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魔》 【读前必看!建议专区!】 这本书我希望好好写,所以希望听到大家的意见。 评论区的留言比较杂,有时候可能会出纰漏,所以在这里开一个书友建议区。我会在下面列举不同的类型分类,大家可以在相关类型下,通过本章说进行建议。 比如你对角色有建议,就单独在角色的那一段,进行本章说评论。这样避免混乱。 我会定期观看这一章,接受大家的有道理的建议,并且会反馈给大家。如果已经根据建议改正了,那么我就会把这条本章说删掉。 也就是说,如果你在本章说里给了建议,在排除因为违禁被网站删除的前提下,第二天发现自己的本章说删除了,那么就代表我已经采纳了建议,并且已经进行了改正。 最后,请大家不要在这章里进行无关的本章说评论,加油什么的话,咳咳,还请在书评区鼓励。 众筹写书,让我们一起编织这个故事。 嘿嘿嘿,谢谢大家的支持啦。 谢谢大家! 以下为不同问题的建议区。 龙套角色类: 【如果有想客串的,可以在本楼留下名字、性格、人设、背景等设定。】 【如果想当戏份多一点的龙套,请在上面的基础上,再加上自己设想的故事,会根据情况采纳。越优秀,采纳程度越高。】 剧情故事线: 【主线剧情相关的建议、想法、预估。】 【支线剧情相关的建议、想法、预估。】 【剧情bug投诉区。】 世界架构观: 【对当前世界观设定,如宗门、势力、天骄等的建议、想法、预估。】 【对整体世界观设定,如宏观上的阴谋、阳谋等的建议、想法、预估。】 副本架构类: 【副本剧情、小环境设定、角色等想法、建议和创意,可以整理写到这里。】 主角相关: 【主角金手指相关问题。】 【主角人设、性格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主角人际关系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主角际遇、奇遇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主角法宝、功法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主角人物背景方向的建议、想法、预估。】 【对以上几个问题都有想表达的,可以整理到一起,发在这里。】 女主相关: 【女主人设、性格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女主人际关系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女主际遇、奇遇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女主法宝、功法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女主人物背景方向的建议、想法、预估。】 【对以上几个问题都有想表达的,可以整理到一起,发在这里。】 配角相关: 【配角人设、性格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配角人际关系方面的建议、想法、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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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闭,在没有信号的无人区,车子还熄火了,这么冷的天气,再等下去就是等死。 顾尊没办法,四周望去,却发现茫茫雪中似乎有灯火微微闪动,应该是有人居住。 那就好办了,看来要厚着脸皮进去躲一躲了。 顾尊穿好了厚厚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风雪很大,寸步难行,有几次顾尊都走错了方向,全靠着那微微的灯火,才辨别了方向。 这灯光是在山上,所以顾尊冒着雪上了山,终于到了眼前,看到了一座小小的旧庭院。 微微灯火,就是从院中屋中点亮。 顾尊心头松了口气,因为有人就代表自己得救了。而且现在这个社会,顾尊也不相信山上还有什么土匪之类的。 借宿一宿,走时候给些钱当做感谢。起码比被冻死强。 院长没有锁门,顾尊走了去,隐约感觉雪似乎小了些。他走到门口,敲敲门问道:“您好!请问有人吗?有人吗?” 门被打开,顾尊以为开门可能是个老头,或者是个大叔,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一个面目清秀的青年男人,年岁和他差不多。 “您好,是这样的,雪太大了,我被堵到路上了。看到这边有人,想进来躲躲。”顾尊笑着说道:“让我在这躲躲,我可以给过夜费。毕竟是我打扰了。” 那个人笑了,让开门:“不用客气,进来。” “谢谢,谢谢。”顾尊没想到这个人这么好说话,连忙走进去,瞬间感觉温暖了很多,又问道:“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我姓顾。” “我姓孟。”青年笑容温和,给人一种很和气的感觉。再加上这张不错的长相,让人心中很难有戒备之心。 “孟先生,不知道您是在这做什么?看山护林吗?” 青年摇摇头。 “也是。我见过护林人,平时很累,所以都是比较黑瘦的。您这气质,不像是干过苦活的” 顾尊坐下来,四周看了看,却发现这小屋里古色古香,居然没有什么现代的科技产品。连灯都是点燃的蜡烛,难怪刚刚看着灯火渺茫。 青年哪来一个瓷壶,反问道:“你觉得我是做什么的?” 顾尊想了想,说道:“该不会是厌倦的生活压力,到山上隐居?我见过很多人都这样,宁愿到山里当个居士,都不愿意出去尔虞我诈的混日子。其实这样而已挺好,我有时候都给自己找个清静。” 青年摇摇头,给顾尊倒了杯热水,缓缓说道:“我在这种花。” “啊?”顾尊看了看窗外的风雪,又看向青年:“种花?” 青年看向窗边,那里果然有一个盆子,里面只有一个光秃秃的根茎,还是黑色的,没有叶子也没有花。就跟一个已经枯萎凋零的枯藤一样。 “这是什么品种啊?”顾尊有些好奇。事实上他更想说,这花怕不是已经死了? 青年则是面带微笑,说道:“这品种名为心花。” 顾尊有些无语,作为一个经历过义务教育的青年,他现在真的怀疑眼前这人不会是个神棍? “心花怒放?”顾尊假笑着附和了一句。 青年说道:“当心花不开的时候,枯而不死,纠缠成结,无根无叶也无花,凄切至极。而当心花怒放的时候,花朵奇美,动人心魄。只不过一边盛开,一边凋零,至死方休,哀艳至极。” 啊这 顾尊现在寄人篱下,也只能附和点头。 青年此时把那盆花端过来,顾尊一看,惊呆了:“怎么盆里面没有土啊,还这么干,不浇水吗?” “心花需要记忆才能浇灌,每一朵花,就是一份执念。”青年笑道:“我无法让心花盛开,看来需要换个人养了。你要不要试试?” 救命啊,这都是什么啊? 顾尊强颜欢笑:“我还是不夺人所爱了。” 青年把黑棍,哦,把心花递给了顾尊:“你既然来了,那就是有缘人,这花便送给你养了。待心花盛开之时,我们便于此处再相见。” 怎么感觉这么奇怪呢?自己什么时候答应帮你养花了? 不过顾尊转念一想,自己被眼前的青年收留一夜,没被冻死,人家又不要钱,就是拜托自己养花,好像也不是什么太为难的事情。 大不了,过后找专门花店的人帮忙打理,尽人事听天命,也算是报答了。 “好,那我答应你。”顾尊笑着把花拿在手里,却感觉左手心一痛。再一看,明明无根无叶无花无刺,却还把手给扎出血了。 此时已经夜深了和青年又闲聊两句,顾尊就昏昏欲睡了。厚衣服穿着不舒服,于是脱下。 青年笑着说道:“刚刚你衣服上有雪,进屋一化就湿了,不嫌弃的话,穿一套我的衣服。” 顾尊连忙感谢:“如果可以的话,那谢谢了。” 青年取来一套衣服,顾尊换完之后一瞧,忍不住乐了。居然是一套很俗的布衣,材质挺好,没有牌子,就是看起来有点复古啊。 “这是汉服啊?”顾尊笑道:“看来你真的是个居士,要不然哪来这种古装。” 青年也是悠然一笑:“差不多。” 随后顾尊就在里面的土炕上睡着了。 天昏地暗。 这一觉不知道睡的多久。 可是等顾尊醒来时,天还没亮,雪似乎停了。 顾尊起身在屋子里看了一圈,那青年已经不见。左手心隐隐作痛,上面居然隐隐约约浮现了一个枯藤的痕迹。再去看那所谓的心花,竟然也不见了。 稀奇至极! 顾尊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之前太累,所以很多事没有注意到。现在休息好了,再回想这些事,总带着些诡异。不会是鬼打墙? 正诧异时,却听到屋外居然隐隐传来歌声,似乎是有人低吟慢唱。 这轻吟之声宛如天籁,曲调婉转美妙,凄艳感伤不落俗。 只听得: “本是求仙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曾羡神佛断烟火,又念佳期牵星辰。 古巷寒雨独往来,白夜飘雪无幽林。经纶难解意千劫,一寸相思一寸深。 修道问真清风在,蓦然回首无故人。万千轮回斩不断,撩动心魔已沉沦。” 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顾尊心中奇怪,推门而出。 天地幽静,月亮不知道何时出现。 月夜下,雪已经停了。举目风雪山河,一片萧瑟。 雪满山林,林间有一条羊肠小路。顾尊沿着路走过去,一步步深入林中,最后一脚踏出,视野豁然开朗。 抬望眼,远处群山蜿蜒无尽,层峦叠嶂。 近处也是一片山清水秀,突兀森郁,花繁叶茂。 暖意袭来,顾尊心中惊骇,忍不住眨眨眼睛,却发现这四周哪里还有什么千堆雪,分明是盛夏傍晚,微雨时节。 这是哪?我在哪? 这好像不是自己原本所在的世界了! 那个种花青年到底是什么人?此时好像能证明自己来时路的一切都消散了。 辗转无奈间,顾尊心中对自己安危的惶恐、茫然还未完全浮现,一种更深的绝望却已经将他包围。 只恨过往太匆匆!如果自己就此消逝,那父母亲人该是如何痛苦。想到此处,内心深处更是幽惶不定。 但这些千丝万缕的思绪,在此时也不过是徒留悲伤。 顾尊茫然,不禁掩面,却看到了左手上藤蔓根茎的痕迹,逐渐清晰。 这时候他忽然想起青年的话:“待心花盛开之时,我们便于此处再相见。” 顾尊怔怔的看着手中心花,百感交集也只能化为一叹。这一切曲折离奇,但他也不是小孩子,虽然内心思绪已经是雷霆击岸,但也不至于大惊失色。 成年人就是要学会接受世事无常,所以沉默了一会之后,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好在,他还有回家的希望,还有和父母重聚的希望,那就是种出心花。 但凡有一线希望,就不能选择放弃。 只希望,花开时节又逢君。 第1章 河阳城 “美人骑尸有身无首,鬼仙养幽内心惶惶。 欲饲长生先娶尸娘,怀胎百月诞下不详。 怀中藏尸焚完哀光,画皮画骨桃花路长。 铁棺铜水弥雾血墙,灭尽尘埃天地玄黄。 出山煮海挖心剖脏,凿骨取髓大王先尝。 重峦叠嶂荒冢凄凉,阴河吓魂秘不发丧。 真空洞府仙音压葬。五脏祭祀迷藏家乡。” 宁夜香冒出缕缕白烟,顾尊拿着本子,认认真真念着上面诡异荒诞的戏文。 门外雨夜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连带屋子里都让人感觉阴冷潮暗。四周墙壁摆放着一套套华丽隆重,但花纹如同厉鬼一般恐怖怪诞的戏服。 等把这一套戏文念完,顾尊才放下本子,听着窗外的雨声,心中有些无奈。 当下是大离朝,这里是朔州河阳城。 大离不宁静,人间不太平。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白天热闹非凡,是一派盛世景象。但到了晚上却禁止出门。听闻夜里出行,必遇不祥。 顾尊初来乍到时,正值傍晚。天黑时候,河阳城开始封禁,顾尊根本无处可去,差点被缉拿。 最后多亏了一个戏班收留,顾尊正好没有落脚点,于是就在戏班待下来了。顺便学学唱戏。 但这个戏班,可不一般。因为戏班唱得是神功戏。 与一般曲剧不同的是,神功戏只在晚上唱,而且只有四分之一是唱给人听的,而剩下的内容,则是唱给鬼听的。 戏班老祖宗的规矩就是开嗓必须唱完,没人听也有鬼神听。所以唱戏时,台下没有观众,但必须要唱完。 正所谓:戏一开腔八方来听,一方为人,三方为鬼,四方为神。 因此神功戏班在唱戏时,是为数不多被允许在夜里停留在外的人。 神功戏只有两种情况才会唱,一是七月上元鬼节,二是忌日。 传闻人死之后,必有魂魄。如果阴魂不散,那便是鬼有怨念,一定事出必有因。 神功戏其实就是安抚鬼的情绪,大概就是这样,反正人们都信这个。 因为是给鬼唱的,所以愿意学神功戏的人太少了。如果不是身体有什么天残地缺,做不了别的事情,都没有人愿意来学神功戏。 这也就是为什么戏班原意收留顾尊的原因了,毕竟现在顾尊是戏班唯一全身健全的人啊。 除此之外,戏班其余人都是缺胳膊少腿,聋哑孤寡,最次也是脑子有点毛病,是个脑疾患者。 顾尊也想离开,但离开了戏班真的没地方可以去。所以目前只能想办法先让自己安定下来。 抬起手,顾尊看了看手中的心花痕迹,如同纹身一般,依然是光秃秃的一根黑棍。 来到这之后,顾尊偶然发现除了自己以外,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心花的痕迹。但是不管他如何尝试,都无法触动心花。 按照这个情况下去,什么时候能开花啊?到底怎么养才行啊? 顾尊努力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想着种花青年的每一句话。 “品种名为心花。” “当心花不开的时候,枯而不死,纠缠成结,无根无叶也无花,凄切至极。” “当心花怒放的时候,花朵奇美,动人心魄。只不过一边盛开,一边凋零,至死方休,哀艳至极。” “心花需要记忆才能浇灌,每一朵花,就是一份执念。” 记忆浇花,种出执念?顾尊无语,什么和什么啊,简直是神棍之语,莫名其妙的。 又研究了一阵,实在是没有任何思绪。 顾尊只能熄了灯,躺下睡觉。床上一阵阴寒,隔着几层被子也是扛不住。不过明晚就有一场神功戏,这也是顾尊第一次跟着戏班出门唱戏,所以必须要养精蓄锐。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天色一亮,那种阴暗昏沉的冷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晨曦的暖意。 就好像是黑夜里真的有什么怪诞,被晨曦驱散了一般。一点过度都没有,就像是有人一下子点亮了灯。前一秒还比黑夜阴寒折磨的人,下一秒就身处在阳光下了。 顾尊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 随后就是跟着戏班其他人的把道具箱子装上马车,前往唱戏的人家。 从搭台到准备,就得差不多大半天。此时出发,到了晚上直接唱戏。 神功戏班算上顾尊,有二十一个人。其实有五大班主,也就是唱戏的五个台柱子。 大班主是个能听声辩位的瞎子。唱得是生行,老生、小生、武生都在能唱。 二班主是个会唇语的聋子。反串花旦,正旦、花旦、武旦、刀马旦、老旦、彩旦都能唱。 三班主是个独臂人,剩下这只手还是六指。唱净行花脸,正净、副净、武净都是他。 四班主是个瘸子,但是会点轻功。唱的是末行,老生、末、老外。老生都没问题。 五班主是个哑巴,但是会腹语。唱的是丑行,又叫小花脸。文丑、武丑都没问题。 剩下的都是学徒了,只有这五大班主才能真正登台。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本名叫什么,反正都按照班主这么叫。 作为戏班里唯一健全的人,顾尊非但没有受到歧视,反而备受照顾。 二班主一席青衣,竟然比女人还娇媚,看着顾尊笑着问道:“昨夜睡得好?” 顾尊答道:“很好,就是夜中太冷,好在太阳一出就没事了。” 二班主盯着顾尊的嘴,明白了话语之后微微一笑:“今日是城南一家屠户夫人的忌日,唱的是《往生幽媾》。你第一次出去,学着点。不过到了夜里唱戏时,可不准乱走乱看乱说话。小心也变成残疾之身。” “难不成,这戏班残疾还另有原因?” 顾尊一怔,还想继续问,但二班主已经转身上车了。这个问题只能留着自己想了。 神功戏班住在城北,跟着戏班的车出了门,沿着大路往城南走,先会穿过城中。 城中便是一栋栋高墙深宅的府邸,整齐有序地坐落在笔直宽阔的街道旁。这样古色古香的宅邸连绵不绝,隔着青砖粉墙环绕,屋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繁而不乱,聚而有序。 高墙也遮不住的如云楼阁,影影绰绰,在秋色凋零的花树间露出飞檐翘角。纵然墙外面平民百姓冻死饿死,墙里的达官贵人依旧把酒言欢。 只看这一墙之隔,竟是两个世界。 过了富饶的城中,就到了城南。这里是商贾平民居住之地,也是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顾尊坐在车上,看着众生百态。有的人在茶馆休息,有的人在看相算命,有的在饭铺进餐。 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者。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路上行的有轿子、骆驼、牛车、人力车,有太平车、平头车,形形色色,样样俱全,繁花似锦。 河阳城,顾名思义在河水之阳,沿河而建。 而城南也是河水入城的地方,这是河阳城物资转运的枢纽,此时正是繁忙的时候。 顾尊沿河眺望,只见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桥头布遍刀剪摊、饮食摊和各种杂货摊。顾尊一转头,还看到两位摊主正争相招呼一位过客来看自己的货物。 沿着河再往城南走,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俱全。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 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都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 真的是一派盛世光景!但谁能想到,如果到了夜晚,这里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如同鬼城呢? 第2章 头七 今天是小娥的头七。 小娥是城南谢屠户家的婆娘,城南人家都知道,这是一对恩爱的眷侣。 虽然日子过的紧巴,仅仅是到了温饱,但是相爱的小两口在一起,感情比什么都重要,日子过的比蜜甜。别提多恩爱了。 白天谢屠户上街做生意,小娥就在家洗衣服做饭。到了傍晚,谢屠户早早就收摊回家。 旁人此时便打趣:“这是忍不住回家去见美娇娘了,没想到老谢你还是个痴情种。” 谢屠户虽然五大三粗,但这时候也会红着脸,硬是要辩解:“某家只是饥肠辘辘,想回去吃饭罢了。你个小碎嘴,别乱说。” 虽然是辩解,但言语里总带着几分甜蜜,让人发笑又羡慕。 毕竟这世道哪有什么自由,大多数平民百姓都怕自己家孩子未来没有个家,所以在不记事的时候就定个娃娃亲。 娃娃亲,这就属于最早的古代恋爱盲盒,还不许退货的那种。事情这么定下来,以后长大了,是美是丑都是两回事,就算是个嘴歪眼斜的,只要不是呆傻不能过日子,都得这么捏鼻子认命了。 但谢屠户这有些不同,早年是逃荒到河阳城的,家里亲人都不在了,更别提曾经定亲的女子。 等谢屠户到了河阳城中稳定下来,四周媒婆登门。但许诺来的,要么就是寡妇,要么就是有点什么毛病。 反正最后媒婆都会说一句:“傻是傻点,但会自己吃饭,还能生养,你总得要个孩子?” 但偏偏谢屠户在这一路逃亡的人生旅程中,像是看透了世事一样。原本百姓想的不过是传宗接代,但谢屠户却有了更高的人生追求,爱! 所以谢屠户就定了一个标准,那就是得自己喜欢才行。 因为这,谢屠户早年间几乎是城南这一片的笑话。三姑六婆,邻里街坊闲言碎语的时候,都会拿这件事来说道。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家,难不成还想要和未出阁的大户小姐?” “真当自己是世家公子了,自己都要揭不开锅了,一天天不知道在那臭美什么。” “上次我帮刘家的丫头去说媒,人家还把我赶出来了呢!你说那刘家丫头又什么不好?不就是说话慢点,平时出门还忘穿鞋吗?配他绰绰有余。” “是啊,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没有这么挑的,非要说什么自己个儿喜欢。那大户人家的公子,顿顿都能吃上炊饼卷大葱,而且人家大葱蘸的,还是用鸡蛋炒的酱。你能吗?” “李姐,你这话也太夸张了。什么样的大户人家,天天吃炊饼卷大葱,还蘸鸡蛋酱啊?那得多败家啊” 众人都等着看谢屠户的笑话。 但是巧了,有一年又是饥荒,城里来了不少人。 谢屠户说到底也是个心善的老实人,就把自己卖肉剩下的碎肉渣渣,再切碎了几遍,最后加上一大桶水,熬成了一锅和尚吃完都不算破戒的肉汤,看见有吃不上饭的,就给一碗汤,算是一点善心。 就是这善举,让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记在心里了。于是那天谢屠户收摊,就听有人问:“你要老婆不要?” 谢屠户以为又是哪里的媒婆,头也不抬:“你又是哪个不知趣的,来嘲讽某家?早就说好了,我不在乎姑娘是什么人,我只要自己喜欢。” “不在乎是什么人,只要喜欢?你倒是个有趣的。那你看看我呢?” 谢屠户一抬头,就看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 “你不是今天喝汤的那位小姑娘吗?你要是想喝汤,我明个再多给你一碗。但可不兴用自己清白开玩笑。” 小姑娘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说道:“我叫小娥,借我点水洗洗脸可好?”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谢屠户给小娥弄来水。小娥把脸上的污渍洗掉,再一转身,竟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虽然不能说是什么大美人,但眉目好看的紧,绝不是什么胭脂俗粉比得起的。 谢屠户傻眼了,这姑娘简直长在了自己的心坎里。可是他不是什么恶人,还是摆摆手说道:“你这么漂亮,我配不上。” “我说配得上,那就配得上。我把脸弄的脏兮兮,就是知道好脸蛋不是什么好事,会让我分不清别人是真的善良,还是别有所图。但你人好,我喜欢。我是逃难的,无依无靠。你不是也没有婆娘吗?我当你婆娘如何?” 谢屠户被这话惊呆了,只觉得是上天的好运承蒙自己,把手里的剁肉刀甩到案板上,信誓旦旦的说道:“行,我不敢说大富大贵,但这辈子绝对和你好!” 于是当晚,小娥姑娘就跟着谢屠户回了家。第二天,谢屠户就找来的文师媒婆,要定了这一桩事。钱虽然不多,但绝对明媒正娶,规矩得有。 随后就是谢屠户与小娥每日夫唱妇随。小娥从不说自己来历,但大家都感觉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平时细皮嫩肉,很多粗活根本就不会。到了伙房,连粮食都分不清。 有些红眼的闲汉开始嚼舌根,说什么小娥早晚过不了苦日子,自己会离开。 但称奇的是,小娥从来不娇惯,虽然不会,但是肯学肯吃苦。没过一个月,家里的事情就能操持的面面俱到。 这时候城南人见了谢屠户的美娇妻之后,原本的嘲讽都没有了,随之而来的都是艳羡。这上辈子得做多少好事,才有这姻缘啊。 谢屠户也是每日春风得意,仿佛年轻了几岁。 但这好日子也就过了三四年光景,前段日子谢屠户家里着了一场火,小娥就死在火里了。 今天是小娥的头七。 一世凄苦,寒彻刺骨。最后的路终究要在世间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有了唱给人鬼共听的神功戏。 请神功戏班不便宜,大户人家请的是班主,越多越有面子。可平头百姓平时白事,都是请个学徒来唱唱,意思意思得了。 但谢屠户是个痴情人,散尽家财,又咬牙借钱,硬是请来了神功戏班的二班主来唱这一出戏。 前往城南谢屠户家的车上,戏班里绰号小邪神的学徒把这些事跟顾尊一说,顾尊也是唏嘘。 这一刻,忽然觉得神功戏也不是那么可怕古怪。说到底,还是人们为了抚平内心伤痕的必要仪式。 生来无成亦无望,却想立书,言半生岁月长。怎奈何毕生皆荒唐。散尽家财,无人问津,空有碑陵墓葬浮沉,青山荒冢蔓延,阴财纸宝散尽,世间再无此人音讯。 顾尊一叹,想起了前世家乡,也不知道自己如果死了,是否能魂归故土。 身边的小邪神则是安慰道:“世事无常,这种事你在神功戏班里,以后会看到很多很多。这世间遗憾太多,说不清的痴男怨女,要死要活。但活到最后,就是一把黄土。看多了,习惯了,麻木了,也不觉得怎么样了。最后还是把自己这一辈子过好就行了。所以别想那么多了,宁夜。” 宁夜是一种香的名字,点燃后没有香味,只有缕缕白烟如雾。传闻可以驱鬼夜宁。 顾尊的名字有点霸气,这在神功戏班里有忌讳。因此到了戏班后,就取了一个字。所以现在是:顾尊,字宁夜。 而小邪神的本名无人知晓,戏班所有人都叫他小邪神,为何叫这个外号呢? 此时顾尊看向小邪神,只见得这小邪神左眼好似天上弯月,一只眸子清澈明亮,灿若星辰。 而另一只眼好似铜铃,眸中带煞,乃是斗鸡眼。 好一个小“斜”神! 第3章 往生幽媾 此时,谢屠户家已经装点了白绫,一片素色。 顾尊和小邪神两个人抬着箱子进去,就看到不大的小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谢屠户的人缘还是不错的,乡里乡亲都来帮忙 这戏台要搭到傍晚,到时候开台唱戏。前面四分之一的部分傍晚唱,人来听。到了天黑,各回各家,戏班再对着空荡荡的座位把后面的部分唱完。唱完之后,都躲在台子地下睡一晚,第二天早上天亮拆台离开。 这次除了二班主,还有顾尊、小邪神等一共九位学徒。二班主被谢屠户请到屋子里喝茶,众人在外面搭台子。 搭台子可是个技术活,城南是有专门搭台的行当。但是那些行当的人,不愿意和神功戏班合作,怕有什么忌讳,所以神功戏班只能自己搭台。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矛盾,如果搭台子的人出了什么事,妄遭横祸,死后还得请神功戏班来唱戏。 小邪神一边固定着台子,一边对顾尊说道:“记得天黑前,少喝水,提前去茅房都收拾好。到了晚上开始唱戏,就算是坏肚子,也得在那憋着不能动。” 顾尊点点头,又有些纳闷:“咱们不能动,那二班主唱戏怎么办?” “唱戏是唱戏,当然可以动。但唱完了戏,就不行了,大家都要躲到台子下面。”小邪神此时神神叨叨的说道:“要我说,这鬼也是讲道理的。你给鬼服务,鬼也不会伤害你。一切都要讲个因果,晓得不?” “有规矩就好,就怕没规矩。” 顾尊念叨着,心里却对鬼神的说法有些忐忑。他曾经是真的不信这个,但在现在这个世界很显然就要小心了,看样子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存在。 戏台很快搭建好,都是简易的装置,组装起来就可以了。谢屠户煮了点肉汤和饼,今天的饭就是大饼泡肉汤。只不过这肉汤和白水一样,寡淡的很。 小邪神和顾尊蹲在墙角吃饭,小邪神还嘴碎的吐槽:“这是大骨汤,那厨房的大骨你看没?要不然怎么说谢屠户手艺高呢,苍蝇落在那骨头上,都得来个劈叉。干干净净,一点肉没有。和尚喝了碗肉汤,佛祖气得围着他转了三圈,神通法宝看个真切,您猜怎么着?” 顾尊捧场的问了一句:“怎么?” 小邪神咬了口饼,含糊不清的说道:“荤戒,愣是没破!” 顾尊忍不住笑了,不得不说小邪神就是他现在为数不多的乐趣来源。嘴贫但不嘴贱,但凡要是眼睛没问题,去当个说书先生也饿不死。 时间飞快,眨眼睛就到了傍晚的光景。 谢屠户家的大门敞开,别管认不认识的,都可以进来听戏。但可有一点,天一黑,赶紧回家,因为后面的戏可不是给人听的。 二班主和其他的学徒都装点好,穿上装扮。小邪神也扮相起来,是一个后面举旗子的杂兵,小帽压的很低,可以挡住斗鸡眼。这就要准备登台唱戏。 顾尊没有换衣服,因为现在他还不能上场,必须要在台下看个几十场,积累经验。 行当里有规矩:给人唱戏出了错,挨顿打轰出去算完事。给鬼唱戏出了错,说不定要遭什么横祸。 曾经有一年戏班唱戏,唱到一半台子出了问题。只听“崩”的一声响,台子一歪,露出半截钉子。那大班主唱戏迈步,正踩到钉子上。但硬是忍着没吭声,把戏唱完第二天才寻了大夫来治伤。 街坊四邻此时都汇聚在谢家的小院子里,还有更多人进不来,直接站在墙头屋顶,再不行就在墙外在,只听不看,就是为了得个消遣。 毕竟日常也没有什么消遣活动,能有个这样的事情,都会聚拢过来。进了院子的,一人带着一点钱,要么就是一把米、一块布、一棵菜,放到篮子里算是慰问逝者家属。没进来的,那就随意。 都是穷苦人家,日子艰难。有时候白事过的跟喜事一样,居然还热热闹闹的。 二班主本来就男生女相,装扮上戏服,再画好油彩,一颦一笑竟然比女子还妩媚。 今日唱的是《往生幽媾》。媾有二解,一是成婚,二是阴阳交合。而这戏文唱的是此生难全空余恨,来生不得投为人,所以往生结冥婚的故事。 顾尊也是第一次真正的听神功戏,只见二班主穿上大红色的婚袍,眉鬓泛红,看着好一副幽怨之模样。 只听他唱道: “妾恨风尘慕君顾,君哀思伤悼绝路。” “既在吓魂往生处,为何与君阴阳住。” “却闻君在阳间不敢笑,妾在阴间哭” 顾尊在台下听的直咧嘴,这戏分明是个鬼故事啊。虽然是人鬼情未了,但怎么听都感觉别有隐情,细思极恐,越想越吓人。 再看向听戏的人,却对这种志怪故事如痴如醉,聚精会神。 只可惜这唱了没一会,天就要黑了。静夜司的官差来了,驱赶众人各回各家,再不回家天黑了。 虽然意犹未尽,但没有人说什么,都是老老实实的回家。这时候是刚到戏文精彩的时候,可不是逝者家人,是听不完这戏文的。 有的混账此时心里甚至想着,什么时候自己家死几个人,把这几场戏听全了,该多过瘾。 众人散去,这院子里只剩下谢屠户,还有神功戏班这十个人还在。谢屠户在屋子里对着棺材烧纸,二班主带人在外面唱戏。 顾尊坐在后台的角落一边听着戏,一边看着天色。 说来也奇怪,这天色暗的极快,像是吹了灯一样。随后就是一股冷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寒彻入骨。 顾尊忍不住打个冷战,却看到台上唱戏的二班主和学徒们,似乎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依旧专注的唱戏。但不知道为什么,顾尊却有一种特么明显的感觉,好像台上和台下,已经不是一个世界了。 有些好奇,但顾尊没有动。因为在唱戏前,从二班主到小邪神,所有人都千叮咛万嘱咐:别动,别说,别看,别想! 此时,一阵更冷的寒风吹过小院。 顾尊忍不住一个哆嗦,因为他刚刚居然有种错觉,这风好像一双无形的手,拂过自己的脸。 下一刻,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忽然出现。顾尊感觉自己的背后似乎站了一个人,就在后面看自己。 虽然人的背后没有眼睛,但是那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真的会让人在某一瞬间,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顾尊很想回头看,但是忍住了。而眼前的一切,却有些模糊。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近视眼忽然被摘掉了眼镜,再看什么都变得模糊。 可就是这种模糊,却让顾尊在阴阴沉沉中,似乎看到台下影影绰绰坐着几个白灰色的身影。什么也看不真切,但感觉就是这样。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明明是在屋外,却有水珠滴滴答答的感觉。脚脖子有些痒痒的,好像是有什么在上面爬。 但如果保持冷静,却能感觉到其实整个世界都是寂静的,只有台上唱戏的声音。 脑中一片空白,不管想什么,最后都会往更恐怖的方向扩展,然后引起更恐怖的猜想。 顾尊此时真的有点慌了,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安定下来。他知道最可怕的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自己本身就会陷入一种可怕的心理暗示中。因为无法看到身后,所以大脑会充分的发挥想象力。只要四周有一点点的动静,脑海中就会形成相应的恐怖脑补。 此时顾尊忽然想到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唱一首歌。越洗脑越好,越搞笑越好,越违和越好。把这个恐怖的内心暗示给破坏掉。 虽然不能出声,但是可以在心里默默的想嘛。正常的歌肯定不行,最好是前世的土嗨洗脑神曲。这个时候洗脑真的很重要啊! 顾尊正回想着适合摇花手的旋律,却隐隐约约听到似乎有人在说话。 “顾宁夜、顾宁夜、顾宁夜” “你要老婆不要?” 第4章 还魂夜 “回答我啊!” “你,要老婆不要?” 顾尊听着耳朵后面传来的声音,想仔细辨认一下说话的人到底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但是当去回想的时候,却感觉到一片模糊。 这种感觉,就好像这一切是很久很久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事情一样。 如同幻听,好像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但是顾尊却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自己听到了。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的听到了。 最让顾尊感到心慌的是,这句话有些熟啊。 还记得小邪神给自己讲的谢屠户爱情故事,那谢屠户的亡妻小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么问谢屠户的。 “你要老婆不要?” 顾尊闭嘴不言,他还记得戏班的规矩,不说不看不动不问,默默听完戏,然后躲到戏台底下。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存在的话,那鬼还是很讲规矩的。只要你躲在封闭的空间里,那么就没有任何危险。当然,蒙着头在被窝里也算。 要么就是神功戏班,给鬼唱戏也能在夜色存活。除此之外,也只剩下鬼都惹不起的存在,能在夜色下安然无恙了。 顾尊现在是戏班的一员,只要不出声不动弹,那么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是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了。 “顾宁夜、顾宁夜、顾宁夜” 顾尊心里默念:“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你这小子,好不识趣。我是不会害你的,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顾尊闭着眼睛,心里默念:“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真的不听听我的故事吗?” 心中默念:“长夜快过去天色蒙蒙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虽然有点违和,但确实管用。打破恐怖的最好办法,就是破坏掉代入感。只要没有了环境代入感,就破坏了存在的一致性,随后马上从这恐怖中脱身。 但是没唱几句,顾尊就只能被迫停下来了。因为他虽然是心里默念着唱,但还是忍不住想抖腿了。 可身后的声音还没完没了,继续说着:“既然你不行动,那就别动了。” 顾尊瞬间感觉浑身上下,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压力,下一刻就算是他想动弹,也完全不能动了。 鬼压床! 脑海中的思绪开始混乱,不受理智的控制。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想要尖叫的冲动。拼命的想睁开眼睛,但是浑身上下都僵硬异常,拼尽全身力量也只能加重了呼吸,其余什么也做不到。 夜晚很冷,但是汗水让顾尊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虚浮燥热。 随后,就感觉有什么人轻轻在自己耳边和脖颈处吹气。 下一刻,像是从桑拿房中跑出来,然后一下子跳进冷水池里一样。那种极大的反差刺激,在最初始的时刻是舒适,但也只是片刻,随后就是深入骨髓的刺痛。 再接下来,就感觉整个背部被一个巨大的吸力给吸住了。好像连带着整个背部的皮肤全都吸走一样,那种感觉最开始像是拔火罐,但随后就像是剥皮。 顾尊有些痛的意识模糊,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终于有了睁开眼睛的力量。可是睁眼之后,他却模糊的看到眼前的戏台下,居然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虽然是人没错,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感觉到画风却格格不入。 这种视觉观感的反差感,甚至比刚刚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唱前世洗脑歌都有反差。如果举个例子,大概就是童话书里的插图是金瓶梅。 就好像是把报纸上的黑白人物用剪刀裁剪下来,然后用最劣等的方式直接替换掉眼中的存在,直接合成在一起。于是在这样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台下坐着的每一位都像是由灰色、白色、黑色组成的剪影。 顾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忽然看到这些,想来想去,大概就是老人们传说中的阳气不足。 这个世界有这么一个故事:当午夜的一阵风吹来,同时吹过孩童、男人和老者。男人只觉得是一阵夜风,而孩童和老人却惊恐万分,因为他们看到了难以言说的恐怖。 因为人身上有阳气,成年男人的阳气如同正午烈阳,阴祟皆避。只有孩童刚刚出生阳气不足,老者寿命不足阳气枯竭,所以能看到常人不可见之物。 所以现在,顾尊感觉是背后不知道什么东西,把自己的阳火弄的黯淡,所以才能看到这些常人不可见之物。 可这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只不过是来唱戏的,不应该有这种事啊。神功戏班里的人直说让他不说不看不动,肯定是为了他好。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是超出了神功戏班所说的那个尺幅。否则不会没有人提醒的,最起码小邪神肯定会说出来的。 这时候,耳后的声音再次出现。 “神功戏都是天残地缺,怎么偏偏你毫发无损呢?那我就割掉你一个腰子,反正你也听不到。” 顾尊心在颤抖啊,但还是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但是随后就感觉右边的腰部似乎多了一个冰凉的小手,正在一点点的深入自己的皮肤。 这是来真的啊! 顾尊现在很想站起来喊一句,可是他知道自己面对这些不明不祥的存在,是根本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 “这都不在乎?那干脆阉了你!” 这临时变卦?本来已经犹豫要不要祭献一个腰子的顾尊,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要是真的变太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到时候自己也变成鬼了,也不害怕了。没准见了面,面面相觑还得聊一聊。 “您好,刚刚是您杀的我,好疼。” “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然后再和这个鬼打一架,说不定是谁赢呢! 顾尊此时感觉到一阵寒意已经进入到自己体内,心思急转,又想到了身后的存在刚刚说过的话。 “你要老婆不要?” 今天是小娥的头七,那身后的这个,八成也是小娥的鬼。那问题来了,这人鬼情未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顾尊感觉裆部有些凉意,忍不住开口,小声说了句:“有事说事,别杀人质。” 虽然是用很小很小的声音,但顾尊却发现整个院子里的鬼好像都有听到了一样,齐刷刷的看过来,目光里带着恐怖的神色。 糟了,要出事。戏班的规矩是真理,果然没骗人。 可顾尊为了人质也是拼了。他本来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前世也是个狠人。大不了死后自己变成鬼,起码不是太监鬼。而都变成鬼了,到时候看谁怕谁! 可是随后顾尊就感觉到身后的声音传出:“滚!” 随后小院里听戏的阴影瞬间消散,但在临走之前仍然死死盯着顾尊,好像在说:我已经记住你了。 未来的麻烦可能大了,但是顾尊却听到身后的声音温和了很多。这时候也能听得出,身后的果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不害人,只要你在天亮之前帮我做三件事,结了我的夙愿。天亮之后,你还是你。我再送你一份谢礼。” 顾尊无奈,这时候他哪里还有拒绝的可能,只能说道:“只要我力所能及,不伤天害理就行。” “咯咯咯倒是个有底线的,也不知道你生而为人的底线,是否能坚守。若我能看透,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 一边说着,身后人慢慢来到顾尊面前。顾尊定睛一看,是一个样貌清丽可爱的女子,只不过脸上黑气弥漫,看着有些恐怖。 今日在灵堂上,顾尊没有看到尸体,但却看到了谢屠户请人绘制的遗像画。此时眼前人和那画中人有七分相似,不是小娥又是何人? 人死后的第七天,即是头七,还魂夜。 第5章 夺尸之变 头七还魂夜。 传统习俗上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便须回避。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头七当天的子时,会有牛头马面,大小二鬼,四位阴差鬼兵,护送逝者的魂魄,返还阳间家中,从窗户、烟囱等地入宅。当天亥时,由房门走出。 房家门口摆放一碗清水和一碗五谷粮,摆放清水的意思是让先人洗去尘埃,消免灾难,安心上路。摆放五谷粮的意思是,避免煞气,防治犯呼,辟邪驱霉。 这一碗清水和一碗五谷粮,在次日清晨,清水直接洒在门口即可,五谷粮于当天扔于长流水处即可。头七当晚亥时撤下的贡品,连同烧纸银票等各路拜金,与十字路口焚化即可,禁食。 对于那些突然意外辞世的逝者,多会在头七这天,给自己的亲人报梦说事,家人眷属若是梦到,或是在家中看到,无需惊恐,静心定神询问逝者,帮其妥善办理好未完之事,让其放心西去,光明大道,瑶池之路。过了头七之后,先人就要登上望乡台,开始黄泉路之路,一去永不归。 顾尊猜想,小娥必然是有未完的心愿,所以才在这天现身。可问题是,谢屠户就在屋中守夜,为何找上自己呢? 此时顾尊冷静下来,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今夜院子里的这些人,只有你的模样长得最俊朗。”小娥微微一笑。 这? 顾尊有些不解,听说过长得帅遭雷劈,没听说过长得帅鬼打墙。这事情绝对另有隐情,只怕是小娥不愿说。 小娥此时说道:“你若再问,天都亮了,倒时候便跟我一起走。” 顾尊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谈判筹码,但自己也顾不得那么多,问道:“第一件事是什么?” 小娥眉目间忽然凝聚了一丝煞气:“砸了这戏台!” 顾尊说道:“砸戏台,可我不会伤人。” “罢了,让这戏停了,赶紧躲开。真碍眼。”小娥嫌弃的说道。 这样到是好办,顾尊此时直接走上台,说道:“诸位,该散场了。” 结果这一句话,从二班主到学徒们全都吓傻了,神功戏唱到一半,怎么顾尊来捣乱。一个个惊恐万分,怕的不行,可偏偏不肯停下来。 顾尊感觉到身边的小娥眉目间的戾气更重,也不知道这场戏怎么惹了她。为了戏班的安全,直接冲过去拦下了二班主。 二班主此时吓傻了,忍不住咬牙切齿的问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想害死我们吗?” 顾尊直接开始胡编瞎话:“二班主,实不相瞒,我其实也有天生缺陷。我天生乃是阴阳眼,偶尔能看到常人不能觉察的存在。这阴阳眼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只是极少数时候才灵。今天赶巧了,灵了。” 一旁的小邪神惊恐的问道:“宁夜,你不会被鬼附身了?” 顾尊懒得解释,干脆承认:“差不多,但我还有自己意识。所以我告诉你们,今天神功戏到此为止,否则接下来必有大祸。” 好话说尽,只可惜传统的规矩拥有可怕的力量。二班主硬生生站起身,说道:“胡说八道,神功戏开始,就不能停下!” 顾尊再一看小娥,好家伙,身上已经有了幽蓝色的火焰,这可是要发火啊。于是一记手刀,直接劈到了二班主的后脖子。 “啊!”二班主捂着脖子,疯狂的喊着:“你想造反嘛!” 身后的小邪神明白了,上去就补了一记手刀,直接把二班主打昏过去,问道:“宁夜,你是想这样?呀,二班主,我手欠了!” 顾尊感觉自己真的要练练武术之类的东西了,应该有用。但这时候不是磨叽的时刻,他直接拉开台下的暗门,说道:“你们都进去,天亮再出来。如果我能活下去,我去跟二班主赔罪。但我保证你们没事。” 这个时候二班主昏过去了,戏没有人唱了,大家也只能听顾尊的安排了。 小邪神扛着二班主进了台下的小空间,最后说道:“一定要活下来。” “放心,我有阴阳眼。” 小邪神指了指自己一边眸子灿若星辰,另一边则是斗鸡眼,说道:“我信你!我有时候也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也是阴阳眼。” 顾尊忍不住吐槽:“不一样,你那是斗鸡眼导致的重影。” “不对啊,我还会预知未来。只要我腿疼,第二天准会下雨。” “你那是风湿老寒腿。” “哦,那没事了。” 顾尊直接关上了台子的暗门,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神功戏班收留自己一次,这一次怎么也得把所有人都保全了。 办完这件事,顾尊回头:“第二件事呢?” 小娥笑着指了指屋子里面:“进去,把棺材里面的尸体抢出来,直接放在院子里就好。屋子里有禁制,我进不去。放心,这禁制对人是无效的。” “禁制?那我抢完尸体,把你埋哪?”顾尊傻了。 “不埋也无事,不过是生前肉身罢了。现在我只想你救我。”小娥严肃的说道:“我的尸体只要在那棺材中,心中的执念就不会散。” 顾尊咬咬牙,直接往里走。 此时谢屠户听到外面的曲子停了,也直接走出来问道:“怎么不唱了?我已经给过钱了,继续唱啊!人呢,其他人呢?” “事情是这样的” 顾尊不想和谢屠户多纠缠,所以假装靠近说话,但到了近前直接往屋子里跑,到了棺材直接准备掀起棺材板。 “你敢辱我亡妻,我跟你拼了!”谢屠户看到顾尊的举动,疯狂的喊着,就要冲过来。 顾尊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掀棺材板。好在下葬之前,棺材是不会钉死的。而且谢屠户家没有多少钱,所以这棺材做工很差,棺材板也不重。 “一二三,起!” “砰!” 顾尊直接掀开棺材板,那棺材落地之后发出响声。 掀开之后,顾尊就要去拉起棺材中的尸体,完成小娥第二个要求。 在看见尸体之前,顾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毕竟小娥是因为火灾被烧死的,所以尸体很可怕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顾尊前世看过很多恐怖片,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没问题了。 可是当真看到棺材里面的尸体之后,顾尊的心态却直接崩了,甚至忍不住尖叫一声,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连连往后退。 “啊!” 这这这怎么可能这里面居然不是人! 只见这棺材中根本不是人的尸首,而是一只巨大的、足有一人多高,浑身苍白又沾满粉尘的虫尸! 这是一只巨大的蛾子!就是扑棱蛾子的那种蛾子!不,更准确点说是蛾妖! 顾尊一瞬间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娥?小蛾! 第6章 白蛾怨 “啊!” 毛骨悚然,鸡皮疙瘩。 巨大的蛾子尸体给人带来的震撼和恐惧感实在太大了。 顾尊踉跄跑出去,结果后面谢屠户居然拿着一把杀猪刀走出来,目光凶恶,一言不发。 看到谢屠户这种毫不吃惊的表现,顾尊反应过来,这蛾妖的事情显然谢屠户是知道的。甚至这蛾子的尸体,都是谢屠户装殓起来的。 “等一下,等一下!” 顾尊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和反胃,那蛾子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又十分肥大,真的是太吓人了。 此时小娥也出现在顾尊面前,只不过谢屠户却完全看不到她。 顾尊此时看着小娥也是十分恐惧:“你是妖!” 谢屠户一怔,冷冷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小娥此时笑道:“第三件事,帮我问问他,当初可曾犹豫过吗?” 顾尊看着谢屠户手里的刀,说道:“今天是头七,你说我在和谁说话!小娥有话问你!” 谢屠户脸色瞬间发白,踉跄退了两步,问道:“什么话?” “她问你,当初可曾犹豫过吗?” 顾尊问完,谢屠户表情瞬间变得扭曲,随后各种复杂情绪浮现,最后丢下了刀,像是失魂落魄一般跌倒在地上,竟然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句。 小娥看着谢屠户的样子,却面无表情。 顾尊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刚想往后撤了两步,结果小娥又说话了:“知道我为什么今夜找你吗?就是因为你模样长得好。曾经我以为世间总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现实却告诉我,有的人可能内心和外貌一样丑陋。” 顾尊明白了,这是小娥跟谢屠户的恩怨情仇啊,自己真的是太无辜了,被牵扯进来。 小娥叹了口气,说道:“不用害怕,我虽然是蛾妖,但不伤人的。棺材里的尸体很可怕吗?其实在我们蛾子眼里,你们人族长得也挺可怕,我第一次见到人的时候还吐了呢!” “那个,蛾前辈,您到底想干什么?”顾尊现在真的是有些不知所措。 小娥淡淡说道:“这里的夜晚有不祥,能活到天亮的只有三种人。第一种就是不惧鬼祟之人,你不是。第二种就是为鬼祟服侍之人,唱神功戏本来算,可是你动了,也不算了。所以你想活到天亮,只有第三个可能了。” 顾尊问道:“是什么?” “杀一个人。”小娥看着谢屠户,说道:“夜中杀一个人,以他人的亡魂为祭献,就可以让自己活到明天。你和我生前的夫君,只有一个人能活。” 顾尊傻眼了,问道:“你不是说不害人吗?这就是你的办法?” “我不害人,但挡不住自相残杀啊。” 小娥幽幽笑了,带着几分诡异:“我原本是想借你问话,如果他让我满意,我就助他杀了你,让他活下去。如果我不满意,我就帮你杀了他,让你活下去。但是现在,却又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我帮他,也不配我杀他。所以就看你了。” “刚刚我说给你好处,自然是说话算数。如果你死了,就跟我炼成鬼仙。如果你活了,我就把生前的妖丹赠你,让你白得我几百年功力。不管怎么说,你都是赚的。” 顾尊暗暗咧嘴,此时看着谢屠户。却发现谢屠户已经恢复了神智,默默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刀。 “她还是不肯放过吗?”谢屠户说道:“我倾尽家财,只希望她走的时候不要恨我。看来,她终究心里有怨恨。” 顾尊心中谨慎,说道:“你误会了,她没想杀你。” “但是你想杀我,对?”谢屠户说道:“不用否认,我既然知道她是蛾妖,那么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我也清楚。今夜,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 顾尊脸色发青,他是真的不想杀人的,毕竟无冤无仇。 如果谢屠户不动手,那顾尊也不会动手,大不了死后当鬼仙。可是如果谢屠户动手,那顾尊也不惯着,直接出手拼命,杀人也是正当防卫。 这不是顾尊在妇人之仁,而是他内心还是没有适应这个草菅人命的残酷世界。曾经的道德观,仍然在努力让他当个好人。 所以虽然小娥的保证也未必能信得过,但是顾尊心中坚守的一些东西,不会那么轻易动摇的。 此时,谢屠户却哈哈大笑,然后对着顾尊说道:“谢谢你!” “什么?”顾尊感觉眼前这人已经疯了。 但是下一刻,谢屠户居然把手里的杀猪刀直接捅到自己的心口,然后开始吐血,踉踉跄跄的走过来。 顾尊真的是吓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扶住了谢屠户。 谢屠户抓着顾尊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刀柄上,说道:“你活,我死。”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尊此时扶着谢屠户,有些懵。而一旁的小娥,却依然目光如水,好像这一切与她无关。 只是棺材中的蛾尸却忽然“嘭”的一声炸开,化为成千上万白色的蛾子,直接冲到院子里,冲到谢屠户身上,开始吸食谢屠户的血。 顾尊忍着发在内心的不适和恐惧,却看到谢屠户身上成千上万的吸血蛾子,翅膀都慢慢幻化成一张张人脸,全都是小娥的面孔,表情狰狞的嘶吼着。 谢屠户却任凭无数的蛾子吸血,仿佛解脱了一样,看着顾尊问道:“她现在还在吗?” 顾尊点点头:“在。” “好啊,那我也不孤单了,要去赎罪了。” 谢屠户垂下头,等待死亡到来。 小娥的怨魂这时候好像终于被触动了,咬牙切齿的说道:“算了,我还是不忍心我夫君死去。还是你去死,我必然会助你成鬼仙的!” 说着,那无数的蛾子从谢屠户身上离开,居然都要聚在顾尊身上开始吸血。蛾子翅膀上的表情也更加狰狞,仿佛无数个人头来啃食顾尊的身躯一样。 顾尊咬牙切齿,但什么也不说了。因为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就在这生死存亡时刻,顾尊却感觉到自己左手的手心一热,低头一看,心花的痕迹似乎有了些许变幻。 下一刻,心神不由得一阵恍惚,眼中幽暗又似明灭不定。 弥漫起而雾昭昭,烟光凝暮霭沉沉,暗光太上之墟。星分无定,地接幽河。腾蛟起凤,紫电青霜。雾列星驰,水尽寒潭。 顾尊眼前似有光影斑驳,隐隐约约看到了谢屠户过往的记忆碎片。 而一切的真相,仿佛也隐藏其中! 第7章 逐妖人 谢屠户这辈子最为称道的事情,就是他有一个贤良温和的漂亮妻子。 初遇时虽然带着阴差阳错,但当一起过日子的时候,两个人却十分幸福。 虽然也有磕磕绊绊,谢屠户也曾担心小娥受不了苦日子最后离开自己。但是最终小娥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心。 从什么都不会做,到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小娥的进步很大,日子也是越过越幸福。 最重要的是,小娥对谢屠户照顾的周到,言听计从。特别是晚上的时候,对丈夫的要求,小娥无一不允。而且小娥娇弱柔软的身躯,真的是温柔乡。 两个人也越来越恩爱,日子越过越幸福。 河阳城的城南,人人都羡慕谢屠户有这样的好运,娶了这样一个女子,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但结婚这么久了,两个人却一直没有孩子,这又变成了谢屠户的一件心事。 直到有一天,谢屠户卖肉的时候,来了一个身披残破袈裟的和尚,一只手拿着破了边的钵盂,另一只手拿着一本旧书,来到了面前。 “施主,贫僧看你面色煞气环绕,似乎是被妖物缠上了。” 谢屠户有些生气,虽然是老好人,但也是有脾气的,直接说道:“你这和尚,怕不是荤戒犯了,想吃肉但囊中羞涩,想来糊弄我!” 那和尚微微一笑,端着钵盂的手晃了晃,那钵盂原本是空荡荡,随后忽然出现了杂音,再一看,里面居然多了一些银子。 “这是什么戏法?”谢屠户一怔。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救人胜造七级浮屠。”和尚说道:“这些银子足够买了施主全部的肉,但贫僧不要肉,只要施主愿听我一言。” 谢屠户看着银子,那几乎是家里几个月的开销,真的是一笔横财。但谢屠户不是贪心之人,虽然心喜的紧,但仍然咬咬牙拒绝:“银子我不要,这我是良家人,干嘛占便宜?不就是一句话,你说,我听就是了。” 和尚笑道:“施主见财而不为所动,真是值得敬佩。那为何见色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谢屠户大怒:“你这和尚,不要胡乱说话!除了我家妻子,我从来不与别家女子走近。你这不是在泼脏水嘛。” “施主,你家妻子,怕非人哉!”和尚说道:“你现在就可以回家一看,莫要出声,一切便知。” “我不信你。但是你要再说我妻子坏话,我就揍你!”谢屠户怒了。 和尚微微一笑,说道:“那贫僧便等着施主了,施主若是想见贫僧,轻唤我名即可。贫僧法号尽无,世人皆称我也逐妖人。” “逐妖人,尽无?”谢屠户再一抬头,却看到那和尚已经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谢屠户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一低头却看到和尚的银子居然没有拿走,顿时有些傻眼。 按理说,人家付钱了,这些肉就是人家的。那自己还怎么卖? 谢屠户想了想,决定先收摊。要是过一会,有个小沙弥来找自己拿肉呢?这肉先留下一天,要是今天不来取肉,那就明天卖了。 明天的新肉再给那和尚留着,要是明天也不来,那就后天留着新肉。谢屠户是厚道人,终究是不愿意拿旧肉往外卖。 摊子收了,这么闲下来居然还有些不知所措。谢屠户难得有空闲日子,于是就到了旁边的茶馆。 都是穷苦人,虽然这茶馆也破烂的很,一壶茶也没有多少花费,但谢屠户还是不舍得。 “有这钱,不如给小娥买个珠花。” 谢屠户这么想着,然后轻车熟路的来到墙角。这有几个小乞丐、还有闲聊天的闲汉,看到谢屠户来就让了一个小位置,大家都蹲在墙角等着。 不多时候,茶馆里传出了说书先生的声音,在这墙角刚好能听清楚。谢屠户和这几位就这么隔墙听书,纯白嫖。 这是谢屠户为数不多,或者说唯一的娱乐消遣方式。穷苦人,能有这样的乐趣就算不易了。 “啪!” 茶馆里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先来了一段定场诗。 “海鳖曾欺井内蛙,大鹏张翅绕天涯。强中更有强中手,莫向人前满自夸。” “老少爷们,往日都说旧段子听腻了。那咱们今天不讲那些旧故事,讲讲这名震一方的朔州八奇!” 众人一阵叫好,谢屠户在墙外也乐了,今天运气不错,能听到新鲜的。 说书人此时侃侃而谈:“咱们大离朝的朔州之地,流传着八位奇人异士,这便是朔州八奇。那有人问了,都是哪八奇?您先别急,容我慢慢道来。” “这八奇分别是还愿人、巡夜人、迁坟人、逐妖人、迷路人、述风人、送命人、过河人。八奇之中,有好有坏,有正有邪。有守护一方的英雄,也有走火入魔的邪祟。咱们今天要讲的,就是这八奇中的逐妖人。” “逐妖人乃是一和尚扮相,平日里逐妖驱魔,维护一方。号称是怒目金刚,妖魔不留。咱们今天讲的便是‘老虎精弄雾半山村,逐妖人咒斩城中魂’的故事。此时发生在朔州” 谢屠户听着说书先生的故事,内心忽然像是被人泼了冷水,因为说书先生所言的逐妖人,竟然和自己今日遇见的那人十分相似。 难道是同一人?也许是骗子!可是自己有什么可骗的呢? 谢屠户也隐隐约约知道朔州八奇的事迹,只不过之前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知道了这些,自然是慌了神。 一边是逐妖驱魔从未出错的大师,一边是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 想到这,这书也听不下去了,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旁边人问他,他也迷迷瞪瞪的含糊不清。随后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往回走。 到了家门口,想起那和尚的话,谢屠户让人是将信将疑,于是悄悄爬上墙头往里看。 只见院子里的小娥正在烧火做饭。家里的活计也不轻松,小娥一边擦汗,一边给火里添柴,十分认真。做好饭,就是为了等谢屠户回家。 谢屠户心中忽然忏悔,自己居然怀疑小娥,简直是失心疯了。 但是下一刻,屋中灶膛里的火猛的往外扑了一下,小娥的手被火烧伤,于是惊呼一声,瞬间变成了一个白色的蛾子。 谢屠户惊恐万分,却不敢出声。亲眼所见的一切让他无法回避。 那蛾子不大,白色的,在半空中飞舞。随后又在一阵白烟中化为了人形,正是小娥。 只不过刚刚变成本体的时候,身体小了很多,那些衣服就直接散在地上。此时再化为人形,小娥的全身是光着的。 小娥抱着身子蹲下来,小心翼翼的把衣服都抱起来,然后进了屋。 随后穿好衣服再出来的时候,小娥一脸心疼念叨着:“夫君攒了好久的银子给我买的衣裳,被我弄坏了,我也太笨了。得快点做饭了,夫君要回来了。” 谢屠户吓得不轻,失魂落魄的离开。 后来,谢屠户在外面躲了很久,直到天黑才回去。小娥依然是温和的凑上来,帮谢屠户盛饭端菜,一如往日的温柔可人。可是白天看到的景象,却像是梦魇一样笼罩。 当晚,小娥想帮谢屠户宽衣的时候,谢屠户却说自己不舒服推脱掉,连衣服也没脱,就那么睡了过去。 那一夜,尽是无数白色蛾子把自己淹没的恐怖噩梦! 第8章 幽愁暗恨生 谢屠户病了,发烧整整七日。 城南的医馆束手无策,只能让谢屠户回家等死。 在昏迷中,谢屠户残留隐隐约约的意识,模糊的看到小娥一脸焦急的站在自己面前,连续照顾了几天,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念了什么咒语。谢屠户只听懂了其中一句“以我寿命为牺牲,换夫君痊愈” 第八天,谢屠户醒来发现自己已经痊愈,而昏迷中的场景也肯定不是梦。于是谢屠户做了一个决定:把日子过下去! 没错,就是把日子过下去。虽然小娥是妖,但对自己是一片真心。 小娥看到谢屠户醒来,欣喜的不行。谢屠户也注意到小娥似乎有些虚弱,想着她本来是妖,难怪没做过农家的活计,为了自己操持家里,真的是为难她了。 谢屠户抱住了小娥,这让小娥欣喜若狂。前几日谢屠户忽然态度冷淡,真的是让她有些心慌。好在一切如故。 但真的是如此吗? 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谢屠户不再去想那天的画面,这几日小娥都很虚弱,所以好好的照顾小娥。 直到几天后,小娥状态终于好很多了。谢屠户也度过了心结,和小娥可以继续生活到一起了。 日子,好像还是很幸福。 但是当天晚上,小娥在烛影摇晃下,笑语嫣然,慢慢宽衣,羞涩的说道:“相公,这几日生病,我们都没有好好在一起休息了。今夜,让小娥服侍你!” 谢屠户一怔,随后也露出笑容。 小娥还是小娥,百依百顺,可爱非常。 当夜,谢屠户和小娥再续前缘,拉着小娥的手,感觉到软软的。 是蛾妖,怪不得软。 这一刻,谢屠户想起往日两个人在一起的场景,自己曾经无数次喜欢的那种感觉。 “呕” 谢屠户从内心深处居然泛起一阵恶心和恐惧。 本以为就算是妖也没关系,但是哪怕是狐狸精自己也能接受啊! 想起往日种种,谢屠户瞬间厌恶极了。于是厌恶推开了小娥,翻身睡觉。 小娥不知所措的看着谢屠户,眼中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最后一个人默默的睡下,眼泪却浸湿了枕头。 而谢屠户,也是整夜未眠。 那种极度恶心的感觉,还有没有子孙的根源,让谢屠户莫名多了一股恨意。 于是第二天,谢屠户就在一个角落,试着呼唤了那个名字:“逐妖人,尽无?” 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施主心善,居然能忍这么久,倒是让贫僧惊讶。” 记忆到这就没有后续了。 人心弯弯曲曲水,世路重重叠叠山。 只是一瞬间,顾尊看遍了这些过往。至于后面的故事,不看也已经猜到了。 哪有什么火灾,只不过是谢屠户在逐妖人的帮助下,杀了小娥。或许小娥跟谢屠户都是真爱彼此,但有些东西真的无法跨越。 只不过奇怪的是,谢屠户为什么把小娥的头七办的这么隆重?如果真的很小娥,绝对不会如此。难道是害怕小娥报仇吗?可为什么又在顾尊面前自杀,说什么“赎罪”之类的话语? 这才短短七日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尊扶着谢屠户,问道:“你后悔了?” 谢屠户此时已经是回光返照,用尽最后的力气缓缓说道:“初时,我恨意滔天,掩住了自己的心,我以为再也不会回头。可后来,我的心又在作祟,让我彻夜难眠” 下一刻,谢屠户头一歪,直接死去。 “不!”小娥嘶吼一声,人死不能复生,她也无法违背。 怨魂即将烟消云散,连带着还有那万千蛾子,瞬间无影无踪。 小娥此时看向顾尊,哀叹一声,说道:“天命如此,不能强求。我也要就此消散,最后把承诺的妖丹给你。” 顾尊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圆形的珠子。握在手中,有些凉意。 小娥最后再眷恋的看了一眼谢屠户的尸体,一挥手,蛾尸与谢屠户的尸体消失不见。 最终,小娥的魂魄也消散了。 院子中空空荡荡,只剩下顾尊一人。 顾尊捂住妖丹,却看到自己左手上如同黑棍一样的心花藤蔓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 “这是” 顾尊忽然领悟了。 心花需要记忆才能浇灌,每一朵花,就是一份执念。 而现在这花骨朵,养分就是来自谢屠户记忆中对小娥的悔恨与执念。只不过这些只够成为花骨朵,还不足以让其绽放。 得到的执念越多,心花绽放出来的花朵就越多,距离顾尊回家也就更进一步。 不对!好像不止是这样! 顾尊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种呼唤,于是闭上眼睛感受,发现这呼唤来自于心花。 顾尊现在是心花之主,自然是能掌控心花。而这个时候,心花的真正用处,才出现于顾尊的心底。 每一朵心花,都代表人心的一份执念。 谢屠户和小娥虽然是真心相爱,但互不相知、也不相信。两不相知,别有幽愁暗恨生,最后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这第一朵花的名字便是:别有幽愁暗恨生。 每一朵心花在代表执念的同时,也都对应着一种神通。这第一朵虽然是还没有绽放的花骨朵,但也有了部分的能力。 “别有幽愁暗恨生”花骨朵的能力便是:通感移觉。 通感,就是见微知着、管中窥豹。通过和别人的交谈和接触,可以隐约得到对方相关的零散碎片记忆。 移觉,就是感官触动,转移交换。比如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嗅觉都是感官。顾尊可以把自己的转移到别人身上,也可以把别人的转移到自己身上。 如果顾尊挨揍了,也可以把痛觉转移到别人身上,这样自己就不痛了。当然该受伤还是会受伤。 “通感移觉” 顾尊念叨着,无奈的摇摇头,感觉有些鸡肋。不知道这花骨朵完全绽放后,能力会变成什么样,反正肯定比现在强就对了。 以后绽放的心花越多,作为心花之主的顾尊也就越强大。顾尊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可以保命的手段,真是一件好事。 天快要亮了,顾尊看着院子里的一地狼藉,想着谢屠户和小娥的过往,心中也是有些复杂。 不过再想起被打昏的二班主,还有戏台底下躲着的人,顾尊更头疼了。 “接下来的烂摊子,才是更大呢!” 第9章 神功戏 “咯咯咯!” 晨曦薄雾,金鸡一唱天下白。 这天刚亮,整个河阳城便瞬间热闹起来。再过一会,叫卖吆喝声就在城南这片不绝于耳。 而在谢屠户家的院子里,戏台下的暗门猛地一下被推开,二班主和小邪神一群学徒鱼贯而出。 这误会大了。顾尊刚想解释一下,结果二班主却惊骇的看着顾尊:“你怎么没死!” “我阴阳眼,遇见鬼打墙了,鬼没害我。”顾尊只能这么解释着。 本以为二班主会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但是没想到他只是表情凝重,四周环顾一圈,问道:“谢屠户呢?” 顾尊只好半真半假的说道:“昨夜的鬼仙,就是谢屠户的亡妻。两个人伉俪情深,所以就把谢屠户带走了。” 这故事有些离奇,压根没有谁信。但奈何谢屠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情有些难说,真要有什么事也是麻烦。 顾尊早就想好了,于是提议:“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不如叫官差来看看。要不然还以为是我害了人。” 二班主盯着顾尊看了看,最后说道:“这神功戏班遇见的蹊跷事也不少了,自然有一套规矩。” 这话没说完,除了小邪神以外的几个学徒直接扑上来,给顾尊来了个五花大绑。 “唉?什么情况?”顾尊挣扎着问道。 小邪神在旁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昨天忘了跟你说,入夜不进屋,只要能活到天亮的人,就有被不祥邪祟附身的可能,那可是很危险的。你要是没毛病,那就等一等,保证还你清白。” 神功戏班确实有一套规矩,先请城南这边的道士、和尚,对着顾尊来了一波念经。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经文念完,顾尊开始打哈欠,众人都松了口气。 这时候小邪神才凑过来松绑,说道:“这样我们才能放心啊,宁夜,你可真吓人。” 顾尊也想明白了,这哪里是昨天忘了说,是根本就没想说。 第一次跟着出来唱神功戏,夜晚遇见了什么真的说不准。如果什么都知根知底,万一真的被不祥附身怎么办? 所以这就像是一场试炼,只有过了这一关,才算是真的被神功戏班接纳。 想明白了这些事,顾尊也不气了,哪里都有自己的规矩,特别涉及人命的事情,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反正自己没有被不祥附身,问心无愧。 等确定了顾尊没问题,随后就是官差来了调查一圈。谢屠户凭空消失,而且是在夜晚,顾尊说是被鬼仙带走了,本来以为这话官差是不信的,谁知道官差听完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临走前甩下一句话:“夜里有屋顶的地方归我们管。没屋顶的地方,杀了人也不归我们管!” 顾尊瞠目结舌,感觉到非常离谱。不过再往深了想,这房屋外的事情就算这些官差想管,也管不了。 不过既然定下这个规矩,说明这夜里发生的事情,恐怕大离的官府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比起处理邪祟,还是直接夜里禁止外出比较简单粗暴。 行,既然这样了,那这件事也就解决了。 拆了戏台装上车,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一切收拾好就准备回城北的戏班。 回去的时候,二班主特别把顾尊单独叫到自己的车上,顾尊还以为二班主是因为昨天自己打他的事情生气,没想到二班主却直接问道:“你杀人了?” 顾尊连连摆手:“没有的事情。” “那你如何活到天明?”二班主目光中带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冷意:“你能活下来,必然是知道那个规矩的。” 顾尊恍然,看来只有杀人才能保命的规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秘密。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罢了。 官府封闭这样的消息也是正常,如果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滞留到外面,为了一线生机闯到别人家里杀人呢? 只不过神功戏班的班主肯定不是一般人,知道这样的规矩也是合理。 顾尊见状,直接把谢屠户的事情说了一遍。删繁就简,蛾妖的事情也不提了,就说是小娥还魂。最主要是谈谢屠户为何自杀,又如何把刀送到自己面前,然后死去。 二班主听完,思索片刻没有发现任何漏洞,毕竟这本来也是事实。而且顾尊态度自若,也确实没有什么漏洞。 松了口气,二班主点点头:“既然是这样,倒也让人唏嘘。不过你胆子真大,运气也不错,见了这样的事情也能安然无恙,倒是奇迹。” 顾尊有些无奈,看来神功戏班这些天残地缺的残疾人,虽然有部分是先天性的,但是更多一部分应该就是这第一次唱戏的时候,被夜里的不祥给害的。 可这种事也怪不得戏班,人家也没强迫你加入,只是一些走投无路的人只能这么选择。 而且也不是说一定会残疾,只不过几率小了点。神功戏班一千个人里面,也就一个是健全的。 嗯,这个人就是顾尊。 回到戏班,这件事算结束了。 众人一夜都是胆战心惊,这时候都回去补觉了。 临散前,二班主给了一些碎银子,让顾尊拿去花。这是惯例,第一次跟着戏班出去唱戏回来,要给喜钱,冲冲煞气。 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学徒唱戏第二天回来就变残疾了,这喜钱原本是给学徒治病救命的钱。但是顾尊毫发无损,那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了。 拿着银子,顾尊想出去走走。毕竟昨夜过的刺激极了,此时心里有着各种想法,所以一点也不困,不如出去通通风。 刚到门口,外面就听人喊:“人中黄,木樨香,金汁两桶,小心避让!” 好在顾尊还有点文化,知道这是夜香夫过道,所以在门后等到声音远了才打开门,用手扇了扇,然后闷头往外走。 出了门往集市走,顾尊一边走一边回想着昨晚的事情。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如何让心花绽放,本质上就是一句话:收割执念。 可新的问题出现了,像是谢屠户那样的执念,可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到底去哪收割啊? 还是得出门多走走啊,万一运气好就碰见个痴男怨女,收割一波执念呢?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还是要有些对未来的期待嘛。 还有小娥留下的妖丹,虽然知道是好东西,但顾尊压根不知道怎么用。看来也得找机会研究一下。 唉,头疼。 这时候早点铺子都出摊了,沿着一条小巷两边全是热气腾腾的铺子。叫卖声,吆喝声,声声入耳。 蒸饼、羊汤、粥品、饺子、烧卖、包子、汤面、刀削面应有尽有。河阳城下辖五个县,物产还是很丰富的,甚至还有一些河鲜可以食用。 顾尊左右瞧瞧,食指大动。 之前他是真没钱,戏班的饭菜味道也是一言难尽。只不过那时候一切还没着落,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种出心花,早点回家。 现在顾尊总算有点闲情逸致,还有了点银子,所以到街上要了碗羊汤,热气腾腾,把油饼撕碎成条泡在里面,痛痛快快吃了一大碗。这还没过瘾,随后又要了一碗刀削面,加上店家自己熬制的蘑菇辣酱,味道真的是绝妙。 吃完之后一抹嘴,顾尊心情忽然好了很多。果然有了钱,到哪都能活的很舒服。 只不过付账的时候顾尊一掏银子,店家为难了。这一顿吃完钱也不算少,但那也是用铜板就能算的。这直接掏出银子,确实找不开。 正为难的时候,几个大钱忽然被扔到桌上,顾尊耳边传来一声女人说话:“城外北山,我等你来。” 顾尊环顾四周,哪有什么人?可眼前桌子上分明有铜板,就好像是凭空出现,落在桌子上的一样。那耳边的话语八成也是传说中的传音术。 完了,这是遇见高人了。 第10章 红尘炼心、人间化凡 河阳城外,城北山上。 细碎的日影洒落地面,光影斑驳,随风而动。 成片的山林郁郁葱葱,青翠欲滴。一阵阵婉转的鸟鸣从树荫深处传出,婉转悦耳,却更显山林寂静。 顾尊来到山脚下,内心有些忐忑。 平心而论,他肯定是不想来的。但是仅凭那一手传音术,还有凭空掉落的铜板,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都知道说话之人的实力,自己惹不起。 而且在传音的时候,只是说了地点,没有说如果不来就怎么样,这恰恰代表着底气。越是没有实力的人,才越要龇牙咧嘴。 不过让顾尊真的决心来的,还是他隐约觉得对方没有杀气。毕竟以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若是真想杀顾尊,何必还要到城外呢? 一路来到山顶,顾尊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这山不算低,一口气爬上来也是累够呛。 山林直蔓延到了半山腰,到了山顶上就只剩下草地,还有零散的几颗歪脖子树。 顾尊站在歪脖子树下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人影,心中有些揣测。 刚刚传音的时候,声音难辨性别,以至于连男女都不清楚,所以只是顾尊只能试探的喊了一句:“前辈?” “我在你身后。” 身后言语传来,并不是刚刚难辨性别的传音,而是如雀鸟黄鹂一般婉转清脆的女子嗓音,只不过总感这声音泛着几分冷意。 顾尊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一身姿娉婷绰约的白衣女子静静伫立。 此女一身月白色的素烟衫,下身内衬散花水雾裙,袖口上绣着淡色的蛇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 三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的戴上浅灰色挽带。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然而最漂亮的却是那一双眼睛,静如沉潭,眸开阂间瞬逝殊璃。 顾尊不由得一怔,只感觉这张脸就算放在隔世的时代,一定是万众瞩目的佳人明珠。 只可惜,明明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模样,偏偏腰间松松的绑着略显俗气的红纹刀鞘,上面斜斜插着一柄刀,凭空多了几丝煞气。手中提着一盏青灯,其中灯火颜色泛青,白日间竟然带着几分冷意。 不过顾尊曾经也是见多识广的,所以只是瞬息间的失神,马上就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前辈!” 顾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倒是让女子有些刮目相看。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样貌如何,所以见惯了那些看了自己一眼就失魂落魄,然后非要口口声声说仰慕自己的登徒子。当然这些人最后下场都很惨。 “顾宁夜?” 顾尊说道:“不知道前辈有何吩咐。” “我大不了你多少,叫前辈就太别扭了。”女子提灯走到眼前,淡淡说道:“我道号冥洛,你如此称呼即可。” “哦!冥洛仙子!”顾尊知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如何还是嘴甜一点。虽然她自己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谁知道会不会是一个童颜老妖怪呢? 顾尊问道:“不知道冥洛仙子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冥洛看向顾尊,说道:“你难道不认识这盏灯,也不认识这把刀吗?” 顾尊一脸问号:“我,应该认识吗?” “呵呵,也是。”冥洛说道:“我道号冥洛,世人皆称我为还愿人。” 此言一出,顾尊脑海中瞬间像是闪了一个霹雳,朔州八奇! 朔州八奇也算是流传已久的传说志异了。之前谢屠户那件事,顾尊就知道有朔州八奇中的逐妖人参与其中。 而今眼前的这位,就是八奇之中的还愿人。特征嘛,就是腰间挎着红尘刀,手中提着青冥灯。 红尘刀斩断此生,青冥灯魂归来世。 顾尊顿时冷汗下来了,这位也不是好惹的,有事是真敢动刀啊。 朔州八奇,各有各的路。比如逐妖人就要逐妖驱魔,佛怒金刚。迁坟人则是精通阴阳风水,寻天地大脉,迁坟转运。述风人乃是朔州消息最灵通的风媒,只要是朔州发生的事情,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可是还愿人,只听说书先生讲过,一心为还他人夙愿。可是怎么还,为什么还,一概不知。动机不祥,特别神秘。 转瞬间,顾尊想到了身上的妖丹,心里估摸冥洛就是为了这件事找自己。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顾尊也明白。 不过这妖丹顾尊本来也不知道怎么用,如果能保命,给冥洛也无妨。毕竟现在可不是小肚鸡肠的时候,没准真的会死的! 想到这,顾尊谨慎的问道:“不知道冥洛仙子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有,必然双手奉上。” 冥洛则是淡淡说道:“不用多想,我对你身上的妖丹不感兴趣。我只是好奇你一个凡人,哪来的妖丹。远远的就感觉到了气息。只要告诉我来历便可。” 顾尊惊讶:“仙子能感应到?” 冥洛淡淡解释道“像是这样的宝物,一般都会封存气息然后收藏。从来没见过怀揣妖丹,大摇大摆逛街的。这就像是黑夜中点了一盏灯,非要引着飞蛾要扑上去一样。刚刚不仅仅是我,城内外早有不少气息锁定了你。若是你不来见我,我倒也无妨。只不过你怕是过不去今夜了。” 顾尊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如履薄冰,步步惊心了。这还没有踏入修行之道,自己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 “现在,我愿意把妖丹奉上,只求仙子能让我踏入修行之道。”顾尊现在迫切的想修行,获得自保的能力。否则现在这样,真的太没有安全感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冥洛的强大,毕竟如果一切是真,那顾尊来见冥洛居然畅通无阻,说明冥洛的实力可以镇压那些窥觊顾尊的邪祟。 但是冥洛却微微蹙眉,说道:“妖丹虽然是修行的宝物,但我并不需要,我有自己的道。我也没有什么收徒的心情。我找你来,只是想让你讲讲妖丹的来历。结束之后,我会帮你封存妖丹气息。别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顾尊闻言,有些无奈,但是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筹码,再这么讲条件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反而容易把人惹恼。 于是顾尊把小娥和谢屠户的事情讲了一遍,除了心花的部分以外,其余的都没有隐藏。 冥洛听完,惋惜的摇摇头。 顾尊以为冥洛是因为这段感情而惋惜,刚想开口安慰。谁料冥洛却叹息道:“可惜来晚了一日。否则我便帮着小娥杀了谢屠户,为小娥还愿。”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顾尊这才想起来,冥洛是还愿人。看来让自己讲妖丹来历,也不过是冥洛为了确定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好奇怪的感觉啊,怎么感觉这还愿好像跟工作一样,似乎还有工作指标呢?否则这有什么可惋惜的? 叹息完,冥洛一挥衣袖,青冥灯一丝火光化为一缕青丝,直接飞射向顾尊身上藏着的妖丹。 “好了,我帮你把妖丹封印了。”冥洛提着灯,转身要走。 顾尊心思急转,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错过了冥洛,再想找这样的高人求道就是千难万难了。 偏偏冥洛不要妖丹,也不想收徒,对什么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眼看着冥洛要飘然离去,顾尊忽然想起自己的心花还有“通感”的能力,于是努力催动心花。可是冥洛的实力太强了,顾尊几乎是拼尽全力,才隐隐约约得到了一个瞬息的记忆片段。 由这一个小小的提示,顾尊又结合冥洛刚刚说过的话,猛然想到曾经看过的那些仙侠故事,心里终于有了一个稳妥的猜测。 “仙子请留步。”顾尊问道:“仙子不看重宝物,却主动为人还愿,想来也是有所追求。若我是没猜错,仙子可是为了红尘炼心?” 冥洛脚步一顿,回头看向顾尊愕然道:“咦,你一介凡人也能想到此处吗?这样的悟性,倒是让我刮目相看。” 顾尊忽然笑了,因为他决定说一个谎言。虽然他这辈子说过很多的谎言,但这一个谎言绝对是意义最重大的。 “小修在深山,大修在人间。红尘炼心的真谛不仅仅在于看遍世间,也在于参与其中。” “呵呵,你一个凡人,也懂什么是红尘炼心?” “冥洛仙子可曾听过化凡?” “化凡?” 第11章 青蛇缘起 愿曾经的仙侠小说都没有白看! 顾尊佯装镇定,说道:“以色拜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何解?”冥洛看向顾尊,多了几分兴趣。 “凡是在形式上拜神仙的人,或者执迷于神仙表象的人,都是迷上了邪道,永远都见不到真正的如来。”顾尊说道:“如果一个人不再被事物的表象所迷惑,一眼窥见所有事物本质的能力,此时一切表象在你面前都如梦幻泡影,万事万物在你面前,如同洞若观火。你可以随时将红尘世俗置之度外,这不就是红尘炼心吗。” 冥洛点点头,对于顾尊这番话倒是很认同,言道:“我曾听过河人说,真正的修行,既不需要藏在深山老林,也不需要躲在寺院庙宇。若真能参透人生,那闭眼那一刻就能望见净土。因此,最好的修行道场就是红尘俗世,最好的修行方式就是红尘炼心。” 顾尊努力开始了自己的忽悠以及理论灌输,说道:“这就是为何要化凡了。冥洛仙子为人还愿,说到底只是看过别人的故事。为何不亲自入凡尘,从此觅真理。没有经历过凡尘,妄谈修行和各种高尚,那一定是空谈。修行的目的不是为了与世隔绝,绝尘而去,而是为了一种人生的意义,不是吗?” 这些话,顾尊自己都心虚的很,毕竟他本来也不懂什么修行。但是他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不如一赌。赌赢了,那就是赚了。赌输了,就用妖丹赔罪,也不算太亏。 顾尊看向冥洛,却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心里有些紧张。 