿俩坐张永亮的车上了街。路上,云山把小姑送车的事跟佟芳说了,佟芳说她知道,给就收着。 孩子漂亮,妈妈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反之亦然。华联商厦,沪海最贵的商场之一。佟芳给云山试了一套又一套,买了一身又一身,直到云山跟张永亮都拿不下了,才去往副食品区。出门经过金饰柜台时,云山花三万六给佟芳买了一套瑞士萧邦首饰,又花了两万块给老丈人买了一套法国绅士套装,丈母娘的心情瞬间美丽。 从外婆家出来,云山请丈母娘吃了顿西餐,又买了一大捧鲜花才回到于家大宅。于吉今天心情跟老婆一样好,非让云山陪他再喝点,云山将花放进欣然房间后,祝祷一番才返回他的待客室。 “阿山,永亮跟我说你太忙了,忙完生意还去上大学,何必这么自苦?” “于叔,没有自苦。上大学的事欣然知道,春节前就定下的。学考古主要因为兴趣,学建筑主要为了工作。” “云南那边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既维护了我跟你小姑父的情谊,又给加工厂安了个大靠山。那笔九十万的股权出让金我收到了,现在没有大投资,你先拿去用。” “我有钱,还打算先还您五十万呢。江宁十万吨石子供货结款了,玉石店生意也越来越好。我打算把大工建设搭建好之后,6月份到京城注册分公司,毕竟那里熟人多。” “我的不用还,做工程最烧钱,很快你就知道了。今明两年我没有投资计划,放在银行也生不了几个利,用钱你就说。其实在沪海也可以成立个分公司,我没多少事情,帮你照应一下没问题,有项目就派人来,没项目也花不了几个小钱。” “行,听您的。” “万刚被你治疗之后,状态不错,你觉得究竟能恢复多少?我也不想他英雄半世,早早回家养老。” “至少能恢复八成功力,您培养这样一个人不容易,我得帮他渡过这道关。”云山不想万刚被于叔放弃,这太伤人了。 “哦,那很不错了。就让他在家里康复。你可真舍得,他说你还给他用了虎骨、藏红花?” “士为知己者死,他肯为您挡子弹,我就肯为他用尽名药。”云山发现于叔不太懂得分享和换位思考。他大概觉得和万刚、张永亮等人是主仆关系。这太陈旧了,得改! “于叔,那份鹿茸是为您准备的,跟肉苁蓉一块煮着喝。藏红花很多,配益母草给佟姨煮点喝,好早点给我生个小弟弟哟。” “去!啊哟,你小子故意的!真生下来,你不会欺负他?” “那要看你们公不公平啦,哈哈哈哈你们明天趁早哈!” 云山见于叔已有醉意,赶紧先溜,到客房给一干人回信息:8号返金陵。故意延后写了两天。 6号,云山在沪海又待了一上午,分别给丈人丈母娘还有万刚针灸,并亲自配伍烹药,鼓励他们一定要积极,往好处想,毕竟有志者事竟成嘛!将近中午,才跟桂会计辞别,各自返乡。 两车到夫子庙时是晚上七点,山月玉缘已经打烊,满仓跟范文瑞不出意料地在加班。 “诶,老弟、永亮哥,你们到啦!不是说8号回的吗?”满仓诧异道,眼里满是兴奋的表情。 “想你们了呗,反正不管谁问,你就说8号回的就行了,走,再吃点去” 回到石鼓路,云山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上了二楼,将金条手枪等取出各各安放。一夜安睡。 次日,云山先将桑塔纳里的相机拿到楼上,取出胶卷装妥,准备带出去洗,然后打开bb机,嘀嘀声不绝于耳。 霍然回信:白天都有空,晚上出不来。 吴贵龙、宋宁生回信一样:厂运会开幕式放到9号早上可以不? 云山一一回复:可以。 李溪桥回信:来得及吗,两项目8号上午比。 胡劲东回信:还好,我们已进第二轮,10号晚二轮首场。 明月回信:有空就来。 李春晖:8号晚一块吃饭,方便吗? 齐康:9号下午若方便,请来设计院,谢谢。 云山先给李春晖回了个信:方便,你定时间地方发我;又给齐康回信:今下午去设计院看您。然后下楼管张永亮要了奔驰车钥匙,把摩托车钥匙递给他。“今天换车开开,我有些事要办,晚上一块吃饭。你们谁有空时把奥迪上到建材厂名下,我9号上午去厂里。水生颜悦呢?昨晚就没见。” “我跟桂会都走了,他俩得在建材厂值夜班。吃饭不急,您忙您的。我今天在家洗衣服,您要洗的衣服也拿出来。您8号才到金陵,我也不能去厂里呀!” 云山带上药箱和一件象牙工艺品。先去照相馆送去胶卷,接着上机场收了牟家托运来的土产,这才来到省府综合处,跟大舅妈照了个面,丢下两份特产,另一份给向阳。 出了省政府,云山又买了些营养品来到于爷爷家,把象牙工艺品一并奉上。老爷子非常高兴,昨天儿子、女儿都打电话给他了,说云山在云南的事办得很漂亮,估计晚上到金陵。今儿这就来了。老头饶有兴致地让他把云南的事怎么处理的说给自己听听,于是云山绘声绘色地一直讲到中午。 陪老爷子吃了午饭,待他要午休时,云山才辞去,驱车直奔东大设计院。医好齐康,估计目标的实现就指日可待啦! 第152章 成果很丰硕,满载回金陵 转眼五一节已过,云山到云南十天了。 王天一获得股权后,忙得飞起,也学牟红卫,天天向沪海汇报工作,于吉回到惯常的听汇报状态后,身心舒坦,考虑起云山的建议来,要不努努力,再生一个? 加工厂得到销售公司的回流资金,加上牟家成熟的进货渠道,很快运转起来。赵红兵和陶梅跟了个好师傅——桂会计,结合实践很快就都入了门。 云山白天三件事:给万刚针灸烹药、找王天一喝茶论玉、去加工厂督促富二代学习; 晚上两件事:请两边的骨干喝酒,喝完带牟红卫兄妹玩骰宝。 几件事的成果也都很丰硕。 才四天,万刚在南氏针法、虎骨人参藏红花的加持下,金刚之威逐渐重现,每天在酒店房间挥拳击沙袋数小时,说要不然力量无处发泄,感觉要炸。云山考虑过几天得把他腿上钢板拆下,于是嘱咐万刚训练减肥的同时,还要坚持每天晒太阳补钙。 跟王天一也逐渐熟稔,云山识玉的本领令他叹为观止。你不管啥料,有玉还是没玉,有啥玉,是啥等级,人家都给你说个八九不离十,这不是天才是什么?可惜于吉,爱女早逝,这样的天才只怕留不久呀! “阿山,那天来我家,你就不怕我真的另起炉灶,当场将你拿下?要知道,在这地方,消失个把外地人根本不算什么,你莽撞了!还有,你只是牟大业儿子的同学,他肯这么费心帮你?不好理解嘛,这样的生意精往往不看重感情,他们做事,习惯性只看回报。” 云山也不隐瞒,反正时间长了这些事都会传出来。“小姑父,你们这辈人不喜欢把事当面说开,也不愿将矛盾公开化。您都能正常往沪海发货,怎么可能会收拾我?至于牟大业那边,是因为我碰巧救过我同学他儿子一命,这不难理解了。” “唉!大哥何其不幸,又何其幸运!”王天一叹服不已。 牟红卫越来越能坐得住了,富二代的标签和体育生的特质渐渐被摒弃,无他,跟云山的差距太大了! 当云山说出你得跟陶梅计算出盈亏平衡点、并反推与销售公司的定价是否合理的时候,他彻底疯了,“你t再说你是山村猎户!老子严重怀疑你的身份证是假的,你不该出现在这里呀,你得在金陵钢铁、扬子石化才对。老子一定是上了个假大学!” 云山也不说话,默默掏出弹弓和石子,随手射向窗外,一只啄食枇杷的乌鸦应声落地,“唯手熟尔!” “被你装到了,我找桂会计上课!”富二代头发一耸一耸地走了。 “我在建材厂弄了个篮球场,你不考虑考虑?”云山在他身后喊。 这几日,天气渐渐燠热,下午到点儿找姑爷喝酒成了一些人的常态。姑爷不仅会品玉,品位也高,喜欢好酒好菜好雪茄。姑爷也喜欢猜拳这样的俗活儿,不过赢少输多,输了也不喝酒,就是发钱,来喝酒的十来个人,谁没赢他个百都不好意思吹牛,包括牟红卫跟赵红兵。王天一知道云山在凝聚人心,也不阻拦。 猜拳输点小钱根本不算啥,因为喝完酒会赢更多。市里换过两个场子了,云山跟牟红卫各赢了五十多万,跟屁虫牟丽雅不敢多押,也挣了十多万,小丫头开心地不要不要的。 在南卯赢的多得多,昨晚云山带牟红卫兄妹直接进了振西俱乐部四号院,找到阿兰、阿妹两个美女伴赌,云山三人胆子越来越大,连炸四个场子,狂揽三百六十多万筹码,牟红卫不放心,打电话叫陈维伦带人接应,兑现后六个男人各背一口袋钱上的车,绕了不少路才回到酒店。 三百六十万,有云山二百万,牟红卫一百二十万,牟丽雅四十万,兴奋的牟大少当场赏了陈维伦五万块,云山则送了陈一把镶金弯刀,他发现陈维伦除了心眼有点窄之外,确实是个调度有方的忠仆。而陈维伦本来对云山颇有戒心,经此一事,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回赠了云山一套指虎、一套二节棍。云山答应他,离开瑞丽前会跟他切磋一次。 今晚云山不想赌了,及时收手才能保住胜利果实。在畹町喝完酒众人回了南卯后,云山去了万刚房间,想商量下带他回沪的事。 得回去啦,金陵方面催得紧。霍然和明月几乎每天一个信息,思念浓得化不开。吴月来信息问又汇钱干啥;宋宁生两天一条,职工热情高涨,要举办运动会;四月份超额六百吨完成万吨计划;前欠三十万工资已发;江宁市政四月已结、宁波许总货款已结等等。吴桂龙发来两条消息:老板回来提前告知,好准备运动会开幕;开发一铜陵客户,白云石万吨规模! 都是好消息!万家老大来过电话,酒酱厂竣工,头锅酒等着老板过去品尝。 球队胡教练发来信息说联赛已经开打,问云山啥时返校。队长牟红卫是指望不上了,人家要毕业了嘛;李溪桥也问他啥时回,校运会要给他留两个项目,四百米和八百米。都是没人愿干的活儿,这是条坏消息。 齐康教授也有信息!一句话:确诊有瘤,小大夫何时有空? 万刚师徒听云山要带他们回去了,激动不已,这趟差出得太久,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次日,云山宣布返沪,牟丽雅帮忙订了七张5号一早的机票,牟家准备了大批特产提前托运至金陵。陈维伦安排了小范围午宴,万刚等露面出席,二人本就认识,因为云山,重新论交,也十分投缘。饭后牟红卫撺掇云山和陈维伦切磋,二人趁着酒兴下场,各展平生所学——泰拳对太极、一场外家对内家的经典pk心照不宣地平分秋色,牟红卫、赵红兵等一窍不通,万刚师徒和陈维伦小弟们却大呼过瘾,云、陈二人也格外相惜。 晚间才是饯行正宴,王天一在南卯设席,牟家父子及陈、万、桂等悉数到场,又是一番惜离别、盼重逢的剧目,不必赘述。回到酒店,牟丽雅送云山一套金利来男装及金饰,请他有空一定要常来瑞丽,带她下赌场收钱玩儿;陶梅则叠了一玻璃瓶五颜六色的千纸鹤送他,里头还有张卡片,上写:大恩不言谢,有召必奉命;赵玉兵也表达了谢意:有事来句话。 5日中午抵达沪海,华侨酒店的商务车已在机场等候。云山特意写了一张纸的注意事项和药方交给万刚,让他尽快拆掉腿部的钢板,坚持训练但不要操之过急,每周让司机拉他去趟金陵接受针灸。 桂会计今儿休息一天后将回宁波养老,云山给了他十万块钱,并邀请他没事到金陵玩,石鼓路、建材厂随时欢迎他,老头感动得哽咽难语。 于吉佟芳在家备了丰盛宴席,小姑于凤仪带儿子王简也在。佟芳,沪海商界有名的女强人,这回盼云山跟盼女儿一样,见了面就一把抱住抹眼泪,于吉也在一旁吸鼻子,见万刚自己下的车,赶紧过去搀扶,张永亮从金陵赶来了,见到师父和师弟,趋前问候罢,又跟云山致意。 饭茶毕,于吉召桂会计、万刚等各自叙话。云山和小姑母子也简短寒暄了几句。于凤仪出手挺大方,塞给云山一把车钥匙,竟然是新款奥迪100。她家不差钱呀! 辞别于凤仪,云山来到欣然生前的闺房。四壁所挂照片里的她都优雅浅笑着,脉脉地看向她的爱人,万千柔情只在目光之中,云山瞬间凝噎,任凭泪水肆意长流。坐在她妆台前的圈椅里,被她的香气包围,疲倦袭来,云山昏沉沉睡去。 并没有梦,云山被bb机闹醒了,是李春晖的消息:你怎么了?好久没看到你了。手腕上的卡地亚已指向四点,竟睡了一个半小时,云山不舍地和欣然挥手告别,决定回去后要把相机里的照片都洗出来放大,也像这样挂在屋里。 丈母娘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阿山,跟妈上街买东西去。哭了?” 佟芳给云山拭了拭眼角,“孩子,洒脱点,然然不希望你不快乐的。等过了周年祭,妈认你当儿子,想来然然不会怪我的。” “妈,到时再说。正好我也要上街给外婆买些红茶和甜品,一会儿我跟您过去。” “好”佟芳一时哽噎,这孩子多细心,然然告诉过他外婆的喜好,他就记住了。 娘儿俩坐张永亮的车上了街。路上,云山把小姑送车的事跟佟芳说了,佟芳说她知道,给就收着。 孩子漂亮,妈妈带出去倍儿有面子,反之亦然。华联商厦,沪海最贵的商场之一。佟芳给云山试了一套又一套,买了一身又一身,直到云山跟张永亮都拿不下了,才去往副食品区。出门经过金饰柜台时,云山花三万六给佟芳买了一套瑞士萧邦首饰,又花了两万块给老丈人买了一套法国绅士套装,丈母娘的心情瞬间美丽。 从外婆家出来,云山请丈母娘吃了顿西餐,又买了一大捧鲜花才回到于家大宅。于吉今天心情跟老婆一样好,非让云山陪他再喝点,云山将花放进欣然房间后,祝祷一番才返回他的待客室。 “阿山,永亮跟我说你太忙了,忙完生意还去上大学,何必这么自苦?” “于叔,没有自苦。上大学的事欣然知道,春节前就定下的。学考古主要因为兴趣,学建筑主要为了工作。” “云南那边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既维护了我跟你小姑父的情谊,又给加工厂安了个大靠山。那笔九十万的股权出让金我收到了,现在没有大投资,你先拿去用。” “我有钱,还打算先还您五十万呢。江宁十万吨石子供货结款了,玉石店生意也越来越好。我打算把大工建设搭建好之后,6月份到京城注册分公司,毕竟那里熟人多。” “我的不用还,做工程最烧钱,很快你就知道了。今明两年我没有投资计划,放在银行也生不了几个利,用钱你就说。其实在沪海也可以成立个分公司,我没多少事情,帮你照应一下没问题,有项目就派人来,没项目也花不了几个小钱。” “行,听您的。” “万刚被你治疗之后,状态不错,你觉得究竟能恢复多少?我也不想他英雄半世,早早回家养老。” “至少能恢复八成功力,您培养这样一个人不容易,我得帮他渡过这道关。”云山不想万刚被于叔放弃,这太伤人了。 “哦,那很不错了。就让他在家里康复。你可真舍得,他说你还给他用了虎骨、藏红花?” “士为知己者死,他肯为您挡子弹,我就肯为他用尽名药。”云山发现于叔不太懂得分享和换位思考。他大概觉得和万刚、张永亮等人是主仆关系。这太陈旧了,得改! “于叔,那份鹿茸是为您准备的,跟肉苁蓉一块煮着喝。藏红花很多,配益母草给佟姨煮点喝,好早点给我生个小弟弟哟。” “去!啊哟,你小子故意的!真生下来,你不会欺负他?” “那要看你们公不公平啦,哈哈哈哈你们明天趁早哈!” 云山见于叔已有醉意,赶紧先溜,到客房给一干人回信息:8号返金陵。故意延后写了两天。 6号,云山在沪海又待了一上午,分别给丈人丈母娘还有万刚针灸,并亲自配伍烹药,鼓励他们一定要积极,往好处想,毕竟有志者事竟成嘛!将近中午,才跟桂会计辞别,各自返乡。 两车到夫子庙时是晚上七点,山月玉缘已经打烊,满仓跟范文瑞不出意料地在加班。 “诶,老弟、永亮哥,你们到啦!不是说8号回的吗?”满仓诧异道,眼里满是兴奋的表情。 “想你们了呗,反正不管谁问,你就说8号回的就行了,走,再吃点去” 回到石鼓路,云山提着沉重的行李箱上了二楼,将金条手枪等取出各各安放。一夜安睡。 次日,云山先将桑塔纳里的相机拿到楼上,取出胶卷装妥,准备带出去洗,然后打开bb机,嘀嘀声不绝于耳。 霍然回信:白天都有空,晚上出不来。 吴贵龙、宋宁生回信一样:厂运会开幕式放到9号早上可以不? 云山一一回复:可以。 李溪桥回信:来得及吗,两项目8号上午比。 胡劲东回信:还好,我们已进第二轮,10号晚二轮首场。 明月回信:有空就来。 李春晖:8号晚一块吃饭,方便吗? 齐康:9号下午若方便,请来设计院,谢谢。 云山先给李春晖回了个信:方便,你定时间地方发我;又给齐康回信:今下午去设计院看您。然后下楼管张永亮要了奔驰车钥匙,把摩托车钥匙递给他。“今天换车开开,我有些事要办,晚上一块吃饭。你们谁有空时把奥迪上到建材厂名下,我9号上午去厂里。水生颜悦呢?昨晚就没见。” “我跟桂会都走了,他俩得在建材厂值夜班。吃饭不急,您忙您的。我今天在家洗衣服,您要洗的衣服也拿出来。您8号才到金陵,我也不能去厂里呀!” 云山带上药箱和一件象牙工艺品。先去照相馆送去胶卷,接着上机场收了牟家托运来的土产,这才来到省府综合处,跟大舅妈照了个面,丢下两份特产,另一份给向阳。 出了省政府,云山又买了些营养品来到于爷爷家,把象牙工艺品一并奉上。老爷子非常高兴,昨天儿子、女儿都打电话给他了,说云山在云南的事办得很漂亮,估计晚上到金陵。今儿这就来了。老头饶有兴致地让他把云南的事怎么处理的说给自己听听,于是云山绘声绘色地一直讲到中午。 陪老爷子吃了午饭,待他要午休时,云山才辞去,驱车直奔东大设计院。医好齐康,估计目标的实现就指日可待啦! 第153章 孙老回来了 这回进设计院就简单了,门房老廖头现已知道云山不是中医院的医生,但仍央求云山再给他针一次,云山说等会给齐教授查完的。 齐康教授的房间里没了缭绕的烟雾,窗帘拉开了,玻璃窗也敞着通风;老头没有画图,两手交叉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看向窗外。 云山没有立即进屋,眼睛随教授目光看着窗外的参天古树、匝地浓荫。他知道,在某些时候,再寻常的景物都让人留恋,再矜持的人也都会向命运低头。 齐教授自然也已知道云山不是中医院的人,但他判断这个年轻人的医术远超医院的一些医生,同时他从校长闪烁的话语里猜出,这个年轻人有事求他。 互相都被需求,交易就好谈,当他知道云山的打算后,心情倒轻松了,这是好事呀!小伙子想做项目,愿花钱请他们这些老家伙设计、招揽八大员,把国企干不好的工程拿到他的公司干,这有何难?这不相当于叫自己拉一帮人挂靠在他公司下做项目吗?政府到处在搞开发区,随便给他弄几个项目就够他忙活十年八年。 “小大夫,你早先直接跟我说不就结了?这事能做,给我两个月时间,我先把把八大员和行政班子给你凑齐。你公司是国企出来的,过往有业绩,只要有了人,投标就不难,不过我们可以给你运作一个定向发包、三年期左右的总包项目,能保证你每年有五百万左右的净利润,但是人员挂靠费用这块,你得保证按时到位;材料商、分包商的合同款你不能拖欠、更不能拒付,因为项目虽然是我们做,但是合同是跟大工建设签的,建设方的进度款也是打到大工账户的,明白?” “教授,我不是投机分子,我是真想做事呀!就是一下子找不到这么多管理人才而已,我自己有一支二百人的队伍呐!只要您能保证建设方的钱及时到位,我就能保证所有的费用、成本开支按时付出。我还保证您的病情症状在半年之内消失、身体康复,不要手术,不要放化疗。上次针灸的感觉怎么样?” “你说你有二百人的队伍?”齐教授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教授,您9号上午有时间吗?我带您去看看。” “可以,你八点来接我。” 接下来,云山给齐教授施针,仍然是以疏瘀为主。教授熟睡后,云山来到门房,给老廖扎了二十分钟,云山收针时,他也睡了。老年人睡眠时间本就少,要是总起夜的话,生活质量就太差了,所以云山并非单纯利用老廖,确实也想给他根除前列腺的毛病。 bb机声响起,他拿出一看,已经好几条了,最早的是牟红卫的:第一笔六十万昨已汇,收到回电。其次是张永亮的:老爷子叫姑爷您回个电话。然后是明月的:霍然是谁?万永发说去酒厂两趟了。还有李溪桥的:能不能回个信儿,明天能否参加比赛? 门房就有电话,云山一一回话,回李老师的是:老师放心,必须能;回明月:酒厂代理人,去办工商注册。 给于爷爷回电得知,原来是孙志成、吕凤卿老两口回来了,还带来两个老朋友,于老想请他们吃饭,孙老让叫上小云山,老年人不宜晚上宴请,就定明天中午。云山想了想,明天早上参加校运会,晚上见李春晖,中午没事,就答应了。他明白若非孙老吕老,于爷爷应该不愿见客的,中午宴请也好,大概率不会提到欣然。 这样8号安排满了。 9号得去厂里,齐教授参观完后派人送他回去,自己怎么也得上半天班,下午见霍然。 10号得上学,晚上有比赛。那江宁啥时去?不如今晚,于是又给明月发了个信息:晚上到1号院,不用留饭。 回复完,见老廖也快醒了,云山驱车离开,往新街口而去。得去新百商场给明月、霍然买点小礼物,光有特产不够。还得再回夫子庙,昨晚只见了满仓小范,还没见一干美女主力呢! 到山月玉缘时,已经五点了,翠花还好,其他人见老板出现都开心不已,老板还给她们每人带了份云南特产嘞!亏得牟家寄得多,不然真不够分。白姐先招呼,“老板,满仓说你明天才会到的呀,怎么提前了?” “一天不见你们都想得慌,快马加鞭往回赶,你们想不想我?”只有在山月玉缘,云山心情最放松。 众美女听老板这话,都没好意思接,其实也都想。 “我也想你,晚上一块儿吃饭呀!”