冥洛则是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红尘刀,忽然言笑晏晏:“倒是一张好嘴,只可惜有些自作聪明。却不知我这刀,斩的就是红尘。” 得!赌输了! 修行之人肯定也不是傻子,看破了一些漏洞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顾尊本来就是在赌,虽然没明白冥洛为什么这么说,但输了就输了。 “是我多嘴了。”顾尊认错态度良好,不给冥洛开口的机会,直接说道:“若是冒犯了仙子,就用这妖丹赔罪!” 冥洛盯着顾尊良久,那目光像是没有温度一样,让顾尊有些心中泛冷。好在最后开口说的是:“你既然这么能说会道,那就讲一个故事。这故事要是能让我满意,我就不计较你刚刚的胡言乱语。” 顾尊心中一松,问道:“不知道仙子想听什么故事?神鬼志异,奇人异事,还是痴男怨女?” “嗯?”冥洛微微蹙眉,竟然还有几分病态美,随后说道:“其他的随你,只有一个要求,这故事里要有夙愿。” 听了这话,顾尊就知道刚刚自己“化凡”的说法,冥洛虽然没有全信,但也有了一丝丝的好奇。 很好,骗走仙子的第一步! 顾尊眼睛一转,有了想法:“好,那我要给仙子讲的便是《白蛇传》的故事。话说很多年前,有一个修炼千年的白蛇名唤白素贞,为了报答书生许仙前世的救命之恩” 这故事在顾尊的家乡本就是耳熟能详,家喻户晓了。从前尘过往,再到篷船借伞、白娘子盗灵芝仙草、水漫金山、断桥、雷峰塔、许仙之子祭塔等情节,顾尊娓娓道来。 大概半个时辰,顾尊把白蛇的故事讲完,也已经有点口干舌燥了。 此时冥洛仍然安安静静的提灯伫立,仿佛不知道疲倦。等到故事讲完了,才幽幽一叹。 “这份痴恋,确实让人惋惜。” 顾尊点点头说道:“是啊,这白娘子和许仙故事确实动人。” 冥洛却微微歪头看向顾尊,说道:“这有什么动人的?说到底,白娘子和许仙终究还是有了一世夫妻的缘分。我惋惜的,是青蛇呀。” 顾尊闻言,不禁一笑。 刚刚顾尊讲的白蛇传,不是后来经过改编流传的大众版本,而是最初始的老故事版本。而这个版本,只能在戏剧《白蛇传》里能看到了,那第一折戏叫《双蛇斗》,是用京剧、昆曲同台合演的“风搅雪”演法。 而在最初始的版本里,这双蛇是青雄白雌。 也就是说,白素贞身边的小青其实最开始是男的。 大概是白素贞和许仙的故事太过曲折,以至于后来人们都不愿提起青蛇和白素贞之间的这段前尘旧事。似乎只认定了关于爱情,只有许仙是唯一的选择。 而真正的故事其实是这样的: 峨眉山上修成正果的千年蛇妖白素贞对凡尘恋恋不忘,要去红尘中寻前世的尘缘。 但是在白素贞下山的时候,路过青峰山的光华洞,这里住了一条五百年道行的青蛇。 这青蛇遇见白素贞后不禁有些痴了,只见那白素贞云发轻挽,裙踞飘飘,袅娜身姿恰似弱柳扶风,浅笑好似林间飞花,又似水底沉月。似乎身上还透着修炼千年还没有尽数褪去的脱世仙气,明眸顾盼间暗藏几分寂寞与哀怨,似乎要去寻找什么命中注定的良缘。 好一个灵秀清透,遗世而独立的仙子啊,好像浑身上下都是天地灵气所凝结。青蛇对白素贞后一见倾心,想与白素贞为伴。 青蛇宁愿被当做登徒子,也忍不住上前拦路,说道:“仙子,我想和你在这青峰洞里做一对神仙眷侣,在飞瀑流泉之畔,在佳木香草之间,与你修真养性,求得正果。 白素贞本来大怒,可是见青蛇言辞恳切,模样俊朗,非但毫无猥琐之气,反而勃勃英气中自有一番风流,并非山野间轻薄之徒,于是说道:“几千年前我为成道时,不幸遭难欲死。是一个采药的小牧童救了我。我曾许下诺言,修炼正果后就去人间续了尘缘。尘缘已定,你我便是无缘了。” 在最初的故事里,白蛇在那一刻是有过一丝怦然心动的。但是已定的尘缘,无法更改。 青蛇不甘心如此,执意阻拦。可他五百年道行,怎么能比得过白素贞千年正果?更何况青蛇情根深种,也不忍动手。 于是在被白素贞镇压时,青蛇也知道自己此生无缘了,只能跪在白素贞前仰面含泪:“既然无缘,为何相见?既然无缘,只愿死在仙子剑下,只恨我此生看仙子容颜,还没有看够!” 白素贞此时也不忍。 青蛇见白素贞为难,于是说道:“仙子若是不杀我,那我愿终生做仙子奴仆。陪你去尘世,助你续了前缘!只要让我能日日看到你,我愿意从今以后收起这份情思,与你在人世风雨同行,若口不应心,定遭五雷之劫。” 白素贞皱眉:“你我阴阳有别。” 青蛇说道:“从此我的前尘不再,从此我的江河封冻。我愿洗净前世记忆,放弃前世执念,忘了曾经的我。重新化形作女儿身追随你。” 白素贞扶起青蛇,幽幽叹道:“好。我长你五百年道行,你做我妹妹,从此万丈红尘里,你是我的小青!” 从此以后,篷船借伞、白娘子盗灵芝仙草、水漫金山、断桥、雷峰塔,只要是白素贞身边,青蛇步步跟随从未离开。 世人只知道许仙算是白蛇的真命天子,可谁想过青蛇才是陪白素贞在风雨里不离不弃的人。 第12章 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爱听就行,就怕不爱听! 于是顾尊把青蛇的起源故事又更加详细的给冥洛讲了一次。 冥洛很满意,说道:“很好的故事,不过感觉有些熟悉。白蛇与许仙,怎么那么像小娥和谢屠户。法海也是根据逐妖人尽无的形象编出来的吗?” 顾尊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现在想解释,但是一想这故事现在这世上,也只有自己知道。没办法,也只好认了这文抄公的身份:“有一些启发。” 冥洛声音一冷:“蛇妖之说,你是在暗喻我吗?” 不得不说,冥洛模样是真的极美。只是下巴尖尖的还很瘦,眼睛大大的,眸子漆黑如墨,五官精致,却总给人一种很凶的感觉,冷傲的气质真有点蛇妖的感觉。 “没有没有,仙子误会了!”顾尊想哭啊,他确实有这个想法,怀疑冥洛是蛇妖,但和这个故事无关,真的是误会。 冥洛目光看向远处,又问道:“这样的故事,你还有吗?” “有,还有一些。仙子还想听?”顾尊决定下一个故事是梁祝,应该可以?实在不行就人生长恨水长东。 冥洛说道:“我要在河阳城停留七日,这七日你若是每天都给我讲一个这样好的故事,我就指点你修行七日。至于能不能入门,就要看你自己了。” 顾尊闻言大喜,连忙说道:“多谢仙子。” “化凡,倒也有意思。我很少在人间行走,你若是有时间便陪我走走。”冥洛终究还是有些意动。 顾尊当然乐意,这属于是便宜师傅。 于是顾尊说道:“那当然没问题。只不过仙子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太耀眼了,如果可以,还是要低调一些。” “这是自然。” 冥洛一挥手,手中青冥灯和腰间红尘刀消失不见。随后一个转身,白雾萦绕间衣衫已经换为了普通样式。最后不知道从哪取出一张好似人脸的东西,往脸上一贴,瞬间变成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土丫头。 顾尊看傻了。 冥洛则是说道:“还愿人还擅长易容之术,这你都不知道?” 顾尊摇摇头,还真是不知道。这一切太神奇了,让他有点不敢相信。不过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仙子,道号毕竟太引人注目了,你还得有一个平常的名字。” “这个好说。我道号冥洛,本名柳芷弥。” “柳芷弥,好听,好听。”顾尊拱手:“柳姑娘!” 柳芷弥此时少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只不过语气依然平淡:“这第一天的故事就算你过了,先去找个落脚点,随后我为你传道。” 顾尊大喜,连忙领着柳芷弥往河阳城走。 神功戏班的隔壁,有一个院子是空着的。顾尊去找房东,要租一段日子。要是说七天,人家肯定是不许的,所以顾尊只能含泪租了一个月,把手里的银子花了不少,有点心疼。 至于和柳芷弥要钱,那肯定不行。现在这属于是哄着人家给自己传道,要是因为这点琐事厌烦了,那才是因小失大。 钱财而已,以后修行强大了,也就好得到了。毕竟再不济,还能去抢嘛,咳咳。 把住的事情安顿好,就接下来就是顾尊和柳芷弥两个人,在一个小屋里,关好门,做一些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事情,比如:传道! 毕竟道不可轻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关门后,屋中昏暗。 柳芷弥一个弹指,一缕火光在烛台上蜡芯出现,给整个屋子带来光亮。 “传道前,约法三章。第一,我与你只是各取所需,不承受师徒因果。第二,七日传道后,你不可在外声称与我有关。第三,传道之结果,要看你自己悟性。若是没有那个前程,莫要纠缠。” 顾尊点点头:“我答应。” “好,既然你都答应,那我们便开始。” 柳芷弥缓缓说道:“大道万千,修行之道本无强弱之分。只有适合自己的道,才是最好的。而且就算没有修行的道,你也一定会有其他的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所以修行的第一步,就是要有正确的修仙观!” 唉? 顾尊有点傻了,这怎么和自己想象中的修仙不一样呢?不测灵根,不讲功法,不说境界,第一步要树立正确的修仙观?这怎么还开始了思想品德教育呢? 柳芷弥则是继续说道:“什么是正确的修仙观呢?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曾经我也看过一些俗世的神鬼志异故事,但那都是凡人白日的猜想,其中有很多的错误。最大的错误就是不知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道理。而这,恰恰是修仙最重要的一点。” 顾尊是真的懵了:“仙子能不能详细讲讲?” 柳芷弥点点头,说道:“简单来说,那些凡人猜想的故事里,修仙之人总是轻视了心神与道心,一味追求的永远是一种境界上的极致。在一个境界里,能有天道晋升的办法,就绝不走人道晋升之路。能修炼到半步境,就绝不会在圆满晋升。如果不能用最强的方法晋升,那么之后每一步都只会越来越弱于人。一步没跟上,步步跟不上。最后沦为杂鱼。” 顾尊想了想,问道:“这好像也没错。” 柳芷弥摇摇头:“错了,大错特错。在真正的人世间,每个人的际遇都不是上天已经注定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有所谓的修行。你懂什么意思吗?” 顾尊陷入来了沉思,片刻后恍然。 其实简单点说,那就是现实中没有什么天命主角,大家都是各有际遇的普通人。所以在现实中人的发展不是线性的,而是非线性的。 什么是非线性?就是说你第一步赶不上,下一步也许可以弯道超车。 甚至有可能,你们同时出发,但实际上你们根本不是在一个赛道里。 什么叫不在一个赛道?你是穷学霸,他是某二代。在学校里,你的成绩天天吊打某二代,可是出了学校,你还得为人家打工。看,这就是不在一个赛道。 可是难道你就命中注定了?也许你后来努力拼搏,成了亿万富翁。或者干脆买了彩票,中了千万。可是那个某二代家道中落,上街乞讨的时候遇见你了。这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唏嘘,曾经两人天差地别,现在却调换了身份。这就是弯道超车。 所以人生的际遇不是可预测的线性,而是非线性的。一步没跟上,下一步可能弯道超车,甚至可能直接就不在一个赛道里。当一个赛道最终的赢家回头看曾经的输家们,结果可能发现自己混得并没有他们好。这才是现实。 而真实的修行,其实也是如此。 第13章 今胜往昔、道衍巅峰 大道三千,但绝不是独木桥。 你人道筑基,他天道筑基。但是下一个境界,也许你得到奇缘直接天道金丹,弯道超车。而他只能人道金丹。 并不是说你筑基走了人道,以后的路都只能选最弱的,甚至已经注定了未来走不远。 这就相当于,并不是说只有重点高中的学生,才有资格报考重点大学。如果你中考失误进入普通高中,但是好好学习,普通高中照样可以进入重点大学。 但是你也别沾沾自喜,因为你在重点大学读书的时候,你未来的老板也许刚辍学,正在某个工地搬砖呢。 这样就感觉有些不公平了,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当然了,换一个角度想,其实也公平。 因为如果你想弯道超车,那付出的辛苦和努力,肯定是比走正常路线的人要多无数倍,还要有一些运气,最终才能成功。 比如一个辍学搬砖的人,想让名校毕业的高材生给自己打工,那他为了成功付出的努力和辛苦,一定是在学校里无忧无虑读书的人无法想象的。正是因为付出了更多,才有这样的进步。 而事实上,搬砖逆袭成功的终究是少数而已。 所以筑基落后一步的人,想要在金丹反超,那需要更多的机缘和努力。这样此消彼长,反倒是天道的公平。 至于故事里有什么“完美根基”设定,其实是为了照顾天命主角而已。真实的修行就是“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每个人都会有那一线生机的 这就是顾尊的感悟,当然他不能拿上学的事情举例子,柳芷弥肯定听不懂。所以只是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听完顾尊的感悟,柳芷弥露出了笑容:“我确实不擅长传道,但是好在你的悟性确实极佳。不错,这就是‘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道理。明悟了这个道理,未来你就不会因为过于追求境界的完美,导致道心失衡,最后走火入魔。” 顾尊笑了:“原来如此!过于追求境界的完美,是坏事吗?” “是好事,但这终究只是少部分天才的好事。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那样的命。想步步都走在完美之道晋升,那失败死亡的可能性必然提高。可修仙的真正本质,不就是长生吗?所以就算有愿意去走‘完美之路’的也终究是少数,而这少数里的绝大多数也一定是失败死了。” 顾尊点点头,想起前世玩模拟修仙的游戏,越是完美晋升越困难,失败死亡的可能性越高。这样的完美之路,不是一般人能想的。 “仙子,这修行境界,能不能跟我说说?”顾尊倒是对这个很好奇。 柳芷弥则是笑道:“这倒是有些为难了,因为这修行之道的划分,道佛儒武等等划分极多,而且各家都有不同。这要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 顾尊奇怪了:“难道就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吗?” “没有。”柳芷弥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疑惑,毕竟各家只要有不同的境界,相互比较一下就知道高低了。可问题就在于,各家境界的强弱是变化的,不是确定的。今天这两家的境界相同,也许明天其中的一家大道得到了推演,变得更强大了。” 顾尊注意到了关键词:“大道推演?” 柳芷弥微微颔首:“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修仙第二个观念,那就是今胜往昔。” “仙子请详细说说。”顾尊来了兴趣。 柳芷弥言道:“崇古贬今,厚古薄今。这是世间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通病。总有人觉得越是古代流传的东西,就越是无可挑剔。而越是靠近现在出现的,就越是鸡肋。” “修炼界很长一段时也有这种风气。总是觉得上古时候,起于荒芜的的上古练气士,就一定比如今的修仙者强大。或者是远古流传的神功法诀,就一定比后来的法术强大。” “其实这是很偏颇,甚至真相是恰恰相反的。除了极少数涉及道的存在万古不变外,其余的法术神通流传到现在,都是一代代人推演到巅峰的。并且也有无数前赴后继的修炼者,一代代的进行钻研修炼,不停的研究出克制现有功法,更加超前强大的神通。” “今天道家研究出了《阴阳无形剑》想杀佛家,明天佛家就研究出《金刚护体》反制道家,没过多久道家又研究出了《破金刚十二剑》想破防,佛家又研究出《须弥遁》躲避” “修炼界,就是在这种不断的互相针对、攻克、反制的大势下逐渐兴盛。所以很难存在某个人得到上古神功,一飞冲天的事情。因为那些上古神功,基本上已经被后辈修仙者针对的差不多了。” 顾尊挠挠头,表示这个场面自己好熟悉,好像从哪里见过。 今天你海战,明天我制空,后天你导弹,大后天我洲际。最后一步步攀升,开始比蘑菇蛋的数量。 怪不得说境界没办法划分呢,各家都这么互相针对,武力值每天都在狂飙,有多有少,根本没办法进行统一的对比。 柳芷弥说道:“上古时候,有一位星宿大魔,研究出了一门《吞星大法》,可以吸收其他人修炼出来的灵力,并且化为己用,壮大自己越来越强。” “每个人修炼需要天地之灵气,修炼到自己身上之后,虽然灵气是自己的,但那灵气和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所以那时候修炼者就像是人形灵石一样。吞星大法就是借着这个,强行吸纳别人的灵力。” “但这位星宿大魔还没等走上巅峰,他的《吞星大法》就被人研究出了破绽。破解方法非常简单,那就是给自己身上的灵力,全都加上自己的气息烙印,这样一来身上的灵气虽然还是灵气,但和外界已经截然不同。吞星大法不可能直接吸纳,而是要吸纳之后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炼化。” “如果不进行炼化,就强行吸纳不同人的灵气,灵气互斥,就会引起灵气爆炸,必死无疑。这样一来,吞星大法就变成鸡肋了。从此以后,给自己灵气加上烙印,也变成了修炼者们的常识。” 这不是修行吗?怎么跟搞科研一样呢?玩军事竞赛是! 顾尊继续挠头,感觉自己前半辈子看到的那些修真小说都是白费了。 “你只需要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于大道推演,这些距离你太遥远了。”柳芷弥看着顾尊有些呆滞的样子,露出了一丝淡笑,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我传你一道口诀,乃是比较浅显的养气术。你用此术炼化妖丹。等妖丹炼化干净,你也就真正入道了。” 柳芷弥念了一段口诀,顾尊却感觉好像直接篆刻到脑海里一样,随后又说了一些技巧和注意点,就下了逐客令。 “今日到此结束,你明日来找我。记得,明日还要有一个故事。” 顾尊今天所获很多,正好也想回去消化消化,于是要离开。不过离开前,顾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仙子” “既然化凡,那唤我柳姑娘即可。” “柳姑娘,如果我炼化妖丹,那些觊觎我妖丹的家伙,不会因为气息来找我?” 柳芷弥忽的笑了笑,摇摇头:“这七天我在这,自然不会。七天后你若是入道,也会有一些自保之力。” 顾尊哭笑不得:“那我要是不能入道呢?话说回来,柳姑娘为何只住七日?” 柳芷弥淡淡说道:“因为七日后会死人。一个或两个,我不知道。” 可怕!好一个蛇蝎美人,顾尊连忙拱手告别。 “哦,告告辞。” 第14章 人间烟火 “磨剪子来,戗菜刀” 尾音拉长,转折的音调在悠长的巷子里回荡。 顾尊推门出来,被午后暖洋洋的日头一照,顿时多了几分倦意。 虽然屋里的那位美若天仙,但是给人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只在离开的这一刻,才觉得如释重负。 离开院子,迎面走来个衣衫褴褛脏兮兮的乞丐,一只手拖着碗,另一只手拿着两个干干净净的竹板,打着节拍,嘴里唱诗念着: “黄金非为贵,德重鬼神钦。钱财堪如粪,仁义价千金。” “尘埃方埋嗔,春雨润枯心。满城争议论,谁是最伤心?” 也不知道是哪一句,忽然有点触动了顾尊,于是顺手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租房剩下的余钱。 可在翻钱的功夫,却听到乞丐又把刚刚的词说了一遍,翻来倒去。敢情原来是一招鲜,吃遍天。 顾尊顿时兴趣缺缺,手里那点铜板到路口买了点神仙肉,又慢悠悠的回到了神功戏班。 昨晚一夜没睡好,今天早上大家都在补觉。现在睡的差不多,也都起来活动了。 神功戏班虽然没有多少钱,但院子还是挺大的,三两个人住在一间房。顾尊因为是新来的,所以暂时自己住。不过这小院里除了顾尊还住着五位,其中也包括小邪神。 此时顾尊回到小院,就看到小邪神刚起床,拿着猪鬃刷在那刷牙。唱戏的人虽然是贱行,但毕竟是要登台的,也是爱干净的。 “宁夜,鬼来了,你姑妈去了?”小邪神说话有点含糊不清,最后吐掉口中的水,又说了一遍:“宁夜,回来了,你干嘛去了?” “出去逛逛。”顾尊提起手中的神仙肉,说道:“请哥几个吃点。” “真是够意思啊。”小邪神眼睛一亮,不过还是提醒道:“哥几个知道你有钱了,但那毕竟是拿命换来的。你要是受伤了,说不定就是卖命钱。所以最好还是攒下。我们天残地缺就不说了,你可是好人一个,模样又不差,以后可是还要娶媳妇的。” 顾尊无奈,他之前确实是想攒下的,没准还能做点小生意,赚的更多。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留住柳芷弥,只能特意租了隔壁的院子。这样一来,顾尊手里瞬间就剩下一些铜板了。 “嗯,我大多数就存起来了,剩下一点咱们哥几个吃点。”顾尊懒得解释前因后果,干脆就坡下驴。 “这样就对了。”小邪神倒是真为了顾尊着想。昨天他虽然确实对顾尊隐瞒了一些消息,但那是戏班入门的规矩。在规矩之外,小邪神还是很欣赏顾尊的。 戏班日子也清苦,日子过得紧巴巴。所以偶尔聚在一起吃点小玩意,是个挺有意思的事。 随后同一个院子里的其他四人也被小邪神叫来。有的搬小矮桌,有的搬小矮凳,全都要在屋檐下摆好。 桌子四周,甘甜解渴的井水一人一大碗。还有一位拿出了珍藏的一小把炒瓜子。 最后是重头戏,用荷叶包裹好的神仙肉放在桌子中间,打开之后有黑有白,看着肥瘦相间,香味扑鼻。 小邪神尝了一块,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一边的斗鸡眼甚至都有了神采,感叹的说道:“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是谁研究的呢?太美味了。” 旁边几个人也是点点头,筷子夹一块神仙肉吃点,再喝一碗凉水,舒服。 顾尊哭笑不得,看看这些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虽然这玩意儿叫神仙肉,但实际上不是肉。说白了就是新鲜的大蒜瓣,洗干净了,把水滤掉,然后再经过焖炸等流程之后的美味。 黑的是炸糊了,白的是炸轻了。混在一起黑白相间,乍一看好像是肥瘦相间,居然和红烧肉没有什么区别! 传言神仙肉是乞丐发明。曾经有个乞丐去一家面馆讨饭,被老板赶走了。乞丐饿极了,所以趁着店小二不注意,顺手拿走了一头大蒜。 回到自己窝里,乞丐想着生吃大蒜实在是辣心辣胃,所以像是做叫花鸡一样焖熟,然后用攒下来的一点猪油一炸,吃完之后惊为天人,当即来了一句:“吃了猪油炸大蒜,皇帝老子都不换。” 穷头百姓吃不起肉,所以爱吃这个过过瘾。毕竟再穷的人,也可以随便找一家面馆转转,假装找人,实际上是趁着不注意顺走一头大蒜,拿回家做神仙肉解馋。 当然面馆老板看着频频发生的大蒜失窃案,内心是什么崩溃的心情那就不知道了。 反正神仙肉的本质就是百姓生活太苦,所以自娱自乐、苦中作乐、就图一乐。 不过实话实说,这神仙肉味道其实还真不错。大蒜焖炸之后,口感软嫩还有弹性,完爆顾尊曾经吃过的什么烤大蒜,味道确实挺美味的。 顾尊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也不得不说,敢情这才是大蒜的真正神仙吃法。 不过好吃是好吃,这神仙肉吃完也有一个致命的后遗症:大蒜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导致涨肚,所以吃完之后的差不多三天里,会忍不住“尾气排放”严重超标。 关键是那可是大蒜发酵完的啊,杀伤力直接翻一百倍,可以说是冠绝天下的第一奇毒。 所以神仙肉虽然好吃,戏班里的人一般都是确定未来三天不会唱戏,才会大胆的吃。 要不然晚上躲到封闭的台子下面,谁要是一个神仙屁,好家伙,鬼还没等动手,人自己就熏死了,那也太冤了。 顾尊其实是想买肉来着,但是隔壁租房的花销确实是超预算了。 毕竟这里不是城南那种底层百姓聚集的地方。这是河阳城北,住的都是有点身份家世的人,所以房价就贵的别提了。 房价这玩意到哪都一个德行。神功戏班能住在城北,主要原因还是最开始的戏班大班主有点眼光,提前投资了城北宅子,这才师徒代代传下来。 午后正是犯懒的时候。几位吃着神仙肉,嗑着瓜子,喝着井水。这时候就开始扯闲天,聊东聊西。 不过聊的最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幻想自己以后娶媳妇,二就是琢磨邻里街坊谁家的狗比较肥,计划着偷狗回来,杀了吃肉。 当然这偷狗计划和想着娶媳妇一样,纯粹是过过嘴瘾。幻想一下吃肉和娶媳妇,不可能真正去做的。毕竟戏子虽然地位低,但终究不是贼。 这种心态就像很多人明明没买彩票,闲着没事也爱幻想一下自己中了彩票头奖,这钱应该怎么花一样。穷开心呗。 “老李家那大黑狗,绝对肥肉多,生吃太腻了。” “烤着吃,再配着神仙肉,咱们再去偷酒,途中英雄救美,人生圆满了。” 顾尊听着小邪神和其他人争辩吃法,因为这莫须有的事情,竟然争的面红耳赤。从蒸煮烹炸,孜然辣椒比例,简直像是大道之争。 看着日头西斜,顾尊忽然想起曾经天天熬夜,爆肝工作是福报的日子。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此时此刻的悠闲,居然是那时候最期盼的。 曾经那么拼好像也没有什么结果。现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世间的事情好像都是这样,想象力的恐惧感总是多过于现实。 顾尊眯着眼睛,浑身暖洋洋的。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静静的晒太阳,享受时光了。 在这俗世之中,看着人来人往,热热闹闹,挨挨挤挤,熙熙攘攘。狭窄的巷子,叫卖的商贩。生鸡活鸭、瓜果蔬菜。青菜附着泥土味,河鲜附着腥味,瓜果附着甜味。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各有各的味。 闲时漫步嘈杂中,幸而可以无目的,走走停停不等人,欣赏着世间百态,一直等到灯火阑珊。 顾尊忽然之间有了一丝奇妙的感悟,玄玄而难言。与此同时心花的藤蔓上,似乎也多了一个小小的根苗,隐隐约约散发着生机。 那是一种特别愉悦的心情,在这一刻如同蓦然回首一般出现,心中的万千念头骤起,如风吹落,似星如雨。 而一墙之隔的另一侧院落小屋中,青冥灯的火焰骤然明亮了几分。 柳芷弥诧异的看向顾尊所在的方向,有些错愕的喃喃道:“竟然悟道了,难道‘化凡’之说是真的?有意思” 此时的顾尊回过神来,心中澄明。 人生任何美好的享受都有赖于一颗澄明的心,唯有内心富有充盈,方能从容抵抗世间所有的不安与躁动。 许是冷意渐浓夜未深,市井百态,最是世人的众生相。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第15章 心花问道 傍晚入夜的时,下了一会雨。 等到子夜时刻,原本的小雨渐渐停歇,风吹不断。 顾尊孤身一人坐到屋中,没有点灯。虽然屋中一片黑暗,但顾尊的表情却很放松。 妖丹开始有了变小的趋势,一缕缕常人不可见的力量如细丝一般,一点点汇入顾尊的身体里。 夜凉星稀,凉风而袭。 白日人间浊气重,夜来天地通幽风。 此时正是夜晚万籁俱寂的时候,顾尊似乎冥冥之中能感知到寂寥的夜空,缓缓闭眼,慢慢的开始吐纳呼吸。 万象更新,往复重来。 月华之下,气机如海心漩涡,开始逐渐汇聚在顾尊四周。 朔州就在大离偏远的方位,而河阳城又是朔州三大城里最偏远的一个。四周多山又沿河,其实是一个不错的修行之地。 顾尊此时有了感悟,修行和地域也有关系。所谓的人杰地灵和穷山恶水,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修行之路,不止是修行自身,也是不断调和自己与天地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很多人目光短浅,把修仙当成与天相争。却不知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所以修仙的核心并不只是掠夺资源,那样只会让自己的仙途之路越来越窄。 修仙最重要的是在于调节。不断的调节自己和世界之间的关系,让自己的仙道成为世界规则的宠儿,那么仙道修炼自然越走越是大道。 就这么几个时辰过去。 三更灯火五更鸡,夜尽天明破晓时。 夜光隐退,光芒将弥。黑白交替,日月同隐。 顾尊慢慢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唇齿一张,微微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口浊气瞬间被风吹散,而在浊气吐出的瞬间,顾尊整个人的气色都微微好了许多。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但顾尊已经感觉到自己的不同,肯定是已经入道了。 柳芷弥给了顾尊七天,但是顾尊居然只用了一天就入道了。 “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修行的天才?” 顾尊下意识伸出左手,看着掌中的心花,似乎痕迹更加清晰。而且刚刚炼化妖丹的时候,那些气息都不由自主的先经过心花,之后得到的灵气变得更加纯粹。这也是顾尊能顺利入道的原因。 “忽然有些期待你绽放的样子了。” 顾尊看着手中的心花,露出了微笑。虽然现在的顾尊只是刚刚入道,但也比之前强很多。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没有一些保命的手段,想好好活下去还是很难的。 天亮了,一如既往的黑夜瞬间消失,暖意与光明出现。 耳边忽然听到柳芷弥的传音:“来见我。” 顾尊连忙洗漱了一番,然后直接翻墙进了隔壁的院子。却看到柳芷弥正在院子中间坐着发呆。 “柳姑娘,这么早就想听故事啊。”顾尊笑着打招呼。 “那倒也不急。”柳芷弥看向顾尊问道:“你入道了?” “额,应该是。”顾尊笑着说道:“我按照你给我的口诀试了一下,没想到效果很好。再加上有妖丹在身边,也不用担心天地灵气不足的问题。” 柳芷弥叮嘱道:“妖丹需要炼化,否则会出问题。” 顾尊有了心花帮忙,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不过此时还是说道:“多谢提醒,我有注意。” “昨日我见你心神似乎有所触动,随后开了窍。看来你所说的化凡,也不是子虚乌有。”柳芷弥沉思道。 顾尊也是一笑,想一想也是有些唏嘘。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因为恍如隔世,所以人间烟火才有如此的触动。 这样的事情换成别人肯定是不行,因为只有顾尊这样的“异乡人”才有如此的感悟。这其中滋味,不足外人道也。只不过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让柳芷弥认可了顾尊的瞎话。 因为这一点点的小认可,让柳芷弥今日对顾尊多了一点点的重视。虽然只是从零下一百度,到零下九十九度的微小改变,但也属实不易。 “在今天的故事之前,我先为你讲道。” 随后柳芷弥开始了讲道,都是一些心得感悟,可以让顾尊在初期少走很多弯路。 机会难得,顾尊认真听着。不过很快顾尊就发现,自己脑海中多了一些片段记忆。 怎么回事?这些记忆好像不是自己的,但是和修行有关。 对了,是第一朵心花! 心花的第一朵,叫别有幽愁暗恨生。目前只是花骨朵,但是功能有两个,通感、移觉。 通感,就是通过交谈和接触,可以获取到对方相关的零散碎片记忆。 顾尊一直觉得这种能力挺鸡肋的。移觉或许还能到勾栏青楼做点坏事,咳。通感就纯粹没有什么用了。 但是此时此刻,顾尊才发现自己格局小了,通感最好的使用方向就在于学习啊。 柳芷弥讲的很多东西,都有些晦涩,初入修炼之人很难听懂。 但是通感得到的那些记忆碎片,就相当于柳芷弥的心得感悟。可以随时翻看学霸的笔记本,查漏无疑,这就是在作弊嘛。 在通感的帮助下,顾尊感觉自己对修行的理解更深了。同时也知道,柳芷弥的修为不低,因为那些感悟都是真知灼见啊。 讲道结束,柳芷弥说道:“现在,轮到你的故事了。” 顾尊随后讲了梁祝的故事。祝英台女扮男装去读书,途中偶遇梁山伯,便与之同行。后来在书馆同窗数载,相交莫逆。 慢慢的,梁山伯也有了怀疑:“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祝英台答道:“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梁山伯不禁说道:“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后来清明时节,二人去镜湖游玩的时候,祝英台最终说出了女儿身的真相。此后梁祝两人彼此钟情,互生爱慕。 但祝英台说出自己是女人的事情,同时也被马文才偷听到。 再后来家人写信催祝英台回家,临走前,祝英台给梁山伯留下一封信:“二八、三七、四六定。” 这意思是要梁山伯十天后去祝府提亲,但是梁山伯却以为是三个十天加在一起,所以一个月后才去提亲,等到梁山伯欢欢喜喜赶到祝家时,才知道马文才已经抢先一步提亲、并且下了聘礼,梁山伯只得心碎离开。 后来梁山伯痛苦病逝,祝英台假意应允马家婚事,但是要求迎亲队伍必须从南山经过,并且让她下轿祭拜梁山伯。 当祝英台下轿拜墓,一时之间风雨大作、阴风惨惨,梁山伯的坟墓竟然裂开。祝英台见状,奋不顾身地跳进去,坟墓马上又合起来,不久,便从坟墓里飞出一对形影相随的蝴蝶。 故事讲完了,顾尊看向柳芷弥:“这就是梁祝化蝶的故事。” 柳芷弥面露无奈,说道:“这祝英台也是让人无语,明明可以直说,非要留下一封信。直接写上‘十天’二字不好吗?非要二八、三七、四六定,加起来确实是三十天,也难怪梁山伯会误会。” 顾尊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祝英台觉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从此不敢看观音不过最终化蝶,倒也不负此生。”柳芷弥微微颔首:“若这不是故事,而是真的该有多好。我的红尘刀,非要助其了结此夙愿。” 这女子杀气好重。 顾尊连忙转移话题:“时候不早了,也该用餐了。我带你去吃菩提玉斋。” 柳芷弥好奇:“什么是菩提玉斋?” “菩提玉斋,俗称蛋炒饭。” 第16章 青楼勾栏 吃过了饭,顾尊带着柳芷弥到城南溜达溜达。 白天的河阳城非常繁华,不过要说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还是得去城南的街桥。 河阳城沿河而建,城中物资基本也靠河运疏通。河水一条支流经过城南,这里有大量的商船、商号,还有码头上每日工作的苦力们。 这些船工苦力平日就是在码头边等活,都是日结。赚了钱也不急着回家,转身就去了不远处的街桥。 一座桥横跨河面,桥很宽,所以上面还有不少铺子。沿着桥两岸也是各种铺子,基本都是吃喝玩乐的东西,这就是街桥。 这里热闹极了,各种小吃美食,还有杂耍卖艺,剃头修脚。转了街角还有沐浴的地方。 街桥上这些铺子就是靠这些苦力们的花销才能活着。都是干完了活,刚拿到钱的苦工们不急着回家,先去洗个澡,再用几个铜板痛痛快快吃顿饱饭。 劣等散酒,捞面粗米,咸菜豆腐,不丰盛但是管饱。吃饱喝足,迷糊睡个午觉,醒了再慢悠悠的逛街桥。看看杂耍卖艺,听听戏园,掏点小钱乐呵乐呵。 等到天快黑了,买点米面和便宜的蔬菜,带回家蒸饼煮汤,因为家里老婆孩子也得吃饭。 顾尊挺喜欢这市井的气氛,世间百态都在其中了。 “柳姑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请你。” “我跟你看看就好。”柳芷弥摇摇头,没有什么兴趣。 这些场景不会让柳芷弥觉得新鲜,因为身为还愿人,她也看惯了世间百态,只不过她从来都对这些世俗不感兴趣而已。 如果不是顾尊昨日所说的“化凡”有些意思,柳芷弥除非来还愿,否则这辈子都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修行狂人,不懂生活啊。” 顾尊摇摇头,感觉如果真修炼成柳芷弥这样淡薄的性格,那还不如在万丈红尘中沉浮来得痛快。 走走停停,看着街头卖艺。 柳芷弥看到路边有一个小孩卖着宁夜香,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宁夜应该是你的表字。” 人都有名、字、号、谓。其中表示德行或本名意义的名字,称之为字,以表其德。表德之字,称为表字。 但顾尊显然还不习惯这称法,总感觉自己被骂了。 “本名顾尊,字宁夜。” 柳芷弥点点头:“尊,这名确实有些太重了。宁夜香是最低廉的供香,用来压‘尊’字倒是也合理。名与字相互均衡,倒也不错。” 什么命格、镇压之类的,顾尊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真的是无神论者。起码在来到这里之前,他确实是。 往前没走两步,一根杆子却从天而降,直接砸下来。 顾尊光顾着和柳芷弥说话,倒是没注意,直接砸到后脑袋。这一刻的疼痛,可以说是血量减一! 揉揉后脖子,顾尊抬头就看到在路边的阁楼之上,窗前站着一个模样极佳的美少妇,此时一脸惊吓的看着顾尊。 “公子,奴家的晾衣杆不小心跌落,没伤到您!” 顾尊一怔,这这一幕何其的熟悉啊! 这世界上,有两个脑袋被砸到的人是不能被忘记的。一个就是被苹果砸到了脑袋。另一个就是被晾衣杆砸到了脑袋。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鬼的剧情展开啊! 顾尊拿起晾衣杆,抬头说道:“潘姑娘,你手滑了!” “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奴家不姓潘。”那女子一脸奇怪。 好,看来自己想太多了。但是也不能怪顾尊啊,主要是这典故实在是太脍炙人口了,不继续往下想,自己都浑身难受。 顾尊顺手一扔,把杆子扔了回去,说道:“下次注意。” 那女子又说道:“公子若是有心,何不亲自送上来,我也可以为公子奉上一杯茶。” 这有点太主动了? 顾尊这时候才想到,这街桥附近哪来的住户,都是铺子。此时再一看,这阁楼分明就是一家青楼的后门。 好家伙,这晾衣杆砸人,属于是钓鱼执法了。 唉,要是身边没跟着柳芷弥,顾尊倒是真的不介意上楼去溜达溜达。他本来也不是封建的人,上学时也纸醉金迷过。现在要是能见识一下风土人情也好啊。 下次,下次,下次丕定! 顾尊不去看那女人,转身对柳芷弥说道:“我们走。” 柳芷弥说道:“人家邀请你,你要是想去的话,那就去呗。我自己回去便是。” 顾尊尴尬的说道:“你不懂。” “不过就是青楼勾栏,有什么不懂的?”柳芷弥说道:“我只是不喜世俗,但不是不懂世俗。” “这样不太好。” 柳芷弥淡淡说道:“你我之缘,本就擦肩而过便结束。除此之外你也不认识其他人。人之本欲,本就是正常。好不好,你自己说的算。”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做派,让顾尊感觉有些不爽。好像除了你自己是餐云食霞的仙女,其余人都是一群畜生一样。 只不过再怎么辩驳,在实力极度的差距下,也显得像是嘴硬。男人,总不能只是嘴硬,最重要的是那个要硬! 没错,就是拳头硬! 真想耳边“叮”的一声响,然后武力碾压过去,到时候看看你是不是还这么傲。 仙子?呵呵,那就是要拉到泥潭里才有意思。 顾尊不多辩驳,转头说道:“翻手为云覆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 柳芷弥言道:“你倒是颇有文采,应该去读书科举。只不过其余几句我懂,可这诗中‘管鲍贫时交’的典故来源何处?我怎么未曾听过。” 顾尊大步向前,头也不回:“字面意思。” 柳芷弥微微蹙眉,想不明白。不过下一刻,她却喊住了顾尊。 “顾宁夜等一下,我感觉到青冥灯似乎有了反应。” 顾尊问道:“怎么说?” “似乎有夙愿。”柳芷弥微微闭目,似乎是在感应。片刻后睁开眼睛,说道:“青冥灯感应到夙愿之主,就在刚刚的青楼中。看来你要代我往这青楼走一趟,若是能找到人,我会给你好处。” 顾尊问道:“你不是会易容吗?为什么自己不进去?” 柳芷弥叹了口气:“同为女子,不忍见其苦楚,必会出手。但我若出手,必染世俗因果。还愿人,是不能染世俗因果的。” “所以就我去呗。”顾尊忍不住伸出大拇指:“你了不起,你清高,你高清,你超清,你满清,你大清,你努尔哈赤!” “胡言乱语什么。”柳芷弥丢给顾尊一块银元宝,说道:“我请你享乐,事成之后还有好处。” 这一个银元宝,好家伙。这钱给戏班的话,能从一个人嗝屁那天唱到不知道第几个七天。 这女人不愧是修仙的,是真有钱啊。不过那房子是白租了,敢情人家压根不会在意,所以不会增加好感度。 话说现在这算不算公费,额忽然发现抱紧仙子大腿,好像也不错。刚刚还觉得挺不顺眼,现在顿时变得可爱多了。 顾尊拿着银子,叹了口气:“好,虽然我不感兴趣,但看着柳姑娘的面子上,还是破例一次。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线索?是刚才那女人?” “不是,但应该有关。你拿着这块玉佩,里面有一缕青冥火。青冥火阴寒清冽,若是玉佩冰冷,就代表你找对人了。” 顾尊接过玉佩,内心很累:“唉,既然是柳姑娘所托付,那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了。” 柳芷弥看着顾尊为难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怎么还真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愧疚。最后看着顾尊的背影,摇摇头。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罢了,不管此事成不成,都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第17章 花魁 正门口挂着两个大灯笼。 几个穿衣很凉快的女子在外面摆着造型,广而告之。 青楼勾栏,河阳城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其实不少,但顾尊从来都不会去。主要是没钱,也没时间。 但是对于这种地方,只要是个男人,不管怎么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好奇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女的也好奇。好奇是人之常情嘛。 当然这个也有高低之分。城北的目标客户比较高端,自然好一点。城南的嘛,有钱人没多少,所以差一些。 这些全都是闲聊时,小邪神跟顾尊说的。 顾尊来到门口,一个模样尚可,但胭脂味极重的女人就凑过来,谄媚的问道:“公子来消遣?” “嗯。”顾尊往里走,就感觉到身边的女子往自己身上凑,这让他不禁皱眉。 倒不是说顾尊假正经,放在之前他或许也就浑水摸鱼了。只不过是珠玉在前,看到柳芷弥的绝色真容之后,这些庸脂俗粉反而觉得没什么意思。 只可惜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就算顾尊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现在也配不上那么好的刀鞘。 而且柳芷弥腰里就挂着红尘刀,要是得罪了,小心人家真的一刀断红尘! 顾尊拉开距离,说道:“去叫你们老鸨过来。” 那姑娘看了看顾尊穿着普通,有些犹豫。 能沦落风尘的都是苦命人,所以顾尊也没想刁难,直接亮了一下银子。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去!” 一旁马上有眼见的龟公过来,把顾尊引到了二楼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又安排好酒好菜。 顾尊想着,这些菜吃不完能不能打包?毕竟戏班里小邪神几个家伙还不错,有好处应该想着点。不过到青楼打包饭菜,好像有点太神经了。 不多时,一个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胖女人走过来,露出了十分谄媚的笑容:“公子是第一次来,但是真的好面熟,似乎在梦里见过。哦,想起来了,有天做梦,梦里抬头就是文曲星,公子就在文曲星上的阁楼站着。今天一看,原来是贵人下凡了。” 别看人丑,但是嘴甜。 顾尊笑着把玩刚刚柳芷弥给的玉佩,迄今为止都还没有什么反应。随后把那块银元宝放在桌子上:“老鸨,你过来。” 老鸨愣神一下,还以为顾尊有什么特别爱好呢,问道:“公子这是?” 顾尊吩咐着:“这青楼里的人,不管男女,不管是姑娘还是龟公,哪怕是后面烧火做饭的,也全都叫过来。” 老鸨懵了:“男的也要?公子真会玩!不过既然是您吩咐的,自然照做。您等着!” 虽然被误会了,但顾尊也懒得解释,找到柳芷弥想要的人才是正经事。至于是不是这里的恩客,可能性不大。因为现在还不是正式开业的时候,里面都没多少人。 随后青楼里面的所有人都站好了,排着长队来见顾尊。 姑娘们都知道来了个有钱人,对于这种阵仗其实也不奇怪。城北价高,总有城北的人到城南来嘚瑟一下,见怪不怪了。 只不过看到了队伍里还有男的,从龟公到小厮,甚至还有伙夫马夫,这才一个个小嘴微张,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位公子真的不挑食啊。” 顾尊不在乎这些奇怪的眼光,一个个的让这些人在自己面前走过一遍。 姑娘们都尽量展示自己,毕竟眼前是个大户。而剩下的人,有的捂着脸生怕自己被看上,有的则是财迷心窍已经谄媚的笑起来,让顾尊心里有些犯恶心。 就这么走过了一圈,所有人都过去了,可玉佩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顾尊知道柳芷弥不会犯这种傻的,于是不满的对老鸨说道:“老鸨,你不太懂事啊。” 老鸨慌忙的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还有人没来见我!”顾尊略带怒气说道:“本公子想花钱,可是要等个看顺眼的人才行。这楼里还有谁没来见我?” 老鸨心中称奇,只能指了指一间闺房,实话实说:“公子息怒,确实还有一位姑娘,是我们这的花魁。只不过现在不方便见客,因为正在陪大人物。您看?” 顾尊知道肯定是这个人了,没想到自己大费周章居然白费劲。既然找到了,那也不着急了。 “来过夜?” “不是,只是要她陪着饮茶。” “那就行了。什么大人物我不问,我也不惹,我更不急,那就先排个队。”顾尊挥手:“先上饭菜,我边吃边等。” 老鸨也是很无语,行,谁让顾尊有钱呢,所以一切按着吩咐来。 顾尊驱散了其他人,自己在这边吃吃喝喝,不时看着花魁所在的那间屋子。 不知道花魁长什么样,肯定是这里最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和城北的比怎么样呢? 正这么想着,却眼见着一只狸花猫从窗外跳进来,懒洋洋的伸个懒腰,然后慢悠悠的奔着花魁的房间走。 “花魁养的猫吗?” 顾尊忽然想到了自己心花的能力,通感移觉。通感知道怎么用了,可移觉还没试过。 虽然很想借着狸花猫的眼睛看看花魁,但目前移觉只能转移一种,所以只能先移听觉了。 于是,顾尊直接把那只狸花猫的听觉移到自己身上。伴随着狸花猫进了花魁的房间,顾尊也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是古筝的声音,曲子有些哀怨。 不多时曲子结束,传来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宛如黄鹂轻语。 “公子近来可好?昨夜河阳下了雨,竟是彻夜不绝,今日醒来已经是天地一新。于是便思量着,公子曾经叮嘱奴家,说今日会来。若换成别人,奴家只当是谈笑,但既然是公子所说,那就一定会来。” “这茶已经为您温好了,请您品尝。知道您不喜欢朔州的茶,说是偏远之茶,不是大道。所以我准备的,是京师的茶,这茶清淡有回味。一般人也真的是喝不起呢。” 只是这女子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却听不到男人说话。 “唉”花魁叹了口气,说道:“公子,您又何必呢?您生来就是九天之上,是世袭王爷的嫡长子。而我,不过是个无人知晓的女妓。这人世间再卑贱,也不过是奴家这样了。” “冬日时,大雪临覆。奴家也是不敢去院落中,只觉得这雪落在奴家身上,倒是奴家脏了雪花。公子以后还是少来。” “请饮茶。” 在外面偷听的吃瓜群众顾某人表示,这果然刺激。想必柳芷弥说的夙愿,也与此有关。 这时候,男人的声音终于出现,言语里带着几分悲痛和难过,沉重的说道:“我会为你赎身的。” “公子,这样的话还是请勿开口了。青楼的女妓,谁都可以赎身,唯独我不可。别忘了,我父亲可是大离朝曾经的廷尉大将军,朝廷钦点的谋逆之罪。家破人亡,株连三族。嫡系男丁杀尽,其余男子为奴,女子为娼。” “我身为嫡幼女,没有被斩首已经是恩赐。至于那自由之身,只能来生再有了。公子虽然是王孙贵胄,却也不能触这谋逆之人。”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此生,奴家也不过是如此。奴家这样的身子,怎值得公子抬爱?公子的爱对奴家而言,只不过是灭顶之灾罢了。” “奴家虽然是女流,亦是知道其中关节。所以也请公子珍重,若是公子喜欢,奴家会尽其所能,让公子开心欢愉。但若公子痴情,也请莫要自误。这并非是奴家自甘堕落,只不过奴家这样的人,若再不能没心没肺一点。这慢慢余生的无尽耻辱,可怎么活?” “公子,还请珍重!” 第18章 幼婉 “浣儿” “奴家是幼婉,是这里的花魁,公子不要认错人了。”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最后就是起身和脚步声传出,看来是要结束了。 顾尊连忙解除了移觉,跟着就看到花魁的房门大开,一个穿着骑装,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出来。 随手抛给旁边的老鸨一些银子,这人什么话也没说,直接离开了。龙行虎步,怒气冲冲。 顾尊起身要过去,老鸨却连忙拦住。 老鸨笑着劝说:“公子莫要着急,幼婉刚刚服侍完恩客,一身污秽,且让她梳洗一番。” 顾尊刚刚偷听了,知道两个人什么也没做,就是喝茶。估计是那人走后,花魁幼婉已经哭的梨花带雨,老鸨怕把顾尊吓跑才这么说的。 “我有建安风骨,魏武遗风。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顾尊随口敷衍了一句,直接进去。只剩下老鸨在原地发愣,什么骨?什么风?有文化的人果然是厉害,愣是说的光明正大。 径直到门口,顾尊想了想,还是敲敲门。 里面传来刚刚那幼婉的声音,只不过有些哭腔:“公公子,幼婉现在着实有些不雅,还望公子稍等,待奴家梳洗一番。” “不用,我就想进去。” “既然公子执意,要奴家只能应允。只希望公子不要被奴家吓到。” 听完了刚刚那些对话,顾尊现在已经心思澄明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于这种颠沛流离、沦落风尘的苦命人,也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了。没必要。 顾尊推门进去,就看到一个目泛微红,梨花带雨的清秀美人。 “奴家幼婉,见过公子。”幼婉微微屈身行礼。 顾尊刚刚只是听声,觉得是美女。此时真正瞧见,才发现果然不俗。 一身粉红宫装腰束素色缎带,盈盈一握衬出婀娜身段。面薄腰纤,袅袅婷婷。眉蹙春山,眼颦秋水,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头上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娇媚无骨,入艳三分。 寐含春水脸如凝脂,白色茉莉烟罗软纱。这样的女子此时屈身行礼,一副温顺听话的模样,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顾尊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大世家的小姐,若不是因为大罪沦落风尘,一般人想见都见不着。这绝对能碾压城北的青楼啊,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没想到城南的花魁,竟然是如此绝色。”顾尊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幼婉此时心中是万种悲痛,刚刚送走了魂牵梦绕的人,一刻未休就要接客,这样的耻辱感让她有些崩溃。 但最终只能咬着牙,露出了笑容:“能得公子的喜爱,是奴家三世修来的福分。” 顾尊闻言,顿感兴趣缺缺。要是没有外在因素,这是情趣。可是现在这种情况,是胁迫。所以真的没意思。 手中的玉佩有了反应,果然是柳芷弥要找的人。 顾尊叹了口气:“煮茶,奏琴。” 幼婉一愣,她见惯了那些直接扑上来的登徒子,让她弹琴煮茶的,不算刚刚那位旧故人,眼前这还是第一个。 “公子公子何意?” 顾尊随口说着:“我刚刚在外面,听你弹奏的不错,应该是从小就学的,颇有几分意境。我来听听琴。” 其实顾尊根本不懂琴,但既然是名门闺秀,那琴艺必然是跟随名师学过的。 事实上还真是,幼婉看向顾尊,忍不住说道:“敢问公子姓名。” “顾尊,字宁夜。” “宁夜公子,您倒是第一个懂琴的人。”幼婉发现顾尊完全不是那种粗鄙的俗人,顿时多了几分好感。 说实在了,既然已经认命了,那幼婉后来只希望恩客不是粗鄙村夫,要能是个青年才俊,哪怕分文不收也好啊。只可惜这样的人,不会来城南这样的地方。 煮一壶茶,琴声奏起。 幼婉随后轻声慢唱,余音袅袅,宛若天籁: “荒年数声无人听,伶仃大梦愁未醒。故人一别何时回?晚梳镜,寐良景,往事徘徊日夜省。” “江上烟波池上暝,残月勾连云花影。重重风雨幕遮灯,命难定,人思静,枫叶红霞满山径。” 这谁写的词啊,这么伤感。虽然顾尊对词意是一知半解,但那哀怨之意已经要穿破屋顶了。 此时耳边终于传来了柳芷弥的传音术。 “回来。此人心中已有死意,执念太深,反而没有什么夙愿了。” 听到这,顾尊忽然心中一动,注意到了柳芷弥所说的“执念太深”四个字。忽然之间,他想通了一些事情。 柳芷弥身为还愿人,就是要抹平夙愿,但是她的挑选方式有些奇怪,一切都是看青冥灯的反应。 看来所谓的红尘炼心,只是柳芷弥半真半假骗自己的。柳芷弥真正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那盏青冥灯,所以要收集夙愿。 巧了,这和顾尊的心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啊。只不过顾尊收割的,是执念。 执念包括夙愿,但夙愿却只是执念的一种。从这个从属关系来看,心花才是至宝,青冥灯只是一件法宝。 而且心花的每一朵花,都是一道神通。可那青冥灯,虽然柳芷弥没有真正施展过威力,但显然不可能比心花更强大。 这时候,顾尊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十分疯狂的想法:要是把青冥灯抢过来,是不是就可以用柳芷弥收集的夙愿,让自己再长出一朵心花? 这个想法一出现,顾尊只感觉心头一震,心花似乎传来欢呼雀跃的意思。果然,看样子心花是可以吞噬掉青冥灯的。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这个想法太危险了,柳芷弥可真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啊。 现在还打不过柳芷弥,所以可以先抱紧柳芷弥那双修长、白嫩、有弹性的大长腿,柳芷弥看不上的夙愿,自己在旁边喝点汤嘛。 比如眼前的这位花魁,就是一个不错的目标。所以现在首先的问题,就是要了解花魁的执念是什么。 顾尊想到这,直接招招手:“别弹琴了,到我身边坐下。” 幼婉心中一紧,知道要来了,但还是乖乖的坐到了顾尊的身边,红唇娇嫩欲滴,低声道:“公子,还请温柔待我。” 这谁扛得住啊! 顾尊都忍不住心头乱跳,微微一震,干咳一声:“今天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找人聊聊天。” 幼婉心中冷笑,还有些失望,本以为是个坦荡有趣的,没想到是个假正经。总喜欢装自己是正人君子,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还不如真小人够潇洒呢。 这样的假正经什么德行,幼婉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这样的家伙最喜欢听什么样的话,于是装作惊讶的奉承道:“公子,你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顾尊要不是曾经上学时交过不少女朋友,其实也不乏渣女,差点就信了这女人的鬼话。 罢了,既然套不出话,那就只还用心花的通感之能了。 通感之能有两个来源,对回忆的叙述,还有身体接触。现在幼婉不说实话,那正好后者了。 于是顾尊直接抓住了幼婉的手,没想到幼婉居然身若无骨,弱不禁风一般顺势扑到了顾尊怀里。 糟糕,这女人也太会了。不过顾尊可没心思占便宜,心花开始通感,一些凌乱破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出现在顾尊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顾尊也对怀里的幼婉说着:“我就摸摸手,剩下什么都不干!” 幼婉眸中藏着深意:“公子真会说笑。” 第19章 那年元夕 五年前,元夕节。 大离京师,廷尉大将军府邸。 “女儿浣雪,见过父亲大人,给父亲大人请安。” 易天行看着自己的女儿,露出了慈祥的笑意。他虽然贵为大离的廷尉大将军,但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父亲上朝累了,女儿做了些点心。”浣雪挥挥手,身边的丫鬟端着一个食盒进来,打开盖子,里面有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易天行抚须问道:“今日可好好读书?” “读了,不敢偷懒。父亲虽然贵为大将军,又是知名的儒将,却每日勤俭,女儿也应当好好学习。近些日子,看了些书,懂了些道理,父亲莫要逗女儿了。” 易天行哈哈大笑,说道:“你今天这么听话,一定是有事情?” 浣雪抿嘴笑着:“知女莫如父。今日是元夕,听说外面有花灯节,女儿想出去走走,还请父亲大人同意。” “这” “父亲,女儿虽然是大将军之女,但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女儿会小心为上,不会跟人亲近,父亲可以派人跟随。我只不过是在府中久了,觉得有些无趣罢了。其实女儿也不喜欢书中的大道理,枯燥的很。求您了,父亲也不想女儿变成一个木头?” 易天行无奈道:“是时候给你寻觅个夫婿了,只怕别人看到你刁钻的性子,都不肯要呢!” “那我就不嫁人了,本来我也不想嫁人。”浣雪笑着说道:“那出去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在亥时之前回来。那我去准备了,女儿告退。” 浣雪连忙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又细心打扮。头发整齐地挽成发髻,为了方便,上面不插金钗,只点珠花。红宝石刻成米粒大小,点缀在发髻上,宛若散开的红色花蕾,分外别致。又余下只留小许的一束,以金色发绳困绕,做为未出阁女子的象征。 随后浣雪带着丫鬟乔装打扮出了门。无形中,也跟着几个暗卫。 大离朝自从建国之后,国力一直薄弱,邻国大凉虎视眈眈。但是因为大离占据地势之优,所以一直守着关隘,倒要相安无事。 虽然大离军力不强,但商贸发达,特别是京师是最为富饶的地方。因此每年的灯节,都是最热闹的。 浣雪带着丫鬟出了府邸,心情愉悦。虽然人人都说她是大家闺秀,可她毕竟也是人,这么天天在府中憋着,早就烦躁了。此时走走停停,感觉还是百姓的生活有趣。 天上不时有几道流光划过,那是大离修炼者在御空而行。 这样的景象凡人看的心驰神往,但浣雪却明白那是花架子,也就只能让凡人敬仰。真正有能力的全都在修炼,可没时间凑热闹。 游玩了一圈,忽然看到一处凉亭中有人喝酒,其中一人有些眼熟,不知道从哪里见过。 浣雪不卑不亢的行礼:“见过诸位公子,小女子浣雪,并非是冒昧打扰。只是看见此处幽静,看着欣喜才过来的。” 其中一位白衣公子风度翩翩,手中一把折扇,山水写意衬着主人的不俗。此时闻言抬起头来,和浣雪四目相对。 这一眼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浣雪不禁有些痴了。 一见钟情! 浣雪,也就是幼婉的记忆结束。 人心弯弯曲曲水,世路重重叠叠山。 虽然记忆只有这么一段,但基本也能猜出来后续了。廷尉大将军功高震主,然后懂得都懂。 顾尊本以为幼婉心中的执念是自己的清白,或者是颠沛流离的身世,但没想到这一切的核心只是那个青年。 而且最有意思的是,记忆里的那个白衣男子,和刚刚来这里想给幼婉赎身的男子,不是一个人。 顾尊感慨,看来这里面有一个人是舔狗接盘侠,虽然知道是谁,但是顾尊不说。 此时幼婉看着顾尊,忍不住开口:“公子,别摸了,手疼。要不然你做点什么。” 顾尊回过神来,这才松开了手。虽然记忆是一瞬间就通感完了,但是这其中的消息还是让他有些发呆。绝对不是为了多占便宜。 那么接下来,就该想想怎么收割执念的事情了。 心花所需要的执念,必须是了结之后的。也就是说核心就是让幼婉内心的对那份爱意放下执着。 顾尊也是老油条,一边喝茶一边分析现在的情况。 其实说白了,就相当于一对情侣分手了,对方分手之后过得比自己好。是爱意割舍不下吗?是,但不全是。还有一种心有不甘,还有一种自惭形秽。 这种现实和心理的巨大落差,会给人带来巨大的折磨。最后的结果无非两种,一种是选择自杀,一种是逼疯成神经病。 其实想收割这份执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那个白衣公子给杀了。这样幼婉在现实中没有了可以和自己卑贱身份比对的对象,这就解了。 但是那白衣公子身份不俗,还远在大离京师,距离朔州河阳城不知道有多远。就算顾尊有那个实力,也不会闲着没事去干这种活的。毕竟他和白衣公子无冤无仇,为了这一点点的执念不至于。 那就只有第二种办法了,那就是给幼婉挽回最后一丝尊严,让她失衡的内心恢复正常。 搞了半天,没想到执念不是玄学,是心理学? 顾尊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河阳城人,更像是京师的。” 幼婉抿嘴笑了笑:“风尘女子谈什么家?哪里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哪里就是家。谁家公子怜惜奴家,谁就是奴家的一夜夫君。所以公子问这话,有些无趣了。难不成,公子还想为奴家赎身?” 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话术,一般风尘女子遇到不愿意回答的问题,就直接这么反问。这样一来,问话的人就会左顾而言他,毕竟谁也不会娶一个风尘女回家。这样话题就自然而然过去了。 “赎身,倒也不是。” 顾尊对赎身这种事也没兴趣。公车私用,天打雷劈。 幼婉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只是端起酒说道:“玩笑话而已。刚刚喝了茶,现在奴家陪顾您饮酒。” 顾尊一摆手,说道:“我其实学过一些算命之术,只不过是时灵时不灵。刚刚随意一算,居然算出你的家室。没想到也是个苦命人,我想帮你一把,当然不是赎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 “公子,这样有些无趣了。”幼婉根本不信,只是说道:“连风尘女子都骗,不是君子所为。” 顾尊随口说道:“廷尉大将军之女,易浣雪。” 幼婉闻言,目光一凝。 第20章 大离第一花魁 良久的沉默。 “怎么,我说错了?”顾尊问道。 幼婉却冷笑:“公子是朝廷派来的人,这样的试探还是算了,我已经认命了,何苦再来为难呢?只怕我要是答应,就活不过今天了。不过这样也好,我本来也活腻了。杀了我!” 真是无奈啊,顾尊说道:“你不是早有死意吗?反正都是死,怎么不愿意赌一下,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对你没损害啊。” 幼婉想了想也是,将信将疑的问道:“你想救我出去?” “我想你现在心头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沦落风尘。”顾尊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刚刚没骗你,我真的会算卦,偶尔灵。所以刚刚算到了你的过去,知道你心中的执念,是一位白衣公子。” 听到这,幼婉才真的信了,这事情虽然不是秘密,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唉”幼婉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过往了。公子你可知道,罪官的女属全都要编入教坊司为妓。可教坊司的客人都是有些官身在的,所以为了防止我攀上什么人,我连教坊司都进不去,甚至不能在京师的青楼。” “我是被人押送到朔州河阳城的。因为朔州是大离最远的州,而河阳城又是朔州最偏的城,连修行者都没有多少。甚至我不能去城北的青楼,因为去那的都是商人读书人。我只能在城南,因为这里的全都是粗鄙不堪的苦力、商贩和流氓。而这一切,都是只是为了折辱我而已。” 好惨,比顾尊曾经听到的什么家境不好、中途辍学、父母生病、迫于生计、第一次做那种还惨。 不过想想也对,如果不刻骨铭心,怎么能算得上是执念呢? 顾尊说道:“要不然轰轰烈烈的假死一次,怎么样?人们对红颜夭折,总是有无尽的惋惜。毕竟悲惨的身世和离奇的死亡,总能带来无尽的遐想。如果你假死一次,也许那些人反而会把你的经历神话,没准变成了一个沦落风尘,但是心智如坚的奇女子。” 幼婉惊奇的看着顾尊,现在总算是相信顾尊真的是想帮自己。她曾经无数次想死,都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回到过去了。此时就算再见白衣公子,又有什么用呢?没有用,脏了就是脏了。 可是顾尊说的这个办法,直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是啊,如果死一次,也许曾经的不堪,也变成玫瑰花上的泥点呢? 但转念一想,幼婉却摇摇头,说道:“这个办法虽然好,但得知我屈辱的死去,那些害了我父亲的恶贼们一定会拍手称快的。我其实早就想自尽结束屈辱,一了百了。” “但我一直坚持活着,就是因为我不想让那些狗贼们安心,我要睁着眼死死的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恼羞成怒主动杀了我。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折磨无法让我屈服,也无法让我放弃。这是我活着的唯一动力。” 顾尊无奈,摆摆手:“行了,厉害厉害,你不用解释这么多,我没兴趣。既然这个办法不行,那就换一个。” 幼婉惊讶:“公子真的是智多星。” “别骂人。”顾尊想了想,说道:“既然洗白的办法不行,那就破罐子破摔呗。他们逼得你沦落风尘,那干脆你就变成河阳城,不!直接变成大离第一花魁!这样一来,虽然还是风尘女子,但还是不一样的。” 幼婉这次是真的目瞪口呆,呆若木鸡,鸡泥总之就是惊呆了。 “这样好像还哎?” 幼婉表示自己有点乱,想理一理。顾尊说的这个办法虽然听起来很扯,但仔细想一想,发现还真是有点道理。 任何东西,做到极致,都会从量变达到质变。 最低级的风尘女,那确实是让人看不起。可是名动一国的花魁,虽然本质上工作是一样的,但就算是豪门子弟,都愿意一掷千金,只为博得一笑。 再加上洗白这种事,本来就不靠谱。还不如一口气走到黑呢。到时候真成了花魁,那心里泛酸的就不是幼婉,而是那位白衣公子了。 震惊,家道中落被迫沦落风尘的前女友,忽然变成了大离第一名妓!请问我怎么预约见面? 有点意思哈! 顾尊觉得这个办法很棒。 可是幼婉却又摇摇头:“其实这样,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只不过我不是在京师,只是河阳城南的小花魁,名气连城北都很难传过去。就算我有再惊世的容颜,也不过是明珠暗投。大离第一花魁?怎么可能” 说到这,顾尊就忍不住笑了。 成为大离第一花魁?这说白了不就是炒作和营销嘛!从素人到网红再到偶像,这套路怎么想都非常的熟悉啊。说到这那可就不困了,甚至想顺便整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 幼婉奇怪:“公子,您笑什么?” 顾尊自信满满的说道:“酒香也怕巷子深,所以最重要的不是这些,最重要的是算了,你听不懂。这件事我要回去从长计议,今天先谈到这。有什么事,托人到城南的神功戏班找我。” “原来公子是神功戏班的。可是听闻神功戏班都是天残地缺,冒昧的问一下,公子可是” 幼婉看着顾尊浑身上下全都是好好的,和自己这么一个花魁相处这么久,居然就摸摸手,顿时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测。 “也不全是,总有例外,比如我。”顾尊说完,问道:“对了,如果我想找你呢?来这一次,可不少银子呢。我可是来帮你的,而且什么也没干。” 真不是顾尊没有格局,装那个啥谁都会,可摆在眼前的情况没办法装啊。自己是来收割执念的,不是送完钱,啥也不干当怨种的。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 幼婉笑了,取下一块随身佩戴的玉佩,说道:“公子只要出示这块玉佩,自然可以见到我。” 玉佩到手,还有余温。顾尊点点头,然后起身就离开。 幼婉没想到顾尊真的这么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留恋。她还以为顾尊会以自己的事情做要挟,让自己做点什么呢。 可是看着顾尊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离开,没有丝毫犹豫,幼婉忽然有一种小情绪,说不上来好坏。最后只是撇撇嘴,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顾尊离开了青楼。 最终还是没有打包饭菜,毕竟还是要脸皮的。 至于炒作幼婉的事情,顾尊还真的要好好想想。一方面是收割执念喂花,另一方面想想怎么从中赚点利益。 不管怎么说,顾尊也算是个经纪人,不能白干活。 毕竟神功戏班的日子,过的也确实艰难。总不能天天吃神仙肉解馋? 昨天吃完了神仙肉,小邪神那几位在隔壁放了一晚上的屁,隔着墙都能听到了。好在墙只是不隔音,但是隔气,所以没有什么味。要不然这日子真没办法过了。 顾尊出来,看到柳芷弥还在等。 “不好意思,钱花光了。果然是消金窟,从身体到灵魂的剥削啊。”顾尊拿出青冥火的玉佩,说道:“还给你。” 柳芷弥看也不看,淡淡说道:“送你了,此物还可以感应夜里的魑魅魍魉,也许会在关键时刻救你一命。” “哦?那谢谢了。”顾尊也没客气。 “怎么这么久?”柳芷弥问道。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觉得她挺命苦的,所以安慰她一下。”顾尊说到一半,问道:“你应该能听到我们谈了什么?” 柳芷弥一边走一边说道:“能,但是我没听。因为和我无关,那就没必要。不过看你样子,难道是想?” 顾尊摇摇头:“没有,我一心修行,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呵呵。”柳芷弥罕见的笑出了声。 第21章 海棠花下戏狸奴 日光西垂,山河将晚。 顾尊和柳芷弥走到了小巷口,看着夕阳把影子拉的老长。 想着河阳城夜晚里的那些禁忌,顾尊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不必唉声叹气的。”柳芷弥淡淡说道:“你现在已经入道,不用像之前那么担忧夜晚了。我给你的吐纳术虽然没有什么威力,但胜在中正平和,结合妖丹吐纳,这样稳妥的路子是不错的。” “伤春悲秋,朝花夕拾,人之常情而已。”顾尊笑道:“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柳姑娘能解答一下。” 此时已经到了门口,柳芷弥推开门,说道:“进来说。” 进了院子,二人落座。 黄昏的微风拂过,院中的海棠花随风飘落,地上一片微粉暗香,煞是好看。 “这院中何时多了一株海棠花树?”顾尊称奇。 “你说的化凡很有趣,我也想知道什么叫人间烟火。”柳芷弥淡淡道:“所以昨日忽然想喝海棠茶,就随手施法挪来了一株。只不过挪来之后,又忽然兴致全无了,就这么放着。” “柳姑娘是仙子不染尘,化凡却是鸡毛蒜皮的日常,确实合不来。不过我还真是羡慕柳姑娘这份心境。” 顾尊观赏着院中的海棠。海棠花树干白而中赤,枝芽柔密而修畅。叶子大者缥绿色,小者浅紫色。花开时,初极红如胭脂点点然,及开则渐成缬晕,至落则若宿妆淡粉。香气清酷,不兰不麝。 正赏花时,顾尊忽然看到院墙上冒出一个黑漆漆的小毛球。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跳下院墙,伸个懒腰走到树下。又是一阵风吹过,海棠花簌簌落下。海棠花落到小黑猫背上,却被小黑猫当成敌人,直接躺在地上来了一招“兔子蹬鹰”,但最后却把自己累得躺在地上,任由落花覆盖在身上。 顾尊说道:“柳姑娘,你看着小黑猫在告诉你,什么是人间烟火。” 柳芷弥诧异:“你说说看。” “你若不喜欢落花飘到身上,挥手间排山倒海,海棠花树顿时湮灭。所以你是高高在上的仙子,不染尘。”顾尊看着小猫,说道:“这小猫以为落花是敌人,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落花依旧,自己却累的睡在树下。” “这落花就是纷乱的世间,小猫就是无能为力的凡人。有些东西就算不喜欢,还是去接受。有些命运不属于自己,但还是要承受。黑猫总被世人当做不祥,所以处处被驱赶。但实际上,人有美丑,猫有黑白,哪有什么不祥之说呢?可小猫无法辩驳,只能活自己的一生。” 顾尊看向柳芷弥:“所以这就是人间烟火啊。不是波澜壮阔,也不是一帆风顺。挫折总是大于顺利,困境总是多过美景。有谁能一剑斩下,十里桃花?又有谁能少年得志,鲜衣怒马?不过都是浮沉在人世间嬉笑怒骂,寻找自己的归宿罢了。所以夙愿的前身,就是希望啊。” 柳芷弥看向顾尊的目光中多了几丝欣赏,微微抿嘴笑了起来。 甚至此时此刻,柳芷弥竟然不再是以往冷淡的语气,而是第一次和顾尊开起了玩笑:“猫儿已经在海棠树下打盹了,你不是最懂人间烟火嘛,为何不跟过去一起躺下?” “狸奴小睡不知愁,忙添落花作锦衾。香染裘毛浑不觉,还疑玉蝶戏花荫。”顾尊笑道:“你看,这副场景已经美的像诗中一样了,我就不去画蛇添足了。” 这么一说笑,二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更融洽了。 “今日你因为我的事情进了青楼,刚刚又给我讲了什么是人间烟火,我承你这份情。” “柳姑娘客气了。” 柳芷弥摇摇头:“不是客气,我是认真的。你有什么想学的,或者想做的二三事,可以说一说,我可以帮你。” “我想当皇帝开玩笑了,红尘刀收一收,有点幽默感嘛。”顾尊连忙改口道:“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我现在空有修为,缺了点保命的本事。本来这件事我是想明天讲完故事,再跟你提的。” 柳芷弥轻笑着拿出了一枚玉简,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本来也是打算明天你讲完故事,我传给你一些功法的。那现在就直接给你,你放在额头上感悟就可以了。” 顾尊拿过来放在额头上,就感应到里面有三套功法,包括之前传给在自己的吐纳法之外,还有一部刀法,一部身法。 “多谢了!”顾尊是真的松了口气。三套功法修炼完,这样自己能打能跑,总算有点底气了。 “不用谢,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柳芷弥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往常可不会这么温柔,都是冷淡的像冰块一样。 “还有一件事,其实就是今日那青楼花魁” 顾尊随后把花魁的身世,还有自己的打算说给柳芷弥听。 柳芷弥听完,也是一脸好奇:“你还真的是异想天开,别人都是金山银山砸出来的花魁之名,你却想用赚钱的办法捧出一国花魁。虽然你说的东西我有点听不懂,但感觉应该是很有趣的样子。” “听不懂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个想法也确实惊世骇俗。”顾尊说道:“那花魁也是才艺双绝,只不过明珠暗投。我想用不太一样的办法,把她的才名展示出去。所以想到了柳姑娘的传音术。” “如果这传音术范围可以大一点,并且可以通过一些工具或者法宝代替修为,那就可以让花魁不露面,用这种方式向更多的人展示自己的才情,这是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扩展一下业务。比如有人被花魁的歌声打动,那么就要花钱打赏。其实就像青楼里的赏钱差不多,只不过这种赏钱给完,什么都得不到,最多就是听一句谢谢。” 攀比这种事,从古至今全都有,人的本性嘛。所以打投这种事,可不是什么新鲜词,更不是那些人为了打投倒牛奶的专属。 事实上在古代青楼,就有这种打投的行为。公子哥们一掷千金,砸真金白银,支持心中最爱的名妓,那也是脸面。 最重要的是,青楼打投不用倒牛奶,只是会把你给榨的连一滴一点都没有,你甚至还得补点。 顾尊现在的这个想法,其实就是看不到脸,只能听声音的直播嘛。白天弹琴,晚上谈情,反正懂得都懂。 只不过这技术问题是关键,顾尊可不懂怎么从零开始制造电台,他没有这么硬核。 咋办呢? 顾尊想起了柳芷弥的传音术,所以只能寄托希望在这方面找突破口了。 如果是别人说这种事,柳芷弥绝对是一记红尘刀砍过去了。不过现在是顾尊说,她还真想了想。 “传音术你就不用想了,凡人根本施展不了。修行者也不可能帮你做这种事。至于用工具或者法宝就更不用想了,能传音的皆是宝物。如果仅仅是扩音的话,那倒是简单,一个小法术。” 顾尊点点头,也知道自己想的有些天真了。传音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可以有选择的传播。有人想听,那就听。有人不想听,可以不听。 如果是扩音,这种事不太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靡靡之音,白日喧哗,而且还扰民,只会适得其反。 最后柳芷弥也是无奈:“你的想法太过异想天开了。这种事就算能做到,付出的资源也远远高于收获,没有必要。” “嗯,有道理。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回去再想想。”顾尊也不气馁,回去再研究一下。 反正扩音是最后不得已的选择。扩音也不行,那就换个办法。把青楼那几位头牌凑到一起,唱唱歌、弹弹琴、跳跳舞,最后组个团队推出去。反正办法总比困难多。 “柳姑娘,那我告辞了。”顾尊去翻墙。 柳芷弥微微颔首,笑而不语。 第22章 厌胜术、迁坟人 小邪神站在门口,用被子开始扇风。 自从前天一顿神仙肉,这屋子里的味道就没好过。 偏偏晚上不能出屋子,只能忍着。这戏班院子里的哥几个熏的快精神崩溃了。照照镜子,只觉得脸上都蜡黄色。 只不过小邪神是死性不改,这时候看着后悔,口口声声说以后不再吃了。可下次遇见了照样吃,不带犹豫的。 瞧见顾尊翻墙回来,小邪神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刚想打招呼,却老远闻到了胭脂香味。 “好家伙,宁夜,隔壁住的是不是你相好啊?” 顾尊一激灵,连忙说道:“别乱说,算是一个同乡。你可别” “我知道,兄弟妻不可欺。”小邪神笑着:“吃了吗?戏班吃饭的时候你没来,我把你那份带回来了,就在我屋子里。放心,食盒我都包好了,保证没有什么怪味。” 别看小邪神就是一个混不吝,大大咧咧的,但确实是够意思。 顾尊看着小邪神的斜眼,想到自己现在也是入道了,是不是可以用仅有的一点点修为,帮助小邪神矫正一下眼睛? “小邪神,我忽然想起老家的一个偏方,专治斜眼。”顾尊说着善意的谎言:“要不要试试?或者你想想再决定。” 顾尊说的很委婉,怕自己主动提起斜眼的事情,小邪神会感觉到被冒犯。毕竟有些缺憾的人,总是会格外在意。 但是没想到小邪神却笑了,指着自己的斜眼:“来,随便来,倒辣椒水什么的也可以,别弄瞎了就行。如果太疼的话,你请我吃饭。” 这心态,无敌。 戏班里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顾尊现在的实力也不能让他们重新长出来。但是小邪神就是一只眼睛斜了,应该没啥问题。 顾尊笑着开始尝试,催动自己的那点修为开始附在小邪神眼球上,然后一点点的挪动。 但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虽然小邪神的眼球已经挪动了,但是瞳孔的位置却一直是倾斜的,根本无法改变。 不对劲! 顾尊停下来,知道小邪神这问题恐怕不简单。这应该不是天生的斜眼,而是中了什么妖术? 小邪神看到顾尊停下来,顿时笑了:“别气馁,不是你偏方不好,主要我这个眼睛不是病。” “怎么回事?”顾尊奇怪的问着,他还真不知道小邪神的眼睛咋回事。 小邪神笑道:“你知道什么叫‘厌胜术’吗?” 顾尊摇摇头,完全没听过。 “不知道了,哈哈,我告诉你奥!”小邪神有点没心没肺,甚至得意洋洋的开始给顾尊科普: “厌胜也叫魇镇,意思为以诅咒厌伏其人。这是一种是非常恶毒的诅咒巫术。据传起源于古代的工匠,因为工匠地位低微,雇主会肆意欺压,克扣工钱。所以有些工匠便会在施工的时候,以厌胜术进行报复。” “而‘镇物’就是厌胜术最重要的手段。所谓‘镇物’嘛,就是把锤子、剪子之类的东西封到泥浆里,最后埋藏在屋子中,以此破坏屋子的风水。当屋主入住后,全家人的运程便会变差。轻则家宅不宁,时有损伤或惹上官司。重则患上恶疾、遇上灾劫、孩童夭折。最坏的情况下甚至会家破人亡。” 小邪神说完一拍胸口:“你看,这么恶毒的东西,而我只是斜眼,你就说老子这命硬不硬!” 这话说的倔强,但顾尊还是能感觉到的小邪神的难过和自嘲。 “你家得罪人了?那你的家呢?既然知道原因,怎么不去找镇物呢?” 小邪神拍了拍顾尊肩膀:“宁夜啊,我都没见过我爹妈,更别说我家了,得罪谁更不知道了。不知道是爹妈不要我了,还是他们已经死了。反正我从小就是乞丐混混,为了混口饭吃,坑蒙拐骗什么都做。” “后来一次闹事,我被官府抓起来。当时我们那匪患严重,官府为了交差,给我换上土匪的衣服,当做土匪顶罪杀头。砍头的那天,我因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那天土匪还真来劫法场了,原来我们那群人里还真有一个伪装的匪首。” “我和那匪首关系不错,砍头前一天我看他可怜,还跟他说不用怕,下辈子跟我混。那个匪首杀了大官,把我救了,提着我脖子往裤裆闻了闻,没有尿骚味,就说我天生是当土匪的料。我跟着他上山混了几年,还当了头目。” “我当头目还是斜眼,影响观瞻啊,找多少大夫都不好使。最后求了一位山里的老先生,听说那老先生不是人,是妖怪变的,但真的有本事。看了看我,就说我这是被厌胜术给害了。” 顾尊诧异:“你现在还没到弱冠?居然当过土匪头目?” “嘿嘿嘿,低调低调,这事除了班主,现在也就你知道了。我那时候才十几岁,也算是年少有为嘛。”小邪神笑道:“终于能找到个人说一下当初的辉煌过往,开心啊!” 顾尊问道:“那个老先生,有没有和你说怎么破解?找到自己的家?” “家早就找不到了,那个老先生也没辙。不过他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小邪神笑道:“你知道朔州八奇,有一位迁坟人?” 顾尊点点头:“听说书先生讲过,寻山看墓,迁坟转运,阴阳先生。” “那位老先生的办法就是找迁坟人。既然中了厌胜术的家找不到了,那就让迁坟人沿着我的血脉,寻找我的祖坟。把祖坟迁移到风水宝地,气运高涨,此消彼长,厌胜术压不住我的气运,自然就破了。” 顾尊有些感叹,没想到小邪神的过往这么精彩。 “迁坟人神出鬼没,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几年前的河阳城。我就是为了寻找迁坟人,才拔了香头,离开山寨,到了河阳城。”小邪神说道:“至今没遇见呢!” “不过这是你的秘密,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啊?”顾尊问道。 小邪神笑道:“我走南闯北,看人一向很准。其他人插科打诨,我确实信不着。但是你顾宁夜不一样。之前去谢屠户家唱神功戏的时候,你明明可以独善其身,不管我们死活。还是选择站出来阻止我们唱戏,让我们躲在戏台下,你自己却一个人在夜里待了一晚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第二天你眼里的疲态我看得出来,那不是一夜未睡的疲倦,而是在经历过巨大惊吓和恐惧之后的麻木。嘿嘿,从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个人够意思。” 顾尊闻言,也是有些感慨。顺便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明天可以问问柳芷弥。毕竟都是朔州八奇之一嘛。 “小邪神,如果我以后遇见迁坟人,一定帮你跟他说。” 小邪神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去用被子扇风。 顾尊则是拿出纸笔,开始苦思冥想画图纸,挖掘自己已经遗忘的那些知识。到底怎么造一个广播啊! 看着顾尊愁眉苦脸的样子,小邪神又没忍住凑过来,问道:“你这是画什么呢,花花绿绿的,练功呢?” 柳芷弥都解决部落的事情,顾尊也没指望小邪神,所以只是随口问道:“你说怎么样可以进行一个人,同时对多个人的单线联系呢?只是声音就行,而且还不能损耗太大。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可以足不出户,就让那多个人的钱,送到自己手里。” 说完了这句话,顾尊自己都决定放弃了,因为确实太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啊。难不成还得先建立基站和物流?开什么玩笑啊。 “算了,有时候放弃也是成功的一部分。”顾尊站起身,决定睡一觉再说。 但小邪神却在沉思良久后,忽然一拍大腿:“嘿!怪不得感觉很熟悉,我想到一个办法!” “什么?”顾尊怀疑自己听错了。小邪神虽然是个混不吝,但却从来不说大话和假话。 “宁夜,你听说过出马仙吗?” 第23章 春典、出马仙 “出马仙?” 这个名字顾尊还真的有所耳闻。 因为出马仙在民间志怪里经常作为反派出现,而且都邪异的很。 实际上,出马仙起源于萨满教的巫祭。所谓的“出马”是指一些动物,例如狐狸、蛇、黄鼠狼等,修炼成精而附体人身,进而让人有了为他人断事治病的能力。 前世的时候这属于封建迷信,都是各种糊弄人的把戏,什么仙姑大仙的,偏偏有一大群人都信这个。 顾尊是无神论者,从来不信这些的。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凡人都可以修行了,动物修炼成精也不奇怪了。 小邪神此时侃侃而谈:“还记得我刚刚跟你说的,我在山上的时候,山里有个老先生,一眼看出了我是被厌胜术给害了。那位老先生,就是个出马仙。” 顾尊问道:“出马仙和我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刚刚你一说,我就感觉耳熟了。你说的一个人对多个人传音,那不就是‘大仙’跟自己的‘弟马’传话嘛。还有把多个人的钱挪到自己手里,可以让‘弟马’去搬运啊,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信仰,就有香火。香火就是支撑这一切的动力。你去找个出马仙合作,不就行了。” “嘿!好家伙!” 顾尊是服了,小邪神真的是一个邪才,脑子里这些歪门邪道是真的厉害。 有时候不得不说,思维和修为没什么关系。要不然怎么会有“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的说法呢? 这不是说柳芷弥不聪明,只能说她的眼界太高了,高到根本没考虑过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因为她是冥洛仙子,是正统的修行者,只走仙途大道。所以这些鬼祟的东西,没必要去想。 但小邪神不一样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是行家,门清! 顾尊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有道理。可是新的问题来了:“这去哪找出马仙啊?” 小邪神说道:“出马仙,我倒是可以试试,应该能找到。不过你应该考虑的问题是,谁家出马仙闲着没事,带着弟马陪你过家家啊。人家是要信仰香火的!” 顾尊想了想,感觉信仰香火真的不是问题。想想曾经那些饭圈,那魔障程度就跟邪教差不多了。这信仰先不说好坏,质量上绝对比那些临时抱佛脚的人强! 合作还要有实力,顾尊打算今晚就把柳芷弥给的刀法和身份修炼一下,增加一点战力,起码能保命。 “我有办法提供信仰香火,小邪神你怎么找出马仙?” 小邪神笑道:“好说啊,我记得河阳城外有一个小山寨,经常跟过往商队要买路钱,他们一定认识出马仙。” 顾尊扶额:“原来是土匪啊,那咱们过去了,你确定不是也被劫吗?” “我和他们可不一样啊。”小邪神一拍胸脯:“我之前是行内人,所以我懂《春典》啊!” 所谓春典,就是底层江湖人彼此间相互联系交流的一种特殊的语言,亦称隐语、行话、切口、黑话。 在江湖社会中,各种集团或群体往往会通过见面礼节、随身物品的携带、摆放程序、饮食坐卧的规矩以及厅堂的布置,来暗示主客双方各自所要表达的意图。 但仅凭这些还不够,最终的交流仍需通过春典这种特殊的语言手段来表达双方的意思。 当然了,这是底层江湖人用的,怕混进来官府的人。如果到了那种可以“以武犯禁”的程度,或者直接入道修行者,那有什么话明说也没关系,因为没有人能管得了。 简单来说,春典就是江湖黑话大全。 顾尊对小邪神再次刮目相看,这家伙正经的东西不会,歪门邪道的东西真的是全懂啊! “我明天上山,试着帮你联系出马仙。”小邪神笑道:“太强的肯定是不会搭理我,估计也就是刚刚成仙的那种小妖怪。” 顾尊有些担心:“要不然算了,毕竟是土匪,太危险了。” “没事,我烂命一条。如果顺利回来,那请我吃肉,哈哈!”小邪神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这件事按理说顾尊应该去,因为他还是有些修为的。可是顾尊不懂春典,一时半会也就不全。出马仙都藏的很深,要是贸然硬闯,事情反而更麻烦。 不过小邪神为了顾尊的事情,几乎是不要命了,顾尊自然也不会真的让小邪神就这么去。 顾尊想了想,取出了小娥的妖丹。 入道之后,顾尊就可以自己感应天地灵气,所以这妖丹的作用已经大打折扣了。 因此现在这妖丹对顾尊现在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其实说实话,本来小娥那点道行也不高。又贪恋红尘,想嫁人之后安安分分过日子,导致进取之心丧失。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后面小娥又为了救人,祭献了自己一部分的生机。被逐妖人尽无给间接害死,挣扎时又损耗了很多。 蛾子成精,依然是飞蛾扑火。 反正一套操作下来,这妖丹杂质已经很多了,不纯粹了。 那天夜里小娥那么强大,主要还是因为怨念过深的原因,反而和修为关系不大了。 之前顾尊没入道,所以觉得妖丹是宝贝。结果入道之后再回看,嗯,好家伙,难怪当初自己想送柳芷弥,人家不稀罕要! 眼界啊! 小邪神既然为了顾尊的事情豁得出去,那顾尊也投桃报李。用这妖丹给小邪神添上一份底蕴,关键时刻能保命。 顾尊说道:“小邪神,你到我屋子里来。” “你干嘛?”小邪神马上捂着屁股。 “你懂的还真多。”顾尊有些无语:“你既然帮我,那我也给你一个机缘。” 小邪神跟着进了屋,顾尊让他安静坐好,随后开始帮小邪神吸纳妖丹上的力量。 因为没有柳芷弥的允许,所以顾尊不能把功法传给小邪神。只能自己帮助小邪神吸纳。 有顾尊的帮助,小邪神很快就吸纳了不少的妖丹修为。只不过小邪神毕竟还是凡人,即使是这种品质妖丹,他也不能全都吸纳。 最后结束时,小邪神只吸纳了三分之一,妖丹的力量还剩下不少。 “我感觉,浑身上下充满力量!咋回事啊?”小邪神懵了。 第24章 仙缘、迷路人 刚刚顾尊就说有机缘。 小邪神还以为是说笑,没想到真的这么管用。 “宁夜,什么情况?我感觉自己不一样了,你干了什么?” 顾尊懒得解释,这个时候说瞎话要比磨磨唧唧的解释更方便。 于是顾尊又开始半真半假的胡说:“前几天我遇见了一个奇人,他说和我有缘,所以给了我一个瓶子,说里面有两股仙气。当晚我打开瓶子,一股仙气吹到我身上。第二天我就发现自己感悟了很多。” “本来今天想把第二股仙气用掉,但是小邪神你既然这么够义气,我也不会亏待你嘛。所以那剩下的仙气刚刚就给你了。” 连瓶子这个关键道具都没有,这谎话有点不走心,顾尊自己说完都有点心虚,想再补充一下。 但是万万没想到,小邪神愣了一下之后,竟然当即跪下给顾尊磕了一个头。 “你这是干嘛?折我寿是!”顾尊傻眼了。 “我小邪神这辈子只跪过两次。第一次是在砍头的时候,刽子手把我按着跪在了斩首台上,那是被迫的。第二次就是现在,我自愿的,因为你居然把‘仙缘’与我平分,那就当得起我一拜。” “仙缘?”顾尊一怔,自己这瞎话有这么完美吗? “对啊!宁夜,说书人讲的朔州八奇,你忘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见到的那位奇人,肯定就是朔州八奇中的迷路人。” 顾尊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小邪神兴冲冲的说道:“茶楼那个说书的讲过,迷路人总是喜欢漫无目的的乱走,没有目标,就像是迷路了一样。但是只要有幸和他遇见,他就会赐下仙缘。得到仙缘的人,就有了踏上仙途的可能,不再是凡人。” “朔州百姓对八奇中的其他七人避之不及,因为福祸难测。只有迷路人,遇见必得仙缘,人人向往。连逢年过节,朔州家家都会挂上眼花缭乱的桃符,期盼迷路人看了桃符,会迷路走到自己家里,那是福气啊。” 顾尊头都大了,根本没有迷路人,真的是自己是瞎编的。 小邪神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说书先生讲的话我还记得。芸芸众生都在人世间挣扎,真正能脱离苦海的人有几个?凡人的命不值钱。只有得到仙缘,才能从这永生永世的苦海中解脱出来,从此跳出轮回外,不在五行中。” 这一点倒是实话,成为修行者,某种程度确实是脱离了世俗的苦海。小邪神现在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仙途了。 踏入仙途这种事,其实不难。毕竟“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嘛,修行入门不存在什么灵根、天赋之类的限制,门槛很低。 简单来说,只要有人愿意为你指引,那么只要不是个脑残,基本上都可以入道。 不过虽然入门的门槛低,但修行真正的考验其实在后面,都是越往后才越难。 所以修行像是上学读书一样,年级越高,学习的知识越难。所以绝对不会在学前班幼儿园的时候,就给你安排太困难的东西。 所谓灵根、天赋之类的,只不过是莫须有的束缚。天道只是无私至公,真的没有那么变态。 但恰恰是这么简单的入道,偏偏很少有人去做。给凡人传道这种事,更是被严格控制。 为什么? 还是因为“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啊! 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后来者轻易的超过自己,哪怕是修行者也是如此。这种心境,一般人稳不住。但偏偏在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真的说不好会有谁弯道超车。 所以除非是传承收徒,否则轻易不会出现那种传道的事情。乱传道,也会被针对围攻。 柳芷弥给顾尊传道,其实已经是破例了。而且还要约法三章,断绝后续因果。否则东窗事发,说不定也会被围攻。 修行,注定只是小部分人把持下的狂欢。必须要这份优越感锁在象牙塔里,不能让外人触及。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么讽刺,有些门槛越是开放,有些思维就越是保守。 真正的利益,只有通过垄断才能获得。但这才是现实嘛。 因此在这种情况,分享仙缘意味着什么?这相当于一家人祖祖辈辈、世世代代都是地主家受苦的长工,忽然有一天考上功名当了官,直接扭转了子孙后代的宿命啊! 所以小邪神直接磕头的动作,一点都不夸张。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可以得到仙缘。宁夜,你把仙缘分给我,那就是改变了我轮回里注定的宿命,从此我的未来全改变了。你值得我一拜。从此以后,我小邪神不敬天地,无父无母,但只认你这个兄弟!说到做到,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顾尊笑了笑,也是有些感慨,随后问道:“你回去适应一下。对了,你曾经在山寨混过,应该懂点武艺?防身应该没问题?” 小邪神很兴奋,还没有从开心中回过劲来,此时听着顾尊的话,笑道:“我会一套武技,名叫《英雄上九天》!” 嘿!这还是一套武技呢。顾尊眼前一亮,听名字挺猛啊。 小邪神继续说道:“这英雄上九天一共九招,分别是猴子偷桃、断子绝孙脚、抠眼睛” 好家伙,这哪里是英雄上九天,这根本是流氓下九流。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奥! 出手就是下三滥,不亏是小邪神。不过对付那些土匪肯定是够用了。 “要天黑了,我回屋了,明天一早,我就去拜山。”小邪神兴高采烈的回去了。 顾尊关上门,取出玉简放在额头上。 这玉简里除了吐纳法,还有一套无名刀法,一套无名身法。 一般来说,没有名气的功法肯定都牛。但这次例外,真的就是刀法和身法,还算可以,感觉威力不错。 手中的心花闪烁,通感之能让顾尊可以更好的参悟刀法和身法。 因为没有什么合适的刀,所以顾尊最后只能暂时用菜刀比划,勉强能用。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清晨。 天一亮,小邪神就推开门,虽然兴奋的一夜未睡,但丝毫不困,精神抖擞。 给戏班留下一封告假信,看了看顾尊的房门,小邪神笑了笑,转身离开。 目标便是河阳城外,平安山。 第25章 小邪神拜山 小邪神偷了一头毛驴代步。 出了河阳城,顺着大道往山里走。 这一走就是几个时辰,朔州崇山峻岭不绝,此时已经走到森林深处。 平安山就在眼前。 终于,不知道从何处来了一句:“你是谁?” 小邪神打起精神,说道:“我是我。” 那边又问:“我是谁?” 小邪神答道:“道老何!” 江湖者,如江湖水。通三江五湖,达四面八方。周流天下无凝滞。人称江湖者,是以其之能如江湖之水,畅行天下无阻。所以江湖人自比喻为老河,说出口便是老何。 听到小邪神的话,那边就知道是自己人了。 “呦呵,原来是道上的兄弟,甩个蔓!” 甩个蔓,其实就是黑话报上名来。报名就是报蔓。 蔓,字面意思来说就是藤蔓。江湖人江湖事,讲究的是顺藤摸瓜,从名字上就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姓氏一脉相承,和藤蔓开花结果一脉相承的方式类似。 百家姓百家蔓。可小邪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之前当土匪的时候都是直接报号,那就相当于是江湖的绰号了,和蔓又不一样了。 因为今天这事是因为顾尊来的,所以小邪神干脆称自己姓顾。 小邪神答:“回头望蔓。” “哦,顾兄弟!” 回头望就是回顾,所以是姓顾。 其实春典还是很好理解的,毕竟土匪的文化水平也不高。 比如姓陈,那就是千斤蔓,因为千斤很沉,沉陈同音。再比如姓孟,那就是黄粱蔓,也叫万人作蔓。啥意思?黄粱一梦,万人作梦嘛,梦孟同音,就这么简单。 黑话大部分用词,都是高度的使用了各种修辞手法。这是一套成系统的暗语。百家姓百家蔓,任何一个姓氏都有对应的蔓。 可要是不懂春典的人,仅仅是这搭话的第一关就过不去。 而接下来的黑话互问,更是不能有一点错误。否则露出马脚,对方直接杀人。 此时森林里又喊了一句:“鸟尽兔死。”(收好武器别误伤) 小邪神答道:“弓藏狗烹。”(放心,绝不动手) 得到小邪神回答之后,森林里走出一队人,为首的一个人高马大,十分魁梧,面露凶狠,手里拿着一把砍刀。 那人一拱手,说道:“达摩老祖威武,蘑菇什么价?”(都是道上的,你是干什么的?道上人自认为是达摩老祖门下,故此自称。) 小邪神答道:“进山挂柱。”(我想入伙) 那个人冷笑:“鹰爪孙?”(给朝廷当鹰爪走狗的贼孙?) 小邪神答道:“里马老何!左右青龙与白虎,我站中央无极土。拜的是达摩老祖!”(是自己人,天地可鉴,都是达摩老祖门下的同道) 那人点点头,说道:“你是撵蓝决阳,幛帘不正。拿什么拜?”(你是没钱没粮,走了倒霉路,拿什么见面礼?) 小邪神做一个江湖黑道的特有手势,说道:“五指朝上,拜五岳高山。一壶冰心,煮半杯青莲。” “我看你是宴无好宴,酒无好酒!” 小邪神丝毫不怕,正声道:“此杯青莲大不同,周游四海五湖通,当日花亭会共饮,谁知今日又相逢。” “哦?我问你,茶出何处?” 小邪神:“茶出苍山昆仑岭,三江合水奉君王。” “哈哈哈!”那人一拱手:“果然懂规矩,在下虎头蔓,尾后龙飞。报号开山刀。” 虎头蔓就是姓王,因为虎头上有个“王”字。眼前这人叫王龙飞,江湖名号是开山刀。 此时小邪神才松了口气,这把黑话都对齐,确认是道上的人,现在倒是能好好说话了。 这黑话也不是天天都用,其实就是对暗号。要不然这么磨磨唧唧的,很多事也干不成了。 这么一套对下来,如果有半个字对不上,对面的开山刀就直接劈过来了。 小邪神说道:“我是来拜山的,还望收留。” “嗯。”王龙飞看了看小邪神的斜眼,心里其实有些嫌弃,可对上了春典就是行里人,不能随意打发走,于是说道:“先跟我回山上。” 就这样,小邪神跟着王龙飞上了平安山,一路上聊着。 小邪神本来就是混过山寨的,对人情世故拿捏的游刃有余,三言两语就让王龙飞对他刮目相看。 最开始王龙飞因为小邪神的斜眼有些嫌弃,可是没过一会,就在小邪神的表现下转变了念头,主动提出当小邪神进山的保举人。小邪神满口答应。 小邪神藏着些实力,所以没入了平安山高层的眼,于是就干脆当着王龙飞还有一个山寨长老的面,很潦草的举办了拜山仪式。 只不过这拜山仪式,还需要一些懂行的黑话。这是只有真内行才明白,否则就是官府的奸细,格杀勿论。 一间小屋中,王龙飞递给小邪神一把香,转身对着老者说道:“新贵来了,有什么拿捏,您随便问,我保了!” 小邪神见到了那位老者,一拱手:“今日我来拜山,有什么话,您尽管问。” 老者一拍桌子,中气十足:“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只脚小,一只脚大?” 小邪神答道:“此乃文武双全脚。” 老者再问:“你脸上怎么都是汗?” 小邪神答道:“英雄来迟,生不逢时,急得出世。” 老者再问:“那脸怎么又黑了?” “怒目金刚,铁面无私!” “我听说,有人看到你鼻孔流血。” “洪水横流,赤胆忠心。” “你上山的时候,是从桥上过,还是桥下走?” “跟脚不净,所以从桥下走。” “水那么深,你怎么过来的?” “水深不及兄弟情深。所以达摩老祖让我手拿顽石,脚穿蒲草鞋。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老者点点头,说道:“好,你姓什么?” 小邪神:“姓天!” 老者说道:“古往今来,无人敢姓天。快说出真名实姓,否则刀剑无眼!” “人在江湖,天地一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就是这个天!” 老者问道:“那我问你,天上有多少星星?” “天上星斗三万六,今日拜山是良辰。” “我再问你,江湖的船有多少颗钉子?” “三万六千船底钉,乘风破浪刀带腥。朔州八奇可为证,英雄今在聚义厅!” “万朵桃花一树开,天下草莽本一家。”老者端来一杯酒:“喝完这杯酒,你就是平安山的人了。” 小邪神一饮而尽,老者点点头,径直离开。 王龙飞等老者离开,走过来笑道:“山里不缺刀,缺的是你这号的兄弟。走,今夜随我不醉不归!” 小邪神放下酒杯,点头称好。 第26章 分道扬镳 “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顾尊坐在庭院中,膝上躺着小黑猫。一边用手上的草叶逗弄小猫,一边把牛郎织女的故事,一点点讲给柳芷弥听。 “从此以后,二人只能在七夕这一日,鹊桥相会。这就是牛郎织女的故事。” 其实这个世界也有七夕节,只不过来源又是一番别的说法了。相比而言,牛郎织女的故事倒是比以往原本的传说更动人。 柳芷弥听完故事,陷入沉思。 “喵!”怀里的小猫凶巴巴的,只可惜无法反抗顾尊的坏手,被摸了个通透。最后只能认命,舒舒服服的趴着伸懒腰,任由顾尊去摆弄。 看着柳芷弥在沉思,顾尊微微一笑,总算有一个故事能让柳芷弥不吐槽了。 谁料随后柳芷弥就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在这个故事里,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对啊。”顾尊点点头。 “牛郎织女,天上地下。每逢七夕,鹊桥相会。”柳芷弥忍不住说道:“看来那王母娘娘,对自己的小女儿还是偏爱的。织女每天晚上,都能遇见一个禁欲整年的牛郎。” “柳姑娘你咳咳咳!” 顾尊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心说这位仙子真的是思路清奇,而且思想好污啊。这个道理可是自己长大后才领悟到的。 “这牛郎不是什么好人,偷了织女的衣服,才有了后面的故事。我看那不是老黄牛的鼓动,而是他自己的欲望。”柳芷弥点点头:“从这个角度来看,牛郎的夙愿不是织女,而是借着织女进入天庭。” “额倒也不是不可能。”顾尊不知道怎么说了,明明一个简简单单的爱情故事,怎么让柳芷弥分析成了抱紧仙女大腿,软饭男上位大戏? 听完故事,柳芷弥问道:“你似乎对夙愿,也感兴趣?” 顾尊一怔,想着估计是自己想帮花魁幼婉的举动,让柳芷弥有了几分猜测,于是说道:“其实也不是对夙愿感兴趣,而是对那些世事无常的人生有些好奇,不由得驻足观望。世上流传的故事都喜欢以美好结束,但实际上度过艰难后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考验。” 柳芷弥点点头:“所以你可曾想到帮助花魁的办法了?” 顾尊笑了,于是把小邪神的办法一说,问道:“不知道这样的法子是否可行?” “还真是奇思妙想,我竟然也没想到。这办法倒也可行,只不过能不能成还是未知数。”柳芷弥笑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没想到你的朋友也是如此。” 顾尊拱手,想要开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想为你朋友治眼睛对?但迁坟人的行踪,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很奇怪?” 顾尊点点头。 柳芷弥笑了:“因为你前不久刚刚知道了逐妖人的一些作为,随后又遇见了我这个还愿人。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巧合,让你觉得我们这八人很好遇见?” 顾尊又点点头,确实有点这个想法。 “那你错了,这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已。”柳芷弥说道:“所谓朔州八奇,只是无聊人编纂出来的闲话而已。我们八人并非一体,也不属于同门,甚至有些都不曾见过。各有各的路,各修各的道。仅此而已。” 顾尊挠挠头,忍不住问道:“那怎么第一个字,偏旁部首都一样呢?” “确实是巧合。” “好。”顾尊转移了话题:“如果这件事能做成,那花魁幼婉的夙愿,也算破了?” 柳芷弥颔首:“没错,你悟性很高。只不过夙愿对你来说没有用。” “请教柳姑娘,收集夙愿又什么用呢?”顾尊问出自己的疑惑:“难道柳姑娘可以用夙愿,得到些宝贝?” 这问的有点冒险了。但心花是顾尊最大的秘密,他也想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人,也能像自己一样收割执念。柳芷弥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目标。 柳芷弥一怔,笑着解释道:“你可真够聪明,这都想得到。” 顾尊心中一紧,难道自己的心花不是唯一? 谁料柳芷弥继续说道:“夙愿有二用,一是磨炼道心,二是炼就宝器。你猜的没错,我的青冥灯就需要夙愿修补。完整之后便可炼出传说中的夙愿之火。” “哦,原来如此。” 顾尊心中松了口气,这柳芷弥说话总卖关子,差点让他误会了。 看来心花这种“收割执念换神通”的能力,只有自己拥有。秘密没有暴露,这倒是好事。 “你好像很开心?”柳芷弥看向顾尊。 “嗯,我确实很开心。”顾尊笑着撸猫,顺便把话题扯远:“因为相比凡人,我已经很幸福了。” “修行之道,可不能知足常乐。”柳芷弥看着顾尊的样子,有些无语:“你现在也算是入道,还需要持之以恒。” 顾尊无奈道:“妖丹灵气斑驳,我已经放弃了。近来也是日日修行不息,不敢懈怠。” “没有历练,修行自然是水磨功夫。”柳芷弥站起身:“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获得历练,并且对夙愿感触更深。你想不想听?” 顾尊:“不想。” “嗯?”柳芷弥看向顾尊,微微皱眉:“不想?” “我记得当时逐妖人,也是这么跟谢屠户说的,先用疑问句勾起兴趣,然后就是一个大坑。”顾尊说道:“当然了,我相信柳姑娘是不会害我的,只不过我胆小,觉得这样水磨工夫,慢慢修行也不错。” 柳芷弥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失望。 “小黑猫,来和我嘴一个,嘿嘿嘿。”顾尊则是依旧撸猫,不管柳芷弥的眼神。 怎么了?你失望就失望呗,我又不是你对象,更不是你舔狗,还在乎你的那点期望啊? 半响后,柳芷弥冷冷道:“既然你没有进取之心,那就离开,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 预想中的惶恐没有出现。 顾尊放下小黑猫,对着柳芷弥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弟子礼:“我此生不忘仙子提携之恩,只不过仙子必得大道,我注定无法报恩了。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仙子保重,宁夜告辞。” 看着顾尊欲走的背影,柳芷弥心中有薄怒。 难道是跟自己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柳芷弥其实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顾尊刚刚笑呵呵的样子,有一种瞒着自己什么事并且“奸计得逞”的感觉。所以就想让顾尊夜里出去,吃点苦头。 当然了,柳芷弥也没骗顾尊,夜里出门虽然危险,但也真的会磨炼修行,是一种不错的历练。谁知道顾尊居然拒绝了。 于是柳芷弥下意识露出些许失望之情,以往如此都是无往不利,毕竟这可是冥洛仙子的垂怜,最好的激将法莫过如此。 但顾尊,真的不吃这套! 柳芷弥没有再说话。毕竟是冥洛仙子,行走红尘间丝毫不染尘,当然不会做挽留之态。即使顾尊对她来说是一个难得有趣、又聊得来的人。 直到顾尊推门离开,庭院中一片萧瑟。 还真走了。 “罢了,走就走,不过是人间烟火的刹那。” 缓缓坐下,柳芷弥看到那只小黑猫还在原地,呼呼大睡。以往都是顾尊喜欢逗弄小猫,并且将其称为“撸猫”。柳芷弥是从来不碰这些的。 只不过在这一刻,柳芷弥忽然凭空多了几分好奇,御风将猫儿抓来放在自己腿上,学着顾尊的动作轻轻抚摸。 “喵呜~!”小猫慵懒的打盹,露出了可爱之态。 柳芷弥轻轻抿嘴,笑意盈蓄,忍俊不禁。 原来这就是撸猫的乐趣吗? 第27章 凶宅、洗宅人 隔天清晨,日光初沐。 顾尊又是一夜的吐纳结束,神清气爽。 出了院子,隔壁房的几位也出来,打着哈欠,端着脸盆提着木桶去打水。 孟夏时节正是燥热。好在河阳城环境特殊,晚上百鬼夜行,阴风阵阵,比前世的冷气还舒服,所以躲在屋子里也不算热。 要不然怎么说福兮祸所依呢,这样还真不错。所以夏日的河阳城最是热闹,就是因为有很多富商喜欢夏日到河阳城避暑。晚上只要不出屋,那是真凉快。 但是白天就不行了,夏日炎炎。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扣盆。一大盆凉水从头往下倒,那真的是透心凉心飞扬。 不过顾尊倒是不至于这样,已经入道的他虽然还没到不避寒暑的程度,但是也不会跟院里这几位一样,日头起来就热得跟三孙子似的。 顾尊出去打水,眼睛往隔壁院子瞥了一眼,就发现那过了院墙高的海棠花树已经不见了。 走过去趴着墙头一看,海棠花树消失不见,院子中一片萧瑟破败,竟然和没来之前差不多。 “看来是走了。” 顾尊知道这是柳芷弥的手段。所谓仙子不染尘,可不仅仅是脱离俗世,更是来过往痕迹都抚平,仿佛是从未出现一般。 看到柳芷弥离开,顾尊非但没有落寞,反而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大长腿,当然这里指的是抱大腿的那种大长腿。但是顾尊一直拿捏着自己的位置,从来没有在言语、行为、身份上有过任何逾越。 简单的说,就是心理有点那个什么数。摆正自己的位置,这是成年人进入社会的第一课。这种摆正位置,不是指非要卑躬屈膝,而是说要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 所以顾尊从来不指望堂堂的冥洛仙子,仅仅因为一些俗世闲趣,就对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善意。这种事只有在话本故事里能出现,因为现实中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惯着你的。 就是因为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顾尊一直没有做任何逾越的事情。 既没有因为柳芷弥对自己的笑意而沾沾自喜,也没有因为柳芷弥看向自己眼神里的失望而惶恐。 现在柳芷弥离开,顾尊反而不用天天提心吊胆的讲故事,其实想一想也不错。 “这院子我租了好久,也不能退租。不过换来修行入道,其实也不亏。” 顾尊推门进了屋子,里面也是一切如旧,只是桌子上多了一枚玉简,应该是柳芷弥留下的。 玉简贴着额头微微凉,里面的内容也浮现在顾尊的脑海。 一张地图,仔细辨认看出是河阳城的外城的布局图,其中在几个位置上有特别的标记。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欲学为仙说与贤,长生不死是虚传。少贪色欲身康健,心不瞒人便是仙。” 少贪什么? 皇天在上,顾尊与赌毒不共戴天。 可是柳芷弥为什么留下这句话呢。肯定不是指点,因为这和地图没有关系。嘲讽自己?也不可能,柳芷弥不会这么无聊。 再看看地图上位置的标记,顾尊想起了柳芷弥给他的玉佩,拿出来一看,形状是一模一样。 “看来柳姑娘的意思,还是让我夜里出去到这几个地方。”顾尊回想着昨天和柳芷弥最后聊的那几句话,心里有了一些猜想。 “也就是说,这标记的地方可能和夙愿有关。只不过这夙愿可能和幼婉那种情况差不多,已经变成了其他的执念,柳姑娘用不上。所以让我去见识一番作为历练。只不过她肯定想不到,我其实能收割执念。” 即使昨日不欢而散,柳芷弥也留下一份香火情。这确实是出乎了顾尊的意料,他还真没想到发生这种情况。 顾尊收好玉简,心中感叹。看来自己误会冥洛仙子了,她还真不是想象中那种绝情绝爱的修行之人。 好,看在误会你的面子上,下次如果能再遇见,干脆就封你当女主好了。 只不过这玉简上记录的地点,很显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顾尊并不打算晚上过去作死。 虽然顾尊很想得到更多执念,从而养出心花。但是如果冒着生命危险,那还是算了。 毕竟顾尊现在又不是大祸临头,必须快速变强。也不是妹妹被抓,忙着去复仇。更没有硬性指标和任务期限,完不成也不会有惩罚。 天命主角必须要快速变强的使命感,顾尊是一点都没有。 事实上,顾尊现在的日子过的很舒服嘛。戏班的生意一般,不是死的人少,主要是舍得花钱请戏班的人家不多。所以日常无所事事。 顾尊晚上吐纳修行,精神百倍。白天去茶楼白嫖,听说书人讲奇闻轶事。现在还可以去青楼找花魁幼婉共商大事。 到了晌午,再到街桥去吃点东西,回来舒舒服服睡午觉。这日子简直神仙。就是手头银子紧巴巴的。不过等着小邪神带回个出马仙来,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这才是人间烟火、红尘悟道、躺平修行。一点毛病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这几个地方虽然晚上不去,那白天去看看总没事? 顾尊这么想着,就打算出门找个比较近的地方看看。只不过这地图的方位笼统,有些麻烦。 出门的时候,也正巧遇见一位戏班的学徒从外面回来。这位是跟着另一个班主的,所以不是住一个院子,但是也常见。 只不过此时顾尊看到这人却微微皱眉,因为眼前这位一脸惨白,双眼无神,印堂发黑。 “早啊,师哥。”顾尊打个招呼,因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所以就按照戏班规矩叫师哥。 “呀?哦,早,早!”那人吓了一跳,看到顾尊之后露出笑容,但被惨白的脸色一衬,怎么看都有些吓人。 顾尊摇摇头,心知道这是个苦命人。 神功戏班虽然清闲,但也清苦。所以不唱戏的时候,也允许大家去外面做点别的事情,都不管。 只不过这些天残地缺的人,也做不了什么好的行当,只能干点捞偏门的生计。捞偏门就是刽子手、仵作、看坟这些行当,危险很大,说不定那天就莫名其妙死了。 小邪神现在不就兼职土匪呢。但干的活其实也就是收点过路费,只不过是没编制的那种。 戏班里不少人在外面有着行当,只不过都不往外说。这都是人生际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刚刚这位师哥,他的行当也是捞偏门中的一个冷门行当:洗宅人。 把黑钱给洗白,叫洗钱。把死过人的凶宅给洗白,就是洗宅。而洗白的方式很简单,那就是在凶宅里睡上七天。 所以洗宅人其实就是凶宅试睡员。嗯,非常有挑战性的职业呢! 顾尊忽然想到什么,又连忙问道:“师哥,请等一下,我有一些事想请教。” 那人转过头来,就跟个僵尸一样。而且反应还有些慢,顿了顿才回话:“什么事?” “我想找几个地方,但是有些路痴,还请师哥指点。”顾尊拉着师哥到了墙角,拿着一块石头当做笔,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河阳城方位图,然后问道:“师哥看得懂吗?” 师哥缓了一会,问道:“河阳城的地图,你想去哪?” 顾尊标记了几个大致的方位,随后就看到师哥表情里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半响之后,师哥才忍不住问道:“你也当了洗宅人?这几个地方谁去谁死,你还是放弃。你看看我,都变成什么样了。” 得!顾尊明白了,柳芷弥留下的这几个标记,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凶宅! 好家伙,亏自己还想封她当女主呢! 第28章 算命先生 “小二,两碗炸酱面。” “好咧,两位先坐下,马上就好!” 顾尊为了把危险地点全都确定,拉着师哥就到了外面的面铺。毕竟吃人嘴短嘛。 师哥咽了口水,露出笑容。要是不是这碗面,他真的不会搭理顾尊。也不是说他没人情,主要昨晚在凶宅守了一宿,想着回去补觉呢。 顾尊拿着水壶到了两碗高碎茶,说道:“师哥别客气,这早上吃碗油亮水滑的炸酱面,回去睡觉才舒服呢。不过我也有事情想请师哥帮忙,我对这洗宅也有些好奇,能不能介绍个门路。我肯定不是来抢生意的。” “这生意是卖命的,不怕你抢。”师哥咽了口水,说道:“得了,我吃完给你个地址,你到那找个算命的进行了。” 顾尊笑着说道:“好嘞。” 师哥此时已经顾不上顾尊了,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面。 纯白面很金贵,所以这是掺了粗粮的面。不过面条煮好之后也是白白净净的,搁在碗里带着水亮。 小二乘好两碗,回身问道:“客官,您要什么卤子?” 别看一碗面,学问也不少。特别是这卤子,肉卤子和素卤子就不是一个价。素卤子就是蘑菇、豆腐、茄子这类东西做的,为了模仿肉的口感。 顾尊也是该花的就花,不该花的节省,说道:“早上刚起吃肉太腻,素的就好。” 师哥眼里稍微有些失望,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有期盼。他也不是吃不起肉,但白嫖才是最香的嘛。 酱汤浇在面上,切碎了一点青菜豆芽放在一边,小二又送来半头大蒜,这炸酱面算是齐了。 顾尊二人抱着碗“提拉秃噜”吃完,舒舒服服喝一碗高碎茶,这顿饭是吃舒服了。 吃完之后,师哥把位置告诉了顾尊。顾尊记下来,付了账后和师哥分别。师哥回戏班补觉,顾尊沿着巷子往外走。 片刻后。 顾尊慢悠悠的又回到面铺坐下,招手:“小二,再来一碗炸酱面,这次要肉丁卤子!” 两碗炸酱面下肚,这次是真的饱了。 虽然顾尊的钱都给柳芷弥租房了,但是前几日和柳芷弥闲逛的时候,花销其实都是柳芷弥给的银子。 毕竟是冥洛仙子,肯定不会占顾尊的便宜。有时候付账找回的银子,柳芷弥自己也懒得收,所以最后就都在顾尊这了。 顾尊算了算,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不少,虽然不是大钱,但日常吃点好的还是没问题的。 吃饱喝足,慢悠悠的走到了城北一条大道,路口果然有个算命的。顾尊径直上前。 一杆小旗,上面八个大字:“算虑无疑,啥都知道。” 前四个字高雅点,是给有点文化的人看。后四个字简单直白,是给没文化的人看。这才是广告嘛,直接就把目标客户群范围给定宽了。 算命先生此时正给一男人算着,掐掐手指念叨着:“此命生人贵在金,月老配错这个婚,男子配错裙钗女,女子配错儿夫君。自从结婚心不稳,忧忧糊糊到如今,命中造就出二门,男的须定二次亲。” 顾尊在旁边一听才明白,敢情这男人想休妻,但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此时听到算命先生的话,丢下铜板,咬咬牙就往家赶。 算命先生收了铜板,看向顾尊:“天怕乌云地怕荒,人怕老弱树怕伤,忠臣最怕君不正,子孝最怕父不良。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挡。世间因果皆有道,敢问公子算什么?” 这话听着像骂人! 顾尊一瞪眼:“家住城北三家胡同,我是配钥匙的,你配吗?” “额阁下不是来算命的?” “不是,我是来问‘扫房子’的事情。” 算命先生笑了,说道:“这年头愿意做这行当的,都是天残地缺,或是死债临头。我看你面相平和,必是生活安逸。怎么想入这一行?” 顾尊说道:“好奇。” “啊?”这个理由确实是超乎算命先生的理解了。 顾尊继续说道:“我还没想好,所以在观望。能不能看看都有什么样的宅子,心里有个底。” 算命先生点点头,先把后面的小旗子收了,这代表暂停营业。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小图,上面有一些标记。 严格来说,这算命先生属于是中间商了,赚的是差价。但他不担心洗宅人会绕过自己,私下和凶宅主人联系。毕竟这里面门道很多,有时候贪心换来的是死亡。 顾尊看了一眼,地图就已经记到脑子里了。修行入道之后,记忆力也大大提升。这样浅显的地图内容,想过目不忘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算命先生的地图标记,和柳芷弥玉简里的地图标记有重合地方,也有不重合的地方。 柳芷弥这地位在这摆着呢,所以她能标记的地方,显然要比算命先生知道的要高级一点,也就是更加的危险。 所以顾尊按照重合情况,简单做了一个简单的排序。 一星难度:只有算命先生标记的地方。 二星难度:柳芷弥和算命先生都标记的地方。 三星难度:只有柳芷弥标记的地方。 这样局势一下子就明朗了,顾尊心里也算是有个数了。 虽然他现在不打算刷这些“凶宅副本”,但是以后实力提升早晚会去的。所以就在算命先生这挂了一个名,当了一个洗宅人。 这时候算命先生才自我介绍:“老夫姓周,你叫我周老仙就行了。”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顾尊心中撇嘴,脸上笑道:“在下顾尊,字宁夜。” “话说在前面,这洗宅比较危险,所以也很自由,想干就干,不想干也不强求。但一旦接了洗宅,就不能停止。” 顾尊点点头:“我知道,所以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周老仙摆摆手:“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没有想洗宅的意思。等你有这个念头了,再来找我。最后把你地址告诉我,如果有特别的事情,我回去找你的。” “城北三家胡同,到神功戏班门口喊名字就好了。” “得荣思辱,身安思危,事要三思,免劳后悔。”周老仙说完,把刚刚旗子又竖起来,继续工作。 顾尊转身离开,决定先到最近的一个“一星难度凶宅副本”去看看。因为现在是白天,凶宅的白天还是很安全的。 唉,忽然有点想小邪神了,有这个混不吝在身边,这一趟肯定很有乐趣。 其实那天小邪神拜山,顾尊是在暗中偷偷护着他,如果春典对不上导致土匪翻脸,顾尊就会出手。 后来看到小邪神对上春典,安然无恙的跟着上了山,顾尊这才折返回到河阳城。 只是不知道小邪神现在什么情况了。 第29章 姜黎寐 高墙之后,便是一套规整的大门院落,占地不小。 这样的一座宅子就在河阳城的北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到门口抬头看看大门的匾额,上面四个大字:“天水世泽。” “原来这一户是姓姜。”顾尊恍然。 正宗的大户人家,这大门的匾额都是有讲究的。绝对不是姓李的挂个“李府”,姓张的挂个“张府”这么简单。 匾额讲究的是一个借古言今,千变万化不离其宗。要么就是这家姓氏的来源出处,要么就是这姓氏祖上的名人。 比如黄姓起源于黄川,兴盛于江夏。所以黄姓门匾挂的是江夏流芳。 而姜氏是流传最早的古姓氏之一,祖先因水而起,所以姜氏挂的是天水世泽。 一个姓氏可用的门匾很多,这就看这一氏族的家风决定了。这样的传统不是守旧,而是让文化真正的有滋有味有内涵。 顾尊原本对这些是不懂的,但是小邪神日常碎嘴总爱说这些,听来听去倒是知道了不少。 “这要是姓孙,是不是得挂‘花果世家’或者‘水帘洞天’这样的?哦,这里是没有孙悟空的,可惜可惜。” 顾尊把姜宅的位置,和自己得到的地图一对应,确实没错了。眼前这府邸,正是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星凶宅副本”了。 只不过在这些凶宅里,眼前这府邸是最安全的。 因为别的凶宅那是真的会死人的,可眼前这座凶宅却是例外。 虽然一到晚上有些怪事发生,但只是吓人,并不害人。最多是有人因为害怕,自己逃跑的时候摔伤了。 按理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是洗宅人争先恐后想得到的买卖。可问题是洗宅人不管在这怎么住,都无法让那些怪事消失。因此这样解决不了的买卖,自然就做不成了。 顾尊却很开心,因为这地方他喜欢。虽然有些难缠,但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大不了就失败跑路呗。 即使步入修行之道,也要谨慎啊。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鬼。做人惜命一点,很正常的。 “咚咚咚!” 顾尊扣响了大门上的门环。 不多时大门打开,一个灰衣家丁走出来问道:“公子有何贵干?” “在下是一名洗宅人。” “咣!”大门直接关了。 顾尊没想到居然这么没礼貌,再次扣响了大门:“价钱可以谈,不灵不要钱。” 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这次除了刚刚那个家丁,还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眉目一皱:“又是哪家不识趣的浪荡子,敢到我们姜府骗人!” “我真是洗宅人。”顾尊问道:“你怎么断定我是骗子?” “洗宅人都是天残地缺,你有什么毛病?” 顾尊很无语,没想到在了这还有职业歧视,有点过分了。 “官府什么时候规定只有天残地缺之人,才可以干捞偏门的行当。而且就是因为我还健健康康,说明我有本事啊。” 丫鬟一听,好事还有些道理,于是语气缓和些问道:“你是经过谁来的?” “周老仙。” “哦,这样。”丫鬟打开门说道:“我们家前前后后来了不少洗宅人,最后都灰溜溜的走了。这都好久没有人敢来了,你倒是有勇气。不知道是有什么本事?” “这就是姜家的待客之道?那在下告辞。” 顾尊直接拂袖而去。 开玩笑,我是来刷凶宅副本的。鬼还没出现,你一个小丫鬟装什么呀。指望我给你来一个胸口碎大石? 看见顾尊走了,小丫鬟一呆,捞偏门的人现在都有这个脾气了?可是正因为这脾气,反倒是让人觉真有本身。再想着府里的乱遭事,小丫鬟屁颠屁颠的跟上来。 “公子留步,是我唐突了。”小丫鬟上前拦住顾尊,然后微微行礼:“我叫杏雨,是姜府的丫鬟。刚刚多有失礼,还请公子进门和我家小姐详谈。” 顾尊板着脸说道:“带路。” “请。” 杏雨在前带路,顾尊随后进了宅子。 刚刚是在院墙外,看着已经不一般。现在进了院子里,更是雕梁画栋,浮光掠影。 庭院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楼阁古色古香,精巧别致。微风清幽幌,余日照青林。 不愧是大户人家,顾尊内心感叹着。 丫鬟到了内堂,让顾尊稍待片刻,自己进去通禀。大概一刻钟后,才从后堂内走出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 “让公子久等了。” 这女子穿着件白底绡花的衫裙。面庞细致清丽,双眉修长如画,笑起来时带着三分哀愁。虽然不是人间绝色,但胜在端庄高贵,文静优雅。 只不过这女子年纪轻轻,发髻上却系一根五彩的丝线,没有垂下的头发,完完整整的盘好挽好。这是已经出阁为妇的象征。 “在下顾尊,字宁夜。”顾尊拱手说道。 “见过公子,妾身便是姜家家主黎寐,有什么事我可以做主。” 姜黎寐?好名字。 “原来是黎寐夫人。”顾尊不知道为什么姜家的家主是一个女人,但是这和他无关:“我是为了洗宅而来。” 黎寐夫人笑了笑,说道:“实不相瞒,我姜家人丁不旺,父亲驾鹤之后,便只剩下我一人。洗宅之事,以为都是些天残地缺之人,倒也还好。可是公子看起来不仅健全,还知书达理。洗宅还需住到宅子里,恐怕会生闲话。” 顾尊倒是没想到这一茬,无奈道:“说来也是,我也不能因为这种事自断一腿。咦?黎寐夫人不是已经出嫁,若是夫家” 这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刚刚的小丫鬟杏雨表情已经不对了。 “是我多嘴了,在下这就离开。”顾尊不问了。 “无妨。”黎寐笑着对杏雨纷纷:“去准备些酒钱,公子来一趟也不容易。” 杏雨点点头:“是,小姐。” 顾尊一听杏雨这称谓,就发现不对了。已经出嫁人妇,却自己住在单独的宅子,连丫鬟叫的都是“小姐”而不是“夫人”,看来感情已经破裂了。 有了这个猜测,顾尊也催动心花的通感之能,同时试探的问道:“敢问黎寐夫人的夫家是?” 黎寐夫人目光低垂,从嘴唇缝里挤出了四个字:“河阳叶氏。” 河阳叶氏?顾尊这是真的有所耳闻,恍然道:“原来是叶家,河阳城首富啊!” 催动心花之通感,一些散碎的记忆片段被挖掘出来。 顾尊以姜黎寐的视角看到了一个男人,这应该就是她的夫婿。只不过这男人身边还带着一个模样妖艳的女子,两个人就这样回到了家。随后姜黎寐离开了叶家,搬回了姜家老宅,也就是这里。 原来是小三上位的剧情啊。 等一下,顾尊忽然感觉姜黎寐记忆里的那个妖艳小三,自己似乎从哪见过。好像是在幼婉的记忆碎片里。 当初顾尊对幼婉使用了通感,除了看到幼婉多年前的那些事,还看到了一些记忆里的琐碎小事。而这个妖艳小三,恰恰就在幼婉的琐碎记忆里出现过。 顾尊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城北青楼的那个花魁嘛。 没想到被姜黎寐的夫君给赎身了! 第30章 府中藏灾 “公子请笑纳。” 杏雨取来银两,恭敬的端在顾尊面前。 黎寐夫人说道:“不管如何,公子都是一份好心。我姜家是知恩图报的,只不过家中只有女眷,确实不适合公子来洗宅。这是一份心意,算是一点车马费。也是劳烦公子白跑一趟的赔礼。” 这话说的有水平,让人心里暖烘烘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顾尊也不客气,伸手就要去拿银子。这时候却眼睁睁的看着墙角处冒出一股黑气,像是有目标一样蜿蜒着就奔向了黎寐夫人。 只见那黑气到了黎寐夫人身上,竟然被慢慢吸收,下一刻就忍不住喷出一口血了。 “小姐,小姐您没事!”杏雨连忙搀扶。 黎寐夫人表情有些狰狞,看起来十分痛苦。 顾尊想也没想,手上催动一股灵气,轻轻一挥,斩断了那股黑气。但是片刻后,居然又开始慢慢凝聚。 而随着黑气被斩断,黎寐夫人稍稍感觉到了轻松,也看到了顾尊刚刚的动作,自然明白了原由。 “恕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救我。”黎寐夫人连忙欲跪。 “不必如此。”顾尊想扶起但又想到男女授受不亲,于是对杏雨说道:“扶你家夫人起来。” 谁料杏雨跪的比黎寐夫人还痛快,“啪”的一下跪下甚至直接磕头:“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你倒是忠心。好了,你们刚刚以礼待我,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顾尊看了看银子,心里补上一句,主要还是以礼(金)待我啊。 而且看着黑气这么容易被斩断,顾尊估计这点情况自己应该可以处理。要是真的不能处理,那也没办法了。 先不急着寻黑气的源头,顾尊对着黎寐夫人说道:“先坐下,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黎寐夫人点点头,端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拉起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腕。 “不是把脉,是观相。”顾尊问道:“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夫人,你从什么时候感觉到不适的?应该请了大夫,都怎么说?” 黎寐夫人说道:“有挺长时间了,大概几个月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时不时的咳血,身子越发虚弱。大夫请了很多,不仅仅是河阳城的名医,甚至还从其他大城请了名医,也是束手无策,只说是一种怪病。” 顾尊点点头,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不是病,而是有外因。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顾尊毕竟见识的少,所以想多了解一些,以防出错。 杏雨忧心的说道:“而且宅子里在晚上经常有奇怪的动静,以至于现在的家丁都不敢住在府中,天一黑都要回家。可能是宅子里进了不干净的邪祟,因为自从这种事情发生之后,小姐的身子才一天比一天弱。” 顾尊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不搬出去呢?你们家应该挺有钱的?” “唉”杏雨不肯说了。 黎寐夫人则是叹息:“都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可隐瞒了。其实这河阳城的首富,原本是我姜家。只不过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出嫁之后家产也跟着到了叶家。之前和叶家有了些矛盾,这才搬出来了。回到老宅子后,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就这么安顿下来了。” 杏雨这次是真的忍不住了,说道:“小姐是思念老爷了,不肯离开这旧宅子。总是住在这,有熟悉的感觉,像是回到小时候老爷尚在的少女时代。” “杏雨!”黎寐夫人微微蹙眉,但没有什么严厉,只是目光有一丝疲倦。 顾尊看明白了,黎寐夫人其实现在心中有了绝望,迷茫的不知何去何从。所以一方面希望府中安然无恙,一方面又想着就算死在老宅里,其实也算是一个归宿。 人在绝望时其实经常会在生死之间徘徊,一方面想结束,一方面期盼新生。所以在这个时候会做出很多自相矛盾的事情。一方面请人来洗宅,一方面又倔强的住在有问题的宅子里不肯走。 “我明白了,夫人请坐好。” 顾尊此时已经入道,所以可以催着自己的灵韵慢慢进入黎寐夫人的穴道经脉,感受哪里出了问题。 黎寐夫人只觉得自己如沐春风,身子微微一震酥麻。 片刻之后,顾尊收了灵韵,目光中有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神色。 “公子,是不好治吗?”杏雨忍不住问道。 “倒不是不好治,只是没想到。”顾尊说道:“要是别的问题,我或许也还真的会束手无策。但是夫人这个情况,我前不久就刚刚遇见。其实夫人是被巫术给害了。” 黎寐夫人说道:“请公子指点,大恩必有厚报。” 顾尊说道:“厌胜术,夫人可曾听过?” 黎寐夫人脸色泛白:“略有耳闻,只是不明其关节。” “贵府这几个月里,可有修建、修缮的地方?我想‘镇物’就应该藏在那里。”顾尊说道:“找出‘镇物’然后取出,自然就无事了。” 黎寐夫人却摇摇头:“这宅子是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我父亲也是在这离开的。所以这宅子里的一砖一瓦我都珍爱的紧,所以从不会新建其他楼阁。就算嫁人了,平日里让人来打扫,所以并未破败,无需修缮。” “好,简单的麻烦不行,那就换个麻烦点的。” 顾尊看向那微微的黑气再次凝结,于是干脆用自己的灵韵去冲击,然后逆流而上,试图找到源头。 这样是顺藤摸瓜,比较准确。但问题就是比较麻烦。 “在外面,跟我走。再叫上几个家丁来,说不准要拆墙。” 顾尊带着黎寐夫人追踪,杏雨则是叫来了七八个家丁。众人就像是排队一样,全都跟在顾尊的身后。 这姜家的院子果然是大,走了挺远,才到了一个花园。 顾尊指着一面影壁:“拆了它。” 几个家丁看向黎寐夫人,只见黎寐夫人点点头,于是拿着农具砸墙。 顾尊在旁边看,默数着:“八十!八十!八十!八十!” “咔啦!” 墙倒了,灰烬里埋着一个东西。顾尊一挥手,灵韵驱散了尘埃,只见废墟中多了一个锈迹斑斑的镰刀。 众人都是惊骇。 顾尊则是说道:“还没完,还有!跟我走。” 随后又在后堂、厢房、书房,甚至是茅房的墙里寻到了锤子、菜刀之类的“镇物”。 等到这些镇物都拆完,顾尊再看向黎寐夫人。 黎寐夫人猛地吐出一口黑色发臭的脏血,然后痛快的大口呼吸了几次,原本有些病态的身子居然当即好了大半。 杏雨在旁边掉眼泪:“小姐,小姐你好了!太好了,我们又有主心骨了。” 不仅仅是杏雨,连这些家丁也开心的很,可见黎寐夫人平时待这些下人是不错的。 一个家丁抹着眼泪:“挖出这些‘镇物’的地方,就是平时经常闹鬼的地方啊。看来这就是罪魁祸首,我们以后都能平安了。” 黎寐夫人拍了拍杏雨的手,此时也顾不上想这些东西是谁埋的,对着顾尊说道:“多谢公子大恩,破解了姜府鬼怪疑云,姜府必有重谢。” 顾尊拿出了青冥玉佩,此时玉佩微微发寒,摇摇头说道:“不,这厌胜术只是有人要害你。但是这和晚上的怪事无关。”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又是一紧。 第31章 旧年红烛照新人 在厌胜术这方面,顾尊是有经验的。 厌胜术说到底,其实就是一种风水巫术。虽然歹毒,但是只要破了“镇物”就没有多大问题了。 主要难点在于厌胜术这种破坏是无形的,而且是从风水玄学开始,防不胜防。顾尊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些黑气,就应该是“镇物”来破坏黎寐夫人身上气运的。 但一切到这,也就到此为止了。厌胜术不可能导致姜府的人夜晚遇鬼,因为那显然已经超纲了。 “想要破解,我就真的要在府中守一夜。”顾尊看向黎寐夫人说道:“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思,不行的话就算了。反正厌胜术已经破解,身体已经无恙。那鬼又不害人,在这继续住着也无妨。” 黎寐夫人却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低头痛哭。 众人面面相觑,顾尊也有些懵比。 好在黎寐夫人掌控力强,很快压住了情绪,忍不住问道:“公子,你说这鬼从来不害人,却偏偏到了晚上,只在厌胜术的‘镇物’所在之处徘徊,故意吓人。这样的鬼,到底是想作恶,还是想提醒我呢?” 顾尊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 “也许,我父亲的魂还没走!”黎寐夫人看向四周,大声呼喊:“父亲,父亲,女儿不孝啊!” 顾尊此时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于是说道:“白天有鬼也出不来,你现在让人去请神功戏班,晚上唱一出神功戏。到时候我就在外面守着,一切的答案也就出现了。” 现在顾尊已经入道,所以怀疑自己已经能在夜晚出门了。但他做事求保险,还是请神功戏来保护一下自己,顺便给神功戏班创收嘛,大家都不容易。 黎寐夫人连连答应,安排人去请戏班,又迎着顾尊回到了大堂。 慢饮了一杯好茶,唇齿留香。 顾尊放下茶杯,说道:“厌胜术的‘镇物’必然是蓄谋已久的,在夫人回到老宅居住之前,就动了手脚。” “救命之恩,无以言报。公子还请不要称我为夫人,直呼我名即可。” 顾尊笑道:“这不太好,我还是称姜家主。” “也可。”姜黎寐笑了笑,说道:“其实事已至此,有些陈年旧事也无需隐藏,只求公子听完,莫要笑我无知。” 顾尊点点头:“愿闻其详。” 姜黎寐目光中有一丝挣扎,随后还是说起了来龙去脉:“这故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心花的通感,将这故事变成了记忆碎片。而这些记忆碎片又如同走马灯一般,同步播放在顾尊的脑海中。 那年,盛夏。 姜家大宅里,医者络绎不绝。 只不过这些医者们离开的时候,都是唉声叹气的出了门。看着像是因为病人回天乏术,实际上则是因为这天价的诊金自己赚不到了。 小小的姜黎寐躲在墙角,少女清澈的眸子把一切尽收眼底,聪慧的她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比如这些医者们为何发愁,比如自己父亲的已经时日无多。 驱散了众人,姜黎寐进了病房,满屋都是发苦的药汤子味。 父亲看到姜黎寐,苍老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意。可忍不住伸出的手,却握的极用力,让姜黎寐疼的不行。 可是姜黎寐没有抽手,因为她心更疼。 病榻上,父亲缓缓说道:“当初你娘生你的时候就在黎明,那天只是想小寐片刻,结果就在这时候你出生了。所以都说你来了,天就亮了,这是梦中预示的好兆头。所以你叫黎寐,是希望你幸福。” 姜黎寐落下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聪慧又有天赋,麻烦的事情一听就懂。爹在临死前,只想看到你能大婚,也就无愧你娘,死得其所了。” “爹”姜黎寐其实心里知道,她毕竟不是男儿身,如果父亲真走了,那偌大的家产就变成了催命符。 且不说外人,就连族里的亲戚怕是都会觊觎。所以嫁人,只是为了给姜黎寐找个依靠。 姜黎寐想拒绝,但看着父亲苍老灰白的脸色,还是点头同意了。 父亲摸了摸姜黎寐的头,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不用难过,你娘在等我,我也想她了。” 姜黎寐垂泪。 河阳城首富是姜家,所以想嫁女自然是不愁的。只是放出一点风声,别说河阳城,连附近的州府城县都有人来。各路人马云集,都备了厚礼,只为赢取姜黎寐。 只可惜那些想攀高枝的人都太辣眼。要么不学无术,粗鄙不堪。要么大耳肥肠、大腹便便。要么歪瓜裂枣,不知所谓。要么就是满脑子之乎者也,自喻大才的酸腐书生。稍微顺眼的,偏偏还胭脂气极重,不辨男女,让人怀疑有没有龙阳之癖。 当然,这些人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但偏偏姜黎寐也是少女心态,心中也憧憬着美好,还有话本里的凄美爱情。所以这些普通人就算再好,也能挑出一个毛病,然后无限放大,最后看都懒得看。 直到某一天,一位眉清目秀、俊朗如风的青衣书生登门。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子灵气,像是一汪清泉,没有丝毫铜臭气。眉毛微微一挑,笑容中带着几分洒脱。 叶家嫡公子,叶清源。 姜黎寐和他只是对视了一眼,就连忙躲开,心乱的不行。这才明白什么叫君子世无双。 “爹,我就要嫁他。” 父亲微微皱眉:“叶家在京师得罪了人,所以才逃难到河阳城。这家人怕是野心不小。而且我见那叶清源的五官眉目,不像是长情之人。黎寐,要不然你换一个?” 姜黎寐抿抿嘴,倔强的说道:“我信他是命中注定。” 父亲一声长叹。 再后来,十里桃花,红装映人。 婚宴极尽奢华,排场极大,甚至如同花灯节一般热闹。那是足以让河阳城百姓往后数年都挂在嘴边的谈资。 洞房花烛中,姜黎寐心中紧张极了,但更多是欢喜。 只听夜深时,房门被推开。翩翩公子推门而入,掀起了红盖头。 姜黎寐抬头,看着心上人穿着新郎装,依旧温文尔雅,如此俊秀。此时红烛夜话,内心无限欣喜和激动。 “黎寐,我真的好喜欢你。” 听着叶清源的甜言蜜语,姜黎寐揪着衣角,两颊微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红烛吹灭,一夜春风。 第32章 我还有机会吗 河阳,姜家大宅。 神功戏班已经开始搭台,这次依然是二班主带队。 虽然按常理说,神功戏班要唱戏都是提前预约的,但是怎奈姜家还是太有钱了,给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数字。 到了姜家后看到顾尊,也明白了几分原由,但也低头装不熟。 毕竟都是穷苦人,谁都顾不上谁,只能靠自己多找点生钱的路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谁也拦不住,谁也别多问。人间百态,江湖行走。可问跟脚,莫问前程。 也就是说如果有个变戏法的,你问他从哪里啊,这一点毛病没有,人家得陪着笑脸跟你说,该怎么说怎么说。 可你要是问这戏法到底是怎么变的,给我揭秘一下呗?这就是要刨人家的饭碗,砸人家的生计,反手给你一个嘴巴,那都算善良。 所以顾尊到底是个洗宅人,还是个风水先生,还是怎么个章程,神功戏班没人问。 顾尊也乐得清闲,来到二班主面前说道:“今天您随便唱,这姜家挺有钱,预备了不少酒菜,今天补一补。” 二班主看着顾尊的嘴巴,读完唇语之后笑道:“这一次,你是半个东家,有什么事你安排。” “好咧。” 顾尊笑着回到了客房,准备休息一下,养精蓄锐。等到晚上没准还有一场麻烦事。 只不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姜黎寐讲的那些事,又浮现在脑海里。 这事还得从姜黎寐和叶清源结婚后说起,其实最开始还是不错的。 婆媳关系,从古至今都是最让人头疼的。可姜黎寐就没有这个烦恼,因为结婚后还没等她去拜见公婆,公婆已经带着礼物过来看她了。 公公尬笑着搓手,婆婆则是嘘寒问暖,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好像亲闺女一样。 也不是,公婆的笑容里带着谄媚和讨好,甚至还有点诚惶诚恐,各种漂亮话好像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姜黎看着眼前变着法讨好自己的公婆,再看看一旁淡然如水的叶清源,心中有些叹息和不解。 这样世俗粗鄙的家庭,叶清源是怎么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的? 还没等她好好弄清楚这个问题,父亲却在不久后撒手人寰。 灵堂上,姜黎寐看着族里的亲戚们虚伪的样子,内心作呕。 毕竟这个年纪明明是跟小姐妹出于游玩嬉闹、无忧无虑的时候,现在却直面世俗,必然是有些厌恶的。 好在叶清源拉住了姜黎寐的手,让她心中安宁。 神功戏在外面开始唱着,姜黎寐心里想着:“爹,你看我没选错,他确实是我的依靠。” 姜家家主逝去,独女姜黎寐嫁给了叶清源,现在连带着姜家也并入叶家。 婆婆拿着手帕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其实是为了遮挡手帕下面,已经刚刚翘起的嘴角。 叶家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河阳城首富,叶清源也开始忙活起来,叶家的产业也越来越大。 而随着叶家的家产越来越大,姜黎寐感觉到自己在叶家渐渐受了冷落,连公婆也开始指摘她的不是。 姜黎寐也曾想缓和,亲自做了点心送去,但到了门口就听到了公婆抱怨。 “傲气什么,有点嫁妆了不起啊。没有姜家,咱们照样也能到这一步,只不过晚几年罢了。” “我也瞧着那丫头不顺眼,只不过毕竟是清源的正妻,要在意些名声。传出去不好。” 姜黎寐转头就走,做的点心也喂了狗。 唯一的期盼就是叶清源,可现在的叶清源满脑子都是产业和铺子的生意,很长时间都不回家,回来也是坐下说几句就离开。 说是见面,更像是点卯,甚至有时会在无意间展现出不耐烦。 杏雨都看不下去了,想要去评评理,但是被姜黎寐拦住了。 “别让清源为了家里的事情分心。” “小姐,你何必如此呢?” 姜黎寐看着外面的雨,喃喃道:“我信他。” 然而叶清源下次到来,却宣布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他要纳妾。 是宣布,不是商量。 数日后府中一片热闹。毕竟是纳妾,比不上曾经的大婚,但随着叶家生意的扩大,宾客也是不少。 新婚男女被簇拥到大堂中,拜堂成亲。 席间有人看到女子容貌,心中无一不惊。那不是河阳城北青楼的花魁吗?只不过叶家声势浩大,无人敢触霉头。 那边欢欢喜喜拜堂成亲,姜黎寐守着清冷的房间,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喜乐,问道:“他知道那女子身份吗?” 杏雨叹了口气:“小姐,谁不知道城北花魁畅浅啊,就是叶姑爷给赎的身。” 姜黎寐瞬间心凉。 畅浅毕竟是花魁,伺候人的学问研究的明白。把风月之地的八面玲珑带到家里,竟然老少皆宜。 没过多久,叶家上从公婆,下到奴婢仆从全都念着她的好。反倒是姜黎寐这位不通人情的大太太,显得有些惹人嫌了。 偶尔散步时遇见,畅浅也是趾高气昂,满脸的挑衅。可转过头到叶清源那,又哭唧唧的说被大太太给欺负了。 对于这不辨真假的事情,叶清源竟然全信,每次都皱眉前来,训斥姜黎寐不懂事。姜黎寐只是冷冷一笑,懒得解释。 姜家独女,备受宠爱。姜黎寐从小到大什么都学过,就是没学过争宠。因为姜家一直觉得,这种事和她没关系。连姜黎寐自己也这么认为。 随着姜家的家产被叶家慢慢吞并、消化的差不多了,一切已经无法逆转了,叶家的公婆也懒得再搭理姜黎寐了。 姜黎寐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叶清源一人。只要日子还能这么过下去,她也不想让叶清源为难。 随后不久,畅浅怀喜。结果仗着自己怀了叶家孩子,越发骄纵。 先是想吃姜家糕点,这玩意只有姜黎寐会做,于是叶清源清晨就火急火燎的过来,让喜欢睡懒觉的姜黎寐马上起床,给畅浅做糕点。 后是想住大房子,要和姜黎寐换房。要知道姜黎寐可是正妻,畅浅只是个小妾,小妾怎么能住正妻的大房? 但叶清源又来了,也不是商量,直接说这住的地方要换换,毕竟孩子是最大的事。 再后来,畅浅连做噩梦,非说有妖邪,要让亲属吃斋念佛,抄三千遍佛家的《慑罗经》祈福。 于是这担子又落在了姜黎寐身上。叶清源又找来,姜黎寐便昼夜不停的抄写,才凑足了三千遍。可姜黎寐自己却累倒了。 最后畅浅更是觉得伺候的人少,强行把姜黎寐身边从小跟随的要换杏雨要了过去。结果当天晚上送回来,已经是打个半死,原因是沏茶太烫。 夜色下,浑身是伤的杏雨拉着姜黎寐的手,咬牙含泪,一句话也没说。 姜黎寐看着名为主仆,实际上从小到大情同姐妹的杏雨,心寒了。 第二日,姜黎寐带着杏雨就搬回了姜家祖宅。可是叶家并没有派人找寻,反而畅浅顺理成章变成了正妻。 姜黎寐回到祖宅没过多久,闹鬼的事情就出现了。最后几个月后的今天,顾尊登门。 人心弯弯曲曲水,世路重重叠叠山。 顾尊辗转难眠,就这么等到了天即将要黑的时候。 前面的戏台已经开始唱起来。顾尊走出门,却看到姜黎寐面无表情来到了门口。 “姜姑娘,怎么了?” 姜黎寐幽幽问道:“公子,你说那‘镇物’是不是叶家人埋的?” “这不好说。”顾尊连忙表示自己不清楚,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他可理不清。 姜黎寐则是转头盯着神功戏的方向,对着虚空喃喃问了一句话。 也不知道这是问自己,还是在问某个人。 “我还有机会吗?” 第33章 姬氏女、宅中魂 今天唱的这一折戏叫《姬氏女》。 讲的是姬氏女投胎轮回十次,次次死于非命,惨不忍睹。 最后姬氏女站在黄泉前哭诉,惊动了判官。结果判官一查,原来是姬氏女十世前的父亲生前罪大恶极,为了死后脱罪就掐死了自己的女儿,然后带着女儿尸体找到了迁坟人。 姬氏女的父亲和迁坟人打了一个赌,输家要帮赢家做一件事。结果迁坟人输了,姬氏女的父亲就让迁坟人杀了他,然后把他和姬氏女两个人的尸体先下葬,再迁坟,父女调换了坟地。 就这样,姬氏女替自己父亲承担了十世折磨,最后在轮回前化为厉鬼,非要等到报仇的那一天。 二班主的戏词唱的也哀怨恐怖,十世轮回的死因一一重现。 “太阳落在东边,妹妹心都不变。” “谁料爹爹起贪念,让我明日嫁知县。” “哥哥若还挂念,随你私奔天边。” “此情若能动神仙,还望神仙能成全。” “前日家丁得好酒,昨日船夫给赏钱。” “家丁许诺盗盘缠,船夫保证护周全。” “夜深了,等了三刻像三年,哥哥才到我身边。” “家丁拿来钥匙,船夫渡口出现。” “月黑风高,苦命鸳鸯才相逢,却遭小人恶念。” “一个绑住哥哥在船边,两个要把妹妹来奸陷。” “哥哥河边遭屈被溺死。妹妹为保清白,吞金逝大限。” “死后到黄泉,才知一切有根源。” “苦海翻涌没有边,怨毒大仇遮了天。” “轮回投胎到人间,第二世老天也无眼。” “生来苦命且卑贱,沦落妓馆小奴仙” 这一折《姬氏女》实在是太惨了,二班主唱的也是摧人心肝。 原本这戏轻易是不唱的,因为太累,而且难度极高。除了二班主,没有别人能学会。要是二班主死了,这戏起码在朔州是失传了。 但是这一次姜家确实阔绰,虽然只请了一位班主,给的却是五个班主的钱。二班主也卖卖力气,直接唱了这出戏。 今天没请外人,可这些家丁和丫鬟们在旁边听的已经哭出声了,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就连一起来的神功戏班学徒,也有点头皮发麻。这种绝望感,难以言说。 姜黎寐也是有点难受,本来想守着外面,但是这戏文实在是听的头皮发麻,绝望的很,所以忍不住回屋了。 顾尊也想回屋,这戏听的刺激又后悔。但是要等晚上撞鬼,所以他只能守在外面。 慢慢的,天色黯淡。 “天将戌时,回家吃饭!”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河阳城的打更人傍晚出来敲锣,就是为了提醒大家赶紧回家,晚上不能出门。 打更人可不仅仅是晚上出来,在没有钟表的时代,打更人白天也会出门报时。农家人都是靠敲锣辨识时间的。 河阳城的打更人走过一遍,没多久就天黑了。 顾尊坐在院子外,神功戏还在唱着,他等待着夜里的鬼附身。 阴风阵阵,又是阴冷袭来。 入道后的顾尊再看向戏班台下,想知道这次自己能不能看到什么。但是一切空空,居然没有上次那种游魂出现。 可是就在这时,手中青冥火的玉佩寒意袭来,像是捂着一块冰。 是夙愿?不,是鬼怨! 身后感觉传来了脚步声,步履蹒跚,但真的有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了,那种冷意也越来越强。如果不是顾尊现在有一些修为在身,绝对会受伤。 好强! 顾尊御气,准备随时回砍一刀,然后逃到屋子里面去。 因为现在顾尊已经入道,虽然战斗力还不强,但也有了修士的一些特权。比如夜里不能动、杀人保命的规则,已经无法限制他了。 但这不代表顾尊是安全的,因为这样仅仅是保证他能在夜色下活着。可是遇见什么事,遭了什么难,那就不好说了。 顾尊此时感觉身后这位,似乎比小娥冤魂还强。 离谱! 小娥是妖,死后那么强还算合理。这宅子里难道不是姜黎寐的父亲吗?怎么感觉比小娥还强呢? 就在顾尊想动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声音。 “我没有敌意,你放心。” 顾尊不太信,所以还是一动不动,也没出声。 随后脚步声再次出现,但这次不是靠近,而是慢悠悠的绕远走到了顾尊的眼前。 一位老者的幽魂就这么出现,对着顾尊拱手:“老夫姜声,见过公子。” 顾尊问道:“姜黎寐的父亲?” “正是。” “姜家的怪事,是你所为?” 姜声叹了口气,说道:“我死后魂魄被困在宅中,飘摇不定。数月前,我见到有人来到宅子中,在各处埋下了一些东西。当时心中诧异,所以就记下了位置。直到黎寐回家,开始发病,才明白了其中的原由。所以才做鬼怪之事,想让黎寐搬出去,或者拆掉房子,找到那些镇物。” “没想到黎寐她思念旧事,不愿意动宅子里的东西。前前后后来的洗宅人,也都是些没见识的货色。直到今日公子上门,才帮助小女脱困。老夫感激不尽。” 顾尊却皱眉,问道:“这话也太避重就轻了。你被困在宅子中,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仔细说说。” 姜声笑道:“我没有想瞒公子,只不过事情要一件件说。其实我被困在祖宅,是早有计划的。因为我放心不下黎寐,所以才做了一些准备。公子放心,既然你帮助了小女脱困,那我自然有厚礼。” 顾尊露出了笑容:“说来听听。” “河阳城四周有山匪出没,过往商队全都会被拦路劫财。公子可知道,我姜家是如何成为河阳城第一富的?” 顾尊皱眉:“别卖关子。” “哈哈,好,那我直说了。”姜声讲述着:“因为我们姜家,有一道祖传的术法,名为‘三仙归洞’。这就是从古彩戏法里面的三仙归洞演变出来的,将货物收在身上,看不到找不到,随身携带。” “用这样的办法运货,山匪自然束手无策。没有了山匪干扰,所以姜家商铺的价格可以更低,自然远超别人家。” 顾尊说道:“这样的办法只能赚小钱,若是真的做到河阳城首富,终究还是靠商业手段,还有诚信。” “公子果然是通透之人。”姜声笑道:“这三仙归洞,就是我的谢礼。” 顾尊好奇:“这难道就是仙术中的袖里乾坤?” “这,当然不是。”姜声尴尬的说道:“传闻袖里乾坤收纳之后,一切自然,像是无物。可三仙归洞之术,只是把物品隐匿,但重量是不会隐匿的,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顾尊点点头,虽然有点遗憾,但是也很满足了:“是我贪心了。我也小看河阳城首富了,没想到家里还藏有术法。好了,言归正传,你可看到埋藏镇物的人是谁了?” “看到了,是叶家请来的一位。那人我只是最开始见过一次,可是我看不透他,也没有多想。没想到竟然会这样的巫术。”姜声叹了口气:“其实今天白天的话,我也听到了。没想到我的苦命女儿,唉” 顾尊说道:“此事我也看不下去,就算没有钱财和这术法,我也打算管一管。” 这是真的,顾尊虽然修仙,但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仙。这种事要是当旁观者,道心都不稳了。再加上还能收割执念,那些钱财反倒是身外之物。 姜声听到顾尊的话,露出了笑容:“公子,只可惜你出现的太晚,否则小女” “我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这话就不用说了。”顾尊一顿,反应过来:“你还没说怎么困在宅中呢。” “我姜家祖传的术法不是只有三仙归洞,还有一道风水术。我被困在宅中,便是因为风水术。如果公子能助小女报了薄情之仇,这风水术便是谢礼。” 顾尊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 第34章 戏法师、造畜术 清晨。 鸡鸣报晓,天光大亮。 神功戏班众人从戏台下出来,开始拆台子准备回去。 顾尊手里拿着玉佩,来到了姜家的大堂里。姜黎寐和杏雨早就在等候,此时微微行礼。 “公子,如何?”姜黎寐有些焦急。 顾尊说道:“姜家主猜的不错,夜里的怪事确实是姜老爷子的亡魂在警示。他因为放不下你,所以魂魄一直逗留在院子中。我昨夜和他的魂魄见了面,知晓了种下厌胜术的人是谁。” 姜黎寐露出悲伤的表情,看了看顾尊摇摇头着:“公子不必说了,其实我心中已经知晓,只不过自己不肯信罢了。” “我和你父亲做了交易,他将姜家祖传的术法赠我,我会可以帮你夺回家产。待一切事情了结,你父亲也就能瞑目了。那时候我会撤了院子中的阵法,让他不必困在这里。” 顾尊顿了顿,说道:“你父亲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我父亲怎么说?” “毁誉从来不可听,是非终久自分明。一时轻信人言语,自有明人话不平。” 姜黎寐听完,两行清泪落下,说道:“给我布下厌胜术的,一定是叶家请来的高人。这位高人还请公子来对付。至于对付叶家,还有夺回姜家家产的事情,公子就不必费心了。” 顾尊疑惑:“难道你要选择原谅他?” 姜黎寐望着窗外的景色,轻轻挥手。一旁的杏雨心领神会,到后堂叫来了八位老者。如何有河阳城商贾之人,就能认出这八位都是河阳城各个行业的龙头掌柜。 姜黎寐却对着八人看都不看,只是随口吩咐道:“就今日,将姜家的产业全部收回。” 八大龙头掌柜全都拱手应允,然后齐齐推下。 杏雨则是端着两碗茶过来,一边端茶,一边说道:“小姐,早就应如此了。叶家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顾尊一脸呆,什么情况? 姜黎寐则是品了一口茶,淡淡说道:“姜家产业其实一直在我手中,只不过是顶了叶家的名号而已。叶清源志向远大,但也是空谈抱负,自以为有些才华便可结交天下。但是实际上不过是徒有其表。当年叶家被人从京师赶出来,还是没让他们家清醒。” 顾尊问道:“所以这些年,都是姜家主在操控河阳城的市场和生意?既然这样,那叶清源当初做的事情,你也应该是一清二楚?” 姜黎寐点点头:“我只是还有一份妄想,觉得会有幡然悔悟那一天。没想到这样的包容,却被当成可欺。” “不亏是姜家女,佩服佩服。”顾尊本来还头疼家产的事情怎么办,没想到一切都在姜黎寐掌控中。 姜黎寐叹了口气,说道:“但是百密一疏,我也有失算的地方。没想到他招揽来一个会巫术的高人,这也是我忍耐的原因。若不是公子出现,我可能还要忍下去。” “原来我也是你计划的一环啊。”顾尊哭笑不得,也不生气,只是好奇:“但是你就真的确定,我可以斗得过那个会巫术的妖人?” “这世间没有百分百赚钱的买卖,我愿意赌一次。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和叶家同归于尽而已。”姜黎寐淡笑着:“但是我更觉得,公子不会输。原因嘛,也没有。只能说是直觉。有时候商人灵光一现的直觉,恰恰是最准的。” 杏雨此时又端来一个锦盒,说道:“小姐也调查到了那妖人的一些消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顾尊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张纸,介绍着那妖人的消息,竟然还很详细。于是忍不住问道:“这些消息从何而来?” “朔州八奇中,七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唯独述风人最好找。只要有足够的本钱,述风人可以卖给你任何消息。”姜黎寐笑道:“公子,一切拜托了。我想让姜家大宅重新风光起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顾尊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消息,感觉自己可以对付,这才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叶家一趟。” 姜黎寐笑道:“现在这个时候,这妖人不在叶家,而是城中的芦花阁饮茶吃早点,这是他的习惯。兴致来了还会随手变几个戏法,引来众人追捧。” “既然如此,那我去会会他。”顾尊起身告辞,前往芦花阁。 “等待公子好消息。” 姜黎寐恭送顾尊离开,随后看向院中的枯树,转念间忽然想起那年初见时的模样。 就算物是人非,早不是初见时候的明媚少年,可怎么能变得如此凉薄?真叫人万念俱灰。 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下一刻,姜黎寐眼中寒星骤现,隐透狠绝。 “今日起,朔州河阳再无叶家!” 芦花阁饭庄。 这里普通人是进不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到这来吃喝,顺便看看戏法。 今日也热闹的很,因为最近这来了一位极其厉害的戏法大师。这位戏法大师脾气古怪,而且不在乎钱,什么时候演都随着自己心意。 因为这位戏法大师背后还有河阳城首富叶家撑腰,所以算是芦花阁半个掌柜。所以众人对他都很尊敬,见面了都叫一声卢大师。 顾尊来的芦花阁,店小二看着衣着打扮刚想拦,就被一块碎银子吸引了目光,然后像个狗崽一样鞍前马后,带到了一个很好的位置。 “把你们这好的酒菜上一桌,加一盆米饭。”顾尊坐下,气定神闲。 不远处一个更好的位置上,正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清瘦中年人,四周几个富商都在吹捧。 这位便是卢大师。 根据姜黎寐从述风人那买来的消息看,这人真名卢植离,来自京师,擅长邪门巫术。 巫术防不胜防,甚至有梦中杀人的法门。只不过这卢植离并不强,属于是在京师有点混不下去,才到了河阳城。 在富商的吹捧下,卢植离有点飘飘然,最后喝两杯酒,上了酒楼前面的台子。原本台子上唱小曲、弹三弦的少女连忙让位。 “今日我变个小戏法,诸位看好。” 卢植离伸出手,手指对着蜡烛一弹,竟然在烛火中变出一个小凤凰,围着酒楼飞舞,甚至发出鸣叫。 众人惊呼,连连拍手感叹。 顾尊却脸色一变,因为他感觉到那小凤凰分明是用人的精魂炼制。之所以围着酒楼飞舞,是因为想要逃离。而发出鸣叫,则是在凄厉的喊救命。 残忍至极。 但这还没完,卢植离让人将一只大狗牵到台上,说道:“都知道鹦鹉学舌,可曾见过狗吐人言?今日让你们开开眼。” 随后装模作样一番,然后一拍黑狗脑袋。黑狗摇摇头,四周看了看,断断续续发出了一个孩子的声音:“大哥哥” 卢植离用鞭子一抽:“说吉祥话!” 黑狗被抽的一哆嗦,断断续续说道:“恭喜发财” 四周都是叫好之声。 顾尊目光却冷了下来,因为在他眼中,这黑狗分明是一个被扭曲的小女孩。他马上想到了造畜术。 这是一种极其阴毒的旁门左道巫术。 昨晚二班主唱的《姬氏女》戏文里,姬氏女她爹就是因为犯了七大罪,所以才要迁坟脱罪的。而这七大罪中,就有一条是造畜。 好一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第35章 画中界斗法 小小的火凤凰还在飞舞。 顾尊端起酒杯蕴一股灵气,挥手一泼,泼在了火凤凰身上。 “滋滋!”奇怪的声音发出,火凤凰顿时被浇灭,其中被拘束的灵魂也得到了释放。 正在台上牵着黑狗的卢植离大怒:“哪来的不长眼的家伙?” 顾尊说道:“兄弟,你怎么办把你亲哥哥都忘了。我是你哥啊,我叫王七蛋!” “王七你敢骂我!”卢植离手中忽然出现一支笔毛笔,伸手便在身后的衣服仕女图上勾勒了眉眼。 下一刻,图中的仕女居然直接从画中走出,一步一妩媚,看的在场的人都目不转睛,竟然有如此绝色。 这仕女翩翩起舞,来到了顾尊跟前。 顾尊早就看穿了这些把戏,无非就是障眼法而已,这画中女子分明就是一道气息所化。 画中女子步步走来,步步杀机。只不过这姿态凡人看不出来,只以为是翩翩起舞。挥手间杀机尽现,口中却说道:“公子息怒!” 顾尊冷笑又是一杯酒泼出,画中女化为青烟,轻易破了这障眼法。 然而这障眼法破开的一瞬间,整个世界猛地大变。 眨眼间,顾尊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座山巅,而卢植离则是在天空中俯视自己。原来在刚刚的一瞬间,顾尊就被卢植离困在画中世界。 “重重幻境,有些意思。” 顾尊虽然不知道卢植离有什么手段,也不知道所谓境界到底如何分别。但是入道之后,早已经有冥冥之感,知晓自己的能力。所以在面对卢植离的时候心中笃定,有自己能赢的自信。 卢植离问道:“敢问师承,莫要冲撞了恩门。” 顾尊说道:“无师自通。” “哼,没有师承的小贼,还敢破我的法!那今日就必死!”卢植离原本还怕是有门路的,得知顾尊没有背景,当即下了杀心。 下一刻,画中山、水、风、云化为四条蛟蛇,卷着云波直接袭来。 顾尊从柳芷弥那得到了一道无名刀法,从未出手。此时手呈掌状,以掌劈代长刀,在画中世界翻出四道刀气。 “嘭!”“嘭!”“嘭!”“嘭!” 四条蛟蛇当即被斩碎。 可这只是开始,卢植离手拿画笔,画出金、木、水、火、土五行法相,无形法相凶神恶煞,无比狰狞直接扑来。 顾尊手里冷冷说道:“我得此刀法已久,从未出手。本想用山间野兽畜生来练刀,没想到人间如狱,那干脆就用人面兽心的畜生练刀!” 卢植离说道:“小子,赴死!” 下一刻,五道黑影同时向顾尊袭来,那气势如同虎啸龙吟,飞沙走石不能阻挡! 整个画中世界一片翻腾,昏暗阴沉黑压压一片。 却只听得有人念叨着一句。 “死!” 黑夜中似乎闪过一抹红光,又好似是一股暖意照射,下一刻便是火光冲天,黑影的气势瞬间被阻隔。 快,太快了! 顾尊似乎是动了,又好像没动。因为始终在一个位置上,似乎连动作也没有半点改变。 画中世界瞬间烟消云散,一片大亮。 五行黑影愣在原地。明明是画中虚妄的破晓时分,却觉得真的有夕阳一丝一丝挟着暖意照在身上,感受得真真的。 但那份暖意,下一刻便如果灼烧一般疼痛,像是被老虎挠了一爪,痛的像是燃起了火焰。 不,不对,那不是火焰,那暖意原来是自己的血啊! 下一刻整个世间是阴冷的,哪怕真实世界晨曦暖阳渐渐升起,但是那阳光照在身上,也让人感觉不到温暖。 卢植离此时真的惊骇了:“你能破我无行法术?你到底是何方传承?” 顾尊不言,直接御风而起,直奔卢植离袭击而去。 “呠祥泰芜恕!” 卢植离念了奇怪的咒法,手中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杆烟袋,猛吸一口,吐出白烟一团落在手中,随后手猛地一推,这白烟竟然化为满天冰雹,对着顾尊就砸了过去。 顾尊浑身灵韵绽放,无数冰雹距离他一丈之内就再也砸不进去了。 “白骨哭坟哭白骨,游离丧墓丧游离。”卢植离拿着烟袋猛吸几口,随后吐出的白烟竟然化为了冰刺、骨枪一类的尖锐之物袭来。 然而这些攻击仍然无法突破顾尊的防御。 这时候顾尊才知道,原来柳芷弥传给自己的正统修行之道,对于这些邪祟巫术竟然十分克制。 再加上卢植离自己也修行不精,所以这些千变万化的术法,对顾尊来说都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卢植离也看出了自己无法克制顾尊,于是大喊:“道友,我只不过是江湖卖艺,混口饭吃。我们都是修行之人,何必赶尽杀绝?” 顾尊问道:“那你为何用造畜之术?” “不过是凡人而已,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必如此。”卢植离反问道:“难道道友平日里吃斋念佛,从来不杀生吗?道友你伪善!” “杀生不虐生。” 顾尊不是什么悲天悯人的活菩萨,但有些事确实不能忍。于是更加催动灵韵,要破开这画中世界。 “好!这是你逼我的!”卢植离咬破舌尖,一滴精血飞出。 这精血化为一道符咒,随后猩红的血色感染了整个画中世界。 卢植离挥手之间,赫然是一团黑雾在掌心翻腾,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是在酝酿什么恐怖的法术。 姜黎寐从述风人那买到的消息有过吐露,卢植离擅长巫术。而巫术中有梦中杀人的把戏。其中也简单介绍了一下巫术的情况。 将敌人拖入自己营造的幻术,然后在幻术中让敌人迷失心智,从而杀死对方。 此时卢植离已经被逼急了,显然正在动用巫术。 顾尊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危机感,但他不能也不愿后退。因为比起梦中杀人的巫术,更还让他觉得厌恶的,是活人造畜术。 “我必诛你!”翻覆之间,顾尊破开了阻碍,之后以更快的速度杀去。 这血色和黑雾却在一瞬间蔓延整个画中世界。与此同时,顾尊只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随后天地一暗。 顾尊被直接拖入到了梦境中。 第36章 杀人先毁道心 顾尊睁开眼,竟然在青楼之中。 