娜娜突然喊道,其实本来她想喊‘我们也想你’的,哪知一激动,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于是捂脸扭身等着众人哄堂大笑。果不其然,蒋敏何灿带头鼓掌笑了起来,“我们娜娜小姐想约老板吃饭啦,带不带我们呀?”其他人也跟着笑。白姐说,“你们小姑娘想想也就罢了,就别带我老太婆了,没的叫老板反胃。”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我知道娜娜是想叫我请大家吃饭,没问题,马上安排!特批白姐可以想我,我胃口好得很。” 大家更开心了,白姐笑得脸通红。 “店长说四月份的销售挺好,即使不算鉴定会那天的营业额,也很可观,大家辛苦了。所以吃饭之前,先发奖金,每人一千。翠花,这个不入公账,算我自己的。娜娜,不许告诉你爸哈,也别说我已经到了,我后天才去厂里呢。大家也都别外传哈,谁要说出去,以后发奖金就没她份了。” 众人一片欢呼,连说保密保密。翠花总觉得云山有点大手大脚,月月发奖金。四月份其实也就忙了鉴定会那几天,旅游团的事哪有谱,还能月月碰到呀。她没吱声。 云山把刚在新街口取来的新钱给大家发过,满仓那份发给了翠花。 “店长,给满仓、时志银打个传呼,问他们啥时到。白姐、蒋敏、娜娜去五谷屯点菜,咱们在店里吃。何灿去叫小范,小蓉去请周姨。” 大家都走后,云山跟翠花略解释了下,自己这趟云南之行,收获很多,于家的加工厂和销售公司关系已经理顺,以后店里的石料会更充足。翠花只是说大工建设以后还要花很多钱,奖罚得有章程,叫他不要太铺张。云山应下。 半个小时之后,人到齐,酒菜也陆续送进店里。时志银将云山拉到二楼,“兄弟,你猜那三间房准备做啥?”时志银不无得意。 “要么类似服务中心的店,要么是餐饮呗。” “大学生服务中心一家就够了,小炒店之类的竞争大,没意思。我做麦德劳加盟店,一本万利!没事我跟咱这边的肯得鸡麦德劳的店长闲聊,又简单又挣钱,基本不用操心。” 云山连竖大拇指,称没想到,“那还得投多少钱?四万只够买个破屋。” “兄弟,我研究了,连加盟费一起投十五万就够了,算十六万,你再投十万,我投六万,这样你占百分之六十,我占百分之四十,关键我解放出来了,该干嘛干嘛,都不用去,它按固定流程走就行。你说合适不合适。” 云山激赏,“我这两天就把钱转给你,你钱够吗?” “邢玉甲给三万补偿把我开了,这半个多月我也没闲着,跑鬼市、当经纪,再挪点借点,差不多了。” “你别跑了,我借你三万,抓紧时间早点开业,我相当看好!” 这顿饭,云山吃得格外开心。一切都很顺利,看来挣钱这件事,实在是不难。席间,娜娜告诉他,她爸爸已经拿回竞拍的保证金了,明天她就把当初借他的三万带到店里,云山让她交给翠花存自己折子里;满仓说,范文瑞开发的方形扁片状水晶手链非常受欢迎,既节省材料,顾客戴着也不占地儿,这两星期手链尽卖这一款了。云山鼓励小范在水晶大件和玉雕方面也动动脑筋。 吃过饭才七点,山月玉缘打烊。云山回石鼓路和水生、颜悦见了个面,把他们的花费给报销后,又给他们仨每人发了一千块钱。水生、颜悦起身谢过云山救治他们的师父万刚,说他俩马上回厂,以后就在建材厂宿舍住了,那边没人看着不行。云山知道他们是替自己分忧,挥手道别。 洗过澡,收拾了一拉杆箱的衣服鞋,跟张永亮说自己开车返校,并嘱咐他记得将奥迪开去上牌。 哪哪都得照顾到,还是挺操心的。将军山去不去呢?先问问明月。 金塘小院里,明月简直望眼欲穿,澡已经洗过两回了,脸上的妆也是一会一修,心总是扑腾扑腾地。难道这就是等待情人的感觉? 直到九点,那道修长的身影终于敲响了自己的窗,抱住朝思暮想的人,明月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半晌,明月抬头,四目相视,云山低头轻吻住她的唇。 良久,云山道,“给你带了个小礼物,还有瑞丽的土产,我去车里拿。” “你开车来的?出差这么累,为啥不让司机送呢?” “司机不知道我来江宁,要是有小姨夫的话,就不怕他们知道了。” “去!你就是心虚。不过,送了还得接,是挺麻烦的。” 很快,明月的脖子就被一条精美华贵的项链围绕,avon雅芳!听港商的太太们说过,是世界大牌。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而且是她喜欢的男孩为她亲手戴上。 “很贵,用不着的,好些地方要花钱呢。” “不贵也配不上你呀”云山的手伸进明月的衣下。明月想问他刚出差回来,就在江宁过夜,难道于欣然还没回来吗?但她终究没问。 明月上半身的风景越来越壮观,手感也越来越好,云山的动作越来越大,明月颤栗了,她直觉云山今天跟以前不一样,他要来真的了。在云山要撕扯她的衣服时,她忙说,“等等,让我来” 一个沦陷的初夏之夜,窗外雨打海棠,屋里落红点点。 次日,雨霁天晴。云山仍是6点起床,洗澡后,烧水煮粥,跑步出门买回两份早点。直到吃完,明月都没醒。云山写了纸条放在她床头,上写:今天请假,我有时间就来。 运动会四百米和八百米项目不好跑,东方大学往年该项目的前三名都是体育生,今年不同,建筑系一年级生云山夺冠,赛完云山本来要走的,被兴奋的辅导员李溪桥拦住,说还有两个环节要参加,一是校报记者的采访,二是颁奖仪式。还悄悄跟他说,校长找自己谈过一次话了。 云山没想到采访自己的竟是苏杨,而苏杨比他更意外。结果两人压根儿没提比赛的事,云山跟她简单解释了为啥在两个学校上学的原因——省级三好生,书协会员、作协会员,被两学校破格录取云云,和档案完全对得上。 考虑到颁奖要到中午,云山还是请班长代领了。 回到车里,换上正装,云山来到于爷爷家。原来老爷子是在金陵饭店订的座。 “于爷爷,依您跟孙爷爷的交情,还需要这么隆重?” “只是你孙爷爷、吕奶奶的话,坐坐喝茶就行,吃不吃的都无所谓。不过呢,跟来的这两位身份可不简单,一个是外交部退下来的,另一个是外经贸部退下来的,爷爷猜大概是冲着你来的。 岁数大了,身体多少得有点毛病,听你孙爷爷一吹嘘,可不就动心了?旅游顺带着把病给治好了,不就是意外之喜吗。既然是来旅游,就得让人家尝尝金陵风味嘛!” 云山立刻明白了于爷爷的意思,这样的人物一定要结交,没坏处。征求了于爷爷的意见后,云山立刻先将他送到金陵饭店,途中回家取了贵宾卡,然后赶去接孙、吕二老。 到了秣陵西路,云山下车进入孙家院里,见四个老人正坐着闲聊,一旁两个年轻女护士和一个小伙正做着外出准备。云山上前刚要自我介绍,吕奶奶给他使了个眼色,孙爷爷也冲他眨了眨眼,“小伙子,你是于老派来接我们的?” 云山心想老两口这是闹得哪一出。“是的,孙”没等云山说完,孙志成就转身道,“秦老、舒老!我们走。” 第153章 孙老回来了 这回进设计院就简单了,门房老廖头现已知道云山不是中医院的医生,但仍央求云山再给他针一次,云山说等会给齐教授查完的。 齐康教授的房间里没了缭绕的烟雾,窗帘拉开了,玻璃窗也敞着通风;老头没有画图,两手交叉坐在办公桌前,静静地看向窗外。 云山没有立即进屋,眼睛随教授目光看着窗外的参天古树、匝地浓荫。他知道,在某些时候,再寻常的景物都让人留恋,再矜持的人也都会向命运低头。 齐教授自然也已知道云山不是中医院的人,但他判断这个年轻人的医术远超医院的一些医生,同时他从校长闪烁的话语里猜出,这个年轻人有事求他。 互相都被需求,交易就好谈,当他知道云山的打算后,心情倒轻松了,这是好事呀!小伙子想做项目,愿花钱请他们这些老家伙设计、招揽八大员,把国企干不好的工程拿到他的公司干,这有何难?这不相当于叫自己拉一帮人挂靠在他公司下做项目吗?政府到处在搞开发区,随便给他弄几个项目就够他忙活十年八年。 “小大夫,你早先直接跟我说不就结了?这事能做,给我两个月时间,我先把把八大员和行政班子给你凑齐。你公司是国企出来的,过往有业绩,只要有了人,投标就不难,不过我们可以给你运作一个定向发包、三年期左右的总包项目,能保证你每年有五百万左右的净利润,但是人员挂靠费用这块,你得保证按时到位;材料商、分包商的合同款你不能拖欠、更不能拒付,因为项目虽然是我们做,但是合同是跟大工建设签的,建设方的进度款也是打到大工账户的,明白?” “教授,我不是投机分子,我是真想做事呀!就是一下子找不到这么多管理人才而已,我自己有一支二百人的队伍呐!只要您能保证建设方的钱及时到位,我就能保证所有的费用、成本开支按时付出。我还保证您的病情症状在半年之内消失、身体康复,不要手术,不要放化疗。上次针灸的感觉怎么样?” “你说你有二百人的队伍?”齐教授的眼睛里写满了不信。 “教授,您9号上午有时间吗?我带您去看看。” “可以,你八点来接我。” 接下来,云山给齐教授施针,仍然是以疏瘀为主。教授熟睡后,云山来到门房,给老廖扎了二十分钟,云山收针时,他也睡了。老年人睡眠时间本就少,要是总起夜的话,生活质量就太差了,所以云山并非单纯利用老廖,确实也想给他根除前列腺的毛病。 bb机声响起,他拿出一看,已经好几条了,最早的是牟红卫的:第一笔六十万昨已汇,收到回电。其次是张永亮的:老爷子叫姑爷您回个电话。然后是明月的:霍然是谁?万永发说去酒厂两趟了。还有李溪桥的:能不能回个信儿,明天能否参加比赛? 门房就有电话,云山一一回话,回李老师的是:老师放心,必须能;回明月:酒厂代理人,去办工商注册。 给于爷爷回电得知,原来是孙志成、吕凤卿老两口回来了,还带来两个老朋友,于老想请他们吃饭,孙老让叫上小云山,老年人不宜晚上宴请,就定明天中午。云山想了想,明天早上参加校运会,晚上见李春晖,中午没事,就答应了。他明白若非孙老吕老,于爷爷应该不愿见客的,中午宴请也好,大概率不会提到欣然。 这样8号安排满了。 9号得去厂里,齐教授参观完后派人送他回去,自己怎么也得上半天班,下午见霍然。 10号得上学,晚上有比赛。那江宁啥时去?不如今晚,于是又给明月发了个信息:晚上到1号院,不用留饭。 回复完,见老廖也快醒了,云山驱车离开,往新街口而去。得去新百商场给明月、霍然买点小礼物,光有特产不够。还得再回夫子庙,昨晚只见了满仓小范,还没见一干美女主力呢! 到山月玉缘时,已经五点了,翠花还好,其他人见老板出现都开心不已,老板还给她们每人带了份云南特产嘞!亏得牟家寄得多,不然真不够分。白姐先招呼,“老板,满仓说你明天才会到的呀,怎么提前了?” “一天不见你们都想得慌,快马加鞭往回赶,你们想不想我?”只有在山月玉缘,云山心情最放松。 众美女听老板这话,都没好意思接,其实也都想。 “我也想你,晚上一块儿吃饭呀!”娜娜突然喊道,其实本来她想喊‘我们也想你’的,哪知一激动,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于是捂脸扭身等着众人哄堂大笑。果不其然,蒋敏何灿带头鼓掌笑了起来,“我们娜娜小姐想约老板吃饭啦,带不带我们呀?”其他人也跟着笑。白姐说,“你们小姑娘想想也就罢了,就别带我老太婆了,没的叫老板反胃。”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我知道娜娜是想叫我请大家吃饭,没问题,马上安排!特批白姐可以想我,我胃口好得很。” 大家更开心了,白姐笑得脸通红。 “店长说四月份的销售挺好,即使不算鉴定会那天的营业额,也很可观,大家辛苦了。所以吃饭之前,先发奖金,每人一千。翠花,这个不入公账,算我自己的。娜娜,不许告诉你爸哈,也别说我已经到了,我后天才去厂里呢。大家也都别外传哈,谁要说出去,以后发奖金就没她份了。” 众人一片欢呼,连说保密保密。翠花总觉得云山有点大手大脚,月月发奖金。四月份其实也就忙了鉴定会那几天,旅游团的事哪有谱,还能月月碰到呀。她没吱声。 云山把刚在新街口取来的新钱给大家发过,满仓那份发给了翠花。 “店长,给满仓、时志银打个传呼,问他们啥时到。白姐、蒋敏、娜娜去五谷屯点菜,咱们在店里吃。何灿去叫小范,小蓉去请周姨。” 大家都走后,云山跟翠花略解释了下,自己这趟云南之行,收获很多,于家的加工厂和销售公司关系已经理顺,以后店里的石料会更充足。翠花只是说大工建设以后还要花很多钱,奖罚得有章程,叫他不要太铺张。云山应下。 半个小时之后,人到齐,酒菜也陆续送进店里。时志银将云山拉到二楼,“兄弟,你猜那三间房准备做啥?”时志银不无得意。 “要么类似服务中心的店,要么是餐饮呗。” “大学生服务中心一家就够了,小炒店之类的竞争大,没意思。我做麦德劳加盟店,一本万利!没事我跟咱这边的肯得鸡麦德劳的店长闲聊,又简单又挣钱,基本不用操心。” 云山连竖大拇指,称没想到,“那还得投多少钱?四万只够买个破屋。” “兄弟,我研究了,连加盟费一起投十五万就够了,算十六万,你再投十万,我投六万,这样你占百分之六十,我占百分之四十,关键我解放出来了,该干嘛干嘛,都不用去,它按固定流程走就行。你说合适不合适。” 云山激赏,“我这两天就把钱转给你,你钱够吗?” “邢玉甲给三万补偿把我开了,这半个多月我也没闲着,跑鬼市、当经纪,再挪点借点,差不多了。” “你别跑了,我借你三万,抓紧时间早点开业,我相当看好!” 这顿饭,云山吃得格外开心。一切都很顺利,看来挣钱这件事,实在是不难。席间,娜娜告诉他,她爸爸已经拿回竞拍的保证金了,明天她就把当初借他的三万带到店里,云山让她交给翠花存自己折子里;满仓说,范文瑞开发的方形扁片状水晶手链非常受欢迎,既节省材料,顾客戴着也不占地儿,这两星期手链尽卖这一款了。云山鼓励小范在水晶大件和玉雕方面也动动脑筋。 吃过饭才七点,山月玉缘打烊。云山回石鼓路和水生、颜悦见了个面,把他们的花费给报销后,又给他们仨每人发了一千块钱。水生、颜悦起身谢过云山救治他们的师父万刚,说他俩马上回厂,以后就在建材厂宿舍住了,那边没人看着不行。云山知道他们是替自己分忧,挥手道别。 洗过澡,收拾了一拉杆箱的衣服鞋,跟张永亮说自己开车返校,并嘱咐他记得将奥迪开去上牌。 哪哪都得照顾到,还是挺操心的。将军山去不去呢?先问问明月。 金塘小院里,明月简直望眼欲穿,澡已经洗过两回了,脸上的妆也是一会一修,心总是扑腾扑腾地。难道这就是等待情人的感觉? 直到九点,那道修长的身影终于敲响了自己的窗,抱住朝思暮想的人,明月恨不得将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半晌,明月抬头,四目相视,云山低头轻吻住她的唇。 良久,云山道,“给你带了个小礼物,还有瑞丽的土产,我去车里拿。” “你开车来的?出差这么累,为啥不让司机送呢?” “司机不知道我来江宁,要是有小姨夫的话,就不怕他们知道了。” “去!你就是心虚。不过,送了还得接,是挺麻烦的。” 很快,明月的脖子就被一条精美华贵的项链围绕,avon雅芳!听港商的太太们说过,是世界大牌。她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而且是她喜欢的男孩为她亲手戴上。 “很贵,用不着的,好些地方要花钱呢。” “不贵也配不上你呀”云山的手伸进明月的衣下。明月想问他刚出差回来,就在江宁过夜,难道于欣然还没回来吗?但她终究没问。 明月上半身的风景越来越壮观,手感也越来越好,云山的动作越来越大,明月颤栗了,她直觉云山今天跟以前不一样,他要来真的了。在云山要撕扯她的衣服时,她忙说,“等等,让我来” 一个沦陷的初夏之夜,窗外雨打海棠,屋里落红点点。 次日,雨霁天晴。云山仍是6点起床,洗澡后,烧水煮粥,跑步出门买回两份早点。直到吃完,明月都没醒。云山写了纸条放在她床头,上写:今天请假,我有时间就来。 运动会四百米和八百米项目不好跑,东方大学往年该项目的前三名都是体育生,今年不同,建筑系一年级生云山夺冠,赛完云山本来要走的,被兴奋的辅导员李溪桥拦住,说还有两个环节要参加,一是校报记者的采访,二是颁奖仪式。还悄悄跟他说,校长找自己谈过一次话了。 云山没想到采访自己的竟是苏杨,而苏杨比他更意外。结果两人压根儿没提比赛的事,云山跟她简单解释了为啥在两个学校上学的原因——省级三好生,书协会员、作协会员,被两学校破格录取云云,和档案完全对得上。 考虑到颁奖要到中午,云山还是请班长代领了。 回到车里,换上正装,云山来到于爷爷家。原来老爷子是在金陵饭店订的座。 “于爷爷,依您跟孙爷爷的交情,还需要这么隆重?” “只是你孙爷爷、吕奶奶的话,坐坐喝茶就行,吃不吃的都无所谓。不过呢,跟来的这两位身份可不简单,一个是外交部退下来的,另一个是外经贸部退下来的,爷爷猜大概是冲着你来的。 岁数大了,身体多少得有点毛病,听你孙爷爷一吹嘘,可不就动心了?旅游顺带着把病给治好了,不就是意外之喜吗。既然是来旅游,就得让人家尝尝金陵风味嘛!” 云山立刻明白了于爷爷的意思,这样的人物一定要结交,没坏处。征求了于爷爷的意见后,云山立刻先将他送到金陵饭店,途中回家取了贵宾卡,然后赶去接孙、吕二老。 到了秣陵西路,云山下车进入孙家院里,见四个老人正坐着闲聊,一旁两个年轻女护士和一个小伙正做着外出准备。云山上前刚要自我介绍,吕奶奶给他使了个眼色,孙爷爷也冲他眨了眨眼,“小伙子,你是于老派来接我们的?” 云山心想老两口这是闹得哪一出。“是的,孙”没等云山说完,孙志成就转身道,“秦老、舒老!我们走。” 第154章 补课再遇苏校花 云山停好车,领两护士来到二楼梅苑餐厅时,五位老人已经喝着茶叙上了,他为两护士点了饮料饭菜,并递上自己的贵宾卡,说餐后与老人那桌一起结算。回座时,就听一老者问于爷爷,“于教授,您的司机去接云大夫了吗?” “啥?秦老,我没明白您意思,接您几位过来的就是我的孙女婿云山呀!”于老心想阿山难道没有自我介绍吗?不对,老孙也会介绍的呀。 这时吕凤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小伙子就是云大夫呀!” 秦老、舒老顿时懵了,连连问老孙、老吕这是什么情况? 孙老自得一笑,“两位休怪,离京前怕你们觉得大夫是个小伙,小看了他,就不愿跟我们来金陵了,所以一直没给二位介绍他的岁数。现在你们来也来了,也坐到一块了,就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个二十岁的帅小伙,就是神针妙手云山!阿山,这位是秦老秦诵春,这位是舒老舒达明。” 两位老人惊愕中都忘了扶给他们微躬致意的云山,云山也不在意,坦然上前给他们续茶。看得出,秦老、舒老是不太满意的,他们在京城核心部门待久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天才地才没见过,谅一弱冠少年都没他们家孙子大,能有多大能耐,当得起神针妙手的称号?这老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这爷孙二人糊弄的。 吕凤卿又哈哈笑了,“你们这些老头子呀,身处高位久了,容易犯两个错误:一个是经验主义,另一个是个人喜好主义,我家老孙同志就犯过。于教授是金陵玉石鉴定界的泰山北斗,他挑的孙女婿能错得了?去年于老曾因脑出血住院,小云山只施一次针就把他爷爷给拉回来了;我家老孙是多少年的脑血栓?你们都知道,小伙儿只施过三次针就给他打通了。别觉得你们有多了不起,我们阿山能耐大着呢!” 孙老刚要接话,忽见一行三四个穿着饭店制服的中年人向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为首一人笑指云山,“在下敝店副理夏其祥,趁几位贵宾尚未用餐,打扰一下,请问这位可是‘金陵小大夫’云山先生?” 云山忙起身,“我是云山,您有什么事吗?” “能否借一步说话。”中年男子问道。 这时秦老道,“同志,我们也是闲聊,你有事就在这里说,没关系。” “是这样的老先生,云山是敝店贵宾级会员,由于他很久没在店里消费了,我们联系不上他,刚才见到他的卡出现,特地赶来问候。现在敝店即将举行八周年店庆,我们也是想邀请云山先生参加店庆典礼。不知云山先生能否赏光?”男子说着转脸看向云山。 舒老问道,“金陵饭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级宾馆,云山这么年轻就是贵宾,其中想必有些缘故?”这回连孙老都竖起了耳朵,他也不知详情呀。 “你们一起聚餐,竟然不知道他的事迹?看来云山先生为人很低调呀!”于是夏副总将四年前在旋转餐厅发生的事给舒老等讲述了一遍 云山没有答应夏副总的邀请,后者在留了云山的联系方式后遗憾离去。 舒、秦二老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干部,很快就收拾起了刚才的不满,“羡慕于教授,有这么出色的后辈,我俩以借花献佛,以茶代酒,祝贺祝贺!” 于老谦让间,服务员陆续上菜。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云山也弄清了秦、舒二老的情况。