此时卢植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几分残忍:“让你死在温柔乡中,也算是天道有情。” 下一刻,四周冒出一些女子,穿着很少的衣服,围着顾尊开始喊着:“公子,奴家想要!” 顾尊愣了一下,看着这些搔首弄姿的女子,直接用灵韵逼开。随后原地等待卢植离接下来的把戏。 颠鸾倒凤,衣衫渐去。 四周的无数女子开始各种媚态,香艳无比。然而顾尊却开始尝试破开梦境,丝毫不受干扰。 等了一会,却发现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顾尊有些诧异,怎么什么攻击都没有呢? “咦?”卢植离的声音传来,比顾尊还诧异。 “你修为只比我高一点,怎么能抵抗我的幻术春梦的诱惑?这四周这么多浪荡的女人,你难道不动心吗?还是你没有欲望,没有心魔?这不可能!” 顾尊看了看梦境四周的美女,有些无语。 就这?就这啊?还想乱我道心? 讲道理,还不如隔世的小说刺激呢! 或许这些奔放的女子,对古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诱惑。 但是对于顾尊这种隔世异客,曾经在那繁华世界里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来说,真的洒洒水。 在那个信息大爆炸的世界,普通人可能几分钟得到的信息刺激,就是古人一辈子都感受不到的。所以即使是那个时代的人,也经常会觉得自己见识少了,对力量一无所知,还能这么玩? 此时这看看这幻术里的几位,看似穿着少,但放在前世都算是穿着保守的良家妇女的程度。随便刷到个擦边女,都比这个刺激好。 这卢植离有点可怜,只能说是时代局限了他的想象力。 当然也不怪他,如果顾尊是土着修行者的话,清心寡欲没有那么多见识,或许真的会被卢植离的幻术给缠住,最后死亡。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就这啊,就这啊?”顾尊叹了口气,有些失望。 看着顾尊此时一脸无语的表情,还有那扎心的吐槽,卢植离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哼哼!既然这春梦之道无法撼动你,那我就换一种更残忍的方式折磨死你。七情六欲坏道心,诱惑欲望引心魔。我会把你杀死在幻术之梦里!” 顾尊这时候却露出了笑容,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心花,居然有了动静。 执念?哦,欲望也是执念的一种。卢植离用这梦中幻术估计杀了不少人,所以这里留存着不少的执念。 果然是好人有好报,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里既然是你创造出来的梦境,那么我所展现出来的一切,你也能感觉到,对?” 顾尊笑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心花的通感移觉。于是把自己脑海中的一些记忆片段,直接用心花展现给卢植离。 “怎么回事?” 下一刻,顾尊就发现卢植离原本稳如磐石的心境,终于有了动摇。与此同时,卢植离对幻术的控制能力也下降了。 顾尊发现自己居然用心花,夺取了幻术的掌控权,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想法在幻术里投影。 于是一个更加“不是人”的损招出现在了顾尊心中! 顾尊笑着,用大慈大悲的语气说道:“现在这个幻术我做主,曾经我有一个朋友,他有很多珍藏,保证让你大饱眼福。” “我不看!”卢植离不想看,可这些画面呈现在幻术之中,他就算不看也记得清清楚楚! 而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甚至那语言,他明明听不懂,但又冥冥之中好像知道是什么。 “夫人,你也不想让你的丈夫失去这份工作?” 芦花阁中。 一切的画中、梦中斗法,其实只是过了一瞬间。 众人只看到顾尊和卢植离忽然争吵起来,随后发生了变故。 卢植离猛地吐出鲜血,直接跌到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 卢植离癫狂的大喊,精神好像崩溃了。 顾尊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从梦境与画中世界逃离,回到了现实中。 看着卢植离忽然发病,芦花阁的客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躲开。而芦花阁的掌柜和小二则是急急忙忙的上前。 芦花阁可全靠卢植离撑场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麻烦了。 “卢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芦花阁掌柜扶着卢植离,却看到此时的卢植离已经有些昏迷了。旁边的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药,这才让卢植离恢复了一点点的意识。 “卢大师,卢大师!”芦花阁掌柜扶着卢植离,想唤醒他。 卢植离则是开始发高烧,手舞足蹈,意识模糊。然后似乎听见了什么,嘴里喃喃自语。 众人安静下来,却听到卢植离嘴里说的是 “女人女人” 所有人傻眼了,卢大师平日里是不念红尘,吃斋念佛的。怎么现在,嘴里忽然说起这些了? 众所周知,男人有两种幻想可以说是荒唐得令人发指:一个是想一个女人,另一个就是想很多女人。 芦花阁掌柜不想让卢植离的一世英名毁掉,于是就像是教孩子一样,小声对卢植离说道:“恭喜发财!” 黑狗在旁边也跟着念起来,这场面是如此的迷幻又讽刺。 卢植离一翻白眼,嘴里念叨的却是什么“太刺激了”、“这人得涩成啥样啊”、“好人一生平安”这之类的古怪语言。 额?啥啊?这是啥? 芦花阁掌柜颤抖着重复:“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卢植离听得烦了,忽然开口,又是喃喃自语说了一个从来没听过的词:“制服诱惑。” 唉?什么?咋回事? 众人都是一阵冷汗,感觉这词似乎不对劲。 芦花阁掌柜则是挽尊:“卢大师所说的制服诱惑,就是说人生在世,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但是我们必须要修心,不被诱惑所迷住心神。不仅仅要抵御诱惑,更要制服诱惑。只有制服了诱惑,才能制服敌人,制服自己的人生。” 大家都点点头,合理!不亏是卢大师啊,这话说的有哲理。 芦花阁掌柜这时候也慌了,他认识卢植离这么久,总觉得刚刚说的这个制服诱惑,似乎有什么别的含义。 此时卢植离又开始胡言乱语“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我真没见过”、“这又是啥新鲜玩法啊”、“你怎么穿着她的衣服”之类的。 芦花阁掌柜回头问店小二:“你们谁听得懂卢大师说的什么?” 店小二摇摇头,完全不懂什么情况啊。 卢植离这时候终于说了一句芦花阁掌柜能理解的词了:“种子!” 种子?什么种子?到底是什么植物? “卢大师,说清楚一点。”芦花阁掌柜这时候焦急的问道:“卢大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醒醒啊,你醒醒啊。你清醒一点啊!” 卢植离则是摇头晃脑,隔了一会又蹦出一句:“黑丝。” 什么丝? “丝以死明志!没错,卢大师说的以死明志。”芦花阁掌柜一阵冷汗,这些词闻所未闻,以为是自己耳鸣听错,又说道:“卢大师都这样了,还一心向道呢!” 结果这时候卢植离又冒出一句:“一刀一个牛头人。” 错得离谱!牛头人是什么妖怪?卢大师到底遭遇了什么? 芦花阁掌柜和身边的几个店小二都脸色发白,这胡言乱语,只当是风声太大没有听清。 此时芦花阁掌柜再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卢大师,您没事?” 卢植离已经是油尽灯枯,他的三观都被刚刚的幻术给震的稀碎稀碎的,此时回光返照,拼着最后一股力气,仰天长啸! “绿了!”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天外之音?闻所未闻,简直是惊世骇俗! 众人惊骇,芦花阁掌柜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痛哭流涕:“大师是被妖魔鬼怪附身啦!这是妖魔之语啊!” 下一刻,卢植离道心崩碎,倒地不起,吐血而亡。 第37章 再聚首、谈笑不负人间 自作孽不可活。 卢植离修一辈子邪门歪道,心魔很重。平日里虽然静心养性,但也只是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 顾尊修的就是执念之道,天克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特别是心花几乎是一切心术的天敌。 转瞬即逝是想法,非要不可是欲望,念头不达是心结,恩怨情仇是桎梏,丧心病狂是执念,不死不休是心魔。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自私是埋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天性,所以总会有着一股执念,不甘、不屈、不愿、不瞑目、不罢休。 卢植离一死,顾尊甚至感觉到心花都得到了很多的滋养。这应该不是来自卢植离,而是来自卢植离害死的那些生灵的执念。 顾尊一个弹指,台上的黑狗死去。他现在没办法救这个孩子,只能给一个痛快的死法了。 随后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使出,顾尊直接离开。卢植离一死,那姜黎寐那边的动作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等叶家一垮,顾尊还能从姜家得到一笔执念,可以让自己的心花再长大很多。 距离第一朵心花绽放,应该越来越近了。 顾尊又来到姜府,见到姜黎寐。 “幸不辱命。” 姜黎寐笑了,说道:“如此就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等事情结束,黎寐必有重谢。” 顾尊点点头,随后心中一动,问道:“府中有客人?” “公子不是外人,黎寐就直说了,还望保密。”姜黎寐说道:“府中来了几位草莽英雄,因为叶家侵占了一些货物,姜家不方便出手,所以要拜托他们相助。我姜家行商朔州,结识过不少草莽英雄。但也只是自保,不会作恶。” 草莽,就是匪徒。 顾尊笑了,并不在意。商匪一家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稀罕的,只有些事不涉及到他,他也懒得管。 不过此时忽然想起了小邪神,问道:“来的是平安山?” 姜黎寐点点头:“正是。公子难道和平安山有过节?” “倒也不是,只是有个熟人。刚刚心中有所感触,福至心灵,想来就是他了。”顾尊说道:“那就让我一同见见。” 姜黎寐松了口气:“好。杏雨,请二位英雄过来。” 不多时候,两个男人从外堂进来。一个虎背熊腰,挂着宝刀。一个灰衣青年,是个单边的斗鸡眼。 顾尊笑了:“小邪神。” “哈哈,宁夜!我刚刚先去戏班找你,说你在姜家。我就想咱们是真的有缘分。” 小邪神快步上前,拉着顾尊的手哈哈大笑,回头介绍着:“王大哥,这位就是我的把兄弟,顾尊,顾宁夜。” 顾尊看向那壮汉,就是小邪神拜山时候的王龙飞,于是拱手:“在下顾尊。” “在下王龙飞。顾公子,一直听小邪神说起你,久仰大名。”王龙飞一拱手。 姜黎寐笑了:“既然都是相识,那就更好了。杏雨,设宴。” “不必了,我和宁夜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你们吃你们的,我们要单独聊聊。”小邪神说道:“至于叶家的事情,王大哥就能做主。好了,我们先走了。” 顾尊听着语气,就知道出马仙的事情有眉目了,于是也跟着告辞。 小邪神现在也不适合去戏班,顾尊想起了他在隔壁给柳芷弥租的宅子,正好到那一叙。 “你先等着,我去买点酒肉,咱们边吃边聊。” 现如今的小邪神更显草莽之气,看起来混的是不错。不多说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用荷叶包好的肉。 顾尊用院子中用煤炉煮着滚开的水,小邪神把荷叶里的肉放进去。 “宁夜,这次咱们好好解馋。正所谓吃了香肉暖烘烘,不用棉被可过冬。喝了香肉汤,冬天能把棉被当。闻到香肉香,神仙要跳墙。香肉锅里滚一滚,神仙他都站不稳。” 小邪神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贫嘴,顾尊哭笑不得:“快煮!” 香肉,就是狗肉。 古语云:豕宜稷,犬宜粱,雁宜麦。狗肉自古以来就是传统肉食,还是宫廷佳肴“八珍”中的“肝膋”。 狗肉更是中药的一味,补中益气,温肾助阳。固肾气,补气虚。安五藏,补绝伤。补血脉,厚肠胃。实下焦,填精髓。壮营卫,暖腰膝。补虚劳软弱,败疮久不收敛。 简单来说,壮阳。 抱歉,没有男人能拒绝这个,修仙也不例外。 小邪神夹起一块,放在酱油蒜末调制的酱汁里沾一沾,放在嘴里露出享受的表情:“还是肉香啊!再也不吃神仙肉了。” 顾尊也很开心,不过不是因为这炖肉,而是看到小邪神安然无恙,问道:“你在山上还顺利?怎么到姜家了?” “不顺利,太不顺利了。看着我是斜眼,谁都看不惯我,说我不够威武,败坏了平安山名气。我呸,一群狗土匪,要什么名气。”小邪神龇牙咧嘴:“后来让我害死了几个,砍死了几个,毒死了几个,全都老实了。现在是我平安山四当家。” 顾尊目瞪口呆,不过想想也合理。 小邪神这混不吝的性格,到哪都是要惹事的。再加上被顾尊开起了道途,所以实力上也比凡人厉害一些。特别是那一套“英雄上九天”的下流功法,真的是杀人越货的必备。 就小邪神现在这实力,在土匪窝里搞内卷,谁也卷不过他啊。 不过到这里,顾尊有些担心,小邪神杀性会不会太重,以后只想当土匪了?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顾尊问道。 小邪神一脸诧异的看向顾尊:“啊?我不是为了帮你找出马仙嘛,现在有点眉目了,还要等一等,快了。” 顾尊说道:“我是问找到了之后呢?称霸平安山?” “不不不,当土匪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喜欢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找到了出马仙,我就回来天天请你吃香肉。你要是去修仙,我当你的道童。你把吃不了的仙丹给我点,谁要找你麻烦,我去杀他全家。我小邪神一言九鼎,当初说跟着你混了,就不会变。” 小邪神这话说的邪气凛然。 可是顾尊闻言却心中一松,哈哈大笑。这个性格虽然有些魔性,但值得交。 “对了,姜家是怎么回事?”小邪神也好奇。 顾尊简单说了一遍,听的小邪神咬牙切齿。他虽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但是恩怨分的明白,有仇必报,有恩也必报。可这叶家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作呕。 “我以为这些读书人都清高的不得了,谁知道是这种货色。居然还不如我小邪神来的仗义。”小邪神摇摇头。 顾尊夹起一块肉,说道:“屠户一词最开始指着也是屠狗,而不是杀猪。要不然怎么有句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小邪神拍手叫好:“对对,没错。想想那叶家公子做的事情,生性凉薄,丧尽天良。还不如咱们这些躲在墙角吃狗肉的呢。话说宁夜你的文采不错啊,不去科举吗?” “我一心修行,没有那种心思。”顾尊吃了肉,味道是真不错。 “对对!修行!”小邪神很赞同:“阎王让我三更死,我二更天就滚过去。这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生死簿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尊笑的前仰后合,小邪神也是笑的四仰八叉。 二人喝酒吃肉说笑,直到天黑。 第38章 眼看起高楼、眼看楼塌了 河阳,叶家府邸。 天色渐晚,叶清源吃完饭,回到书房准备看账。 这时候家丁来报:“老爷,不好了,卢大师死了。” “混账!”叶清源怒道:“卢大师是我从京师请来的高人,你胡说什么。” “真的,今天在芦花阁和人起了争执,忽然就吐血倒下,开始胡言乱语,没过一会就死了。” “不可能啊!”叶清源虽然不知道卢大师的跟脚,但是对其能力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种忽然晕倒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卢大师身上。更别说是跟人争执被气昏、气死。 “不对,上午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来报?”叶清源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 家丁说道:“卢大师死后,官府的人就来了,消息直到下午才确定发出来。大少爷看账的时候不喜欢打扰,所以这才等到晚上通禀。” “混账,这种大事怎么敢耽搁,你这个狗东西。”叶清源气得踹了一脚,又问道:“对了,那个和卢大师争执的人是谁?” 家丁连忙爬起来:“不知道,没有消息。而且官方的人说只是争执了几句,没有动手,所以气死人不偿命。” “滚!滚!” 叶清源要被气坏了,砸了茶杯,阴沉沉的坐下。卢大师的死让他更是觉得有些不对。 此时内室里走出一个女人,端着一杯茶:“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卢大师的事情八成是个意外。人生在世,说不定什么时候有了意外,哪有不死的。就算是世外高人,也逃不了这一劫。这是他自己的命数,和咱们无关。” “畅浅啊,你不懂。”叶清源说道:“我在想,是不是卢大师做的那件事,被人发现了。” 畅浅咬着牙说道:“夫君后悔了?嫌弃奴家了?” “不是,当然不是。”叶清源把畅浅拉倒自己的腿上,说道:“只是怕有些变故。” 畅浅安慰道:“那样的手段全都是卢大师用的,现在卢大师死了其实更好,就算东窗事发,也是卢大师要承担的。可眼下人已经死了,一切线索到这算是结束了,牵扯不到咱们家的身上。我看这是上天在帮咱们,替咱们灭口了。” 叶清源摸着畅浅的大腿,没有说话。 畅浅脸上一阵绯红,又说道:“而且这事必须要做。别忘了,那个姜黎寐是姜家的继承人。虽然现在都被转到叶家名下,但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和你分家呢。她活着一天,你就得顾忌一天。就算你不为了我想,也得为了这个家想想。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呢。” 叶清源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总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直到畅浅在怀里娇嗔起来,叶清源抱着畅浅回了房,欲望上头才让他心中的不安渐渐散去。 也许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 就这样,一夜无话。 但到了转天,叶家瞬间热闹起来了。 叶家名下的产业一夜之间全部易手,各大铺子的总号、分号全都不听号令。甚至连叶家自己的产业,也改头换面,摘了叶家的牌匾。 但与此同时,叶家的债主却纷纷上门,要求偿还。把叶家大宅围堵的水泄不通。 叶清源在大堂中,对着讨债的这群人苦口婆心的劝慰甚至威胁。 “诸位,我叶家只是有了一点点的小问题,一些铺子掌柜生了反骨。等我把这事情平了,一切自然就解决了。我叶家是河阳首富,难道你们信不过吗?要是信不过,那以后叶家的生意,就永远没有他的份了!” 然而这威胁丝毫不管用,众人那些欠账的借据要钱。但这时候叶家已经资不抵债,最后干脆将叶家仅剩的大宅也抵了出去。 树倒猢狲散,家丁丫鬟纷纷偷了府里的东西逃跑。还有一些卖身的,也被抵债的债主带走。 叶清源护着畅浅,连带着父母全都被赶出来。 “儿子,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家业呢?怎么会这样?”叶父惊骇的问道。 叶母则是痛哭:“我的钱,我的宅子,我的家!没天理了,这不是明抢嘛!” 畅浅则是拉着叶清源,不停的问:“我们家会东山再起的对不对?我们可以把家产夺回来的,对不对?” 叶清源说不出话,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正赶上一波债主出了门,看着叶家这四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其中一个老者摇摇头:“姜家终究是姜家,哪怕是一介女流也不是平庸之辈。叶家也是被猪油蒙了眼睛,把这样的女人往门外推。” “你说什么!”叶母惊骇的问:“你给我说清楚!” 那老者冷哼:“你还当自己是首富叶家的老夫人呢?来啊,掌嘴!” 旁边几个小厮过来就要打,叶父过来护着,还是被打了一顿。等开始求饶了,才离开。 叶母看着叶清源和畅浅,忍不住问道:“儿啊,你怎么不来护着为娘!畅浅,我拼死也待你不薄。” 畅浅躲了一下,解释着:“我怀着叶家骨肉,怕出了闪失。” 叶清源却像是呆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孽啊!自作孽啊!”叶父捂着鼻青脸肿的脸,忽然仰天大笑,随后气急攻心,翻个白眼倒下去。 “老头子!老头子!”这时候一摸鼻息,已经死了。 叶清源像是猛地惊醒一样,忽然放声大哭,绝望悔恨痛苦百感交集,泪水如潮涌一般无法抑制,近乎崩溃。 “儿子,儿子,咱们现在就去跟那女人,不,给我的好儿媳道歉。她心地善良,会原谅咱们的。”叶母还不死心。 叶清源推开叶母,恨道:“母亲,已经晚了。当初,当初您为什么劝我纳妾啊!” “我,我”羞愤难当的叶母看着这家,忽然癫狂起来,然后一头撞到墙上,当即气绝。 畅浅慌了:“夫君,咱们怎么办?” 叶清源看着父母的尸体,一阵痛苦:“我们逃,要不然债主越来越多。走,我们走,先离开河阳城。” 畅浅含泪点头:“只能如此了。没想到那贱女人真的这么狠毒!” 叶家老爷和老夫人暴毙,叶清源和畅浅逃离,不知去向。 不过是一夜之间,显赫一时的叶家垮塌,家破人亡。 第39章 始信人间报应灵 为了躲债,叶清源带着畅浅出了河阳城。 河阳城之下管辖了几个县,于是二人就跑到了河阳城下辖的正阳县。 天黑不能出门,所以两个人典当了随身的玉佩珠宝,才换来了落脚之地。 可吃饭又是一个问题,更何况畅浅还在怀孕。百无一用是书生,叶清源只能在街头替人写信,勉强度日。 但由奢入俭难,平日里在府中吃的锦衣玉食都有些厌倦,更别说正阳县这种偏乡僻壤,更是忍饥挨饿,潦倒度日。 畅浅原本还在忍耐,幻想着东山再起。可是看着叶清源没有了往日的锐意,只剩下昏沉度日的态度,心中丧失了希望。 这一日,叶清源生意开张,好不容易赚了一点钱。于是买了一个朱钗回来,送给了畅浅。 叶清源说道:“夫人,这朱钗送你。我攒了好久的钱。” “多谢相公。”畅浅看着手里的朱钗,内心嫌弃。莫说曾经在府中,就算在城北的青楼当花魁的时候,用的最差的东西,也比这朱钗贵几百倍。 穷苦日子真的是难过。畅浅虽然是妓子出身,但也是好生伺候的小娇娘。这样的生活不属于她。 这日子真的是一日也过不下去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继续在青楼卖呢。 念头到了这,有些野心可就按捺不住了。 当晚睡下后,畅浅摸了摸小腹。孩子已经几个月了,肚子已经有了形状。这样可不好,耽误事。 第二天,叶清源又出门去赚钱。 畅浅看叶清源走远,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出了门把昨天那朱钗给卖了,随后拿着钱请来了一个稳婆。 稳婆看着畅浅的肚子说道:“我的姑奶奶呦,孩子不到岁数呢,您这是做什么?” “这孩子我不要了,你帮我提前接生。” “那孩子可就死了。” “死就死了,我没事就行了。”畅浅拿出钱:“干不干?” 稳婆摆手:“这是缺大德的事情,老婆子我可不做。回头你家相公来砸我家门。” “我不想和他过了,生下来我就跑。”畅浅说道:“我听说这样不足月的孩子都还没成型,强行生下来之后,也可以自己活动?” 稳婆摇摇头:“当然不可能,除非喝一碗化胎水。” 畅浅又拿出了自己的一些首饰:“我知道你会,所以才找你。快帮我打掉孩子。” “有损阴德,这事我不干。”稳婆仍然拒绝,转头就要走。结果一开门却看到了一个壮汉。 这壮汉是隔壁放养的羊倌,畅浅过不惯苦日子想吃肉,所以就偷偷勾搭了这羊倌。每次叶清源离家之后,畅浅就和这壮汉欢愉一番,过后还能吃肉。 每次欢愉之时,畅浅心中就愤愤不平。当年在青楼中想和她如此欢愉,可是要一掷千金。 可现在自己的一夜春色,却只值一碗羊肉。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不甘心,越是对叶清源充满愤恨。 在她看来,叶清源比姜黎寐还可恨。要是当初干净利落的在府中下毒,直接毒死姜黎寐,什么事都没有了。 偏偏叶清源还要在乎什么名声,畏手畏脚不敢下毒,比她这青楼的妓子还想立牌坊。 最后只敢找了什么高人,在姜家老宅里用手段。结果闹了半天,那所谓的高人却死在叶家前面了,可笑。 畅浅此时对着壮汉撒娇:“你看这稳婆不知好歹,不愿意帮我,那我没办法和你私奔了。” 这壮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菜刀,怒气冲冲威胁稳婆:“帮她堕!否则砍死你!” 稳婆吓坏了,无奈之下只能煮了一碗化胎水,畅浅喝下去之后,稳婆又帮畅浅打了孩子。 最后生下来的,是一个畸形的小孩子,已经变成黑紫色了,有些恐怖。 畅浅嫌弃的躲开,带着收拾好的金银细软和壮汉私奔。稳婆也是连忙逃离,转头就报官了。 等叶清源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已经来官差。 他踉跄的走进屋中,看到了床上骇人的孩子尸体,知道了畅浅私奔的消息,吐了几口血,天旋地转,昏死过去。 最后叶清源失魂落魄的回到河阳城,在姜家门口长跪不起。 而另一边,畅浅和情夫逃到了一半,却不曾想情夫竟然是欠了赌债,把她直接卖给了赌场还债。 在小黑屋里关了一夜,转天就被赌场的人押送河阳城,准备再次卖掉。畅浅正想着自己应该如何讨好新的买主,说不定就从再次成为宠妾。 但是中途经过平安山,却遇见了平安山的匪徒。 “来者留步,否则留命。在下报号小邪神,平安山四当家。”小邪神拿着刀站在路中央。 “达摩老祖威武!不是外人,我们懂规矩。”赌场的人连忙要掏过路钱。现在谁都知道,平安山上最可怕的,就是这个新晋四当家,就是个疯子。 小邪神说道:“这次我不要钱,要那个女人。开个价。” 赌场的人懵了:“这个女人啊,好说,直接送给兄弟了。” “你当我土匪啊!”小邪神说道:“开个价,我要买!” 赌场的人无语,你不就是土匪嘛。不过开口却客气:“如果想给的话,那就给一两银子,算交个朋友。” “行。”小邪神丢出一两银子。 随后赌场的人离开,只剩下被绑住的畅浅。畅浅感觉自己可能转运了,对小邪神跑了一个媚眼,娇滴滴的说道:“奴家多谢英雄大恩!” 小邪神却扛着刀笑道:“姜家主想知道你到底值什么价。但是我买你只用了一两。你看,你只值一两银子。哈哈,够贱的。” 畅浅惊呆了,吓得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让我见姜黎寐一面!饶了我。看在我们曾经都是一家人的面子上” 小邪神可不管这些,对着身后的土匪们说道:“兄弟们,平安山上都闲出屁了。现在可以开荤了!” 众人哈哈大笑,围着靠近了畅浅。畅浅被土匪强行拖进草丛中,开始凄厉大喊。 数日后,姜家。 杏雨走到正堂,伏在姜黎寐耳边轻轻说着。 “小邪神让人递了话,说畅浅那贱人在平安山被辱了三天,受尽折磨而死了。” 姜黎寐优雅的抿了抿手里的清茶,淡淡问道:“叶清源还在门口跪着呢?” 杏雨点点头:“是,这几日长跪不起,风吹日晒也不动。只是夜晚天黑有宵禁,才躲到破庙里。可次日天一亮就又来了。要不然把他赶走,天天这样成什么样子。还是说” 姜黎寐淡然道:“你想多了,我对他早已心如死灰不复温。只不过年少懵懂时终究留过情,所以不想要他的命。他既然愿意跪,那就跪着。跪到他死。” 杏雨这才松了口气。她知道姜黎寐的脾气,既然不原谅,那就永远不原谅。 姜黎寐又低了眉眼,也曾在某时一觉醒来,想起初见时的一眼惊鸿。 只不过现如今,这一切都如同入春时的最后一场雪,还没等落地就融化的一干二净。 终是繁华落尽琴音散,悄然无声一场空,了无痕迹。 执念消解的这一刻,远在神功戏班的顾尊感觉到心花凭空成长了几分。 原本是花骨朵的第一朵心花,在收割了姜家父女二人的执念之后,已经有了要开花的趋势。 连带着顾尊的底蕴也越发浑厚。 而姜府之中,姜黎寐似有所感,转念间心头也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 “小姐笑什么?”杏雨好奇的问。 放下手里的茶,姜黎寐说道:“没什么。对了,顾公子一直没再来过了。” 杏雨点点头:“是啊,姜家重新成了河阳城首富,每日想拜见小姐的人数不胜数,都是想套近乎的墙头草。只有顾公子,自从洗宅之后就没有再来过,这次竟然连声恭喜都没有。” “顾公子是高人,自然不喜这些。他要是真的来恭喜,我都是有些瞧不起了。” 姜黎寐抿抿嘴:“今早闲来无事,亲手做了些点心。太久没做了,有些生疏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杏雨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还是跟着说道:“是啊,小姐现在扬眉吐气了。之前可都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姜黎寐点点头:“备轿,我去拜访顾公子。空着手去不太好,就带着我做的点心当礼物。” 杏雨恍然,忍着笑意连连答应:“是,小姐。” 一刻钟后,姜家正门大开。 几个家丁护院先行,簇拥着后面的豪华大轿缓缓出门。 叶清源看到轿子,连忙起身过去扒窗户,苦苦哀求着原谅:“黎寐,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黎寐,我还是喜欢你的,当初是魔障了。你也是喜欢我的,黎寐!黎寐!” “哪里的泼皮,还敢惊扰我家小姐!” 一个家丁猛地推开,叶清源跌倒在地上也不忘哀求,好似是痛彻心扉一般的悔恨。 “天色不错,倒是适合游玩踏青。” 轿子中的姜黎寐浅笑着,怀中护着装点心的食盒。 至于外面的喧闹,好像隔着天涯外一般,根本看不见也听不到。 一去残冬晓日红,三杯泪酒奠苍穹。鸡肠曲曲今何在? 始信人间报应灵。 第40章 心花创道、五鬼搬运术 执念了结的那一刻,顾尊悟了。 冥冥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世间冥冥之中存在的道路,每一条都是修行大道。 道家、佛家、儒家妖、魔、鬼、怪等等,这是前人曾经走过的路,有长有短,此消彼长。 而顾尊却不站在任何的一条路上,他的面前是一片空冥苍茫,而回头望去,身后才是踏出的路。 “心花,是崭新的一条路。原来如此。” 顾尊理解了当日柳芷弥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修行的境界了,因为对他来说,确实没有用。 悟道红尘中,超脱青冥里。 所谓天命,不过是莫须有的束缚。真路,只在自己脚下。 顾尊感觉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如果说在此之前他只是堪堪入门,现在则是真正意义的跨出了第一步。 冥冥之中有所感悟,顾尊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既然在我之前,世间从未有此道,那我便为此道命名。从此以后,我便是此道之道主。” 顾尊沉思片刻,说道:“我以心花为契机,寻找在自己的道路。心花以执念为养分,天下之人皆有执念。我便是以撩动执念而行。” “撩人者渣婊,撩君者祸国,撩仙者心魔。那么撩仙子者我乃红尘仙,以撩动执念为存,此道称执!” “执家术法,便是我所创始。我顾尊便是执道道主。” 其实称“撩”更为合适,但顾尊觉得这样有些不雅,还是“执”稳妥一些。 下一刻,顾尊感觉天地似乎有所呼应。 立道者,为大宏愿。天地间多了一条路,三千大道也多了一道。心花亦有所感,瞬间得到了一股海量愿力。 于是,第二个花骨朵出现。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逐无涯,乐此不疲。 “以宏愿为生,所以这第二朵花,我便命名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尊感觉到第二朵心花,内心很是满意。 这朵心花和第一朵不一样,第一朵花有“通感移觉”的能力,但这第二朵目前并没有附带什么能力。 不过这无伤大雅,因为这第二朵花正式确立了顾尊所修行的道路。如果说之前的顾尊还是一个不知前路的迷途者,现在的他已经知道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当然了,比起称尊级别的道家、佛家、儒家等等大道,顾尊的执道不过是微末的小草。简直像是鲲鹏与蜉蝣一般的差别。 柳芷弥曾经跟顾尊说过,这世间修行的拘束很少,所以一些有自己理解的修行者想独创一道,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想让自己一道发扬光大,成为天地正统,才是难上加难。 有很多人创立一道,但根本推演不下去,最后只能弃了自己的道。结果要么拜圣儒家,要么遁入道门,要么皈依佛门。 所以创道不难,衍道难。一旦失败,一切努力付之东流。因此敢创道者,无一不是对自己有十分自信的天之骄子。即使这样,失败者也众多。 顾尊如果不是手握心花执念之道,也不会创道。这一切只能说是阴差阳错,本来他心中其实是偏向道门的。 “各大体系的细分名称都不同,我这一道嘛” 顾尊忽然有了恶趣味:“没有初期和中期,入门直接就叫后期。然后再提升,依次是后期圆满,后期大圆满,后期大圆满巅峰,后期大圆满绝巅,后期大圆满绝巅至高,后期大圆满绝巅至高超脱,半步新境界” 当然了,这只是玩笑话。 在解决了姜家的事情之后,姜老太爷没有了执念,最后散去。而作为谢礼,那道风水术已经到了顾尊的手里。 三仙归洞,风水术。 从姜家得到了这两道术法,倒是意外之喜。只不过对于顾尊来说,也只是锦上添花。 不过在顾尊斗法除掉卢植离的时候,他倒是从卢植离的梦境世界中,靠着心花的“通感”之能,窃取了三道术法。 第一道便是造畜之术,因为过于缺德,所以顾尊直接抛之脑后了。 第二道则是卢植离使出的拉人入梦的术法,这一道术法对顾尊的用处不大,但是启发很大。此术让他对第一朵心花的操控更加如火纯青,很是不错。 最后一道,则是“五鬼搬运术”。此术颇有渊源,古时候便有“役鬼”的高人。 相传有个叫刘根的在仙山学道,受高人指点,学会了这种法术,在百姓里颇有名望。这事被当地太守史祈知道了,他认为刘根是妖言惑众,打算为民除害。 某天,史大人就把刘根叫到府里,给他出了个难题,让他现场表演,如果施法不成功就杀头。 刘根也没慌张,借来文房四宝写符作法,不消片刻,只见几个鬼差押解着两位囚犯跪倒在史太守面前,待他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父母双亲。 两位老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诉说:“你这个孩子不干光宗耀祖的正经事,偏偏要去得罪神仙,连累我们被押解到这里,你安得什么心?” 史太守听完又是羞愧又是慌张,连忙给刘根道歉赔罪。刘根便收了法术,飘然而去。 尔之返魂,役鬼魅也。尔之搬运,五鬼术也。 五鬼术,寻根溯源其实是道家法术,叫五鬼浑天法。这五鬼混天法施展是有严格的规章和流程的。 比如要先找到五枚骷髅,还不能随便找,得在五葵日五更时分收来,在骷髅上面写好五鬼的姓名,每到葵日,烧一枚,再用符包好烧完的骷髅,祭于六甲坛下干净处。 脚踏“魁?”二字,左手雷印,右手剑诀,取五方真炁五口,念《混天咒》七遍,焚五鬼符五道,于四十九日夜,写祭文一道。上书“为事所求,仍前作用,呼五鬼名氏,各鬼应声现于前。” 五鬼名氏就是名字,古籍记载,这五鬼分别是窦仁、十泰、李凯、褚钅免、张五这五人。 这还没完,后面还有更为繁复的仪式,做完整套才算施法结束。传说用此法可以令五鬼抬轿,夜行千里。但必须是夜行,白天忌讳动用此法。 随着时代发展,这种“役鬼术”内容也更为丰富,不仅能抬轿子,还能当保镖、干家务,谋财富。 只不过此时的顾尊却有些皱眉。因为道家术法讲究的是中正平和,可卢植离的五鬼搬运术却怪诞诡异、离经叛道。 “看来这一版的五鬼搬运术,并不是正经的道家传承,应该是被妖魔篡改过的版本。” 顾尊算是明白了,这卢植离身上尽是这丧尽天良之法。 所以现在手里这套五鬼搬运术,没有道家的那些规则,专门杀人而生! 因此召唤来的五鬼,不再是窦仁、十泰、李凯、褚钅免、张五这五个外鬼。而是把自己五脏六腑养成鬼。最后剖腹挖心,成就五鬼。 顾尊不愿意把自己五脏六腑都给祭了,所以决定就把这五脏鬼搬运术的前面一点点给学会了,到祭献五脏的部分就停下。 开始打坐参悟。第二朵心花属于是被动效果,可以让修行和顿悟更加轻松。所以也就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顾尊学会了这五鬼搬运术的前半部分。 “呼”顾尊吐出一口浊气。 这一口浊气化为一只看不见的小鬼,就遁入虚无。只要顾尊心神一动,小鬼就会出现。 既然不祭献五脏,那就只能一口浊气衍化,最后只炼出这小小的一只鬼,杀人的事情办不了,但是戳眼珠子是够了。 小鬼以后还能变强,但现在只能到此结束。因为顾尊现在镇压小鬼是轻轻松松,要是再强可能就掌控不了,没准小鬼就要噬主了。 得到了小鬼,顾尊满意了。这属于是奇招,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第41章 岭南 这几日的河阳城暴雨倾盆。 雨滴又密又沉,倾盆大雨连同黑压压的天色都往下压迫。远处的天际和蜿蜒的群山,此刻也如同墨染一般。 神功戏班旁边的院落里,顾尊在席上打坐吐纳,一只黑色的小鬼在桌子上摆好酒菜。 自从有了这小鬼,倒像是身边多了一个小厮,平时一些琐事都不必亲力亲为,终于有点修行者不染尘的感觉了。 片刻后,顾尊睁开眼睛,目光锐利仿佛能透过墙外。 在暴雨侵袭之下,朦胧雨幕之中,隐约出现一个看不真切的蓑衣人影,由远及近,最后推门到了庭院之中。 “宁夜,我回来了。” 小邪神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小鬼遁入虚无中。 顾尊笑道:“我就知道你回来,酒菜都备好了。” “哈哈,正好饿了,我先吃。”小邪神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等到酒足饭饱了之后,才摸摸肚子说道:“出马仙的事情,有眉目了。” 顾尊颔首:“说来听听。” “我在平安山上混迹了这么久,现在也算是高层了。所以让人去寻访踪迹,倒也找到了几位自称大仙的,只不过那些魑魅魍魉实在摆谱,真当自己是陆地神仙了,都不肯来呢。” 顾尊笑道:“无妨。本来它们也是自由自在,现在要过来在我手下打工,自然不会愿意的。我本来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过可以顺利叫来一位大仙,那种说不定会有什么心思。现在看来,倒不如麻烦一些,自己培养一位。” 小邪神挠挠头:“听不明白,好复杂。你就说我要怎么办?” “这件事我另有安排,就不用你忙活了。” 只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顾尊原本是想让小邪神寻访一个出马仙,自己在威逼利诱忽悠过来。 但是因为姜家的事情,让顾尊的实力突飞猛进,现在倒是不用那么麻烦了,完全可以从新扶植一位。 顾尊早已经想好了计划,只不过倒是让小邪神白忙活一趟。 “出马仙的事情我已经有了计划,你呢?还去当土匪吗?”顾尊问道。 “不当了,没意思。而且我还要寻找迁坟人呢,天天在山里怎么遇见啊。”小邪神笑道:“不过可不仅仅是我,整个平安山都要收编了。” 顾尊诧异:“怎么回事?” “嘿嘿,我看这得问你。”小邪神笑眯眯的看着顾尊:“那位姜家主出了一大笔钱,招揽平安山的这伙人去当姜家的商队,只有一个要求,商队的领头人是我。我思来想去,别人不会有这样的好心。所以更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照顾我一下。” 顾尊才知道有这回事,说道:“这几日姜家主倒是来见过我,只不过没提这些。” “她对你怕是有什么想法。” 顾尊轻笑道:“与我无关。只不过这份善意你可以接纳,以后姜家有什么事我帮几次,也就偿还清了。这是你洗白身份的机会,好好把握。” 小邪神点点头,知道顾尊这是为自己好,他也不矫情的。 “平安山上现在意见分歧很大,有的同意,有的不同意。现在正闹分家呢。”小邪神说道:“但平日懒散惯了,愿意跟我走的人不多。这件事一时半会怕是没有结果。” 顾尊说道:“有为难的事情,可以叫我。” “哈哈,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平安山上这点事,我费点劲也能解决。这世间土匪再多,也敌不过我小邪神。” 小邪神笑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消息,感觉能对你有所帮助。” “别卖关子。” “嘿嘿,宁夜,你可知道朔州再往南是什么地方?” 顾尊想了想,说道:“往南出了朔州,也就离开了大离朝的疆域。那边我记得是有一道万重大山,称为岭南之地,是蛮族的领地了。” “没错,就是岭南蛮族。那里自古就是未开化之地,民风彪悍。那里的部落、方国、部族众多。而且信仰图腾崇拜。” 小邪神说道:“岭南蛮族那有很多特有的资源,运到朔州就是天价。而朔州也有他们稀缺的粮食和工具。只不过朔州和岭南互相敌视,所以不怎么通商。我是想,如果能开辟一条商道的话,那么就根本不用给姜家打工,咱们自己赚大钱不是更好。” 顾尊笑着点点头:“我想这个道理,朔州这些商人应该都明白。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商道,还是说明了问题。” 小邪神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他们那些部落信仰的图腾千奇百怪,其中有一个信仰的是音泽。” “音泽?”顾尊恍然:“就是民间故事里的传音圣兽?” “对,传音圣兽。”小邪神笑道:“这就是我想和你说的好消息啊。传音圣兽有传音之能,要是能弄到手,你的那个花魁唱歌的事情,不就直接解决了?这笔出马仙还方便呢。” 顾尊哭笑不得:“确实是,而且顺便还通过商队赚了大钱,对?” “宁夜,你可小看我啊。这商队我不占,全都给你。”小邪神说道:“我是想那些民间传说里,修行讲究的是财侣法地,财占第一位。你现在只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大宗师承,不得想办法赚钱吗?要不然以后拿什么换资源?” “小邪神啊,你倒是把我说的羞愧了。我还以为你要变成财迷了,没想到是我格局小了。” 顾尊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小邪神,虽然小邪神行事乖张,但内心是一片赤诚。而且小邪神说的这个传音圣兽,好像真的比出马仙靠谱很多。当然了,想获得的难度也高了很多倍。 “你的办法很好,一箭双雕。虽然非常难,但是我觉得可以试试。”顾尊决定听从小邪神的想法。 修行之道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比如之前柳芷弥让顾尊夜里出门,顾尊觉得自己可以慢慢变强,没必要舍命去搏一个速度,所以拒绝了。这就是有所不为。 可现在小邪神的这个办法,显然是比顾尊原本的计划更好,那么就算比之前还困难,顾尊还是觉得要有所为。 “过几日,我们就去岭南。” “好!” 第42章 蛮族信仰 岭南,万重大山。 这里自古就是未开化之地,民风彪悍。 这里蛮人组成的部落、方国、部族众多,而且极度排外。 就算是互相针对的部落,但是在面对外来者的时候,也会万众一心,一致对外。 这几日随着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多,小邪神就越觉得自己的计划有些天真了。可是顾尊却越来越认真。 直到二人离开河阳城的时候,小邪神还是有些后悔。 “蛮族人都蛮不讲理,而是死战不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守着岭南那块破地方,不愿意出来。宁夜啊,我死了其实无所谓。但是要连累了你,我得后悔死。” 顾尊骑着马,忍不住笑道:“没有那么夸张。这几日得到的消息很多,我其实更有信心了。” 小邪神纳闷:“蛮族排外,你能有什么办法?还没等说话,人家一个狼牙棒打过来了。” “我知道。”顾尊幽幽一笑:“但是我没说,我要以外来人的身份出现啊。” “啊?宁夜,你什么意思?”小邪神有点懵。 顾尊则是冷笑道:“岭南部族,看似一体,又互相割裂。每个部落都有自己不同信仰的神。从星辰水火,再到山川河流,甚至是各种猛兽,都可以是他们信仰的神。他们认为正是因为这些神,才有他们部族的延续。是信仰赐给了他们力量,所以他们敬畏神明。” “既然连山中野兽都能变成他们崇拜信仰的神,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变成了他们的神呢?” 小邪神傻眼了:“这不可能,蛮族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也不是傻子啊,又怎么会听我们的话?而且我们也不是神啊。” 顾尊露出微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给他们换一个信仰,造一个神。从现在开始,我就是神的意志在人间的化身,是拯救部落抛弃伪神,信仰真正神的先知!” 这一刻,小邪神甚至怀疑顾尊已经疯了。 “放心,我有信心的。” 顾尊在隔世是见过诸如传销、洗脑等手段的,从精神到心里的把控。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数千年来传承的宗教,在没有超然能力存在的世界,都能聚拢一大批的信徒,这繁衍到极致的手段,可见有多厉害。 而现在面对蛮族,这只是牛刀小试。 顾尊这几日一直在调查附近部落的情况,已经有一个计划渐渐在内心成型。 黑猪部,信仰的是万重山的猛兽黑野猪。 猪和猪不同命。黑野猪力大无穷,头大身小,獠牙凶猛,成群冲撞时猛兽都要避让。是山林中名副其实的霸主。 所以黑猪部信仰黑猪神,认为他们的力量来源是神赐予的力量。部落族人是天生的猛士,有上古蛮族的血脉。所以除了信仰神之外,他们还祭拜先祖。 蛮族部落所修行的,又是截然不同的道路,一般称之为蛮神体系。没有千变万化的术法,只有通过不断增强气血之力,达到纯粹力量的巅峰。 黑猪部实力虽然不及附近的林鹰部,但也不弱。 此时一队黑猪部的猎队正在狩猎,这猎队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黑猪部的魁首。 一个部落,最高的是掌管信仰的祭祀,其次是处理部落事务的族长和族公。除此之外,还有战首、了首、魁首三个位置。 战首是部落里最强大的战士,平时守在部落里,只在和其他部落对抗时出手。而了首则是负责了望、侦查和暗杀的战士,负责部落安全还有侦查猎物。 魁首则是负责带队打猎、带领部落生存等相关事务,而且通常来说,魁首都是下一任族长的候选人。 黑猪部的魁首叫山源,身高八尺,魁梧有力。 此时猎物已经不少了,足够部落接下来吃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大家都比较开心。 雨后天寒,但山源赤着胳膊,单手提起足有几百斤重的死野牛毫不费力。此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人,说道:“都跟紧了,咱们回部落了。” 众人欢呼一声,今天的猎物非常的多,回去之后面对其他族人也是特别有面子。 虽然部落之间纷争很多,但一般来说都不至于动用战首。所以平时魁首带领的猎队,是整个部落最被关注的一群人,能打猎物的人才能称得上是部落勇士。 “感谢黑猪神的赐予!” “感谢黑猪部先祖们的保佑!” 部落的人大多数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简单来说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心的时候就特别马上很开心,要是生气发怒也是一瞬间的事情。 今天大丰收,有的族人更是开心的唱起部族里的山歌。 “望着妹子生得好,脚大脸黑小眉毛,躲到山里不让瞧,日日夜夜想盯梢。” “谁家小妹模样标,两只眼睛逗人笑,好似两个水葡萄,和我快把恩爱搞。” 这部落的山歌自然没有什么文化,直述内心想法,倒是也展现出过于直白的一面了。 黑猪部也是这边山林里的大部落,这片山林也是他们狩猎的领地,所以边走边唱山歌,光明正大,也不怕谁拦路。 只不过这走到一半,山歌戛然而止。 “什么人!” 山源放下手中的野牛,另一只手提起了巨大的狼牙棒。而他身后黑猪部的年轻人也是马上紧张起来,提着武器,满脸战意。 而众人眼前,一个男人盘坐在大石头,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身边还有一个斜眼的男人,正在虔诚的祷告着什么。 山源等人全都是一脸警惕和敌视。 “外族人!” “居然敢闯入我们黑猪部的领地!” “黑猪部的勇士还没有衰老,你们这些外族人也敢到我们的领地龇牙咧嘴?该让你们见识见识部落勇士的威风!” 所有人都愤怒了,已经准备要冲过来了。 而坐在石头上的顾尊此时开口说话了:“这个可怜的人从小被诅咒,天生斜眼,所以恳求神的收留。神是慈爱的,所以满足他的愿望。这片山林是属于你们的,但是你们却是属于神的。” 山源等人则是压根不听,愤怒的挥舞起武器。 “唉,神是慈爱的,也是万能的。你们现在被愤怒所笼罩,那神就会让你们冷静下来。” 心花,通感! 在第二朵心花出现之后,顾尊的第一朵心花能力也大大提升。就比如现在的通感,已经可以短时间内影响别人的情绪。 当然,这种影响都是暂时的。但现在已经足够了,愤怒的情绪不断被通感之能影响。 下一刻,山源等人忽然感觉,自己的愤怒战意居然莫名其妙的变低了。刚刚还恨不得冲上去,现在却有了继续问话的耐心。 山源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像是眼前人所说的,刚刚是神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事真的可以做到吗? 第43章 造神蛊惑 七情六欲,也是执念。心花之能,千变万化。 此时的通感可以影响别人的情绪,这让顾尊如虎添翼。如果不是有这样的手段,他也是不敢来岭南的。 只不过情绪的通感就像是割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所以要小心掌控,否则就容易玩砸了。 现在顾尊现在已经能很好的掌握这种能力了。 此时顾尊暂时让黑猪部落的人停止了愤怒的进攻,下一步就是让所有人因为好奇心慢慢听下去,最后逐渐相信自己,进入自己的圈套。 “外族人,你也是信黑猪神吗?”山源问道。 顾尊摇摇头,轻笑着:“这世间只有一个神,无名无姓,因为世间的一切词语都不足以形容神的伟大,那是无数先祖的精神所化。不可道名,因为即使是心中所念,神也冥冥之中有所感知。神就是神,真神不需冠名。” 这下子黑猪部这群人确实都懵了,因为经过顾尊这么一波操作解释,他们自己也都好奇起来。 部落生活很枯燥,每天就是打猎吃肉生孩子。遇见点不一样的事情,心里还是有好奇的。特别是顾尊如同神棍念叨的那些,又是无名无姓,又是不可道名,听着确实是有些高大上,不明觉厉。 部落之中,信仰极多。什么火神、雷神、风神、水神、山神、河神、虎神、狼神、鹰神,甚至连猫神、狗神都有。 但不管是什么神,肯定有个名字对。怎么今天还有一个不能称呼名字的神呢? 蛮族部落之人虽然头脑简单,但还不是傻。 山源一愣,问道:“我看你是装神弄鬼。狐狸只能借着老虎的气势耍威风,狈只能作为狼的附庸,山林中真正的勇士不会在乎眼前这种弄虚作假的人。” 顾尊看到这些人没有直接冲上来打架,就知道其实已经进入自己圈套了。有了通感作为辅助,他就能影响别人的情绪,蛊惑人心也更方便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后面自然就是慢慢的潜移默化了,问题不大。 顾尊站起身,幽幽说道:“你们说自己信仰的是黑猪神,那黑猪神有没有告诉你们,你是谁?” “我?”山源说道:“我是山源,黑猪部魁首!” 顾尊又问道:“那我是谁?” 山源一脸疑惑:“我怎么知道你是谁啊?” 顾尊摊手:“看,问题来了!” “啊?”山源问道:“是什么问题?” “在你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之前,这个问题已经出现了。而当你出生之后,这个问题就就一直缠绕着你。” 山源喊道:“所以是什么问题啊?我没读过书,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这个问题很简单。”顾尊说道:“我是谁?” “我是山源啊。” “不!” 顾尊摇摇头,说道:“你表面上是我,但实际上不是我。山源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名字。你叫山源,我也可以叫山源。在你出生之前,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其他人叫这个名字。而在你湮灭后,这个世界也一定会出现其他人叫这个名字。你可以叫山源,我也可以叫,你身后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这个名字拿掉之后呢,你又是谁?” “这,额这”山源被绕晕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顾尊追问道:“你是谁?” 山源感觉这些问题太复杂了,自己想的脑袋疼,最后恼羞成怒:“我才不管那么多呢!” “但是你就不好奇吗?” 顾尊说道:“你是谁,而我又是谁?你说‘我不在乎’,而我说‘我在乎’。但是在这一刻,有两个我。当我用‘我’来形容我的时候,你对自己的形容也是‘我’啊!这意味着什么呢?这是否意味着我们本就没有什么外族内族之分。因为神的子民,从本质上说,没有区别。” “啊?什么?”山源挠挠头。 顾尊乘胜追击,继续问道:“你的黑猪神有没有告诉你,你生从何来,死往何处?你为何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的出现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是世界选择了你,还是你选择了世界?” “你存在的意思是什么?你和大千世界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天外虚空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我在这一刻提出的问题,还是你刚才听到的问题吗?” 山源傻眼了:“黑猪神,黑猪神无法解答,这到底是为什么?” 顾尊暗笑,吕秀才的嘴炮还是给力的。当然主要还是有心花通感可以保驾护航,毕竟部落人也不是傻子。 只有随时把这些人的怀疑情绪用通感慢慢化解,他们才会一点点的进入圈套。 当然通感也不是完全无敌的。 因为情绪只是一种感官,可以影响思维想法,但是不能决定思维想法。 就像一个人不饿,在犹豫要不要吃东西的时候,利用通感使得这个人忘记对于口舌欲的渴求情绪,这个人就不会想去吃东西了。 但是如果这个人已经要饿死了,这个时候就算把这个人所有欲望都利用通感消解干净,还是不会改变这个人想吃东西的想法。 如果一个人从心底里认定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顾尊不管怎么通感,怎么蛊惑都没用。 所以情绪只能影响想法,但不能决定想法。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尊要从信仰开始说起,因为这样黑猪部的人才会接受。 反正此时黑猪部的人全都陷入了怀疑人生的状态当中,并且开始研究非常宏大的人生命题。 “生存还是毁灭?” “我是谁?” 看着这群迷惘的老实人,顾尊张开怀抱,露出慈爱的笑容。 “所以,黑猪神是伪神啊。回归唯一真神的信仰,让你的灵魂不再居无定所,让你的生命有了意义,你的一切问题都会有一个答案!” 一旁的小邪神要憋不住笑了,但还是配合的高呼:“神啊!这样能回答这些问题的神,才是真正的神啊!” 黑猪部的人开始了自我怀疑。 第44章 先知 蛮族的信仰很原始,所以漏洞百出。 山源不太明白顾尊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感觉自己的存在似乎十分空虚,有些问题黑猪神居然真的无法解答。 不仅仅是山源,连其他黑猪部的人此时都陷入到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没有了怀疑和戒心,只是忽然有了无尽的求知欲,想知道自己存在到底是什么意义? 宗教的最核心是什么?无非是以生死,动世人! 所以顾尊最后再来一击:“神虽怜爱,但背离者,死后将入无间地狱。刀山火海下油锅、抽打折磨灌铜水,酷刑无数。无间者,永不超生者也。受苦无有间断,一秒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死后的未知更恐怖。所以在这种威胁下,谁扛得住啊! 顾尊冷声问道:“你们,要背离神吗?” 山源等人都是连忙说道:“不,当然不!” 顾尊露出笑容:“我是神的先知,带我去你们部落,我要把真神的教导传播给你们!” 听到这话,山源等人竟然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对,反而恭敬的给顾尊带路。毕竟这可是神的先知使者。 一旁的小邪神胆战心惊,万万没想到,顾尊只靠一张嘴居然把蛮不讲理的部落人说的服服帖帖。 “好家伙,本来以为我才是神棍,敢情宁夜比我还能忽悠,这是真神棍啊!”小邪神只觉得顾尊真的是太强大了。 甚至小邪神自己都怀疑了,顾尊说的先知什么的,不会是真的?还有那地狱,也太可怕了。 此时顾尊对着一直演戏的小邪神说道:“你是先知降世以来第一个皈依者,便赐你‘小邪神’名号。跟我走。” 小邪神看到顾尊偷偷对自己眨眼,心中大定,随后老老实实的跟着顾尊前往黑猪部。 山林之中难辨方向,但黑猪部人从小生活在这里,一草一木都熟悉,一切了然于胸。 山源一队人带着顾尊和小邪神在山林中绕来绕去,走了很远的路。 顾尊也随时警惕,利用通感之能随时监测着。蛮族人万一有诈呢?如果情绪有所干杯,就代表或许前面有埋伏。 不过好在山源等人都被顾尊唬住了,老老实实带路,来到了黑猪部的聚集地。 这里位于一处小山谷,易守难攻,四周还有木栅栏,里面的人都住在大大小小的营帐内,部落里还养着一些猛兽,很有异族粗犷的风格。 都走到部落门口了,山源才有些恍惚的警醒,自己怎么真把外来人带到部落聚集地了?这太危险了,不会出事? 不过这个时候后悔都晚了,因为部落里的了首已经察觉到了一行人。 一个浑身肌肉的长脸高个男人走出来,身后还背着一副铁弓,走路带风脚步很重,说话声音有些沉:“魁首,看来是大丰收啊。我还看到你抓了两个外族人。等一下,这两个外族人没有被绑住?这是什么人!” “了首,这”魁首山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位了首二话不说,直接拿起身后的铁弓,迅速拿出一只箭搭上。同时一跺脚,腰间的一个铃铛响起来。 随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山谷里有很多铃铛,居然在了首腰间铃铛响起来之后,也全都响起来了。而听到铃铛响声之后,整个黑猪部的人全都紧张起来,并且全都拿着各种武器向着山谷口汇聚。 “你是部落魁首,你要背叛黑猪部?”了首负责的是部落安全,所以必须是不畏强权的人。魁首就算是下一任族长候选人,也照样不给面子。 山源也傻眼了,慌慌张张的说道:“不是,他不是外族人,不,他是外族人。但他是神,也不是,是神的使者,相信我,我没有背叛!” 了首大怒:“胡说八道!” 此时小邪神有点慌了,这简直是找死啊。但是转头看向顾尊,却看到顾尊眼中的笑意。 这都是哪来的自信啊? 山源要疯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山源回头看向顾尊:“那个,你说句话啊,你不是挺能说嘛。” 顾尊摆摆手,说道:“等人来齐了,莫慌。” “你到底什么人啊!”山源咬牙切齿,他现在很慌也很生气,但是也知道不能和顾尊翻脸。 因为现在如果他和顾尊都直接翻脸,那就代表自己真的引狼入室了。那部落绝对不会饶了他。 唯一的活路,就是希望顾尊也能把这些人都给说服,那自己就是带来的先知,是大功一件。 顾尊也不慌,因为有心花通感,他能把控场面的情况。 实在不行,就拉着小邪神跑路呗。反正顾尊现在的修为,已经可以御风一段时间了。 随后这个黑猪部全都聚集起来,连带着族长、族公等人也全都到来。 顾尊让山源介绍,山源硬着头皮一个个的介绍着。 族公属于是长老,都是族里有威望的老人,但是实力已经衰败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族长是一位中年壮汉,名叫岩峰。手持弓箭的了首则是叫当博。 战首没有出现,应该是还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所以并没有露面。不过听山源的意思,战首比祭祀弱,但比魁首等人强。 而黑猪部的祭祀也没有出现,不过按照规矩,祭祀应该是部落最强的存在。因为蛮族人信仰气血之道,只有祭祀掌握着蛮族的神秘蛮术,很是强大。 族长岩峰此时站出来,问道:“山源,你是部落魁首,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山源现在想哭的心都有,只能说道:“族长,各位部落的兄弟姐妹们,这位真的不是敌人。虽然是外族人,但真的不是外人。你们听他说,就知道了。” 了首大怒:“叛徒!” “我不是叛徒!”山源也是有些逼急了:“我要是叛徒,我就被山林里的雄鹰叼到天上,然后被丢在石头上摔死!” 顾尊这时候站出来,说道:“这世间有白昼,便有黑夜。有朋友,就要敌人。同族之间也有相见眼红,外人之中也有相见恨晚。” “更何况我虽然皮囊是外族人,但我的灵魂高不可攀,是神派来拯救迷惘羔羊的先知使者。” 黑猪部的众人都傻了。 “先知?” 第45章 黑暗传 “神爱世人。” “难道黑猪部,就想永远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吗?未来就真的没有想过吗?” 顾尊这一番话,再加上通感的影响,直接把黑猪部的一群人给听愣了。 涉及到信仰的问题,族长也不敢随意发言。而这时候人群最后方传来了一声轻咳。 族长恭敬的说道:“是大祭祀来了,一切听大祭祀决定!” 人群分开,目光汇聚。 从最里面慢慢走出一位有些干瘦的老者,脸上都是黑色的纹身,甚至看不清长相。 这位就是黑猪部的祭祀,名字不可考,部落人都称之为莘公。 山源也恭敬的说道:“祭祀,我真的是清白的。” 莘公摆摆手,说道:“事情我已经知晓了。这位外族人,你可知道对于我们这些部落人来说,信仰有多么重要?这是我们永远的传承。现在你却说什么先知使者,这是对黑猪部信仰的大不敬,更是对岭南无数部落信仰的大不敬!” “亵渎我族神邸,亵渎我族先祖传承的信仰,亵渎我族先祖们的虔诚,你找死!你的躯体会被豺狼分食,你的骨肉会被野猪踩踏,你的血液会被蛆虫吸干,你的灵魂会被永远扼杀!”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紧张起来,黑猪部的人也都跃跃欲试,就等祭祀一句话,就要把顾尊直接杀死。 但是顾尊却发现,自己使用通感的时候,却没有在祭祀身上感应到愤怒的情绪。 这心花之强大,可不是别人装不生气就可以躲避的,所以祭祀在装! 怎么回事? 顾尊心思急转,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神当无所不能。那黑猪神有没有告诉你,你存在的意义?伪神以虚假的威能彰显武力,却不会开化思维。信仰伪神只不过是被圈养的猪狗。只有信仰天地间唯一的真神,才能明悟真正的大道!” 这话已经说的这么过分了,但顾尊仍然没办法从祭祀身上通感到一丁点的愤怒情绪,这太奇怪了。 此时祭祀莘公说道:“黑猪神,确实无法解答这个问题。难道你的神,可以解答吗?” 此时黑猪部的人都看向顾尊,愤怒都抛之脑后,此时只剩下懵比还有好奇。 是啊,这些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部落蛮人虽然头脑简单,但也不是傻。他们的故事都是靠一代代的歌谣口口相传,没有什么文字史料记录,所以文化断代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他们只在乎信仰,可信仰的神明似乎又解答不了很多疑惑。 顾尊看到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的回答,甚至感觉莘公在故意帮自己。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自然不会功亏一篑。 再有文化的人,也不可能在转瞬之间,就编出一套成系统、逻辑自恰的完整神话史诗啊。 不过顾尊也早有准备,他直接把前世华夏汉民族神话史诗《黑暗传》给搬了出来! 顾尊开始念了:“昆仑山上一棵树,此树名叫长生木。左边枝头凤做窝,右边根上老龙洞。只有盘古神通大,手执一把开山斧。先天四年落凡间,先造死,后造生。生生死死根连根,万古千秋到如今” 随后的故事从盘古开天辟地结束混沌黑暗、人类起源及社会发展的历程,融汇了混沌、盘古、女娲、伏羲、炎帝神农氏、黄帝轩辕氏等众多英雄人物在洪荒时代艰难创世的一系列神话传说: 原来天体之初只是一团气体,一片混沌,弥漫在黑暗之中,开始没有水,经过不知多少代的神人的努力,后来出现了一个叫“江沽”的神人,才把水造出来。 那时,天萌芽了,长出了一颗露水珠。露水珠却又被一个名叫“浪荡子”的神吞掉了。“浪荡子”一口吞掉露水珠后就死了。他的尸体分成五块,此后,才有了五形。地上才有了实体,有了海洋,出现了昆仑山。 昆仑山吐血水,诞生了盘古。盘古请来日月,开天辟地,最后盘古垂死化身,躯干化成大地的一切:五岳山脉、日月星辰、江河湖海、草木森林等。盘古死后,大地上的金石、草木、禽兽又化成各种各样的神,这时还没有真正出现人类。神们互相争夺,闹得天昏地暗,直到洪水滔天,淹没了罪恶。 洪水中又出现了黄龙和黑龙的搏斗,来了个叫昊天圣母的神,帮助黄龙打败了黑龙。黄龙产蛋相谢。昊天圣母吞下龙蛋,孕生了三个神人:一个主天,一个主地,一个主冥府。 洪水中来了五条龙捧着一个大葫芦在东海飘流。圣母打开葫芦,见里面有一对兄妹伏羲和女娲,就劝他们结婚,这才生下各个创世的神,直到这时,才产生了有血有肉的人类 黑暗传的故事很长很长,但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 讲道理,大材小用了。这简直是对这些部落族人堪称“核弹炸苍蝇”一样的降维打击。 果不其然,这些部落族人最开始还是怀疑,但是没听几句就如痴如醉。 洋洋洒洒数万言,顾尊说完已经是深夜。岭南自然没有河阳城的诡异规矩,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聚在这认真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对于这些想象力接近于零的人来说,这光怪陆离的创世神话,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想有人一把斧子劈开天地,有人心血所化成为人类,有人尝尽百草直至身亡,有人高举薪火只为传承不灭 那是一种来源于灵魂深处的震撼,甚至有人听到一半吓得直接哭出来,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曲折! 顾尊说完了黑暗传,又继续说道:“所以真正的神,不是一个存在,也不是一个意志,甚至没有感情。先祖创世而亡,却留下人类血脉。那什么是神?神是精神的化身,神本是道!天道无情而至公,大道有情而无私。” 一旁的小邪神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郑重严肃表情的顾尊,如果不是认识太久,并且知道顾尊早有计划,他真的也觉得顾尊就是神的先知了! 此时此刻,顾尊这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和前世的邪教头子差不多。 但是黑猪部的这群人,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丝毫的不敬。听完了顾尊说的《黑暗传》,整个部落彻底疯狂了! 山林的伪神?去你老母的,你也配? 我们都是祖神的子民! 真骄傲! 第46章 香火神、信仰之道 黑暗传,真乃大杀器! 连黑猪部祭祀都被这个神话撼动了,可见这杀伤力有多大! 此时此刻,在黑猪部这群人眼中,顾尊越是这么神神叨叨,就越觉得那种玄之又玄的天道、大道是真实存在的。 太真实了!甚至比往日里祭祀带着他们进行供奉、祭拜的时候还真实。 一直以来,部落人信仰都是很别扭的,他们一方面祭拜先祖,一方面又信仰各种神。 但是顾尊现在这个说法却直接整合了他们理念,让他们相信先祖和神本来就是不矛盾的。而且真正的神真的不存在形态的,只有冥冥之中的存在,那就是道。简直太高大上了。 越是无法触及的遥远概念,就越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更何况黑暗传还真的是另一个世界的真实民族史诗呢! 蛮族部落的人此时全都信服了,之前他们信仰的神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精神寄托,仅此而已。 所谓祭祀也不过是贡献一些猎物祭品,求着神保佑自己。简单粗暴,而且也没有多庄重。 顾尊这种把世界起源、人类起源、世间一切物质起源都说的清清楚楚,有理有据,逻辑自恰,一旦接受之后,再回头看之前的信仰,就感觉自己是像个白痴一样! 这就是知识诅咒,当一个人得知了更深奥的知识之后,再回头看那些不懂这些道理的人,就觉得非常荒唐。也无法接曾经受愚蠢的自己。 关键黑暗传也太恢弘了,那是想象力都无法触及的程度。斧子劈开天地,身子就是山川大地,人类在这样的存在面前,只剩下颤栗。 那开天辟地的场景,只是听到,就震撼的浑身发抖,激动的要留下眼泪。简直是到了思维的极致! 这可是前世数千年华夏传承所带来的威力,可不是这些部落时代的人能抵抗得了的。 祭祀莘公最后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怎么证明自己是先知?” 顾尊说道:“你们性格如此暴躁,按理说早就该动手了,但是却一直克制。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是先知,我有抚平人心中暴躁的能力。” 莘公沉思了一下,说道:“好,那就请先知证明一下。” “如何证明?”顾尊问道。 莘公说道:“实不相瞒,我们部落的战首修炼出了岔子,整个人陷入了狂躁当中。如果你能让他平静下来,那么我们就认你做先知。从此以后,本部落改信真神!” 看,连莘公听完那么恢弘的创世神话,也觉得黑猪部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说不出口了,直接不提名字了。 顾尊笑了:“好说,带路。” 随后在全部落人的注视下,顾尊跟着莘公来打了一个营帐,里面绑着一个十分强壮的大汉,正是部落战首。此时战首目光发红,咬牙切齿,大喊着:“杀人!我要杀人!” 莘公拱手:“现在,请。” “好说。” 顾尊微微一笑,开始施展通感。却发现战首的杀意已经到了执念的程度。 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一次催动心花进行收割,心花受到了刺激,一朵代表杀伐的小小萌芽出现。这萌芽未来如果顺利绽放花朵,必然是杀生之大术! 万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战首简直是一个金矿,顾尊感觉自己就是来进货的。 不多时候,战首的杀意居然真的稳定下来了。 “外族人?”战首看向顾尊,因为知道是顾尊帮了自己,所以没有多少敌意。 莘公说道:“你还有逆乱的暴躁杀人冲动吗?” 战首摇摇头:“没有了。但我不知道是暂时没有,还是真的没有了。” 顾尊笑道:“小事情,我想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如果再出现,就帮你再解决一次好了。” 莘公则是问道:“你说的神那么全能,难道还不能完全处理这种事?” “天道无情。”顾尊说道:“一斧劈开天地,双眼便是星辰。你们在神眼里不过是蝼蚁,谁会在乎踩死你们的姿势是否优雅呢?” 众人心中都是一寒,这话无情,但偏偏心底对神的敬畏更重一层。 对嘛,高高在上,这才是神嘛! 战首终于不再暴躁,可以能休息了,因为过度疲倦直接昏睡过去。 看到这一幕,整个部落全都沸腾了。 部落人虽然头脑简单,但并不蠢。只有看到了顾尊真的有与众不同的能力,才会相信。 战首练功错乱的事情人尽皆知,这杀意无法自控的毛病谁都无法安抚,甚至整个部落现在其实是很危险的,因为没有战首就相当于少了最重要的底牌。 但是现在,顾尊真的能安抚战首的杀意,瞬间让所有人连最后一丝怀疑都消失了。 “先知!” 部落的人全都跪下了,虔诚的像顾尊叩拜。 小邪神在后面瞠目结舌,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这个部落已经变成顾尊说的算了。 顾尊则是摆摆手,说道:“不许跪!曾经你们信仰伪神,爱怎么跪就怎么跪。但现在你们信仰的是真正的祖神,那就不许跪,谁都不许跪!” 莘公则是拱手,问道:“信仰祖神,心归大道。请先知给部落改个新名字。” 顾尊一愣,有些恍然。忽然想起,自己种出心花的初心,其实只是想回家而已。 刚刚顾尊在念黑暗传的时候,自己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因为他对这些也是如此的感同身受。 自己这还能回去吗?心花绽放的时候,应该就是回家的时候。 顾尊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以黑暗传为起源,那就叫黑暗部。” 黑暗部落,诞生! 就在这时,顾尊却发现冥冥之中一股力量汇聚到了自己的身上。 顾尊眯起眼睛,瞬间明白了。这是信仰之道,这些力量就是香火愿力。 这显然和顾尊现在修行的体系不同,顾尊也不想当香火信仰造就出来的神邸。 香火信仰成神,其实有很大的地域局限性。比如一个地方的香火神,只能在自己这片信仰地域活动,别的地方出不去。就算能出去,实力也会大降。而且如果信仰变少了,实力还会减低。 顾尊把这些香火都收纳起来,也许未来有其他的用处。而且这信仰如果能虔诚到一定程度,也许可以用来种出心花。 如果心花能吞噬香火之力,这样香火信仰的副作用就没了,对顾尊也没有丝毫的影响了。 这次的倒是前所未有的顺利啊。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仅仅是在岭南落脚的第一步。 原本顾尊此行真正的目得,就是找传音圣兽。但是战首身上的杀意之谜却引起了他的兴趣,因为这份杀意可以灌溉心花。 第一朵心花主能力,有助于功法学习。 第二朵心花主悟性,有助于悟道修炼。 顾尊现在底子已经很好了,还真的就差一朵主杀伐攻略的心花,可以让他的战力大大增强。 所以眼下,这第三朵心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47章 风雨飘摇 夜晚,黑暗部大帐之中。 顾尊和莘公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能当部落祭祀的人,自然不会是头脑简单之辈。事实上,每个部落的祭祀都是绝顶聪明的人。 顾尊从最通感不到莘公情绪的时候开始,就知道莘公的想法其实不简单。虽然他蛊惑人心的能力强,但如果不是莘公配合,恐怕也要费更多的力气。 莘公开口了:“不管如何,黑暗部落的信仰不会再变了。” 顾尊幽幽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其实从我最开始来的时候,你就没想动手?我说信仰的时候,你其实一点都不生气。之所以一副要拼命的样子,是想试试我的底?” 莘公笑了:“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看穿人心的能力。没错,确实是这样。” 顾尊大胆猜测:“战首受困于练功错乱的暴躁,莘公也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整个部落此时战力严重受损。所以莘公才想用新的信仰,凝结部落人心。所以在我展现出这样的能力之后,莘公都顺着我的话茬往下说,给我创造很好的机会。” 莘公笑了,老奸巨猾:“真相,不重要。活着,才重要。我本就是想试探一二,如果你行,我们可以谈谈合作。如果不行,你就死。但是你厉害到出乎我的意料,我确实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能力。现在找你摊牌,也不是想撕破脸。只是想得到你一个承诺。” 顾尊心知肚明:“我答应你。因为我现在也需要一个势力。” “呼”莘公松了口气:“那就好。虽然都说外族人不可信,但你有一句话确实是真的。虽然可追溯的祖先不同,传承文化不同,但既然是人族,那就是同源。” 顾尊点点头,也表示认同。他本是隔世异客,所以那些族群偏见,他是一点都没有的。只要能为自己所用就行。 聊完了最要紧的事情,莘公欲言又止。 顾尊说道:“既然已经敞开了,莘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莘公问道:“我是想问,你所说的黑暗传,是真的存在,还是你的杜撰?” “是真实存在的。”顾尊顿了顿,说道:“只不过在这一方世界,我应该就是唯一的传人了。所以把这信仰传播出去,也是我想做的事情。” “居然是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 莘公却罕见的激动起来,毕竟那神话史诗实在是太恢弘了,连他都无法自控。 如果是杜撰,那还真的有些莫名的失望。可既然是真的,虽然此生不能触及,但能有这么隔世的缘分,也算是很有荣光了。 莘公继续说道:“先知大人其实无需对我过多设防,既然我已经决定让部落换了信仰,那就不会回头。毕竟原本部落就已经到了必须要变革的时候。” 顾尊笑道:“我也是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莘公点点头,又说道:“我知道先知大人有自己的秘密,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秘密,没必要非要弄个明白。只要部落能延续,其余的,我并不在乎。所以未来,希望先知费心。” 这话确实是诚恳,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原本的黑猪部,祭祀莘公年老,战首走火入魔失去战力。岭南本来就是生活艰辛的穷山恶水,所以表面看风平浪静,其实也是风雨飘摇。 祭祀的传承诡异怪诞,莘公至今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四周的其他部落却蒸蒸日上,再这样下去,黑猪部落也是早晚要步入灭亡。 现在改为黑暗部落,换了信仰。部落里暂时有了恢复生机的趋势,但莘公对目前的趋势并不看好。 毕竟,信仰不能当饭吃。 顾尊知道莘公的意思,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我之前观看了魁首山源和部落其他人搏斗的场面,部落族人体魄强大,是天生的战士。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源于本能,修炼之道却并不精通。这让我有些奇怪。” 莘公解释道:“我们部落蛮族,其实是上天的宠儿。无需修炼,也能借用自然伟力。但想激发出这种能力,却十分艰难。所以慢慢的,部落族人就演变出了图腾文化。” “依靠部落信仰,观想图腾,使得自己可以掌控那种力量。其实各大部落的历代祭祀都知道,除了极少数能真正赐下神迹的大妖外,绝大多数的部落图腾,其实都是虚无的。只不过部落人需要一个图腾作为信仰,激发自己的能力。” 顾尊听明白了,其实就是自欺欺人呗。 真正能庇护部落,可以显灵的图腾那是凤毛麟角。所以绝大多数的图腾,都是一个让部落人观想的存在。因为部落人无法自己掌控那种力量,就需要把信心给具象化,变成图腾信仰,从而达到目的。 “难怪一个部落里,祭祀总是有单独的传承,因为祭祀是明白这一切的。”顾尊恍然道:“那如果有一天,真相被揭穿了怎么办?” 莘公笑着摇摇头:“不会有那一天的,因为本质上这也不是骗局。毕竟‘观想图腾’本来就是我们的天赋异禀,部落人是真正拥有这种能力的。只不过通过信仰的方式,比较取巧。” 顾尊越发好奇了,本以为这部落族人的信仰都是装神弄鬼,没想到还别有一番神奇之处。只不过现在顾尊暂时没时间研究这些了。 正如莘公所言,黑暗部落现在有了兴盛的趋势,但这一切是因为信仰。信仰不能当饭吃,当这一切回归现实之后,恐怕就是离心离德的时候。 顾尊说道:“部落最缺的,就是各种生活物资和修炼物资。光靠猎物,只能勉强维持。说白了,就是资源的问题。” 莘公叹了口气,说道:“岭南之大,万重山只是其中小小一处。黑暗部落就在万重山的外围。往里面走都是更加强大的部落,去不了。往外走,那些小国也封闭来往之路。万重山这边虽然地产丰富,但是也难以供养越来越大的部落,还有越来越多的人口。” 顾尊也懂这个道理。即使是在这修炼为尊的世界,生产力依然是最主要的核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修行讲究财侣法地。而上到兴盛王朝,下到蛮荒部落,现实中绝大多数的问题,也都来自于资源的分配不足。 所谓的权谋、智斗、威名,乃至是庙堂之争,本质上都是围绕着这些东西而展开。因此真正的权谋之争,其实目标并不是高大上,反而很接地气。 就像现在黑暗部的困境。 蛮族部落人很需要那些王朝生产出来的各种物资,而那些王朝对于部落领地里的矿产、兽皮、骨骼也有很大需求。 其实最开始双方还是有通商的,但是总有一些奸诈之人,做过很恶心的事情。于是双方矛盾越来越激化,最后水火不相容。 于是原本的矛盾,也慢慢的也变成了正邪立场的问题。 因为立场的问题,互相敌视,无法通商。 第48章 改革 “难道就没有人组织商队,偷偷来往岭南吗?”顾尊问道。 莘公无奈道:“道理是这样,但信任崩塌是一瞬间,可建立就不是一天能达成的。再加上双方的敌视,这种事被发现就是不死不休。” 顾尊笑了:“如此说来倒是我的好机会。我已经决定让小邪神这几日出发,先到朔州去贩卖一些皮毛,再多买些粮食送回来。” 莘公担忧:“只是黑暗部的需求很大,会不会让人生疑?” “不会,我在朔州有门路。”顾尊淡淡的说道。 顾尊的门路,自然是姜家了。他不可能真的当个商人,一切都是暂时的。所以现在当个中间商已经足够赚了。所以朔州的市场交给姜黎寐就好了。 大道修行才是正事,商道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能本末倒置。 莘公看着顾尊很有底气的样子,心中也是安定下来:“如果拥有了丰富资源,黑暗部落就可以崛起,并且吞并其他的部落了。” “时不待我。”顾尊说道:“第一次走商道,我没准也会跟着走一趟。” 说完,顾尊看向莘公。他和小邪神一起离开,如果莘公不愿意,那就是想留下一个人当人质。这试探就是看莘公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莘公则是恭敬道:“一切都看先知决定了!既然已经定下信仰,我黑暗部落族人绝无二心!” 顾尊桌子底下的手,松开了腰间的刀柄,一切看起来行云流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嗯,如此甚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莘公直接宣布把祭祀的位置让给了顾尊。因为现在顾尊就是整个部落最新的信仰。莘公则是成为了族公。 这一天,整个部落陷入了狂欢。 蛮族部落人只是日子过的简单,但并不是茹毛饮血的怪物。所谓的“蛮”指的是他们向往的力量,而不是野蛮的蛮。 部落最大的营帐。这里是整个部落商议重大事务的地方。 因为换了信仰,那么从祭祀到程序,一切规矩都要变。这也是破旧立新的重要一环,和过去做个切割。 顾尊知道这非常重要,是定下基调的大事,所以亲自主持改革计划。 经过昨天的事情,再加上莘公的支持,族长、魁首、了首、战首也全都配合,没有任何的问题,这让顾尊很舒心。 定名为黑暗,信仰来源的唯一经典是《黑暗传》,祭拜祖神和祖先。而且确定了信仰的唯一性,祖神们牺牲后共同的意志衍化成了道,神本是道,这是最终核心。 唯一性的确立,可以有效避免以后被别有用心的人胡乱篡改,分裂信仰。 顾尊隔世那数千年传承的文化和教派,早就把这些问题研究透了,也把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堵上了,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最后就是一些琐碎的东西,顾尊为了以后不出现偏差,全都跟着确定好。以后黑暗部落会逐渐扩大,这些都非常重要。等真的扩大了,那时候习惯成自然,就不好再更改了。 取消了祭祀这个职位,因为祖神是无所不在的,不需要祭祀当中间商沟通,这样可以避免以后有祭祀想分离信仰。 唯一拥有话语权的,就是先知顾尊。并且明确一点,顾尊是第一个先知,也是最后一个先知。除了顾尊,再也没有别的先知。 这样一来,全方位封死其他人争夺信仰的可能。 然后就是改姓,蛮族人是没有姓氏的,喜欢什么就叫什么,这样可不行。必须把宗法制的制度落实,这是文化纽带,是非常重要的。 除此之外,其余的架构暂时不变。族长、魁首之类的都暂时保留。顾尊也想把王朝那一套搬过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说。 等这些确定好之后,接下来顾尊的计划就是提高生产力,同时也赶紧提升自己的实力。然后就是兵强马壮,和附近的部落开战,吞并。 小邪神被封为顾尊先知的大护法,方便后面开辟商道。顾尊只想修行,所以是没心思管这些事情的。这些事最后都放权给小邪神,也比较放心。 数日后。 黑暗部落,大帐之中。 顾尊看着桌子上对部落情况的统计,点点头。 目前部落里面的一切,都是由顾尊和莘公两个人商量着决定。 “岩峰族长,姓氏推广的情况如何?”顾尊问道。 一旁的岩峰族长恭敬的说道:“最开始还是有些抵触,不过在说明这是先知的决定之后,就没有阻碍了。在小邪神护法的帮助下,现在各家族都有了自己的姓氏。我也已经改了林姓。” “林岩峰,确实不错。” 顾尊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们信奉祖神,也就是先祖气节。所以宗法制,是天人感应的核心。等到未来的某一日,我们也陨落的时候,后世子孙不会记得我们的名字,但是我们的姓氏会连同血脉,传承下去。” 林岩峰心悦诚服:“先知大人说的太对了,我越想,也越觉得姓氏是如此的重要。之前信奉伪神,居然没有了这样的念头。” 顾尊继续问道:“战首最近恢复的怎么样?情况好些了吗?” “已经稳定下来,虽然还是没办法发挥完全的战力,但是已经能自控了。”林岩峰说道:“这多亏了先知大人的伟力。” “好了,这些话不必说了。”顾尊摆摆手,说道:“你先忙,我和莘公有事要谈。” 林岩峰恭敬的离开。 顾尊看向莘公,有些好奇:“不知道莘公可选了姓氏?” 莘公笑了笑:“我无儿无女,血脉断绝之人,就算有了姓氏又能如何。如果先知大人觉得每个人必须要有,那我就姓顾。” 顾尊看着莘公白花花的胡子,感觉这是在占自己便宜。 等到回到自己的帐子里,顾尊又把小邪神叫过来。 小邪神进了帐篷,才笑着说道:“这比我在平安山上当土匪还带劲!” “哈哈,好了,进来说话。”顾尊笑着说道:“我们已经安全了,接下来就是开拓商道,从岭南黑暗部到朔州河阳城,这件事就得交给你了。” 小邪神点点头,说道:“这个好说。” 顾尊说道:“我有学了一道术法,叫三仙归洞,可以藏匿货物。现在我传授给你,这样运货时可以遮掩耳目。毕竟连通岭南与朔州的商道,应该会让不少人眼红的。” “好啊。不过这玩意难学吗?”小邪神对自己的天赋不是很自信。 顾尊笑了:“你学了就知道。” 心花通感之能再现,原本有些晦涩的内容现在栩栩如生。小邪神只觉得脑海中多了很多东西,不知不觉就学会了一道术法。 这三仙归洞起源于古彩戏法,但各行各业都有奇人,有人便钻研出了这一套三仙归洞的藏匿之术。其实并不算高明,但确实是方便实用。 通感结束,顾尊笑道:“试试。” 小邪神拿起身边的椅子,轻轻用衣袍一挡,唰,椅子瞬间消失。 随后一个转身,手又一挥,衣袍下椅子再度出现。 “好家伙,从此以后出门不用带行李了。”小邪神啧啧称奇:“只不过重量还在,但是现在我也小有修行,负重一些也不是难事。妙极了!” 第49章 蓦然顿悟 密室里,顾尊闭目沉思。 此时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汇聚到顾尊身上。 这些力量,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因为这些就是黑暗部落的信仰之力。这段时间,顾尊收割了很多。 香火信仰之道,只要信徒足够,信仰之力强大,那么修炼起来就没有什么瓶颈,几乎是最休闲的修炼办法。 但问题是限制太大了,相当于一方土地神,被困到某一个地方了。离开自己的信仰领地,实力也会大降。 所以顾尊得到的黑暗部落的香火,并没有拿来凝练自身的神像。而是将香火之力通过心花提纯吸纳,促使心花茁壮成长。 香火经过提纯之后,几乎是百不存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能成为心花的养料。 这一方面是因为时间太短,凝聚度不够,所以信仰之力稀薄。 另一个方面则是因为心花的需求实在太高了。一般的信仰香火对心花来说不是养料,而是废渣。 但顾尊并不气馁,因为香火之道的核心,就是积少成多。虽然香火给心花提供的养分少,但以后会越来越多。 至于其他的,暂时不能指望。因为修的道不同,自然各有长短。顾尊现在掌握的,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路了。 张开手掌,顾尊看着掌心中几缕常人看不见的香火之力,心中有些畅想。 顾尊不可能走香火神的道路,适合浇灌心花的香火也是少数,也就是说剩下的那些香火愿力,只能堆积在手中。 虽然这些香火愿力不多,但如果未来黑暗部落慢慢扩张,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也意味着,顾尊可以通过这些香火愿力,专门培养一位香火修神的手下。 这个人选,顾尊还没想好。黑暗部落的人虽然都十分信仰他,但毕竟接触时间不长,所以戒心不能少。 而小邪神,顾尊实在不想让自己的好友变成一个被香火把控的傀儡。当然他也问过小邪神的意思,小邪神也是觉得跟着顾尊一起闯荡会更有趣。 所以这些香火愿力就这么堆积在顾尊手里,等到未来哪个有缘人,再一并赏赐出去。 “若是黑暗部一统岭南,恐怖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我就能凭空浇灌出一朵心花。而且香火之力的妙用,还需要我更仔细的钻研。” 顾尊细细思量着:“柳芷弥说的果然没错,这世间众生各有各的道。现如今我见识的不多,但也已经备受启发了。这还仅仅是香火封神之道,不知道传言中的蛮神之道,又是怎么样的体系?” 修行越是有所精进,就越发觉柳芷弥当初所言的修仙观真的是至理名言。 任何一个修行体系的创造,都绝不是一口气走到完美的。需要不断的推演、发展。 就算创造一个修行体系的道祖,难道也是每个境界都做到了完美吗?这根本不可能。 所以修行,其实和搞科研本质上是一样的。修行的发展和科学发展,虽然目标不同,但过程也没什么差别。只不过走的道路不一样。 就拿道家修真体系、香火封神体系来说。 伟力归于自身的正统修行之道,虽然实力强横但各方面要求都不低。香火之力则是起于微末,讲究稳扎稳打,从量变到质变。 修仙是求精,去伪修真,明见真我。所以言出法随,逍遥天外。 修神是求量,众生供奉,信仰封神。所以子民流传,万众敬仰。 而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最重要的是什么?这一点,其实冥洛仙子柳芷弥已经给顾尊说明白了,核心其实就是修行观,或者说是引导修行的哲学思想。 这个哲学思想,一定是在体系之前。因为有哲学思想,所以体系才孕育而生。 顾尊,悟了。 武术的本质是杀人,但为什么侠客和土匪用一样的武术,一个是侠,一个是匪? 这一切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他们有没有自己的核心思想。 土匪杀人,不讲规则,只讲自己一时好恶。所以匪永远是匪。 而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客有自己的追求,他虽然以武术杀人,但本质是以杀止杀,追求的是杀戮背后隐藏的善。 所以被武术强大迷失自我的人是匪。 而用侠义之心去驾驭武术刀剑的人是侠! 即使是人间武者都是如此,那修行者自然更是如此。所以才有不同修行的体系之分。 这一点顾尊早就有所奇怪了,因为他走的不是道家体系,但修炼的道术居然毫无限制。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格局小了! 真正的体系之分,不在于修炼的手段,更不在于各个体系对修炼境界的不同命名。 金丹元婴也好,罗汉菩萨也罢,开心了就叫白银黄金也没关系,你爱叫什么都行。因为这些都是外在的表象而已。 真正的核心,是哲学思想。修仙者要有自己的追求和思想。 不管是修道、修佛还是修儒,在所修之人眼里看来都是真实的,是可以实现的愿景。而非是空谈,更不是换取力量的捷径。 无论是哪个体系,哪个流派,都会对照现实基础,跟自己的哲学思想相结合,对内对外有自己的解释,产生一套看似可行的修行之路。 道家讲“清静无为”。 佛家讲“慈悲为怀”。 儒家讲“仁义天下”。 哪怕是蛮神体系,也讲了一个“自然图腾”的信仰。 那么到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道家、佛家这几大体系可以流传至今,而其他体系都变成了旁门左道,甚至直接灭绝,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仅仅是因为,这几大体系的理论思想最完备、最完善、最能解惑、最能逻辑自恰。 理论体系、修行体系,二者相辅相成! “法不孤起,道不孤生,万事万物都有其根源。” 顾尊心如明镜,露出笑容:“看来我曾经学过的哲学,也不是完全没用。怪不得我感觉自己开创的心花执念体系,总是有一些欠缺。原来是空有修行体系,缺在理论体系上。” 顾尊从未感觉修行之道是如此的明晰,让他对自己未来的路看的越发清楚。 与此同时,第二朵悟道心花像是得到了养料一般,瞬间长大了许多,变成了一个硕大的花骨朵。 顾尊笑了:“看来等我明悟了自己的理论体系,补全了修行体系之后,这朵心花就会开了。” “这就是顿悟的感觉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50章 战首之秘 “呼” 顾尊长呼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不得不说,其实修炼是会让人上瘾的。 随着修炼的进行,顾尊越来越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这是修炼带来的独特感受。 力量的增强倒是其次,最主要的地方在于修炼的时候,是处于一种冥冥之中天人合一的状态。 而在这个时候,从内到外的每一丝蜕变,都代表这新生,那是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美妙感受,甚至比起人间的情欲还要欢畅。身体上重获新生的欢愉,那种感觉会很爽。 修行就是一个很爽的过程。每一次变强,都是身体上质的飞跃。杂质排出,吸纳精粹的天地伟力。 特别是顿悟那一刻,仿佛有一道天光瀑布贯体而出,那种连接天地的美妙之感,比起仅仅是身体上的欢愉,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哪怕是简单的吐纳,时间长了也可以慢慢感受到十分畅快的舒适感。而且还会越来越精神!相比起来,那些低级的鱼水之欢,反倒是落了下成。 如果不是因为真的很爽,为什么会有人闭关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呢?修行可比那些都爽多了! 迈步出了大帐,四周人都投来崇拜的目光。靠近一些的人全都在行礼。 自从小邪神这段日子开辟了朔州到岭南的商道,双方互通有无,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黑暗部落得到了粮食和生活用品,对顾尊的崇拜信仰越来越深,连香火的质量都好了很多。 河阳城的姜家得到了珍惜的岭南货源,现在也抱紧了顾尊的大腿。姜黎寐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去做。 而顾尊和小邪神则是当上了中间商,赚得盆满钵满。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只要沾上“垄断”二字,那想不赚钱都困难! 小邪神就是顾尊推出来的代理人,顾尊只需要在后面好好修行,剩下的都不用操心,真的舒坦。 “先知大人!” “先知大人!” 部落里的人全都恭敬的看着顾尊,也有一些年轻的女子偷偷红了耳根,但是至高无上的先知权力,还是让她们望而却步。 但没过一会,众人就被外面传来的消息所吸引。 今天,是小邪神回归的日子。与此同时也会带着大量的货物。顾尊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出门迎接。 到了部落门口,就看到小邪神带着一伙部落人大摇大摆的往回走。 小邪神最开始是一个人运货,后来胆子大了,就让几个部落蛮人在朔州岭南边界处接应,小邪神自己则是两把菜刀砍翻了平安山,自己当了大寨主后直接转行当商队。 这样一来,小邪神只需要在朔州岭南交界处当个联络人,剩下搬运货物的事情就无需自己操心了。因此运货量大大增加,越赚越多。 此时黑暗部落的人几乎全都穿着针脚细致的衣服,吃的白白胖胖,除了身子魁梧了一些,不细看都认不出是蛮人。 “这全都是先知带来的货物,是祖神的荣光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结果整个黑暗部落的人也全都高呼起来。 在这些信仰者们看来,这些货物虽然是商道交换来的,但要感谢的不是那些交换货物的商人,而是要感谢先知和祖神。 因为即使是自己通过勤劳得到的报酬,也一定是在先知与祖神保佑下,才能得到的神之赏赐。 不得不说,有时候信仰就是这么离谱。 但顾尊感觉到了一大股香火之力涌来,作为既得利益者,也只能张开手说道:“祖神保佑!” 部落人高呼:“祖神保佑!” 小邪神进了部落,对着顾尊挤眉弄眼,还是恭敬的说道:“先知。” 顾尊想笑,但是忍住了:“跟我来,我要问你话。” “是,先知。” 到了帐子里,顾尊问道:“河阳城怎么样了?” “还那样,没有什么变化。”小邪神笑道:“不过姜黎寐倒是总问起你,看来是对你有想法。不知道宁夜你怎么想?” “我一心求道。”顾尊笑了笑说道:“商队的事情安稳下来,也算是少了后顾之忧。只不过别忘了咱们来岭南,可不是为了赚钱。” “没忘,是为了那个好,我忘了。”小邪神笑着挠挠头。 顾尊说道:“是为了可以传音的宝物。” “哦,想起来了,是为了花魁那个事情?”小邪神说道:“现在还有必要吗?这段时间咱们赚了不少钱,你要是喜欢,直接把那个花魁包了也没问题。要不然咱们直接抢过来。” 顾尊无奈道:“花魁那件事其实不重要,但这传音之宝,却是一个收割香火之力的好办法,这对我还是有些帮助的。” 小邪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既然你觉得有用,那咱们就整!” 顾尊拿出一个木质戒指:“你不想当香火神,我也是支持的。所以我用把香火封禁到这戒指里,你遇见强敌可以催发戒指,只要不是强过我,那都能抵挡掉三次攻击。” “好东西啊,这个保命,谢啦。”小邪神拿到手里把玩:“只可惜就三次。” 顾尊笑道:“用完别丢,我还可以再给你续上。只可惜这种封印香火的木材太珍贵,只能给你做这一个。” “有这一个已经很好了。”小邪神说道:“商队现在基本已经成型,我可以不去了。宁夜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这个,等我见战首一面再说。” 战首原本被杀意侵袭,已经有些失了理智。但在顾尊的帮助下,现在已经逐渐稳定。 而顾尊也从战首身上的杀意上,感觉到了第三朵心花萌芽的契机。所以这份契机,才是顾尊此行最重要的事情,比传音之宝还重要。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涉及顾尊的心花,所以连小邪神都没告诉。甚至顾尊宁愿耐着性子,把黑暗部彻底收服了之后,才再一次召见战首。 “拜见先知大人!” 战首实力强悍,甚至打起了顾尊都未必是对手。但是这段时间看到了部落的改变之后,对顾尊也是心悦诚服。 顾尊开口问道:“杀意控制住了?” “禀先知,现在已经控制住了。”战首笑着:“多亏了祖神的伟力!” 顾尊点点头,这次直奔主题:“据我观察,你的杀意不像是走火入魔,更像是有外力引动。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连莘公都不知道原由,现在你也要瞒着本先知吗?” 战首闻言,叹了口气:“先知大人想知道,我肯定是知无不言。这件事说来话长,其实多年前部落就已经有了衰败的趋势,那时候我们还信奉伪神。我当时心急如焚,为了可以撑起部落,就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可是蛮族的修行之道虽然迅猛,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心中压抑,只能到四周去猎杀猛兽,发泄内心的不甘。”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一个奇怪的道人。那个人自称迁坟人。” 第51章 迁坟道人、挖坟童子 心花,通感! 顾尊从战首的讲述里,看到了相关的记忆片段。 多年前的岭南,战首因为自己实力的限制内心压抑,到外面猎杀野兽。寻觅之后找到了一头进食的猛虎,正要上去搏斗。 却见那猛虎好像是忽然感受到什么,居然飞速的逃跑了。这让战首有些疑惑,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吓退猛虎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铃铛声不知道从何处传来。 原本晴日忽然隐没在阴云里,四周灰雾弥漫,带着一股子冷意。 战首感觉到一种内心深处的无言恐怖,随后铃铛声越来越大,远处不知道是何人在唱诗。 “生前个个说恩深,死后人人欲扇坟。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毁誉从来不可听,是非终久自分明。一时轻信人言语,自有明人话不平。” “世情宜假不宜真,信假疑真害正人。若是世人能辨假,真人不用诉明神。” 白雾蒙蒙,由远及近。 战首揉了揉眼睛,看到一个身后背着法剑,穿着明黄色天师道袍的道人。这道人一手拿着阴阳五行八卦罗盘,另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个铃铛。 铃铛一响,这道人身后就有一排僵直的身影猛地一蹦,十分整齐。 这些身影看着似人,穿着藏蓝色纹七彩花边的丧服。但脸色苍白,不言不语不呼吸,仿佛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一点点的蹦着。 战首心中恐惧,但又觉得身为蛮人如此撤退,实在太丢人。于是直接挥拳冲上去。 “陷!” 那道人一挥手,战首就感觉到一股难以言说的巨力瞬间将自己压垮在地上。 此时的战首还处在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阶段,大声叱喝:“你是何人!为何闯入我岭南地界!” “无量寿福!” 道人念了一声尊号,说道:“正好老道缺了一个挖坟童子,看你身强力壮,那就跟着来。会给你好处的。” 随后道人丢出一道符咒,战首就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跟着道人和那些尸傀来到了一处陌生之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战首现在也只能低头。 “世人唤我迁坟道人,道号修睦。” 迁坟人随口说道:“部落蛮人,不信风水。我本想点化你做我的挖坟童子,不过我见你面相,未来似乎还有大运。流年起伏啊,未来的事情说不准。但我现在愿意以你当棋子,和你未来的大运结下一份善缘。” 战首一头雾水,这道人说的什么大运?什么善缘? 道人却不多说,只是指挥着战首:“去,就在这个方位给我挖个坑,我要先把身后这几位给下葬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战首只能帮着迁坟人挖坑。 随后迁坟人一晃铃铛,那些尸体就十分听话的躺进坑里。战首看到迁坟人的眼神,开始填土埋尸。 迁坟人则是看着罗盘,喃喃道:“典籍《撼龙经》有云,寻龙千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如有千重锁,定有王侯居此间。一命二运三风水,不出阴阳八卦形。” 战首此时埋完了人,也是累的不行,说道:“你们这些道人就知道故弄玄虚,我们蛮人从来不讲究这个,也没见有什么事。” 迁坟人也不气,反而笑道:“蛮人气运已被斩断,自然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些距离你还是太远。你可知我今日迁坟的是何人?” 战首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远方有国,国号大凉。凉国近些年来入侵大离,皆被廷尉大将军所阻挡。廷尉大将军受到大离国运庇佑,凉国无法暗中除掉。而今日这尸体,便是廷尉大将军祖坟里的先人。” 迁坟人指着远处的青草:“草羸如丝,葬之必夭折。深绿苍劲,则会延年益寿。此处草地娇弱无力,枯黄衰败,风水运势不吉。葬在这里,后代气运必定有损。廷尉大将军就算有国运护佑,也要身败名裂,绝子绝孙。” 战首问道:“你不就是离国人吗?” “修行者哪里来的家国?”迁坟人笑道:“我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教你什么,而是和你未来的气运结下善缘。” “你说的什么气运,到底是谁?”战首有些糊涂。 “我也不知道。冥冥之中的感悟罢了,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我不管,我赌一次相信是真的。赢了就赢了,输了也没什么。” 迁坟人说道:“我今日迁坟一座,便间接毁了大离国运,已经是登峰造极了。” 战首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不急,我已经将善意表达完,还有一局对弈要布下。顺便把你挖坟的报酬给了。”迁坟人笑道:“你不是想变强吗?我知道岭南有一绝地,你可以从那里用杀意磨炼自身实力。” 道人用手一点,战首脑海中凭空多了一幅地图,其中标记了一处绝地。 “此局,老道已经布下。”迁坟人说完,哈哈大笑,转身离开。 灰雾升腾,迁坟人的身影慢慢消失,最后只听到铃铛声越来越远,还有最后的那一句唱诗。 “猛虎不欺丧家犬,下雨不打落难人,生来不忘父母恩,富时不忘迁坟人。” 战首等迁坟人离开,根据脑海中的地图终于找到了一处绝地。 此处高山密林,日光都照不到地上。幽静晦暗,林中雾霭沉沉,总让人有一种隐约被注视的毛骨悚然之感。 战首惊讶的发现,此时隐约有杀意升腾,可以借此磨炼自己的战法。于是从此以后,隔三差五便来此静修。 只不过战首在获得了超强的实力同时,也落下了杀意无法自控的毛病。 故事讲完,通感结束。 顾尊心中大受震撼,没想到花魁幼婉家道中落,背后的真正原因竟然如此复杂。 不仅仅是牵扯到迁坟人的手段,更是源于大离、大凉两国之间的国仇。而且由此看来,这朔州八奇的强大再次要攀上一个台阶。 顾尊忽然想起了那位还愿人冥洛仙子。真不知道柳芷弥的真正实力究竟到什么程度。 不过眼下最让顾尊感兴趣的,倒是迁坟人留下的这两件事。 廷尉大将军的坟冢,是迁坟人留下的善意。只要再次迁坟,就能让花魁幼婉改命。 而战首所修行的杀意之地,则是迁坟人多年前的隔空棋局,现在就看顾尊有没有这个胆子去闯荡一番。 小邪神此时有点担忧,他没想到迁坟人居然邪异到这种程度。于是看向顾尊:“要不然我们从长计议。” 顾尊摇摇头:“落子无悔,这一局对弈我奉陪到底。” 第52章 劫灰飞尽古今平 离开黑暗部落。 战首带着顾尊跟小邪神,三人顺着岭南最荒无人烟的密林前行。 先到了迁坟人最先下葬的地方,收敛了幼婉家先祖的尸骨,等到回河阳城再下葬。 随后就是马不停蹄的寻找迁坟人给战首留下的杀意之地。 好在这条路战首已经走的很熟了,所以一路上虽然坎坷,但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只不过顾尊没想到这条路居然这么远,就这样连续走了一个月,到了万重山最深处,才找到了战首修炼之地。 “就是这里了,但我不能进去,我怕自己控制不住杀意。小邪神护法,你也不能进去,里面的杀意你承受不住。” 战首看向顾尊,微微行礼:“先知大人,请小心。” 小邪神有点担忧,但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说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我早晚有一天掀翻了这,给你报仇。” “哈哈,别咒我。” 顾尊笑了笑,看向那片密林,感应到心花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看来第三朵心花绽放的机缘,就在此次。只不过迁坟人把自己引到这里,究竟是和目的呢? 从战首的记忆里来看,迁坟人绝对是那种无利不起早的人。所以这份仙缘,绝对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 顾尊阔步进入杀意之地,能感觉到四周隐隐涌动的力量在不断冲击他的精神,只要是意志稍弱的人,在这里都会被杀意的冲击下彻底疯掉。 好在顾尊现在已经有修为傍身,所以可以隔绝这份杀意。他寻找这杀意最汇聚的地方,最终看到了最深处有一个破败的祭坛。 “战首只是在外围边缘修行,所以不知道这最深处有祭坛。有意思,想来迁坟人所说的就是这里了。这祭坛是做什么的呢?难道是埋葬封印着什么?很有可能。” 顾尊感觉到第三朵心花有一种要吸纳的渴望,于是直接踏步到祭坛上。四周的杀意涌动,这杀意中带着不屈的执念。 “原来是遗留下来的上古战场,难怪有这么强的执念。这果然是我的机缘之地啊!” 顾尊大喜,反正自己依靠心花,可以无惧杀意的侵袭。这里就是自己修行的宝地。 盘坐祭坛之上,顾尊开始用心花收割四周的杀意执念。 就在这一刻,四周瞬间发生了改变。以祭坛为核心,四周开始血色弥漫,仿佛来到了一个充满死亡的地狱世界。 在这个世界,顾尊看到了许多平日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那逐渐靠近的邪祟鬼怪,还有自己身上居然有三盏灯! 这世上虽然有鬼怪之说,但鬼怪并不能直接害人。 因为人的身上却有三盏灯,双肩各一盏,头顶上一盏。这三灯就是三魂所在。人间传说的鬼吹灯,其实讲的就是鬼要害人,必须要先吹灭这三盏灯。 所以在夜里行走的人,如果背后有人呼唤,绝对不能回头。因为一旦回头,你自己就会把肩膀上的等吹灭。这样一来,鬼就可以害人了。 顾尊本以为这些都是故事,没想到原来是真的。只不过以他的修行,如果不是在这杀意之地,是看不到这三盏灯了。 当然,也看不到四周阴影里逐渐靠近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此时顾尊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第三朵心花已经有了小小的萌芽,只可惜这杀意中的执念还是不够多。 “看来,还有更深的邪祟没有被勾起,我是被小看了?” 顾尊笑了笑,护住了自己身上的三灯,然后让心花快速收割杀意执念。只要身上的三灯不灭,这些妖魔鬼怪就难以作恶,更不要说上身作祟了。 杀意不断被抽离,顾尊身上的三灯火焰貌似,让四周的魑魅魍魉不敢靠近,但又围绕着不肯离开,想找个机会吞噬掉顾尊。 无形之中,整个杀意之地的怪异存在,此时全都被顾尊的三盏灯所吸引,就像是饥饿之人看到什么美味,争先恐后的想要吹灭三灯,将顾尊吞噬。 祭坛慢慢的也被引动,上面的纹路也渐渐显现,是八种不一样的怪兽围绕,簇拥着中间一个古怪的图腾。 “这祭坛中果然有东西,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执念了。看来只有把祭坛里的东西也收割掉,第三朵心花才能成行。” 虽然危险,但这样的机缘值得冒险! 顾尊再次加大了力度,第三朵心花以肉眼可见的微弱速度在生长。 此时祭坛四周的杀意与执念已经汇聚,各种恐怖的哀嚎仿佛出现在耳边。 血雾弥漫,最后汇聚化为一片看不到边际的漫天血海,瞬间掀起百丈血浪,中间夹杂着枯骨鬼祟,不断向着顾尊奔涌而来,血浪之间鬼影飘曳。 “别有幽愁暗恨生!” 第一朵心花泛着幽蓝之光,护着顾尊的身躯。 “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二朵心花点燃阑珊灯火,护着顾尊的心神。 纵然身处万丈血海之中,顾尊的身心却如那血海磐石般稳坐其中,任由血海巨浪万千鬼影来袭。 心不变!念不变!意不变! 血海中的顾尊身上闪耀着幽兰色的小花,还有点点灯光,煞是好看!每一朵小白花和灯火都围绕着顾尊的三灯,使其不灭。 杀意之地的执念被心花收割,慢慢的四周的鬼祟发出痛苦的嘶吼。因为执念,它们才阴魂不散。一旦执念被收割掉,它们就会魂飞魄散。 祭坛隐隐发生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 顾尊稳住心神,随时准备遇见突发情况。 下一刻,天地一变,血海成漩涡一般旋转。 而在漩涡中万鬼从生,修罗夜叉、恶魔妖怪四面环绕,一幅幅狰狞的面庞出现在顾尊面前,嗜血的尖牙在血海的掩映下发出阵阵寒光。 顾尊生生压住心中的一丝恐惧,紧守本心,巍然不动。心花在顾尊的掌控下,也散发出一股无名波动,清除了顾尊的心中杂念,使得心魔无处丛生。 于是眼前景象又一变,宛如人间极乐,美女如云,莺歌曼舞。 彩衣美奴袒胸露躯,绯红脸颊,目光迷离,扭着腰肢娇声引诱:“公子,奴家今夜是你的。” 又一个翩翩仙女降临,却丢掉拂尘,拨弄着衣衫,半露还羞:“道友,可愿与我双修?” 除此之外,更多的美娇娘围在四周,媚眼如丝,香舌如蛇,做出种种放浪形骸之举。 顾尊微微一笑,面对眼前的虚假,露出一丝坚定,死死地守住本心。 而这第三朵心花此时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于是顾尊笑着释放出第三朵心花之能。 随后,万千杀机以顾尊为,向四面八方发散。 杀意所过之处,剥皮、腰斩、车裂、凌迟、缢首、烹煮、插针、活埋、鸩毒、棍刑、锯割、断椎、灌铅、刷洗、抽肠等等等等,总之世间的酷刑皆是一一呈现在眼前! 幻境中的娇媚女子化为囚徒,此时血海沸腾,刀山、尸海、枪林、箭雨、断手、断腿,宛如身处于人间地狱,一切尽屠灭! 那恐怖的杀意如同摧枯拉朽一般,毁掉了四周一切幻想。 顾尊再度睁眼,一切已是清明,缓缓露出了微笑。 “这三朵心花,便叫:劫灰飞尽古今平!” 第53章 远古图腾、金蝉脱壳 “第三朵已经出现,但距离绽放还是差一点。” 顾尊心中这么想着,决定直接把这祭坛蕴藏这杀意全都收割掉。 刚刚只是破灭了幻想,此时四周的妖魔鬼怪像是找到了时机,全都直接扑来,疯狂啃食吞噬顾尊的肉身。 第三朵心花的杀意释放,如同割草一般毁掉那些诡异,但这些妖魔鬼怪太多了,而且毫无畏惧。 顾尊紧守心台,默默看着尸山血海和妖魔鬼怪。双眼阴冷,毫无感情,直视着一方血海之地,仿佛是无所畏忌的老僧一般。 “世间若是有妖魔,也不能在我心中作祟。就算不是妖魔只是鬼怪,也必须畏我三分。” 红尘中顿悟的顾尊,世间万象的表象岂能迷惑其本心? “滚!” 一声怒喝,仿佛带着不容更改的命令,四周的邪祟瞬间消散。 此时的祭坛爆发出恐怖的波动,从祭坛下面居然凭空出现了八只怪物的举手,拉扯着顾尊的身躯开始慢慢下沉。 顾尊感觉身体的血液似乎要沸腾,一股冷气从祭坛下方冒出,整个人顿时感觉身体飘忽。 “嘭!嘭!” 双肩上的两盏灯直接熄灭。 于是顾尊直接被拉下祭坛,好像是遁入到地下,又似乎是被拖入到了一个封印空间。 随后就像是来到了一条不知道去向何方的黑暗隧道,只能看到远远有一丝光亮。四周阴寒之气弥漫,仿佛真的是去往阴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顾尊干脆不再反抗,任由八只巨手把自己拉扯过去。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不出片刻的功夫便到了隧道尽头。 最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尊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特殊空间。 天空是血红色,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深渊,只有很多悬空的陆地碎片可以落脚。这里充斥着巨大的压力,如果不是有心花护体,顾尊几乎连一息都撑不住。 而最中间,有一个最大的八角形陆地,上面布下了一个法阵,有八尊恐怖的凶兽雕像位列八方,镇压着最重要的一座铁棺材,而铁棺材上还有一个图腾。 “这就是之前祭坛里面呼应的地方,八只凶兽,什么图腾。” 顾尊心中明悟,想必迁坟人所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不过好消息是,顾尊能在这里感觉到巨大的执念。 “如果把这些执念收割,那自己第三朵心花应该可以绽放了?但是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摆脱这里的。” 顾尊几个跳跃,最终落到了最大的八角法阵上。忽然想起刚刚拉扯自己的八只巨手,有了些猜测。 “不知道是哪几位前辈在此?后辈多有得罪了。” 等了一会,顾尊才终于听到了老者疲倦的声音。 “小友,能来此处,足见你不凡。” 顾尊循着声音,发现源头居然是一尊凶兽石像,问道:“敢问是哪位前辈?” 石像传出声音:“你不是蛮族,自然不认识我等。本尊乃蛮族至高图腾之一,天鹏大王。” 顾尊环视一圈,余下的七尊石像神态各异,栩栩如生,于是问道:“那这几位前辈也是蛮族信仰的图腾?” 天鹏大王传音道:“没错,这七位便是太古蜃龙、黑暗麒麟、吞噬饕餮、传音神兽、遨游鲲鹏、灵明石猴、不死树。我等都是蛮族信仰的图腾。” 顾尊点点头,问道:“在下虽然不是蛮族,但也不是蛮族的敌人。” “本尊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来这。因为必须要有蛮族信仰在身的外族人,才可以来到这里。真的是机缘啊,本以为没有生路,没想到还有一线生机。而我们的生机就是你。” “还请前辈赐教。” 天鹏大王解释道:“其实,本尊只是天鹏大王的一丝分魂,只不过在漫长岁月之中,得到了自己的灵智,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本尊既是天鹏大王,也不是天鹏大王。至于这余下的八尊石像,也与本尊一样,都是远古神灵的一丝分魂,被封印在此。” 顾尊点点头,问道:“所以前辈们,是想让我解开封印,放你们出来?我怕是没有这样的实力?” “你不用担心,且听我细细讲来。此处原本是古战场,所以杀意纵横,变成了凶地。那时候蛮族气运还在,为了防止蛮族气运被凶地摧毁,所以布下了此阵法。此阵法需要八位神灵各自取出一丝分魂镇压,也就是吾等了。” “沧海桑田,这么多年过去了,此处虽然依旧杀意侵袭,但早已经不算是凶地了。只是可怜诞生灵智的我们八个难兄难弟,还要永生永世被困在这里,不得超生。” “无数载过去,我们才知外界的蛮族已经没有气运了。只有找一个可以承载气运,又被蛮族接受的人,才能达到这里。那就是你了。” 顾尊点点头,心中有了些猜想。 看来所谓的气运其实是存在的。但这气运并不是无法挣脱,而是可以破掉的。 人族有气运所以要参考风水无形。原本信奉神灵的蛮族也有气运,只不过现在的蛮族已经被斩断了。 斩断气运之后,蛮族本质上获得了更大的自由,但也少了一丝庇护。所以这气运就是双刃剑,就看怎么驾驭。 有点意思。 旁边另一个石像也发话了:“小友,你要是出手救了吾等,你也可以出去。否则你也会永远困在这了。而且救我们也是你的机缘。我们会将自己的力量送给你一部分,这样你才可以打碎阵法中间的枢纽,打破这片牢笼世界。” 顾尊知道自己没得选,因为他也必须要出去,于是点头答应:“好,诸位前辈,我答应了!” 八尊石像同时震动,似乎很是激动:“小友盘腿坐好,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这八种不同的声音来自八尊石像,是八大神灵的呼喊,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下一刻,顾尊只感觉八股能量汇聚在自己身上,那强大的力量几乎要把这片世界都分割成碎片。 顾尊本来还有防备,但是慢慢的却发现,这八位居然完全没私藏,真的把力量全都送给自己。 “自由!我要自由!” “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哈哈!” 沙哑的喃喃之声从八大石像上传出,与无数狂暴的力量混在在一起,带着几分疯癫。 “自由!自由!” 那声音仿若癫狂,咆哮回旋在这片空间中。 阵阵触目惊心的血,从那八大石像身上渗透出来。 八兽在凄厉的嘶吼,虚无的灵魂挣扎着身躯猛的向着半空冲去,似要一飞冲天,将这天轰开一个窟窿,打开一个希望。 “自由!” “为了自由!” 八大神灵的执念,就是自由! 而顾尊在此时感应到心中第三朵心花即将绽放,忽然露出了笑容。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这第三朵心花绽放意味着收割来的是杀意。也就是说这八尊神灵的自由中蕴藏这杀意。 是杀了自己,还是出去之后杀戮一番呢?恐怕都有。因为随着这些力量的汇聚,顾尊感觉得这方空间对自己压迫越来越大。 这是要让顾尊代替他们永远镇压在这里。力量是根本带不出去的。 好一招金蝉脱壳之计,但顾尊也早有防备。 第54章 灯火阑珊心花绽 “诸位前辈,我刚刚还没问,这中间的棺材里有什么?” 顾尊不合时宜的开口了,但这个时候这八个神灵哪有心思说这些。 “小友,这件事说来复杂,还是等我们出去再详谈。” “说来话长,先助我们脱困。出去了,我再详细跟你说。” “几位前辈,呵呵,出去?还出的去吗?” 顾尊不是急功近利的人,知道这些力量这不能要,说到底还是自己修行来的更可信。 所以执念收割,力量送回去。 “不!” 痛苦的喊叫此起彼伏,八尊凶兽灵魂此时又被强行拉扯着回到了石像里。 随后就是咒骂声不断,各种诅咒恐吓。 顾尊却完全不在意,因为在收割了这八位的执念之后,有一朵心花已经可以绽放了。 本以为是第三朵杀戮之花,没想到最后还是这自由的执念最深,所以盛开的是第二朵心花。 虽然从战力上说,第三朵杀戮心花对顾尊助力最大。但是从长远来看,第二朵悟道心花潜力最大。 “开,开,这是我第一朵盛开的花!” 顾尊闭上眼睛,阑珊灯火如同繁星点点,世间万物沧海桑田只在一瞬。 须臾之间,心花绽放,他已经明悟了如何离开这里。 随后顾尊看到了他此生难忘的画面。 当心花绽放之时,生死交加,方生方死。一边盛开一边凋零,那凄美的模样让人如痴如醉,又不忍直视。 “好漂亮的心花,只可惜这世间只有我一人能看到。” 顾尊露出了笑容,然后对着其中一尊石像开始进行摄取。刚刚的震动已经让这八兽身受重伤,此时顾尊出手自然轻松。 “你要做什么!小贼,你敢!” “呵呵,你敢害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话说着,这八兽中的传音神兽之魂,就被顾尊所镇压到了青冥火玉佩里。 还别说,柳芷弥还真的留下了一个好东西。有了这传音神兽之魂,顾尊就不必再去想那传音之宝了。 毕竟这把传音之宝的祖宗,都直接从坟里面挖出来了。就不必再从蛮族之地停留了。 其他七兽都傻眼了,原来顾尊还有这种威能,顿时后悔不已。 “小友,吾等错了。” “不能啊,你把我们都带走。” “这阵法少一魂镇压,必然要把那可怕的存在释放出来。你想毁了整个蛮族吗?” 顾尊闻言冷笑:“我想一定是很可怕的东西,不过蛮族毁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事情就是这么事情,顾尊早看出来这里封印的存在,应该是与蛮族有关。他完全可以让黑暗部搬到朔州,那岭南蛮族就和他无关了。 顾尊虽然本心是善良,但从来不是圣母。他现在只取走八兽中的一魂,就是为了让其他七魂拖延时间而已。 “诸位,告辞!” 不再去管剩下的七个凶兽,顾尊直接施法离开。 “小!友!” 而在顾尊离开之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八角阵法也忽然乱了。 少了一魂,使得阵法中间的铁棺封印削弱了一些。但这小小的削弱已经足够其逃脱了。 “嘭!” 棺材炸裂,一个小小的身影缓缓起身,睁眼看着这个世界。 七尊巨兽开始疯狂的大喊、求饶。但是那个小小的身影只是一伸手,七道凶兽之影直接被强行拉扯出来。 “嘶” 一吸气,七道凶兽之魂直接被吸了进去,直接被吞噬。得到了七道凶兽之魂,这小小的身影摸了摸肚子,似乎没吃饱。 硝烟散去,露出了这小小身影的真实面目。 一个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呆萌女孩,噘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没吃饱的说。” 女孩摸了摸肚子,闻了闻四周的味道,眼睛一亮:“还有一个人来过,抢走了我的饭,可恶呀。” 阵法破碎,女孩也直接出来,四周是一片密林。 辨认了一下方向,女孩跟着顾尊离开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 顾尊已经带着战首和小邪神原路返回。 虽然在地下封印空间闹出的动静很大,但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波动。 战首和小邪神直觉顾尊进去了几个时辰,随后就安然无恙的出来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路上,小邪神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顾尊说道:“其实没什么,那里是个古战场,所以杀意侵袭。只不过这次被我化解掉了。用杀意修行之道太过激进,并不可取。” 战首点点头:“确实,我现在想起来也后怕。好在这次先知出马,直接让地方毁掉了。” 顾尊又说道:“这次回去,我就会离开岭南了。黑暗部得到了这么多资源,想必以后的事情也不用我操心了。” 战首点点头:“先知大人放心,有了这些资源,用不了多久黑暗部绝对会成为大部的。” 顾尊叮嘱道:“还不够,我掐指一算,最近岭南蛮族之地可能会有祸端。黑暗部回去要随时准备好迁移,以防万一。” 战首心中有疑惑,但此时顾尊在部落里的威信已经是一言九鼎了,所以连疑惑都没问出口,直接答应:“一切听先知大人安排。” 就这样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一个月后回到了黑暗部。 而在这一个月的路上,顾尊也终于把传音神兽之魂给研究明白了。 洗掉了传音神兽的灵智,只剩下魂魄用青冥火玉佩保存。这样一来,玉佩便有了传音的功能。 依靠传音玉佩,顾尊就可以初步实现自己原本的设想,开启修仙娱乐两不误的新时代。 至于收听也简单,一个简单的小符印就可以解决。至于覆盖范围,半州之地还是可以做到的。 想让范围再远一点,就得主动往玉佩里面输入功力。不到必要时刻,还是没必要那样子的。 费了这么多力气,如果只是用来让花魁扬名的,那可就太傻了。 所以顾尊把收听办法教给了黑暗部的高层,有什么紧急情况,顾尊可以通过传音玉佩发出指令。 布置完了这些,顾尊就和小邪神告别了黑暗部,离开了岭南,回到了朔州。 秋冬相交,寒蝉凄切。 顾尊走的时候是夏日炎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秋风萧瑟了。 路边树木凋零,枯黄阔大的叶子,在愈加凛冽的秋风里坠落。 河阳城一片肃杀,人们冒着冷风行色匆匆,到了年底为了各自的生计奔波。 小邪神感慨万千:“终于回来了。宁夜啊,还别说,我还真的有点想神功戏班了。嗯,还有神仙肉。现在我也是小有修为,再吃神仙肉应该不会放屁了?” “哈哈哈!”顾尊忍不住笑道:“嗯,现在应该是不会了。只不过这么久了,神功戏班不会把咱们两个都给踢了?” “不会不会,我是念旧的,之前回来可是给戏班的几位班主塞钱了。现在咱们是神功戏班的金主啊!” 顾尊回到戏班,才发现小邪神没说谎,戏班里还有他的位置。 只不过经过和岭南的经商,已经让顾尊的身价不菲了。小邪神已经在城北最好的位置,给顾尊买了一处宅子,连带着还有下人。 对于小邪神的安排,顾尊欣然接受。他又不是什么苦修士,享受一下也没什么。 这一趟岭南之行实在是太累了,所以顾尊回到家里就想好好睡一觉。虽然修行者可以打坐,但和睡觉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 夜深了。 河阳城依然是宵禁,夜晚不能出门,有鬼祟横行。 顾尊在房中侧躺在,昏昏欲睡。就在这时候,却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下一刻,顾尊只感觉到背后多一双冰凉小手,与此同时还一个女孩娇滴滴的声音。 “你,抢了我的饭!” 第55章 虎牙 背后,冰冷小手求贴贴。 而顾尊则是感觉到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恐惧。 就像是刚刚来到河阳城时,面对夜里宵禁时可能出现鬼祟时一样,那种来源于未知的惶恐,让人无法宁静。 以顾尊现在的修为,不应该出现这种事。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存在,一定是远超自己的存在。 那种冷冷的死意,就这么凭空出现,仿佛一瞬间自己睡到了坟堆里。 顾尊忍着心中恐惧,问道:“你饿了?” 背后传来声音:“就算不饿,也不许抢走我的饭。” “我可以请你吃饭。”顾尊说道:“等天亮后,我请你大吃一顿。河阳城里的美食很多很多。” “人间五谷,有什么好吃的?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顾尊恍然,自己是被惯性思维带进去了,总觉得可以用最简单的办法代替。但实际上,这样的修行实力,人间五谷其实也不过如此了。 “那你想吃什么?”顾尊问道。 “你抢走了我的饭。” 顾尊问道:“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面对面坐下来聊。对于抢了你的饭这件事,我并不知晓。但是如果是真的,我会赔偿你的。” “拿什么赔偿?你的灵魂吗?应该是不一样的味道,我可以考虑。” “当然不是这个,我的灵魂很龌龊,不好吃。”顾尊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 “行,你起来。” 顾尊缓缓起身,然后慢慢走到了窗前的桌子旁,回头一看。 只见自己床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但是很漂亮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奇怪的袍子,此时歪头看向顾尊。不是卖萌,像是在打量一道菜。 顾尊看到了这小姑娘的腿上有一个很浅的纹身,那图案有些熟悉。 修行者的记性都是不错的,所以顾尊仔细一想,就恍然想起,这不就是当初在岭南时,从杀意祭坛看到的最中间的图案吗?这图案也镌刻在那口铁棺之上。 一瞬间,顾尊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随后就是无奈,自己还是大意了。 “你说我抢走了你的饭,是这个吗?” 顾尊拿出封印着传音兽的玉佩,心里打定主意,好汉不吃眼前亏。说实话,眼前这小姑娘带来的压迫感,简直比柳芷弥还强。 “就是这个,不过你怎么把神智给抹去了?”小姑娘撇撇嘴:“这样听不到哀嚎,就不好玩!” 顾尊问道:“所以你想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我用传音兽的魂也有其他用处。如果这是你的东西,我觉得我可以弥补一下你。当然,我实力有限,会尽力弥补。” “算了,算了,没胃口了。”小女孩叹了口气:“以你现在的实力,没资格触及这些的。我本来想找你好好说道说道,没想到你挺懂礼貌,搞得我不好意思杀你了。” 顾尊松了口气,修仙也是讲人情世故的。毕竟仙字旁边是个人嘛。 “对了,还没问前辈大名?” “什么前辈,难听死了。”小姑娘崩下床,挠挠头说道:“我的名字有很多,之前有人叫我蛮蛮,不过现在我不喜欢了。我现在要自己想名字,就叫给你一个机会,帮我想个好名字,抢我饭的事情一笔勾销。” 顾尊心都凉了,他可是一个起名废。这左思右想,开始犹豫。小姑娘等的不耐烦,咧咧嘴露出了牙齿,好像要咬人。 “有了!你看你的虎牙这么可爱,干脆叫虎牙!”顾尊急中生智。 “虎牙,嗯,蛮可爱的。”小姑娘笑着拍手:“那我就叫虎牙了,这个名字我喜欢。不错不错,你表现很好。我感觉你很顺眼,说话还好听,很不错。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顾尊不留痕迹的擦擦冷汗:“在下顾尊,字宁夜。” “哦,顾宁夜。”虎牙摇头晃脑的样子还挺可爱,说道:“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很亲切。不是因为你刚刚的表现,但是说不出来。” 顾尊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感,他自认也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类型,所以虎牙所说的这些,也是他好奇的。 难道是心花? 顾尊开始尝试催动心花,问道:“现在感觉如何?” “好像有些熟悉,我的脑子想不到了,就是熟悉。”虎牙很懊恼的样子,似乎失去了很多记忆。 真的是心花?难道虎牙知道心花的来历?虎牙的来历就很传奇,被岭南蛮族八大神兽镇压的存在,绝对不是好惹的。 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有点傻啊!顾尊心想,不知道能不能把虎牙骗过来生三胎,啊不是,是骗过来当保镖。 顾尊刚想旁敲侧击的问虎牙有关心花的事情,虎牙却一拍手,笑道:“我想起来了,是创道者的道韵。你修行之路,是自己开辟的?” 听到这句话,顾尊松了口气。虽然和心花有关,但是不会暴露。至于创道者的身份,倒不是什么秘密。 毕竟修行者创道,并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如何把自己的道扩展出去。所以世间人都投拜道、佛、儒等大道体系,不愿自己创道。 顾尊说道:“正是,我创立了一道,名为执。” “又是一个大道衍变的炮灰啊,不过勇气可嘉。”虎牙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对创道者很有敬意。虽然你大概率会失败,但敢于走出自己道路的人,就算失败也是值得佩服的。” 这话真够不吉利的,但顾尊还是说道:“尽自己所能。” 虎牙笑呵呵的说道:“可以可以,很有趣。反正我刚醒来,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有什么事,我跟你怎么样?” 顾尊问道:“如果我出现危险,可以提供庇护吗?” 虎牙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会呀。” 忽然想骂街,顾尊无奈道:“我似乎没有拒绝的能力,那还问什么呢?” “你要走自己的道,我去干涉就无趣了。我也好奇你自己的道能走到什么程度。不过你说得对,我看你推演大道,不拿出点什么表示也不好。毕竟看唱戏也得买票。” 虎牙气鼓鼓:“白嫖的人最可恨了!” 第56章 体系之分、驴毛之刑 “确实可恨!” 顾尊忍不住想鼓掌,咱就说虎牙这版权意识没得说。 “所以想了想,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嗯,有了!” 虎牙笑道:“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就投喂你。投喂的东西嘛,就是我想起来的一些法术,或者是修行心得。如果你表现特别好的话,那我就把之前吞了的其他七个神兽的残魂送你。” 顾尊问道:“你不是都吃了吗?” “我只是吸收了他们的修为,残魂还在。记忆斑驳的东西,不好吃。”虎牙还挺嫌弃,继续说道:“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但是对你来说这些是大机缘啊。你只要表现的好,我就投喂给你。” 顾尊一脸懵:“表现好的标准是什么?” 虎牙从怀里掏出两个铜镜,说道:“这是双生铜镜,你拿小的,我拿大的。这样我就可以随时观察你了,当然你看不到我。如果我想投喂你的话,通过这个铜镜也能传给你。怎么样,很厉害的宝贝?” 单方面观看?看自己表现如何,选择不同的投喂?这设定好熟悉啊所以这是修仙直播,打赏礼物是? 这虎牙还挺会玩,居然先顾尊一步想到这个。真难缠。 顾尊哭笑不得:“可是我要那些残魂有什么用?” “你用玉佩的方式太笨了。你完全可以将这些神兽之魂,全都凝练成蛮纹。这样你不仅会变强,还有可能掌握这八尊神兽的天赋威能。比如太古蜃龙擅长幻杀,黑暗麒麟可以降临不祥,吞噬饕餮可以侵蚀一方。你要是把八尊神兽全都凝练成了,那就是蛮族至强,蛮神!” 顾尊眼睛一亮,追问道:“你是说,蛮族修炼到最强是蛮神?” 虎牙一脸诧异:“当然了,你不知道?” 顾尊笑了,看来自己可以从虎牙这骗到很多东西啊。于是追问道:“那蛮族修行的划分究竟是什么?之前为我传道的人,没有跟我说这方面的事情。” “很正常,你走的不是这些路,知道了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虎牙说道:“你身上好像还有香火之力,你走的也不是香火神道。才发现你所掌控的力量好斑驳。” 顾尊现在是真的好奇,于是说道:“给我讲讲,就当是开业大吉,先投喂点知识当做彩头。” “行,其实这也不是什么隐秘。任何有一定修为的人,都能冥冥之中感应到各条大道的不同。只不过你是创道者,你的道太弱,所以感知不到而已。” 虎牙解释道:“蛮族体系分为五步,蛮纹、尘骨、祭魂、图腾、蛮神。” 顾尊问道:“香火道呢?” “香火神道也是五步,地公、庙宇、城隍、国教、真神。” 顾尊心中暗暗记下来,追问道:“那” “今天的投喂结束了!”虎牙叉腰:“你以为我傻,想空手套白狼啊?” “我只是想知道,我现在算是第几步。”顾尊无奈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 “这样才对啊,你是创道者。你走你自己的道,和别人有什么关系。而且道与道是不同的,有强弱之分。比如道家的第三步称为真君,也就是俗称的真人。而出马仙体系的第五步称之为仙家。你觉得道家第三步,与出马仙第五步怎么比?” 顾尊摇摇头。 虎牙说道:“事实就是,道家真人御飞剑,足以击败出马仙的仙家。因为道家是大道,出马仙不过是旁门左道。懂了?” “看来是我操之过急了,多谢指教。” 顾尊收好铜镜:“投喂这件事我同意,但是你总不能全天都在观看我?毕竟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切!我传你一道咒语,不想给我看的就关掉。我也没有很想看,我只是无聊。” 虎牙有点孩子心性,给顾尊传了一道法术之后,说道:“我困了,这里我就霸占了。希望我醒来的时候,能有些好吃的东西。” 顾尊问道:“你不是说人间五谷无味吗?” “问题是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不然喝你的血?” “虎牙姑娘请放心,你醒了肯定会看到一大桌子好酒好菜。” 顾尊连忙告退出了门,此时已经是天色大亮,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送走了冥洛仙子,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可怕的虎牙。不过好消息就是,这虎牙看起来不太聪明,自己应该能得到不少好处。 最关键的,还是提升自己实力啊。不能每次都靠自己天花乱坠的口才啊。虽然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保不齐遇见小邪神那种混不吝呢? 大佬横行,真的没有安全感啊。 而且创道者修行起来,也确实是更加艰难。就像探索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前路慢慢,有时候也会心慌。 安排下人随时准备好大鱼大肉给虎牙送去,顾尊搬到了另一间屋子。他对住的环境其实没有什么要求。 整顿好了这些,顾尊就前往城南的青楼。 大清早逛青楼,也是稀罕事。不过顾尊可不是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是找花魁幼婉,讨论进一步计划的。 最开始只是想帮幼婉了结的心中执念。但是随着事情的演变,现在顾尊的野心也大了,有了很多别的想法。 得知顾尊前来,幼婉连忙亲自来接。 说实话,顾尊离开这么久,幼婉还以为顾尊早把这件事给忘了。 顾尊见到幼婉之后,直接把迁坟人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袖子一挥,从三仙归洞里拿出了一个大坛子,里面装着幼婉家先祖的遗骸。 “就在这了,寻个风水宝地葬下。”顾尊叹了口气。 幼婉早已经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遇见这些变故的真相之后,也没有情绪崩溃,只是两行清泪流下,随后对着顾尊跪拜下来。 “如此大恩,幼婉来生也无以为报。若恩公不嫌弃,幼婉愿以残花败柳之姿,此生侍奉恩公左右,为奴为婢,绝无二心。” 顾尊摇摇头:“我无需这样的报答。我所做的这一切,也只是顺从我本心行事。你起来,毕竟后面的事情我也需要你帮助呢。” 幼婉此时心中一酸,只觉得此时的压抑比知道一切的真相还难受。忍不住问了一句:“若幼婉不是这下贱的妓子,恩公刚刚会答应吗?” 顾尊摇摇头:“这可你是什么样的出身无关。” “我懂了。”幼婉点点头说道:“恩公,幼婉有难言之隐,还需恩公帮助。” “不妨直说。” 幼婉站在顾尊面前,轻轻褪下了自己的衣物,最后一身赤诚的站在了顾尊面前。 顾尊微微皱眉:“你好像不懂我什么意思。我们可以先穿上衣服说话。” “恩公莫要多想,幼婉现在的难言之隐,就在身上。”幼婉咬咬牙,问道:“恩公可曾听过‘驴毛之刑’吗?” 这个事情顾尊不知道,但是他却听小邪神说过。 所谓“驴毛之刑”是江湖上最无耻、最恶毒、最丧尽天良的法子。这是人贩子所发明的,目的就是逼良为娼。 人贩子把良家妇女或抢或骗,全都抓到一起。可是这些良家妇女大多都忠贞不二,任凭人贩子威逼利诱,甚至是生命威胁都不管用,不愿就范。 于是人贩子就会找来一头老驴,把驴的眼睫毛剪下来,然后再进一步剪碎成毛渣子。最后把这些碎毛渣子吹到良家女的下面里。 理过发的人都知道,剪头之后的碎渣残留不处理干净,在脖子里又痒又痛,十分难受。 而这些驴睫毛的碎渣又细又小又密,一旦弄进去,会更加的痒痛,如同酷刑。最重要的是,这辈子也无法清理干净。 在这样无时无刻的折磨下,再忠贞的良家女都无法承受那种痛苦。最后都会被折磨的自甘堕落,入了娼妓行。靠着在勾栏里侍奉男人,以此缓解那种痛痒。 这就是缺德至极的“驴毛之刑”了。 顾尊看向幼婉,心中已经明白了,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这种事对我来说倒是小事一桩。去躺下。” 幼婉点点头,泪水涟涟。 第57章 从心所欲不逾矩 顾尊曾经练过一门道术,曰:五鬼搬运术。 只不过顾尊得到的这一门五鬼搬运术不是道家正法,比较鬼祟邪异。所以顾尊只是修炼了前面一点点,用自身浊气化为了一只小鬼。 此时御着浊气小鬼附到幼婉的身体里,将体内的驴毛碎渣全都摘出来。前后有那么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顾尊收了小鬼,说道:“已经干净了,穿上衣服。” 幼婉穿好衣服,低着头羞意十足。她原本想着顾尊可以借着机会做些什么,她必然也是欣喜迎合的。只是顾尊真的太过认真,完全没有管这些。 “恩公是真君子,幼婉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这份情了。” 顾尊闻言,只是笑笑。他不是真君子,幼婉模样也真的是漂亮,若是顾尊自己闲逛青楼遇见,并且幼婉还自荐枕席,真的很难拒绝。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不是那样,顾尊知道幼婉的身世凄苦,也知道现在的人生带给她的就是屈辱。这样想来,就没意思了。 说到底,顾尊只是不喜欢为难苦命的人而已。 “以我现在的实力,可以带你离开青楼。”顾尊问道:“如果你想走,我可以带你走。” 幼婉眼睛一亮:“恩公想带我走?” 顾尊点点头:“离开青楼,我会给你安排好住处,以后做个普通人生活。” “哦,原来是这样”幼婉自嘲的笑了:“也是,也是,倒是我异想天开,惹人生厌了。” 顾尊不是傻子,知道幼婉想跟着自己。但是他现在确实没有这些兴趣,修行长生不香吗?现在连自保都是难题,更别说其他了。 虽然是这么想,但顾尊却没有解释。幼婉想误解什么,那就随意去误解。因为以顾尊现在的身份,确实没必要在乎那么多。 “我这些年风雨飘摇,除了些取悦人的本事,其他的什么也不会了。离开青楼,也不过是艰难度日罢了。而且恩公之前所说的,也确实打动我了。” 幼婉目光灼灼:“我要做祸国殃民的第一花魁!” 顾尊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会让人把城南的青楼买下。我知道这里是属于官府管辖,但现在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问题了。等我买下之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弹琴跳舞,我会把你捧成第一花魁的。” 幼婉却问道:“恩公,你呢?” “什么?” “你想做什么样的人?” 顾尊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笑着说道:“子曰,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便是我所向往的。” 从心所欲,就是以一颗真心做人,顺从自己的心意和爱好,做一个真实坦率,无所伪饰的洒脱之人。 不逾矩,指的是坚守自己的底线,遵循法理人心,遵循伦理良知,再潇洒也不能损害应有的良知。 幼婉看向顾尊,内心悲凉更甚。 本以为自己是妓子,所以配不上恩公。可现在想来,就算自己仍然是曾经的廷尉大将军之女,也配不上这样的人啊。 内心的万千转折,最终也敌不过现实的差距,最后转折的心事全葬下,只剩下一份愿景。 事情谈完,顾尊便告辞离开。 看着顾尊的背影,幼婉只是双手合十,虔诚说道:“幼婉此生愿礼佛,夙愿求得顾郎求仙问道,心想事成。” 这是幼婉第一次称“顾郎”,万千的情思也不过是两个字,也只能是两个字。 而此时已经走到门口的顾尊似有所感,却没有回头。 说到底,不过是人间些许匆匆过往罢了。 匆匆分别。 顾尊离开青楼,找到了小邪神。 小邪神鼻子灵,闻了闻说道:“宁夜,你去青楼了?是大早上去的,还是一晚上没回来?” 顾尊无奈道:“我是去办幼婉的那件事,现在万事俱备,只剩下把青楼掌握到自己手里。” 说到这,顾尊也是有些无奈。这个不是要修行吗?都快变成皮条客了。 小邪神亲自倒了茶,弄了些点心,两个人边吃边聊。 说起青楼归属的事情,其实还有些复杂。按理说这两个最大的青楼,其实是归朝廷教坊司管辖的。 但是朔州实在是太偏远了,所以河阳城的青楼名头上是归朝廷,实际上都是被一些帮派管辖。 河阳城的帮派,全都是按照行业划分的。什么盐帮、粮帮、漕帮等等。这些都是下等苦命人的行当,最开始的起源都是被欺压所以联合起来。 只不过掌权之后,屠龙者自己变成了恶龙,那些欺压百姓的事情实际上也没少干。 小邪神拍拍胸脯:“城南的青楼归漕帮管,这件事交到我身上,我去摆平。” 顾尊点头应允。 只不过在小邪神离开后,顾尊又写了一封信递到了姜府。因为顾尊知道小邪神的性格,他解决问题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字:杀! 河阳城这些帮派,遇见了小邪神这个真土匪,绝对会倒霉。虽然这些帮派奈何不了小邪神,但在河阳城内闹出动静,官府还是会出动的。 姜黎寐现在是河阳城首富,手眼通天。有姜黎寐打点好官府的门路,那小邪神只要不是闹的满城风雨,那就没有什么事。 当然了,打点的钱是顾尊出的。现在顾尊也不差钱,和岭南的通商让他赚了很多。 对于顾尊的请求,姜黎寐答应的很痛快。 正这么想着,顾尊却感觉胸口的铜镜微微一震,随后眼前一晃。 “啪!” 一个石头碎片落在地上。 顾尊让小鬼帮自己捡起来一看,上面的有蛮族文字,而且似乎是记录着什么法术。只不过这石头是碎片,所以并不完整。 顾尊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铜镜,明白了,这是虎牙给自己的投喂打赏。 应该是这次帮助了幼婉的行为,让虎牙对顾尊有了好感,所以投喂了一个,额记录着神秘法术的石头碎片,集齐了可以获得法术。 行,截至目前来说,一切好像还不错。 拿着石头碎片对着铜镜挥了挥,顾尊很有职业素养的表示谢意:“感谢虎牙美女的投喂!今天也有好好吃饭吗?” “啪!” 又一个石头碎片凭空出现落下,似乎是对顾尊有礼貌的回应。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那句“美女”的关系。毕竟谁不喜欢被夸呢? 现在虎牙在顾尊眼里,就是天天看直播的肥宅少女形象,嗯,越来越生动了。 关键这名字起的也应景。顾尊发誓,这一切真的是巧合。 第58章 小邪神出马 河阳城南。 漕帮某个分堂口,此时已经是满地狼藉。 小邪神堵着大门,看着地上翻滚几个家伙,感受到这几个人的畏惧情绪,露出笑容。 为首一个人已经鼻青脸肿,趴在地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我们是漕帮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打我们?” “我小邪神打人,还需要挑日子吗?想打就打。” 小邪神一改在顾尊面前的脾气,此时凶相毕露,问道:“漕帮也是收保护费?我不太懂,你们怎么收费啊?” 那人捂着脸:“每家每月收入的五成。” “哈哈。”小邪神笑了。 收入的五成拿走,剩下的五成再扣除各种运转的费用,那商人基本就没有钱了。所以这跟抢劫没区别。漕帮的保护费比朝廷利息还多。 “大人,我们只是下面苦命人,钱全都是帮主他们的。”那个头目要哭了。 小邪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头目答道:“回禀大人,我叫王有道。” “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远方表叔。”小邪神站起身:“走。” 王有道傻眼了:“表叔?有您这样的高手愿意收我,我求之不得。不过,我们去哪?” “漕帮的主人,应该换个名字。”小邪神说道:“你愿意听话吗?” 王有道没啥能力,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马上领悟了含义。刚刚那个壮汉把所有人打趴下了,那实力绝对是比自己老大厉害。可这壮汉还是对眼前人恭恭敬敬,他马上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愿意!以后明里您是我表叔,私底下就是我老大。” 小邪神看向四周的人。 王有道心领神会:“老大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人,可以信赖。以后也拜您为主。” “我是二当家,咱们大当家姓顾,记好了。”小邪神摆手:“带路,找你们帮主。我要和他好好的讲讲道理,如果道理讲不通,那就讲讲刀理。” 王有道看着小邪神的刀,咽了口水:“好,您请。您放心,我们绝对可信。” 小邪神哈哈大笑:“这个世界上的可信与不可信,都是相对而言。只要我的刀够锋利,那所有人都不敢背信。” 王有道还有那些小弟都吓得一身冷汗,连忙附和着:“老大威武!” 小邪神笑嘻嘻的摆手:“我是二当家,大当家姓顾。” 漕帮的势力就在城南,这边住的都是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势力背景,所以曾经的生活都是备受地痞流氓的欺压。 直到有一天,一个名叫刘义洪的少年不忍受辱,杀了一个流氓逃离。几年后学成了刀法归来,又找来了几位好手聚义一堂,歃血为盟。 随后这几个人直接肃清了城南的地痞流氓,也得到了官府的肯定。最后成立漕帮,把持着河阳城的水运商贸,誓要保护城南百姓的生活。 只不过,屠龙者终成恶龙。这少年刘义洪后来长大,为了大权独揽,把曾经聚义的兄弟杀害。并且漕帮对百姓的剥削,甚至比曾经的地痞流氓还残酷。 漕帮的总堂就在一栋大院之中,只不过防守十分宽松。 有了带路党王有道,小邪神几乎是长驱直入,直接走到了最核心的议事大堂。 此时刘义洪正在跟手下各个头目聊最近的事情,心里有些发愁。 “很多店铺都在逃离,百姓那也收不上钱,收入越来越少了。这些贱骨头!”说话的就刘义洪手下的头号打手方武本。 “不是收不上钱,是百姓也没钱了。堂主,我认为应该休养生息,现在这样太激进了。”说这话的就是漕帮的师爷于正阳。 刘义洪皱眉:“我也是穷苦出身,自然知道。只不过其他帮都在虎视眈眈,如果我们示弱,要肯定要出大事。只能让城南的百姓们辛苦一下了,毕竟我们才是城南的保护神。” 于正阳有些失望,却不敢表现出来。他是眼睁睁看着刘义洪,从一个心怀天下的少年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无话可说。 就在此时,大门被推开。 王有道推门进来,却没有跟刘义洪等人问好,反而转头谄媚的看向身后:“表叔,在这呢。” 小邪神迈步进来,没有说话。 方武本大怒:“喂!你是什么人,见了堂主不磕头。王有道,你还把外人带进来,想造反是!” 王有道今天大概是最有胆量的一天,说道:“方头领您有所不知,这位可不同寻常,您可别‘喂喂’的叫,小心惹祸上身。” “还有我不能叫的?”方武本狞笑:“我叫了如何?喂,就你,喂!” “我生平不爱杀人。”小邪神说道:“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小贼猖狂,找死!”方武本直接跳跃下来,手中猛地出现了一柄长刀。 这气势十分威猛,如同猛虎扑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邪神连刀都没有出。随手刀鞘一横斩,方武本的肋骨直接断了十几根,随后被甩到墙上,跌落在地上就开始哀嚎。 “你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 刘义洪站起来,谨慎的看着小邪神:“我告诉你,我是城南的救星。没有我的话,城南还在那些地痞流氓的蹂躏中。你杀我,就是违背民心,你在河阳城都无法立足的!” 这话说的,连此时四周围拢的喽啰们都很是无语。要是十几年前,这话没毛病。但这十几年间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点数? “不知所谓。”小邪神猛然出刀。 这是顾尊教给小邪神的刀锋,名为赤虎刀法。刀痕探出,如赤虎一爪,所过之处便溅起一串猩红之花。 悄然收刀,刘义洪生机断绝。 一刀,刘义洪死亡。 这下子,所有人都吓坏了。这得多强大啊,简直超乎想象。 刚刚还在地上哀嚎的方武本也吓傻了,连忙求饶:“英雄!这刘义洪麻木不仁,我早就看不惯了,多亏了” “噗!” 方武本直接倒地。 小邪神收了刀,冷道:“聒噪。” 这就是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小邪神就是天生的土匪枭雄,只不过因为斜眼的问题,这才有些自暴自弃的蹲在神功戏班。 “我只说三件事。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漕帮以后换天了,不能再做欺压百姓的坏事。第三我没想到,但是凑三条比较有气势。我说完了,谁同意,谁反对?” 鸦雀无声,如果不是找死的话,那就没有人反对。 随后的事情顺理成章。 小邪神自从跟随顾尊混之后,可以说是大开眼界。所以帮派土匪的小打小闹,他是真的看不上。 因此小邪神任命傀儡王有道成为新帮主,随后给王有道三天时间,要对漕帮进行彻底的整改。 王有道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家伙,知道自己只是擅长狐假虎威,所以马上找到了于正阳帮忙。 于正阳是漕帮的师爷,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毕竟王有道原本是自己瞧不上的小喽啰,现在成为了帮主。 不过王有道有自知之明,做什么事都问于正阳的意见,想着这小喽啰居然比刘义知道礼贤下士,慢慢也就没有意见了。 根据小邪神的指使,漕帮随后进行了大换血。把人品不行的人员驱逐,留下踏实肯干的。对城南百姓不再苛责,对店铺的保护费也恢复到原本正常的水平。 最重要的是,把城南青楼单独出来,以后这就是小邪神亲自坐镇了。这样顾尊的指使就完成了。 其实小邪神并不在乎城南百姓是否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的用意仅仅是完成顾尊的想法。其余的,不过是顺手为之。 还有一点,漕运把持了河阳城的河运,这对于以后往岭南运货有更多便利。小邪神估摸着,过不了几年河阳城首富就要改姓顾了。 “宁夜啊,听说修行很耗钱,但咱们现在不差钱!好兄弟,讲义气嘛!” 第59章 悟道蜕魂夺传音 秋冬的正午其实有几分暖意的。 虎牙懒洋洋的在院子里晒太阳,旁边桌子上摆着糕点。 虽然表面上对于人间五谷不屑一顾,但实际上却也享受的很。 顾尊回来,就看到虎牙在庭院里呼呼大睡,铜镜也搁在一旁。这一副小憨憨的模样,倒是可爱许多。 之前因为是晚上,再加上虎牙的危险来历,让顾尊也没有在意过这些。现在倒是有心情仔细看看,却有些惊讶虎牙的漂亮模样了。 在顾尊所见过的人里,论颜值大概也只有冥洛仙子可以一较高下。 事实上,只要是有修为在身的人,肯定要是比普通凡人好看。原因很简单,修行者食气而神,吞云吐雾。修为也使得修行者得到了改变。 比如皮肤的毛孔会越来越小,因为无需毛孔去透气了。因此皮肤会更加紧致干净。 再比如目中蕴光,动人心魄,因为那是灵感自成的威压。诸如此类还有很多,这是凡人再天生丽质也赶不上的。 只不过柳芷弥和虎牙两个人气质不同,一个是高冷危险的蛇女,一个是可爱憨憨的胖虎 顾尊想到这,没忍住笑出了声。 虎牙被吵醒,揉揉眼睛:“你好烦,吵到我睡觉了。” 这场景忽然有一种自己在犯罪的错觉。 顾尊摇摇头,无奈的问道:“吃的还好?” “尚可,虽然不及那些我爱吃的,对修行也无用,但味道不错。”虎牙很满意的说道:“只不过城中人气太盛,我不喜欢。所以我打算到附近山上开辟个洞府,好好静修。” 顾尊问道:“你不喜人气?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肯定是人,但是我确实不喜人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记不清了。但是这不重要。”虎牙指了指铜镜:“好好表现,我会看着你的。” “你去山上开辟洞府,需不需要我定期给你送点吃食?河阳城的美食,你怕是只品尝了一点点。” “喂!你当我有多馋啊?我可是修炼”这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虎牙的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其实虎牙她不是真的馋,只是因为重新苏醒之后,失去了曾经的重要记忆。所以现在是要找人寻仇,还是找曾经认识的人,全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做点什么。 没有了奋斗目标和动力,虎牙就是一个纯纯的咸鱼少女。每天百无聊赖,所以想找点能做的事情。 比如吃点美食,虽然对修行完全没有用处,但是味道不错,也很开心。 再比如利用铜镜观看顾尊经历,虎牙就当这是一场真人大戏。顺便还能偶尔投喂一些自己觉得不重要的法术,还挺有趣。 但实际上,在顾尊眼里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投喂虎牙呢?仅仅是花点银子,买点河阳城的俗世美食进行投喂,就能换来虎牙手里精妙的道术,这才是真聚宝盆啊。 果然古人诚不欺我,敢肆无忌惮在家抠脚的咸鱼少女,一定是个小富婆。顾尊是稳稳要抱紧虎牙的小粗腿。 顾尊此时十分给台阶,态度坚决的说道:“不行!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是一见如故。你既然要去洞府里闭关,我必须要有所表示。以后每隔一段日子,我会给你投喂,额,是送去一些食物。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不能拒绝。” “小顾顾,你现在搞得我很为难啊。” 虎牙起身,背着手围着摇椅转了一圈,侧过头去撇撇嘴:“好,一份好心,我确实不好拒绝。” 这事就这么定了。 虎牙说是开辟洞府,实际上自己懒得动弹,把这件事交给了顾尊。 顾尊想起了小邪神之前待的平安山。原本平安山住在一窝土匪,但是小邪神夺权之后,把反抗他的人几乎杀了个干净。头目里就剩下引荐他上山的王龙飞,剩下全都死了。 小邪神杀性很大,但顾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既然是土匪,那就应该有点必死的觉悟。再加上顾尊不是什么圣母,就算小邪神在其他人眼里有千万个不好,但是小邪神对他是亲如兄弟,那顾尊就认小邪神这份情。 平安山剩下的土匪,现在都跟着小邪神开始跑岭南商道,因此平安山的山寨也就荒废了。 把空闲的平安山寨送给虎牙住,这倒是变废为宝的好办法。虎牙也很满意,比如如果可以住在舒服的大屋里,谁也不想住在山洞啊。 后面又重新装潢一番,买了不少好吃的存着。山上最后就剩一个丫鬟和两个厨娘,给虎牙端茶送水。 虎牙美滋滋的住在了山上,开心很多。而且对于顾尊的周到,虎牙也很愿意投桃报李,又送了顾尊几个石头碎片。 顾尊回去把石头碎片一拼,瞬间乐了。 不得不说,这笔生意是真不亏。 这石头碎片上镌刻着一门名唤《蜕魂术》的邪异法子,可以炼神兽残魂,得其天赋占为己用。 顾尊要是学会了这一道法术,就不必拘束于传音玉佩的限制,直接把传音兽的残魂炼制一番,从中获得传音天赋为己用。 这样一来就不仅仅是只有传音之能了,顾尊相当于直接获得了一道神通。 八尊神兽,便是八道惊世骇俗的天赋神通。这份机缘之大,简直和再绽放一朵心花是没有区别的。 “救命啊,果然只有富得流油的人才有资格当咸鱼。虎牙简直太棒了,我决定封你当女主!” 顾尊忍不住感叹,然后马上闭嘴。想起件事,没准虎牙这时候正通过铜镜看着呢。 果然,铜镜一震。顾尊取出来一看,上面隐隐浮现了几个字。 “浪荡狂徒,你给我住口!” “得罪了,得罪了。”顾尊决定以后这些感慨只在心里说。 当晚,宵禁。 顾尊坐在自己的屋中,开始钻研蜕魂术。 此术虽然强大,但真的是诡异怪诞。以炼魂剥离天赋的能力来看,绝对是一门恐怖的禁术。所以顾尊也很谨慎,生怕出什么问题。 第二朵心花正在绽放,名唤: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顾尊目前唯一绽放的花朵,也是最重要的悟道心花。 在心花盛开破败之时悟道,顾尊很快就参悟到了蜕魂术的真谛。 只见顾尊手中反转,一丝丝黑线仿若有型,直接从传音玉佩中拉扯出一只类似于山羊一样的妖兽之魂。 《奇怪经》记载,传言上古有兽,本形似羊。名唤白泽,为天道所宠。得传之法门,为祥瑞传音,因此称之为传音圣兽。 此时顾尊手里的这道残魂,名唤雨泽。因为据说有传音圣兽白泽之血脉,因此被称之为传音神兽。是岭南八尊神兽之一。 顾尊一丝丝抽离其天赋神通,最后传音之术成型时,残魂也化为虚无。而获得传音天赋的顾尊感觉自己的感知能力在变强。 “这算是弱化版的神识感知吗?不,应该是我不够强。” 顾尊有些惊喜,因为真的赚大了。 道家的修士历尽千辛修炼到真君境界,就会被尊称为“真人”,乃是有翻山覆海之能的大修。而神识感知便是道家真人才有可能获得的强悍神通。 可现在顾尊居然能拥有,这样的机缘实在是不小。只不过现在神识还有很多限制,比如只能短暂开启,能感知到的并不多。 但是这不是因为传音天赋不强,而是因为顾尊的实力太弱,只能用这么一点点的威能而已。 此时的顾尊还没到第一步的门槛,已经是身兼道家、蛮族、香火神三大体系于身,而接下来他还打算要涉足出马仙的体系。 因为有悟道心花,他不用担心贪多嚼不烂。 第60章 顾宁夜压仙、黄皮子讨封 顾尊静坐明堂,动用了神识感知。 之前还让小邪神去大山里找出马仙,现在有了神识感知就不用那么麻烦。 闭着眼睛,顾尊的感知蔓延,从明里暗里,到人间无间。那些阴影重重之间隐藏的鬼祟无所遁形,黑暗中阴影绰绰,看到了很多常人不能察觉之物。 这样高强度的用一次,顾尊往后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用神识感知,这属于技能冷却了。道理就跟用眼过度一样,必须要修养。 但即使这样也非常赚了,道门只有真君级别才能掌握的神通,现在就让顾尊这么掌握,知足了。 在神识感知之下,通灵之物无所遁形,更别说那些脏东西了。 它们隐藏在犄角旮旯,现在全都被瞧了见了。顾尊看了半天,开始选才了。 比较厉害的不服管,有些看着呆傻也不要。而且除此之外还得看看道行,有点人事主管、老板直聘的味道了。 最后看了一个机灵鬼,顾尊很满意,就你了! “呔!急急如律令,拿来你!” 顾尊于是吐出一口浊气,那五鬼搬运术催动着小鬼潜入阴影世界,直接把那小玩意儿给捉来了。 这小玩意儿在人间顿时现原形,竟然是一个灰老鼠。 小老鼠被小鬼抓住,整个鼠都是懵的。 谁? 你谁啊? 抓我干啥啊? 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我只是刚刚有点小道行的小精怪,没害人啊! 干嘛啊,你这是想干嘛啊,我妈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 恕我眼拙,这是道门神通没错?我犯事了吗? 我偷吃点粮食而已,不至于这么搞我? 图啥啊,因为啥啊?道士管抓老鼠? 你直接养只猫不行吗? 完了,鼠生结束。 危! 小老鼠刚成精怪不久,虽然是人间的邪祟,但翻不起多大风浪。此时被小鬼抓住跑不了,只想活命。 “啪嗒!” 小老鼠伏在地上,就跟跪下一样,“吱吱”叫个不停,就跟求饶一样。 出马仙有胡、黄、白、柳、灰五家,所以也叫五家仙。分别对应的是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相传当年道门大神将所炼制的丹药撒向凡间,这五种动物有缘服食,便拥有了能够快于其它生物得道成仙的能力。 这小老鼠现在可算不上出马仙,就是个小不点。顾尊抓它,只是为了从它这了解一下出马仙的行当。 虽然小邪神也跟顾尊讲了不少,但还是要得到第一手资料才放心嘛。 这小老鼠也正好,要是整个黄皮子回来怕压不住。黄皮子那玩意儿太邪性、太狡猾。 “会说话吗?”顾尊问道。 这小不点摇摇头。 顾尊拿出刀来,问道:“现在呢?” “吱吱,我会。”小老鼠哭了,心说自己咋这么贱骨头呢,你早这样不就完事了嘛。 顾尊问道:“跟过仙家吗?来,说说你来历。” 小老鼠委屈巴巴的趴着,断断续续把自己的事情一说。顾尊用通感一探,基本也知道的八九不离十。 原来这小老鼠叫灰三吱,它的父鼠母鼠之前跟过一个仙家黄皮子,也就是黄鼠狼。这玩意邪性的很,而且会在晚上找人讨封。 黄皮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修行成人,进入人间道,摆脱畜生道的轮回。所以在修行五百年后,会穿上刚死的人穿过的衣服,然后在月黑风高的时候,从背后找个活人问话:“你看我长得像人吗?” 要是这人对他说“你是人”,那么黄皮子就会最终化为人形,修成正果。 可问题来了,凭啥黄皮子要找人讨封呢?其实这背后的门道很多。 要是遇见一个修行五百年的黄皮子,你要是助它成仙,它也会投桃报李再报答你,保你一世太平,传一段佳话。 因为绝大多数的黄皮子可熬不了五百年的修行,耐不住寂寞提前下山。 那这不足五百年的道行怎么办?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要是助了不足道行的黄皮子,那黄皮子欠的道行,就拿你的气运和阳寿补!它得道成仙,你家破人亡。 而灰三吱父鼠母鼠跟着黄皮子,就是道行不够的那种。早年为了成仙,害的别人家破人亡。 只不过这黄皮子还没嚣张多久,就遇见了一位煞星。 这个煞星谁啊?也是老熟人了,朔州八奇之一逐妖人,尽无和尚。 反正最后死的老惨了,连带着灰三吱父鼠母鼠也遭殃。从那以后就在河阳城里混日子,没有跟着仙家。 顾尊点点头,对于灰三吱的简历很满意,主要是没害过人,于是说道:“你跟着我干。” 灰三吱想哭,本来以为自己的鼠生是平淡的,结果现在就被顾尊抓来当苦力了。 瞬间从无忧无虑的自由职业者,变成了上有老板的辛苦打工人,这苦命娃的心情必然是崩溃的,都吓哭了。 想拒绝,可顾尊又开口了:“算了,直接弄死。” 灰三吱连忙求饶,发誓只想要跟着顾尊搞事业。 顾尊这才点点头,然后把小邪神叫过来。 小邪神看着趴在地上的小老鼠顿时乐了:“富家子弟斗蛐蛐,你整个小灰耗子是干嘛。” 顾尊说道:“还是那件事,现在可以传音,但还缺了点跑腿的。我听你的建议不错,整了个出马仙的体系。这是我抓来的梦想合伙人,只不过有些门道我还得问问你。” 小邪神一怔,笑道:“你别逗,你想让这小灰老鼠当仙家,咱们给它当弟马?” 顾尊反问道:“咱们俩但凡有一个是肯吃亏的性格,也不会在神功戏班遇见啊。” 小邪神乐了:“那倒也是。” 这出马仙真的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体系,别说和儒道释三大家比,就算跟蛮族体系比,都少了光明正大。而且修炼到顶级,实力也就那样。 如果不是顾尊想用出马仙的把戏,那是绝对不会碰的。不过现在既然碰了,也要改改规矩。 出马仙体系尊的是仙家,仙家本身就是精怪。弟马说好听的是仙家弟子,其实就是给仙家当奴才的,这是实话。 要说是求仙无路之人,最后修行的无奈之举,那也不寒碜。 可现如今的情况,且不说顾尊本就修的是正道,哪怕是小邪神这样的混不吝,也不愿意认个主子啊。 顾尊之前在隔世打拼的时候,那也是某种成人游戏里拿着鞭子的那个。 现在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还给自己请回来个祖宗。哪来的这贱骨头,主动去当奴才伺候着?脑袋后的辫子都剪了多少年了,这把戏快算了。 顾尊对小邪神说道:“干脆这仙家咱们俩当了,要不然我叫你干嘛呢。” 小邪神摸摸下巴,说道:“你这么一说还提醒我了,还真有这么个法门。只不过这就不叫‘出马仙’了,而是叫‘压着仙’。自然就是反客为主了。” 这格局还是小了。就算是天老大,地老二,那顾尊都得来一个骑乘式。现在这光压着哪够啊? 顾尊指了指地上的灰三吱:“这东西能不能当仙家?” 小邪神点点头:“能,不过咱们得跪着给人当弟马。” 顾尊指了指小邪神腰间的刀:“这个能不能当仙家?” 小邪神摇摇头:“这玩意是死的,能让咱站着,但是怎么当仙家?” 顾尊拿起小邪神的刀,扔到了灰三吱面前,问道:“这两个加在一起,咱们能不能站着就当仙家?” 小邪神一拱手:“宁夜,我听明白了,你是身怀绝技,要把仙家当拘灵道兵那么使唤?” “这话问的,我就是因为缺跑腿的,才动的这心思!” 第61章 萨满起源 出马仙追根溯源,属于萨满体系一类。 萨满属于原始神秘教派,信仰比较杂。其中出马仙就是以胡黄白柳灰为主的信仰。 所谓的仙家,其实更像是村里闹矛盾在中间调解关系的人。只不过仙家调解的,是人与精怪之间的关系。 因此去一些村子里,能看到有些老头老太太家里供奉着仙家,以胡黄两家为主,白家最少。甚至还有供奉熊瞎子的。 但这一类终究属于小道,所以在大城里少见,也就在小县的村落多,但大多数是骗子。好吃懒做的人,自称仙姑大仙,变个声调说话吓唬人。 