秦老曾在外交部亚洲司主管对北朝政策,退休后仍协助部里的对南朝的统战工作,说快跟南朝建交啦;舒老在外经贸部退休后,仍然致力于与欧洲某大国的文化交流事业,也包括商业。 革命年代的颠沛流离及外交战线的长年奋斗累垮了他们的身体,如今早已戒烟戒酒戒肉戒成了二师兄,但仍然三高,其他如心悸耳鸣腿麻等各类小毛病无不兼有,退休后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活得苦不堪言,虽然有众多医疗方面的特权福利,但仍然不能保证基本的生活质量。 后边的云山可想而知,定然是偶遇旅游到京的孙老,听他一吹嘘,于是慕名而来。 云山也不端着,说下午正好有时间,不如就回孙老家里施针,感觉好的话,可以在金陵住上一两个月,有好山好水好友对治疗也有助益。 秦、舒二老本来就对宴饮视如畏途,听云山的意思针疗一两个月就能起效,说那还等啥,结账回孙府。于爷爷不耐久坐,被孙家司机送回午休。 从二点到四点,云山同时给两人施针输气,又忙又累,给吕凤卿心疼得不行,吩咐保姆赶紧给孩子炖黄芪笋鸡汤。将近6点,云山鸡汤都喝完了,秦、舒二老才被憋醒,直说神了,二十年没睡此等好觉,要不是尿急,都不想睁眼。云山告知针后排尿初见成效,晚上洗个温水澡再接着睡,注意不要着了风寒。 辞别孙家,云山上车打开bb机,李春晖早就发来了信息:你补完课后,7点十分在学校东门见。 还得补课!早忘了这个茬的云山急忙驱车返校,还好路程不远,云山将车停在东门,下车拎了一份云南特产就往英语教研室跑。 然而杨老师并不在教研室,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身东大校服的苏杨。 “云山同学,又见面了。我妈不确定你今天来不来,就去自习室那边了,叫我在这等会儿你。”苏杨在写着什么,面前一摞书。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点云南特产捎给杨老师的,就放在她桌下。你晚上不在东大上自习?”云山抬手想擦汗,意识到自己没有换回运动服。 苏杨将一小包纸巾往前推了推。 “有时就在家里自习。对了,你给我妈那咖啡特别好喝,你总出门旅游吗?课也不用上?”苏杨将笔盖盖上,合上了书本。 “嗨,我又不是正经大学生,上学就是想熏陶一下。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忙过这阵就好好听课。”云山边说边扯纸擦汗。 “听你说话感觉像企业家呢,穿得也像。”苏杨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云山不明白她为何发笑,但觉得是真好看。 “哦,忘换衣服了。既然杨老师还没来,我换衣服去。”说罢,转身要走。 “别去了那个,上午忘了采访你,不如现在补上?这样明天我还有稿子可念。”苏杨急忙喊住他,似乎意识到失态,又严肃起来。 “不用补课了吗?”云山有点好奇,这女生还能做家长的主? “好不情愿的样子哦,真难为杨老师了。云山,你真是书协的?” “不像吗?”云山意识到,很久了,好像就写了几幅参赛作品。 “能写一篇看看吗?”明明就是不相信的语气。 “我写字很贵的,你让写我就写,多没面子!”云山半开玩笑。一身白西装,也不是写字的衣服。 “” 可能从未被同龄异性拒绝过,也可能认为云山像是不太高兴,苏杨一时语塞。 “呃,我是说这里也没有笔墨纸砚,没法写呢。”云山缓和了一下。 “有的,为采访你,我专门带了。”似乎说漏了什么? 她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云山问还要证明自己是作协会员的身份吗?姑娘说抽样调查,证明一件就行了。完了,又说漏了。 云山没头没脑地写了四句唐诗: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写完看看手表,将近七点,“苏杨同学,随便写写的,看完就撕了。麻烦跟杨老师说声,今天迟到了,明天不会。谢谢,再见。”苏杨机械地跟他摆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诗上。 本打算跟春晖小系花好好约个会,为将来两宿舍一对一常态化交流奠定坚实基础,结果从中午到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正事倒像应付差事。云山深呼吸一口,迅速调整心情,向东门走去。 云山看到了法桐树下的李春晖,竟然是一身白色连衣裙,要不是特别的短发,还真认不出。有这么热了吗,穿得这么清凉。直到云山走近,李春晖才注意到他,“云山,好久不见!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听着这话像排练过。 “还好,我没忘。你穿得真好看!” “彼此彼此。刚从北方来、没来及换衣服吗?今天二十九度!” “从南方来,到北方觉得凉。等下,我换身衣服跟你吃饭去哈。”说罢,跑到前面不远处,开门上车换了t恤牛仔运动鞋。 “不会是刚从沪海来?”李春晖看了眼车牌问他。云山告诉他下午在新街口见了几个外地来的长辈,补课都迟到了,下课就跑了来。 不知是从何时有的好感,云山感觉和李春晖聊天很舒服。春晖应该是对东门比较熟,带云山来到一个江南茶点店。 点过餐,春晖从包里取出一摞照片,“她们都让我亲手交给你,看看,我们舍除了丽荣,都跟你合影了。有人说,跟你交往很危险呢,到哪里都是焦点。” “有人说的有道理。特别是这张,何德何能坐在正中。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挺忙的,都忙啥呢?能跟我说说吗?”春晖的眸子黑白分明,牙齿特别整齐,用齿若编贝来形容就很合适。脸型轮廓明朗,刚柔恰到好处。 “盯着我看干嘛,说说嘛!”春晖单手托下巴,略一偏头,一绺发丝垂下,灵动的中性声音,娇嗔都莫名好听。 “有没有人说过,你侧脸也好看。别生气别生气,我是挺忙的,在金陵有点生意得经常去跑,这种有铜臭味的事不太好意思说。你课后都干啥?” “看书听歌,偶尔打会儿篮球你也不教。我大伯家也做生意,他包了两座山,一座种茶,一座种核桃。放假了我喜欢到他家去,一待一个假期,特别有田园气息。” 大学生的思想色彩绚烂,不染俗尘,她肯定不知道核桃要摘要晒,要仓储批发零卖,一个环节做不好,可能一季就没了收成。唉!还是不要打碎他们梦的好,有梦更纯洁。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年龄和家庭成员,春晖才满十八,确实比云山小。她的爸妈都是公务员,平时很忙,尤其是当区长的爸爸,天天开会出差,见不大着面。妈妈在街道办,也没个闲忙。所以她从小比较独立,会自己洗衣做饭。云山说自己爸妈也算公务员,但是自己从小跟爷爷在农村长大,也是啥活都会干,还会赶大集做买卖。 不知不觉将近九点,李春晖要回宿舍,云山还有点意犹未尽,他觉得和李春晖聊天就像是听一首旋律简单的歌,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很安稳。他希望小姑娘保持这样就好。 春晖上楼后,云山想起一件事,打电话给翠花,叫她记得明天从自己折子上转十三万给时志银,用途是:麦德劳开店款。 十点,云山来到1号院,这么晚了,明月脖子上仍戴着光彩熠熠的雅芳,见到他脸就红了,“怎么又来啦,你不用陪于欣然的吗?” “那我走。”云山佯作转身。明月从背后抱住了他,“你太坏了,早上不声不响就走,晚上还怄我。”多少有些幽怨。 云山暗叹,不是说好做情人的吗? “得去夫子庙看看,学校里也要销假呀。你今天请假了吗?” “请了,睡了一上午。下午把这房子过户的手续拿了回来。郑老板来电话说,领导早就打算给我动动了,就等工作满二年,还有一个多月。这样如果明年调走的话,说不定还能升半级,嘻嘻。”明月的声音都是湿润的。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扳着云山索吻。 “这周出门打车,上班还挺远的呢。明月,你打不打算学开车?” “现在不想,等钱攒够的。怎么,你想教我开车,还是想帮我买车?” 云山把明月抱到腿上,“都想,你们拿驾照容易,找找关系,拿到驾照就买车,省得坐长途进市里,臭得慌。” “我不能做那样的事,会落人口实的。你也别大手大脚,花钱地方多着呢。忘了跟你说,前天我去2号院种花,万家兄弟让我带了一坛酒,说什么叫头锅,你尝尝不?” “不尝,现在就想尝你明月,大舅快回金陵了,去云南前打电话,他说三月开会,四月讨论,五月来省里,叫二舅跟你都去他家聚聚呢!到时,咱们可别” 第154章 补课再遇苏校花 云山停好车,领两护士来到二楼梅苑餐厅时,五位老人已经喝着茶叙上了,他为两护士点了饮料饭菜,并递上自己的贵宾卡,说餐后与老人那桌一起结算。回座时,就听一老者问于爷爷,“于教授,您的司机去接云大夫了吗?” “啥?秦老,我没明白您意思,接您几位过来的就是我的孙女婿云山呀!”于老心想阿山难道没有自我介绍吗?不对,老孙也会介绍的呀。 这时吕凤卿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小伙子就是云大夫呀!” 秦老、舒老顿时懵了,连连问老孙、老吕这是什么情况? 孙老自得一笑,“两位休怪,离京前怕你们觉得大夫是个小伙,小看了他,就不愿跟我们来金陵了,所以一直没给二位介绍他的岁数。现在你们来也来了,也坐到一块了,就给你们正式介绍一下。这个二十岁的帅小伙,就是神针妙手云山!阿山,这位是秦老秦诵春,这位是舒老舒达明。” 两位老人惊愕中都忘了扶给他们微躬致意的云山,云山也不在意,坦然上前给他们续茶。看得出,秦老、舒老是不太满意的,他们在京城核心部门待久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天才地才没见过,谅一弱冠少年都没他们家孙子大,能有多大能耐,当得起神针妙手的称号?这老两口也不知道是怎么被这爷孙二人糊弄的。 吕凤卿又哈哈笑了,“你们这些老头子呀,身处高位久了,容易犯两个错误:一个是经验主义,另一个是个人喜好主义,我家老孙同志就犯过。于教授是金陵玉石鉴定界的泰山北斗,他挑的孙女婿能错得了?去年于老曾因脑出血住院,小云山只施一次针就把他爷爷给拉回来了;我家老孙是多少年的脑血栓?你们都知道,小伙儿只施过三次针就给他打通了。别觉得你们有多了不起,我们阿山能耐大着呢!” 孙老刚要接话,忽见一行三四个穿着饭店制服的中年人向他们这一桌走了过来,为首一人笑指云山,“在下敝店副理夏其祥,趁几位贵宾尚未用餐,打扰一下,请问这位可是‘金陵小大夫’云山先生?” 云山忙起身,“我是云山,您有什么事吗?” “能否借一步说话。”中年男子问道。 这时秦老道,“同志,我们也是闲聊,你有事就在这里说,没关系。” “是这样的老先生,云山是敝店贵宾级会员,由于他很久没在店里消费了,我们联系不上他,刚才见到他的卡出现,特地赶来问候。现在敝店即将举行八周年店庆,我们也是想邀请云山先生参加店庆典礼。不知云山先生能否赏光?”男子说着转脸看向云山。 舒老问道,“金陵饭店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高级宾馆,云山这么年轻就是贵宾,其中想必有些缘故?”这回连孙老都竖起了耳朵,他也不知详情呀。 “你们一起聚餐,竟然不知道他的事迹?看来云山先生为人很低调呀!”于是夏副总将四年前在旋转餐厅发生的事给舒老等讲述了一遍 云山没有答应夏副总的邀请,后者在留了云山的联系方式后遗憾离去。 舒、秦二老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干部,很快就收拾起了刚才的不满,“羡慕于教授,有这么出色的后辈,我俩以借花献佛,以茶代酒,祝贺祝贺!” 于老谦让间,服务员陆续上菜。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烈,云山也弄清了秦、舒二老的情况。秦老曾在外交部亚洲司主管对北朝政策,退休后仍协助部里的对南朝的统战工作,说快跟南朝建交啦;舒老在外经贸部退休后,仍然致力于与欧洲某大国的文化交流事业,也包括商业。 革命年代的颠沛流离及外交战线的长年奋斗累垮了他们的身体,如今早已戒烟戒酒戒肉戒成了二师兄,但仍然三高,其他如心悸耳鸣腿麻等各类小毛病无不兼有,退休后看似风光无限,其实活得苦不堪言,虽然有众多医疗方面的特权福利,但仍然不能保证基本的生活质量。 后边的云山可想而知,定然是偶遇旅游到京的孙老,听他一吹嘘,于是慕名而来。 云山也不端着,说下午正好有时间,不如就回孙老家里施针,感觉好的话,可以在金陵住上一两个月,有好山好水好友对治疗也有助益。 秦、舒二老本来就对宴饮视如畏途,听云山的意思针疗一两个月就能起效,说那还等啥,结账回孙府。于爷爷不耐久坐,被孙家司机送回午休。 从二点到四点,云山同时给两人施针输气,又忙又累,给吕凤卿心疼得不行,吩咐保姆赶紧给孩子炖黄芪笋鸡汤。将近6点,云山鸡汤都喝完了,秦、舒二老才被憋醒,直说神了,二十年没睡此等好觉,要不是尿急,都不想睁眼。云山告知针后排尿初见成效,晚上洗个温水澡再接着睡,注意不要着了风寒。 辞别孙家,云山上车打开bb机,李春晖早就发来了信息:你补完课后,7点十分在学校东门见。 还得补课!早忘了这个茬的云山急忙驱车返校,还好路程不远,云山将车停在东门,下车拎了一份云南特产就往英语教研室跑。 然而杨老师并不在教研室,坐在办公桌前的是一身东大校服的苏杨。 “云山同学,又见面了。我妈不确定你今天来不来,就去自习室那边了,叫我在这等会儿你。”苏杨在写着什么,面前一摞书。 “对不起,我来晚了。一点云南特产捎给杨老师的,就放在她桌下。你晚上不在东大上自习?”云山抬手想擦汗,意识到自己没有换回运动服。 苏杨将一小包纸巾往前推了推。 “有时就在家里自习。对了,你给我妈那咖啡特别好喝,你总出门旅游吗?课也不用上?”苏杨将笔盖盖上,合上了书本。 “嗨,我又不是正经大学生,上学就是想熏陶一下。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多,忙过这阵就好好听课。”云山边说边扯纸擦汗。 “听你说话感觉像企业家呢,穿得也像。”苏杨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云山不明白她为何发笑,但觉得是真好看。 “哦,忘换衣服了。既然杨老师还没来,我换衣服去。”说罢,转身要走。 “别去了那个,上午忘了采访你,不如现在补上?这样明天我还有稿子可念。”苏杨急忙喊住他,似乎意识到失态,又严肃起来。 “不用补课了吗?”云山有点好奇,这女生还能做家长的主? “好不情愿的样子哦,真难为杨老师了。云山,你真是书协的?” “不像吗?”云山意识到,很久了,好像就写了几幅参赛作品。 “能写一篇看看吗?”明明就是不相信的语气。 “我写字很贵的,你让写我就写,多没面子!”云山半开玩笑。一身白西装,也不是写字的衣服。 “” 可能从未被同龄异性拒绝过,也可能认为云山像是不太高兴,苏杨一时语塞。 “呃,我是说这里也没有笔墨纸砚,没法写呢。”云山缓和了一下。 “有的,为采访你,我专门带了。”似乎说漏了什么? 她将笔墨纸砚一一摆好。云山问还要证明自己是作协会员的身份吗?姑娘说抽样调查,证明一件就行了。完了,又说漏了。 云山没头没脑地写了四句唐诗: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 写完看看手表,将近七点,“苏杨同学,随便写写的,看完就撕了。麻烦跟杨老师说声,今天迟到了,明天不会。谢谢,再见。”苏杨机械地跟他摆手,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诗上。 本打算跟春晖小系花好好约个会,为将来两宿舍一对一常态化交流奠定坚实基础,结果从中午到现在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正事倒像应付差事。云山深呼吸一口,迅速调整心情,向东门走去。 云山看到了法桐树下的李春晖,竟然是一身白色连衣裙,要不是特别的短发,还真认不出。有这么热了吗,穿得这么清凉。直到云山走近,李春晖才注意到他,“云山,好久不见!都快忘了你长啥样了。”听着这话像排练过。 “还好,我没忘。你穿得真好看!” “彼此彼此。刚从北方来、没来及换衣服吗?今天二十九度!” “从南方来,到北方觉得凉。等下,我换身衣服跟你吃饭去哈。”说罢,跑到前面不远处,开门上车换了t恤牛仔运动鞋。 “不会是刚从沪海来?”李春晖看了眼车牌问他。云山告诉他下午在新街口见了几个外地来的长辈,补课都迟到了,下课就跑了来。 不知是从何时有的好感,云山感觉和李春晖聊天很舒服。春晖应该是对东门比较熟,带云山来到一个江南茶点店。 点过餐,春晖从包里取出一摞照片,“她们都让我亲手交给你,看看,我们舍除了丽荣,都跟你合影了。有人说,跟你交往很危险呢,到哪里都是焦点。” “有人说的有道理。特别是这张,何德何能坐在正中。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挺忙的,都忙啥呢?能跟我说说吗?”春晖的眸子黑白分明,牙齿特别整齐,用齿若编贝来形容就很合适。脸型轮廓明朗,刚柔恰到好处。 “盯着我看干嘛,说说嘛!”春晖单手托下巴,略一偏头,一绺发丝垂下,灵动的中性声音,娇嗔都莫名好听。 “有没有人说过,你侧脸也好看。别生气别生气,我是挺忙的,在金陵有点生意得经常去跑,这种有铜臭味的事不太好意思说。你课后都干啥?” “看书听歌,偶尔打会儿篮球你也不教。我大伯家也做生意,他包了两座山,一座种茶,一座种核桃。放假了我喜欢到他家去,一待一个假期,特别有田园气息。” 大学生的思想色彩绚烂,不染俗尘,她肯定不知道核桃要摘要晒,要仓储批发零卖,一个环节做不好,可能一季就没了收成。唉!还是不要打碎他们梦的好,有梦更纯洁。 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年龄和家庭成员,春晖才满十八,确实比云山小。她的爸妈都是公务员,平时很忙,尤其是当区长的爸爸,天天开会出差,见不大着面。妈妈在街道办,也没个闲忙。所以她从小比较独立,会自己洗衣做饭。云山说自己爸妈也算公务员,但是自己从小跟爷爷在农村长大,也是啥活都会干,还会赶大集做买卖。 不知不觉将近九点,李春晖要回宿舍,云山还有点意犹未尽,他觉得和李春晖聊天就像是听一首旋律简单的歌,能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很安稳。他希望小姑娘保持这样就好。 春晖上楼后,云山想起一件事,打电话给翠花,叫她记得明天从自己折子上转十三万给时志银,用途是:麦德劳开店款。 十点,云山来到1号院,这么晚了,明月脖子上仍戴着光彩熠熠的雅芳,见到他脸就红了,“怎么又来啦,你不用陪于欣然的吗?” “那我走。”云山佯作转身。明月从背后抱住了他,“你太坏了,早上不声不响就走,晚上还怄我。”多少有些幽怨。 云山暗叹,不是说好做情人的吗? “得去夫子庙看看,学校里也要销假呀。你今天请假了吗?” “请了,睡了一上午。下午把这房子过户的手续拿了回来。郑老板来电话说,领导早就打算给我动动了,就等工作满二年,还有一个多月。这样如果明年调走的话,说不定还能升半级,嘻嘻。”明月的声音都是湿润的。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扳着云山索吻。 “这周出门打车,上班还挺远的呢。明月,你打不打算学开车?” “现在不想,等钱攒够的。怎么,你想教我开车,还是想帮我买车?” 云山把明月抱到腿上,“都想,你们拿驾照容易,找找关系,拿到驾照就买车,省得坐长途进市里,臭得慌。” “我不能做那样的事,会落人口实的。你也别大手大脚,花钱地方多着呢。忘了跟你说,前天我去2号院种花,万家兄弟让我带了一坛酒,说什么叫头锅,你尝尝不?” “不尝,现在就想尝你明月,大舅快回金陵了,去云南前打电话,他说三月开会,四月讨论,五月来省里,叫二舅跟你都去他家聚聚呢!到时,咱们可别” 第155章 齐康教授的建议 从量变到质变,呃,或者说人的成长——准确的说,人心态的变化是有触发点或者说是有的。对于云山来说,四月底到五月初的云南之行就是他成长的,也是心态变化的重要触发点,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很多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种‘觉得’其实是由自觉和不自觉两方面组成的。 翠花从云山在夫子庙指点众人投资中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这是云山不自觉的;齐康教授为看他二百人的队伍,费力地坐上他的奔驰车走出唯其独尊的设计院时,说真的,云山并没有视齐教授为他的病人,而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4月初头回开职工大会时,云山态度上还是逃避的——他不惯与多人同席。如今再次面对厂运会开幕式上欢呼雀跃的职工时,他仍然激动,却不想逃避,大家只是感动于自己的诚意罢了,他甚至想走到职工中间去感受。在某一瞬间,他有点明白了秘书说大舅‘下去调研’这个‘下’字的意义。 说这么多,无非是说主角成长了,至于是好是坏无法评判,首先,这取决于其成长环境。其次,好和坏也无法准确定义。 总之,在9号的厂运会开幕式上,云山的收获是巨大的,齐教授确信,他的确有能干活的队伍;职工确信,小老板能量是巨大的,不仅能发陈欠工资,还能吸引到着名教授级别的人物来关注这个不起眼的小厂。 站在上帝视角看并无意义,进入故事,云山还是那个云山。 “齐教授,您难得有闲,不如我带你到生活区去走走?” “好啊,好啊!看看人间烟火去,云山呐,你这里是无处不生动,无处不振奋啊!” 二百人有收入,却不只二百个家庭有消费,云山对建材厂的投入迄今为止不到百万,但是生活区的菜市场和小炒店却欣欣向荣,听说沿街房子的租金都涨了,甚至能看到有的家庭在装修,有人往家里运家电,甚至有人家在迎娶新媳妇儿。 “一只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齐康教授自言自语道。 “您说什么,教授?有龙卷风?”云山问。 “没有没有,比龙卷风还要神奇,社会经济良性运转的逻辑并不混沌,关键在于得有这只蝴蝶,太神奇啦!”齐康教授早就忘了自己的病症,背都不那么疼了。 “五年之后,这里就不让开采了。可是,以我厂职工的干劲,矿山只够采二年。教授,我就犯愁二年后这二百来人从哪里搞到钱?他们没了收入这里会怎样?”云山继续强调请教授为大工搭班子的合理性。 “没了收入,说明这只蝴蝶死了。它不能死!云山呐,你不是还有比赛项目吗?走,参加去!” “好,让您看看我的球技!” 中午,在职工食堂吃过饭,齐教授和云山在办公室喝茶。 “云山,给你两个建议,你考虑一下。” “教授请说。” “第一个,你呀,在这里建个漂亮院子。两年后矿山不就采完了吗?环境一恢复就是好地方,有你这个大富翁在这住,就是示范效应,更多的有钱人会向这里聚集,到时这里不动产价格就会被推高,你那空厂子的地皮就值钱啦! 第二个,把大工建设换个注册地址,就在东大旁边,富贵山呀、太平门呀、三牌楼呀都行,找家快倒闭的厂子里买栋楼,装修得亮堂点儿,把大牌子竖起来,再弄几个人进去,至少把电先通上,门面就撑起来了。 东大最强专业是啥?建筑。你这公司就在东大边上,说跟它有合作关系直观可见?别忘了,这里还靠近市府,时间一长,你那块大牌子就强化了公司的存在,明白?头头脑脑的上下班,一抬头就能看到。其他的事交给我。 行了,你先考虑。派人送我回去!别忘了推进计划哈。” “放心,教授,我有数。” 张永亮送齐教授刚走。吴贵龙进来了,一脸的兴奋,“老板,再打会球?离上班还有一小时呢。” “行啊,想找补回来呀?单挑更不可能了。” “你能左右开弓谁防得住,主要想看你再扣两个。” “走,那去投几个去。你上回说铜陵那客户谈得咋样了?” “我们有意向的话,对方准备下周来看货。” “供货期多久?” “他们要求二个月。” 宋宁生听说吴贵龙和云山在球场投篮,也过来了,说起铜陵项目,他摇头道,人手不够,上次宁波的五千吨是加班硬抢出来的,那时刚刚往江宁送货,家里石子有库存,能抽出人。现在石子库存紧张,全员都在搞石子,白云石储地分散,多不出人手来,只能等淡季攒库存了。他们想要矿粉的话,还有三千吨库存,不用添新车,到铜陵走火车就行。 宋宁生一席话基本上判定这个合同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贵龙也别泄气,白云石搞不了就搞石子、矿粉,需要添车的话就添,厂长叫刘大友盖几间大车库。今天齐教授为将来的转型而来,看到咱厂的精神面貌后,很受鼓舞,打算用两三个月时间给我们运作一个市政大项目,到时用料不还是得咱自己供应加运输?所以车可以接着买,挑载重量大的,20吨40吨的都行,我马上再拨六十万到账上买车专用。放手去做,矿开完那天,就是我们挣大钱的开始。” 给两个骨干画完蓝图,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云山到财务室、厂办溜达了一圈后,开车来到工会楼。 里头静悄悄的,云山带上昨天买的一对手链,轻手轻脚上到二楼,霍然午睡未醒呢,脸上一抹酡红十分诱人。这妮子在这专等自己的,花桥市场的事一点都不用操心的吗? 云山轻轻脱了衣服,刚钻进被窝,就被一副火热的胴体缠住,女孩脸上浮现调皮的笑容,红唇从云山的鼻尖一路向下。霍然比明月会多了,挑得云山兴起,翻身摁住,将头两天没能完全释放的洪荒之力全都迸发出来,女孩极力迎合,直至再一次倒下。云山意犹未尽,也不起身,问她,“记得上月这时亲戚还没走,怎么5月走得这么早呢?” “昨天才走,怎么你还想挽留一下呗?” “怕你奉子成婚,我可不愿把我的孩子交给别人养。” “那你娶我不就行了?带我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我没问题,不知你爸妈能不能答应。” “吹牛!不过我喜欢,要不试试奉子成婚?好刺激的样子。” “好,来了” 四点多,获得极大满足的云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到卫生间洗澡去了,霍然没像上次那样不堪,被滋润得面如桃花的她起身吃了颗药,也钻进了卫生间。云山没有再闹,晚上他还有计划,补课后给秦、舒二老实施第二针。 霍然发现了云山给她带的手链,开心得不行,立刻就戴上了,“我妈要问我就说是你送的,看她怎么说!哦对,她以后不来这里住了,从扬州回来后好像换根据地了。不过,他们开始准备我的婚礼了,饭店都提前订好了。云山,有空就来找我好不好,再过个把月他们就不让我在外头玩了烦人!” “有点对不起岳冰,借他钱还睡他老婆,我是不是太卑鄙了?”云山把玩着霍然的耳朵。 “他不知睡了多少别人家老婆了,报应!对了,给酒厂起个名,工商要发执照了,注册资金五十万,我花两千找人给过了一下。” “你给起呗,总代理人。” “那就叫将军山酒品。” 补课前,云山先给孙老家打电话通知了一声,说七点半到。然后约李春晖在食堂一起吃的晚饭,告诉她晚上自己有事,没空陪她聊天了。李春晖说有衣服要洗的话拿出来,她等会去学生服务中心可以顺便带过去。 换上一身回力,云山准时来到教研室,今天的补课,杨老师对他格外客气,感谢他带礼品给自己,还邀请他有空去家里玩。 秦老、舒老今天见云山慈祥得不得了,一来,小伙果然不凡,一针见效,昨晚两人睡得踏踏实实;二来,因政见相同,孙老已经告诉他们云山其实就是先贤云鹤年的嫡亲孙子,误打误撞流落在金陵,如今事业小有成就,也颇对得起他爷爷的教诲了。秦、舒二人都是人精,知道‘误打误撞’的涵义,答应孙老自当保密,并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二位久在京城,如今仍然参与政事,小孩不是外人,想帮忙就来点实惠的,说来听听。”孙老可不想要空头支票,怎么帮得有个章程。 结果二老一人一个方案令孙老大喜过望,秦老说与南朝建交在即,商业交流已经先行,他要给小山子弄个三星华东区总代理干干,这活儿容易,对外商是先收货后付款、国内是先收款再发货、然后再付外商货款,简直就是躺着赚钱,一年几百万问题不大。 舒老则要给小山子一个奥迪进口车华东区代理干干,虽然投资大,但是获利更丰厚。不过,这两件事目前国家层面的一些细节仍在商谈中,得到明年才能启动,让小山子赶紧注册公司,然后去京城找他前往外经贸部办手续。 孙老笑着说,“阿山这么年轻,那些复杂的手续他哪懂?而且这类公司要求注册资金巨大,不太适合他干?” 舒老笑道,“都有辙,回京后我会找人联系他,把具体的操作流程讲明白,今年不注册,明年现弄可来不及。注册资金也是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不过,当法人他确实太年轻,注册时得找个三十岁左右的。” “您二位想着点儿这个事,我跟老于拜托二位了。” 云山不懂,插不上嘴,道过谢后,领他们进屋施针不提。 晚上,云山去了东大宿舍,受到室友的热烈欢迎,下铺兄弟黄行健讲,校园里已有他的传说——中距离飞人。另外,班长代领的奖杯在教室里头放着呢。 次日早,云山去银行查询得知,牟红卫转来的六十万已到账,当即转往大工建设。然后驱车来到夫子庙,通知翠花到账后将六十万全部转到建材厂。然后拨通了玉龙加工厂的电话。 “牟哥,钱收到了。忙啥呢?” “刚才跟桂会计通了个电话,有些问题跟他请教。听说他回乡养老了,我想请他再干两年,他没答应。唉,你回去以后,太没劲了,月底金大要是能进决赛,我想回去参加,咋样?” “这个你得问你女朋友还有胡教练,估计他们都求之不得。晚上没事去赌场玩嘛,我要是住那儿,不用一年就能成千万富翁。” “别提了,我妹天天缠我带她去,你说我哪敢?从原来的被崇拜到如今被嘲笑只在几夕之间,我被你害死了。要是去打比赛,八成还得带上她,一心想找你玩!考虑考虑,我妹又不丑,你给我当妹夫得了,以后我家财产咱俩平分。” “没你这样的,一个劲把妹妹朝外推。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有媳妇儿。牟哥,常来电话哈,我得上课去了。” “等等,我今天给你汇第二笔六十万。你缺不缺钱呀,我挣那一百多万没地儿花去,凑一百五十万,借给你用,要不要?” “要!谢了牟哥。” 上午,云山选择去东方大学上课,这样下午方便给齐教授治疗。专业课只有两节,云山想起齐教授的建议,打算出门找找合适的位置,为大工建设变更地址作准备,可是上哪找呢?他想起评估公司的老板孔令宏来,于是跟齐建教授打听了一下,齐教授一乐,说我带你去。 第155章 齐康教授的建议 从量变到质变,呃,或者说人的成长——准确的说,人心态的变化是有触发点或者说是有的。对于云山来说,四月底到五月初的云南之行就是他成长的,也是心态变化的重要触发点,他开始觉得自己可以驾驭很多大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这种‘觉得’其实是由自觉和不自觉两方面组成的。 翠花从云山在夫子庙指点众人投资中感受到了他的变化,这是云山不自觉的;齐康教授为看他二百人的队伍,费力地坐上他的奔驰车走出唯其独尊的设计院时,说真的,云山并没有视齐教授为他的病人,而只是一个合作伙伴。 4月初头回开职工大会时,云山态度上还是逃避的——他不惯与多人同席。如今再次面对厂运会开幕式上欢呼雀跃的职工时,他仍然激动,却不想逃避,大家只是感动于自己的诚意罢了,他甚至想走到职工中间去感受。在某一瞬间,他有点明白了秘书说大舅‘下去调研’这个‘下’字的意义。 说这么多,无非是说主角成长了,至于是好是坏无法评判,首先,这取决于其成长环境。其次,好和坏也无法准确定义。 总之,在9号的厂运会开幕式上,云山的收获是巨大的,齐教授确信,他的确有能干活的队伍;职工确信,小老板能量是巨大的,不仅能发陈欠工资,还能吸引到着名教授级别的人物来关注这个不起眼的小厂。 站在上帝视角看并无意义,进入故事,云山还是那个云山。 “齐教授,您难得有闲,不如我带你到生活区去走走?” “好啊,好啊!看看人间烟火去,云山呐,你这里是无处不生动,无处不振奋啊!” 二百人有收入,却不只二百个家庭有消费,云山对建材厂的投入迄今为止不到百万,但是生活区的菜市场和小炒店却欣欣向荣,听说沿街房子的租金都涨了,甚至能看到有的家庭在装修,有人往家里运家电,甚至有人家在迎娶新媳妇儿。 “一只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齐康教授自言自语道。 “您说什么,教授?有龙卷风?”云山问。 “没有没有,比龙卷风还要神奇,社会经济良性运转的逻辑并不混沌,关键在于得有这只蝴蝶,太神奇啦!”齐康教授早就忘了自己的病症,背都不那么疼了。 “五年之后,这里就不让开采了。可是,以我厂职工的干劲,矿山只够采二年。教授,我就犯愁二年后这二百来人从哪里搞到钱?他们没了收入这里会怎样?”云山继续强调请教授为大工搭班子的合理性。 “没了收入,说明这只蝴蝶死了。它不能死!云山呐,你不是还有比赛项目吗?走,参加去!” “好,让您看看我的球技!” 中午,在职工食堂吃过饭,齐教授和云山在办公室喝茶。 “云山,给你两个建议,你考虑一下。” “教授请说。” “第一个,你呀,在这里建个漂亮院子。两年后矿山不就采完了吗?环境一恢复就是好地方,有你这个大富翁在这住,就是示范效应,更多的有钱人会向这里聚集,到时这里不动产价格就会被推高,你那空厂子的地皮就值钱啦! 第二个,把大工建设换个注册地址,就在东大旁边,富贵山呀、太平门呀、三牌楼呀都行,找家快倒闭的厂子里买栋楼,装修得亮堂点儿,把大牌子竖起来,再弄几个人进去,至少把电先通上,门面就撑起来了。 东大最强专业是啥?建筑。你这公司就在东大边上,说跟它有合作关系直观可见?别忘了,这里还靠近市府,时间一长,你那块大牌子就强化了公司的存在,明白?头头脑脑的上下班,一抬头就能看到。其他的事交给我。 行了,你先考虑。派人送我回去!别忘了推进计划哈。” “放心,教授,我有数。” 张永亮送齐教授刚走。吴贵龙进来了,一脸的兴奋,“老板,再打会球?离上班还有一小时呢。” “行啊,想找补回来呀?单挑更不可能了。” “你能左右开弓谁防得住,主要想看你再扣两个。” “走,那去投几个去。你上回说铜陵那客户谈得咋样了?” “我们有意向的话,对方准备下周来看货。” “供货期多久?” “他们要求二个月。” 宋宁生听说吴贵龙和云山在球场投篮,也过来了,说起铜陵项目,他摇头道,人手不够,上次宁波的五千吨是加班硬抢出来的,那时刚刚往江宁送货,家里石子有库存,能抽出人。现在石子库存紧张,全员都在搞石子,白云石储地分散,多不出人手来,只能等淡季攒库存了。他们想要矿粉的话,还有三千吨库存,不用添新车,到铜陵走火车就行。 宋宁生一席话基本上判定这个合同没有继续谈的必要了。 “贵龙也别泄气,白云石搞不了就搞石子、矿粉,需要添车的话就添,厂长叫刘大友盖几间大车库。今天齐教授为将来的转型而来,看到咱厂的精神面貌后,很受鼓舞,打算用两三个月时间给我们运作一个市政大项目,到时用料不还是得咱自己供应加运输?所以车可以接着买,挑载重量大的,20吨40吨的都行,我马上再拨六十万到账上买车专用。放手去做,矿开完那天,就是我们挣大钱的开始。” 给两个骨干画完蓝图,上班时间也快到了。云山到财务室、厂办溜达了一圈后,开车来到工会楼。 里头静悄悄的,云山带上昨天买的一对手链,轻手轻脚上到二楼,霍然午睡未醒呢,脸上一抹酡红十分诱人。这妮子在这专等自己的,花桥市场的事一点都不用操心的吗? 云山轻轻脱了衣服,刚钻进被窝,就被一副火热的胴体缠住,女孩脸上浮现调皮的笑容,红唇从云山的鼻尖一路向下。霍然比明月会多了,挑得云山兴起,翻身摁住,将头两天没能完全释放的洪荒之力全都迸发出来,女孩极力迎合,直至再一次倒下。云山意犹未尽,也不起身,问她,“记得上月这时亲戚还没走,怎么5月走得这么早呢?” “昨天才走,怎么你还想挽留一下呗?” “怕你奉子成婚,我可不愿把我的孩子交给别人养。” “那你娶我不就行了?带我远走高飞,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 “我没问题,不知你爸妈能不能答应。” “吹牛!不过我喜欢,要不试试奉子成婚?好刺激的样子。” “好,来了” 四点多,获得极大满足的云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到卫生间洗澡去了,霍然没像上次那样不堪,被滋润得面如桃花的她起身吃了颗药,也钻进了卫生间。云山没有再闹,晚上他还有计划,补课后给秦、舒二老实施第二针。 霍然发现了云山给她带的手链,开心得不行,立刻就戴上了,“我妈要问我就说是你送的,看她怎么说!哦对,她以后不来这里住了,从扬州回来后好像换根据地了。不过,他们开始准备我的婚礼了,饭店都提前订好了。云山,有空就来找我好不好,再过个把月他们就不让我在外头玩了烦人!” “有点对不起岳冰,借他钱还睡他老婆,我是不是太卑鄙了?”云山把玩着霍然的耳朵。 “他不知睡了多少别人家老婆了,报应!对了,给酒厂起个名,工商要发执照了,注册资金五十万,我花两千找人给过了一下。” “你给起呗,总代理人。” “那就叫将军山酒品。” 补课前,云山先给孙老家打电话通知了一声,说七点半到。然后约李春晖在食堂一起吃的晚饭,告诉她晚上自己有事,没空陪她聊天了。李春晖说有衣服要洗的话拿出来,她等会去学生服务中心可以顺便带过去。 换上一身回力,云山准时来到教研室,今天的补课,杨老师对他格外客气,感谢他带礼品给自己,还邀请他有空去家里玩。 秦老、舒老今天见云山慈祥得不得了,一来,小伙果然不凡,一针见效,昨晚两人睡得踏踏实实;二来,因政见相同,孙老已经告诉他们云山其实就是先贤云鹤年的嫡亲孙子,误打误撞流落在金陵,如今事业小有成就,也颇对得起他爷爷的教诲了。秦、舒二人都是人精,知道‘误打误撞’的涵义,答应孙老自当保密,并愿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二位久在京城,如今仍然参与政事,小孩不是外人,想帮忙就来点实惠的,说来听听。”孙老可不想要空头支票,怎么帮得有个章程。 结果二老一人一个方案令孙老大喜过望,秦老说与南朝建交在即,商业交流已经先行,他要给小山子弄个三星华东区总代理干干,这活儿容易,对外商是先收货后付款、国内是先收款再发货、然后再付外商货款,简直就是躺着赚钱,一年几百万问题不大。 舒老则要给小山子一个奥迪进口车华东区代理干干,虽然投资大,但是获利更丰厚。不过,这两件事目前国家层面的一些细节仍在商谈中,得到明年才能启动,让小山子赶紧注册公司,然后去京城找他前往外经贸部办手续。 孙老笑着说,“阿山这么年轻,那些复杂的手续他哪懂?而且这类公司要求注册资金巨大,不太适合他干?” 舒老笑道,“都有辙,回京后我会找人联系他,把具体的操作流程讲明白,今年不注册,明年现弄可来不及。注册资金也是有办法的,你放心好了。不过,当法人他确实太年轻,注册时得找个三十岁左右的。” “您二位想着点儿这个事,我跟老于拜托二位了。” 云山不懂,插不上嘴,道过谢后,领他们进屋施针不提。 晚上,云山去了东大宿舍,受到室友的热烈欢迎,下铺兄弟黄行健讲,校园里已有他的传说——中距离飞人。另外,班长代领的奖杯在教室里头放着呢。 次日早,云山去银行查询得知,牟红卫转来的六十万已到账,当即转往大工建设。然后驱车来到夫子庙,通知翠花到账后将六十万全部转到建材厂。然后拨通了玉龙加工厂的电话。 “牟哥,钱收到了。忙啥呢?” “刚才跟桂会计通了个电话,有些问题跟他请教。听说他回乡养老了,我想请他再干两年,他没答应。唉,你回去以后,太没劲了,月底金大要是能进决赛,我想回去参加,咋样?” “这个你得问你女朋友还有胡教练,估计他们都求之不得。晚上没事去赌场玩嘛,我要是住那儿,不用一年就能成千万富翁。” “别提了,我妹天天缠我带她去,你说我哪敢?从原来的被崇拜到如今被嘲笑只在几夕之间,我被你害死了。要是去打比赛,八成还得带上她,一心想找你玩!考虑考虑,我妹又不丑,你给我当妹夫得了,以后我家财产咱俩平分。” “没你这样的,一个劲把妹妹朝外推。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有媳妇儿。牟哥,常来电话哈,我得上课去了。” “等等,我今天给你汇第二笔六十万。你缺不缺钱呀,我挣那一百多万没地儿花去,凑一百五十万,借给你用,要不要?” “要!谢了牟哥。” 上午,云山选择去东方大学上课,这样下午方便给齐教授治疗。专业课只有两节,云山想起齐教授的建议,打算出门找找合适的位置,为大工建设变更地址作准备,可是上哪找呢?