真正的出马仙,都忌讳太光明正大,怕惹来祸端。 仙家平时都不出现,附身在弟马身上显灵。要是凡人遇见点什么麻烦,找仙家去解决。要的就是一份香火,攒功德。 毕竟这香火封神道说到底,其实属于神道体系,这是要被天上册封才行的。 可出马仙里除了几门大家,哪有册封这一说。再加上出身邪祟,其中不乏恶徒,所以都低调的很。 顾尊从灰三吱和小邪神这,了解了不少相关的知识,这也有助于他以后凝聚自己的道路。 按照灰三吱的话说,这出马仙体系其实也分了五步:精怪,萨满,老妖,太爷,仙家。 到了此时,顾尊已经接触了不少修行体系,发现各大体系几乎都是分为五步。虽然分层是一样的,但实力却是天差地别。 按照柳芷弥当日的说法,各家体系分层虽然差不多,但是强弱最终要看各自大道的推演与衍化程度来划分。 道门有道藏,佛门有佛经,儒家有典籍。道藏、佛经、典籍就构成了他们自己完全独立的体系。 这一点,从各家的世界观上就能看出端倪。 道门认为是天地起源是一片混沌,是道德老君开天辟地。后来也衍出另一说法,是远古巨神开天辟地,死后一气化三清。 佛家则觉得世界只是佛祖手中的一粒沙。所谓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地下有五轮跟地狱,四大部洲围绕须弥山。佛在须弥山上俯视众生。 儒家则是讲子不语怪力乱神,世界的起源不重要,重要的是当生而为人,应以仁义为核心,行教化人伦之道。 体系之所以称之为体系,是因为各家都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关于世界、人生、意义的理论逻辑,以此支撑未来的修行。 只有达到这种程度,才能被称之为一套修行体系。否则只是掌握了一些法术,那没有任何意义。法术恰恰是最末端的东西。 儒道释三家这么强大,就是因为这三家的理论体系最完善,最自恰。这就是所谓的大道。 而大道带来的好处也不小,同样是分成五步,萨满出马仙体系的第五步仙家,遇见儒道释任何一家的第三步都要瑟瑟发抖。这就是大道的差距。 当然了,出马仙既然是一个体系,那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体系,这就是继承于萨满教的信仰,再加上一些改编。 公认的出马仙最原始的形态其实是巫术,在原始社会中。天灾人祸无法预测,只能以巫术维持人们的正常生活。各个少数民族,均信奉萨满教。 而巫术的本质就是巫医。所以萨满也好,出马仙也好,或者是那些所谓的大仙神婆,最常做的就是给人治病。 在朝廷触及不到的偏远村落,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情况下,懂医术的人不多,而看得起病的人更少。 医术讲究望闻问切,靠着四百味中草药治疗疾病。一个药方,常常用很多种中药。 这个过程要采药、炮制、煎药、服用。中药的药效普遍的发挥慢,往往吃好几个疗程。这一套下去,病人的头七都烧完了。 而且有些药由于生长周期,价格昂贵,普通百姓往往请得起大夫吃不起药。 很多百姓是干一天活计,赚一天饭钱。根本没有资格生病,吃药那都是大户人家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要求到大仙身上,希望可以立竿见影的治病。然后出马仙念个咒、唱个神病就好了,慢慢的,信仰就出现了。 因此那些请神附体、未卜先知其实都是附带的,出马仙最重要的是治病,这大大的吸引了老百姓的眼球。 所以出马仙的堂口,本质上就是一个没有行医执照的大夫。 而从这巫医到巫术,从巫术到萨满,再从萨满到出马仙,就是一个完整的发展起源史。 所以比起儒道释三家从开始就探究天道、大道、天人关系的起源,出马仙体系出现的本质其实是百姓们对困苦生活的无奈和挣扎。 因此,儒道释是帝王将相喜欢的上品,出马仙是百姓们信仰的香火神。 毕竟平民百姓,哪有时间去问道、拜佛、读书呢? 在明悟到这一步之后,顾尊感觉自己对“道”的起源,有了更深的感悟。并且也没有了对出马仙体系的轻视。 不是人人都有顾尊这样的高。绝大多数的芸芸众生,都在一餐一饭中苦苦挣扎。 一些动物活的久了就有了智慧,有了智慧就想长生,谁不想往成正神啊?于是就得受人崇拜,受人崇拜就得多干好事。 可是你直接变成人样去干,和尚道士们说你是妖精,就要弄死你。老百姓一看你是妖精,也恨不得弄死你,所以只有附体这一条路。 问题来了,日子过的美滋滋的人家,谁稀罕让你附身啊? 所以能成为弟马的人,首先体弱多病,生活当中有所异象,言行异于常人,往往受到社会无形的歧视。 类似于那种守村人。越是这样的人,越容易被仙家选为弟马。 正所谓:事人所不事,为人所不为。弟马出马后,一来有个工作,二来受人尊敬。这是苦命人唯一的翻身路。 毕竟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给黄皮子去当弟马呢? 神行里的活,好汉不稀干,赖汉干不了。可见得出马仙这个活,是又简单又麻烦。 正是因为出马仙被需要,才成了它存在的道理,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有利就有弊,凡是都是两面性的,至于结果是好是坏,还要看用什么样的眼光去对待。 顾尊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瞬间念头通达。 原本对出马仙体系还有所疑虑不解,此时像是想通了一样,瞬间透彻。 如果只把出马仙当邪术看,那这辈子也别想搞明白。因为不理解理论体系,那么就算获得了出马仙的术法也是白搭。 可顾尊走的却是理解之路,明悟了出马仙的理论体系和形成起源,这相当于明悟了出马仙体系的本源之道! 也就在这一刻,顾尊在出马仙体系中,也正式入道了。 小邪神都惊了,只感觉此时的顾尊带着几分不可触碰的神圣感,还有那么一丝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灰三吱这只小老鼠顿时吓尿了,眼前这分明是个人,怎么身上的仙家气势,比它见过的任何仙家都要强大! 顾尊却睁开眼,决定给小邪神和灰三吱传出马仙之道。毕竟这两位是自己接下来的合伙人,要是没点实力傍身也说不过去。 “小邪神,灰三吱,现在我要传你们出马仙一道。但修炼之前,首先要树立正确的修仙观!” 越到了这时候,顾尊敢感觉柳芷弥曾经说的那些话,真的是至理名言。 第62章 顶天梁、顾大佛爷 “想成仙家,先要明白出马仙的起源只有一个字,医。” 顾尊开悟道:“想入道一门体系,就要明悟、理解、接纳这门体系的理论观念。因此儒道释皆有对天地万物的看法,其实出马仙一道,也有。” 灰三吱此时虔诚的伏在地上,问道:“请大师解惑。” 顾尊说道:“出马仙对世界的看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不看。纠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神,这个重要吗?就算有鬼有神,又怎么样呢?该怎么样生活还怎么样生活。就算没鬼没神,还是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 小邪神不解问道:“那出马仙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成仙吗?” 顾尊笑道:“出马仙的存在,不是因为仙家而存在,而是因为百姓而存在。表面上是百姓需要出马仙,其实是出马仙需要百姓的信仰。因此,仙家才要附身,为百姓治病解惑。” “就算我们生活在一颗巨球之上,那又怎么样呢?你会害怕自己从巨球上掉落吗?事实上,日子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和改变。所以在出马仙体系里,有没有仙不重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你愿意从出马仙里走一遭,为别人治病解惑,那别人就信你是仙家。如果你不愿意,那不管你是出马仙、出道仙、萨满、走佛道、清功道都无所谓,谁管你是什么仙?你只不过是一介巫医而已。” 这话说的通透极了,小邪神和灰三吱顿时都有了感悟,瞬间明白了出马仙的本质,也跟着入了道。 当然,顾尊不可能真的修行出马仙之道,毕竟这不是浩荡大道。 但如果是以感悟大道为目的,从中走一遭去见世间百态,如此化凡之路对于顾尊未来凝练自己的“道”有莫大好处。 顾尊此时站起来,问道:“小邪神,你不是会唱‘帮兵决’吗?开唱,今日我要当仙家,立堂口。” 灰三吱劝道:“还没打窍呢!” 打窍是弟马都要经历的过程,要立堂口之前都要串弟子的七窍:两手心、两脚心、前心、后心、头顶心。这样才能借助凡人的身体去施展一些神迹。身上带仙的人会有一些表现,开天眼只是其中一种。 做多的是直接附体,也叫武堂,民间俗称跳大神。大仙浑身哆嗦,摇头晃脑拍巴掌,就是附身了。 除此之外还有神通。 天眼通能看见鬼神因果、宿命通能知道过去未来的事、天耳通能听见鬼神的话和常人听不见的声音、他心通能知道别人的想法、神变通身体出现一些特异功能。很多堂口之后都有养堂期,快的三天,慢的三年。 顾尊却摇摇头:“我立堂口,不是为了装神弄鬼。我在要出马仙体系中走一条从未有过的道路。” 小邪神走南闯北见识极多,土匪山寨办事也需要跳大神的,一般都是小邪神上场,所以连《帮兵决》都会唱。 此时到外面找来了小鼓和摇锤,小邪神打着鼓点,摇晃着摇锤,开始摇头晃脑,围着屋子转悠。 “有三皇,神帮兵。” “七里要搬八里兵,九里牵过马缰绳。” “大门悬灯二门要挂红,接动人马接动神兵。哎哟哟。” “接动来大报马、二灵童。” “爬山之虎、窜地龙。” “快嘴之脸、学舌精。” “千里眼、耳顺风,各个山崖道口把信通。” “今日我营要点兵” 顾尊已经从灰三吱那知道了立堂口的章程,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来。 仙家立堂口还得要一套手续齐全,其实只要是这些按照规程来的门路,基本上都有一些章程,就跟开个公司一样。 但顾尊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毕竟这弟马灰三吱都是拿刀威胁来的。堂口一供上直接扬名,大旗、大印、令旗、令箭之类的一概没有,顾尊又不想和其他仙家打交道。 桌子上铺上红纸,顾尊提起笔来,开始思考。 按理说应该写“有求必应”之类的话,但顾尊又不是给人看病的,他可是拉皮条,啊呸,应该说是花魁偶像娱乐产业。 思来想去,顾尊写了八个大字:“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接下来就是堂口的部署,二十四主管部门及帅营人员。 分别是: 一位掌堂大教主。 十位部门分堂教主,扫堂、压堂、传堂、监堂、护堂、坐堂、接堂、圈堂、医堂、风水堂。 二位管理兵营的王,领兵王、收兵王。 首席报马及首席护法,大报马,大护法。 十位部门分管使者:通天、探地、闯关、探兵、合兵、布阵、圈财、度善、行令、授法。 这里面还有四梁八柱之类的划分,太多了。但顾尊不想那么麻烦,有几个写几个。 顾尊自己当然是四梁八柱里面的顶天梁,掌堂教主。但既然是仙家,肯定不能用本名。 要不然碰瓷一下佛家,叫顾大佛爷? 这样不错,可以迷惑敌人。谁能想到佛爷不信佛,出手是道门杀招,修的是萨满门路呢?这才是防不胜防。 此时小邪神唱完了帮兵决,顾尊看了看小邪神,有了想法。 提笔落字:“顾大佛爷。” 随后顾尊又写上小邪神,说道:“小邪神,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本堂的托天梁!” 小邪神乐了,拍手道:“好,顶天梁大佛爷,托天梁小邪神,我喜欢。没想到出马仙和在山上一样,也有四梁八柱。” 顾尊这时候又看向翘首以盼的灰三吱,这小老鼠现在也想明白了,这是遇见真正的能人了,于是连连磕头。 “这堂口太多,你选个觉得自己能掌握的。四梁就别想了,那是仙家。看在你算是第一个弟马的面子上,八柱里选一个。” 灰三吱想了想。 护堂是护身报马,这没实力。 看堂要看家护院,自己还是不行。 坐堂负责坐堂查事,自己这脑子不灵光。 打刀王子是破关时负责附弟马体走关破阵,也不行。 扫堂是扫堂报马,把闯堂赖着不走的扫出去。实力还是不行。 大报马负责传达旨意,负责全堂协调工作,这个自己没资格。 圈堂是圈香报马,负责堂口圈香火。自己要有这个实力,也不至于天天混日子。 监堂,负责堂口监管。现在堂口里就三位,除了自己是打工人,剩下两位都是仙家,自己监督谁去? 串堂负责串堂报马,负责传递消息,通风报信。也就这个能选了。 灰三吱说道:“顾大佛爷,俺当串堂。” 顾尊很满意,然后说道:“串堂就你一个人也不行啊,还得来点干活的。我把我的浊气小鬼借给你一天,你去阴影里抓点苦力打工人,额,应该说是弟马。” 灰三吱连忙领命离去,估计回去之后要把阴影里闹的鸡犬不宁。 顾尊却很满意,出马仙体系其实就是经营之道。一方面要训练员工的狼性精神,拼命内卷,出去拉客。一方面提升顾客体验感,掌握优质的虔诚信仰。 但这种事,顾尊才不会自己出去忙活呢,又累又苦。反正都立堂口了,接下来了的事情都交给打工人,哦,应该是打工妖怪。 萨满资本家就是要剥削妖怪! 第63章 讨封 灰三吱有了浊气小鬼的帮助,回到阴影世界里就耀武扬威。 你欺负过俺?抓你!你没欺负过俺?也抓你。反正现在自己背靠顾大佛爷,那是真正有背景的。 这些阴影里的邪祟几乎都是混不出什么德行的小东西,连其他的仙家都不想要。再加上也不想跟着太弱的仙家,所以每天混日子。 灰三吱指挥着浊气小鬼,在阴影世界里横行霸道,终于找到了小人得志的感觉。当然也从心里暗暗发誓,得好好伺候顾大佛爷,毕竟这辈子真的没这么猖狂过,太爽了。 也就半天时间,竟然抓了几百个小精怪回来。这里面老鼠居多,也夹杂着几个骨瘦如柴的黄皮子,老刺猬。 顾尊打坐结束,就看到院子的阴影里趴着一大群的老鼠,在那瑟瑟发抖。 “你这办事效率不错。”顾尊很满意。 虽然这些东西实力基本就和没有一样,普通人踩一脚都能给弄死,但顾尊毕竟不是为了去打架才招揽的小弟。只是看中了这些小东西有从阴影中潜行的能力。 灰三吱问道:“大佛爷,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去抓。” “够了,以后这些就归你管了。不过你这实力有点低,应该是镇不住。”顾尊收回了小鬼,把之前攒的香火取出来一些,都丢给灰三吱。 “这些香火是预支的薪水,给你修行!” 灰三吱被这些香火给砸懵了,虽然这些对顾尊来说只是洒洒水,但对于这些底层的小精怪来说,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大佛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灰三吱连连磕头,激动的不行。 后面瑟瑟发抖的小精怪们见了这一幕,顿时把刚刚委屈巴巴的样子给收回去了,知道这是遇见仙家了,都露出谄媚的表情。 本来这些小精怪就是别的仙家不稀罕的货色,而且仙家修行香火本来就不易,所以都十分的小抠,给下属的好处也很少。 这样直接只给香火,还是给这么多香火的大方仙家,不是不容易遇见,是压根没有。 顾尊现在这身份,也懒得和这些鬼祟交流,一切交给灰三吱就行了。毕竟这事说来也简单,就是把别人打赏的钱财运送回来,单纯的劳动力。 “我要办的事你知道,过后跟他们说说。我不是小气的人,但前提是要听话。以后出门在外低调行事,但要是有什么东西敢挑衅,也要打回去。” 顾尊顿了顿,继续说道:“咱们的准则,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 这意思就是敢撑腰,说这话的仙家都是有底气的。这句话算是定心丸,让这群精怪算是有了底气。 灰三吱这时候问道:“大佛爷,咱们立了堂口,那也应该把仙家观礼的日子给定了。” 立了堂口,呼朋唤友,众仙家观礼祝贺。如果说堂口像个公司,那这就属于是开业剪彩。 “不必了,咱们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顾尊不讲究这个,别看他现在走的出马仙的路子,但他可不是为了当什么邪祟。 顾尊后面还会融合香火神道、蛮族等路子,看遍诸多体系,目的是为了凝练自身的路。他走的是真正的大道,所以不屑于和仙家有交集。 说句实在的,神话中属于正法的天庭,从玉帝往下一个个等级排队,本身也是神道的一种。但那是最高大上的玩法。 顾尊的目标也是往高大上那边走,而不是拘泥于给人“看事儿”的程度。 别看现在堂口下面的是一群老鼠精,以后没准就全都是修道高人。那就不是出马仙了,那就是正经的神庭! 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件件做,一点点来嘛。大公司也是从小企业一点点发展,最后才融资上市的。 现在只能说是未来可期。 随后灰三吱带着这些邪祟精怪离开,这件事算是定了。 顾尊则是把堂口迁移到了神功戏班隔壁的宅子,这宅子原本是租,现在已经被顾尊买下来了。 毕竟现在这宅子本来挺好,要是拿来当仙家堂口,每天一群老鼠聚集也挺糟蹋的。工作生活还是要分开。 顾尊随后来到了神功戏班,匆匆数月过去,他已经不是寄人篱下的浮萍。但他对神功戏班始终有一份牵挂,毕竟这是他最初的落脚点。 进了戏班的大院,来到自己之前住的屋子,里面还是一如过去一样的摆设,没有住新人。 旁边一间屋子忽然开了门,走出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家伙,端着夜壶出来,看到顾尊愣住了。 “顾宁夜,你,您回来了?” 这人在戏班里都叫老赵,是个瘸子,此时看到顾尊很激动,连忙把夜壶搁在一旁,又去洗洗手回来。 顾尊正好有些问题,就等着老赵回来问道:“戏班没有来新人吗?” “您是想问屋子的事情,这是班主交代的。虽然我们都知道您是富贵命,现在发达了,但是您也没忘了我们,给戏班捐了不少钱粮。我们都记着您的好,班主特意把这件屋子保留,说您永远是戏班的一员。” 顾尊笑了,这件事还是小邪神办的漂亮,其实他自己没有想那么多。这些钱财对于现在的顾尊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神功戏班来说却是真正改善了生活。 也难怪眼前这老赵一副讨好的语气,要知道之前可是没有什么交情,见面也就点点头。可现在遇见顾尊,连称呼都是“您”了。 不过班主们这样投桃报李,顾尊还是很开心的。 “老赵,这大白天的,怎么没几个人出来啊?”顾尊问道。 “您是贵人多忘事了。”老赵压低声音:“最近咱们河阳城里,冒出了一个凶徒,专门在夜里杀人。这都杀了有一个多月了,每天晚上死一位,而且都是有些身份的人。所以这段时间,神功戏班是天天唱戏,五大班主轮番带队,都累的不行。白天还得补觉,晚上还一出戏呢。” 顾尊追问道:“都是死在夜里?” 老赵答应道:“是啊,所以满城风雨都说是夜里的鬼魅害人。但是官家说,是有一个凶徒。也不知道这凶徒在大晚上怎么活下来的。” 顾尊心知肚明,想在夜里活下来,只要杀一人抵命即可。但这个规矩一般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那也不可能天天出去杀人玩。 看来这事情背后,还有些见不得人的秘密。顾尊已经可以在夜里出门了,但是他没心思多管闲事。 本来想回来见见班主,但既然都在休息,那就算了。 “谢啦,拿去买酒。” 顾尊丢下点银子,在老赵的感谢声中离开。 天色见黑,打更人开始提醒百姓宵禁,路人的行人匆匆。 当然顾尊不惧这些,慢悠悠的往家走。天黑了,忽然阴风阵阵。 不过顾尊一路上却没有见到什么鬼魅,反倒是街道上空空荡荡,显得格外寂静。 顾尊走着走着,就听到自己背后传出了脚步声。不像是人走路,倒像是什么动物两只脚在地上蹦,能听到爪子和地面接触传来的声音。 神识感应今天立堂口的时候用了,现在也用不了。顾尊停了脚步,准备释放杀伐心花,但是没回头,因为怕鬼吹灯。 就这时候,听到身后有一道尖利刺耳的难听声音传出。 “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第64章 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黄皮子讨封,这事搁在别人身上早慌了。 但顾尊是有本事的,所以底气十足,到了这时候还不忘了找乐子。 此时身后的黄皮子追问:“你看我像不像个人?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顾尊说道:“我看你像个一米四八可爱呆萌的金发兽耳白丝傲娇软萌小萝莉。” 身后的黄皮子都傻了。 是我听不懂人话,还是你不会说人话,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这都是什么啊? 按理说黄皮子讨封这种事,无非有三种情况:回答像、回答不像,不回答。 遇见道行满的黄皮子,回答像它会成仙然后报恩,回答不像它成仙失败会报复你。 遇见道行不满的黄皮子,回答像后它会借你气运成仙,代价是你家破人亡。回答不像它成仙失败还会报复你。 至于不回答的话,那就看运气了。大多数时候躲过去就算过去了。可要是遇见小肚鸡肠的黄皮子,说不准也要报复。但这种报复就很小了,不会家破人亡,最多摔伤碰伤,伤筋动骨养养就好。 但顾尊的回答,却超出了黄皮子的知识理解范围,开创了第四种回答方式:听不懂! 确实回答了,而且回答的是像。但是像什么?什么什么?你自己都未必能完整再叙述一遍? 黄皮子卡壳了,但不死心,问道:“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像个被马路牙子把波棱盖卡秃噜皮的。” 这像话吗? 黄皮子怒了,真是给脸不要脸,今天老子就算舍了几百年的道行,非得一口把你给吞了等一下等一下! 顾尊反手掏出一把由杀伐心花之力凝结的刀,直接搁在了黄皮子的脖子上。 黄皮子当场给跪了:“误会啊,我听闻顾大佛爷立堂口,是来祝贺的呀!” 这鬼话鬼都不信,顾尊凶神恶煞说道:“变!给我变!一米四八可爱呆萌的金发兽耳白丝傲娇软萌小萝莉!” 黄皮子感觉到那把刀距离自己脖子只有几公分,随时可以一刀结果了自己,当时就吓尿了。 委屈啊,这黄皮子委屈死了。 您有这实力,不去跟儒道释的强者们争锋问道,偏偏要当什么出马仙啊!为啥啊?就算扮猪吃老虎,您这也过于虎了,没必要。 这不纯是耍赖嘛! “大佛爷饶命,我不会变。” 顾尊问道:“那你说,你像不像个人?” “我”黄皮子胆战心惊,问道:“大佛爷,您觉得我该怎么说?” “砍死算了。” “别!我是来投靠大佛爷的!”黄皮子喊着:“您这不是刚刚立了堂口,我想您肯定没有什么使唤的,我这不是来投靠嘛。刚刚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顾尊不信这话,但他看出这黄皮子是个仙家。有很多体系的事情他不懂,正好要找个明白的。 杀伐心花之力凝结成了一个项圈,顾尊递给黄皮子:“自己戴上。” 黄皮子有点犹豫,这项圈戴上自己岂不是成狗了?可是看着杀意盎然的顾尊,还是戴上了。 “这样还不错,我问你,我立堂口的事情你怎么知道?” 黄皮子颤巍巍的说道:“我就是这边的仙家,您堂口就立在我这片,我当然知道。今天那灰三吱把我几个喽啰也抓来了,我是因为这个才来想讨个公道。” 其实是想杀人,但黄皮子可不敢这么说。虽然他号称是仙家,但这个仙家和出马仙体系里的仙家,并不是一个概念。 一个是出马仙体系中的最强者仙家,一个是被尊称为仙家,这黄皮子就属于后者。 但顾尊给黄皮子的感觉,虽然不是仙家那个等级,但也远超自己了。 越是这样,黄皮子越觉得冤枉。 每个种类都有最适合自己的体系,比如蛮族有蛮族体系,邪祟有萨满体系。虽然没有规定人族不能修萨满体系,但人族有属于自己的三大至强体系啊。 人族开创的体系有很多,其中儒道释三大体系震铄古今,也是最适合人族修行的。相比较而言,出马仙可完全比不了。 黄皮子自己都很馋儒道释三大体系的,只可惜自己不是人族。要不然黄皮子为什么拼了命的想化成人形呢? 可眼前这位顾大佛爷,真不知道脑子里是不是灌了浆糊,放着那么强大的体系不修,到我们这群邪祟汇聚的萨满里待着。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黄皮子也不会这么掉以轻心。它真的没想到顾尊这么强。 所以为什么啊?图什么啊?儒道释不香吗?我不理解,是傻了么? 此时顾尊一挥刀,黄皮子一只腿直接断了。 “大佛爷,您这是干嘛啊,我的腿啊!”黄皮子连连呼喊。 顾尊说道:“你心里在骂我。” “没有啊。再说就算是真的,您怎么能断定啊?” “你眼神不对。” 黄皮子一只爪子捂着伤口,另一只爪子抹着眼泪:“大佛爷,您现在看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充满悲伤。” “少贫嘴,回去。等我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自然会叫你的。还有,别指望自己能解开这项圈。当然你试试也行,把自己给害死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顾尊收了刀:“滚。” “多谢大佛爷开恩。” 黄皮子抹着眼泪蹦蹦跳跳的走了。 原本是无忧无虑的黄皮子,现在变成人家走狗了,而且还是少了一条腿的残疾狗,这还不算是工伤。 顾尊赶着夜色回了家,赶紧关上了门。 说实话,虽然现在他能在黑夜中行走,但还是能感觉到黑夜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以顾尊现在的实力还有这种心悸的感觉,说明夜里藏着的东西远超于他。这让顾尊原本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看来河阳城的宵禁,背后还有更深的秘密啊。虽然能在夜里行走,但以后能不出门,还是尽量别出门。” 顾尊掏出铜镜,问道:“虎牙,你还在吗?你知道河阳城夜里到底有什么吗?” 随后铜镜冒出一行字:“别问,危险。” “行。”顾尊点点头。 铜镜又冒出一行字:“一米四八可爱呆萌的金发兽耳白丝傲娇软萌小萝莉是什么意思?” “额”顾尊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缺什么跟我说。虽然没见面,但是我感觉虎牙变的更好看了。” 双生铜镜显示字迹:“浪荡狂徒!” 第65章 炕上仙家 时值寒冬,大雪数日不绝。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河阳城中却是一派喜庆气氛。 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的行人多数是出来赶集,采购年货。孩子们也成群的跑跑闹闹,那么就围着街边的杂耍艺人,或者买糖人的小商贩,没钱也围着看,闻到味道也是赚。 这杂耍的艺人里,有力大无穷,可以胸口碎大石的,也有喷火杂耍吞长剑的,茶馆里有说书人,而路边也有卖艺人,一两个人唱个小段,等吸引人来了就说些有趣的故事,惹得路人哈哈大笑,得来赏钱。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老头把几个铜板丢到卖艺人的铜盆里,得了一声“多谢大爷赏钱”之后,乐呵呵的往城南某个偏僻胡同里走。 走进了胡同的宅院里,推门进去。 火炕烧的热热乎乎,桌子上热着烧酒,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边。 这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把八仙桌住的是满满当当。只不过这几位是有人形没人样,动作一个比一个怪异。 有吐舌头的美女,抓耳挠腮的老头,抱着烧鸡啃的小童子,瞎了眼迷得的乞丐,看着都不是一路人。 这几位围坐在一起,都是河阳城的鼎鼎有名的萨满仙家。 出马仙本身靠的也不是修为,而是关系,要不然怎么说叫“说事儿”呢。所以这年关底下,仙家们都聚一聚。 来年是什么个情况,各家都摆什么门道,现在提前说说,省的有什么事闹误会。 顺便联络一下感情,唠唠嗑。遇见什么怪事,碰见什么邪祟,圈了多少活计,赚了多少香火。 这出马仙修的本就是人世间,不走那清心寡欲的路子,所以和寻常乡亲唠嗑是差不多的。 “黄老爷吉祥。” “呦,黄老爷来了,听说你和城外那骚狐狸好上了?下崽没?” 这八字胡的黄老爷脱了外套,才看到除了脑袋是人头,其余地方全都是胖乎乎的黄鼠狼身躯。 “咳咳。”黄老爷上了炕头。 旁边那柳叶眉吐舌头的美女推过来一个盘子,语气里带着媚态:“黄老爷,您的是嗦丢。” 嗦丢是道菜,其实就是炒鹅卵石。 有些苦力纤夫买了酒就没钱买菜,但没有下酒菜和喝不下去酒。所以有人就拿鹅卵石洗干净,放在酱油里。夹起一块鹅卵石嗦嗦上面的咸味,靠着就能喝一口酒。 后来更新换代,把鹅卵石换成了生锈的铁钉子,泡在酱油里。铁生锈的味道微微发甜,所以嗦铁钉子,能尝到一丝丝的甜味。 这是穷人家的下酒菜,苦中作乐的办法。但这黄老爷是本体是个黄鼠狼,贼抠门的那种,所以也喜欢吃这个。 黄老爷鹅卵石,八字胡一敲一敲的,最后再把鹅卵石吐了,说道:“这是城南掌远记的酱油,这味道我吃的出来。” 抱着烧鸡啃的那个不耐烦的说道:“别现眼了,老少爷们找你来,是想问你城里最近出了一个‘顾大佛爷’是什么跟脚?这城里的消息属你最灵。” 吐舌头的美女也说道:“不是五家仙,可听这名号也不是外家、杂家。咱们这仙家哪有敢自称‘佛爷’的,那不是找死嘛。像个愣头青。” 黄老爷头也不抬:“出马自己当了掌柜。” 众仙家一怔:“敢情还是个人?这不是坏了规矩。而且没有仙家提带,这是怎么入了行,还立了堂口?” 黄老爷:“还唱了帮兵决呢。” “这不是扯淡吗?那是二神唱神调,请神才用的。他以为是敲锣打鼓的舞狮子呢?” “简直是胡闹。咱们是仙家,但也讲的是替人消灾。哪个出马弟子不是三灾九难,从串窍的痛苦中熬出来的。得先尝遍人间冷暖,才能有了悯人的善心,有了这善心才能替人消灾。” 存在即合理,出马仙能被人接受,也正是因为这群家伙确实办实事。 朝廷把百姓不当人看,日子过的多艰难。虽然仙家们是为了香火,但遇见了什么饥荒、瘟疫却是真的敢出手。 要不然在现如今道门、佛门这么昌盛的时代,为什么出马仙这些邪祟没有被热心肠的正义人士给剿灭呢?就是因为这玩意比朝廷还靠谱。 皇帝不管,官员不管,邪祟们管。它取香火,民得安生,两相安好。 所以这群仙家其实比朝廷还懂什么叫“民生”呢!野神邪祟怎么了?做了的好事,别管是不是为了香火,那就活该得功德! 逐妖人尽无和尚又不是没来过河阳城,但这群邪祟还能老老实实的待着,可见也是懂这个道理的。 天子庙堂金似土,邪祟炕上说疾苦。人有妖心动恶欲,妖附人身攒功德。 这几位仙家先是谴责来了一番,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坏规矩的不是没有,但最后下场都很惨。他们也不管,就等着看这位“顾大佛爷”的笑话。 “说起来,这位顾大佛爷好像也没出手过,据说圈了一群老鼠精,但没有给人看过事儿,更别说消灾解难了。我看是个草包。” “跳梁小丑罢了,不提不提。唉,黄老爷,你这一直低头捣鼓什么呢?老少爷们在这,连句话都不多说。” 黄老爷摆摆手:“睡落枕了,抬不起来,别管我,你们聊。” 吐舌头的美女却眼疾手快,一把手从黄老爷裤裆里掏出了一个宝贝。 “嚯!这是?” 众人一瞧,竟然是一个海螺。而且从海螺里似乎还有声音传出来,似乎是一个女人在唱戏,婉转动听,娇媚入骨。 吐舌头的美女一皱眉:“什么东西?比我这美女蛇成精的还骚?” 黄老爷擦擦汗:“我也不知道,别人孝敬给我的。只要拿着这个,就能每天的听戏听曲,比去街桥看卖艺还自在。” “除了听戏,还有明日的天气预报,以及一些河阳城四周的新鲜事。我才知道儒家读书人说的‘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真不是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研究的,反正我是听上瘾了。” 众仙家听闻,纷纷起了好奇心。 第66章 传音海螺霸河阳 灰三吱最近很扬眉吐气。 自从跟了顾大佛爷,这生活质量是严重的上升。 原本仙家圈活是个麻烦事,而且到处都有竞争,出马仙这一行内卷特别严重。 一个仙家堂口,那就相当于一个独立运行的铺子,竞争力非常的重要。但是顾大佛爷另辟蹊径,不管那看事儿的行当,而是开展了休闲产业。 这些弟马们,现在都是化身推销员,努力宣传着传音海螺,而且靠业绩考核,谁推广的多,谁就能得到更多的绩效奖金,用香火支付。 顾尊现在是不缺香火的,因为黑暗部的事情已经攒了一堆。他也不靠香火修行,所以都拿出来创业,把香火当奖金发出去。 很多小老鼠精原本加入的时候还不太情愿,可是当绩效第一次结算那天,当顾大佛爷拿着香火往它们头上砸的时候,一个个全都吓傻了。 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香火啊! 有几个因为怕死所以拼命干活的,看着手里的香火,直接激动的抽过去了,口吐白沫,半天没缓过来。 灰三吱因为是串堂的堂主,更是直接被巨额香火给砸昏过去了。 而那些混日子偷懒的,一点香火也没有。这一对比,顿时一个个都捶胸顿足,后悔死了,恨不得自己早点拼命干活。 这就相当于一个吃不饱饭的打工人,忽然被老板拿一捆捆的现金往脑袋上砸,还问你够不够。 疯了,全疯了。 原本顾大佛爷的堂口只有一个串堂,但是挡不住一群打鸡血的老鼠精,各种拉人,疯了一样。 没过多久,这二十四的堂口居然全都满了。随后就开始了更加疯狂的工作, 精怪们甚至不要命的显出原形,挨家挨户的敲门,推销传音海螺,还附送两个土豆。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顾尊都被这速度吓了一跳。甚至现在愈演愈烈,有点传销的意思了,而顾大佛爷的堂口宗旨“做大做强,再创辉煌”也变成了无数精怪的座右铭。 之前夏秋的时候,百姓都要耕种,所以效果不明显。现在年关近了,天也冷了,百姓们基本都在家过冬。于是这传音海螺顿时变成了唯一的消遣。 说实在话,穷苦人家之前的消遣,根本没有!要不然怎么唱神功戏,还有那么多人喜欢听呢?所以每天晚上早早睡了,生孩子是唯一的娱乐方式。 但是现在,传音海螺极大的改变了这种情况。不仅仅是百姓,连一些达官贵人也慢慢有了听海螺的习惯。 顾尊以自己前世的经验,给海螺分了几个等级。 最初始的等级,是拿到手里就能听,但仅仅能听听明天的天气,还有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每天只播一个时辰。这是用来引流的。 如果开始决定信仰顾大佛爷,从而产生香火,那么就会到第二个等级,时间变成了每天播六个时辰,除了天气和见闻,还会找个说书人讲些故事,以及一些唱曲的每天唱两段。 如果信仰变得诚恳,并且还能拉其他人听海螺,那么就会开启第三个阶段,也每天六个时辰,只不过内容就比较暧昧了,有一些青楼女子的小调弹唱,还有一些微微挑逗的小故事。 之前城南青楼都被顾尊拿到手了,所以那些普通的青楼女子全都当了这第三个阶段的主播。 如果还是觉得不过瘾,而且家境还不错的话,那就得打赏了。只有是有价值的就行,放在海螺前面拜一拜,灰三吱会带着属下把打赏的东西带回来。然后海螺就会开启第四个阶段。 这第四阶段,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播放,而且内容丰富,连带着里面的曲子都是大家之作。 最重要的是,海螺里偶尔还会出现一个让人魂牵梦绕的声音,那就是号称“大离第一花魁”的女子。这是只有最顶尖的有钱人,能听的节目。 这样一分级,效果确实很好。幼婉之名,仅在半月之中就在朔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借着海螺的威势,顾大佛爷的名号在阴影世界里越来越响。谁都知道这海螺是顾大佛爷的生意。 牛鬼蛇神们看着百姓们每天把海量的香火、金银献给顾大佛爷,那个羡慕嫉妒恨啊,眼睛里都盼出血了。 至于顾大佛爷到底是谁,却没有人知道。因为太神秘了,从不出面。而且这样的本事,根本没办法针对。 寒冬腊月。 小邪神提着狗肉来找顾尊。 “宁夜,今天咱们吃香肉火锅。” 顾尊在屋子打坐,听见小邪神的声音后慢慢回神。 虽然顾尊不靠香火修行,但是香火之路对他启发很大。而且这还仅仅是第一步,顾尊没打算只收集百姓信仰。 接下来,顾尊还计划着推出更强大的传音海螺。只不过这种传音海螺就不是拿来给百姓听戏的,而是要面对修行者。 顾尊想让朔州的修仙者也接受传音海螺,并且依靠传音海螺来进行论道交流。这样一来,顾尊作为幕后主使者,也可以“蹭课”,以此增强自己的修行。 简单来说,就是修仙者交流互联网。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步,那顾尊就能博取百家之所长,聚集自身之大道! 看到小邪神,顾尊问道:“新一批的海螺运到了吗?这一次质量要好一些,我有大用。” 小邪神笑道:“放心,河阳城的漕帮早就是咱们的手下了,我安排他们去弄海螺,他们不敢偷懒的。还有和岭南的交易,朔州这边是王龙飞,岭南那边是魁首山源,他们实力很强,也不会出错。” 顾尊点点头,心中对现在的布局也很满意。幼婉的执念因为传音海螺的事情,现在也已经被顾尊的心花所收割,让顾尊的实力再次增强了很多。而且幼婉现在也入了堂口,这样方便办事。 不仅仅是幼婉,顾尊还把姜黎寐也拉进了堂口里。这样一来,姜黎寐可以帮助顾尊把堂口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顾尊可以高枕无忧。 而顾尊给姜黎寐的报酬,就是让姜黎寐可以依靠香火修行,虽然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但却可以延寿。 对于姜黎寐、幼婉这些凡人来说,天赋不高,而且没有跟脚,正统的修行之道确实不适合她们。 所以香火神道这种简单的路子,反倒是很适合她们。就算未来成就有限,现在起码也能让自己身体康健,少生疾病,青春常驻,延年益寿。 凡人能走到这一步,也已经满足了。 顾尊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本来就有和岭南的生意,加上掌握了漕帮,还和河阳城姜家有了这么密切的关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传音海螺的普及,让顾大佛爷的弟马遍布全城。 现在可以这么说,河阳城的明面是属于大离朝廷的,但背地里已经是顾尊顾大佛爷自家的花园了。 当然,这些不包括那些修行者,还有夜晚的那些诡异。 时至今日,顾尊还是没有搞明白河阳城宵禁背后的秘密,但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本着谨慎小心的原则,顾尊都没有在夜晚太过深入。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把传音海螺尽快的推销到修行者的手里。 第67章 巫术戏法 到了冬日,年货摊子就出来了。 河阳城到了年关,年会、庙会之类的活动有很多。 虎牙很喜欢凑热闹,也有些馋嘴,所以从平安山赶回来,叫嚷着让顾尊带她去逛逛。 对于自己的榜一,顾尊还是很尊重的。所以赶上今天的天气不错,两个人就去逛城南街桥的庙会。 虎牙虽然不喜欢人气,但是却很爱热闹,走在顾尊前面左看右看。 瞧着新鲜事物,虎牙就回头看一眼,顾尊直接掏钱购买。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个漕帮弟子,专门来拎包。 反正也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都是一些小玩意儿。马上过年了,买一些也无妨。毕竟顾尊现在是真的不差钱。 虎牙一只手拿着糍粑糖,一只手拿着热气腾腾的鸭油包,满意的说道:“顾尊,我发现跟你混,好像比自己去研究这些要舒心很多。” 顾尊笑道:“何出此言?” “说不好。”虎牙想了想:“我的实力要比你强,可是我要是想这么舒心,就只能抢点钱。可抢钱就没意思了。而那些跟着你的老鼠精,之前朝不保夕,现在日子过的可滋润了,我都看到了。” 顾尊笑着说道:“路子不同,不必比较。我修人间仙,悟得红尘中。所以离不开这些。你的实力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肯定打不过你。像你这样的实力,只要你愿意,随便收一些徒子徒孙,孝敬你的都足够你挥霍了。” 虎牙点点头:“那倒也是,可我不喜欢那样。我就是太懒了,所以才觉得跟着你混不错,吃吃喝喝,还能看你修行,很有趣。” 顾尊哭笑不得,同时也有些费解。 虎牙这么咸鱼,真不知道为什么被封印到岭南。或许这背后有什么秘闻,但这些和顾尊无关。现在他只想好好抱紧虎牙的大腿,这可是自己的榜一啊! “咦,有意思。顾尊你看那边。” 虎牙忽然被不远处的卖艺吸引了注意力。 “这有什么好看的。”顾尊无奈。这些街头卖艺的戏法也就骗骗普通人,遇见修行者自然一眼看穿把戏。 虎牙拉着顾尊的衣袖说道:“不是戏法,是法术哦。好像是巫术的手段,你快看。” 顾尊这才提起好奇,靠了过去。 人群围成一堆,里面是一对父子正在卖艺,四周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赏钱得了不少。 先是隔空取物,几步的距离,就能把铜钱收到口袋里。随后又是通灵术法,孩子躺下,父亲跳大神一样转了几圈,念念有词,随后儿子居然慢慢睡着,呼吸也越来越弱,像是死了一样。 那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人,念念有词,随后纸人居然直接起身站在地上,打滚作揖,蹦蹦跳跳,如同活人,像是把孩子的魂魄落在了纸人身上一样。 那父亲说道:“南来的北往的大人物,我们父子本是投奔亲友。但世事无常,眼看就要饿死,迫于无奈,才来这里卖艺。这小小的术法,上不得台面,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四周一片惊叹,虽然都知修真不是空穴来风,但凡人哪里见过这些手段,惊叹之余,赏钱不断。 这父亲眼睛却没有盯着钱,而是看着日头,觉得差不多了,说道:“这魂魄可不能离开身子太久,还是让我先把孩子接回来。” 随后又是念念有词,父亲跳来跳去,最后一手掐诀,对着纸人就是一指。 但预想中的结果居然没有出现,纸人已经垮了,但孩子却没有醒! “尘极日月尽!归乡!归!” 任凭怎么念决都没有用,孩子还是如同死人,甚至连体温也开始下降,像是要真的死掉一样。 父亲豆大的汗珠往下掉,手有些哆嗦,随后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身直接跪在地上,面对众人苦苦哀求。 “不知道是的罪了哪位路过的神仙,小人多多冒犯,只是想凑点盘缠,不想和大仙为敌!还请大仙收了神通,魂不能离体,否则阳间的风一吹,就是魂飞魄散啊!莫要让小人的儿子,白白丧命啊!求求上仙!有所冲撞,还请原谅!” 三跪九叩,这父亲泪如雨下。 顾尊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于是问虎牙:“这是怎么回事?” 虎牙一边吃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修行者里也有心胸狭窄的。这样的戏法这么惹眼,看来是有人看不过,所以干扰了法术。继续看,实在不行我出手救一下。” 顾尊点点头,内心也是感叹人心复杂,谨记以后要低调。 而此时,围观的众人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往下看。 那父亲苦苦哀求,可这孩子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气息都要没有了。 这父亲急的已经是满眼赤红,这孩子才十几岁,如果不是实在没有盘缠,他也不会和自己的儿子做这种玩命的把戏。 “上仙!”这父亲声音凄厉,已经是惨到极致,眼泪和汗水已经分辨不清,他不停的在地上磕头,磕到头破血流,让人看了心有不忍。 “小人知错了!还请上仙饶了小人的孩子一命啊!我愿意终身以心血奉养上仙,来生也当牛做马,只求上仙,饶了孩子一命啊!求您了!我初到此地,无依无靠,才除此下策。以后真的不敢乱露道法!我身份低微,孩子更是无辜,还请上仙大恩大德,饶了此事。我愿意立下血誓,奉养上仙!否则受尽外疆蛊人折磨,百虫噬心而死!” 在场围观的众人都是惊惧震怖,巫蛊何等恐怖?现在居然立下如此誓言,可见是救子心切,已经是诚挚之心了! 但是孩子依旧没有醒来。 这一刻,这父亲终于是暴怒,眼泪像是血一样的流下来,怒喝道:“好好好!我已经卑躬屈膝,磕头为奴,居然还不放过我们可怜的父子。好好好,既然这样赶尽杀绝,就休怪我也心狠了!这也是逼不得已!” 话落瞬间,这父亲居然念念有词,手中一道暗光闪过,原本的纸人化为灰烬落在掌中,随后一口吞下。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只见这父亲肚子居然大了!就像是怀胎了一样,有些骇人。 虎牙小声道:“这叫心怀鬼胎!” 顾尊继续看着,只见这位父亲拉开衣衫,众人才看明白,这人肚子上居然长了一个硕大的肉瘤!那东西是血色一样,看着十分恶心,甚至慢慢的有了人脸模样。 此时,这父亲掏出小刀,咬牙切齿,直接把那肉瘤给割了下来! 场面有些恶心,但神奇的是,肉瘤割掉之后,还没等落地居然就化为虚无。这父亲吐出一口鲜血,而身后的那个孩子,居然身子猛地一动,惊醒了! 众人还没等震惊,只见这父亲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身后的布袋里掏出一卷绳子,大喊一声:“神仙索!” 随后,那绳子居然直接升天,天色也乌云昏暗。这父亲一把抱起孩子,然后身手矫捷的爬上绳子,直接上天,消失不见。几个呼吸之后,绳子跌落在地上,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看!” 下一刻,人群中有人惊恐大喊。 众人让开之后,才发现居然在人群中有一个身穿袈裟,慈眉善目的和尚倒在地上,而且是身首异处,像是被人斩首了一样! 第68章 天黑别出门 “虎牙,刚刚那对父子用的是巫术吗?” “差不多,也挺有趣的。”虎牙笑道:“怎么,你想学?” “我能学吗?”顾尊倒是有些好奇,毕竟刚刚那一幕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虎牙说道:“巫术一门,可是堪比大道的体系。你现在还是先把萨满研究明白。以后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虎牙,你可真的是个宝藏,感觉你什么都懂。”顾尊笑道。 “嘿嘿,蛮巫本就一体,只不过走出了不一样的路。”虎牙看了看不远处人群聚集,那里就是刚刚和尚被战首的地方,说道:“这就是因果轮回,你想创道,也要明白这个道理。努力,要是你的道以后真的成了大道,我就转投到你的道里。” 顾尊问道:“虎牙,你现在修的是什么道?” “不知道。” “什么道?” 虎牙歪着头:“不叽道哇。” “你别卖萌,正经点,好好说。” “卖萌?萌是什么?多少钱?好吃嘛?” “不好吃。你接着说你的。” “哦。我没有了好多记忆,我都不知道我是谁,修的什么道。不过既然是忘掉的东西,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忘了就忘了,现在很开心。”虎牙没心没肺的说道:“走,我们再去那边吃点糕点,庆凤居的梅花糕可是一绝。” 顾尊点点头,跟着虎牙离开。 此时迎面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都是身带佩剑的玄衣官捕。 这是属于大离朝廷的官府势力。发生了这么离奇的和尚被斩首之事,自然惊动了玄衣官捕。 为首的男人头戴乌沙冠,穿着绣着金纹的獬豸玄衣。獬豸是上古神兽,又有神羊之称。传闻它能辨曲直,是勇猛、公正的象征。 这人顾尊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也知道是谁。毕竟在这河阳城,此人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玄衣官捕河阳城总捕头,祝君寒。 朔州本来就是大离朝偏远之地,河阳城又临近岭南,夜晚宵禁还有邪祟横行,所以是不受重视的地方,因此也乱糟糟的。虽然名义是大离之地,但没有什么官员愿意到这边任职。 祝君寒的爷爷则是主动请缨,来到河阳城带领玄衣官捕建立秩序。到了祝君寒之父那一辈,河阳城就算是稳定下来。宵禁也是那时候定下来的规矩。 历经三代到了祝君寒这一辈,河阳城夜晚宵禁的事情虽然没有解决,但是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 现在河阳城挂职的官员基本都是来走个形式,真正说的算的还是祝君寒。 顾尊看着祝君寒,心中忽然一动。 因为心花忽然有了感应,居然从祝君寒那感受到了巨大的执念,还有一股深沉的杀意。 “看来也是修行者,而且实力不俗。” 顾尊心中暗暗点头。虽然浇灌心花很重要,但是现在面对这样的存在,还是有些冒险了。 陪着虎牙玩了一圈,最后虎牙回了平安山洞府,顾尊回了自己家。 之前因为传音的事情走了一趟岭南,回来又各种布局安排,到了现在局势初定,也算是安稳下来。 顾尊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安定而停下脚步,他还没忘自己的使命,他现在需要进一步变强,也需要更多的执念。 因此,顾尊想到了之前柳芷弥曾经说的那个办法,那就是在夜里出门,面对河阳城夜晚的鬼祟。 之前顾尊是没有这个底气的,但是现在第三朵杀伐心花绽放,他也算是有了一些自保之力,可以进行更危险的挑战了。 顾尊前不久遇见黄皮子讨封的时候,虽然也是在夜里出门,但那只是刚刚入夜。真正的恐怖,是在黑夜子时才会降临。 为了面对夜中的危险,顾尊做了很多准备。现在他别的不多,就是香火多。所以用海量的香火凝结成了一百道香火符。 这香火符有两种,一种是拿在手里可以保护自身片刻的护符,另一种是扔出去可以炸开的爆符。 “穷则法术高超,富则火力覆盖。别管那么多,先炸就对了。” 顾尊露出满意的笑容,并不觉得自己这是怂。毕竟生命只有一次,珍爱生命,从我做起。 慢慢的,天要暗了。 打更人在外面开始高呼,河阳城的百姓都各回各家。 最终黑夜到来,本来隆冬的黑夜就异常寒冷,但因为夜中邪祟的存在,更是添了一丝阴寒。 顾尊推开大门,走入浓浓的夜色中。 整个河阳城此时显得破败,天空中飘浮着不知名的灰烬残渣,像是有人把烧过的纸钱从天上洒下来,奇怪的是落到地上就消失了。 隐隐约约有些雾气,光影斑驳冥冥,又消失黯淡。一片黑暗中,只感觉在就是孤独的浮萍,恍惚间有一种想死亡的冲动。 每一步都像是在狭窄巷子里一样,带着过于清脆的脚步声。恍惚间还有影子浮动,但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顾尊没有提灯,他现在目力超群,能在夜中行走。但雾气散不尽,即使是施展传音的神识,也仅仅是拓宽身边一丈的距离,只是稍微多了一点点的安全感。 子时已到。 这是河阳城的那些仙家都不敢出门的时刻。 可是顾尊举目四望,天地一片灰暗。天生飘洒着灰烬浮沉,地上隐约带着浓稠大雾,但安静一片,什么都没有。 “怎么什么都没有?” 顾尊沿着大雾走去,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甚至夜中的河阳城,连格局都有些改变,和白天完全不一样了,这让顾尊居然有些迷路了。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顾尊终于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一个箱子就这么摆在地上,箱子被打开,里面全都是金银珠宝。 顾尊脚步一顿,但头也不回的离开。 而在顾尊离开之后,这一箱子金银珠宝还原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爪子,消散在雾气中。 随后顾尊在大雾中的偶遇越来越多,从金银财宝,到天材地宝,甚至还有搔首弄姿的美女,散发着光华的神丹妙药,好像吃下去就能得到飞升。 顾尊只是短暂驻足,然后直接离开。那些宝物最后都还原成了各种无法言说的怪异,消散在雾中。 再往前走,顾尊脚步顿住,一时间有些恍惚。 只见自己的父母隐约出现在雾气之后,向着自己招手。 顾尊凝视良久,露出了微笑,但是没有走过去。他知道这一切是假的,可是即使是假的,他还是想多看两眼。 “真怕我再也回不去啊。”顾尊哀叹道。 就这样,直到慢慢的天亮了。 顾尊这才发现自己原来站在家门口,一步未动。 一切消散,河阳城变得热闹。旁边大门打开,小邪神打着哈欠出来。 “宁夜,好早啊。走啊,吃早点去。”小邪神招手,一副没心没肺的开心样子。 顾尊往前走了几步,到了小邪神面前还差一点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过来啊,宁夜。”小邪神一脸莫名其妙:“你怎么精神恍惚的,怎么回事?” 顾尊低下头,眼中是平坦的地面,但是神识却在脑海里反馈出了另一幅画面。 一个浑身流脓、丑陋无比的墨绿色三眼蛤蟆就潜在地下。蛤蟆伸出了一只前肢往上,那前肢从突破地面的位置开始变成了小邪神的样子。 就像是手上套着一个人皮玩偶一样,能看到地下的蛤蟆前肢肌肉微微一动,地面上小邪神也跟着做出不一样的动作。 而蛤蟆促使张开如果深渊一样的血窟窿大嘴,正对着顾尊面前的一步远的位置。 刚刚再走一步,便会掉到蛤蟆的嘴里。 顾尊转身就走,而在这一刻整个世界瞬间破碎。 天上飘散着灰烬,地上聚集着灰雾。原来天没亮,顾尊依然站在黑夜中的河阳城里。 而河阳城的地下仿佛不再是地面,似乎有一条昏暗至极的阴河地海,如同深渊一样无边无际,里面潜藏着无数的诡异。 这些难以言说的诡异都努力的向着地面延伸,或是伸出触手,或是探出身躯,幻化为各种各样的人和物,只等待贪心的回馈。 但这些,仅仅是夜色下的冰山一角。 第69章 生人回避、百鬼夜行 顾尊走入浓浓夜色深处。 遥远处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红光,再走近些,才发现是一个个大红灯笼。 这些红灯笼不知道是从何来,却飘摇的往天上飘去。只是这灯光却冲不破黑夜,所以什么也没有照亮。 阴风阵阵。 顾尊总感觉这风中似乎藏匿着什么,正在注视着自己。 慢慢的,红灯笼越来越多,把灰雾也映衬成了一片凄厉血色。 身上微微发冷,顾尊拿出了青冥玉佩,上面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柳芷弥在送玉佩的时候曾经说过,这玉佩如果有反应,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感知到了夙愿,另一种就是有邪祟正在靠近。 顾尊连忙退走,离开红灯笼的范围之外。 但是下一刻,那无数的红灯笼仿佛有所感知一样,居然跟着顾尊退去的方向飘了过去。 “给我退!” 顾尊一咬牙,杀伐心花绽放出无尽杀意,这才把那些红灯笼全都逼退。 青冥玉佩微微黯淡,这才让顾尊心情一松。 但随后,整个天地间仿佛传来了一句戏文唱腔,是难听的公鸭嗓在嘶吼。 “生!人!回!避!” 那声音仿佛透彻灵魂,整个人瞬间恍惚。 就在这时候,顾尊感觉自己肩上多了一只手,用力一拉,自己便退到了黑暗里。 “谁!” 顾尊反手就要把香火爆炸符给扔过去,但看清了面目之后才连忙停下来。 因为眼前这位,就是冥洛仙子柳芷弥。 “柳姑娘,好巧啊!”顾尊面带笑容,但手中的爆炸符却还是紧紧握着,谁知道这柳芷弥是不是妖魔幻化。 “不巧。” 柳芷弥依旧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手中提着青冥灯,淡淡说道:“我是在夜中感应到了赠你的青冥玉佩,所以前来看看。” 顾尊心中松了口气:“多谢柳姑娘搭救。” “你不是不愿在天黑出门吗?”柳芷弥又冷冷的问道。 “之前觉得我实力不足,所以不愿出门。现在稍微有了些修行防身,才打算出门。可现在我才知道,我的道行还不够。” 顾尊这么说着,心里却吐槽起来。即使是自己实力提升的今天,面对夜里的恐怖都步步惊魂,几乎在死亡边上行走。当初要是听柳芷弥的,那不是死的更快。 柳芷弥却像是看穿了顾尊的心思,说道:“黑夜里,有黑夜的规矩。凶宅比普通百姓的院子要危险,大路上又比巷子里更危险。我当初只是让你在夜中的庭院里见识一番,谁知道你这么愣头青,居然直接走到了夜间的大路上。简直是自寻死路。” 顾尊闻言,顿时无语。 因为这事柳芷弥之前可没提过,原来夜中的恐怖还有分级。 说话不清,真如钝刀杀人! “不过你没有死,还能坚持到我来找你,看来实力确实有所提升。”柳芷弥说道:“看着曾经你那些故事的份上,今夜跟着我。” “那就多谢仙子庇护了。” “不用谢,因为你还要给我讲一个故事。” “自然。” 顾尊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柳芷弥身后。 柳芷弥提着青冥灯,在黑夜里满满前行。说来也神奇,那些灰雾竟然避开柳芷弥周围,没有丝毫侵犯。 冥冥夜色中,这微微灯火居然画地为牢。 顾尊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对柳芷弥悄悄说道:“仙子,为了表达我的谢意,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不必了。” 柳芷弥根本不在意。 这顾尊才入道多久,能有什么好东西?想来不过是那些人间市集上逗趣的小玩意儿。这小玩意儿送出来,无法是想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而已。 柳芷弥修道这么久,什么人没见过?真以为人间话本上那些书生和仙子的故事能成真?都是穷酸书生的可笑妄想而已。但凡有些道心的修士,也不可能对一个凡人动心的。 顾尊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但仍然如不了柳芷弥的眼界,也就是一个会讲故事的家伙罢了。 所以今日庇护,柳芷弥无非就是为了听个故事而已。 顾尊看出柳芷弥的不在意,也知道自己在柳芷弥眼里不算什么。所以只是最后说了一句:“其实就是个可以随时随地听故事的小玩意,仙子不在意,那就算了。” 柳芷弥提着灯笼,忽而回头:“随时随地听故事?” “是啊。我知道仙子爱听故事,所以上次一别之后,我一直想报答提携之情。最后才研究出了这个。” 顾尊说着,就取出了一个随身携带的海螺。但这个海螺,跟河阳城风靡的传音海螺不同。 这是专门为修行者打造的,名为听风海螺。目前里面还没有什么节目,毕竟也没有受众。 不过如果柳芷弥当了第一个听众的话,那么顾尊不介意专门开设一个洗脑节目,刷刷好感度。 柳芷弥接过听风海螺,想起顾尊之前曾经问过的一些问题,说道:“你说此物是专门为了报答我的提携之情?可我记得,你这是给那青楼花魁所制的?” “不一样,那是普通的。”顾尊拿出一个普通的传音海螺:“仙子你看,就是这种东西,叫传音海螺。再和我送你的听风海螺比一比,虽然外形差不多,但之间的实质差距绝对是天壤之别。” 柳芷弥看了看,点点头:“你倒是有心了。好,我收下了。” 顾尊露出笑容,又借着问道:“仙子,我刚刚听到了一声‘生人回避’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我疏忽了,忘了你看不到那些。” 柳芷弥伸出手指,轻声道:“闭眼。” 顾尊谨慎的握紧了爆炸符,又开了神识,这才闭上了眼睛。 “看把你给紧张的。” 柳芷弥语气里微微带着笑意,那纤细如青葱的手指缓缓划动。 顾尊感觉自己眼睛和耳朵痒痒的,还微微有些凉意。那复杂的痕迹似乎是画了一道符。 “好了,睁眼。现在我能看到的世界,你也能看到了。” 顾尊缓缓睁开眼睛,随后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原本灰雾与灰烬一样的世界,竟然多了很多说不上来的牛鬼蛇神、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有妖道摇头晃脑念死经,有邪僧目露凶光啃人骨。有扛着棺椁,蹦蹦跳跳的小鬼挥舞着哭丧棒。有大红花轿里缓缓流出鲜红的血,面无血色的媒婆在旁边撒着纸钱。 漂亮的女子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只是表情全都一个样,四肢全都绑着绳子直直的被牵引到天上。而在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用绳子操控着这些女子。 青面獠牙的巨大灰影穿着戏服,整齐划一的比划着怪诞的动作,地上还翻滚着七八个男女老少人头组成的人头笼子。 雾气昭昭,远处什么也看不清。只是显露出的冰山一角,足以让人心生恐惧。 在这其中,顾尊还看到了一个带着面具的人类,拿着哭丧棒又蹦又跳。 生人回避,百鬼夜行。有人混迹其中,笑得比鬼还开心。 第70章 以杀入道送命人 大路中间,只躺了一个男人。 夜晚的灰雾还有邪祟经过,竟然全都远远躲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遥遥远处有一盏幽蓝灯火。慢慢走近,看到了一男一女。 女人长相极美,提着青冥灯缓缓走来。身后跟随着的男人则是四处观望,一看什么都新鲜的状态。 顾尊已经跟上柳芷弥在夜里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遇见这躺在大路中间的男人,才停下脚步。 青冥灯的火焰旺盛了一些。 顾尊感觉到心花似乎也有所触动,这男人身上居然有巨大的执念。 那个人躺在地上看了看柳芷弥,指了指地上的一把刀,说道:“杀了我。” 柳芷弥驻足于前,说道:“还愿人只还夙愿。你一心执念入魔,所以我不会杀你,你也别再纠缠我了。” 那个人依旧说道:“杀了我。” 柳芷弥罕见的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可依然没有动手。 顾尊看明白了,眼前这位不是夜里的邪祟,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活人。而且这人绝对实力不俗,和柳芷弥是一个级别的,否则不可能在夜里如此张扬。 可问题来,为什么求死呢? 顾尊感受到男人身上巨大的执念,这是柳芷弥无法还的夙愿,却是自己变强的契机。 想到这,顾尊问道:“仙子,这位是?” 柳芷弥无奈道:“送命人,季孤。” 顾尊一怔,没想到这位竟然就是朔州八奇中的送命人季孤,难怪了。 截止到现在,顾尊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接触到了朔州八奇之中的还愿人冥洛仙子、迁坟人修睦老道、逐妖人尽无和尚、送命人季孤。 传闻这季孤一直在找人杀死他,现在一看果然是真的。 顾尊看着季孤这副颓废的样子,心中一动:“仙子,这位送命人想必是为情伤所困?” 地上躺着的季孤眉目微微一动,看向顾尊:“你想死吗?” 顾尊真的能感觉到一股很重的杀气,让杀伐心花都开始预警。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于是说道:“凡是人间的灾难,无论落到谁头上,谁都得受着,而且都受得了,只要他不死。至于死,才是一件最容易的事。” 柳芷弥护住了顾尊:“在夜里别乱说话,这没有你的事情。” 但是下一刻,季孤身上的杀机瞬间消散,问道:“冥洛,这是你小情郎吗?” 柳芷弥一皱眉:“不是。” 顾尊很无语,你嫌弃的表情也太真实了。不过毕竟是柳芷弥护住了自己,所以他也没有再想其他。 “在下”顾尊想了想,说道:“在下自封朔州第九奇,绰号种花家的种花人。” “种花人,种的什么花?” 顾尊释放出自己的道韵,说道:“执念之花。” 柳芷弥错愕的看向顾尊,没想到自上次匆匆一别,现在顾尊居然成为了创道者。 这样的变化,不得不让柳芷弥刮目相看。没想到本是自己随手的一笔,竟然还描绘出了笔墨画作。 此时季孤依然躺在地上,问道:“要不要试试杀了我?” 顾尊说道:“我不是想杀你,但我的执念之道,或许能缓解你的苦楚。不过前提是,你要以诚相待。” 季孤笑着想去摸刀。 柳芷弥则是说道:“我可以为他担保。” “哦?”季孤摸刀的动作一顿,说道:“既然有冥洛仙子做保,那我信你一次。” 柳芷弥看了看顾尊,心里也没底气。这家伙胆子太大了,实在太能惹事了。 季孤可是朔州八奇里的第一煞星,甚至可以说是大离朝第一煞星都不为过。上斩神佛,下斩妖魔。尸山血海,百万人屠。屠戮众生,只为平息心中的戾气。 柳芷弥叮嘱道:“他早已因杀意疯魔,你小心。” “仙子放心。” 顾尊走上前去,竟然直接躺在了季孤的身边。 而季孤则是闭着眼睛,给顾尊讲了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 顾尊在开始施展了第一朵心花的神通:别有幽愁暗恨生,通感! 那些散碎的记忆碎片一点点拼凑成了季孤的公司。 从前有个孤儿,被一个老头收养。那老头之前死了三个儿子,就收了孤儿当老四。伯仲叔季,排行第四的孤儿,所以称季孤。 那老头平日邋里邋遢,身份不祥,可实力却不寻常,刀法出神入化。于是季孤跟着老头学刀,在老头死后出山,也成了一名刀客。 他的刀,看起来就像一把非常普通的刀。没有闪光,但也不生锈。就那么随随便便弯曲着。不像威武的刀,也不像是弓,倒像稻田里农夫割稻子的镰刀。 而且这把刀还有一个非常难听,但简单粗暴到吓人的名字:割脖子刀。 没有人看过他是如何出刀的,因为看过的人都死了。他强大,他无敌,他也孤独。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除了杀人,再也没有其他的人生目标的时候,死亡就变成了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只可惜,别管是用刀、用剑、用枪、用棍,没有一个人能杀死他。 无数人为了杀他处心积虑,但是最后失败了。而季孤却从来不杀那些想杀掉自己的人,而是那些人的全家老少全都屠杀干净,最后把想杀自己的人放走。 因为季孤期待自己的行为,可以让更多的人来杀他,他真的太想死了。 他甚至就这么躺在河阳城黑夜的大路中间,任由邪祟侵袭。可那些邪祟也扛不住他那恐怖的一刀。 每一次杀戮之后,季孤就躺在原地,开始幻想刚刚自己其实失败了,自己已经被杀死了,就这么横尸荒野,真是一种解脱。 那些来杀季孤的人,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还有恩爱的另一半,还有朋友和自己的志向。真的是美好的人生,以至于有时候季孤真想成全他们。 只可惜那些人,火候总是缺了那么一点点。 慢慢的季孤也失望了,他也不留情了,所有人都被季孤给割断脖子,连带着神魂也被灰飞烟灭。 直到有一天,那是一个燥热的夏日。 当时季孤还仅仅是江湖刀客,没有修道,号称无头刀王。 一个女人拿着一把剑指着季孤,但就在季孤准备割掉对方脖子的时候,那个女人却把剑一扔,跪在季孤面前。 “我叫小蝶,你杀了我的相公,但我不会杀你。因为你杀了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打我了。所以我不杀你,我也杀不死你。” 季孤摸了摸自己的刀,却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的女人,饶了一命。 “你杀了我相公,你救了我,那你做我的男人!” 于是小蝶从此以后,就一直跟在季孤身边。 无头刀王季孤的女人,这是多么大的荣誉和地位,从此以后无人敢惹。 但小蝶最后还是离开了他。 小蝶的新男人,是河阳城百灵酒楼的厨子。那厨子手艺不错,但性格憨厚,不善言辞。 有一次季孤和小蝶去吃饭,厨子惹得小蝶不快,随手打了一个巴掌。因为这件事,季孤还数落她性格刁蛮,把眼泪都数落出来了。 后来在季孤出去杀人的时候,小蝶只能一个人去吃饭。一来二去,就住在一起了。 小蝶舍弃了刀王女人的名号,最后挽着那憨厚厨师的胳膊,对季孤绝情的说着:“你说爱我,却从来没有陪过我。你只知道杀人,割脖子。” 季孤问道:“你不是说,我把一直打你的相公杀了,是救了你吗?” 小蝶说道:“你只是在躯体上救了我,他却是从灵魂上救了我!是他让我知道什么叫爱!” “从今往后,你做你的无头刀王,我过我的平凡生活。我们互不相欠。” 背叛!那一天季孤重新变成了没人要的孤儿,摧人心肝,痛彻心扉。 那一晚,在深夜中陷入无边绝望的季孤,忽然发现自己心口插着一把戾气凝结成的弯刀。 季孤拔出弯刀,在河阳城的黑夜中出门,看鬼砍鬼,见妖斩妖,遇魔屠魔,一心求死,只想送命。 杀杀杀杀,杀不尽心头郁气。杀杀杀杀,杀不完戾气十足。 季孤猛然回头,却发现自己一个人砍翻了世间。 以杀入道,世人皆称:送命人! 第71章 心怀魔刃、杀心自起 心花通感结束。 顾尊看到了季孤的半生苦旅,也看到了季孤戾气的来源。 此时再看向季孤身边那把弯刀,依旧是平平无奇。就算被丢到路边,也不会有人去捡。 那是恐怖的戾气凝结,已经成了心魔。 何为心魔? 人生在世,执念成嗔,欲海填坟。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欲望的人,而欲望也分深浅。 转瞬即逝是想法,非要不可是欲望,恩怨情仇是执念,不死不休是心魔。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自私是埋在每个人骨子里的天性,所以总会有着一股执念,不甘、不屈、不愿、不瞑目、不罢休。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心魔,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是必须斩断的桎梏。 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心魔却是可以操纵的利刃。 正所谓:心怀魔刃,杀心自起! 季孤是不幸的,因为他永远生活在巨大的痛苦里。可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可以挥刀杀戮,宣泄这些痛苦。 这样的执念,顾尊现在还解决不了。因为表面上季孤是因为小蝶的离开而痛苦,实际上他却是憎恨自己的命运。所以他渴望送命,成为了送命人。 虽然目前没办法解决,但是顾尊倒是可以用心花的力量,帮季孤暂时压制心魔。 顾尊将心花之力伏在了一个香火符上,递给了季孤:“将此符贴在胸口收藏,可以暂时缓解你的杀意。” 季孤一怔,他没想到顾尊还真有办法。毕竟他原本想的,只不过是看在冥洛仙子的面子上,给顾尊一个台阶下。 “你可别跟我说笑。” 顾尊说道:“我也是创道者,我所创的就是执念之道。现在我虽然不能消除你的执念,但缓解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你试试。” 季孤接过香火符放在胸口位置,只觉得一阵恍惚。 原本冲天的杀意,竟然在此刻缓解了一些。虽然只是一点点,但是对于饱受折磨的季孤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良方了。 季孤长叹口气,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现在还不了你。如果下次见面我还活着,我帮你杀一个人。” 一旁的柳芷弥露出错愕的表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季孤的这个承诺代表着什么。 就算顾尊说,要让大离皇帝去死,季孤都做得到。这样的承诺确实有些重了。 柳芷弥眨眨眼,心里想着:“没想到随手传道的小虾米,成长的这么快。” 如果说之前柳芷弥对顾尊还有一些前辈的傲视,那么现在终于算是把顾尊摆到和自己差不多的位置上。 或许顾尊在实力上,并不如柳芷弥。但是顾尊在悟道上有独特的见解,这就非常重要了。 季孤猛地起身,看向顾尊:“你叫什么?” “顾尊。” “好,我记住了。再送你一套刀法,领悟多少看你自己了。” 季孤说完,丢下了一本旧书就转身离开,片刻间消失在黑夜中,没有了影踪。 “呼” 顾尊松了口气,现在和季孤毕竟不熟,早点分开也挺好。 拿起季孤留下的书,上面的字让顾尊瞪大了眼睛。 “这叫《割脖子刀法》吗?” 柳芷弥走过来说道:“这就是季孤入道的刀法,你相当于被他接受了,很厉害。” 顾尊有些失落,他总觉得像是季孤这的狠人,修炼的功法名字应该威武霸气,什么逆天、斩仙之类的。结果却叫割脖子刀,这也太 柳芷弥看出了顾尊的想法,无奈笑道:“大俗即大雅。这刀法名字虽然不好听,但形容的却真的很贴切。季孤的杀戮之道非常简单,甚至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他只是割脖子。你学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顾尊好奇的问道:“他为什么这么相信我,仅仅因为刚刚的事情,不至于如此,就不怕我外传吗?” 柳芷弥解释道:“虽然所谓的‘朔州八奇’只不过是俗世无聊人的编纂。但我们这几位却是也有些共同点,那就是我们全都是创道者。” “是我理解的那个创道者吗?”顾尊有些诧异。 柳芷弥点点头:“现在你也是创道者。我们几个人和你一样,都是想创出自己的大道。送命人季孤是戾气杀道,逐妖人尽无是逐妖正道,迁坟人是阴阳葬道。戾气杀道的道主是季孤,而割脖子刀这一道的入门。只有季孤认可你,你才可以学。否则就算偷学了,你也悟不到精髓。” 顾尊问道:“道主?那儒道释三家的道主是谁?” “道主其实就是创道成功的创道者。道主对自己的道是有掌控权的。而儒道释三家之所以最为强盛,就是因为这三年没有道主。这三家的大道实在太强大了,一个道主根本掌控不过来。也因为这个原因,这三大道少了束缚,流传很广。” 顾尊连忙记下来,这些全都是很有用的啊。 “对了,柳姑娘的道是什么?夙愿之道?” 柳芷弥摇摇头:“我所创的,乃是红尘忘情道。” “哦,原来如此。”顾尊没有再继续问。虽然有很多好奇,但是他知道分寸,自己没资格问什么。 柳芷弥见顾尊没有往下问,也没有继续说,而是转移话题:“这黑夜也有黑夜的好处,在这里倒是可以让你更好的学会刀法。我为你护法,你先把这割脖子刀法入门了。” 顾尊问道:“柳姑娘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你帮我解决了季孤的纠缠,我也愿意投桃报李。” “既然是这样,那就有劳冥洛仙子了。” “贫嘴。”柳芷弥转过身去:“学,放心大胆的学。我在这,你是不会有危险的。” “有劳了。” 顾尊也没客气,坐下开始翻阅季孤留下的本子。但是越看,越是心惊胆战。因为仅仅从这割脖子刀法的高深程度,就能看出季孤的戾气杀道已经强大到什么程度了。 因为这刀法之强悍霸道,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甚至不是普通人能修炼出来的。 割脖子刀法,其实不是真的出刀。 虽然借着手中的刀挥出刀意,但实际上不是用刀意去割脖子。而是在挥出刀意的时候,让别人的脖子主动来被割。 换句话说,割脖子刀法修炼不是杀人,而是一种规则。所以刀罡强不强,不重要!刀是什么刀,似乎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领悟那种规则,那种挥刀的时候,就理所应当的认为“弯刀在手,天下无头”的规则。 而处在这种规则之下,刀罡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只不过是给敌人创造一个无头的条件。 修炼到极致,那就是心中想法出现,不挥出刀罡,只是刀意出现,敌人都自己割掉脑袋,天下无头。 由此可见,送命人季孤的道已经隐隐触及到了规则的领域。 这刀法邪门的很,根本不是正道的刀法,又魔性又邪性。 甚至说这根本不是刀法,也不是杀戮,更像是割草而已。 割脖子刀,名不虚传! 第72章 上古谜团、盖世魔主 天亮了。 这次是真的亮了。 柳芷弥把顾尊送回来,叮嘱道:“夜中危险,不要随意乱跑。按照我跟你留下的地图,你可以先从一些凶宅开始,循序渐进。” “多谢仙子。”顾尊松了口气:“看来我只有提升实力,起码到柳姑娘这样的程度,才能在夜中行走。” 柳芷弥摇摇头:“即使是我,也不敢深入夜色太深。河阳城的宵禁背后,其实比你想象的还深。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只不过这是危险,对于我们修行者来说也是际遇。” 顾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柳姑娘,我有一个疑惑。我原本以为,这朔州八奇是修仙大宗派下来的人间行走,可是昨晚我见了送命人,发现他的来历又完全无关。这倒是仙子勿怪,我没有探查底细的意思,只是好奇。” 柳芷弥一挥手,一副桌椅板凳就直接出现,说道:“你的修行速度让我刮目相看,既然这样,我与你论道一番。” “我配吗?”顾尊忍不住发问。 因为之前柳芷弥和顾尊是传道,而这是论道。从身份上说,二者已经从一高一低,变成了持平。 “所谓论道,论心不论迹。” 柳芷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论道的核心在于大道感悟,而不是实力高低。虽然按理说,实力越高,感悟越强。但总有天赋异禀的天才啊。 顾尊有心花加持,对道的理解已经已经很深了,只不过是实力跟不上。在柳芷弥眼里,顾尊就是天赋异禀的天才。 二人坐下,由柳芷弥先开口。 “你的猜想确实没错,最开始确实有大宗让门下弟子出山,巡视朔州,为宗门行走。只不过日久天长,这秩序也就崩坏了。现如今这朔州八奇,虽然有几位既然有宗门跟脚,但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顾尊点点头:“仙子之前说过,现在的朔州八奇身份都是创道者。不过我有些奇怪,这些朔州我待了很久,可是没有遇见多少了修行者。反倒是牛鬼蛇神看到了不少。那些宗门难道不管吗?” 柳芷弥抿嘴浅笑,眉眼如柳,十分好看:“那些大宗门都在朔州之外。你要是离开朔州,就能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修行者多如牛毛,创道者也不是什么稀罕人物。只不过是朔州不一样。” 顾尊知道这就是问题核心了:“还劳烦仙子指教。” “朔州其实还有一个不为凡人知晓的名字,狱州。” 柳芷弥解释道:“炼狱之狱。传闻上古时,这里曾经是道佛两家镇压天下邪祟之地。据说夜中宵禁的原由,本来就是道佛两家的手段,就是当时为了防止有邪祟逃跑。” “只不过后来,狱州被破,邪祟四散奔逃。现在夜里的很多邪祟,都是曾经狱州镇压的存在。” 顾尊闻言,也是有些震撼,但更多的是不解:“如果是这样的话,道佛两家不会这么不负责任?” 修行之人讲究的是心法相承,心就是思维,法就是修为。而这里的思维用更通俗的语言来说,就是认知世界的理论体系。 在没有所谓“功德”存在的世界,如何让修行者恪守自己的大道呢?靠的就是理论体系的约束。 比如道门秉持天道,佛家慈悲为怀,他们的理论体系确定了这样的基调。门下之人所修行而来的法力,也是根据这样的思维而来的。这就是所谓“道心”了。 如果弟子们做不到、无法理解这个思维,不能认同自家的学说,甚至是背叛出逃,那就是舍弃了这份思维。 舍弃思维,就等于失去了初心。修行法力又是秉持着理论体系的思维而修来的。所以连带着修成的法力,也会受到损伤。 当然这种损伤还有一个更加专业、更加好理解的的说法:道心崩塌。 所以那些正派宗门,可能下层弟子有阳奉阴违的伪君子、真小人,但只要是修为高深的,基本都是心法相承的得道者。 这种关乎道心的约束力,要比虚无缥缈的功德强太多。 可在这种情况下,道佛两家竟然对朔州的情况不闻不问,这就很奇怪了。 柳芷弥淡淡说道:“逐妖人是佛家的弟子,迁坟人是道门旁支。我也受过道门恩惠,还有那巡夜人掌管夜中安宁。可做到这一步已经是极限了,他们不是不想管,是管不了。” 顾尊问道:“儒道释是三大体系,现在道佛两家还有管不了的事情?” “古时候,儒门未盛,气运犹在。那时候道佛两家占据天下七分气运,更加强大。狱州也是那时候建立的。” 柳芷弥沉声道:“直到出现了一位千古魔头,逆风而起,威震庙堂,刀悬天下。射出一箭,爆穿狱州。刀气纵横,将道佛两家凝聚的千年气运碎成虚无。从那以后,气运重散天地间,这才开始了各大体系互相争锋,创道者层出不穷的局面。” “所以现在的道佛两家已经是被削弱太多了,而且很多东西已经断代了。连带着狱州的事情也无法掌控了。” 顾尊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猛人,能做到这一步?这才是真的天命主角,自己算什么? “那位的名讳是?” 柳芷弥摇摇头:“那人威震一世,无人可敌。后来感觉人间乏味,消失不见。据说是飞升了。而他的真正名讳也被各大体系所忌讳监察,言出姓名,会惹来麻烦。他道号为执,又是盖世魔主,所以后世都以‘执魔’为代称。” 顾尊想起自己所创之道也为“执”,顿时有些无奈。执魔在前,以后还是换个名字。惹不起,真心惹不起。 “仙子,你既然和道门接触过,那道门体系可以和我说一说吗?” “当然可以。”柳芷弥笑了。 当初柳芷弥不说,是觉得这些距离顾尊太遥远。但顾尊的进步却让她刮目相看,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刚入道的愣头青了,所以也没有再推辞。 “道门体系有五步,分别是:道士,聚顶,朝元,真人,道君。入道就是道士,然后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天人合一就是真人。真人其实是俗称,正式应该称为真君。至于道君,至尊无上,距离我们都太遥远了。” 顾尊感觉到一副恢弘画卷似乎在自己眼前展开。 而现在自己的路,才走了第一步。 第73章 道门正法三选一 论道就是相互论证。 柳芷弥和顾尊都是创道者,自然有很多可以交流的东西。 等柳芷弥说完了她的一些理解,顾尊也把自己最近研究出马仙体系的事情说了一遍。 柳芷弥听完,拿出了顾尊赠的听风海螺浅笑着:“我就知道,你肯定有别的想法。” 顾尊则是诚恳的说道:“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这海螺确实是想赠送给柳姑娘的。不信的话,柳姑娘可以看看一旁篆刻的小字。” 柳芷弥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写着:“顾大佛爷敬赠冥洛仙子。” 实际上,顾尊原本的计划就是做八个听风海螺,把朔州八奇的名字都写上。这样以后见面了送出去,显得有诚意。 只不过现在赶巧了,因为第一个遇见的是柳芷弥,所以第一个做的就是柳芷弥。没想到倒是圆谎了。 柳芷弥看到这一行字,露出了笑容:“也算你有心了。不过这顾大佛爷的名号,你压的住吗?” “只是不想用真名,想来想去,现在我也没有道号,只有这个诨号了。”顾尊笑道:“出马仙体系对我来说是暂时的,我想观摩各大体系,博观约取,厚积薄发,以此完善我自己的道。到时候,我再想一个好的道号。” 柳芷弥点点头,对于顾尊的志向又有些刮目相看,问道:“宁夜,你创的是什么道?” 这一次有点不同,主要是称谓变了。之前柳芷弥都是直呼顾尊的名字,现在却改口叫宁夜。 顾尊,字宁夜。直呼其名,一般来说都是长辈对晚辈的称呼。柳芷弥在修行上确实是顾尊的前辈,所以这么称呼也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叫了宁夜,显然是把顾尊当同道中人了。这一个称呼变化,就代表了两个人地位的变化,还有柳芷弥心态的变化。 顾尊很想称呼一句“芷弥”,但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分量,还是说道:“柳姑娘,我的道我现在也说不清。不过受到你的启发,倒是和夙愿类似。虽然我没有青冥灯这样的宝物,但我也有一刻悲天悯人的心。所以我看到送命人的时候,能感知到他的悲伤。” 心花的秘密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哪怕是柳芷弥也不行。 顾尊在送命人季孤面前自称种花人,也只是想着如果出现变故,自己施展出杀伐心花的威能,可以解释这是一种秘术,而不是一个宝物。 修行之道,小心点没错。 柳芷弥对于顾尊的解释也没有怀疑,创道本来就难如登天,很正常。 要是顾尊现在说自己已经初步创道,并且命名为“执”的话,那柳芷弥怕是真的忍不住要研究一下了。这得天才成什么样,能一日千里到这一步。 “对了,宁夜,把你说的传音海螺也给我一个。” 顾尊送三仙归洞里取出了一个,递了过去。 柳芷弥笑道:“你这藏匿之术有些浅薄了,作为海螺的回礼,我也赠你一道藏匿术。” 说着,柳芷弥便一挥手,凭空取出了一个玉简,说道:“此乃佛家神通《一沙浮沉》法门,取自‘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佛家偈语。初修行时储物虽然不大,但稳固安全。” 顾尊大喜:“多谢仙子传授法门。” “呵呵,你自称顾大佛爷,要是一门佛家神通都不会,那也太不合适了。”柳芷弥说道:“我一向恩怨分明,昨夜你帮我赶走了送命人季孤,作为感谢,我可以再送你一门正宗的道家秘法,不要外传哦。” 看看,这才是真的把顾尊当成是自己人了。这待遇完全不一样了! 顾尊客气道:“我也是举手之劳。” “哦,不要就算了。” “我要!仙子我要!”顾尊看向柳芷弥,却看到柳芷弥在抿嘴偷笑,心想这仙子也够顽皮的。 柳芷弥又拿出三道玉简,说道:“三选一,看你自己的气运。” 顾尊看过去,只见上面各有一行小字,分别是《太清洞明一气秘法》、《玄一碧落五雷祖法》、《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 此处省略一句震惊的脏话! 真不愧是正宗道门秘法,别的不说,单说这名字就已经是逼格拉满。一股逍遥无敌的道家傲然之意,感觉都要直接戳到顾尊脸上了。 道门讲究大道至简,所以道法起名字都很长。因为名字里已经把这法术是干什么的,什么修行原理都直接写出来了。 所以道门的法术,真的是可以从名字上判断厉不厉害。 比起柳芷弥之前给顾尊的那些无名道法,还有大路货色的“灵决”、“神功”之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这三道秘法,看名字怎么也得是大宗门真传功法啊。大路货配吗? 顾尊左右瞧瞧,有点选择困难,于是说道:“仙子,能不能给点提示?” 柳芷弥摇摇头:“不给哦,那样就无趣了。选出来的,才是你命里该有的。” “好,我想想。” 顾尊看了看名字开始判断。第一道秘法应该是养气术,但这对于现在的顾尊来说用处不大。 第二道应该是雷法,众所周知道门的雷法天下第一,顾尊也比较倾心于这个。 第三道的术法,从名字上看感觉挺厉害,但是“伏魔招魂神咒”这几个字,总觉得带着点不祥的感觉。 顾尊伸出手,准备拿第二道法术。可是到了最后时刻,手却忍不住一拐,拿到了第三道法术《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 柳芷弥也有些诧异,她也看出顾尊偏好第二道法术,怎么最后选了第三个呢? 于是柳芷弥问道:“为什么决定选这个?” 顾尊说道:“两短一长选最长。” “什么短,什么长?” “名字长短啊。” 柳芷弥很无语,这也太草率了。靠名字的长短决定,两短一长选最长!这都是哪个世界流传的谚语啊? 不过转念一想,顾尊确实是一个总能给她带来新鲜感的人。修行无味,这样其实也蛮有趣的。 柳芷弥说道:“此经乃言招真虚伏魔之法。建立北斗坛场,燃灯行道,召天君神兵杀鬼斩邪,请五天云雷火铃神兵灭精魅,为众生消灾度厄。可与百神同游,招灵伏魔,辟祸延年。” 顾尊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因为一个字也没听懂。 第74章 纸鹤传书、夜中魔刃 得了道法,顾尊很满意。 “仙子,这座宅邸现在是我的。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此歇脚。” 顾尊现在打定主意,左手抱紧虎牙,右手抱紧冥洛,谁说修行就得自己闷头苦练了?为了长生嘛,不丢人。 “好啊,反正我近来也得在河阳城待一段时间。” 柳芷弥也没拒绝,她现在对顾尊的兴趣大大提升,又是同道中人,而且对顾尊现在对出马仙体系的魔改也很感兴趣。 “对了,这个给你。” 柳芷弥掏出了一叠纸,四四方方的,递给顾尊。 “仙子,这是?” “看着。”柳芷弥取出一张,意念冥想,随后小方纸片自己叠成了纸鹤,飞到了顾尊面前 顾尊放在手上,纸鹤自己展开,只见上面有几个字:“顾大佛爷?” “好有趣啊,我听说过飞剑传书,没想到还有纸鹤传书。” 柳芷弥说道:“有什么事,可以用这个找我。” “嗯”顾尊迟疑了一下,说道:“我用听风海螺直接呼唤你,不是也很方便吗?” “对哈” 柳芷弥抿抿嘴,摸了摸身上的红尘刀:“宁夜,我刚刚是不是犯傻了?” “啊,没,没有啊。仙子说笑了。” 顾尊暗暗咧嘴,本以为柳芷弥是个高冷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呆萌。而且还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耍赖的类型。 不过这样好像也不错,因为这样性格的女人更好骗,啊不是,更好抱大腿。 顾尊可没有非分之想,实力差距在这摆着呢。奉为女主,成为刀鞘的话也就是心里想一想,很正常。 把自己的大宅让给了柳芷弥,顾尊就准备去神功戏班隔壁住着。 说起来,顾尊在大宅子里本来也住不惯,空空荡荡的,没什么意思。 不过在此之前,他倒是取出一张纸,按照柳芷弥教的那样,给小邪神传了消息。大意就是告诉小邪神自己搬到了神功戏班隔壁院落,大宅子里住了客人,不要去打扰。 纸片化为纸鹤,瞬间飞到控制消失不见。 不过这就让顾尊有了新的疑惑,他刚刚是知道小邪神在什么地方,所以才送出了纸鹤。要是他随时把纸鹤抛出去,结果会怎么样呢? 试试呗,试试又不花钱。 顾尊用意念在纸上写了“吃了吗”,然后随手一丢。纸片化为纸鹤,明显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后顺着风的方向慢悠悠的飘走。 “懂了,这就是漂流瓶。” 想到这,顾尊忍不住哈哈大笑。 走到城北的神功戏班胡同,就看到一辆辆大车往外走。这是神功戏班出去搭戏台的车队。 二班主在前头的大车上,看到顾尊连忙停下,想打声招呼,又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现在顾尊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听说是跟着河阳姜家经商,已经非比寻常了。 顾尊倒是没有多想,不管何时,他始终是他,于是礼貌的问候:“二班主,进来可好?” 二班主看着顾尊的嘴型,露出了笑容:“很好,神功戏班也多谢你帮衬。” “哪里的话,当初不是神功戏班收留我,我或许早就死在河阳城的夜里了。我始终是神功戏班的一员。” 顾尊看了看车队:“今天倒是巧,赶上了出门。” 二班主摇摇头“不是赶巧,是近来死的人太多了。你不知道嘛,河阳城出了一个在夜里杀人的狂徒。” “哦,之前听闻了。现在都没有抓到吗?”顾尊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夜里的事情,根本没有人管啊。官府的人也管不到夜里。只有玄衣官捕的祝君寒祝大人一直追查,抓到了不少恶人,但却没找到夜中杀人的凶手。现在河阳城人人自危,有人怀疑凶手是近来声名鹊起的顾大佛爷。” 顾尊微微皱眉,故意说道:“没想到还是我本家,这顾大佛爷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绝对是能人。”二班主说道:“你也小心,听说夜中行凶的人习惯用朴刀,应该是武夫。” 朴刀又名播刀,俗称双手带。早年朝廷有禁武令,但朴刀不在严禁之列,所以民间盗匪以之为武器。 流浪江湖的游民腰间挎上一把朴刀,或者手执一条杆棒,就增加了安全感。朴刀可以说是江湖人必备的武器。 当然,这刀只属于江湖莽汉,是粗俗兵器,所以修行者是从来不用的。 可是能在夜中杀人,必然不是普通的武夫。就算不是修行者,也绝对是有所了解的,要不然以玄衣官捕的能力,早就捉拿归案了。 这样一个家伙,居然还用朴刀,是掩人耳目,还是另有目的呢? 还用,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把这件事往顾大佛爷身上引呢? 顾尊心中揣测,但却不露声色的拱手:“多谢二班主提醒。” “注意安全。”二班主随后上了车,跟着车队离开。 到了戏班小院,顾尊把灰三吱叫过来。 此时的灰三吱已经不是当初那瘦弱可怜的小老鼠了,香火供奉助它修行,此时肥嘟嘟的,走路一摇一晃。而且尾巴已经消失不见了,这是变人的第一步。 灰三吱跪伏在顾尊面前,喊着:“见过大佛爷。” 顾尊问道:“进来夜中行凶的恶人,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灰三吱连忙说道:“回禀大佛爷,小的知道。但那家伙行踪诡秘,夜中也很难见到。我只听下面的小崽子说,有一次远远瞧见过。不是妖,不是鬼,就是一个凡人没错。但是小崽子没敢靠近,因为虽然只是一个凡人,但是手中有一把长刀,戾气十足,气势恐怖。” 顾尊点点头,想起了季孤。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季孤手里的是弯刀,而且杀人统统都是割脖子,杀人手法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身为堂堂的送命人,季孤根本不屑于屠戮凡人。他可是杀鬼诛魔的夜中恐怖。 “好,有什么消息赶紧上报。还有,我听闻百姓中有传言,把我当成夜中的凶手。这件事你去查查。” 灰三吱连连叩首:“大佛爷,这件事我已经听闻了,早就安排崽子去查了,应该很快有消息。” 顾尊点点头,挥挥手:“去。” “是,大佛爷。” 灰三吱退下,擦了擦汗。只觉得现在顾大佛爷威势渐涨,自己得小心伺候着,千万不能大意。 屋中安定,顾尊则是凝神静气。 他准备先参悟从季孤那得到的《割脖子刀法》,然后再把从柳芷弥那得到的《一沙浮沉》、《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学会。 一介凡人,手持魔刃,竟然可以在河阳城宵禁时大杀特杀。 这件事,让顾尊有些没安全感。 第75章 推演术法、暗流涌动 顾尊唤出自己的浊气小鬼。 这小鬼原本是五鬼搬运术所化,但因为顾尊得到的五鬼搬运术不是道门正统,而是被邪道之人魔改版本的,所以凶险非常。 顾尊在不伤及自己的前提下,没有用五脏祭练,只是修炼了一只浊气小鬼。 这只小鬼实力不强,平时也就欺负欺负那些老鼠精,剩下的就是一些平日守门、取物的小事情。 此时有了割脖子刀,顾尊就有了想法。 季孤拿着“弯刀在手,天下无头”的规则,更像是一种信念。所念之处,无所遁形。再加上手中那把诡异的弯刀,无往不利。 这种感觉类似于,如果一个人闭着眼睛听到了火柴点燃的声音,这个时候别人用手指轻轻滑过他的胳膊,那么这个人会痛苦的喊出来,因为他脑补自己被火烧了,所以感觉到自己皮肤有剧烈而真实的灼烧感 当一个人连自己都可以欺骗的时候,那他就是无敌的。这就是季孤的刀道,就这么简单! 当然这也不是全无限制,最终还是受限于施展刀法的人的修为。就像季孤施展此刀法,几乎是无敌手。 但顾尊施展此刀法,因为本身底蕴的不够,所以很难达到季孤那种效果。而且顾尊也做不到季孤那样,对自己的刀道如此笃定。 说白了,那是季孤刀道的理论思维,有些偏向唯心主义了。而顾尊作为唯物主义,很难让自己进入到那种刀意里。 在顾尊看来,所谓修仙神佛,也不过是强大的修士而已。真的不至于当成信仰跪拜朝圣。 所以学会了割脖子刀,对于顾尊本身的武力提升并不大。除非他能学会儒家的“欺心之术”,让自己在挥刀的时候,对“弯刀在手,天下无头”的规则深信不疑。 但是大道无形,今胜往昔。顾尊却可以让自己的浊气小鬼修炼割脖子刀法,这样以后对敌,小鬼就变成了埋藏的暗手,或许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将五鬼搬运术和割脖子刀法结合,以浊气御魔刀,以小鬼掌杀戮。此道虽然脱胎于此二术,却由有了不同的变化。应该有个新名字。” 顾尊露出微笑,这算是他第一次进行术法的改良,虽然还是很潦草的版本,但是很成功。 “就叫‘鬼割头’!”顾尊想了想,摇摇头。 如果没有见过柳芷弥拿出来的那几门道术,顾尊大概也不会觉得怎么样。可是现在一对比,自己这名字简直像个傻瓜。 “小鬼斩首,暂且叫‘鬼斩’好了,以后想到好的名字再改。” 顾尊随后又修行佛家储物功法一沙浮沉,此法秉承了佛门稳重的风格,虽然有些晦涩,进展缓慢,但是胜在安全可靠,稳步增长。 一挥手,面前的桌椅消失不见。再一挥手,桌椅原封不动的出现。这已经是当前储物的极限,但也足够使用。 “一沙浮沉”属于储物,存储之后如同无物。不像是“三仙归洞”那种属于是藏物,虽然没有了外形,但重量还是要负担的。 顾尊点点头:“不愧是佛门手段,果然玄妙。” 最后就是道门正法《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了,这道术就艰难很多了,顾尊参悟了很久,也只是刚刚入门。 而且入门之后,也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有了更多的迷惘。这绝对是顾尊修道以来,接触到的最深奥的道法。 “还需要水磨功夫,慢慢的参悟。毕竟是如此道术,要是轻轻松松练成了,反倒是奇怪了。” 顾尊慢慢吐纳修行着。 几个时辰后,他才缓缓睁眼,看向门口。 不知何时,天上已经飘散着雪花,院落中如一片梨花铺成冬色,煞是好看。河阳城尽是银装素裹,将年末的气氛渲染的更加浓厚。 但顾尊不是在看雪,而是在等人。 果然,片刻后小邪神提着香肉进门,开开心心的说道:“宁夜,今天咱们吃狗肉火锅!” 顾尊笑道:“你一天天总想着吃。”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君子乐其道,小人乐其欲。我就是小人,我只有口腹之欲。” 小邪神轻车熟路的到了厨房,夹起火锅。屋中多了白烟,也多了几丝暖意。 顾尊也要帮忙,小邪神连忙制止:“得了,顾大佛爷且慢,我自己来就行了。别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 “这好像就是我家。”顾尊哭笑不得,但也安然坐在椅子上。 小邪神烧着炭火,煮着香肉。又拿来小碗、鸡蛋和烧酒,说道:“今天我再给你来一个新的下酒菜,醉蛋。” 小碗摆好,把鸡蛋敲开倒进碗里,再把烧酒倒进碗里搅拌,最后用炭火点燃了一根干净的柴草,放在碗里把烧酒给点燃。 这时候碗里冒出火焰,趁热用筷子搅拌,就像是在锅里翻炒一样。不多时火焰熄灭,碗中只剩下嫩黄色的鸡蛋碎末。 最后浇上一勺黄豆酱油调味,醉蛋就完成了。 “宁夜,尝尝!” 顾尊拿起筷子一尝,酒香、鸡蛋香、酱油香凑到一起,居然还真的挺好吃。 “真不错,小邪神,你这都是哪学的?” 小邪神笑道:“都是江湖小道,上不得台面。穷苦人吃不起,有钱人嫌寒碜。但当下酒菜的话,没有什么比这些小菜更合适了。冬日滋补,狗肉羊汤。胃寒的人吃点醉蛋,那是最养人了。” 顾尊点点头:“这吃法有意思。我之前听说用酒蒸鸭蛋花,能治牙疼,不知道管不管用。” 小邪神笑道:“那可不!用酒蒸完,喝麻了吃麻了,当然管用。” 顾尊哈哈大笑。 小邪神回身给炉子里添了柴,又说道:“不过你这纸鹤挺有意思,在哪学的?能教我吗?” “这个我暂时也没搞清楚,这是别人送我的。等我搞明白了再教你。”顾尊解释道。 “行,哈哈。”小邪神喝了口酒,说道:“不过我今天还遇见了一件稀罕事。刚刚去买狗肉的时候路过宝器轩,迎面看到一个细皮嫩肉的老男人,手上盘着翡翠的扳指,一身行头没有几十两银子下不来,一身上下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只不过” 顾尊笑着问道:“你不会土匪的毛病起来了,想劫一顿?” “不是不是,而是我路过的时候,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尿骚味。虽然那人一身香粉遮盖,但我见过太多被吓尿裤子的肉票,这味道我熟的很。” 小邪神说道:“那人一看就不是苦命人出身,手上连干活的老茧都没有。这么一位有身份的有钱人,不可能是不爱干净?那身上的味道怎么来的?所以我怀疑” 顾尊懂了:“你是说,他是太监?” “我有这个怀疑。朔州在大离朝本来就是偏远之地,而咱们河阳城在朔州都是偏远的地方,临近岭南蛮族。往日里连个朝廷官员都看不到,怎么忽然多了一个太监呢?我估摸着,肯定是要有什么事。” 顾尊马上警觉起来,小邪神这话有道理。如果是太监出宫,那必然有什么大事。 想到这,顾尊取出一张小方纸,意念写字之后化为纸鹤,飞出门外。 小邪神看的新奇:“这是?” 顾尊说道:“去请姜黎寐来问问,朔州之外的事情,她比咱们清楚。” 此时怀中铜镜一震,顾尊拿出来一看,哭笑不得。 虎牙:“我也要吃醉蛋!” 第76章 雪与夜 柳芷弥和虎牙,都是深不可测的高手。 所以顾尊之前和柳芷弥在一起的时候,都屏蔽了双生铜镜。 因为在不确定两个人关系之前,还是不要见面的好。毕竟是榜一榜二,要是打起来自己都不知道帮谁好。 此时虎牙叫嚷着要来吃饭,顾尊也没有拒绝。因为神功戏班距离宅子比较远,他知道柳芷弥的性格,绝对不会闲着没事主动找自己。 虽然远在平安山,但是对于虎牙来说这段距离不算什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虎牙就推门进来了。 小邪神要比顾尊还会来事,早已经备好了醉蛋,又说道:“顾大佛爷宴请,只吃醉蛋可真不像话。二位等着,我去张罗一下,还有更好吃的东西呢。” 虎牙知道小邪神和顾尊的关系,笑呵呵的说道:“去去,我和小顾顾是好友,你和他也好友,那我们就是好友了。你可不能亏待我。” “放心,放心!”小邪神这就出去准备。 顾尊无奈道:“你能把我当好友,我很开心。但是你对我的称呼,我不太满意。” 虎牙用勺子吃了口醉蛋,美滋滋的说道:“不满意就不满意,你又打不过我。你猜我为什么这么强?就是因为我喜欢吃,还总有人指手画脚。所以我拥有这样的能力,就是为了想吃就吃,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非常合理。”顾尊哈哈大笑。 虎牙很快吃完,问道:“你昨晚去夜里了?” 顾尊点点头:“夜中可怕,我还是大意了。虎牙,你夜里出去过吗?” “没有,我感觉夜里有很可怕的东西。”虎牙说道:“你在岭南留下的黑暗部,其实是很好的一步棋。或许未来,那里是一片净土。” 顾尊知道虎牙虽然性格胡闹,可从来不乱说话,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朔州要乱?”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夜里深处走出来了。”虎牙说道:“我只是觉得天地间有一股隐隐的大势将成,那是我没办法参与的。如果你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不帮你。” 顾尊表示理解:“我也没想过靠别人。不过你会给我留下点好东西的对,毕竟我们是好友嘛。先把岭南那些残魂给我。” “哈哈哈,你还真的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虎牙笑道:“贪多嚼不烂,你好好表现,我绝对不吝啬打赏。” “来来来,喝酒喝酒。”顾尊算是看明白了,修仙也是讲人情世故的。 虎牙笑呵呵的说道:“其实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可口,我只是喜欢这样无所事事的感觉。” 虽然虎牙表现出没心没肺的状态,但实际上心事重重。顾尊觉得,虎牙可能已经知道了什么。只是出于什么原因,虎牙一直选择逃避,像是鸵鸟心态。 说起来,虽然初遇时有些惊悚,但虎牙对顾尊也算是不错。 顾尊安抚道:“虎牙,既然你认我这个好友,以后真的有什么事,我要是能帮,一定帮你。” “想讨好我,感动我啊?你先想办法自保,说什么大话,笑死人了。”虎牙撇撇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表情却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顾尊笑了笑,并不在意:“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至于你怎么想,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切。”虎牙侧过头去,随手丢给顾尊一块玉佩,凶巴巴的说道:“闭嘴啦,打扰我吃东西,真讨厌。” 顾尊拿着玉佩,感觉到里面封印着一道残魂,正是岭南八尊里的不死树。明明已经被打动了,还偏偏不承认,真的是孩子气。 虎牙噘着嘴继续吃东西,不再搭理顾尊,只是眼中多了一抹明媚。 随后小邪神也回来了,提着几个油纸包都是各种小吃。另一边狗肉锅也差不多了,架着摆在屋子中间,暖洋洋一片。 大概一盏茶后,姜黎寐也坐着轿子赶过来了。 姜黎寐早已经看清了形式,知道姜家早已经独木难支,所以也就拥护这顾尊。顾尊对姜黎寐也很不错,分了些许香火,可保姜家不受邪祟侵袭。 鹅毛大雪,漫天飘散。 丫鬟杏雨撑着伞,扶着身披锦绒披风的姜黎寐下了轿子。 姜黎寐本来心情极佳,因为顾尊很少主动请她见面。只不过进到屋中,看到了正在吃东西的虎牙,却又心中一顿。 修行者常年受天地灵气之浸染,就算是相貌平平之人,也会有明眸皓齿的转变。 更何况虎牙样貌本就不俗,虽然顽皮贪嘴还有些孩子气,但娇嗔起来也是灵动惹人,漂亮可爱。 姜黎寐心中一叹,虽然早知道自己对顾尊的有些思绪是妄想,可见着顾尊身边的这一位,还是有些低眉。 难怪他瞧不上我。 “今日大雪,路上走得慢了些。”姜黎寐瞬间收敛的心思,笑着解释着。 顾尊则是笑道:“无妨,今日赶得巧,我们一起吃顿饭。” “那黎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黎寐轻笑着。 宾客落座,说说笑笑,倒也悠然自得。 直到天色将晚,才尽兴散去。 河阳城的雪越来越大了。 在城南的某个庭院里,灯火黯淡。 幼婉坐在梳妆镜旁,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轻轻褪去了衣裳,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却泛起无尽的哀伤。 女子原本干净白嫩的后背,不知何时,却刺上了一朵朵鲜红如血的花朵刺青。 曾经有人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在大难临头时不敢言语,出家避难。曾经有人言辞凿凿要娶她,心里却知道自己配不上,所以要把她拉入泥潭,从大将军之女变成教坊司的官妓。 那些故交,未曾看过她身上的伤痕,却写信来指责她自甘堕落,与小人同流合污,不知廉耻 幼婉从未辩解过什么,可看着镜中人身后的刺青,谁又能懂她被人一针针刺出花朵的耻辱? 而把自己从青楼中拯救出来的人,自己现如今的残花败柳之身,还有什么资格觉得自己配得上? 夜深了,满心的绝望让幼婉痛苦至极,无法呼吸。 直到扭曲绝望到最癫狂时,幼婉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心头的位置居然插着一根染血的凤头钗。 夜色中仿佛有什么人在隐隐低语。 “世间不离生死内,梦魂多在别离中。残花败柳无归路,空恨此身不是我。荒年不堪一惊醒,诸君弃我竟如何!” 幼婉拔出了心头的凤头钗,竟然毫发无损。只是望着浓浓夜色,心中燃烧起熊熊的仇恨烈焰。 “早晚有一日,我要覆灭离朝。终究有一日,我要重塑肉身,只求以纯洁之躯站在你的面前。” 推开大门,幼婉紧握着凤头钗走入昏暗夜色中。 所过之处,阴魔退散! 第77章 挑衅 天光大亮。 雪下了整晚,顾尊推开门便看到院中一片肃杀雪景。 御起法力一挥手,凭空吹来一阵风,将院中路上的雪都吹干净。 昨日和姜黎寐交谈,说起了小邪神偶遇太监的事情。姜黎寐便谈起了如今大离朝的光景。 大离朝偏居一隅,国力一直薄弱。可偏偏相邻的大凉朝十分强盛,虎视眈眈。这些年来,大离朝多亏占据地势之优,守着关隘倒要相安无事。 但是自从廷尉大将军身死,大离的满朝文武,竟然再也没有人可以领兵驻守西北关隘。 现如今大凉朝秣马厉兵,只等一个时机,便要兴兵犯离。而京师的人心里也知道,最后的结果恐怕很难守住。 所以迁都的议题,早已经摆到大离皇帝的眼前了。朝廷想着是,朔州是偏远之地,又有夜中妖魔邪祟。大凉就算入侵大离,也不会赶尽杀绝。朝廷最后偏居一隅,也能苟延残喘。 当然这件事还没定下来,但已经有太监前来踩点调查,看看朔州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凶险。 这件事一般人不知道,还是姜黎寐在述风人那买来的秘密消息。 对于离朝迁都的事情,顾尊并不在意。但是他却对述风人有了一些好奇。 朔州八奇,各有各的道。其余人都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只有述风人是个例外。 只要是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述风人住在青鸟山的听极山庄。只要有人过去付出一定的代价,那么就可以买到让自己满意的消息。 这件事让顾尊很是好奇,同时也有些不安。自己关于顾大佛爷的身份,难道是从述风人这泄露的? 只可惜现在顾尊走不开,否则真想前往听极山庄,亲眼见见这位述风人。于是顾尊让小邪神代替自己去一趟,只为了买一种消息:夜里到底有什么。 正思索的时候,身后屋门打开,虎牙揉着眼睛走出来。 “早哇!我怎么在这。” 顾尊无奈道:“你喝醉了,昨日呼呼大睡,只能让你在这住下。放心,我们隔着帘子,什么事也没有。” “我肯定放心啊,你要是真的想对我做什么,我有护身法宝,你下场很惨的。”虎牙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似乎对美色并不动心,有些奇怪。” “动心是动心,但这不代表我非要做点什么。”顾尊说道:“就像虎牙你就很好看,我看你会觉得赏心悦目。正是因为欣赏你,所以我才要尊重你的想法才是。否则只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还不如自己研究研究幻术,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哈哈!”虎牙被逗笑了:“有道理哈。那你对我好,到底是因为我会打赏你礼物,还是因为我这个人呢?” 顾尊脱口而出:“始于礼物、敬于实力、合于样貌、久于性格、终于灵魂。” 虎牙想了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否认礼物的原因呢。” “不会。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所以始于外在条件不丢人。但最终回归于灵魂,不是显得更难能可贵吗?” 这话说的基本为真,当然也有一些不太过分的修饰。顾尊哄女孩子开心的手段还是有的。 反正听到这些,虎牙心里美滋滋的。心里庆幸当初没有一见面,就把顾尊给一巴掌打死。 “你可得努力,起码要打得过我才行。”虎牙伸个懒腰:“喝醉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顾尊问道:“以你的实力,还会醉?” “昨天很开心,我很喜欢那样热闹的感觉。所以我没有用法力驱赶醉意,因为我喜欢晕晕乎乎的感觉。” 顾尊笑道:“像是吃了仙丹?” “咦,一看就知道,你没见过真正的道门中人。道门的仙药,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吃的。道门的修行者为了考验凡人向道的决心,经常采用比较极端的方式,很恶心的。” 顾尊有些好奇:“比如?” 虎牙讲道:“我曾经见过有个书生被女鬼挖了心。书生的媳妇在道士的指点下,去集市上找到了个神通广大的邋遢乞丐救命。乞丐对这个妇人极尽侮辱,最后吐了一口浓痰到她的嘴里,却仍不答应救那个书生。妇人失望而回,守在已死的书生身边,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那口浓痰便顺着妇人的嘴里流出,落到书生的心脏位置,化成了一颗新的心脏。这‘浓痰’其实是仙药所化。” “额,把仙药的外形都变为龌龊之物,以此考验人心,也真的是够狠。”顾尊是真的没想到,道门居然还有这么狠的事情。 “道门之人,都是求道的疯子,你以后遇见了可要离得远点。”虎牙叮嘱道。 顾尊点点头。 这时候一个胖老鼠从地里钻出来,对着顾尊伏身说道:“佛爷,小的来报道。” 顾尊瞧见,问道:“灰三吱啊,什么事?” 灰三吱哭诉道:“堂口下有的崽子让人给抓了,小的无能,救不出来,只能求佛爷出手。” 顾尊问道:“是做了什么坏事吗?” “没有,就是去各家各户敲门,为了让传音海螺都散出去。往日里也没事,今天早上玄衣官捕的人忽然出手,抓了一大批崽子。听说是玄衣官捕的祝君寒亲自下令,被抓了好多” “祝君寒,是他。”顾尊想起之前在城南看到的玄衣官捕,心中也有些奇怪。 说起来,他顾大佛爷的堂口之下,一直都是本本分分,没有任何的事情。这些邪祟现在一个个化身打工人,努力干活,从来不害人。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是玄衣官捕亲自出手,抓了一大批崽子。这背后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有什么崽子犯了事。二种是有人在逼幕后的顾大佛爷出面。 但不管是哪种,既然人家出招挑衅了,那顾尊也不会当缩头乌龟。虽然只是一群暗地邪祟,但既然是顾大佛爷堂口下的崽子,也不是谁想抓就能抓的。 顾尊冷声道:“带路,我去会会这位祝大人。” 第78章 官断十条路、九条人不知 河阳城,中央内城。 严格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河阳城,除此之外的东南西北四城,都是围着内城建造的。 内城住的人身份不一般,全都是大离朝廷的王族。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被圈禁在河阳城的内城,此生不准离开。 最大的河阳城南,主要靠的就是漕运,而漕运大多数为了内城人运送物资。这些王族虽然不能出内城,但生活依然奢靡。 只不过平民百姓可不能轻易进入内城,倒不是因为有什么禁令,而是因为进入到内城之后王法就不管用了。内城的破败王族直接当街杀人,什么事都没有。所以百姓都避而远之。 而玄衣官捕最开始的使命,仅仅是巡视内城,监视这些被圈禁的王族。 玄衣官捕衙门。 祝君寒看着手下人交来的公文,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又是内城王族当街杀人,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行龌龊之事,真的是一群畜生。” 手下都尉说道:“祝大人,近来内城进入都严加看管,我怀疑是别有用心之人,把百姓骗到内城,再让王族杀人取乐,以此牟利。” “我知道了。”祝君寒看了看公文上杀人者的名字,轻轻念了一遍:“季王孙,是季家的嫡公子,这件事就这样先搁置。死人的那家,多给些赔些钱。” “是。”都尉见怪不怪,王公贵胄杀人,肯定是不能偿命的。就算是赔钱,这都是祝君寒自己腰包里掏的。 相比较而言,祝君寒已经是非常好的清官了。 祝君寒又翻了一本公文,上面写的是最近惹的全城恐慌的夜中杀人之事。这段时间,内城的王族被杀了不少。现在王族都联合起来了,让祝君寒抓紧破案。 “破案,夜中的事情,让本官怎么破?” 祝君寒把公文一丢,不再管了。 都尉说道:“大人,这件事总要安抚一下?” “安抚?安抚有什么用,死的人还是继续死,下一次逼我破案的事情还会爆发。不管了,让他们闹。只是有一件事要说明白,他在内城怎么闹咱们都忍了。可要是胆敢出了内城半步,格杀勿论。” 都尉心头一震:“是!” 此时外面来人,恭敬禀告道:“大人,外面有一人自称姓林,是大人的朋友,前来拜访。” 祝君寒眼中一亮:“是承安兄来了,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去接。” “祝兄不必客气,我已经来了。” 此时从外面走来一个剑眉星目的俊朗青年,腰上挂着一柄七星斩月刀,龙行虎步,英姿勃发。 祝君寒忍不住夸赞道:“一别数年,林兄底蕴越发强大了。不愧是名震大离京师的刀君子林牧弈。” 林牧弈,字承安。河阳城对这人并不了解,但只要是去过大离京师,都知道此人大名。又因为其人儒雅,得了一个“刀君子”的雅号。 大离江湖有诗赞道“五尺七星刀斩月,出鞘风卷袭人面”,指的便是这位刀中君子林牧弈。 “林兄怎么忽然来了朔州?”祝君寒问道。 林牧弈闻言,这才有些忧愁之色,说道:“我来朔州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想与朔州八奇中的送命人比一比刀法,我出道以来从未败过,想知道这送命人配不配当我的对手。” “第二件事,我的妻子身染怪病,难以医治。我曾求助道门高人,可道门中人实在可恶,我历尽千辛万苦,通过重重考验,最后求到的仙药竟然是一坨屙屎!着实可恨。” 祝君寒想了想,说道:“道门之人喜欢这样考验人,或许那是障眼法呢?” 林牧弈反问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早知道那道门有这么一个恶心人的考验。但是问题就在于,这既然是考验,那就必然只有到最后一步才是真的。可是我怎么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步考验呢?如果不是最后一步,那必然是假的。” “如果是让我吃,为了我的爱妻,我绝不皱眉。但这仙药是给我爱妻服用的。我的爱妻已经病入膏肓,现在还要承受这样的侮辱。而且不管是外形还是气味万一是假的,这个可能,你敢赌吗?唉!” 祝君寒闻言,倒是点点头,表示理解。就算真的是仙药,可外形气味和味道全都是那个样子,那可真的吃了有什么区别?真的没区别。 林牧弈爱妻如命,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的爱妻遭受这样的侮辱,就算是假的考验也不行。 祝君寒问道:“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林牧弈说道:“我爱妻一直听闻朔州奇人众多,想来朔州求药。所以我跟着前来,想的是如果能赢了送命人,就让送命人为我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到可以挽救我妻子的奇人。” 祝君寒点点头:“情深义重。不管如何,我都会助你的。” “那就多谢祝兄了。” 此时外面还押着两个人,在衙门口跪着。 祝君寒问道:“这二人是?” “住店时遇见两个毛贼,我不愿动私刑,所以打昏给你送过来了。”林牧弈笑道:“毕竟你才是这里的父母官。” 祝君寒走了过去,看了看第一个人,说道:“看着面生,是初犯?” 那人惶恐磕头:“大人,我确实是是第一次,因为吃不上饭,所以才走了歪路。饶了小的一条命。” 祝君寒点点头:“好,我饶了你。” “啊?”那人都没想到求饶这么管用。 祝君寒为官多年,因为自己的一套办事规则,继续说道:“你既然是因为吃不上饭才当了贼人,那本官派人教你一门吃饭的手艺,以后以此生活。来人,送他去学织布。” “大人,这”那人哭丧着脸。 所谓“男耕女织”,织布在百姓的认知里,那是女人才做的行当。现在让他一个大男人去织布,简直丢人丢到祖坟冒烟了。 “不织布,就坐牢。”祝君寒说道:“等学会了织布再放你离开。学习期间你自己织的布,到你离开的时候都换成现银,刨去你吃住的费用,剩下的钱你自己拿走。出去也饿不死,想做什么小买卖随你。切记不可继续做贼了。” 那人感激涕零:“青天大老爷,小的已经不敢再做贼了。” 收拾完这个,祝君寒又来到了第二个贼面前,看了看脸说道:“熟人,惯犯了。” 那人谄媚道:“大人,我会织布,我肯定好好干!” “惯犯了,那就不必织布,也不必坐牢。”祝君寒则是吩咐身边的都尉:“驱赶他围着衙门跑五圈,不许停。” 都尉连忙答应,骑着马抽着鞭子,逼着这个贼围着衙门开始跑。五圈之后,这小贼已经累的要趴下了。 衙门里有人端来一碗醋,这醋是用热锅慢熬的。此时端过来递到小贼面前。 祝君寒说道:“喝了,喝完这碗醋,就直接放了你。” “多谢老爷!”小贼捂着热醋开始喝,虽然酸溜溜,但是并不算难喝,还挺有味道。 小贼喝到一半的时候,那都尉对着小贼的后背直接打了一掌。这一掌不轻不重,也就是皮肤微微发红的程度,根本不算疼,但却把小贼吓得够呛,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大人?”小贼惊恐的看着四周。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祝君寒说完,便带着林牧弈往回走。 “多谢,咳咳,多谢大人,额咳咳!”小贼咳嗽着离开。 林牧弈奇怪:“就这么放走了?” “放心,他以后再也当不了贼了。”祝君寒笑道:“疾跑之后喝热醋,再受到惊吓,热醋就会渗到肺叶里。伤了肺,从此落下终身咳嗽不止的病根。不管是窃贼还是盗墓贼,都怕有动静。所以他这辈子贼也当不了贼了,这招最管用。” 林牧弈笑道:“大开眼界。” “律法如同戏法,看似严明,其实暗箱操作的神秘手段很多,能随心所欲变出完全不同的规则。这就是所谓的:官断十条路,九条人不知。” 祝君寒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也只是用自己的办法,尽量维持河阳城的一份清明了。看看时间,那位客人也该到了。” “哪位?”林牧弈还没问完,只看着远远的一片乌云往衙门这边靠,不由得惊叹:“以虚化实,好强大的香火信念。我在大离国师的道观里,都没见过这么凝聚的信仰。” 祝君寒也是一惊:“看来比我想象中的还棘手。” 天外黑云翻墨,还有精怪尖利的叫声。 在这混乱之中只听闻有人说道: “顾大佛爷,登门拜访!” 第79章 儒道仁义、浩然正气 顾尊第一次这么嚣张。 但不嚣张不行,祝君寒明摆着是想找茬,要是怂了,一切就功亏一篑。 这个时候就是要反击,不能露怯。安宁绝不是靠一时忍让能得到的。只有一拳打出,才能免得百拳。 好在这段日子里,从岭南到朔州的布局,顾尊积累了大量的香火。他直接用堪称海量凝聚成了一道乌云虚影。 顾尊没有显露真身,因为他未来不会真的走香火信仰之道,顾大佛爷只是一时的身份,还是隐瞒住比较安全。 此时香火凝聚的虚影如同乌云,凡人是看不到香火之躯的,只有祝君寒、林牧弈二人看着头上的乌云,面色凝重。 “祝兄,这位顾大佛爷是何方神圣?”林牧弈想不通,这样凝聚的信仰到底是哪来的?难道朔州崛起了什么恢弘大教?既然是佛爷,那和佛家是什么关系? 祝君寒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因为他并不是教派创始人。只是研究了一个什么海螺,我本以为是什么牛鬼蛇神,没想到居然是庞然大物。” “我来助你。”林牧弈摸了摸腰间宝刀。 “不必,我先试探一二。” 祝君寒飞身到了房顶,轻轻落在了屋脊上,抬头看着天上乌云凝聚的虚影说道:“在下玄衣官捕,祝君寒。我早知顾大佛爷会来拜访,却不曾想居然摆下如此阵仗,是想给本官一个下马威吗?” 顾大佛爷说道:“难道不是祝大人给了本尊一个下马威吗?放了我的崽子,一切相安无事。我无害人之心,只不过是收敛信仰罢了。” “佛爷当本官是傻子吗?不管是萨满一系,还是香火封神一系,古往今来哪有如此聚集信仰的能力?”祝君寒冷声道:“佛爷,空口无凭的话我是不会信的,除非你表达出自己的诚意。” 顾大佛爷轻笑:“怎么?难道你想夺我的法门?” “佛爷说笑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若是为了聚集信仰的法门,那大可不必。”祝君寒话落,一身威压爆发。 浩然正气如下击暴流,又似狂风暴雨一般从祝君寒身上往四周翻涌而去,竟然压了顾大佛爷的乌云一头。 隐匿在乌云背后的顾尊微微皱眉。 浩然正气! 全天下能修出浩然正气的只有儒家,这是读书人的标志。 而且浩然正气同时也证明了其实力的强大。因为一般的读书人都是修行文气,以文气御正法,口诛天下。 只有文气修炼到一定程度,并且已经有了自己的天地至理感悟之后,才能凝聚出浩然正气。 儒家的浩然正气,对香火信仰、蛮巫萨满这些体系,其实都有天生克制的效果。 因为儒家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还有“敬鬼神而远之”的至理。 这里的“远之”不是远离鬼神的意思,也不是迷信的意思。而是说以君子正道为标准,不能崇拜鬼神,否则就会受到鬼神的制约。 因为鬼神离人们太远了。人神各有各的道,鬼神是天,但人间只谈人心向背。因此“天道远,人性近。” 鬼神的天道离众生很远,而仁义无双的人道离众生很近。每个人都生活在人道之中,每个人所经历的一切,比如做生意、从政、上学、结婚、社交都是人道的一部分。 以人道为重,敬鬼神就是敬祖先,只有如此才兴盛人道,天下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祝君寒此时气势正盛,说道:“君子不言,自养浩然正气。仁义持节,天地虽有百邪,亦难侵也!” 这是儒家真理之道! 天上的乌云被浩然正气所照,顿时开始变得萎靡起来,顾尊顿感压力变大。 倒不是说顾尊的实力不及祝君寒,因为香火之力靠的是量。再虔诚的信仰,少了也没用。而顾尊的香火之力堪称朔州无出其右者。 但浩然正气对香火之力的天性克制,这就有些难办了。 如果顾尊不惧暴露身份,直接动用心花之力,胜负未可知。但暴露真身带来的麻烦反而更多,得不偿失。 顾尊凝视祝君寒,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儒道释三大体系之一的儒家,以前总听闻这三大体系横压当世,其余各大体系都不能与之抗衡。现在亲身面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因为真理! 儒家修的是至理之道。此道上承天地,下应众生,仁义天下。 所以浩然正气并不是一股力量,而是一种规则,一种至理。这就是儒家读书人的大道,也是人间正气,是大义大德造就的正气。 一个人有了浩气长存的正气力量,就能面对外界的一切安之若素。 巨大的诱惑也好,致命的威胁也罢,都能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达到“不动如山”的程度。这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境界。 因此“浩然”放在顾尊前世是一种哲学概念,而放在此间天下便是儒家的大道。 在这样浩荡的真理大道面前,所谓信仰、萨满、蛮神之类的道,就只能沦为小道,自然是矮上一头。 此时祝君寒浩然正气镇压河阳,引来无数人窥探。 那些和顾尊不对付的邪祟们纷纷弹冠相庆,拍手叫好。 虎牙津津有味的看着双生铜镜,想着小顾顾要是打不过,自己要不要帮忙。 柳芷弥坐在庭院里煮茶,感觉到这一股浩然正气,只是浅浅露出微笑,不过注意力也放到了顾尊身上。 有躲在破庙里的乞丐咧着大嘴,恍然失神。也有算命的瞎子大惊失色,两股战战。 城南街头变戏法的父子忽然收摊走人,消失不见。躲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从黑夜望向天明。 林牧弈放下刀,感叹道:“没想到祝兄的浩然正气已经到了这一步。这邪祟竟然敢自称佛爷,现在遇见祝兄,就算再强也要沦为阶下囚了,呵呵。” 祝君寒则是看向萎靡不振的乌云,冷声道:“念你修行不易,也未曾伤人。若是束手就擒,本官可以饶你一命,只不过要为本官效力。” 顾大佛爷不语。 祝君寒怒道:“你还执迷不悟,孽障!” “呵呵”乌云中的顾尊却忽然笑了,因为他在这个时候竟然顿悟了。 其实所谓的“各大体系”的“大道”到底是什么,在此之前顾尊一直很迷糊。因为他接触的这些体系,自己对自己的道也有些迷糊,都陷入了未知的神秘学。 直到此时,顾尊遇见了儒家的大道。 这世界恐怕没有任何一道,比儒家还会教书育人。所以儒道展现出来的,就是非常中正宏大、清晰标准的“道”。甚至在这方面,道佛两家也有所不如。 儒道的核心就是以“圣人言”为延伸的真理、至理,这就是道。 其实说到底,还是柳芷弥最开始和顾尊讲的那些。修行最重要的是,是树立正确的修行观。 所以“大道”的本质,是哲学理论,是思想体系。 只不过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原本只是思维上的哲学,变成了可以修行的道路。所以儒家才可以仅凭圣人的四书五经,就能修炼文气,唇枪舌剑。 所以每一个体系,都是走自己的道,道路的道。类似于神话小说中的鸿蒙紫气,自由度和上限极高。 只要你走的是至理,那么就算想搞一个懒气体系、吃饭体系都是没问题的。 不得不说,这一方世界对修行者真的是太厚爱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顾尊露出了笑容。 此时的他已经想到了如何破解眼前的局。 毕竟儒家哲学也不是完美,也有漏洞。 第80章 钜白黔黑、斩儒一缕 想以香火之力压儒道,根本不可能。 但是既然浩然正气出自儒道之念,那就以论道定输赢。 儒家虽然是门大学问,但也不是尽善尽美的学问。不过以顾尊的能力想攻讦,还是不可能,他没有那个实力。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顾尊虽然没有这实力,但是他却知道谁有这个实力。并且这人在前世就是怼儒学的大家,而在此世却没有他的痕迹。 这位在前世说起来也是人尽皆知,便是墨家创始人,墨子。 此时此刻,河阳城上。 顾尊透过香火凝聚的虚影,问道:“儒道昌盛,但我有一问。我们论道而定胜负,不知祝大人能否解答?” 祝君寒悠然大笑,儒道圣明,所以他胸有成竹:“但说无妨,今日让尔等邪祟知晓儒道奥义。” 顾尊笑了笑,问道:“钜者白也,者黑也。虽明目者无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今天下之君子之名仁也。兼仁与不仁,而使天下之君子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天下之君子不知仁者,非以其名也,亦以其取也。” 这是墨子的原话。 就是说有一个盲人知道银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即使是眼睛明亮的人也不能更改它。可是把白的和黑的东西放在一块儿,让盲人分辨,他就不能知道了。 所以说盲人不知白黑,不是因为他不能称说白黑的名称,而是因为他无法择取。 现在天下的儒家君子称说“仁”的名。可是把符合仁、不符合仁的事物混杂在一起,让天下的君子择取,他们就不知道了。 所以说天下的君子,不知道仁,不是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仁,而是因为他无法择取真正的仁义。 其实墨子早就看出了儒家的一个问题,宣扬仁义道德没错,但问题是人心隔肚皮,好坏不会写在脸上。 你以为的好人,是别人眼里的坏人。你以为的仁义,是别人眼里的不仁。反正都是从自己的立场触发,看得惯就推崇为大儒,看不惯就咒骂其匹夫。 儒家的核心是“仁义”,可仁义的观点总是有偏僻,永远没有办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共识。 儒家讲求的是人性的完美,可以此为基础的人治过于理想化了。所以后世人不断推演,出现了各种学术流派,但说到底是一家之言。圣人的本意,也许早就消磨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这就是钜白黔黑的道理,甚至还有点朴素的唯物辩证那个味道了。主客观辩论,墨子认为儒家那套过于主观,脱离实际。 历史也确实证明,读书人的仁义其实立场变得很快,比如那衍圣世家。 顾尊问完这句,就等祝君寒回答。 祝君寒闻言之后,刚想回答,又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这个问题居然十分棘手,以自己的修为竟然一时间找不出可以辩驳的话。 其实儒家不是完全没有遇见过这种问题,辩证之论早有记载,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见贤思齐、两小儿辩日等等,虽然无法解释,但也能辩驳一二。 可是钜白黔黑举例子是瞎子,直指儒道的核心,反而无法破题。 祝君寒没想到自己眼中的邪祟,竟然有如此之能。至高的儒道竟然能找出一个无法直接回答的问题。 儒道的本质还是修心,所以一旦涉及这种方法论的领域,瞬间就束手束脚。 顾尊冷笑,追问道:“我虽称顾大佛爷,但从不以信仰迷众生,不以生死动世人。传音海螺每日奏曲吟唱,说书讲的也是仁义故事。还会预报晴雨,惠及百姓。这难道不是儒道所谓的‘教化’吗?你身为河阳城玄衣官捕,又做了什么事?夜中杀人的贼人,你抓到了吗?” “你!” 祝君寒握手长刀,可一身的浩然正气却顿时萎靡。 这也是儒道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如果君子无暇的文胆受损,那力量就会受损。心中有所惑,自然无法御浩然正气。 “这浩然正气,便是仁义的证明。”祝君寒大声呵斥。 顾尊哈哈大笑,问道:“你有浩然正气,那与你为敌的人就全数是儒家的罪人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儒家上下一心,早就压过了道佛两家。” 祝君寒捂着心口,内心已经震撼不止。这样的问题他答不上来,因为浩然正气只能证明自己的仁义,却不是全天下的仁义。 这一刻,浩然正气瞬间消散! 祝君寒此时知道,自己无法在论道上击败顾大佛爷,于是转而问道:“你所谓的传音海螺,难道没有那些靡靡之乐,放浪诗词?女子温言,消磨意志,此乃大罪!” 顾尊此时真的有些怒气,问道:“这些靡靡之音,放浪诗词哈哈哈,皆是儒家读书人所做。深闺词怨,伤春悲秋。词曲来源于教坊司的青楼勾栏。祝大人,我问你那教坊司的青楼勾栏,是百姓去的多,还是读书人去的多?” “这”祝君寒如坠深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哼!儒道仁义,圣人之心。这青楼勾栏挥金如土,本佛爷却不想看你们读书人自誉风雅,让天下人都知道知道,你们读书人看的是什么,听的是什么,玩的是什么。” “怎么,这青楼读书人能逛得,百姓就逛不得?若儒家只是如此,那不要这儒家也罢!” “住口!”祝君寒话还没说完,直接一口血喷出。 但这还没完。 顾尊忽然心中震撼,抬头看向天际,只觉得湛蓝的天色瞬间变成了幽暗的倒挂深渊。 无边无际的星空近在眼前,而在不知名的角落,似乎有什么在注视着自己。 “轰隆!” 一声平地惊雷响彻天际,不仅仅是朔州,不仅仅是离朝,甚至在更远的凉国、大隋都能听得真切。 百姓吓得只敢伏地跪拜,以为是天地灭绝。 而无数的修行者们却能看到一条煌煌大道,至高无上,那是儒道之真意!那是古往今来无数读书人用尽毕生才推演出来的大道! “嘭!” 一声脆响,天下儒道读书人皆是心头一阵,越是强者越能感觉得那种心慌,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修为平白无故少了一丝。 庭院中的柳芷弥美目圆睁,一张樱桃小嘴也闭不上了。手中青冥灯落地也无心去管,只是看着天上的儒道真意。 “这家伙,竟然斩断了儒道一缕气运!” 柳芷弥要疯了,这是什么妖孽啊。 这世间,各大修行体系都是各走各的路,努力推演自己的大道。当然也会有互相论道的机会。 儒释道三家能横绝当世,就是因为这三家大道强悍,所以论道也是无敌之姿。 就比如儒家,当年圣人周游天下,所到之处教化众生。与妖魔论道,妖魔无不臣服。于是儒道当兴,妖魔之道沦为下成。 早些年各大体系互相争锋,此消彼长。后来稳定下来,这样触及大道的变化就很少了。因为儒道释的大道已经很完美了。 但是近日,顾尊竟然找到了儒道真理的一丝漏洞,硬生生的斩了儒家一缕气运。 这一缕气运对于儒道来说,其实微不足道,只不过是掉了一根头发而已。但是代表的含义却太大了,影响的是整个天下的儒道读书人。 柳芷弥美目一转,笑意渐深。本以为只是一个好苗子,没想到是自己都比不上的雏龙。 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与自己同行! “不过看起来,这河阳城即将变得很热闹啊。”柳芷弥轻笑着,却又感应到了什么,看向河阳城的另一处。 而目光穿过极远的距离,正好和神功戏班院子里虎牙的位置对应。 “这家伙怎么这么厉害,明明是我一只手能捏死的蝼蚁,居然能斩了儒道一缕气运。” 这一刻,虎牙忽然警觉,转头看向柳芷弥的方向,有些不开心。 “完了,小顾顾变成香饽饽了,有人要和我抢!” 第81章 浊气御魔刀、小鬼掌杀戮 “你绝不是出马仙,萨满一道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 祝君寒注视着天空的乌云虚影,忍不住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尊已经不耐烦了:“与你无关,总之是你惹不起的人。速速放了那些崽子,否则本佛爷就不留情面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认栽。 祝君寒无奈的点点头,挥手让都尉放人。 毕竟祝君寒怎么也想不通,有这样才情的人不去儒道释三家,偏偏去混什么萨满,这简直就是明珠暗投。 放在顾尊前世,大概就是高考状元拒绝世界名校,改学烹饪美发和挖机。无法理解,这不是有病吗? 要知道这位顾大佛爷有这样的才情,祝君寒才不会做这么唐突的事情。毕竟为官多年,几分圆滑他是明白的。 简直就是耍赖。 片刻后,崽子们全都被释放。 一群精怪本以为是必死无疑,没想到自家的大佛爷亲自来救,还逼得玄衣官捕低头。此时一个个老鼠精、黄皮子、刺猬精全都热泪盈眶,恨不得下辈子都给顾大佛爷卖身了。 顾尊继续说道:“我与你约法三章。我堂口下只为求活,绝不害人。你衙门中见我门下,不可动刀兵。我的海螺只为娱人娱己,你不可阻拦。” 祝君寒答应道:“自会如此。顾大佛爷今日威风,我也有一言。儒道称圣人道,今日大佛爷斩了一缕气运,来日纷纷扰扰,还望心存仁义。” 这话就是说,顾尊今天踩着儒家引得众人皆知,那以后儒家的读书人肯定有不服气的,过来和顾尊再次论道。但这些人恐怕都不是顾尊的对手,所以希望顾尊手下留情,不要杀人。 顾尊不是弑杀之人,说道:“自然。” “今日不是儒道输了萨满,而是我祝君寒输给了顾大佛爷。” 祝君寒这句话算是彻底给这次的事情定性了。首先就是挨打要立正,自己输了就乖乖认怂。但这输赢是二人之间的事情,不能代表儒道和萨满的大道高低。算是最后挽尊。 顾尊也点点头,他可是知道儒家的读书人有多烦,而且他也不是萨满一道的代表,可不愿意为了出风头,从而背黑锅。 相信这次大获全胜之后,也没有人敢乱传瞎话,说顾大佛爷就是夜中杀人的凶手。 毕竟有顾大佛爷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大白天当众杀人,你能拿他怎么样?何必多此一举到晚上呢? 顾尊早就猜疑,这瞎话就是祝君寒授意别人传播的。有了这个原因,然后祝君寒再来找麻烦,拿顾大佛爷背黑锅,事情就了结了。 只不过祝君寒失算了,他没想到顾尊是如此的妖孽。 “散了。” 顾尊挥手就要退去,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开口了,正是一直在围观的林牧弈。 林牧弈也飞升上了房顶,拱手说道:“顾大佛爷,在下京城林牧弈,有一事想请教。” 顾尊懒得搭理,你算哪位啊。 乌云散去,香火虚影渐淡。 林牧弈一怔,随后额头上青筋暴起,怒意涌上心头:“顾大佛爷莫非看不起林某?” 云依旧散去。 “林某一生,从来不强人所难。但今日爱妻病重,我有要事想问询。既然顾大佛爷不赏脸,那林某只好强行留下。得罪了!” 林牧弈很有信心,并没有因为祝君寒刚刚输了,就心中有惧。 因为刚刚顾尊和祝君寒的输赢,是靠修心理念论道的强压碰撞,最后才定下来的。 可是比起修为,林牧弈并不觉得顾大佛爷有多强。毕竟,自己可是名震大离京师的刀君子! “止步!” 五尺七星刀出鞘,林牧弈持刀而上。 刀刀残影,横竖斜侧。一个瞬息间竟然劈出了七十二刀,如疾风骤雨一般连绵不绝。 好刀法! 顾尊心中也是一赞,随后唤出浊气小鬼。此时小鬼已经修行了割脖子刀,虽然堪堪入门,但也能拼一下。 虽然是想当做暗手来用,可是心中实在好奇小鬼使用割脖子刀的威力,所以选择了小鬼出手。 毕竟这道“鬼斩”杀招,是顾尊自己钻研出来的第一道混合法术。由五鬼搬运术和割脖子刀法复合改良而成。 人生第一次的原创法术,肯定想知道威力如何。 只见小鬼化为一道虚影,隐匿在阴影世界之中潜行,最后猛然发难,一股刀意袭来。 “你也会用刀?” 林牧弈露出了一丝自满,还有一丝轻视。 在林牧弈看来,这位顾大佛爷在自己面前出刀,简直是班门弄斧一般可笑。 因为林牧弈可是正经拜入过宗门的嫡传弟子,修道以来就是练刀。这样的身份跟脚,连祝君寒都比不了。 在他看来,这位顾大佛爷虽然修的是萨满道,但既然能攻讦儒道成功,想来必然是接触过儒道,甚至本身就曾是个读书人,只不过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离开了。 所以如果顾大佛爷拿出萨满道、香火道、儒道之类的法术来抗衡,林牧弈都会严阵以待。可是竟然想跟自己比刀道 “可笑!” 但是下一秒,林牧弈脸色就变了。 忽然发现自己的气机,竟然完全被那袭来的黑影锁定。而自己劈出的刀意,竟然对黑影毫无作用。 “你的刀意?” 林牧弈瞪大了眼睛,太离谱了。 如果说他前半生接触的刀意,全都是玄奥无比的无尽大道。那眼前的这一股刀意就太简单粗暴了。 我要割你脖子! 五尺七星刀一横,直接阻挡那股刀意。 黑影显露真身,一直黑色小鬼挥刀袭来。 “砰!” 双刀接触,一声脆响,小鬼化为虚无消散。 林牧弈虽然一步未退,但脖颈上仍留着一股寒意。 其实这场对决是林牧弈赢了,毕竟小鬼被直接击溃。可林牧弈此时没有丝毫赢的喜悦,只剩下不可置信。 毕竟这可是他此生为傲的刀意,这是他毕生主修的大道。但是这位顾大佛爷竟然以刀对刀,和自己拼了个勉强平手。 虽然再继续打下去,林牧弈确信自己的刀更强。可是他不能确定顾大佛爷是不是还有别的底牌,比如再拿出个道家神通?那就真要命了。 “修萨满道,自称佛爷,懂儒家至理,还藏有如此刀意。他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乌云消散,林牧弈再也不敢留了。顾大佛爷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他不敢再触霉头。 而顾尊在收敛的神通之后,也是松了口气。 这一次是险胜,如果真的拼自身实力的话,顾尊其实很危险。 祝君寒和林牧弈都是强者,除非顾尊动用心花威能,否则必败无疑。好在这两人不知道顾尊根底,所以不敢冒进。 浊气小鬼虽然被打散,但是过段时日顾尊还能凝练出来。这鬼斩第一次出手,效果已经达到了预期,还是很满意的。 “以浊气御魔刀,以小鬼掌杀戮!” 顾尊露出了微笑,但下一刻就笑不出来了。 一只纸鹤翩翩飞来,落在顾尊手上展开,展露字迹是柳芷弥所写的“来见我”三个字。 而此时怀中的铜镜也微微一震,显露出虎牙的字迹,内容是“小顾顾快回来”六个字。 顾尊慌了。 第82章 险些殒身修罗中 这个局面就相当于榜一和榜二打起来了。 不对,应该说是不同平台的两个榜一打起来了,现在顾尊很难办。 往左走是神功戏班,往右走是顾家宅邸,两边同时互换,好像先去哪边都不太对。 咋办呢? 有位哲学家曾经说过,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顾尊急中生智,直接落地倒下,然后捂着胸口开始喘气。同时杀伐心花释放出阵阵杀意,营造出一种刚刚被林牧弈的刀芒砍伤的感觉。 以柳芷弥和虎牙的能力,当然可以看到此时的情况。再加上顾尊有心花能力的遮掩,装病如假包换,让二人分不清真假。 下一刻,顾尊看到天外闪过一丝流光,随后一个翩翩仙子踏云而来。而四周百姓却完全看不到。 而另一边,地上凭空浮现出一道暗门,虎牙气鼓鼓的跳出来。四周百姓还是看不到。 这样的障眼法其实顾尊也会,但是根本做不到二人这种浑然天成,仿佛自然。心中感叹的同时,忍不住咬破舌尖,虽然疼的要死,但还是强忍着从嘴角逼出一点血迹。 “宁夜!” “小顾顾!” 柳芷弥和虎牙二人走上前,各自拉住了顾尊一条胳膊,随后抬头对视,目光冷冽。 “且容我介绍一下。”顾尊想当中缓和一下。 虎牙却撇撇嘴,说道:“一股子道门消极避世,不食烟火的怪味。” 柳芷弥淡然道:“原来是巫蛮混杂的岭南邪祟罢了。” “你!”虎牙哼道:“仙子去,仙子来,仙子曾在人间现,又把凡人都避开。仙子可别坐高台,小心你要掉下来!” 顾尊傻眼了,这话可别乱说。 虎牙念的这几句,是道门一桩隐秘丑事。当年一刀斩断狱州的那位狠人曾拜访道门,当时道门某大宗的至纯圣女,为了保全道门传承,自愿为那位狠人的仆从。 虽然那位狠人不近女色,从未对那位圣女做过什么。但是从此以后,道门就再也没有圣女一说了。 这也是道门隐秘,当日柳芷弥曾私下和顾尊讲过。话说虎牙怎么知道? 柳芷弥看向顾尊,随即摇摇头,她知道顾尊性格,不会把这些事胡乱说的。 当然了,柳芷弥可不是虎牙这样爱吵吵的性格,因为她,直接动手! “邪祟受死!” 柳芷弥手中青冥灯出现,幽蓝青冥火开始释放。 “以为本姑娘怕你啊!”虎牙来历神秘,自然不惧,念叨着咒语引动着四周风云,凝结成一道虚影长龙。 初次交手,青冥火和虚影龙相互碰撞,半个河阳城顿时感觉到微微震动。 这两位都是什么鬼啊,实力这么强!顾尊本以为自己的实力起码能稍稍追上两位,但是现在却发现远远不及。 顾尊表示更慌了,按理说动动嘴就行了,怎么还直接动手呢? “两位仙子,不要打了,你们不要打了!” 柳芷弥冷道:“不要伤及无辜,去城外。” “怕你呦!”虎牙咧咧嘴,做鬼脸。 二人猛然消散,转瞬间就远遁城外。 顾尊无奈,速度跟不上,但是也追着出了城。 河阳城外的深山里,这里人迹罕至。 等顾尊追到这里的时候,却看到二女已经使出了一些真本事。 柳芷弥目光泛冷,所望之处让人心里发慌。拔出了红尘刀,刀刀如细雨,连绵不绝。恐怖的气机竟然比冬日还寒冷很多。 虎牙也不甘示弱,催动咒法,身上不断显露出玄奥的纹路。这纹路诡异至极,但蕴藏着巨大的能量。而且每一道纹路,都能给虎牙带来不同的威能加持。 顾尊刚想劝解,却发现二人斗法的场面,居然对自己来说是一个极佳的参悟机会。 柳芷弥的眸子忽然变成了有些悚人的颜色,冰冷至极,带来极强的压迫感。那是对灵魂心智的一种无形攻击。 这一招,恰恰就是顾尊之前一直参悟不透的《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威能。 而虎牙神纹不断,其中有几道顾尊是认出来了,就是自己在岭南看到的八尊异兽的神纹。神纹蕴藏玄妙之能,而且还有特殊的激发之法。 “原来是这样,原来如此。” 顾尊看的入迷,这感觉就像是一道很复杂的逻辑思维推理题。原本是一头雾水的蒙,多亏了悟道心花才少走了很多弯路。 但现在有两位老师,一位精通道门术法,一位擅长巫蛮诡道,两位美女老师现场做题,看的顾尊大开眼界。 不过看到一半,顾尊也得开始劝架了。要不然两边都得罪,那才是得不偿失。 “二位仙子修为高深,不相上下。这样打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不如论道。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就以这个问题做开始。” 柳芷弥和虎牙互相交手,但也没有动了真火气。虽然道不同,但既然是不相上下,那也没必要平白无故的结仇。现在因为顾尊这句话算是有了台阶,于是双双住手。 顾尊现在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类似于两位大佬争榜一,对着互相刷,最后得利的还是自己。虽然事情不一样,但是感觉还真差不多。 可以,良性竞争还是不错的。 顾尊没敢把两位当成自己池塘里的鱼,那是作死。但是稍微渣男一点左右逢源,总归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自己又不是贪财好色,只是为了修得大道,早日回家。 长生嘛,不丢人。 此时柳芷弥和虎牙看向顾尊,却又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好了?” 顾尊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可是说受伤了,于是又说道:“虎牙,柳姑娘,恕我狂妄,但两位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今日要是因为我结怨,那我就罪该万死了。和这样的事情比,我这点小伤,不值一提。” 嗯,这话总该挑不出毛病了! 结果虎牙得意洋洋的看向柳芷弥:“看,小顾顾把我的名字放在你前面!” 顾尊真的是脾气很好的那种人,从来不说脏字的。但是这次真的是没忍住,很想开口问一句:我擦咧!虎牙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这有什么好争抢的?别跟个小女生一样争风吃醋好! 此时顾尊看向柳芷弥,只见柳芷弥看向自己目光微冷,甚至有点嫌弃的意思。 “你不是有问题吗?那问。”柳芷弥故意补了一句:“小顾顾!” 顾尊擦擦汗,赶紧转移话题:“我是创道者,可是我现在想破灭掉自己的道,那应该如何去做呢?” 柳芷弥和虎牙两个人看向顾尊,都露出了无法理解的表情。 虽然不知道顾尊创立的道究竟是什么,但是仅凭顾尊展现出来的一切来看,绝对不俗。 可这样的大道,顾尊竟然想自己主动破灭? 这是怎么想的? 第83章 百无禁忌 “不要误会。” 顾尊解释道:“我是经过这次斗法,发现自己的大道有些偏颇。所以想推翻重来。” 虎牙眨眨眼,对着柳芷弥说道:“我嘴笨,你跟他讲道理。” 柳芷弥懒得搭理虎牙,而是直接说道:“宁夜,你可要想清楚。虽然在最开始的阶段,重改大道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对于创道者来说,对自己大道的信心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太好高骛远,可能会得不偿失。”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我懂。”顾尊笑道:“但是我已经明悟了自己的方向,所以不会有那些问题的。” “既然如此,那好。”柳芷弥递给顾尊一根玉简:“这是我的一些心得,你拿好。” 顾尊感谢道:“多谢仙子!” 虎牙眨眨眼,感觉自己养的狗狗被别人的肉骨头都拐走了,于是拿出了一个小令牌,递给了顾尊:“喏,这是不死树的全部残魂,送给你了,好好修行,争取早点有实力保护我。” “多谢虎牙!”顾尊开心的收下,没有丝毫客气。 客气什么嘛,都不是外人。大不了一个当女主,一个当女二。咳咳,当然这话也就是顾尊心里想一想。 之前顾尊得到过一些不死树残魂,现在全部拿到手,可以找机会炼化了。截至目前,八尊残魂,顾尊已经从虎牙着得到两个了。 “走了,我回平安山了。”虎牙转头就走,傲气的很。 柳芷弥好像没看到一样,只是淡淡对顾尊说道:“历经坎坷多壮志,总有妖魔惑道心。你还是好自为之。” 顾尊尴尬的点点头,心说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心里想想都不行啊。 柳芷弥提着青冥灯离开,很快消失不见。 松了口气的顾尊回到神功戏班的住处,开始参悟柳芷弥给的玉简。 这次化身顾大佛爷,与祝君寒、林牧弈二人斗法,让顾尊感慨良多。特别是对自己的大道,有了更深的认知。 也正是因为这样,顾尊才决定重塑自己的大道。 因为顾尊现在的大道,是以心花为核,执念为媒。执念大道虽然广阔强大,但是却有一个非常致命的问题,那就是顾尊并不能完全接纳。 作为一个拥有过前世记忆的人来说,现在让顾尊完全去信仰神佛,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顾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无神论者。 即使是现在修炼的法术,在顾尊眼里也是能量的一种状态。所谓神佛,不是天生,而是修士而已。 在这样的认知下,顾尊用心花创立自己的大道,显然是有偏颇的。因为心花是唯心,顾尊的认知是唯物。 要说明一点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一方天地的修行,并不是虚无缥缈的,而是脚踏实地的。 但不管是儒道释,还是巫蛮妖魔,只要是踏入其中一门进行修炼,那在修行者看来都是真实的,是可以实现的愿景。 因此无论是哪个体系,哪个流派,都会对照现实基础,跟哲学思想相结合,对内对外有自己的解释,产生一套看似可行的修行之路。 所以顾尊显然无法走完全的唯心之路,他的心花再强,也改变不了他自己的意志。 “看来是我懒惰了。” 顾尊抬手,瞧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心花,明白自己其实走入了一个误区。这个误区就是:心花不是万能金手指。 在此之前,顾尊把心花当成了自己修行的核心。 但实际上,心花对于顾尊来说起到的作用其实是辅助。每一朵心花带来一种能力,可是这些能力并不能取代顾尊自己的大道。 做个比喻来说,心花就相当于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兵利器,而顾尊则是拿着神兵利器的人。 顾尊一直以来都只盯着自己的这把神兵利器,却忘了再厉害的神兵利器,说到底都是自己的体力来掌控。如果连举起来都做不到,那再厉害的神兵利器又怎样呢? 所以不应该是心花支配顾尊,而是顾尊去驾驭心花。驾驭心花的手段,就是自己的大道。 以心花替换自己大道的做法是偷懒,最后的结果,只会让顾尊变成心花的奴隶罢了。 在这样的原因下,顾尊一定要重塑大道,凝练出自己真正所坚持的大道。 这种事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但是对于顾尊来说很简单,毕竟他可是学过唯物辩证法的。 “心花是唯心,我的意志是唯物。以我为主,以辩证相结合。这才是我的大道!” 顾尊终于明悟至理,豁然开朗。 之前他虽然已经创道,但怎么继续走下去,他却根本没有方向。 这种感觉就像是写一篇惊才艳艳序章,可是到了正文,反而怎么样都无法进行下去。因为他唯物的意志和心花是互斥的。 也是为了解决这件事,顾尊费了那么多的心力,甚至化身顾大佛爷修行一遍萨满体系。 其实收集香火是小事,收割执念也不是最紧要的。顾尊立堂口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博采众长。 如果萨满不行,那就把儒道释也走一遍,寻找自己的灵感。 多亏了这次斗法,让顾尊对大道理解更深,这才明白自己的问题不是在大道,而是自己与自己的大道,八字不合! 而现在重塑大道,就相当于把这一篇文章,从命题作文变成了话题作文,而且文体不限。 这一瞬间就豁然开朗了。 顾尊对着天地宣言:“从今日起,我重塑大道。此道暂且无名,待我走入真正的第一步,再定下名号。我为此道之道主!” 随后就感觉天地隐隐一声闷雷,算是苍天可鉴的凭证。 “这样一来,我这顾大佛爷的身份倒是多余了。”顾尊笑着:“罢了,先这么担着。我的道包罗万象,不排除其他大道,只讲一个实用主义。管他是不是邪祟,只要为我所用即可!” 别人的大道都是条理分明,和尚使不出道门法术,道门修不出浩然正气。但顾尊的大道,别管这神灵不灵,先拜了再说。 简单来说,顾尊这大道就是百无禁忌。 第84章 夜尽天明、无可避也 这世间的好坏总是相伴而行。 顾尊这边刚刚重塑了大道,踏上了真正的本我之路。岭南黑暗部那边就来人了,并且带来了一个不太对劲的消息。 山源来到了神功戏班,见到顾尊恭恭敬敬的一拜:“山源见过先知。” “嗯,不用客气。” 顾尊现在才发觉,先知的名号有些过于中二,于是说道:“既然到了朔州,就不用那么称呼我了。” 山源挠挠头,说道:“那我称呼您为顾大人?” 大人有二意,一是对有官身的人尊称,二是对长辈和朋辈之间的称呼。山源这么称呼倒是也没错。 顾尊笑道:“看来你最近不少读书。” “在大人的指引下,黑暗部摆脱了窘境,也越发强大。所以莘公也让我们多读书,说这样才能帮得上大人。”山源笑道:“虽然我对这些并不喜欢,但是只要能帮得上大人,那就万死不辞。” 顾尊问道:“莘公让你来,是有什么事?” “大人,确实有一件怪事。”山源取出一封信:“这是莘公给您写的信,让我亲自交给大人。” 顾尊取出来一看,表情逐渐变得沉重。 黑暗部这些日子的情况,其实顾尊一直有掌握。有了顾尊在河阳城的物资支撑,黑暗部底气十足,对外也征服了一些其他小部落,让其他部落一起跟着信仰祖神,还有唯一先知顾尊。 但就在黑暗部迅速变强的同时,岭南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到夜里就死人! 最开始岭南诸部都没有注意,但是随着死人越来越多,诸部都开始调查,但是完全没有结果。 实在找不出端倪,最后只能断定是夜晚有害人的妖物。所以现在岭南诸部都宣布夜晚不许出门。 这封信到这戛然而止。 顾尊却表情凝重,因为岭南竟然走了朔州的后路。 “黑暗部在夜里死了多少人?”顾尊问道。 山源说道:“没死多少,因为大人的缘故,我们对朔州有所了解。所以死了两三个人后,莘公就怀疑是朔州的夜中妖魔流窜到了岭南。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不在夜里出门了。” 顾尊点点头,莘公办事一向稳妥,这是好事。 只是岭南忽然出现了这种事,让顾尊有些疑惑。难道朔州的情况,会向外传播?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从朔州向大离其他地方传播,怎么现在忽然到了岭南。 沉思之下,顾尊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当初在岭南看到的八尊残魂镇压虎牙的法阵,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呢? 而且朔州八奇之一的迁坟人,忽然到了岭南,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当日顾尊与迁坟人隔空对弈,也许现在就是迁坟人的后手? 顾尊心中疑惑,对山源问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山源说道:“莘公说岭南的事情他压的住,让我来朔州帮助大人。” 顾尊点点头说道:“你先去外面等着,我会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是,大人。” 山源离开后,顾尊拿出怀中的铜镜,开始联系虎牙。 虎牙则是很快回复:“和我无关。” 顾尊松了口气,无关就好。 虎牙继续发话:“但是和你说的那个迁坟人,或许有关。” 顾尊陷入沉思。 其实这些事对顾尊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大不了晚上不出门就好了。可是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又实在让人疑惑。 想想每天晚上,这些大恐怖都在自己的屋子外面,那种感觉简直是心头生寒。不弄明白,心里就很没安全感。 毕竟,顾尊是真的亲眼见过夜里的诡异,那是他都无法抵抗的大恐怖! 原本顾尊想的是,如果自己真的无法抵抗朔州的夜色,那就跑到岭南去当神棍,或者去大离其他的地方苟着。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可是如果夜色会传播,那顾尊能去哪里躲着呢? 此时铜镜中虎牙的话又出现了:“我去岭南一趟,后会有期,小顾顾。” 顾尊想发一句告别的话,可铜镜已经失去的光泽,因为虎牙断开了冥冥之中的联系。 “唉,榜一跑了。” 心情不太好。 顾尊出门让灰三吱出来,去把山源安顿下来。随后自己回了大宅,想去找柳芷弥谈谈心。 冬日寒冷,可今天的佛爷却格外心凉。寒风刮过脸庞,心很无助也很迷茫。 现在多希望看到冥洛仙子的模样,仙子也能看穿本佛爷的逞强,让我卸下所有伪装,走进她的心房。 顾尊到了宅子,只剩下几个丫鬟小厮。 “那位柳姑娘呢?” 小丫鬟怯懦道:“回禀老爷,柳姑娘走了。临走时说,若是老爷来问,就告诉您一句话。” 顾尊问道:“什么话?” “夜尽天明,无可避也。” 什么意思?夜尽天明,难道夜中的诡异积攒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入侵白昼?因此才可以称为无可避也。 榜二也跑了,一瞬间心更凉了。 顾尊摆摆手,让小丫鬟离开。 果然,抱大腿终究不是正道,还得靠自己。 “现在唯一让自己变强的办法,还是心花。心花凝聚绽放越多,我的实力就越强。以我大道去驾驭心花,走一条独属于我自己的道路。” “心花以执念为核心,所以最快收集执念的办法就是入夜!从凶宅开始,收敛一切阴霾。” 顾尊心中明悟,大道就是他的底蕴,心花就是他的神通。现在他底蕴已凝结,确实需要增长神通了。 “靠山山会倒,靠河河会干。靠子不养老,靠钱没多少。靠夫早离去,靠亲无人聚。榜一早晚跑,大腿抱不了。” 顾尊心里这个恨啊! 拿出之前的凶宅图册,随便找个感觉能驾驭的,趁着天没黑提前赶过去。 躲在凶宅不远处的棚子里,顾尊凝神静气。 等到河阳城日头慢慢落下,打更人催促了三遍,驱散了城中人。 夜色降临。 顾尊把身上遮盖的棚子推开,入眼便是恐怖昏暗的夜色。河阳城寂寂无人,举目望去,视线也只是到前面几丈远。 大雾如烟,灰烬飘洒。只有眼前的凶宅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如果俯伏的猛兽。 顾尊手上紧握着一把香火爆炸符,在暗夜里一脚踹开了凶宅的大门。 “开门,顾大佛爷送阴暖!” 第85章 生日快乐 这是一套规整的大院,也是河阳城出了名的凶宅。 至于为什么是凶宅,这里发生过什么故事,已经没有人知道的。只知道住在这里,夜里会遭遇不祥。 顾尊踹门进去,不管是什么魑魅魍魉,都准备来一波香火爆炸符的洗礼。 但是和想象之中的有些差距,顾尊没有看到什么牛鬼蛇神,一切安安静静的。正房耳房,东西厢房,还有庭院里的山水,无一不显露出曾经主人的格调。 走入最大的正房,却看到里面是一个灵堂。 “太破旧了,已经荒废很久了。连棺材都没有了,只剩下灵堂。” 顾尊想用自己的神识去感知,可是他的神识是靠着传音兽得到的天赋神通,现在还没办法完全施展,只能感知到附近几丈的距离。 几丈的距离也包括身后,其实这已经足够了。相当于背后长了一只眼睛,如果有什么东西从背后靠近,顾尊能感知到。 正这么想着,顾尊的神识就感知到背后来了两个人,佝偻着身子,手里还拿着木匠用的铁锯,对着自己逼近。 那铁锯上似乎还残留着血迹,两个人慢悠悠的靠近,身形飘忽,一点声音都没有。 顾尊头皮发麻,随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直接回头主动喊了一句:“吃!了!嘛!” 两个人的脚步戛然而止,停在了顾尊不远的位置。 顾尊此时回过头,才看清这两个人是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看起来都是耄耋之年,牙都没有几个了。 老头老太太手挽着手,好像还是老两口。 这老两口没有被顾尊吓得,反而是同时露出了十分开心,但是又过分热情的笑容。好像是皮笑肉不笑,肉笑心不笑,心笑也不是善意的笑。 顾尊直接要扔手里的香火符。 老头这是笑呵呵的说道:“别怕,别怕。我们是夜里打更的。” “你们不是人!”顾尊退了一步。 “人有好坏,鬼也有好坏。再说我们老两口就是人。”老头笑呵呵的问道:“你是洗宅人?” 顾尊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老两口无儿无女,没有住的地方。白天去干活,勉强混口饭吃。到晚上偷偷跑到宅子里居住,勉强度日。所以没次来洗宅人,我们都会和他好好商量,希望他们对外传播这里是凶宅,好让我们可以继续住下去。其实这不是凶宅。” 这话合情合理,但顾尊可不信:“大晚上还能出门,你们老两口不一般啊。而且洗宅人全都是没钱穷疯的家伙,谁会在乎你们呢?这瞎话我不信。” 顾尊抓着香火爆炸符,随时准备出手。 天道生克自有规则,这香火爆炸符对于儒道释三家来说没有什么威胁,但是这样凝结的信仰之力却对夜里的鬼祟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所以顾尊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手里有香火爆炸符,这老两口可能不会跟自己解释这么多。 忽悠,接着忽悠。反正我不信!顾尊心里这么想着。 老太太咳嗽了一下,说道:“当然不仅仅是好言相劝,还会送一个礼物,作为提我们保守秘密的报答。实不相瞒,我们老两口之所以能在夜里出门,还对亏了佛爷的帮助。” 顾尊心中诧异,问道:“哪来的佛爷?” “黑天寺的慈悲佛爷啊!”老头说道:“佛爷普度众生,我们这些在夜里讨生活的人,会到黑天寺祈求护身符。有了护身符,在夜里就没事了。所以我们老两口有时候得到额外的护身符就攒下来,送给洗宅人结个善缘。” 顾尊虽然不信,但是好奇:“黑天寺在哪?” 老太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要是信,出门就能看到。要是不信,告诉你也找不到。” 老头说道:“我们只想安安静静的这里生活,小友,我们送你护身符,你对外继续说这里是凶宅,可以吗?” 顾尊本来也不是专业的洗宅人,于是说道:“可以,先把护身符给我看看。” “不急,漫漫长夜,吃点东西。”老太太一通咳嗽,然后又笑呵呵的说道:“说起来也巧,你是到这来的第一百个洗宅人了。真是缘分,一起吃个饭。” 顾尊看了看二人手中的铁锯,没动弹。 “哦,别误会,这铁锯不是要做什么。”老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有几个馒头,说道:“这是用来分馒头的。馒头放的时间太久,都硬了。” 顾尊倒是想看看这两个家伙搞什么事,于是大大方方坐到了灵堂前的贡品桌前,说道:“来,一起吃。” 老头和老太太笑呵呵的围过来,三个人围在桌子旁,气氛融洽又诡异。 馒头放在桌子上,老头拿着铁锯开始一下下的锯开。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顾尊感觉这动静跟锯断骨头的声音类似。 这白白的馒头很大一个,放在桌子上像是一个小坟堆一样。 顾尊一怔,看了看这偌大的灵堂,问道:“今天不会是你们两口的寿筵?” 老头和老太太笑的更开心了,异口同声的说道:“对啊!对啊!” 顾尊笑了:“我这也没有准备我们礼物。” 老两口继续笑着,异口同声的说道:“您这样的贵人登门,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顾尊说道:“那就让我来张罗一下,这过生日嘛,按照我那边的规矩,寿星应该戴着帽子,上面有‘生日快乐’四个字。” “有,帽子有。”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两个帽子,上面似乎之前缝着什么东西,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了。 只是这帽子的造型有些古怪,上窄下宽的造型,又高又直的方帽子。戴在头上很明显高的一大截。 顾尊找出一支笔,在两顶帽子上竖着写着‘生日快乐’和“红包拿来”两句话。 写好了字,随后让老头和老太太分别戴上。 嚯!别提多精神了! 这两位老寿星戴着帽子,笑呵呵的样子就跟那黑白无常似的。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帽子上的字。 黑白无常帽子上写的是“一见生财”、“天下太平”两句话。 顾尊笑呵呵的说道:“戴了帽子,接下来应该吹蜡烛。” “我们有蜡烛。”老太太说道:“老头子,点蜡烛。” 老头从布包里取出一根白色的蜡烛,点燃之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屋子的东南角。 等准备的差不多了,老头和老太太继续笑呵呵的,表情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癫狂。 老两口转回头,笑容凝住。 却看到顾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刚刚的铁锯拿到手了。 “最后要做的就是切蛋糕。”顾尊挥了挥铁锯,一脸和善:“天天吃馒头可不行啊,不利于你们身上的伤口愈合。” 老头和老太太这时候一低头,才看到自己的腿已经被锯掉了,只剩上半身在黑夜的半空中飘着。 顾尊挥舞着铁锯,狞笑着:“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人!” 第86章 黑天寺 “嘭!” 爆炸符丢出。 老头和老太太连下本身都不要了,疯了一样的逃出灵堂。 顾尊没有跟出去,不过是两个游魂野鬼,对他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只是贸然进入黑夜,才会危险。 “这灵堂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顾尊转回头,径直来到了棺材旁。 棺材盖子已经没有了,里面空空荡荡。 “哒哒” 似乎有脚步声,但转回头又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再看棺材后面摆着的纸人,此时分明是距离自己近了一些。 顾尊很稳健,所以退了几步,对着纸人就丢出了爆炸符。 “嘭!嘭!” 纸人炸成了碎渣。 顾尊刚要松口气,却看到黑夜的烟雾中又什么冲着自己冲过来。 “给我破!” 手中一动,顾尊召唤出浊气小鬼应敌。随后能听到一身闷响,浊气小鬼直接将一个小小的纸人斩为碎片。 这碎片上沾满了令人发毛的气息。 顾尊又退了几步,心中有些难以言说的沮丧。因为他自己已经是修行者了,可是在河阳城的夜色下,偏偏就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无力。 莫名其妙有一种绝望感。 “不对,我怎么会忽然这么想呢?” 顾尊其实一向是心态很好的,当初在那个飘雪之夜,莫名其妙来到了河阳城,他都没有大惊小怪。现在怎么忽然沮丧起来了? “是什么东西在影响我的情绪。” 顾尊催动心花,让自己的情绪再度安稳下来。 “有形的鬼怪不可怕,无形的恐惧才可怕。好在我心智坚定,又有心花护体。否则刚刚怕是要沉迷在绝望的心境里了。” 随后顾尊围着灵堂转了一圈,到处敲敲打打,但是诡异的事情全都没有了,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梦境。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顾尊猛回头,就看到一样表情有些凶的妇人走进来,叉腰说道:“是你把我家里的租客给赶走了?” “租客?” 顾尊想出手,但是却发现眼前的妇人身形飘忽不定,无法确定位置。此时听到妇人的话,决定借机打探一二。 “刚刚那两口子,不是人。” “废话,晚上的生意能和白天一样吗?”妇人叫嚷着:“你赶走了他们,就得自己留在这住下。” “这么说,你是房东?”顾尊之前眼前这位多半也不是人,不过没关系,他继续问道:“好,我租了。这租金怎么算?” 妇人丢过来一个牌子,说道:“拿着这个牌子到外面去,给黑天寺的佛爷们服徭役,就不收你租金了。” 说完,妇人径直离开。 顾尊看了看手中的牌子,这是一个黑乎乎的木牌,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又是黑天寺,还服徭役?这是把自己当成皇上了。有意思,我得去看看。” 艺高人胆大,顾尊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有些自信的。他拿着牌子出了门,竟然在黑夜冥冥中,看到了远处有一座高大恢弘的佛寺。 只是这佛寺隐匿在黑暗与灰雾中,若隐若现。并不是人间佛寺那么富丽堂皇,反而显得阴暗诡谲。 顾尊把手中的木牌丢在地上,这寺庙马上就从眼前消失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顾尊想起刚刚老太太那句话。 老太太说,你要是信,出门就能看到。要是不信,告诉你也找不到。 捡起木牌,顾尊迈步离开院子。 说起来也奇怪,原本在黑夜里步步惊心,但现在手中拿了木牌,反而安全了几分。 也就是说,这木牌是一个护身符。起码在夜里行走的时候,带着这个会安全很多。 “看来这黑天寺在黑夜中,是有不小的能力。这样的存在,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真的是奇怪。” 顾尊沿着向黑天寺的方向走了很久,但这黑天寺高耸入云的宫殿像是海市蜃楼一样,完全看不到靠近的样子。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有一个浑身穿着黑衣,脸上带着厉鬼面具的人走过来,看了看顾尊手里的木牌说道:“快来干活!” 顾尊看出眼前的这个家伙也不是人,因为屁股后面还有一条光秃秃的尾巴,零散长着几个长毛,看起来怪异又恶心。 跟着黑衣妖怪走到前面,顾尊却看到这居然是一个挖掘现场。 原本似乎是一处墓地,但此时这里聚集了十几个身影,彼此都看不清对方。此时围在这里,一个个的挖坟掘墓。 顾尊顺手用香火之力给自己脸上做了一个面具,入乡随俗呗。 旁边那黑衣妖怪说道:“按照顺序,开始挖坟。不要坏了佛爷的好事。” 顾尊感觉到在这挖坟的家伙,实力恐怕都和自己差不多,心中更是震动。他在白天都没有在朔州遇见这么多有实力的修行者。没想到晚上一下子看到了这么多。 好在现在混入其中,看来暂时不能声张。 顾尊走过去,也不说话,假装跟着干活,其实是偷懒。 而这些挖坟的家伙也没有人开口,一个个像是有自己分工。把坟地挖开,把棺材撬开,把尸体拉出来。 恐怖的是,有些腐烂的尸体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时候,居然还在动。 顾尊这种大心脏,此时此刻也是心里发毛。 而接下来没多久,一个大胖子扛着一个大鼎,在黑夜中现身。 “咣!” 把大鼎丢在地上,大胖子开始在大鼎下面生火。但是这火焰不是正常颜色,反而发出暗紫色的火光。 胖子把挖出来的尸体全都丢到大鼎里,然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扛着梯子过来,手里拿着一个铲子。 矮子爬上梯子,用铲子不断的搅拌,在大鼎里煮尸体。 一股恶臭传来。 顾尊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到一种巨大的不适感。不仅仅是因为味道,还伴随着一种剧毒。 连忙护住自己的心神,顾尊用法力给自己排毒,这样才能在夜里继续站住。 尸体连着挖了几十具,最后都被大鼎给煮了。等坟地都被挖的差不多了,没有别的尸体了,所以人才聚到中间。 顾尊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些尸体埋起来的角度格局,居然正好构成了八卦的卦象。而现在八卦已经破了,所有人站在中间,继续开挖。 