他想起评估公司的老板孔令宏来,于是跟齐建教授打听了一下,齐教授一乐,说我带你去。 第156章 难得这么规律 齐建是经纬评估公司的顾问,看上去跟孔令宏很熟。 孔令宏仍是一副不羁的做派,直截了当:我们本身算是中介,推荐没问题,买卖双方各收一点介绍费能不能接受?云山:可以,多长时间有回信?孔令宏:半个月给信儿,有意向后,半个月评估出市场价,这个节点收费一半,合同签订当日,付清信息费。 “孔老师,东大周围的楼一般多少钱一平方?” “四百到一千。目前附近有意向剥离单卖的楼,面积从六百平到三千二百平,三到六层高,你的预期价位是多少?” 云山想了下,太矮太小的楼顶放不了多大牌子,太大的话用不了也可惜,“一百到一百五十万。楼要四-五层,南北向,可停车,楼顶我要竖牌子,得是空的。” “等我消息,公家的过户给个人要费点事,这个费用也得买卖两方出,不然我不挣钱。” “我这没问题。这些费用本来也该我们出。”云山有自己的企业后,理解老板渴望挣钱的心态。 “等我消息。”孔令宏送客,齐建示意云山先回,自己则留下聊天。 中午在小食堂请宿舍的兄弟们小聚了一下之后,云山不想待在臭烘烘的宿舍,来到图书馆打算休息一会。刚坐下,bb机响了,是胡教练的:记得晚上7点的比赛。 在图书馆的优秀校友栏末尾,云山看到了苏文杰的名字,祖籍崇州,现任金陵建工局第一公司的副总经理!云山心想这大概就是完美的人生,一家高学历、三口高颜值。 云山来到设计院时,老廖就告诉他齐教授已经到了,说话间提了两大兜土产给他,咸土鸡、土鸡蛋、菜籽油、炒花生等,不收不行,态度相当坚决。云山只好提到后备箱。 齐教授正四处打电话,跟云山说已经拿下两大员,有的学生全国各地跑,不常在金陵的也不能要。 针疗时,齐教授的一段话让云山印象深刻:几大员也好,一台班子也罢,都是行业精英,大家乐意聚到一块,是冲他的面子挂靠公司玩一把,项目结束后,能不能拢住他们的心,得靠老板自己的本事。 齐教授那里完事后,云山回到金陵大学,和李春晖一起吃饭时,云山告诉她自己晚上可能替补上场参加篮球联赛,所以没时间陪她溜达,她要有空可去观战。春晖当然愿意,有可能出现自己的高光时刻呢! 坚持补完英语,云山才来到篮球馆。不大的楼里已经山呼海啸,头一场就碰到东大,对双方来说都不算好签,特别是金陵大学男篮,已经连续两年在决赛中败北,这次如果再输,千年老二的名头就坐实了。 坐在赛场边上,胡劲东讲的什么云山一句没听到心里去,不是不想听,是听不懂。什么让陶大内线扇他,小安造犯规,雷子拱他火,这都些啥?赢球的秘诀在球场之外吗? 上半场还有四分钟结束时,金大落后四分,云山和另外两替补被换上场,陶善松仍在场上。替补上来,不太懂压住节奏,攻防速度明显加快,陶老大肥硕的身躯不停地跟着折返跑,却得不到攻篮的机会。二分钟没有得分,金大落后到八分。云山见状,跟康雷和陶善松交流了一下,进攻时,康雷打慢点、陶善松稍稍上提吸引防守,由自己攻篮下,反正对方根本不防自己。 陶善松累得手拄膝盖,气都喘不匀,见云山主动要球权,心中窃喜,但还是瞟了眼教练。胡劲东其实早就看在眼里,还是无奈地默认了,没辙,被打‘花’得比去年提前。 云山这一简单的改变效果很明显,东大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扣进两个了,此时离半场结束还有一分钟。李春晖、蓝琳等自发组成美女助威团,大喊‘金大加油,加油金大’,喻宏敏李明昊等一人一个脸盆,敲得震天价响。东大的加油团中,校刊记者苏杨校花则双手紧握在胸前,好看的脸上满是纠结。 云山比赛特点就两条,一个是移动快,二是跳得高。东大三分钟没有得分了,云山一米八四的身高竟然统治了防守端,对方的突破和中投被他协防下两个了,最后一攻,球权回到金大手中。 胡劲东场边频频做手势,意思是最后一攻交给陶老大,这显然是人情球,懂得都懂。但是,球吊进内线后,陶善松佯攻了一下,吸引防守后将球分到三分线外无人盯防的康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康雷张手便投,云山想起牟红卫的指导,此时无论如何得冲篮板,所以他溜底线冲进篮下,在皮球打铁弹起的刹那,将它捂进筐里。 半场哨响,球馆里巨大的声浪瞬间涌起,李明昊、权根硕冲上前和云山撞胸撞屁股,然后得意地扭回座位,一旁兴奋得满面通红的李春晖站起来,冲云山奋力挥手,云山的目光跟着李明昊俩,就搜索到了李春晖,他轻轻松松跑过去,跟她双手击掌,李春晖则掏出手帕给云山擦汗,球馆内响起‘咦?’‘噢。’‘好!’的欢呼声。东大的校刊记者则忘记了自己的采访任务。 下半场,按惯例,主力们再次登场。落后一方,如果之后扭转颓势的话,那主力们功不可没,否则,可以怪替补们挖坑太深。但是,目下的情况对金陵大学的主力们并不友好,因为上半场替补们将坑填掉四分之三,接下来如果不能打出势均力敌的分数,那么可以让替补们上位了。 然而,下半场开场五分钟不到,金大屋漏偏逢雨,分差又回到八分的同时,中锋陶善松扭伤了膝盖,被扶到校医那里,大前锋程志恒犯规达到五次被罚下场,球馆里顿时鸦雀无声。 胡劲东无奈,派上替补中锋尚自强、小前锋云山接替上场,两个瘦人,在各自位置的对抗中肯定吃亏,东大队员太壮了!云山的苦力活不好干。 但是,壮的怕硬的。云山太硬了!不光骨头硬,球风也硬,协防、抓板、卡位,防守先不失;进攻也不怂,干拔硬起,不是打板进就是砸筐进,要么造对方犯规;跟尚自强的配合也很有默契,各种内传内、空对空,小饼喂得透熟,百分百的命中率谁受得了!对抗是弱点儿,但咱能制空! 球打顺了,怎么投怎么有,全队都是。进攻流畅的金大下起了三分雨,云山也忽悠进一个。反观东大,越打越拧巴,中锋放篮都屡遭云山封盖,终场剩三分钟时,已经落后东大九分之多。 东大无奈,祭起无赖战术,早早地开始犯规,但是安乐平控球不失误,罚球又准,东大无力回天,以七分之差饮恨! 李春晖给云山送上自己亲手泡的蜂蜜水时,苏杨也过来祝贺,不待云山反应,大校花已飘然而去,准备采访东大的教练了。 “云山,那位同学是谁呀?好漂亮!”星光下,坐在操场的绿地上,李春晖问两米外躺着的云山。 “你说大美女?叫苏杨,东大校花,我们班英语老师杨静的女儿。” “你们早就认识?” “见过两回。杨老师给我补课时,苏杨去过英语教研室。” “有人说得对,跟你交往果然危险。” “春晖,不论何时,如果觉得有危险,就别靠太近。” “你承认自己危险?” “不承认又怎样,话是‘有人’说的。不过,我会好好反省,到底哪里危险。” “然后呢?” “然后,有则加强,无则提高。” “哈哈哈” 云山的生活难得地规律起来,金大上课三天,有李春晖常伴,欲远还近;东大上课三天,总能碰上苏校花,欲近却远;秦老、舒老,齐教授一周各针两回,沉疴渐去;万刚一周来金陵一趟,双腿渐渐利落;工会楼、1号院一周各去两次,如享齐人之福。 建材厂新购三辆二十吨黄河重卡投入使用;吴贵龙的两个手下郝忠军和夏海滨也开张了;牟红卫将云山二百万及自己的一百五十万都打了过来;云山在蓝天集团生活区的新宅破土开工;将军山酒品有限公司注册下来了,‘醉将军’的商标也进入审核阶段,而‘醉将军’酒经霍然之手已经流向了市场;时志银的麦德劳将于六一儿童节正式开始运营。 孔令宏为大工建设在鸡鸣寺东的九华山踅摸到一处院子,是老纺织厂的四层办公楼,建筑面积一千八百多平,一百万拿下。依山临水,坐北朝南,距东大和市政府各只有一公里,云山相当满意,大式注册地址变更的事也交给孔令宏了。 五月二十六号,董明暄终于回到阔别近三个月的金陵,云山、明月和二舅董明昀三个股东终于聚到一处。 次日,为增强大舅二舅的归属感,云山特意为大工建设的乔迁举办了一个仪式,将亲朋故旧,员工骨干,包括秦舒二老、孙老吕老、吴老林老、于老齐老、宋吴满时霍岳等等都请到现场,让二舅主持,大舅诫勉,弄得煞是风光。中午就在附近九华山饭店摆了四桌庆贺。 不过,一众亲朋多少有些诧异,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仍然没见云山的女友于欣然? 晚上,几个股东来到汉中路大舅家,“阿山,你这个铺排相当可以了,可是大舅粗估了一下,你的营收不足以支撑这么多摊子呀,又借钱了?”董明暄问。 “是,云南的同学家是当地豪富,一出手甩我二百万,不用都不行,玉店的流水还可以,江宁的工地也有回款,目前运转良好,大工建设的架子基本搭好,就差项目到位了,前期即便需要垫点资也不怕,我已经作了准备。” 董明昀道,“大哥,你可能只在宏观上感受到不可思议,我体会得更具体:建材厂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厂区跟花园一样,厂房刷得簇新。新增一溜大车库六台大车、一排门房、一个球场,员工走路都带着风!大哥,那里的生活区,我刚到时,感觉灰蒙蒙得跟难民营似的,如今甚至因为建材厂的存在,物价上涨、租金上涨,连ktv都开过去了,太神奇了” “明月,你一贯闹腾,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升迁不是有眉目了吗?”董明暄发现小妹今天有点放不开。 “阿山干得太出色,我这个大学生有点自愧不如,插不上话。”明月脸红了。 “向阳也夸阿山,帅气能干,心又细,出差还记得给她带礼物回来。”大舅妈端上水果,插嘴道。 因第二天董明暄要开会,云山等告辞,张永亮送董明昀去火车站的宾馆,明月坐云山的车回江宁。 牟红卫终究回来打决赛了,不过没带妹妹,他知道云山特别忙,没时间带她下赌场收钱玩儿。而本年联赛,金陵大学也凭借云山的强势表现,夺回了失去两年的冠军奖杯。 参观过云山的大工建设、建材厂、酒厂、麦德劳店后,牟红卫带着急切的心情返回了瑞丽。时不我待,他要奋起直追。 六月三号是个星期日,早上八点,舒、秦二老就迫不及待地回京了,不起夜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再不回去显摆显摆简直如锦衣夜行。出发前让云山听信儿,半个月内必然有人联系他,做好进京准备; 万刚也不用来金陵了,如今龙精虎猛,重新站回了于老板身边。 一周来,又是接待、又是打比赛,云山没空去工会楼和1号院。送过舒秦二老,云山驱车来到工会楼,里头静悄悄的。云山寻思,霍然肯定不在,她晚上是要回家睡觉的。 然而,不仅她不在,她常用的东西也都没有了。被褥床单都叠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也都刷得干干净净,床下除了自己用过的男拖,别的什么都没有。电话下压着一张纸条,云山抽了出来:将军酒的推广可能要下到小城市去,我准备用一周时间来跑金陵周边,这里不住了,耽误功夫。另,家里更严了。530 坐在床上,云山怅然若失。他踱到窗边,漫无目的地向外看去,突然,一个长得酷似娜娜的女孩从楼下窄巷跑过,边跑边笑,接着,娜娜穿着拖鞋追了出来,嘴里喊着,“死小四,有本事别让我捉住!” 第156章 难得这么规律 齐建是经纬评估公司的顾问,看上去跟孔令宏很熟。 孔令宏仍是一副不羁的做派,直截了当:我们本身算是中介,推荐没问题,买卖双方各收一点介绍费能不能接受?云山:可以,多长时间有回信?孔令宏:半个月给信儿,有意向后,半个月评估出市场价,这个节点收费一半,合同签订当日,付清信息费。 “孔老师,东大周围的楼一般多少钱一平方?” “四百到一千。目前附近有意向剥离单卖的楼,面积从六百平到三千二百平,三到六层高,你的预期价位是多少?” 云山想了下,太矮太小的楼顶放不了多大牌子,太大的话用不了也可惜,“一百到一百五十万。楼要四-五层,南北向,可停车,楼顶我要竖牌子,得是空的。” “等我消息,公家的过户给个人要费点事,这个费用也得买卖两方出,不然我不挣钱。” “我这没问题。这些费用本来也该我们出。”云山有自己的企业后,理解老板渴望挣钱的心态。 “等我消息。”孔令宏送客,齐建示意云山先回,自己则留下聊天。 中午在小食堂请宿舍的兄弟们小聚了一下之后,云山不想待在臭烘烘的宿舍,来到图书馆打算休息一会。刚坐下,bb机响了,是胡教练的:记得晚上7点的比赛。 在图书馆的优秀校友栏末尾,云山看到了苏文杰的名字,祖籍崇州,现任金陵建工局第一公司的副总经理!云山心想这大概就是完美的人生,一家高学历、三口高颜值。 云山来到设计院时,老廖就告诉他齐教授已经到了,说话间提了两大兜土产给他,咸土鸡、土鸡蛋、菜籽油、炒花生等,不收不行,态度相当坚决。云山只好提到后备箱。 齐教授正四处打电话,跟云山说已经拿下两大员,有的学生全国各地跑,不常在金陵的也不能要。 针疗时,齐教授的一段话让云山印象深刻:几大员也好,一台班子也罢,都是行业精英,大家乐意聚到一块,是冲他的面子挂靠公司玩一把,项目结束后,能不能拢住他们的心,得靠老板自己的本事。 齐教授那里完事后,云山回到金陵大学,和李春晖一起吃饭时,云山告诉她自己晚上可能替补上场参加篮球联赛,所以没时间陪她溜达,她要有空可去观战。春晖当然愿意,有可能出现自己的高光时刻呢! 坚持补完英语,云山才来到篮球馆。不大的楼里已经山呼海啸,头一场就碰到东大,对双方来说都不算好签,特别是金陵大学男篮,已经连续两年在决赛中败北,这次如果再输,千年老二的名头就坐实了。 坐在赛场边上,胡劲东讲的什么云山一句没听到心里去,不是不想听,是听不懂。什么让陶大内线扇他,小安造犯规,雷子拱他火,这都些啥?赢球的秘诀在球场之外吗? 上半场还有四分钟结束时,金大落后四分,云山和另外两替补被换上场,陶善松仍在场上。替补上来,不太懂压住节奏,攻防速度明显加快,陶老大肥硕的身躯不停地跟着折返跑,却得不到攻篮的机会。二分钟没有得分,金大落后到八分。云山见状,跟康雷和陶善松交流了一下,进攻时,康雷打慢点、陶善松稍稍上提吸引防守,由自己攻篮下,反正对方根本不防自己。 陶善松累得手拄膝盖,气都喘不匀,见云山主动要球权,心中窃喜,但还是瞟了眼教练。胡劲东其实早就看在眼里,还是无奈地默认了,没辙,被打‘花’得比去年提前。 云山这一简单的改变效果很明显,东大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扣进两个了,此时离半场结束还有一分钟。李春晖、蓝琳等自发组成美女助威团,大喊‘金大加油,加油金大’,喻宏敏李明昊等一人一个脸盆,敲得震天价响。东大的加油团中,校刊记者苏杨校花则双手紧握在胸前,好看的脸上满是纠结。 云山比赛特点就两条,一个是移动快,二是跳得高。东大三分钟没有得分了,云山一米八四的身高竟然统治了防守端,对方的突破和中投被他协防下两个了,最后一攻,球权回到金大手中。 胡劲东场边频频做手势,意思是最后一攻交给陶老大,这显然是人情球,懂得都懂。但是,球吊进内线后,陶善松佯攻了一下,吸引防守后将球分到三分线外无人盯防的康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康雷张手便投,云山想起牟红卫的指导,此时无论如何得冲篮板,所以他溜底线冲进篮下,在皮球打铁弹起的刹那,将它捂进筐里。 半场哨响,球馆里巨大的声浪瞬间涌起,李明昊、权根硕冲上前和云山撞胸撞屁股,然后得意地扭回座位,一旁兴奋得满面通红的李春晖站起来,冲云山奋力挥手,云山的目光跟着李明昊俩,就搜索到了李春晖,他轻轻松松跑过去,跟她双手击掌,李春晖则掏出手帕给云山擦汗,球馆内响起‘咦?’‘噢。’‘好!’的欢呼声。东大的校刊记者则忘记了自己的采访任务。 下半场,按惯例,主力们再次登场。落后一方,如果之后扭转颓势的话,那主力们功不可没,否则,可以怪替补们挖坑太深。但是,目下的情况对金陵大学的主力们并不友好,因为上半场替补们将坑填掉四分之三,接下来如果不能打出势均力敌的分数,那么可以让替补们上位了。 然而,下半场开场五分钟不到,金大屋漏偏逢雨,分差又回到八分的同时,中锋陶善松扭伤了膝盖,被扶到校医那里,大前锋程志恒犯规达到五次被罚下场,球馆里顿时鸦雀无声。 胡劲东无奈,派上替补中锋尚自强、小前锋云山接替上场,两个瘦人,在各自位置的对抗中肯定吃亏,东大队员太壮了!云山的苦力活不好干。 但是,壮的怕硬的。云山太硬了!不光骨头硬,球风也硬,协防、抓板、卡位,防守先不失;进攻也不怂,干拔硬起,不是打板进就是砸筐进,要么造对方犯规;跟尚自强的配合也很有默契,各种内传内、空对空,小饼喂得透熟,百分百的命中率谁受得了!对抗是弱点儿,但咱能制空! 球打顺了,怎么投怎么有,全队都是。进攻流畅的金大下起了三分雨,云山也忽悠进一个。反观东大,越打越拧巴,中锋放篮都屡遭云山封盖,终场剩三分钟时,已经落后东大九分之多。 东大无奈,祭起无赖战术,早早地开始犯规,但是安乐平控球不失误,罚球又准,东大无力回天,以七分之差饮恨! 李春晖给云山送上自己亲手泡的蜂蜜水时,苏杨也过来祝贺,不待云山反应,大校花已飘然而去,准备采访东大的教练了。 “云山,那位同学是谁呀?好漂亮!”星光下,坐在操场的绿地上,李春晖问两米外躺着的云山。 “你说大美女?叫苏杨,东大校花,我们班英语老师杨静的女儿。” “你们早就认识?” “见过两回。杨老师给我补课时,苏杨去过英语教研室。” “有人说得对,跟你交往果然危险。” “春晖,不论何时,如果觉得有危险,就别靠太近。” “你承认自己危险?” “不承认又怎样,话是‘有人’说的。不过,我会好好反省,到底哪里危险。” “然后呢?” “然后,有则加强,无则提高。” “哈哈哈” 云山的生活难得地规律起来,金大上课三天,有李春晖常伴,欲远还近;东大上课三天,总能碰上苏校花,欲近却远;秦老、舒老,齐教授一周各针两回,沉疴渐去;万刚一周来金陵一趟,双腿渐渐利落;工会楼、1号院一周各去两次,如享齐人之福。 建材厂新购三辆二十吨黄河重卡投入使用;吴贵龙的两个手下郝忠军和夏海滨也开张了;牟红卫将云山二百万及自己的一百五十万都打了过来;云山在蓝天集团生活区的新宅破土开工;将军山酒品有限公司注册下来了,‘醉将军’的商标也进入审核阶段,而‘醉将军’酒经霍然之手已经流向了市场;时志银的麦德劳将于六一儿童节正式开始运营。 孔令宏为大工建设在鸡鸣寺东的九华山踅摸到一处院子,是老纺织厂的四层办公楼,建筑面积一千八百多平,一百万拿下。依山临水,坐北朝南,距东大和市政府各只有一公里,云山相当满意,大式注册地址变更的事也交给孔令宏了。 五月二十六号,董明暄终于回到阔别近三个月的金陵,云山、明月和二舅董明昀三个股东终于聚到一处。 次日,为增强大舅二舅的归属感,云山特意为大工建设的乔迁举办了一个仪式,将亲朋故旧,员工骨干,包括秦舒二老、孙老吕老、吴老林老、于老齐老、宋吴满时霍岳等等都请到现场,让二舅主持,大舅诫勉,弄得煞是风光。中午就在附近九华山饭店摆了四桌庆贺。 不过,一众亲朋多少有些诧异,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仍然没见云山的女友于欣然? 晚上,几个股东来到汉中路大舅家,“阿山,你这个铺排相当可以了,可是大舅粗估了一下,你的营收不足以支撑这么多摊子呀,又借钱了?”董明暄问。 “是,云南的同学家是当地豪富,一出手甩我二百万,不用都不行,玉店的流水还可以,江宁的工地也有回款,目前运转良好,大工建设的架子基本搭好,就差项目到位了,前期即便需要垫点资也不怕,我已经作了准备。” 董明昀道,“大哥,你可能只在宏观上感受到不可思议,我体会得更具体:建材厂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厂区跟花园一样,厂房刷得簇新。新增一溜大车库六台大车、一排门房、一个球场,员工走路都带着风!大哥,那里的生活区,我刚到时,感觉灰蒙蒙得跟难民营似的,如今甚至因为建材厂的存在,物价上涨、租金上涨,连ktv都开过去了,太神奇了” “明月,你一贯闹腾,今天怎么一声不吭?升迁不是有眉目了吗?”董明暄发现小妹今天有点放不开。 “阿山干得太出色,我这个大学生有点自愧不如,插不上话。”明月脸红了。 “向阳也夸阿山,帅气能干,心又细,出差还记得给她带礼物回来。”大舅妈端上水果,插嘴道。 因第二天董明暄要开会,云山等告辞,张永亮送董明昀去火车站的宾馆,明月坐云山的车回江宁。 牟红卫终究回来打决赛了,不过没带妹妹,他知道云山特别忙,没时间带她下赌场收钱玩儿。而本年联赛,金陵大学也凭借云山的强势表现,夺回了失去两年的冠军奖杯。 参观过云山的大工建设、建材厂、酒厂、麦德劳店后,牟红卫带着急切的心情返回了瑞丽。时不我待,他要奋起直追。 六月三号是个星期日,早上八点,舒、秦二老就迫不及待地回京了,不起夜了、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再不回去显摆显摆简直如锦衣夜行。出发前让云山听信儿,半个月内必然有人联系他,做好进京准备; 万刚也不用来金陵了,如今龙精虎猛,重新站回了于老板身边。 一周来,又是接待、又是打比赛,云山没空去工会楼和1号院。送过舒秦二老,云山驱车来到工会楼,里头静悄悄的。云山寻思,霍然肯定不在,她晚上是要回家睡觉的。 然而,不仅她不在,她常用的东西也都没有了。被褥床单都叠得整整齐齐,锅碗瓢盆也都刷得干干净净,床下除了自己用过的男拖,别的什么都没有。电话下压着一张纸条,云山抽了出来:将军酒的推广可能要下到小城市去,我准备用一周时间来跑金陵周边,这里不住了,耽误功夫。另,家里更严了。530 坐在床上,云山怅然若失。他踱到窗边,漫无目的地向外看去,突然,一个长得酷似娜娜的女孩从楼下窄巷跑过,边跑边笑,接着,娜娜穿着拖鞋追了出来,嘴里喊着,“死小四,有本事别让我捉住!” 第157章 回家为云岚高考加油 娜娜还有姐妹?云山发现自己对宋宁生家并不了解。旋即摇头,了解那么多干嘛?可话又说回来,刚才娜娜肉嘟嘟的身材和雪白的小脚丫为啥让自己蠢蠢欲动?还有那个‘小四’,身材似乎更好他感到某处起了变化。 云山双手搓了一会儿脸,给霍然发了条传呼:辛苦了,回金陵了没?不到五分钟,就收到回信:和黄妍在润州,还要跑几天。 这酒在鲁西会不会受欢迎呢?唉,估计竞争力要差点,老家的酒多便宜。问问吴月?云山突然意识到很久没联系她了,除了在云南给她汇了两万块钱,连她的信息都没回。 一念及此,云山立刻给村部拨去电话,周末会有人在吗?有人,但是对方告诉他吴月娥现在已经调到镇上了当站长啦,并问他是不是云山,说现在家里传得厉害,云山当年没死在泥石流,而是被龙带到了南方。 云山知道瞒不住,于是大方承认。对方很惊喜,告诉了他农科站的电话,并提及上回从江宁返家的那拨人,都被他干爹潘良驹拉到市里,成立了个劳务公司,叫兰陵惠民劳务。云山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天天忙叨叨的,忘给这批叔伯饯行了。 电话打到干爹家,劳务公司的事还没提,干娘就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今年高考提前一个月,定在6月6号,也就是说小岚还有两天就高考了!云山想都没想,说:那我回家一趟,给她加油打气。干爹干娘自然乐意,只是怕耽误他时间,知道他忙得很。一个星期前,大工建设乔迁典礼的事,董明昀跟姐姐姐夫学过,说他们干儿子现在玩得太大了,搞了五六处生意,天天忙得风生水起。潘良驹两口子如今隐约有点儿‘敬畏’儿子了。 周末,农科站没人接电话。云山又给霍然发了条信息:明天回老家,十号回。 云山寻思看一眼自己正在施工的宅子,然后去江宁拿点酒,再跟明月见个面。刚打算离开,收到了娜娜的信息:老板你在工会楼?我看到你的车了,方便回电。云山心下一阵激动,娜娜娇嫩的小手、丰满的胸脯、柔软的腰肢立刻浮现在眼前,但是在这里见面合适吗?她肯定知道霍然和她妈妈经常住这儿。先打个电话问问。 “娜娜,你在家里呀?今天轮休吗?” “对呀。我没在家,在报刊亭,你真在楼里头?嘻嘻。” “在呀,我来打篮球。你笑啥?” “那谁不是住里面吗,搬走了呀?你开门让我进去玩会呗。” “你自己吗?”云山想起,娜娜喜欢谈论人家的秘辛,还是防备点为好。 “对呀,就我自己。你放心好了,我不乱打听。” 云山锁门下楼,拿起篮球投了两下,然后轻轻开门,见确实只有娜娜一个才放她进来,然后又锁上门。回身见娜娜正四下踅摸,“就我自己,霍厅长夫人不住了。” “哎呀,我不是说她,霍然也经常来住,我妈说经常能看到她的摩托车。” “哦,我怎么没看到,我也经常从这边走。”云山想看看她们有没有疑心自己。 “你上下班当然看不到咯,她就中午前后来。老板,听我爸说你球打得可好了,还会扣篮。”帅哥老板就在眼前,娜娜不想再谈别人了。 “还行,你想扣吗?我顶你上去。”云山撩了撩小姑娘。 “想,你托我!”娜娜大概也在等云山撩她。 云山站她背后,刚伸手插到她腋下,娜娜就笑着扭个不停,直说痒痒,四下漏风的家居服被搓了上去,两个雪白浑圆的兔兔瞬间蹦出一半,云山的手多长呀,指尖就扣上了敏感的地方。 娜娜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嘤了起来,“老板,你故意挠人家,人家不打了。” 云山此时已经上头,手再也停不下来,只一两分钟,娜娜就站不住了,云山抱起她便往楼上去。刚进屋里,小丫头就清醒过来,颤声道,“不行不行,老板,这样回不了家了,我爸还在家,四姐还在找我呢,我的拖鞋呢?” 云山一听娜娜说到她爸爸,心中恢复了一些清明,“对不起,娜娜,你太好看了我差点没忍住,你快回家。” “老板,你别怪我,人家没准备呢,下回,下回四姐教过我别的办法,我帮你好不好?” 生活区最北边,云山在建的宅子——印象中的云家大院,刘大友使出了毕生功力,主打一个宁慢勿滥,这小老板是个人物,值得跟随,建好这个宅子就是投名状。 云山溜达了一圈,觉得除了慢之外,其他的没毛病,勉励了刘大友一番后,便开车去将军山了。 万家兄弟真是好样的,头锅、二锅分类码放,库房里已有上百缸酒了。关键人家只雇了两个女帮工料理清洁琐事,专业方面的活计都是自己消化,这就相当累了。“老板,不敢雇年轻男子,技术要偷走了那酒厂得遍地开花,俺们年轻,不怕出力。就是有一条,没有时间弄别的了,这么多热水扔了怪可惜的” 蒸馏法,热水是副产品,云山享受了一把温泉浴。有些痕迹必须去除,明月越来越仔细了,完全忘了自己的位置,这让云山有点头疼。 给万家兄弟每人发了一千元奖金,云山带上四十斤二锅头,二十斤头锅烧来到了1号院。 意料中的疯狂之后,明月也只能选择用别的办法来完成任务。 “一起从小玩到大,也算青梅竹马,你是得回去。不过阿山,千万别忘了,你最后得跟于欣然结婚。”听说云山要回老家给小岚的高考助威,明月又是一通嘱咐。 说归说闹归闹,明月还是为云岚买了一身品牌连衣裙加一双透明凉鞋作为假期礼物,云山则给她买了好几身运动服和t恤鞋帽。 只要明月说的不妥,云山翻身就是一顿惩罚。叫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啥结婚不结婚的,小岚都不爱搭理我。明月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承诺以后一定摆正位置,绝不拈酸吃醋。 周一早上,跟相关人等打过招呼后,云山自己开奥迪回兰陵了,当然为保险起见,他带上了几个公司的所有资质证件,万一舒老他们要自己进京呢? 说是回去给小岚加油,但实际上只在5号中午见了一面,见到云山她倒是很高兴,但拒绝穿新衣新鞋,怕注意力被吸引。当天晚上,学校不允许他们回家,但是每天考完,家长可以去学校跟孩子见一面。 潘四奶奶对云山的车非常好奇,云山将她扶上车围兰陵城转了好几圈才让她过足了瘾,直言你干爹那车跟这个比起来就是个驴。 惠民劳务的施工队已经上路了,潘良驹的转型也算成功,他对云山真正有了些‘敬畏’,无他,自己当前两项主业的产生都没离开儿子的帮助。 6号下午,云山带干娘去一中见小岚,后者显得轻松自信,看来考得不错。7号清早,云山吃过早饭便打算前往桂花涧找吴月去,有她带着一起看桃花涧才有意思。不过这回云山怕扑空,提前打电话到农科站,与吴月说定了见面时间。 市里到乡镇的公路修得越来越好了,十点钟,云山便在桂花涧镇大院门口接到了一身蓝裙的吴月。 “云山,怎么有空回来的?想看看桃花涧?”吴月忍不住问道。 “嗯,也想看你。在镇上上班习惯吗?” “那有啥不习惯的,农科站比大队部还清爽点,小年轻多。对了,我正打算给你寄生日礼物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吴月不提,云山都忘了,离自己的生日只有十一天。“啥礼物,给我看看。” “在家呢。你上回给我寄钱干啥,罐头厂暂时也不用投资。” “给你零花呗,还用跟我客气?” “也没跟你客气,我用你的钱在大院旁边买了个小宅子。走,带你去看看。不过,你车得停远点。” 云山的心一下子就痒痒了,这妮子跟上回不一样嘛。对哦,自己怎么没想过给她在镇上买个院子呢?总住娘家肯定不方便,她爹娘又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吴月的礼物是两件十字绣、一套中山装、一双布鞋,都是手工做的,针线相当考究。十字绣分别绣的是:云山福满、桃涧水清,每个字有三十公分见方,不知得耗费多少功夫。 云山感动得将吴月紧紧抱住,见她不像上次那样推拒,遂展开全方位攻势,直到她瘫软在床无力动弹。 “谢谢你,这十字绣得费多大功夫呀!这套中山装跟我刚出山时你做的那套一模一样。” “亏你还记得。晚上没事,就绣呗,乡下女人的时间不值钱,寡妇的更不值钱。” “不能这么说自己。我也有礼物给你。”云山起身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件范文瑞的新作品——彩晶项链,递给吴月。“看上去素淡,稍微一晃就会反射彩光,很适合你戴。” 吴月搂住云山,勉力动起来,拼将一生休,尽他今日欢。 中午,吴月哪还能起得来做饭,云山做了两碗鸡蛋挂面将就吃了。 一点多,正是山里人歇晌的时候,吴月跟云山上了车,往下河湾方向开去。 “吴月,在镇上上班,孩子在家放心吗?” “搁我妈那呢,我妈虽然爱钱,总归要卫生点,不大放心他奶奶带。” “云崖村的老人儿有什么新闻吗?” “最大的新闻就是你,你现在是桃花涧的神,泥石流都加害不了,如今还反馈家乡,为那么多人提供工作。待会你可不能露面儿,他们不会请你家去吃饭,但肯定会找你进城学份手艺,不花钱还能挣工资的那种。” “我不露面。我准备跟你们农科站建立城乡协作项目,以后有人再想去金陵找活儿干,得让他们向农科站申请,没有你的批条儿,我一概不收,怎么样?” “去你的,哪有这样的协作项目。上级也不傻,一眼就看透你的目的了。” “看透又如何,我就是给你送政绩,树立形象,上级能怎么着我?” “倒也可行。咱不说协作,我可以拉你的公司来招工,帮扶一些劳力富余的山村,让他们走向自给自足的道路,这确实是政绩一件。你记得这事儿,需要用工时跟农科站联系。” 说话间,奥迪车开到了罐头厂院外,吴月下车开了门,云山将车停到院内。 虽然没有厂房,但是外头厂牌已挂,铁门也已装好,外人一见就不再觊觎这块地了。吴月还让用围墙将谷场老房圈了进来,这样显得真实些。 “吴月,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能做的不就这点事吗。走,上山看看你的人。” 云山拿出遮阳伞递给吴月,沿着仿佛亘古未变的山路向桃花涧走去。 刚刚还烈日当空的天儿似乎一下子阴凉了,山间起了风丝儿,吴月有点害怕,紧拉住云山的手。 亮堂地儿的竹林恢复了往日的茂盛,桃花涧的水流也大了些,当年泥石流的痕迹彻底不见。溪水两侧的果林油绿青翠,看来承包人管理得相当好。 可想进果林就不太容易了,枝繁叶茂根本看不清方向。云山拉着吴月沿山坡而上,他想找到高树下的果林中心——欣然消失的地方去祭拜一下,但是哪里还能看到!得在深冬初春时才能看到? 云山伫立良久,希望能像上次那样出现奇迹,但是除了凉风吹过果林的沙沙声外,什么都没发生。 “云山,回去,感觉要下雨了呢。如今这里过往行人少,有山猫呢!” 雨滴洒落,下山时成了密密的细雨,云山和吴月沿着桃花河一路向云崖村老宅走去。比上次来时老宅的住户更多了,家家门口都停着平板车或独轮车。他俩从旧村部一直走到老崖头,大樟树依然遮天蔽日,但是树下没了当年疯跑的娃。 “第四辆拖拉机爬上来时,你就站在这里。怎么感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吴月撑伞怔怔地向老崖头下眺望,仿佛听到了迎亲队伍里的唢呐声。 第157章 回家为云岚高考加油 娜娜还有姐妹?云山发现自己对宋宁生家并不了解。旋即摇头,了解那么多干嘛?可话又说回来,刚才娜娜肉嘟嘟的身材和雪白的小脚丫为啥让自己蠢蠢欲动?还有那个‘小四’,身材似乎更好他感到某处起了变化。 云山双手搓了一会儿脸,给霍然发了条传呼:辛苦了,回金陵了没?不到五分钟,就收到回信:和黄妍在润州,还要跑几天。 这酒在鲁西会不会受欢迎呢?唉,估计竞争力要差点,老家的酒多便宜。问问吴月?云山突然意识到很久没联系她了,除了在云南给她汇了两万块钱,连她的信息都没回。 一念及此,云山立刻给村部拨去电话,周末会有人在吗?有人,但是对方告诉他吴月娥现在已经调到镇上了当站长啦,并问他是不是云山,说现在家里传得厉害,云山当年没死在泥石流,而是被龙带到了南方。 云山知道瞒不住,于是大方承认。对方很惊喜,告诉了他农科站的电话,并提及上回从江宁返家的那拨人,都被他干爹潘良驹拉到市里,成立了个劳务公司,叫兰陵惠民劳务。云山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天天忙叨叨的,忘给这批叔伯饯行了。 电话打到干爹家,劳务公司的事还没提,干娘就告诉他一件重要的事,今年高考提前一个月,定在6月6号,也就是说小岚还有两天就高考了!云山想都没想,说:那我回家一趟,给她加油打气。干爹干娘自然乐意,只是怕耽误他时间,知道他忙得很。一个星期前,大工建设乔迁典礼的事,董明昀跟姐姐姐夫学过,说他们干儿子现在玩得太大了,搞了五六处生意,天天忙得风生水起。潘良驹两口子如今隐约有点儿‘敬畏’儿子了。 周末,农科站没人接电话。云山又给霍然发了条信息:明天回老家,十号回。 云山寻思看一眼自己正在施工的宅子,然后去江宁拿点酒,再跟明月见个面。刚打算离开,收到了娜娜的信息:老板你在工会楼?我看到你的车了,方便回电。云山心下一阵激动,娜娜娇嫩的小手、丰满的胸脯、柔软的腰肢立刻浮现在眼前,但是在这里见面合适吗?她肯定知道霍然和她妈妈经常住这儿。先打个电话问问。 “娜娜,你在家里呀?今天轮休吗?” “对呀。我没在家,在报刊亭,你真在楼里头?嘻嘻。” “在呀,我来打篮球。你笑啥?” “那谁不是住里面吗,搬走了呀?你开门让我进去玩会呗。” “你自己吗?”云山想起,娜娜喜欢谈论人家的秘辛,还是防备点为好。 “对呀,就我自己。你放心好了,我不乱打听。” 云山锁门下楼,拿起篮球投了两下,然后轻轻开门,见确实只有娜娜一个才放她进来,然后又锁上门。回身见娜娜正四下踅摸,“就我自己,霍厅长夫人不住了。” “哎呀,我不是说她,霍然也经常来住,我妈说经常能看到她的摩托车。” “哦,我怎么没看到,我也经常从这边走。”云山想看看她们有没有疑心自己。 “你上下班当然看不到咯,她就中午前后来。老板,听我爸说你球打得可好了,还会扣篮。”帅哥老板就在眼前,娜娜不想再谈别人了。 “还行,你想扣吗?我顶你上去。”云山撩了撩小姑娘。 “想,你托我!”娜娜大概也在等云山撩她。 云山站她背后,刚伸手插到她腋下,娜娜就笑着扭个不停,直说痒痒,四下漏风的家居服被搓了上去,两个雪白浑圆的兔兔瞬间蹦出一半,云山的手多长呀,指尖就扣上了敏感的地方。 娜娜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动不动,嘤了起来,“老板,你故意挠人家,人家不打了。” 云山此时已经上头,手再也停不下来,只一两分钟,娜娜就站不住了,云山抱起她便往楼上去。刚进屋里,小丫头就清醒过来,颤声道,“不行不行,老板,这样回不了家了,我爸还在家,四姐还在找我呢,我的拖鞋呢?” 云山一听娜娜说到她爸爸,心中恢复了一些清明,“对不起,娜娜,你太好看了我差点没忍住,你快回家。” “老板,你别怪我,人家没准备呢,下回,下回四姐教过我别的办法,我帮你好不好?” 生活区最北边,云山在建的宅子——印象中的云家大院,刘大友使出了毕生功力,主打一个宁慢勿滥,这小老板是个人物,值得跟随,建好这个宅子就是投名状。 云山溜达了一圈,觉得除了慢之外,其他的没毛病,勉励了刘大友一番后,便开车去将军山了。 万家兄弟真是好样的,头锅、二锅分类码放,库房里已有上百缸酒了。关键人家只雇了两个女帮工料理清洁琐事,专业方面的活计都是自己消化,这就相当累了。“老板,不敢雇年轻男子,技术要偷走了那酒厂得遍地开花,俺们年轻,不怕出力。就是有一条,没有时间弄别的了,这么多热水扔了怪可惜的” 蒸馏法,热水是副产品,云山享受了一把温泉浴。有些痕迹必须去除,明月越来越仔细了,完全忘了自己的位置,这让云山有点头疼。 给万家兄弟每人发了一千元奖金,云山带上四十斤二锅头,二十斤头锅烧来到了1号院。 意料中的疯狂之后,明月也只能选择用别的办法来完成任务。 “一起从小玩到大,也算青梅竹马,你是得回去。不过阿山,千万别忘了,你最后得跟于欣然结婚。”听说云山要回老家给小岚的高考助威,明月又是一通嘱咐。 说归说闹归闹,明月还是为云岚买了一身品牌连衣裙加一双透明凉鞋作为假期礼物,云山则给她买了好几身运动服和t恤鞋帽。 只要明月说的不妥,云山翻身就是一顿惩罚。叫你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啥结婚不结婚的,小岚都不爱搭理我。明月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承诺以后一定摆正位置,绝不拈酸吃醋。 周一早上,跟相关人等打过招呼后,云山自己开奥迪回兰陵了,当然为保险起见,他带上了几个公司的所有资质证件,万一舒老他们要自己进京呢? 说是回去给小岚加油,但实际上只在5号中午见了一面,见到云山她倒是很高兴,但拒绝穿新衣新鞋,怕注意力被吸引。当天晚上,学校不允许他们回家,但是每天考完,家长可以去学校跟孩子见一面。 潘四奶奶对云山的车非常好奇,云山将她扶上车围兰陵城转了好几圈才让她过足了瘾,直言你干爹那车跟这个比起来就是个驴。 惠民劳务的施工队已经上路了,潘良驹的转型也算成功,他对云山真正有了些‘敬畏’,无他,自己当前两项主业的产生都没离开儿子的帮助。 6号下午,云山带干娘去一中见小岚,后者显得轻松自信,看来考得不错。7号清早,云山吃过早饭便打算前往桂花涧找吴月去,有她带着一起看桃花涧才有意思。不过这回云山怕扑空,提前打电话到农科站,与吴月说定了见面时间。 市里到乡镇的公路修得越来越好了,十点钟,云山便在桂花涧镇大院门口接到了一身蓝裙的吴月。 “云山,怎么有空回来的?想看看桃花涧?”吴月忍不住问道。 “嗯,也想看你。在镇上上班习惯吗?” “那有啥不习惯的,农科站比大队部还清爽点,小年轻多。对了,我正打算给你寄生日礼物呢,可巧你就回来了。” 吴月不提,云山都忘了,离自己的生日只有十一天。“啥礼物,给我看看。” “在家呢。你上回给我寄钱干啥,罐头厂暂时也不用投资。” “给你零花呗,还用跟我客气?” “也没跟你客气,我用你的钱在大院旁边买了个小宅子。走,带你去看看。不过,你车得停远点。” 云山的心一下子就痒痒了,这妮子跟上回不一样嘛。对哦,自己怎么没想过给她在镇上买个院子呢?总住娘家肯定不方便,她爹娘又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吴月的礼物是两件十字绣、一套中山装、一双布鞋,都是手工做的,针线相当考究。十字绣分别绣的是:云山福满、桃涧水清,每个字有三十公分见方,不知得耗费多少功夫。 云山感动得将吴月紧紧抱住,见她不像上次那样推拒,遂展开全方位攻势,直到她瘫软在床无力动弹。 “谢谢你,这十字绣得费多大功夫呀!这套中山装跟我刚出山时你做的那套一模一样。” “亏你还记得。晚上没事,就绣呗,乡下女人的时间不值钱,寡妇的更不值钱。” “不能这么说自己。我也有礼物给你。”云山起身从运动服口袋里掏出一件范文瑞的新作品——彩晶项链,递给吴月。“看上去素淡,稍微一晃就会反射彩光,很适合你戴。” 吴月搂住云山,勉力动起来,拼将一生休,尽他今日欢。 中午,吴月哪还能起得来做饭,云山做了两碗鸡蛋挂面将就吃了。 一点多,正是山里人歇晌的时候,吴月跟云山上了车,往下河湾方向开去。 “吴月,在镇上上班,孩子在家放心吗?” “搁我妈那呢,我妈虽然爱钱,总归要卫生点,不大放心他奶奶带。” “云崖村的老人儿有什么新闻吗?” “最大的新闻就是你,你现在是桃花涧的神,泥石流都加害不了,如今还反馈家乡,为那么多人提供工作。待会你可不能露面儿,他们不会请你家去吃饭,但肯定会找你进城学份手艺,不花钱还能挣工资的那种。” “我不露面。我准备跟你们农科站建立城乡协作项目,以后有人再想去金陵找活儿干,得让他们向农科站申请,没有你的批条儿,我一概不收,怎么样?” “去你的,哪有这样的协作项目。上级也不傻,一眼就看透你的目的了。” “看透又如何,我就是给你送政绩,树立形象,上级能怎么着我?” “倒也可行。咱不说协作,我可以拉你的公司来招工,帮扶一些劳力富余的山村,让他们走向自给自足的道路,这确实是政绩一件。你记得这事儿,需要用工时跟农科站联系。” 说话间,奥迪车开到了罐头厂院外,吴月下车开了门,云山将车停到院内。 虽然没有厂房,但是外头厂牌已挂,铁门也已装好,外人一见就不再觊觎这块地了。吴月还让用围墙将谷场老房圈了进来,这样显得真实些。 “吴月,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能做的不就这点事吗。走,上山看看你的人。” 云山拿出遮阳伞递给吴月,沿着仿佛亘古未变的山路向桃花涧走去。 刚刚还烈日当空的天儿似乎一下子阴凉了,山间起了风丝儿,吴月有点害怕,紧拉住云山的手。 亮堂地儿的竹林恢复了往日的茂盛,桃花涧的水流也大了些,当年泥石流的痕迹彻底不见。溪水两侧的果林油绿青翠,看来承包人管理得相当好。 可想进果林就不太容易了,枝繁叶茂根本看不清方向。云山拉着吴月沿山坡而上,他想找到高树下的果林中心——欣然消失的地方去祭拜一下,但是哪里还能看到!得在深冬初春时才能看到? 云山伫立良久,希望能像上次那样出现奇迹,但是除了凉风吹过果林的沙沙声外,什么都没发生。 “云山,回去,感觉要下雨了呢。如今这里过往行人少,有山猫呢!” 雨滴洒落,下山时成了密密的细雨,云山和吴月沿着桃花河一路向云崖村老宅走去。比上次来时老宅的住户更多了,家家门口都停着平板车或独轮车。他俩从旧村部一直走到老崖头,大樟树依然遮天蔽日,但是树下没了当年疯跑的娃。 “第四辆拖拉机爬上来时,你就站在这里。怎么感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吴月撑伞怔怔地向老崖头下眺望,仿佛听到了迎亲队伍里的唢呐声。 第158章 公私兼顾赴京城 云山照例买了些稻花香和山货及各色小吃,辞别吴月,于天黑前赶回了兰陵。 吴教授来了传呼,云山回电得知自己又获奖了,‘新征程-最美五月’全国比赛一等奖,吴教授希望他能亲临颁奖仪式及展览活动现场,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入协一年还未去报到过的冠军会员,当然吴教授帮他找的理由很蹩脚,说他家是沂蒙老区的,出不起路费。云山答应了。 干娘刚从一中回来,说小岚今天考完有点忐忑,对自己的发挥不太满意呢。 “干娘,你知道小岚报的哪个大学?” “京城的有京城大学、航空大学,再有就是济州的、东北的。没有南方的学校,我跟你干爹还劝嘞,她非说不喜欢南方。”二娘对云岚没有报考金陵的大学似乎有些歉意。 “干娘,小岚考完你们出去旅游不?我打算去京城,正好同车。” “明晚小岚回来你问问她,是想去京城还是去外婆家。” “可以先去京城,拿到通知书后再去外婆家。” “我请不了那么长的假,你干爹公路上的活儿正忙。除非她自己去,你也没空。” 云山一寻思也是,去京城或者崇州自己可以捎着她们,但是陪玩儿够呛,自己有一脑门子的事。 8号,舒老的人跟云山取得联系,叫他十五号进京,做好待一周的准备,先办工商手续,九月份还得再去一趟,办涉外手续。因为拟注册的两个公司对资金都有最低五百万的要求,所以他至少要准备二百六十万的自有资金,以这笔自有资金作担保,再贷二百四十万,完成五百万的验资。就是说这五百万在一周时间里要用两次,完成两个公司的注册。 云山盘算了一下,自己账户里还有二百万,山月玉缘账户里有四十余万,建材厂账户里有二十来万,够倒是够,太紧巴了。不过这样的好项目,找投资人容易。先跟老丈人联系,于吉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敏锐地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表示愿意出资二百万,两个公司各占股百分之二十,十六号飞抵京城与云山会合。拉到了投资人,云山让翠花从山月玉缘账户转给自己二十万,以备不时之需。 云岚终于考完了,婉拒了同学k歌的邀请,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不过她发现根本不困。对于云山带她去京城游玩的提议也没什么主张,大脑陷入混沌。 经过九号一天休整,云岚决定听从爸妈的建议,随山哥进京看看大学去,云山说南爷爷梁爷爷家离大学近,小岚可以住在梁爷爷家,叫春妮跟她做伴。 十号早晨七点,一切收拾妥当,兄妹二人出发进京。小岚对山哥的进步和变化还是相当震惊的,他似乎从桃花涧出来没多久,但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干净利落的三七分发型,周身的世界大牌服饰:t恤牛仔运动鞋,戒指名表bb机,连行李箱都值几百块钱。 云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怪不好意思的,跟山哥的牌子都一样呢,山哥花钱太冲了!竟然给自己也买了个小巧的bb机。 “山哥,同样是做生意,为啥你说买楼就买楼,说买车就买车,感觉我爸很吃力呢?”看来云岚同学已经意识到,她爸爸做了这些年生意似乎并不太成功。 “三个原因,一是江南富有,金陵城大,市面上的钱本来就多,兰陵则刚好相反;二是能帮干爹的人很少,他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而帮我的人很多,南爷爷梁爷爷、干爹干娘不算,大舅二舅小姨他们要是不给我铺路,我也干不成;三是商业环境不同,金陵富庶,人们普遍有信誉,兰陵不同,赊欠成风,又不能及时收回,善良的人挣钱难。” “你这次去京城,是忙什么事呢,也是做生意吗?”云岚以为,山哥现在这么成功,是不是该考虑给云爷爷报仇了? “主要是生意上的事,当然也想看看梁爷爷他们和春妮,再就是陪你散散心。” “这样啊。你女朋友也很忙吗,为啥不跟你一起来?” “她出差了,要驻外很久才回。你为啥没报南方的大学呀?沪海、金陵的也很好。” “我听说南方人特别精明,而且小气,所以不太喜欢,我最希望在京城念书。” “嗯,京城也很好,熟人也多,以后小妮有人可找了,京城大学离她家只有三公里的样子。” “三公里?那也不近呀。” “傻丫头,京城那么大,三公里就相当近了。” 中午时分,二人来到济州,云山惦记着要看望梁爷爷的师兄贺长丰,爷爷在信里提过,一定要报答人家的搭救恩情,近四年了,上次带欣然匆匆路过没有时间,这回终于可以如愿。 云山下车在当地买了些营养品,后备箱提下二十斤白酒和部分山货,包了二千元的红包,进入草包饭店,说明了来意,贺长丰高兴之余,也为当年没能劝阻住云教授一行而叹息,更为故人之孙竟是如此人材而欣慰。 贺老当即给师弟去了电话,梁老头事先已知云山要来京,倒没料到他会看望自己师兄,也相当感慨,说春妮惦记着贺敏呢,要不跟她山哥的车一块儿来玩,贺老说问问孙女。 饭茶后,云山辞别贺老一家,贺敏听说哥哥姐姐要进京找春妮,兴奋不已,收拾好小书包就上车了,贺老执意将奥迪车后备箱给装得满满当当。 时隔两个半月,十号晚上八点多钟,云山又来到了京城,大小两个女孩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霓虹璀璨无不欣羡,这里就是首善之都、祖国的心脏,梦中的圣地! 注册大工建设分公司比较容易,有地址(羊管胡同的云家大院)有资质,材料提交后静等通知就行,云山将执照上的负责人安在刘玉柱头上,反正现在他已经长住京城。 十一号早晨办完注册的事,云山抽空去书协领了个奖,拜会了相关领导,领导目带狐疑地说可把进京的车票拿来报销,云山递上了一叠加油票,被告知报不了,他也不争辩,恭恭敬敬领了证书,揣上六千块奖金欣然回家。 下午,云山便带着小岚、春妮和贺敏三个女孩满京城地逛吃,当然也有顺序——由外而内,先是长城、十三陵,接着是香山、颐和园,然后是故宫、天地坛,顺带着前门王府井、以及心中圣地天安门等等。 即便云山开着车,三天逛下来,女孩们也是白的变黑、胖的变瘦,累得只想高卧不起。想到十四号还有重头戏——参观京城大学,云山只好给小岚施展了云氏按摩大法来祛除疲劳。 “小妮,小敏,明天你俩就在家休息,好不好?我带你们小岚姐参观大学。” “哎呀,山哥,你最好了。小岚姐,受累哈!相机明天你带着。” 十四号,云山带小岚去京城大学后,梁永泰带着刘玉柱又去了云家大院,一个多月前他们才把大院的屋顶、外墙修缮加固。如今云山设立了公司,将来渐渐就会用起来,前天他们找来务工人员把屋里院内除草清洁过,通了水电,今天师徒二人准备做个旺财的风水局,并添置一些常用家具和日用品。 十五号,云山如约拜见了舒老。今天并不去部委办事,一来见个面,二来让秘书把具体操作流程跟云山讲清楚,哪些节点需要与第三方配合、哪个步骤如何应答质询,如何综合体现个人实力等等,云山一一记下。由于差着辈分,中午的接待由舒老年轻的秘书代劳。 十六号,于吉坐最早的航班到京,云山早已候在机场,接到人后先与第三方机构会合,准备齐材料后,再往工商总局按流程办理相关手续。流程中需要花时间等待的有两个环节,一个是政审、一个是验资,各需等三个工作日。三方机构建议,政审通过后,法定代表人由于吉担任,年龄、阅历、财力方面都经得起考查,一次通过率高。于吉见事情磁实靠谱,提交了材料并把资金转给云山后,十八号便先行返沪。 于吉在京的两天便住在云家大院,他着实被震惊了,云家在京城的核心地带能拥有面积达六亩的三进院子,近三千平方的民国时期建筑,这是曾经的豪富之家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云山这个寒门女婿,看来之前对他的投资过于保守了。仅就他当前注册的公司将来要经营的业务来说,想招投资人不要太容易,别说平价占股,折两折都划算,自己这是大赚了。 小岚找到在北车集团实习的董媛媛,结伴去密云水库和坝上草原游玩了几天后,见山哥还需逗留,便提出带贺敏返鲁,梁老头派刘玉柱开车送回。 大工建设分公司的执照依然没下,两个代理公司的政审仍未结束,云山准备了些礼物,准备前往黄庄去看姥姥,但是梁爷爷告诉他,乔姥姥去广西了,清明前出发的,预计六月底才回京,还以为云山知道这事呢。云山明白老太太这是给姥爷祭奠去了,当地已建墓立碑多年,回迁已无必要。 梁兵叔叔终于从保定回京,述职后打电话回家,听说云山来京了,当晚就赶了过来,云山将金陵、京城两地事情进展跟他简述了一遍。 “阿山,你金陵的公司弄好后,保证当地项目的情况了,如果仍有足够的施工能力,给你梁爷爷来个电话,我再帮你运作合适的项目,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有几个营房项目要上马,你有机会。” “好嘞,我一定尽力抓住机会,然后保质保量保工期。” 一直到22号,大工建设分公司的营业执照才下发,23号,政审通过,奥迪华东代理的地址也合格,云山将它安在了大工建设旧址;三星代理公司则占用大工建设新址楼房的第一层,相关租赁手续也合乎要求。 云山前去缴款验资的当天,齐教授运作的市政项目——玄武湖水治理及公园修缮工程已经拿到,玄武湖截流设施改造工程也即将到手。 云山焦急不已,因为两个项目的报备需要用到大工建设的相关资质文件,也需要他本人到场签字,但是验资才刚刚开始。于是只好先将资质文件走航空快件寄回,自己继续等待。 直到26号下午验资结束,相关材料发还,来不及等资金回账,云山辞别舒老秦老,留下五万块钱给梁爷爷后,便驱车返回。 27号早上抵达金陵后,云山便联系了齐老,后者告诉他,苏文杰作为施工方负责人已携材料在建委等他。 “师公,没想到是您呀,屈致小庙,学生不胜惭愧荣幸之至!” “呵呵,我也没想到是你,既来之则安之,也别叫师公啦,我得叫你老板呢。先办手续,办完再叙。” 苏文杰老吏熟牍,不费事便将复杂的手续弄得清清爽爽,云山只跟着签字盖章而已。 中午,云山持贵宾卡前往金陵饭店宴请了苏总和八大员,饭后,互留了名片,说回头有小礼物寄过去,请大家注意查收,众人见云山丰神俊朗、为人洒脱爽快,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回到石鼓路家里,云山给齐教授去了电话,一来表示感谢,二来略述了一下行程。 “项目上,你也不用操很多心,该签字你就签字,该拨款你就拨款,你只需把人哄好就行,本来打算干个三年期项目的,上头把项目拆开了,这也好,你多一项业绩。明天来设计院,老朽我是望眼欲穿呐。” “必须的,二点准到!” 云山怕忘事,将刚才收到的九张名片交给张永亮,让他赶紧去山月玉缘,给每人寄一个新玉吊坠,如果新玉现货不够,就全部换成彩玉的。 安排完后,倦意袭来,云山泡在浴缸中便睡着了。 第158章 公私兼顾赴京城 云山照例买了些稻花香和山货及各色小吃,辞别吴月,于天黑前赶回了兰陵。 吴教授来了传呼,云山回电得知自己又获奖了,‘新征程-最美五月’全国比赛一等奖,吴教授希望他能亲临颁奖仪式及展览活动现场,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入协一年还未去报到过的冠军会员,当然吴教授帮他找的理由很蹩脚,说他家是沂蒙老区的,出不起路费。云山答应了。 干娘刚从一中回来,说小岚今天考完有点忐忑,对自己的发挥不太满意呢。 “干娘,你知道小岚报的哪个大学?” “京城的有京城大学、航空大学,再有就是济州的、东北的。没有南方的学校,我跟你干爹还劝嘞,她非说不喜欢南方。”二娘对云岚没有报考金陵的大学似乎有些歉意。 “干娘,小岚考完你们出去旅游不?我打算去京城,正好同车。” “明晚小岚回来你问问她,是想去京城还是去外婆家。” “可以先去京城,拿到通知书后再去外婆家。” “我请不了那么长的假,你干爹公路上的活儿正忙。除非她自己去,你也没空。” 云山一寻思也是,去京城或者崇州自己可以捎着她们,但是陪玩儿够呛,自己有一脑门子的事。 8号,舒老的人跟云山取得联系,叫他十五号进京,做好待一周的准备,先办工商手续,九月份还得再去一趟,办涉外手续。因为拟注册的两个公司对资金都有最低五百万的要求,所以他至少要准备二百六十万的自有资金,以这笔自有资金作担保,再贷二百四十万,完成五百万的验资。就是说这五百万在一周时间里要用两次,完成两个公司的注册。 云山盘算了一下,自己账户里还有二百万,山月玉缘账户里有四十余万,建材厂账户里有二十来万,够倒是够,太紧巴了。不过这样的好项目,找投资人容易。先跟老丈人联系,于吉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敏锐地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当即表示愿意出资二百万,两个公司各占股百分之二十,十六号飞抵京城与云山会合。拉到了投资人,云山让翠花从山月玉缘账户转给自己二十万,以备不时之需。 云岚终于考完了,婉拒了同学k歌的邀请,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觉,不过她发现根本不困。对于云山带她去京城游玩的提议也没什么主张,大脑陷入混沌。 经过九号一天休整,云岚决定听从爸妈的建议,随山哥进京看看大学去,云山说南爷爷梁爷爷家离大学近,小岚可以住在梁爷爷家,叫春妮跟她做伴。 十号早晨七点,一切收拾妥当,兄妹二人出发进京。小岚对山哥的进步和变化还是相当震惊的,他似乎从桃花涧出来没多久,但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干净利落的三七分发型,周身的世界大牌服饰:t恤牛仔运动鞋,戒指名表bb机,连行李箱都值几百块钱。 云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怪不好意思的,跟山哥的牌子都一样呢,山哥花钱太冲了!竟然给自己也买了个小巧的bb机。 “山哥,同样是做生意,为啥你说买楼就买楼,说买车就买车,感觉我爸很吃力呢?”看来云岚同学已经意识到,她爸爸做了这些年生意似乎并不太成功。 “三个原因,一是江南富有,金陵城大,市面上的钱本来就多,兰陵则刚好相反;二是能帮干爹的人很少,他什么事都得靠自己,而帮我的人很多,南爷爷梁爷爷、干爹干娘不算,大舅二舅小姨他们要是不给我铺路,我也干不成;三是商业环境不同,金陵富庶,人们普遍有信誉,兰陵不同,赊欠成风,又不能及时收回,善良的人挣钱难。” “你这次去京城,是忙什么事呢,也是做生意吗?”云岚以为,山哥现在这么成功,是不是该考虑给云爷爷报仇了? “主要是生意上的事,当然也想看看梁爷爷他们和春妮,再就是陪你散散心。” “这样啊。你女朋友也很忙吗,为啥不跟你一起来?” “她出差了,要驻外很久才回。你为啥没报南方的大学呀?沪海、金陵的也很好。” “我听说南方人特别精明,而且小气,所以不太喜欢,我最希望在京城念书。” “嗯,京城也很好,熟人也多,以后小妮有人可找了,京城大学离她家只有三公里的样子。” “三公里?那也不近呀。” “傻丫头,京城那么大,三公里就相当近了。” 中午时分,二人来到济州,云山惦记着要看望梁爷爷的师兄贺长丰,爷爷在信里提过,一定要报答人家的搭救恩情,近四年了,上次带欣然匆匆路过没有时间,这回终于可以如愿。 云山下车在当地买了些营养品,后备箱提下二十斤白酒和部分山货,包了二千元的红包,进入草包饭店,说明了来意,贺长丰高兴之余,也为当年没能劝阻住云教授一行而叹息,更为故人之孙竟是如此人材而欣慰。 贺老当即给师弟去了电话,梁老头事先已知云山要来京,倒没料到他会看望自己师兄,也相当感慨,说春妮惦记着贺敏呢,要不跟她山哥的车一块儿来玩,贺老说问问孙女。 饭茶后,云山辞别贺老一家,贺敏听说哥哥姐姐要进京找春妮,兴奋不已,收拾好小书包就上车了,贺老执意将奥迪车后备箱给装得满满当当。 时隔两个半月,十号晚上八点多钟,云山又来到了京城,大小两个女孩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霓虹璀璨无不欣羡,这里就是首善之都、祖国的心脏,梦中的圣地! 注册大工建设分公司比较容易,有地址(羊管胡同的云家大院)有资质,材料提交后静等通知就行,云山将执照上的负责人安在刘玉柱头上,反正现在他已经长住京城。 十一号早晨办完注册的事,云山抽空去书协领了个奖,拜会了相关领导,领导目带狐疑地说可把进京的车票拿来报销,云山递上了一叠加油票,被告知报不了,他也不争辩,恭恭敬敬领了证书,揣上六千块奖金欣然回家。 下午,云山便带着小岚、春妮和贺敏三个女孩满京城地逛吃,当然也有顺序——由外而内,先是长城、十三陵,接着是香山、颐和园,然后是故宫、天地坛,顺带着前门王府井、以及心中圣地天安门等等。 即便云山开着车,三天逛下来,女孩们也是白的变黑、胖的变瘦,累得只想高卧不起。想到十四号还有重头戏——参观京城大学,云山只好给小岚施展了云氏按摩大法来祛除疲劳。 “小妮,小敏,明天你俩就在家休息,好不好?我带你们小岚姐参观大学。” “哎呀,山哥,你最好了。小岚姐,受累哈!相机明天你带着。” 十四号,云山带小岚去京城大学后,梁永泰带着刘玉柱又去了云家大院,一个多月前他们才把大院的屋顶、外墙修缮加固。如今云山设立了公司,将来渐渐就会用起来,前天他们找来务工人员把屋里院内除草清洁过,通了水电,今天师徒二人准备做个旺财的风水局,并添置一些常用家具和日用品。 十五号,云山如约拜见了舒老。今天并不去部委办事,一来见个面,二来让秘书把具体操作流程跟云山讲清楚,哪些节点需要与第三方配合、哪个步骤如何应答质询,如何综合体现个人实力等等,云山一一记下。由于差着辈分,中午的接待由舒老年轻的秘书代劳。 十六号,于吉坐最早的航班到京,云山早已候在机场,接到人后先与第三方机构会合,准备齐材料后,再往工商总局按流程办理相关手续。流程中需要花时间等待的有两个环节,一个是政审、一个是验资,各需等三个工作日。三方机构建议,政审通过后,法定代表人由于吉担任,年龄、阅历、财力方面都经得起考查,一次通过率高。于吉见事情磁实靠谱,提交了材料并把资金转给云山后,十八号便先行返沪。 于吉在京的两天便住在云家大院,他着实被震惊了,云家在京城的核心地带能拥有面积达六亩的三进院子,近三千平方的民国时期建筑,这是曾经的豪富之家呀,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云山这个寒门女婿,看来之前对他的投资过于保守了。仅就他当前注册的公司将来要经营的业务来说,想招投资人不要太容易,别说平价占股,折两折都划算,自己这是大赚了。 小岚找到在北车集团实习的董媛媛,结伴去密云水库和坝上草原游玩了几天后,见山哥还需逗留,便提出带贺敏返鲁,梁老头派刘玉柱开车送回。 大工建设分公司的执照依然没下,两个代理公司的政审仍未结束,云山准备了些礼物,准备前往黄庄去看姥姥,但是梁爷爷告诉他,乔姥姥去广西了,清明前出发的,预计六月底才回京,还以为云山知道这事呢。云山明白老太太这是给姥爷祭奠去了,当地已建墓立碑多年,回迁已无必要。 梁兵叔叔终于从保定回京,述职后打电话回家,听说云山来京了,当晚就赶了过来,云山将金陵、京城两地事情进展跟他简述了一遍。 “阿山,你金陵的公司弄好后,保证当地项目的情况了,如果仍有足够的施工能力,给你梁爷爷来个电话,我再帮你运作合适的项目,下半年到明年上半年,有几个营房项目要上马,你有机会。” “好嘞,我一定尽力抓住机会,然后保质保量保工期。” 一直到22号,大工建设分公司的营业执照才下发,23号,政审通过,奥迪华东代理的地址也合格,云山将它安在了大工建设旧址;三星代理公司则占用大工建设新址楼房的第一层,相关租赁手续也合乎要求。 云山前去缴款验资的当天,齐教授运作的市政项目——玄武湖水治理及公园修缮工程已经拿到,玄武湖截流设施改造工程也即将到手。 云山焦急不已,因为两个项目的报备需要用到大工建设的相关资质文件,也需要他本人到场签字,但是验资才刚刚开始。于是只好先将资质文件走航空快件寄回,自己继续等待。 直到26号下午验资结束,相关材料发还,来不及等资金回账,云山辞别舒老秦老,留下五万块钱给梁爷爷后,便驱车返回。 27号早上抵达金陵后,云山便联系了齐老,后者告诉他,苏文杰作为施工方负责人已携材料在建委等他。 “师公,没想到是您呀,屈致小庙,学生不胜惭愧荣幸之至!” “呵呵,我也没想到是你,既来之则安之,也别叫师公啦,我得叫你老板呢。先办手续,办完再叙。” 苏文杰老吏熟牍,不费事便将复杂的手续弄得清清爽爽,云山只跟着签字盖章而已。 中午,云山持贵宾卡前往金陵饭店宴请了苏总和八大员,饭后,互留了名片,说回头有小礼物寄过去,请大家注意查收,众人见云山丰神俊朗、为人洒脱爽快,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回到石鼓路家里,云山给齐教授去了电话,一来表示感谢,二来略述了一下行程。 “项目上,你也不用操很多心,该签字你就签字,该拨款你就拨款,你只需把人哄好就行,本来打算干个三年期项目的,上头把项目拆开了,这也好,你多一项业绩。明天来设计院,老朽我是望眼欲穿呐。” “必须的,二点准到!” 云山怕忘事,将刚才收到的九张名片交给张永亮,让他赶紧去山月玉缘,给每人寄一个新玉吊坠,如果新玉现货不够,就全部换成彩玉的。 安排完后,倦意袭来,云山泡在浴缸中便睡着了。 第159章 高考成绩发布啦 云山被张永亮喊醒时,已经六点多,睡了近三个钟头。 bb机里没读的信息已经翻不过来了,还是从最近的开始回。 董媛媛质问:小李子怎么不告而别?说好的兜风呢?回:公司事情紧急,连夜回的江南,九月份还去,兜秋风。 小岚:山哥给我地址,我把照片寄你?回:夫子庙文德桥山月玉缘,没事来金陵玩。 霍然:到了吗?有空来花桥,今晚一直在。 明月:到了吗?有空来江宁。 怎么都是女孩的,李春晖的,娜娜的,翠花的,竟然还有苏杨的:你在校外开公司? 哦,有男人的,宋宁生、时志银、吴贵龙,多是例行公事。 能回的都回过,娜娜居然也买bb机了。先去夫子庙,然后再决定去哪里。 吃了碗张永亮做的馄饨,云山开车来到夫子庙,玉店还没打烊。进了大厅,娜娜见到他瞬间脸红,小舌一吐缩到柜台后了。翠花拿了一摞表格上前问云岚考得咋样。 云山跟大家都挥了挥手。“应该不错,考三天得意了两天。报的都是北方的大学,带她到京城玩了几天。咱们的流水不错呀。” “日均五千以上,现在旅游团渐渐多了,不过买大件的少,都是彩玉、水晶、雨花石。” “很不错了,卖大件是机缘,卖小件才是功夫。”云山随口道。 翠花喃喃道:“机缘,功夫?” “蒋敏,何灿,你俩是什么专业的?” “市场营销呀,啥事,老板?” “外语怎么样?” “我们有商务英语课,不过见不到外国人,也不知道学得咋样,成绩还可以。” “你俩好好学,还有娜娜,外语学好了,明年让你们干洋气的活儿,大学都上上心,店里不忙的时候买个录音机,听听磁带,蒋敏、何灿带带大家。”云山现在主要想找个会计,大工建设开动了,活儿是别人干,但是账得自己记,找个熟悉的会计,问起来也方便。听蒋敏何灿不是学会计的,这才问起外语的事,因为明年要做外国货的代理,家里总得有懂外语的人才才好。 “老板,为啥要学外语呀?”翠花问道,她是初中毕业生,喝的那点洋墨水早就忘到爪哇国了,想拾起来谈何容易。这个老弟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我去京城干啥的吗?” “不是给大工建设办分公司的吗?”白姐问道。 “这只是其一,我还办了两个代理公司,打算明年卖外国货,咱总得懂点外语?所以,给你们提点要求,是打算店长还从你们几位里挑,谁叫你们是最早跟我的呢?店长,买磁带、录音机的费用店里出。咱们工作量不大,学学累不着,我还上着两门课呢,外语也在上。” 蒋敏与何灿的目光虽然兴奋,但其他人都沉默,她俩也没出声。“老板,咱卖什么外国货?”翠花问。 “暂不透露,你们只记住是最洋气的外国货就行。马上打烊了,我去建材厂,娜娜你跟不跟我走。” “哦,老板你这时候还去建材厂呀?”嘴里问着,娜娜走了出来。 “一个月没去了,看两眼,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去呢。走,大家都下班。”说完,云山又上楼跟范文瑞闲唠了两句才下来。 “老板,这个车坐着真舒服,你带我去玄武湖边吹风,好不好?我不想去建材厂,怕见到我爸。”娜娜似乎明白云山的意图。 “行。对了娜娜,你说的四姐是谁呀,你亲姐?”云山发觉自己惦记上那女孩了,线条真好。 “婷婷?是呀,我大伯家三个,我家两个,按年龄排下来的她小四,我小五。老板,我四姐好看吗?” “跟你长得差不多,没仔细看,她做什么工作?” “在子弟学校当幼师,我介绍你们认识可行?你要是当我姐夫多好。” “怎么好?” “见面方便呗,我姐忙不过来时,我也能帮忙呀——比如带小外甥呀,小外甥女呀”娜娜到底是在酒待过的,这种话信手拈来。 “行,那你介绍介绍,大工建设的新楼里需要一个前台接待的,我看她挺不错,你帮我问问。”云山也不理她的大喘气儿,应之以阳谋。 “那你怎么谢我?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让她来面试。”娜娜的眼睛眨呀眨的。 “你觉得她愿来大工建设吗?如果愿意,那就让她来,反正新办公楼就在玄武湖边上。”云山也不说破。 “她肯定愿意。不过,还是我先面试,她来笔试好吗,老板?人家还小呢。”娜娜软和的小手似乎比上回熟练了。 娜娜不光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手也是!这可是在开车呀,已经憋了一个月的云山感觉有点控制不住方向盘。 蓝天集团办公楼旁的暗影里,云山将车停下,娜娜下车,在马路对面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到车上,“她得半个小时才能来,听说你找她,还给她换工作,开心死了,冲澡去了。” “你爸妈没在家?你姐知道我?”云山连问,要是老宋生疑就不好了。 “我爸在厂里。败家老妈打麻将去了,唉,不能有钱。我们家哪个不知道你?” 娜娜不再说话,专心面试起来,云山的大手也不闲着,轻轻地摩挲把玩。年轻的身体如他珍藏的白瓷一样细腻温润。 小四来时,车里的人已经穿戴整齐,她一身香气进来,淹没了还未散尽的暧昧。 云山发动车子往九华山路开去,一路上,三人各怀心思,故作轻松地聊天。婷婷十九了,说自己技校毕业就进了子弟学校,一个月二百二十块钱工资还不能按时发,早就想托妹妹找云老板换个工作,可是爸爸不让,怕给云老板添麻烦。 “不麻烦,你形象这么好,又是老师,正适合大工建设的办公室岗位。平时接接电话,整理合同文书,保管资质材料,偶尔陪我接待下客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谢云老板。我的形象有那么好吗?” “你们姐妹都好。” 云山从后视镜里看见娜娜趴在小四耳边不停嘀咕,而后者不时捂脸娇笑。 老纺织厂的门房已经改成商店,原来的看门老头用这种方式来抵减被欠薪的损失,云山仍让他给看着大门,反正楼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进院停车上楼,云山有些迫不及待,火快烧到眉毛了。 二楼有他一间办公室,是个套房,有休息室和卫生间,买来时就如此,不过是换了家具,张永亮贴心地给都置了床单被褥。没想到,头一回在这住,他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很难想象,宋宁生那么严肃板正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儿,他太喜欢小四了,真正的天生尤物,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妙处。娜娜嘛也很好,不过,暂时也只能帮帮忙。 一直疯到十点半,云山犹有不舍,但是不能再晚了。洗过澡后,给了小四两把钥匙,云山才送她们回家。调头回来,车子拐进花桥市场,霍然还在等着跟他述职呢。 三天后,验资返回的460万扣掉三方机构费用10万,剩余450万被刘玉柱全部打到大工建设总公司账户,以备项目垫资之用。齐老前日经云山针疗后,昨天去医院作肺部检查,被医生告知阴影明显变淡。 由于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会计,谢春梅暂代大工建设的总账,办公两边跑,她一点儿也不反对,相反还有种充实的感觉。 明月昨晚告诉云山,组织上已经找她谈过话了,7月份将被正式任命为办公室主任,正科级干部,他狠狠地为她庆祝了一番。 回到金陵大学后,云山打算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包括外语,另外,他和李春晖约定一起选修一门经济法课程,云山是为实用,春晖是为了有更多时间跟云山在一起,她甚至早上五点四十就起床,就为了陪云山晨练。对了,由于刚刚联赛夺冠,校队暑假前决定不再集训。 东方大学那边,云山主动找到苏校花道歉,因为太忙,也不知道她的bb机号码,所以一直没有回信。这回苏校花则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场,告诉云山自己没有bb机,她更喜欢写信,不如有空就书信往来,反正邮票也不贵。云山愕然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虽然有种被拒绝的况味。 时志银抱怨麦德劳的生意固然火爆,但自己又闲得蛋疼了,问该怎么办?云山建议他要么去大工建设老址,要么去新址,说只要他坚持出勤一年,明年必然有大任降临,这家伙这回竟真去了老址那个偏远的地方,他的理由是离朝天宫近。 7月初,万刚来电话,他让孙兵开车来给姑爷带去几套精致的茶具茶几等,如有需要,孙兵也可留下帮忙,云山没答应,说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可让李红来,他不想另找不熟悉的人。 7月中旬,云山刚放暑假,期待已久的高考成绩发布,干爹打来报喜电话,云岚被京城航天大学录取。据说老家的兰玉考进入济州大学外语系,杨志强则进了济州建筑高等专科学校。干爹让云山7月28号回家喝喜酒,他已经邀请了南老梁老和春妮,他们也都答应了。 云山当然也答应了。 第159章 高考成绩发布啦 云山被张永亮喊醒时,已经六点多,睡了近三个钟头。 bb机里没读的信息已经翻不过来了,还是从最近的开始回。 董媛媛质问:小李子怎么不告而别?说好的兜风呢?回:公司事情紧急,连夜回的江南,九月份还去,兜秋风。 小岚:山哥给我地址,我把照片寄你?回:夫子庙文德桥山月玉缘,没事来金陵玩。 霍然:到了吗?有空来花桥,今晚一直在。 明月:到了吗?有空来江宁。 怎么都是女孩的,李春晖的,娜娜的,翠花的,竟然还有苏杨的:你在校外开公司? 哦,有男人的,宋宁生、时志银、吴贵龙,多是例行公事。 能回的都回过,娜娜居然也买bb机了。先去夫子庙,然后再决定去哪里。 吃了碗张永亮做的馄饨,云山开车来到夫子庙,玉店还没打烊。进了大厅,娜娜见到他瞬间脸红,小舌一吐缩到柜台后了。翠花拿了一摞表格上前问云岚考得咋样。 云山跟大家都挥了挥手。“应该不错,考三天得意了两天。报的都是北方的大学,带她到京城玩了几天。咱们的流水不错呀。” “日均五千以上,现在旅游团渐渐多了,不过买大件的少,都是彩玉、水晶、雨花石。” “很不错了,卖大件是机缘,卖小件才是功夫。”云山随口道。 翠花喃喃道:“机缘,功夫?” “蒋敏,何灿,你俩是什么专业的?” “市场营销呀,啥事,老板?” “外语怎么样?” “我们有商务英语课,不过见不到外国人,也不知道学得咋样,成绩还可以。” “你俩好好学,还有娜娜,外语学好了,明年让你们干洋气的活儿,大学都上上心,店里不忙的时候买个录音机,听听磁带,蒋敏、何灿带带大家。”云山现在主要想找个会计,大工建设开动了,活儿是别人干,但是账得自己记,找个熟悉的会计,问起来也方便。听蒋敏何灿不是学会计的,这才问起外语的事,因为明年要做外国货的代理,家里总得有懂外语的人才才好。 “老板,为啥要学外语呀?”翠花问道,她是初中毕业生,喝的那点洋墨水早就忘到爪哇国了,想拾起来谈何容易。这个老弟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我去京城干啥的吗?” “不是给大工建设办分公司的吗?”白姐问道。 “这只是其一,我还办了两个代理公司,打算明年卖外国货,咱总得懂点外语?所以,给你们提点要求,是打算店长还从你们几位里挑,谁叫你们是最早跟我的呢?店长,买磁带、录音机的费用店里出。咱们工作量不大,学学累不着,我还上着两门课呢,外语也在上。” 蒋敏与何灿的目光虽然兴奋,但其他人都沉默,她俩也没出声。“老板,咱卖什么外国货?”翠花问。 “暂不透露,你们只记住是最洋气的外国货就行。马上打烊了,我去建材厂,娜娜你跟不跟我走。” “哦,老板你这时候还去建材厂呀?”嘴里问着,娜娜走了出来。 “一个月没去了,看两眼,明天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去呢。走,大家都下班。”说完,云山又上楼跟范文瑞闲唠了两句才下来。 “老板,这个车坐着真舒服,你带我去玄武湖边吹风,好不好?我不想去建材厂,怕见到我爸。”娜娜似乎明白云山的意图。 “行。对了娜娜,你说的四姐是谁呀,你亲姐?”云山发觉自己惦记上那女孩了,线条真好。 “婷婷?是呀,我大伯家三个,我家两个,按年龄排下来的她小四,我小五。老板,我四姐好看吗?” “跟你长得差不多,没仔细看,她做什么工作?” “在子弟学校当幼师,我介绍你们认识可行?你要是当我姐夫多好。” “怎么好?” “见面方便呗,我姐忙不过来时,我也能帮忙呀——比如带小外甥呀,小外甥女呀”娜娜到底是在酒待过的,这种话信手拈来。 “行,那你介绍介绍,大工建设的新楼里需要一个前台接待的,我看她挺不错,你帮我问问。”云山也不理她的大喘气儿,应之以阳谋。 “那你怎么谢我?我可以现在就打电话让她来面试。”娜娜的眼睛眨呀眨的。 “你觉得她愿来大工建设吗?如果愿意,那就让她来,反正新办公楼就在玄武湖边上。”云山也不说破。 “她肯定愿意。不过,还是我先面试,她来笔试好吗,老板?人家还小呢。”娜娜软和的小手似乎比上回熟练了。 娜娜不光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手也是!这可是在开车呀,已经憋了一个月的云山感觉有点控制不住方向盘。 蓝天集团办公楼旁的暗影里,云山将车停下,娜娜下车,在马路对面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回到车上,“她得半个小时才能来,听说你找她,还给她换工作,开心死了,冲澡去了。” “你爸妈没在家?你姐知道我?”云山连问,要是老宋生疑就不好了。 “我爸在厂里。败家老妈打麻将去了,唉,不能有钱。我们家哪个不知道你?” 娜娜不再说话,专心面试起来,云山的大手也不闲着,轻轻地摩挲把玩。年轻的身体如他珍藏的白瓷一样细腻温润。 小四来时,车里的人已经穿戴整齐,她一身香气进来,淹没了还未散尽的暧昧。 云山发动车子往九华山路开去,一路上,三人各怀心思,故作轻松地聊天。婷婷十九了,说自己技校毕业就进了子弟学校,一个月二百二十块钱工资还不能按时发,早就想托妹妹找云老板换个工作,可是爸爸不让,怕给云老板添麻烦。 “不麻烦,你形象这么好,又是老师,正适合大工建设的办公室岗位。平时接接电话,整理合同文书,保管资质材料,偶尔陪我接待下客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谢谢云老板。我的形象有那么好吗?” “你们姐妹都好。” 云山从后视镜里看见娜娜趴在小四耳边不停嘀咕,而后者不时捂脸娇笑。 老纺织厂的门房已经改成商店,原来的看门老头用这种方式来抵减被欠薪的损失,云山仍让他给看着大门,反正楼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进院停车上楼,云山有些迫不及待,火快烧到眉毛了。 二楼有他一间办公室,是个套房,有休息室和卫生间,买来时就如此,不过是换了家具,张永亮贴心地给都置了床单被褥。没想到,头一回在这住,他就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乐。很难想象,宋宁生那么严肃板正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儿,他太喜欢小四了,真正的天生尤物,自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妙处。娜娜嘛也很好,不过,暂时也只能帮帮忙。 一直疯到十点半,云山犹有不舍,但是不能再晚了。洗过澡后,给了小四两把钥匙,云山才送她们回家。调头回来,车子拐进花桥市场,霍然还在等着跟他述职呢。 三天后,验资返回的460万扣掉三方机构费用10万,剩余450万被刘玉柱全部打到大工建设总公司账户,以备项目垫资之用。齐老前日经云山针疗后,昨天去医院作肺部检查,被医生告知阴影明显变淡。 由于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会计,谢春梅暂代大工建设的总账,办公两边跑,她一点儿也不反对,相反还有种充实的感觉。 明月昨晚告诉云山,组织上已经找她谈过话了,7月份将被正式任命为办公室主任,正科级干部,他狠狠地为她庆祝了一番。 回到金陵大学后,云山打算沉下心来好好学习,包括外语,另外,他和李春晖约定一起选修一门经济法课程,云山是为实用,春晖是为了有更多时间跟云山在一起,她甚至早上五点四十就起床,就为了陪云山晨练。对了,由于刚刚联赛夺冠,校队暑假前决定不再集训。 东方大学那边,云山主动找到苏校花道歉,因为太忙,也不知道她的bb机号码,所以一直没有回信。这回苏校花则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气场,告诉云山自己没有bb机,她更喜欢写信,不如有空就书信往来,反正邮票也不贵。云山愕然了一下,还是答应了,虽然有种被拒绝的况味。 时志银抱怨麦德劳的生意固然火爆,但自己又闲得蛋疼了,问该怎么办?云山建议他要么去大工建设老址,要么去新址,说只要他坚持出勤一年,明年必然有大任降临,这家伙这回竟真去了老址那个偏远的地方,他的理由是离朝天宫近。 7月初,万刚来电话,他让孙兵开车来给姑爷带去几套精致的茶具茶几等,如有需要,孙兵也可留下帮忙,云山没答应,说家里缺个洗衣做饭的,可让李红来,他不想另找不熟悉的人。 7月中旬,云山刚放暑假,期待已久的高考成绩发布,干爹打来报喜电话,云岚被京城航天大学录取。据说老家的兰玉考进入济州大学外语系,杨志强则进了济州建筑高等专科学校。干爹让云山7月28号回家喝喜酒,他已经邀请了南老梁老和春妮,他们也都答应了。 云山当然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