这是一道阵法,这阵法中间埋藏的就是被镇压的东西! 顾尊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第87章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 “开挖!” 黑夜中只听到挖土的声音。 顾尊心中好奇,也跟着干活。 夜里的大地和白天的不同,土质坚硬,非修士不能挖掘。 随着十几个人同时的挖土,慢慢有什么东西从地下被挖出来。 最开始只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菩萨石像,有人想把石像拔出来,但是石像纹丝不动。 于是继续开挖,却发现这石像只是一个巨大莲花上的饰品。而这个巨大的莲花,是一个更大菩萨像的头冠。 最后把这菩萨石像的头部挖出来,居然有一个凉亭一样大小。 不过奇怪的是,这石像的头上缠着无数灰色带着不明文字的破布,像是缠着绷带一样。 “天要亮了,明天继续来干活。” 众人纷纷散去。 顾尊看着菩萨像,心中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怖感。 要知道顾尊可是修炼过“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的,所以他现在的很多预感,都不是凭空出现,而是和天地呼应产生的结果。 “此物不祥,黑天寺想要做什么?” 顾尊只是驻足了片刻,其余人都离开了。 天亮之后,夜里的一切都会消散。连带着菩萨像也会消失,只有在夜里才会再度出现。 所以这些人并不担心菩萨像会消失,全都离开了。至于这些家伙的真实身份,依然是个迷。 顾尊孤零零的看着菩萨像,摇摇头想回去。 这时候耳边却传来声音:“我看不到了。” 顾尊猛地回头,看向菩萨像,他确信这声音是菩萨像发出来的。而且声音恢弘至正,有一种让人臣服的力量。 “我听不到了。” 又是这样类似的话,似乎带着几分无奈。 顾尊看到了菩萨像缠着的灰布,正好把石像的眼、耳、鼻全都封上了。只有嘴的部位露了出来。 不过看着痕迹,显然嘴原本也是封起来的。只不过时间太久,灰布破旧断裂,所以露出了嘴。 “我闻不到了。” 顾尊想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这句话,可是转念再一想发现有些不对,因为这句话起源儒家。 顾尊退了几步,准备赶紧离开。 然而新的声音传来。 “我有一法门,夺天地造化,侵日月玄机。修得此道法,世间难逢敌手。” 顾尊不言,继续往外走。 “没有代价,赠与施主,如何?” 夜里的鬼话,顾尊不信。 然而接下来,这声音丝毫没有卖关子,开始吟诵起玄妙的咒语。 这些咒语深奥无比,但到了顾尊耳中却很容易被记住。这声音像是一位耐心的老师,一点点的讲授了一道惊天法门。 顾尊心神震撼,冷汗直流。 “此道名为《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是仙神辟易,万古不侵的正法。今日已经全数赠予施主。” “若施主知恩图报,就替我揭开这灰布。若施主心中揣测,就忘了此事,我也心中无怨。” 顾尊瑟瑟发抖,因为这法门实在强大,仅仅是脑海中记忆了咒语,就已经让他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最后眼睛一黑,昏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顾尊躺在凶宅之中,却发现大门从里面紧缩。也就是说他昨夜其实根本没有出门。 而脑海中的玄奥咒语还在,十分清楚,根本忘不了。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顾尊思索着这个名字,心中更是疑惑。 因为昨晚那声音说的没错,此功真的是至强的法门。可这样的法门,没有丝毫代价就送给了自己,动机实在是不能让人相信。 那练不练呢? 顾尊开始仔细观摩此功法,想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绝对不相信会有什么人大公无私,送给自己这样的法门。 观摩了许久,顾尊睁开了眼睛。 “好强大!甚至比我目前接触到的一切法门,都要更加强大。恐怕柳芷弥都没有这个程度的天功。”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气运? 可顾尊从来不信这种鬼话,如果那菩萨像真的那么好,何必被封印在夜里呢?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分别由六道部、浮生部、真极部、轮回部、心魔部五大玄功组成。 而修炼的手段也十分离谱,竟然是直接干涉六道轮回,从中钓出逝者之魂,以其神魂记忆凝练虚界。 然后再把自身的神魂投入到虚界之中,从中得到无尽的历练。待到有能力打破虚界,去伪存真,返回真实世界。 而返回真实的那一刻,逝者一生的修为神通就变为自己所有。重走强者一生,便可夺之气运! “天外心魔?” 顾尊现在确信此功确实是真的,太强大了,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修炼此功必然会有一些副作用,这也是在其中光明正大写出来的。 无数次的虚界之路,无数次经历他人的一生,到了最后就会对“自我”的认知开始混乱,甚至会发疯。 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完全摒弃自我,让自我本身认知逐渐消散。这样就可以万物不侵。 简单来说,就是绝情绝义,以无感之躯成就至强。 顾尊皱眉。 因为他忽然明白了,这夜里的菩萨像果然是不安好心。 以顾尊现在的修为来说,虽然不是强者,但是也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可在这个时候,却得到了一门玄奥无比的至高法门,这对修行者的内心是一种多么大的冲击? 这就像是一个读书非常优秀的学生,忽然有机会可以得到一笔宝藏,代价就是不再读书。 如果继续读书,他的未来可能是名流千古,也可能是江郎才尽,这是未可知的事情。可现在选了宝藏,未来就已经定死了。 但是在不能完全确定自己能名流千古的前提下,谁能轻松割舍掉这些宝藏呢? 就算没有选择这宝藏,那未来继续读书,这宝藏也会变成一块心病。稍微遇到一些困难,也许就会懊悔自己的选择,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努力一搏。 一旦意志不坚,心境有了漏洞,那修行之路就不会走的太远了。 所以这菩萨像虽然给的天功没有问题,但这天功带来的影响却是充满了恶意。这天功越强大,诱饵就越香,毁灭力就越强! 这是深种在大道的恶毒绝户计! 所以,练不练呢? 当然练啊! 顾尊笑了,菩萨像虽然算尽了人心贪婪,却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大道就是为我所用,而且还有心花可以收割执念,护佑心境。 菩萨像看来有不少好东西啊,或许自己后面可以继续演一场戏,看看能不能吃到更多的诱饵。 很好,新的榜一找到了。 第88章 荒芜人祖、执魔千秋 “宁夜!” 小邪神骑着快马到了门口,风风火火的闯进来。 顾尊已经在院子里等待了,看着小邪神笑道:“没出什么事?” “有我出马,当然水到渠成。”小邪神嘿嘿笑道:“你让我去找那位述风人,我还真的怕我办不好。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还简单。我只是想帮你买消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来了。” 顾尊一怔:“来河阳了?” “对啊。他现在已经在客栈等着了。” 顾尊目光一凝,说道:“不,已经来了。贵客登门,有失远迎,还请进门一叙。” 像是一阵风吹过,院落中浮现了一位中年文士,从身影扭曲到浮现,仿佛只是瞬间的事情。 中年文士缓步走来,微微拱手:“见过顾大佛爷。在下玄百川,世人皆称我为述风人。” “玄先生,久仰大名。” 顾尊此时心中回忆,这朔州八奇之中,自己已经和其中五位有过交集了。 这倒不是说顾尊运气好,只是随着实力的提升,他慢慢就能接触到这一层面的人物了。 玄百川说道:“佛爷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顾尊摇摇头:“我不会。” 这倒是一个没想到的回答。 “那就饮一杯茶,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佛爷。当然,作为交换,佛爷想问什么我也会说。” 顾尊点点头:“如此甚好。” 小邪神挠挠头:“要不然你们先聊。” 顾尊伸手拉住小邪神,说道:“我们是兄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小邪神一愣,然后笑呵呵的坐下。 说真的,随着顾尊现在实力越来越强横,掌握的势力越来越多,身上的威势也与日俱增。这不是顾尊有意而为,只是久居人上者,自然善养威武之气势。 小邪神有时候也能感觉到顾尊不经意间展露的威压,虽然最开始是当兄弟相处,可慢慢还是有些拿捏了自己的身份。 想着就算是一群土匪,拜把子上山后还要分主次,更何况是修行者呢?还是别太张扬。 可顾尊这句话,倒是暖了小邪神的心。生来就是天不要地不养,还能遇见这么一位朋友,居高位而不挟威,也真是值了。 清茶三杯,顾尊和玄百川面对面。 “佛爷先问。” “好。”顾尊问道:“河阳城的宵禁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百川说道:“曾经天地一片荒芜,万族争锋。我人族孱弱,沦为妖魔的口粮,艰难挣扎。直到荒芜人祖出现,带领人道立于当时,驱逐万族。那时儒道释三家便是人道支柱,直至如今。” “荒芜人祖”顾尊心中一震,这是人道的起源了。 “妖魔中总有不死不灭的存在。于是人祖施展大能,画地为牢,狱州出现。狱州,就是现在的朔州。这些妖魔都被困在狱州。后来人祖消失,狱州就由儒道释三家管理。” 顾尊点点头,故事到了这里,后面他已经知道了。只是柳芷弥之前说的太笼统,现在倒是可以从玄百川这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玄百川说道:“狱州是人祖所创,言出法随,画地为牢。后世不管是儒道释,还是其他各大道,都想达到人祖的高度,但是没有谁能走到那一步。世人猜想,人祖应该已经到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那是超脱出现如今各大体系顶端的存在。” 顾尊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人。”玄百川目光凝重:“他的强大,让天地众生都无比恐惧。” “执魔?” “对,就是他。”玄百川说道:“他是自人祖以来,第二个走到那一步的存在。但是他却不是各大体系中的修士。他的过去无人知晓,只知道出道以来就没有敌手。一道横压儒道释,三箭射爆镇狱州。” “后来,这位无敌强者也消失了。世人都猜测他追随人祖而去。而时过境迁,狱州变成了朔州,宵禁也源于那时候封印的上古怪诞。不要进入夜色太深,那是儒道释三家现如今都无法面对的无言恐怖。” 顾尊问道:“那位无敌强者是何名讳?” “千秋” 话说到一半,晴空闷雷。 玄百川一震,说道:“唉,不可道名也。” 顾尊的好奇心算是暂时得到了极大满足。但是更多的远古谜团,却让他心里更加疑惑。这种涉及遥远时代的隐瞒,总是让人无法抗拒。 与此同时,还有一丝迷茫。 原本顾尊以为,朔州的宵禁之谜,只是各大仙门圈养妖魔的手段而已。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儒道释三家吗? 可是现在看来,这朔州夜色的诡异,恐怕是当今天下第一凶险之地。此时再想想自己夜晚干的那些事,也真的是够百无禁忌了。 不过只要控制自己,不进入夜色太久太深,危险性还不是那么大。 毕竟这也是自己变强的契机。 顾尊心满意足:“玄先生,该你问了。” 玄百川问道:“我想知道佛爷的传音海螺之道,未来方向在哪里?” 这就有点涉及商业机密了。 顾尊笑道:“本佛爷的跟脚秘密,可不是一些远古传闻可以交换的。” “这倒也是。”玄百川说道:“那如果我加入佛爷堂口呢?” 顾尊愣了,然后说道:“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朔州八奇之一的述风人,加入一个出马仙堂口。这种事过于离谱了,哪怕顾尊再自命不凡,也不觉得自己有如此的王者霸气,让人心悦诚服。 “我是认真的。”玄百川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早就关注了佛爷的堂口,传音海螺的事,我在大局上可能比佛爷你都更清楚。就算小邪神不来找我,我也会拜访佛爷的。” 顾尊心中有了警惕:“拜访?” “哈哈哈,其实最开始确实动过心思,想收服佛爷为己用。只不过先是因为冥洛与你有关,我不好插手。” 玄百川实话实说:“再后来则是因为佛爷威武,居然斩了儒家一缕气运。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佛爷的创道天资,我没资格收服。所以我改变了主意,想和佛爷合作。” 这句话顾尊倒是相信了。 斩儒家一缕气运,这件事其实顾尊当时感觉不到有多厉害。 但是后面马上就察觉到很多变化。比如当即就感觉到了柳芷弥的态度转变,从原先略带俯视的态度,变成了平等。 再比如现在,述风人玄百川原本想让顾尊当自己的小弟,看到顾尊斩儒家一缕之后,直接变成了合作。 顾尊的才情证明了他的大道未来不可限量,这就是实力带来的影响! 和玄百川合作目前来看倒是有益无害,可以聊一聊。 顾尊笑道:“不知道玄先生想怎么合作?” 第89章 天下信道述风人 “佛爷可知我修的是什么道?” 顾尊摇摇头:“朔州八奇,各走各道。我愿闻其详。” 玄百川说道:“这所谓的朔州八奇,只不过是八位创道者。但在这其中我是个例外。因为其他人都在创道,而我已经创道失败了。” “为何啊?”顾尊来了兴趣,创道者不稀奇,但创道失败者,还是第一次见。 “我创的大道,名为天下信道。信有二解,一为信守承诺,二为消息流转。我的信道便是第二种。” 顾尊点点头,述风人玄百川以消息灵通闻名,这倒是和他的信道相呼应。只不过既然是如此,那应该发展的很好,为什么会失败呢? 玄百川看出了顾尊的疑惑,解释道:“我所创的信道,本以为是灵通世间,周流天下无所阻塞。但慢慢却变成了权势的附庸,以出卖消息获得壮大。虽然这是一条发展之路,但和我内心创道时的信念相违背,因此我道心破损,大道已经是失败了。” “原来如此。” 顾尊听懂了,这玄百川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他想在这样的世界里,完成一项近乎不可能,常人不能理解的信息化技术革命。 可就是因为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并不能懂他的志向。而他自己又难以支撑起信道宏大的愿景,导致未来和现在的极度矛盾,从而失败。 原本是为全天下人造福的信道,现如今却变成了高门大户、达官贵人买卖消息,牟取暴利的帮凶。 当然,顾尊和姜家都曾经是信道的受益者。但未来也可能是受害者。信道的本质已经丧失了。 到了这,顾尊也明白为什么玄百川找到了自己。因为自己用传音海螺所构建的体系,除了那些要打赏的花魁节目以外,还有关于农事节气、近来天气、说书唱戏等内容。 而这些广而告之的内容,恰恰符合玄百川原本设想的天下信道的核心,那就是消息灵通世间,周流天下,百姓获知无所阻塞。 所以天下信道的本质其实还是儒家的那两个字:教化! 顾尊见玄百川一身文士打扮,问道:“玄先生出身儒教?” 玄百川点点头:“正是。佛爷不用担心,您虽然斩了儒家气运一缕,但我并没有什么感触。因为我现如今已经不是儒道中人。其实人间创道者数不胜数,真正凭空自起的有几个?大多数都是出身于儒道释三家。” 这一点确实是实话。 儒道释三大体系对于人族的影响已经不是用大小来形容,而是说本身就是人族的一种思维缩影。后面出现的诸多体系,其实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儒释道三家的影响。 其中道门因为出现最早、历史最久,影响力也最大。 比如出马仙萨满体系、香火封神体系、仙道体系都是受到道门体系的影响。甚至某些设定就是从道门神话中截取出来的分支。 想要离开原本的大道,只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就是自己放弃大道,一切重修。另一种就是成为创道者,脱离原本的跟脚,创立更适合自己的大道。 朔州八奇之中,以顾尊知道的人来说,冥洛柳芷弥、迁坟人修睦都是出自道门,逐妖人尽无出自佛门,述风人玄百川出自儒家。 而从他们的各自创立的大道来看,虽然已经成为创道人,但各自的大道还是受到儒释道三家的理论影响。 柳芷弥的还愿之法呼应了道门的太上忘情,迁坟人则是把道门中的旁门方术发扬光大。逐妖人一路荡妖,是佛门金刚之怒。 而玄百川,则是截取了儒家的“教化”二字核心,以信道的方式让更多人开智。 顾尊心中一震,对大道的理解瞬间更胜一筹。 这些道理呼应的是冥冥之中的天地至理,别人告诉是不管用的,只有自己悟出来,才能有豁然开朗的顿悟之感。 “好,玄先生所言的,也是我所想的。”顾尊笑道:“我可以与玄先生合作,其余别的内容都可以由玄先生把握,只有花魁唱曲的那一阵,不可更改。” 玄百川好奇:“按理说以佛爷的神通,对于这些凡淫俗欲,不应该有所动。难不成佛爷修的是欢喜禅?” 顾尊有种想吐血的冲动,自己像是一个花和尚吗?还欢喜禅,真能想。 其实现在这个体系对于顾尊最大的帮助,就是把河阳城乃至朔州彻底的稳定在自己手里。 现在的河阳城,已经是顾大佛爷的河阳城了! 顾尊虽然和玄百川合作,但是传音海螺的体系还在自己手里。只不过是把内容方面外包给玄百川而已。合作是看在有利可图的份上,没必要掏心掏肺。 于是顾尊解释道:“教化也不是一日之功。雅到极致不风流,无淤泥焉有荷花?再高深的道理也解不了眼前的困惑。众生皆苦,没心思去钻研至圣。因此大俗即大雅,先要俗不可耐,才有雅俗共赏。” 玄百川一震,起身对着顾尊微微行礼,说道:“佛爷大才,不愧是斩了儒家一缕气运的才情。今日我才知道,为什么之前我的信道不能成功。只因为我看到了教化之‘教’,却忘了教化之‘化’的道理啊!受教了。” 顾尊微笑着点头,心中则是无奈。 干嘛啊你,我为了转移话题所以胡乱说的,别这么认真。这把我吹的都有些心虚了。 又聊了一些关于玄百川堂口的事情。因为已经有了顾大佛爷,小邪神两位,所以玄百川只能排行第三。 玄百川没有用述风人的名号,因为那实在太惹眼了。 思来想去,看着顾尊一身香火之力却自称佛爷,看着小邪神一身并非妖魔自称邪神,玄百川直接用自己原本的儒家出身做文章,以“老儒生”为号。 自此,顾大佛爷的堂口就有三位当家,分别是:大佛爷、小邪神、老儒生。 后续顾尊可以获得玄百川这边的消息共享,而玄百川获得了传音海螺里大部分时段的内容编纂权。这是真的共赢了。 当然赢的最大的,还是顾尊。 毕竟他的大道是百无禁忌,为我所用。所以信道对顾尊来说也是一个可以增强自己实力的途径。 而这些,玄百川并不知道。 小邪神在旁边听的想入非非,等玄百川离开后忍不住问道:“创道者这么厉害,那我可不可以创道?” 顾尊笑道:“也行啊,前提是你的大道,要符合你内心的志向。” 小邪神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是土匪出身,所以我的内心志向就是把别人的好东西都抢过来。有了,我的大道就叫打家劫道!” 顾尊哈哈大笑:“虽然离经叛道,但是想想感觉也没毛病。” “对!”小邪神嘿嘿笑着:“那我就是劫道之道主!” 第90章 佛说法灭尽经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 此功以三魂七魄浮游天地,勾连众生。 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 此经凝念主魂,炼神如真,是道门玄奥的法门。 顾尊将两种法门合练,却发现彼此竟然无法共存,像是磁石相斥一般。 好在顾尊的大道是百无禁忌,为我所用。所以耗费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找到了合练的办法。 而合练成功之后,顾尊却忽然脑子一震轰鸣,直接昏死过去。 等意识再次浮现的时候,顾尊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河阳城了。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荒漠。 铺天盖地沙尘暴在天边凝聚。 顾尊感觉到除了心花以外,自己其他的手段竟然都无法动用。同时自己整个人都有一种飘忽不定的状态。 “神魂不稳,这不是真实世界。看来是我把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练成,从而凝聚的虚界!” 顾尊想明白了这些,倒是不着急了。 此功强大,但是古怪异常。这也是顾尊第一次进入虚界,所以自然要小心。 “虚界是以死者的记忆所凝结的,看来还是很有危险啊。” 顾尊回头看去,自己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刀客,另一个则是苍老至极的和尚。 而顾尊自己,一杆长枪斜背在身后,是一位中年枪客。他和刀客一起护送老和尚出大漠。 那刀客此时说道:“前方我们就能到一个在大漠中避风的地方,在那休整一下,然后往东走不久就能出去了。大师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老和尚颤巍巍的喘口气,仿佛随时会咽气一样,说道:“还好,还好。” 顾尊看着老和尚的表情,总是显得心事重重,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灾祸要降临一般。 继续走。 虽然是虚界,但各种感觉却很真实。 天气渐渐暗了下来,顾尊三人紧赶慢赶的到来那个避风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些残垣断壁,不知道什么年代的东西,被大漠风化的厉害。 夜晚在大漠赶路,那纯属是作死的行为,大漠上昼夜温差极大,而且措不及防的风暴完全可以把你吹死。 这里距离出大漠还是有一定的距离,所以一切还得小心。 夜晚,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白天快要热死人的大漠,晚上的温度异常寒冷。 三人躲在帐篷里。 顾尊看着老和尚,总感觉似乎不太一样了,很诡异的感觉,仿佛和白天的那个老和尚不是一个人了。 “有些话不说,我怕是没机会了。”老和尚开门见山说道:“有人雇你们镖局,费尽力气的把我从大漠深处的残破寺院里带出来,你们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刀客说道:“我们是镖师,不过问这些。” 老和尚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道:“其实你们是白费力气,我出不去大漠。我快要死了,那么这个事情就真的再也没有人知道了,所以我不管你们是谁,这些事情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什么意思?”顾尊和刀客此时都有些疑惑。 老和尚摇摇头说道:“很难跟你们解释清楚,因为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太多,甚至连我都不能窥其全貌。但是我知道,这个东西涉及到一个大谜团。而这一切的开始,并不是源自于我。” 顾尊脑子有点蒙圈,老和尚故弄玄虚的样子像是说书人突然来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样”的勾人。 老和尚问道:“佛陀涅盘之前,似乎预兆到了什么,于是便口述一部分预言给几位弟子,这个预言里说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只有佛陀那样的大智慧大毅力的存在,终其一生才参悟到一二。” “事关重大!佛陀也发现这个秘密不能公之于众,于是让众弟子不许外传。后来,众弟子将佛陀的话整理成《佛说法灭尽经》流传于世。但是,最关键的地方却省略了,就是佛陀说‘不可云’的部分。” “然而,佛祖慈悲,不忍真相蒙尘。于是早已经将那个‘不可云’写成了一部真的《佛说法灭尽经》交给了一位诚恳的弟子,让其死愿终生,代代守候。” 此时,老和尚脸上再无丝毫慈祥之色,居然是满脸的狰狞,像是诱惑,又像是胁迫,用话语开始撩拨顾尊两人内心的好奇心。 老和尚瞪大了眼睛怪笑道:“而现在,这部真正的《佛说法灭尽经》的残卷,就在我这里!你们想看吗?” 顾尊看向刀客,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巨大的兴趣,仿佛内心的不安被挑拨。 老和尚突然疯癫了起来,又哭又笑。 “你们以为《佛说法灭尽经》是一部经文?错了错了错了!其实那是一本图志!所以你们就算看到了,能不能看懂还是两说!” “在哪里?快拿出来!”刀客被好奇心折磨的不行。 老和尚哈哈大笑,癫狂道:“拿出来?好好,我早就忍受不了这种痛苦了,我得赶紧拿出来!” 顾尊此时已经微微坐起,谨慎的本能让他开始防范。 而老和尚这时候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看着我们说道:“看好了,那流传千年的《佛说法灭尽经》残卷就在这!” 老和尚拿着匕首向着自己的脑袋直接捅去! “噗哧!” 也分不清是脑浆还是鲜血直接喷射而出,染的帐篷都变了眼色。但是老和尚还是觉得不满意,拿着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的往上一推! “噗!” 老和尚整个脑残开瓢了!从中间被活生生破开,随后直挺挺的倒地不起,直接死亡。 脑浆鲜血横流,帐篷里面全是一股恶心的血腥味道。五脏六腑在翻滚,场面十分恐怖。 而下一刻,顾尊也看到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老和尚的脑袋被自己割开,大脑里面除了脑浆之外,还有一根很粗的银针。也就是说,这根银针是藏在老和尚脑子里的。 顾尊心中疑惑不解,这虚界的恐怖竟然不弱于河阳城的夜色。 “难不成这银针就是记载了《佛说法灭尽经》残卷的东西?”顾尊说道。 “应该是这样。”刀客眯了眯眼睛说道:“看,这跟银针和老和尚的脑子血脉是很契合的,这代表老和尚的脑子里面一直有这根银针。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人的脑壳是封闭的,这么粗的一根银针塞到脑子里面,而且没有什么法术的痕迹,根本就是寻死,不可能还活着。 顾尊沉思片刻,恍然道:“没错,人的头骨确实是闭合的,但那说的是成年人。新出生的幼儿以及幼小的儿童,他们的大脑上其实是有一道小小的缝隙。这条缝隙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如果有人在不记事的儿时,甚至是幼儿时期,就被人把银针刺入脑袋里面,那就另当别论了!” 刀客心中一寒,把一根银针趁着人幼儿时期,脑袋上没长完全的缝隙刺进去,然后让幼儿携带一生。这是什么人间魔鬼。 顾尊说道:“还记得老和尚刚刚说的话吗?佛陀将那个‘不可云’写成了一部真的《佛说法灭尽经》交给了一位诚恳的弟子,让其死愿终生,代代守候。看来老和尚就是佛陀弟子的后人。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想到,《佛说法灭尽经》居然藏在人的大脑里面。” “果然,这是秘密能传承千年最安全的地方。” 第91章 三瓣玄幽、七瓣青蓝 这世上有一种魔,名唤心魔。 当心魔滋生,必然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轻者死,重则疯魔难入轮回。 关于心魔的起源却有两个说法。一个是心魔自生,有三尸而起,唯有斩三尸方能得到。 还有一说,是天外心魔。传说在世界之外,有天外心魔。每当有大能通天彻地之时,那心魔就会从天外而来,用尽办法带来劫难,让陨落在心魔灾劫之中,最终吞噬其真灵魂魄。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便是取自心魔之道。 顾尊从虚界脱离,看到了一片空冥。 在飘散之中,听到有人在幽暗深处呼唤自己自己的名字,顾尊,顾尊。 是幽冥地府的使者来勾魂吗? 顾尊像是着了魔,迷迷糊糊的跟着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也不知道怎么,身子居然飘飘然,一步一步的踏上青天,越走越高。踏着风向着青冥而去。 途中,顾尊看到一个小孩子在害怕的哭泣,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顾尊刚要过去问话,就看到那个孩子被阳光一照,清风一吹,居然碎成了十瓣。三瓣玄幽、七瓣青蓝,燃着火焰摇摇欲坠。 这是三魂七魄啊! 顾尊低头一看,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是三瓣玄幽、七瓣青蓝组成的虚无。 原来进入虚界的方式是以灵魂之身偷渡,这何其危险恐怖。要知道如果是魂魄残缺的人,连轮回也是无望。 顾尊眼瞧着那个孩子,三魂七魄已经化为烟尘,魂飞魄散。 不知道这是谁家夭折的孩子,真是可怜。 自己可不能死在这。 顾尊心中凝练,以心花护体,以大道为方向。下一刻像是被什么忽然拉住,一把手狠狠的往下坠。 一切景色飞速倒退,最后坠落在人间。 河阳城的隆冬午后,院落中一片萧瑟。 就这样,顾尊又活了。 脑海中从空冥变得迷乱,最后浮现出一道法门,竟然就是《佛说法灭尽经》残篇。 顾尊清醒,一身冷汗,露出后怕之色。 “虚界的本质上,更像是一种垂钓众生。从轮回者的死者记忆中垂钓出宝物。如此说来,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凝练的虚界,就是一个随时开启的宝藏。我能从中得到别人记忆里的秘密。” “虚界是一个好去处,但也藏着极大的凶险,就是对神魂的损耗极大,我在虚界中的大漠世界只是看到老和尚身死,就因为神魂不足而离开虚界。” “甚至无法找到回来的方向,三魂七魄差点迷失在虚无中!真的太凶险了。” 顾尊已经修炼了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这是道门正统的神魂壮大法门。只不过修行时间太短,不够显效。 不过也多亏了顾尊练过一些招魂神咒经,所以还能扛得住虚界降临,保持了最后一丝意识。 否则换到其他人身上,直接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虚界压力,从而精神爆裂而死。或者在脱离虚界之后,迷失在虚无中化为飞灰。 “哼!夜里的菩萨像估计就是这个打算,用至强的法门引诱我修炼,但是因为法门过于强大,自身承受不住从而爆裂而死。” 想到这,顾尊忍不住想起了柳芷弥,毕竟这法门可是柳芷弥送给自己的。 顾尊随后凝神闭目,心花竟然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小花骨朵。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夜里的存在都太过诡异恐怖,以后还是要加倍小心啊。” 随后顾尊就开始尝试参悟佛说法灭尽经的经文。 虽然是残篇,但想来必然是有独特之处。 在虚界里,这佛说法灭尽经就藏在那小小的银针里,由和尚时代相传。传授的办法就是每一代收两位弟子,一位是传承者,一位是护法。 每一代找到了两个合适的孩子,就收入寺庙。当代护法把当代传承者的脑袋劈开,取出银针,插入到下一代传承者幼儿的脑袋里。而另一位幼儿就是未来的护法。 随后护法把下一代的传承者和护法抚养长大。等下一代传承者和护法找到了传人,再进行一次杀人取针,刺入新的传承者脑中。 周而复始,不知道多少年。 顾尊心中升起寒意,因为他知道虚界中发生的事情,都是以死者的记忆凝结成的。所以这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文,值得如此守护? 顾尊开始参悟,希望得到真相的秘密。但是佛说法灭尽经却没有丝毫修炼的法门,而是梵文编纂成的经文,看的人一头雾水。 “看来我还驾驭不了。” 顾尊有些失望,但并不气馁。 修行,并不是一蹴而就。这需要资源和心性并重。 有修行资源的人,虽然一路畅通,但是达到了瓶颈之后,却如同天堑。而有心性极佳的人虽然有天赋,但是没有资源辅助,注定是空中楼阁。 财侣法地,修行注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所谓财,便是资源。虽然修行讲恬淡平易,虚无无为,是天地之平,道德之质。 但修炼玉液还丹,即筑基炼己,积内法财,终日逍遥,昼夜常明,乃长生久视之初阶也。 侣,本来就是结伴,伴侣的意思。不过有些好色之徒,硬要把它解释为女子,什么才女子红丸,采三峰大药,采阴补阳,旁门左道。 但这个侣指的其实是志同道合之人。必要僻静鸡犬不闻之处,外边又要知音道友,不要一个闲杂人来到,恐防惊散元神。 法,法很重要,其他条件再充足,没有正法,也是一场空。这就是明见本心的修真。 修真,即使修真我。这才是真正大道。仙有五等,法有三乘。千人修道,千人死。修道者多如牛毛,成道者凤毛麟角。皆是因为不得法。而天外心魔动摇的,也就是这大道。 最后的地,指的就是洞天福地。修炼初期,需要安静得地方即可。因为刚开始修炼,意气不伏,心不能静,念不能止,最容易受外物影响。 功夫渐长,神气慢慢相融,心中可以有所定,念有所止。念头被牵扯,可以觉而后知,收摄心气。 到最后,就需要找人迹罕至,灵气充裕的地方,不要近死水,坟地,大风,大江大河。 财侣法地,要求有轻重缓急,有必须,有不必须。对初学而言,要求到不怎么高。 论财,顾尊此时以佛爷之名击败了祝君寒,可以说是河阳城的无冕之王。所以资源方面倒是并无太多难处。 谈侣,柳芷弥、虎牙等人与顾尊坐而论道,又有小邪神一路相帮,顾大佛爷从来不是独行者。 言法,切不说心花之道,顾尊掌握的道门、萨满、蛮神法术诸多,又有夜里的妖魔历练,虚界获得法门,自然也是一路坦途。 至于福地洞天,这个顾尊确实没有。但前三者已经满足,这最后一道其实也无关紧要。 或者去夜里从妖魔鬼怪手里抢一个回来? 单章说明 关于更新问题的说明哈。 其实这本书其实写到十万字的时候,就已经扑了。惨到什么程度呢?就是99的作者看到这个数据,都会直接切。 不过我心境完全没有被影响,早已经坦然面对了这个结果。或者说我写这本书的初心,成绩只占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五十是我想写一本仙侠。 而且当我选择非升级流的时候,就代表这本书的风格,并不适合现如今快节奏的主流。当然,也是我个人能力的不足。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虽然身边人都在唱衰,问我什么时候切。但我真的没想过切。这本书原本预估是一百万字,现在也会好好的写完。 只不过因为成绩问题,更新会懒惰一些。这本书已经不是爆更就可以挽救成绩的程度啦。我还在多开,肯定先写赚钱的那本嘛。 所以偶尔更新不给力请不要慌,因为还有不少人投资,所以我断更最长不会超过三天。如果遇见什么事需要断更,也会请假说明,但不会超过七天。 现在二十多万字,距离一百万字远着呢。 本来我还纠结,要不要写一点俗套的装比打脸内容。 不过扑街了,反而让我松了口气。那就不用尊重市场了,先尊重我自己。写我自己想写的故事。 写一个或许没有什么爽点、但写出的是世间百态的慢热仙侠故事。 虽然一般人发这种单章基本等于太监,但是大家可以相信我不会这样。不信的话点开我的账号主页,可以看到这个账号下我的书不管成绩如何,只要是签约的就没有太监书。当然不可抗力除外,咳咳。 然后,稍后会有更新。 第92章 未知怪诞 心魔之道,耗费心神。 顾尊醒来之后,连续睡了七天七夜,这才稳住了神魂。 这是在修炼了五感六天七元伏魔招魂神咒经的前提下,都如此狼狈。要是毫无准备的话,那真的是必死无疑。 当时不觉得如何,但现在真的是心有余悸,越想越后怕。 但即使这样,还是带来一些很后遗症。顾尊感觉自己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甚至已经到了生活中偶尔会出现幻觉的程度。 “我明明已经让神魂稳固了,怎么还有这样的情况呢?” 顾尊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怀疑还是修炼从菩萨像那得到的心魔天功,从而产生的后遗症。 这个后遗症的体现,就在于他在光天化日之行,能看到一些奇怪的景象。 就像是现在,顾尊正在外面吃午饭,就看到对面客栈走出了两个衣着华贵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五官端正,剑眉虎目,走路虎虎生风。女的娇媚可爱,衣着火辣大胆。 但是在顾尊眼里,这两个人脑袋里都变成了类似于螺旋状的存在,非常的诡异。 “又是幻觉。” 顾尊揉揉脑袋,有些担心。 他曾经试探过,这些看起来不同寻常的存在就是人类,完全没有任何的不对之处。而且也没有任何的法力波动,绝对是没有修炼的。 既然如此,那就可能是自己出现了问题。 看来自己还是小看了夜里的菩萨像,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才刚刚开始,就出现了这种情况,真的是见了鬼了。 顾尊也因为这件事,旁敲侧击的问过玄百川。 述风人玄百川不仅是开创信道,本人也是博学多知,精通医术。只不过玄百川最后给出的结果也是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说可能有些疲倦。 人在疲倦状态下,精神恍惚是合理的,要注意休息。 但是顾尊却知道,自己之所以疲惫,就是被这个幻觉给干扰的。这个世界上哪有发病在得病之前呢? 而且精神恍惚和幻觉,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顾尊,你怎么闷闷不乐的啊?”小邪神在旁边开开心心的吃着酱牛肉,问道:“你最近感觉有些神神叨叨的。” 顾尊摇摇头,解释道:“可能是练功出了些岔子,让我调整一下。” 小邪神拍拍肩膀:“我看是憋得,要不然去青楼逛逛,泻泻火就好了。那个花魁,叫什么来着,幼婉!我看她都自荐枕席了,你也别客气了。” 顾尊哭笑不得。 “得了,我吃完了。漕帮那边还有事情要我去坐镇,先走啦。”小邪神擦擦嘴,直接离开,顺便对掌柜的说道:“我大哥结账!” 顾尊并不在意,只是目光下意识看向一侧,也就是刚刚从客栈出来的男女二人身上。 这两个人恰好正往顾尊这边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聊着什么事。 越来越近了,顾尊还是能看到这一男一女头上的怪异结构。眼睛就像是透视一样,看到了内部构造。 这真的是幻觉吗? 两个人越来越近,那种怪异结构也越来越清楚。 虽然这种幻觉出现很久了,但是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幻觉,顾尊其实也是第一次。 走到面前,顾尊才看到那种诡异的构造,似乎还在蠕动! 顾尊愣住了,随后就是毛骨悚然的感觉。 不是幻觉! 虽然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人! 而且现在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和顾尊之前遇见的完全不同。因为在遇见这两个家伙的时候,心花有了预警。 隐隐约约有熟悉的感觉。 修道之后,顾尊的思维都敏锐了很多。所以他马上想到了为什么熟悉,这不就是在虚界之中,隐约感知到的感觉吗? 难道,自己当日从虚界中反悔,同时也带来了虚无世界中的怪物? 顾尊不能确定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但他不能坐以待毙。如果连白天也出现了怪异,那整个朔州就真的沦为人间地狱了。 在这个时候,不能只想着独善其身。 这两个人的穿着都有些怪异,似乎不是大离之人。特别是这个女人,穿着十分的大胆。裙摆极短,每走一步都在隐约走光的边缘,但是她自己却毫不在意。 按理说这样的打扮,在河阳城绝对是惊世骇俗了。可四周人却像是看不到一样,完全无视。 顾尊却无暇看这些,他只是盯着女人脑袋上的诡异构造观察,似乎能看到每一个细节,不断蠕动。 而且似乎在这诡异构造中间,隐约有一个小小的虫子。 那在恶心至极、毛骨悚然的感觉,让顾尊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厌恶的感觉。 而顾尊的目光也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微微一怔:“咦?你看得到我的不同?” 而身边那个男的则是说道:“没想到你习惯性的发骚,竟然还有意外收获。抓活的!” 下一刻,男人着顾尊猛然出手,一道黑光瞬间击中了顾尊。 没有法力,这攻击手段是怎么展现的?这是不同于一切的全新力量体系,这到底是什么? 这点攻击对于顾尊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顾尊也没有还手,只是开始感觉破解这种力量。 不是大道,只是单纯的一种伤害,具有侵蚀性。 而那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能力,四周的人全都像是失明了一样,见怪不怪的离开。 这段日子的困惑终于解开,顾尊不是修炼功法走火入魔,而是某一门修炼功法到了一定程度,开了天眼。 天眼之下,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这样的神通来自于何处?心花没有这样的反应,神咒经和心魔天功之中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等一下,难道是从虚界得到的佛说法灭尽经? 难道所谓佛陀涅盘前的灭世之说是真的? 不过此时已经来不及想这些了,现在顾尊想知道这些人的底细。抓住审问并不稳妥,不知真假。干脆成为俘虏进入其中,这样或许还能知道这些人的老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顾尊直接放弃反抗,倒地不起,假装昏迷。 看到昏迷的顾尊,这两个人露出了笑容。还以为要苦战一番,没想到这么简单。 “他应该是练气士,怎么这么弱?”女人好奇的问道。 男人则是解释道:“我想是我们太强了。” “有道理!” 顾尊稳住心神,他感觉这两个家伙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因为正常人看到忽然昏倒的敌人,多少应该有点戒心才正常。 而这两个家伙,有点像是妖怪刚化为人形,所以脑子还不太管用的阶段。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这样正好,顾尊闭着眼睛装死,准备一探究竟。 第93章 冥母 顾尊被带到了一间河阳城的破庙。 这里已经聚拢了不少人,都是脑子构造完全不同的异类。 虽然假装昏迷,但是顾尊还是可以用神识感知到四周的不同。在他的印象里,这破庙应该是河阳城乞丐们居住的地方之一。 但是此时,这里幽暗诡谲,只是偶尔有异类来临。 除了顾尊,还有其他人被抓过来,被关在笼子里昏迷着。而顾尊因为是修士,所以身上被贴了一些符咒。 这符咒中带着封印的力量,顾尊是确信自己可以冲破封印之后,才没有反应继续装昏迷。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 一群异类走进来,中间簇拥着一个人,手中拿着一个陶瓷的碎片。 又有一群异类从破庙后面搬出来一个破碎的神像。小心翼翼的把那碎片放上去,正好是神像的一部分。 异类们开始欢呼,但谁都没有说出具体的话。 顾尊用一缕神识去感知神像,却发现自己的那一缕感知神识直接被吞噬掉了,这让他心中一寒。 河阳城的秘密太多了,本来以为一切都只在夜色下,没想到现如今已经开始入侵白天了。 天色渐渐要黑了。 顾尊被几个异类抬到院子里,等待着河阳城的夜色降临。 灰雾袭来,天色一片黑暗。 异类们散去。 这个情况让顾尊忽然有点明白了,这是要上贡,自己是祭品。 身边还有几个笼子,里面都关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而顾尊在最中间,显然修士的身份是最佳的祭品。 此时身边笼子里的人逐渐清醒。 “有没有人,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哪?这是什么地方?放我离开。” “天黑了,天怎么黑了,我们完蛋了。” 旁边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身上也贴着符咒,此时不耐烦的说道:“别挣扎了,出不去的,只希望我们能死的痛快一点。” 这女孩似乎知道些什么。 顾尊此时起身,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这里面,只有我们两个身上贴着符咒,你也是修士?”小姑娘说道:“那你应该可以看到这群异类脑子里的东西?” 顾尊点点头:“这些家伙是妖魔吗?” “是神奴。” “你怎么知道这些?”顾尊问道。 这小姑娘没搭理,显然是认命了。 顾尊直接撕开了自己身上的封印,说道:“如果想活,就告诉我是什么情况。” 此时旁边笼子里的人看到顾尊似乎有办法,纷纷开始哀求起来。 “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求求你,我还有老娘要养,我还有孩子,呜呜。” 其中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喊道:“我是内城的王族,我命令你救我!” 威胁我?顾尊反手就是一个爆炸符。 “嘭!” 猛然爆炸,那所谓的王族被炸成了死人。 顾尊不是一个坏人,但也不是一个伪善者。对于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早早杀掉最安全。否则难免怀恨在心,在关键时候坏了自己的事情。 “本佛爷不受威胁。” 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顾尊看那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颦儿。”小姑娘也是被顾尊的狠厉吓了一跳,随后说道:“你别杀我,我对你没有威胁。” 顾尊破开笼子,顺手也救出了其他人。本来想救人,但是忽然想到河阳城夜里的规矩,除非融入黑夜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否则想活命必须要杀人才行。 “唉,你们躲到破庙里。” 顾尊不是嗜杀之人,但也不是圣母。这些人自己救了,但也只能救到这一步。后面听天由命。 “颦儿,你留下。” 颦儿压根没走,她此时乖巧的行礼,说道:“多谢佛爷救命之恩。” 顾尊挥挥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颦儿说道:“我之前看到佛爷身上有符咒,想来也是修行者。只不过没想到佛爷如此强大。其实今天的这些人里,其他人凡人都是点缀,真正的核心只有我们两个人。原本最重要的祭品是我,但现在应该是佛爷了。” 看来自己猜想的没错,变成祭品了。 顾尊说道:“你详细说说。” “佛爷应该是看到那些家伙脑子里的东西了,其实我也能看到。”颦儿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说道:“这些家伙不是什么修士,他们曾经是人,但现在根本不是人。虽然自称是神奴,但本质上是被寄生操控的傀儡。” 顾尊想到那大脑中间的东西,问道:“虫族寄生?” “寄生一词倒是精妙。只不过意思相似,又有些不同。佛爷看到那神像了?那神像其实是一种恐怖的阵法。在这一方世界之外,有一个众生都无法想象的存在。也许是一位,也许是一群,被称之为冥母。” “冥母”顾尊点点头:“继续说。” 颦儿说道:“冥母的强大,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冥母无心,为所欲为。以神像为媒介,拜神就是夺舍的仪式。施暴众生而取乐。由此也诞生了很多恐怖的怪物。” “等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些?”顾尊手握爆炸符,盯着颦儿。 “我来自大隋。” “大隋?”顾尊心中一动。 在离、凉两国之外,有一个强大的王朝名为大隋。那里是真正的中原之地,和偏居一隅的大离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但那里太遥远了。 顾尊看向颦儿,说道:“你既然是大隋之人,为什么来到这里?” “我本来就是游历天下的,前不久河阳城有一人,斩了儒家一缕气运。此时天下震动,我自认来看看。”颦儿此时反应过来:“佛爷?您是顾大佛爷!” 顾尊无心显摆,只是说道:“这些事过后再说,先想想今夜怎么过。你知道今夜来享受贡品的怪物是什么实力吗?” “不知道,但我们恐怕”颦儿有些绝望。 顾大佛爷再强,也是强在未来。但颦儿不觉得现在可以抵抗夜里的怪诞。不是她小看顾尊,而是怪诞是冥母播散的诡种,太过恐怖。 当然了,顾尊也不是无脑的莽夫。他也意识到在夜中自己其实很脆弱。 但是没关系,自己可以找外援嘛。那位榜一菩萨像不是也在夜里嘛。 平时不烧香,有事菩萨抗。 第94章 惊变 河阳城的夜色下。 顾尊带着颦儿逃向菩萨像的方位。 但灰雾却越来越浓,逐渐遮盖了两个人的位置。 随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蛊惑的声音:“你是否心有不甘?” 顾尊视若罔闻,心花护体,这些迷惑心神的小把戏,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作用。 只是通过神识去感知四周,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灰雾。不知道那声音是从何处传来。 “少年郎,你是否心有不甘?这恐慌的黑夜中,你危险了!” 装神弄鬼! 顾尊知道,这是想勾起自己的恐惧和恨意。他看向颦儿,发现颦儿倒是没有什么事。 自己有心花护体,看来颦儿也有什么自己的法门。 看到顾尊完全不理的表现,那怪诞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拜我为师,那么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二。成仙成道,还得看你的造化。” 颦儿小声说道:“别信。” 顾尊却知道现在这么跑,是跑不过黑雾的,于是故作惶恐的说道:“我当然愿意!可是我天资愚钝,怕仙人觉得我不够格!我害怕!” “哈哈” 灰雾逐渐凝聚出了一个身穿红色宫装的艳丽女人,飘然而下。 此女看起来也就是三十岁左右的美妇,整个人看起来典雅之中还带着一股妖媚。 那女人笑道:“人心,是最强大的力量。你心中有七情六欲,只要善于掌控,就好。” 顾尊恍然,这是因为心花的原因,自己凝聚了很多的执念,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于是顾尊问道:“敢问名讳?” “碧夜。” 明明是一个看起来如果妖媚的女子,却有这么一个淡雅脱俗的名字。 但是真的是让自己拜师吗?肯定不是。顾尊感应到碧夜一身疯魔执念,知道其中有诈。很有可能是要把自己当鼎炉。 修行久了,顾尊已经有了一丝冥冥之中的预感,知道眼前这位是不怀好心。 顾尊则是继续说道:“可是我还有一位师尊,我怕那位不同意我拜师。” 碧野问道:“无妨,我去和那位谈。” “就在那边!”顾尊连忙一指菩萨像的位置。 “带路。” 话落,碧野一挥衣袖,一朵红云居然凭空出现,带着顾尊与颦儿御空而行。 没过多远,顾尊一指:“就在前面。” “尔等在原地等候。”碧野直接冲向菩萨像。 颦儿看向顾尊,劝道:“佛爷,夜中拜师是求死之道啊。” “你以为我不知道?”顾尊拿出一大把爆炸符开始埋在地上,然后说道:“山高路远,我们就此别过。再见!” 说完,顾尊直接化为一道暗影消散。 颦儿一怔,没想到顾尊看着一副要硬碰硬的架势,到了关键时刻竟然丝毫没有高人包袱,直接跑路了。 “什么佛爷,佛家哪有这么不要面皮的!” 颦儿也连忙捏诀,急速跑路。 而另一边,碧夜和菩萨像直接在夜里打起来。一阵阵恐怖的波动席卷而来,但是没有丝毫的声音,十分怪异。 顾尊逃离的远远的,然后直接引爆了爆炸符。 黑夜中没有丝毫的爆炸声音,但是更大的气浪却汹涌袭来。 回过头一看,黑夜中有两个模糊不清的巨大影子在交手。这两个影子都是怪物的形状,应该就是碧夜和菩萨像。 “好恐怖。” 顾尊心头一震,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这样一路逃离,整晚都能感觉到夜色中有不祥之物在交手。 等到天色蒙蒙亮,河阳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喧哗。顾尊这才松口气,心中后怕。 “这次同时得罪了菩萨像和碧夜,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夜里出门了。” 疲倦的回到神功戏班,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结果转过头就看到颦儿踉踉跄跄的走过来。 “佛爷,你跑的好快啊。”颦儿忍不住吐槽道。 顾尊问道:“你都已经逃出来了,还跟着我干嘛?” “无家可归了,希望佛爷收留。”颦儿说道。 顾尊此时心累,直接挥挥手拒绝:“我们不熟。” “佛爷,如今凉离两国交战,我已经回不去大隋了。在河阳城中您是说一不二的,颦儿是真心求安宁。作为回报,颦儿愿奉献出在大隋学到的方术。” 顾尊脚步一顿,问道:“大隋的方术,是道门体系吗?” 颦儿摇摇头:“大隋的方术体系,是国师大人所创。除了大隋有传承,其他的地方从来没有。” “大隋国师?也是创道者吗?” “是的。”颦儿说道:“这天下的创道者,以大隋国师的实力为尊。” 这些顾尊还真的不知道,但是确实因为颦儿的话让他有了兴趣。于是权衡一二,感觉颦儿对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威胁。而且对于大隋他有了好奇。 “好,你就跟在我身边。”顾尊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我听。” 颦儿显露喜色:“是。” 顾尊摆摆手,不想多说什么了。这一夜惊心动魄,是真的累啊。 回屋刚想休息,结果小邪神找过来了。 看了看院子里的颦儿,小邪神笑道:“可以啊,开窍了啊!” 顾尊摆摆手:“她的身份我回头解释。你这么早来找我,肯定是事?” “确实,出大事了。”小邪神说道:“今早传来的消息,凉国大破边关,大离京师已经沦陷。现如今朝廷正在往朔州逃离,应该是要迁都河阳城了。” 这件事并不意外,之前从河阳城遇见了宦官,已经有迁都的征兆。只不过凉国破关,倒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自从廷尉大将军死后,大离就没有可以镇守边关的大将了。幼婉此时应该也欣慰了,毕竟离朝也是自作自受。 小邪神说道:“我现在担忧的是,离朝迁都河阳城,会对咱们现在的势力有影响。” 顾尊摇摇头说道:“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我有预感,宵禁恐怕已经困不住夜晚的诡异了。我们可以先按兵不动,让他们先知道河阳城的规矩。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是垫背的。” 小邪神点点头。 顾尊继续说道:“并且,随时准备迁离朔州,实在不行就前往岭南。这世道不太平了。” 小邪神惊愕道:“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第95章 痴情人 天亮了。 祝君寒看了一整夜的公文。 大离朝廷要迁都到河阳城,实际上就是逃难。凉国入侵,大势已经不可阻挡。 可是这河阳城进来越发怪诞,且不说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顾大佛爷,连夜里的恐怖现如今都有入侵白昼的趋势。 这几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夜中有恐怖的存在交手了。那种恐怖的威压,让祝君寒知道现如今自己有多渺小。 “不知道那位顾大佛爷露出底细,能不能抵抗。” 祝君寒揉揉额头,想了想日子,忽然记起了今天是林牧弈爱妻的头七,自己要去祭拜。 林牧弈当日带着妻子来河阳城,就是为了寻找朔州八奇治病。只是因为祝君寒的缘故,第一天就和顾大佛爷对上了。 祝君寒和林牧弈二人出手,都不是顾大佛爷的对手。后来还没等林牧弈去寻找朔州八奇,他的妻子就是撒手人寰了。 今天是头七。 收拾了一番,祝君寒穿着便服,骑着马出了门。 到了林牧弈居住的宅子,里面空空荡荡的。祝君寒往里走去,最后看到了坐在正房门口一脸憔悴的林牧弈。 自从妻子死后,林牧弈就驱散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自己再守着妻子最后一段路。 七日七夜,林牧弈没有合眼。只是守着屋中的尸体,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怎么好好的,就忽然生染怪病,就这么死了呢? 林牧弈靠在门上,泪已经流干了。 “林兄,唉!” 祝君寒不知道怎么劝,说道:“不管如何,也已经如此了。今天是令阃的头七,该置办灵堂了。都是头七是回魂夜,令阃要是回来看到你如此,也不会放心的。” 令阃是对他人之妻的敬称,林牧弈的妻子其实叫青儿。 “青儿没死,还没死。” 林牧弈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念叨两句之后清醒下来,又摇摇头道:“哦,原来已经走了,我怎么恍惚觉得她还在呢。好像我这么叫一声,她还能答应呢。” 祝君寒默然。 眼前这位真的是一个痴情人,除了青儿以外,就没有过其他女人。 可别忘了,林牧弈在大离京师闯出了天大的名声,号称是刀中君子。投怀送抱的女子数不胜数,甚至还有朝廷高官纳婿,林牧弈都不稀罕。 但这世间哪有永远完美的事呢? 祝君寒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人来置办灵堂。按照河阳城的习俗,还要请神功戏班唱上一整晚,为令阃招魂纳福。” 林牧弈垂下头,说道:“灵堂的事情,就拜托祝兄了。至于唱戏就算了,青儿生前喜欢安静,不爱热闹。如果她真在头七这天回来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来找我说说话。我怕唱戏的声音太吵闹,惹恼了她,她就不来见我最后一面了。” 祝君寒点点头,知道林牧弈此时已经有点魔怔了。但二人伉俪情深,这样的事情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 于是祝君寒差人去置办灵堂,备好棺材值钱。虽然没有请神功戏班,但还是请了道士、和尚在白天做了法事。 忙活了一整天,这才算完事。 天色将晚。 林牧弈恢复了一点精神,对着祝君寒拱手道:“多谢祝兄今日操劳,这本是我的事情,真是惭愧。” “你已经够神伤了,修养一下。”祝君寒说道:“应当注意身体才是。” “祝兄,大恩不言谢。等我处理好青儿的事,我就再战那顾大佛爷,把当日折掉的面子找回来,斩了那妖人,给你出出气!” 祝君寒知道林牧弈是心灰意冷的,劝道:“好,到时候你我一同去。不过你可得保重好身体。” “我知道。天要黑了,要宵禁了。祝兄早些回去,今天是头七,我为青儿守灵。也许今晚,青儿真的会回来呢。”林牧弈说道:“我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呢。” “那我先告辞了。” 祝君寒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送走了祝君寒,林牧弈关上了大门,自己回到了灵堂里。 因为有林牧弈的法力护体,所以即使过了七日,青儿依旧像是刚刚离开时那样面容依旧。 青儿就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暮色一层层的侵染上来,直到天黑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 就像是青儿离开的时候一样,竟然就是笑着说什么的关头,自己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原本鲜活的人儿,就已经躺下了。 笑容还在脸上没有散开,就差不掉了,凝结在那一刻的光景了。 林牧弈拉着青儿的手,眼睁睁的看着。甚至因为有修为傍身,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青儿的身子慢慢在变冷。 就像是失去了木柴的炉子,要到最后的结束了。 屋中烧起火炉,很热很热。但不是因为现如今的冬夜寒冷,而是因为林牧弈还是不死心,他想让眼前的身体再次暖起来,不要继续变冷了。 可最后,所有的温度还是散去。原本温热柔软的手,也变得僵硬冰冷。像是桌子、凳子那些俗物一样,冷硬。 林牧弈精神开始变得恍惚,他看着青儿脸上的一抹笑意,总感觉这是假的。好像下一刻她就能睁眼,还能像是往常一样看向自己,眼中满是深情。或者温婉的歪头偷笑。 多少年了,只要自己回头,这样的笑容就能看得到,一直能看得到。 但现在看不到了,永远也看不到了。 林牧弈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在被抽离。 夜色越来越深了。 恍惚间一阵风吹过,灵堂的大门被吹开,蜡烛灭了几支。 林牧弈猛地回头,目光寻觅,焦急问道:“青儿!青儿!是你嘛青儿?如果你回来,就和我说说话。” 天边隐约浮现了一个人影,缓缓的走过来,步步踏在虚空之上。 那是一位青衣女子,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姿态优雅,步步生莲。明明很慢,但好像一眨眼就已经到眼前了。 琉璃灯的火光微弱,但也足以让林牧弈看清面容。 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嫩的眼睛明艳动人。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朱钗显眼,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隐约中带着几分刁蛮和娇憨,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 林牧弈微微皱眉,因为眼前这人有些眼熟,自己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可是再一想,又完全没有印象。 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是青儿。自己的青儿,只不过是一个样貌平平的普通女子罢了。 林牧弈不留情面,手中一震,刀柄已经出现在手中了。 “敢问姑娘是何人?” 第96章 夙愿 “唉” 眼前的女子幽幽一叹,像是有万种无奈。 林牧弈面无表情,只是握着刀柄的手紧了一分。 五尺七星刀斩月,出鞘风卷袭人面。这说的便是刀中君子林牧弈。 世人不知道林牧弈的刀到底有多快,只知道七星斩月刀一出,断水流,止风波,恩怨即灭。 而此时此刻的林牧弈手握七星斩月,看着眼前的提灯女子,可以非常有自信的说,如果此女再靠近一步,他可以在瞬息内连斩七十二刀,刀刀致命。 而眼前的女子只是微微一笑,把手中的琉璃灯提起来,苍白围绕的灯光映衬着女子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生硬,甚至还透着几分诡异。 “刀君子,林牧弈。你再看看这张脸,真的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林牧弈盯着女人的脸,思来想去,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要真说出姓甚名谁,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印象。 甚至林牧弈想通过看眼神的方式,从女子眼中看出或爱或恨的情愫,但依旧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双眼睛平淡如水,仿佛是万古不变的寒潭,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牧弈摇摇头,确实不记得。 “唉。” 女子又是一叹,言语里带着惋惜,像是感慨着什么,喃喃道:“果然啊,果然,你已经不记得了。” 这一声似乎带起无尽岁月的回音,惊起寒鸦瑟瑟,四散而飞只留下一地狼藉,尘封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是如今夜深了,不见痕迹。 林牧弈说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提灯女子说道:“罢了,我再提点你一句,看你能不能想到眉目。十四年前,暨虞天辰道。” 暨虞天辰道! 林牧弈目光一凝,世人都知道他一身刀法惊天,却不知道他的出身门派。 十四年前,林牧弈那时还是一介凡人。机缘巧合拜入了隐世的暨虞天辰道,从而学来了一身刀法。 可是这和眼前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提灯女子看穿了林牧弈眼中的疑惑,摇摇头说道:“罢了,最后我再说个名字,你要真的记不起,那一切就到此为止。” 林牧弈心中一颤,问道:“什么?” “杜红。” 脑海中如同一道霹雳闪过,早已经遗失的记忆猛然找回,连带着往日的恩怨。 这名字像是一道疤,就这么展现在面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以何种面目去接受。 林牧弈记起了眼前人到底是谁,悍然拔刀,看向青衣女子:“杜红!你来做什么!” “原来你记得啊,那就好。”提灯女子笑了。 林牧弈却不由得想起过往。 说起来林牧弈和杜红,其实是同门。十四年前,二人同时拜入暨虞天辰道。 但实际上,林牧弈对杜红的印象却不怎么好。只记得那是个漂亮可爱,但性格十分刁蛮的小女孩。 那时候,林牧弈和杜红不过都是十来岁的年纪,自然有些争强好胜。可女孩子成长的较早,所以杜红总是欺负林牧弈。不管是什么,都要争抢一二,打上一架。 师尊笑着说两个人是欢喜冤家,都觉得二人是天生一对。只有林牧弈却烦恼极了,他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虽然漂亮,但太过刁蛮,得理不饶人。 甚至最开始,林牧弈想成为剑客。只是长剑已经被杜红强行选走,他争抢不过,无奈之下才学了刀法。 后来学成下山,林牧弈回到了大离京师,闯出了不小的名号。可偏偏这位杜红也跟着一起,阴魂不散。 人人都羡慕林牧弈,身边居然跟着这样一个修为高超,又漂亮明艳的少女。可林牧弈却心中烦躁的很,跟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人生怎么可能爽快? 原本以为这样的烦恼会困扰自己一生,没想到后来有一日,杜红不见了。 记不清是哪一天,更别说那天是晴是雨,反正忽然就不见了。 也许是死了! 林牧弈这么想着,但心情却愉快的很。 只是后来和青儿喜结连理的时候,杜红发来了一封信,写着祝福。 随信还有一枚玉佩,这是小时候杜红抢走的,林牧弈以为这辈子都拿不回来了,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回来了。 青儿问道:“谁啊?” 林牧弈随手烧掉信件,说道:“不认识。” 这件事就此放下,再也没想起过。 只是林牧弈没有想到,人的忘性居然这么大。哪怕是修行之人,要是真的想忽略一些事情,也是轻而易举的。 弹指一挥间,十几年过去了。 那位青梅竹马的杜红,就真的被忘记的一干二净。 只是想起儿时的那些不快,林牧弈还是没有办法摆出好脸色。虽然收了刀,但还是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提灯女子闻言却笑了:“你记得就好。只是十几年过去了,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不对,你不是杜红!” 说来可笑,杜红从来没有对林牧弈如此温和过,所以林牧弈马上察觉到了不对。 七星斩月刀瞬间出手,寒光立现,如春风秋水连绵不绝。犹如海浪,浩浩荡荡此起彼伏。 一个瞬息,竟然斩出了七十三刀,超越了林牧弈往日的极限。 这无尽的刀意斩在女子身上,却只是让女子微微退了半步,毫发无损。 好强!竟然比当日那所谓的顾大佛爷还强大。林牧弈心中惊诧,知道自己怕是敌不过。 还没等开口问话,随口可怕的一幕发生。如果故事里的画皮一般,眼前女子脸上的肌肤寸寸裂开。 女子一挥手,白烟弥漫之间竟然变换了模样,也变换了身形服饰,像是直接换了个人。 一身月白色的素烟衫,散花水雾裙,袖口上绣着淡色的蛇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青丝绾起一个云髻,戴上浅灰色挽带。皮肤细润如温玉,樱桃小嘴不点而赤。一双眼睛,静如沉潭,带着几分冷意。 眼前的女人极美,美到不可方物。 林牧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来,都没见过这么美的人。如同天上的仙子,让人看到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但随后,林牧弈就注意到女子腰间的红纹刀,还有手中换着提了一盏青灯,其中灯火颜色泛青,带着几分冷意。 “红尘刀,青冥灯,冷如仙。” 林牧弈目光一凝,此时他知道了眼前之人是何方神圣。这样标志性的形象,实在是耳熟能详了。 “朔州八奇,久仰大名。原来是还愿人、冥洛仙子。不知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柳芷弥提灯伫立,淡然道:“自然是为了还愿而来。” 林牧弈问道:“还愿?还谁的愿?” “杜红之愿。” “她人呢?” “死了。” 第97章 画皮难画心 “死了” 林牧弈放下刀,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就好像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本来还想问问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结婚生子。可是想想那样火辣的性格,估计也无人能消受。 “怎么死的?是惹了仇家吗?”林牧弈问道。 柳芷弥摇摇头,说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而已,你现在想见她吗?” “唉,还是算了。”林牧弈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不对,问道:“什么意思?见她?” 柳芷弥笑了:“林公子回头一看便知。” 林牧弈想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灵堂棺椁里躺着的青儿。 只见青儿的面孔忽然出现了裂痕,如同画皮一样剥落。就像是刚刚柳芷弥从杜红变为本体。 而青儿平凡的模样褪去,画皮之下的面孔是一个娇憨可爱的美人,正是杜红。 “妖法,你对青儿做了什么!”林牧弈大惊失色。 柳芷弥却淡然道:“是真是假,凡人分不清,你刀君子林牧弈会分不清?杜红,青儿,这青红之变,就是我要的还愿。” 林牧弈脑袋如同炸裂,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芷弥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很长的故事了,公子能听我慢慢叙说?” “你,你说。”林牧弈踉跄一步。 “那是十年前了。” 柳芷弥回想过去,眸中一片碧波,好像十年前那个明艳的少女,依旧历历在目。 还愿人,便是为偿还夙愿。 十年前一场倾覆河阳的暴雨,下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柳芷弥乘坐渡船沿河而下,来到了河阳城。 彼时,一个身穿红衫的可爱女子骑着一匹快马,沿河追逐百里,像是一团移动的火焰,格外惹眼。 柳芷弥停了船,无奈道:“你寻我何事?” 那红衫女子站在岸边,一脸执着:“我要立下夙愿,请冥洛仙子帮我!” 自下山以来,柳芷弥见过形形色色来许愿的人。可绝大多数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小愿,哪里来的真愿? 只是十年前,柳芷弥还没有现如今一眼望去,让人生畏的冷傲气质。看着眼前的女子,说道:“先说来听听。” 那时候柳芷弥才知道,这女子原来叫杜红。 “听闻冥洛仙子有千面变换之术,我今日求仙子为我换一张脸。只要能换,付出什么代价我都甘愿。”说着,杜红那拿出了一张画卷,里面有一张平平无奇,但小家碧玉的面孔。 柳芷弥微微蹙眉,她见过很多样貌不佳之人,恳求自己换一张漂亮的脸蛋。可是主动抛弃自己漂亮的容颜,当一个样貌平平的女子,这倒是第一次见。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杜红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她摩挲着画卷,说起一桩桩往事。 多年前,她曾拜入宗门。在入门的第一天,就看到了一位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眉目含笑,一见钟情。 后来才知道,他叫林牧弈。 只可惜那样的年纪,根本不懂什么是珍惜。为了引起心上人的注意,杜红总是喜欢故意找茬,和心上人对着干,争争吵吵没完没了。 别人说他们是一对欢喜冤家,杜红心中偷偷笑开了花。 直到多少年后,那少年人逐渐长大,目光中隐藏的厌恶与不耐,才让杜红惊醒自己前半生的幼稚。 可一切已经太晚了。 此时杜红盯着柳芷弥,目光灼灼:“请冥洛仙子帮我换一张脸,我想以另一种身份去重新见他,和他在一起。” 柳芷弥微微一挑眉:“可是这张脸,不如你原本的漂亮啊。而且你换了人,他不喜欢呢?” “不可能,我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知道他,了解他。没有人比我更懂他。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更知道他会爱上什么样的人,爱上怎么样的面容。” 杜红流着泪,却高高仰起头,带着执拗和骄傲:“之前我是错了,我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但是没关系,他不给我机会,我自己给我机会!” 好深的执念。 柳芷弥点点头:“我可以帮你,但以你的修为,用这种命魂借变的画皮之术,有伤天和,会折损寿命。也许是五年六年,也许是十年半年,你会在忽然的某天身患怪病,最后不治而亡。” 杜红的脸色一白,随后坚定的说道:“若是让我离开他,就是生不如死了。既然这样,倒不如和他把这余生快些过完。” 故事到这,戛然而止。 灵堂中,青儿杜红的尸体安静的躺着。 柳芷弥看向林牧弈,说道:“这就是杜红之夙愿,我也因此而来。” 林牧弈看向棺椁里熟悉的脸,那是从小到大一直看到的脸。只是此时此刻,忽然有些天旋地转。 那自己爱的到底是杜红,还是杜红杜撰出来的青儿?或者说,杜红到底是杜红,还是青儿呢? 林牧弈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想起结婚时收到杜红的祝贺,自己一时恍惚。那时候青儿问道:“谁啊?” 林牧弈随手烧掉信件,说道:“不认识。” 当时只觉得青儿的目光中带着一些难以捉摸的意思,现在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柳芷弥说道:“所以在头七这天,我扮成了杜红模样,想看看你是否还记得那个爱你如痴的女子。只可惜,你已经忘记这张面孔了。这样也好,一世情缘尽了,就放下。” 提起青冥灯,缕缕幽魂围绕灵堂,夙愿收敛,青冥灯也亮了一些。 林牧弈浑身发抖,心知杜红还是恨着自己啊。恨自己不能爱她真正的样子,所以在头七这天拆穿,告诉他这一切有多可笑。 柳芷弥说道:“其实你也没错,只能说你的这位师妹爱的霸道,从始至终也没变过。” 林牧弈摇摇头,没有说话。 柳芷弥则是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不是为杜红之愿,而是为我自己。” 林牧弈看向柳芷弥:“冥洛仙子,我和你没有瓜葛?” “瓜葛,那倒是没有。但” 柳芷弥已然收了刀,一如既往的静美伫立。 红尘刀锵然出手,又像是没有出手。只是一瞬间,像是暗光一闪。 而林牧弈却已经软软倒地,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伤痕,但生机已然全部断绝。这就是冥洛仙子的实力吗?刀意太强,竟然是他此生未见的恐怖。 生命的最后时刻,林牧弈只见到柳芷弥提着灯缓缓离开,接上了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 “但顾宁夜,不是你能招惹的。” 顾宁夜?这是顾大佛爷的本名吗?林牧弈意识模糊,想到之前自己对顾大佛爷出手的事情,没想到祸根竟然在此。 那顾大佛爷和冥洛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堂堂冥洛仙子居然为了替他出气,动手杀人? 只是林牧弈这些疑惑,只能来生再问了。 灵堂里的宁夜香散出缕缕白烟。 原地只留下两具尸体而已。 第98章 大道至简 曦光初温。 屋中正在打坐的顾尊缓缓睁开眼。 自从那夜遇见怪事之后,顾尊就没有再进入夜里。这段日子都在通过虚界修行。 心魔天功的修炼方式甚是奇特,并且每次进入虚界之后,顾尊都可以在虚界中得到一些法门。就像第一次进入时得到佛说法灭尽经一样。 当然了,顾尊后面得到的法门,没有一个比得上佛说法灭尽经,但是因为涉及诸多大道,倒是让他增长见识,底蕴越发浑厚。 另一方面,通过虚界修行,对心花竟然也有微少的作用,这更是让顾尊不肯停下来了。 若是旁人像是顾尊这么兼修,恐怕早就乾坤逆乱了。但顾尊有大道镇压,一切井然有序。 说起来儒道释这些大道,对于顾尊来说并没有那么艰难。反倒是大隋的方术体系,让顾尊有些犯难了。 那日颦儿以方术为筹码,换来了顾尊的保护。但方术体系竟然十分深奥,让顾尊暂时没有摸到头绪。 “大隋国师不愧是当今世间创道者之魁首,自创的方术体系似乎是道家为源,但是又完全不同。方术中的阴阳与道家的阴阳,似是而非,而且还有不一样的扩展。如此深奥,让我竟然不知道从何下手。” “方士,方术”顾尊念叨着。 局势越来越复杂了,且不说现在的天下大势,就说夜里的那些邪祟,就是压在心口上的一块石头。 原本顾尊还想着狡兔三窟,所以预留了岭南当做退路,或者离开朔州前往大离其他的州府。 但凉国进攻,已经别的地方一片战乱。而岭南的情况也不太对,莘公进来传信,说岭南那边夜里也出现了妖魔伤人的事情,似乎要步入朔州后尘。 顾尊虽然有实力自保,可现在他早已经不是孤家寡人。 且不说河阳城的堂口、商队、产业,岭南的黑暗部,都是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就说小邪神、姜家、幼婉、莘公、山源等一众拥趸,顾尊也不能一走了之。 面对这样的局面,只能想办法稳下来。 此时敲门声响起。 顾尊说道:“进来。” “佛爷,您也太刻苦了,也该歇歇了。”颦儿端着糕点进来,对顾尊笑呵呵的说道。 不得不说颦儿是个聪明人,发现自己暂时没办法离开大离,果断抱紧了顾大佛爷的大腿。所以给自己的定位也很清晰,那就是充当好顾大佛爷的丫鬟,把佛爷伺候好了。 最开始顾尊还不太适应这样的日子,时间久了,发现感觉还不错。所以不管颦儿是什么心思,就这么留下。 顾尊说道:“一直忘了问,这方术体系都是怎么划分境界的?” 颦儿放下糕点,无奈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在我离开大隋的时候,国师大人也没说明确这些。大隋方术虽然高深莫测,但真正厉害的其实只有国师大人一位,剩下的这些徒子徒孙其实实力都不怎么样。所以就一直没划分。” “为何啊?”顾尊诧异:“大隋的国力,碾压离、凉两国。其中应当不乏天才才对。” 颦儿说道:“国师大人说过,想成就方术,必须要明悟方术的本质。若不能明悟本质,就无法在方式体系上前进半步。所以大隋真正的方士,只有国师一人。其他人虽然名为方士,但自身还是以儒道释三大体系为底蕴。” 顾尊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因为他也是创道者,所以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每个人的大道,都是自己内心对世界理解的方式。这种方式其实很私人,其他人未必能明白。 举个例子,想修行道门神通,就要明悟道门的真理。如果不明白什么是道,那根本无从下手。 儒道释之所以是流传天下的三大体系,就在于这三家的道理其实门槛最低,没有什么太浓重的个人主观意识。 虽然三大体系都有各自的创始者,但流传万古之后,其中创始者主观的那些偏向已经消失了,成为不偏左右的公道,因此让人容易入门。 当然往高深了钻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而很多创道者的大道,都因为有自己很重的主观意识色彩,导致其他人想皈依,都很难入门。 什么叫主观意识色彩?记忆比如现在有一个人想走顾尊的大道,那么就必须要明白什么是唯物,什么是唯心,什么是辩证。 这些道理对于顾尊来说是非常简单的,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很难悟出来,这就是主观意识色彩的门槛。 所以从这个角度去看到所谓的修行大道,就会发现各个大道的理念其实都很务实,而且非常的简单明了。 比如佛门大道就是要行善修佛,儒家则是仁义教化天下,道门则是修真自我。萨满出马仙的大道,就是俗世成神,为民解难。 越是大道,核心就越是接地气! 现在反观创道者的道,不管是柳芷弥的夙愿之道,还是朔州八奇中其他几人的道,好像都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修是始终是自我,而不是真正的天地。 顾尊精神一震,居然顿悟了。 道! 大道至简! 真正的道,其实就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就像是一个种子,开花结果那些复杂的东西都是未来的事情,但最核心一定是简单的。 顾尊此时再度审视自己的道,去伪存真,总结自己大道的本质并非仅仅是唯物、唯心的区别,甚至百无禁忌都是最表象的。 最核心的只是两个字:辨证。 因为有辩证真伪、正邪、好坏之分,才能百无禁忌。 这一瞬间,顾尊的大道猛然扩大了十倍不止。道韵滋养天地,引得天象变化。 若是有善于星象之人去夜观天象,就会发现这世间大道之中,多了一个变数。这就是辩证之道。 此时一旁的颦儿都惊呆了。 这是顿悟了?顿悟大道这种事对修士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怎么到顾大佛爷这里,像是喝水一样容易呢? 不愧是斩了儒家一缕气运的顾大佛爷啊! 第99章 世事经年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 在入春没多久,就有载着各种物资的上百辆大车慢悠悠的来到河阳城。 从此往后,几乎是隔三差五就有各种大车、马车、商队前往河阳城。与此同时来迁徙来了大量的百姓。河阳城也开始了大范围的扩建。 这一切,都是因为大凉入侵,大离战败。现如今除了朔州一地,其余的州府皆是陷入了战火,危在旦夕。 离朝皇室传承九代,已经日薄西山,此时更是没有一战的勇气,所以宁愿偏安一隅,迁都河阳城。以后国土仅在朔州一地。 皇室、朝廷、百官、百姓大量的迁徙进来,河阳城热闹起来了,但也更乱了。 在此之前,河阳城明面上有祝君寒主持大局,背地里有顾大佛爷威震四方。但是离朝迁都之后,还带来了各种衙门、府司、机构,各种各样的人都开始四处扎根。 祝君寒原本是河阳城玄衣官捕的总捕官,现在则是变成了五城司卫戍官,可以说是一降再降。 而关于顾大佛爷的传闻,也逐渐被朝廷所知晓。 此时河阳城的内城,原本被圈禁的王族已经被驱赶到其他的地方,现如今这里是大离的皇庭。 离朝世宗今年五十七岁,酒色财气早已经将其掏空。此时歪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百官。 丞相徐斯说道:“陛下,现如今离朝已经迁移到朔州,河阳城之名,不符合我离朝气魄,应该更名。这是臣等商议的新名字,请陛下过目。” 宦官把名单呈上来,世宗看了一眼,说道:“都很不错,不过我大离经历战火,百姓希望安居乐业,新都之名太平府。” “陛下圣明!”百官齐贺。 但这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要说的事情还没开始呢。 世宗目光无意中扫了一个言官一眼,那言官马上说道:“陛下,现如今太平府已定,应以气吞山河之势,扫平朔州,以证陛下神威之浩荡,正气之乾坤。” “听闻太平府中,盘踞着一股邪祟,以所谓的传音海螺为法器,传播靡靡之音。长此以往,百姓无心耕种,商贾无心经商,此乃坏我朝廷一心的大敌。比起那西凉小国,也是一般无二。恳请陛下,灭其道统,以儒家至理教化朔州百姓!” 另一个官员站出来说道:“听闻邪祟之首,自称顾大佛爷。但一身妖魔之法,真的是败坏了佛门声望。陛下必须要诛杀此獠,为民除害。” 百官开始议论起来,但基本也都赞同。 丞相徐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内心一叹。 这一次不仅仅是离朝对顾大佛爷的压制,更是儒家人为了报复斩气运的回敬,势必要把这位太平府地下皇帝消灭掉。 虽然之前祝君寒汇报过顾大佛爷的实力深不可测,但是朝廷百官依旧认为,以一朝之力,碾压一个顾大佛爷是没有多难的事情。虽然有“斩儒一缕”的佳话,但那只能证明其天赋才情,而非实力。 况且,就是因为有这样惊才艳艳的天赋才情,还不是儒家中人,所以才应该提前出手。要不然未来儒家根基,说不定就是被这种人给撼动的。 徐斯不是儒家之人,他虽然读圣贤书,但是以法家为内核。所以对于儒家百官的群情激愤,只是看在眼里。 世宗看着百官,心中也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其实原本他是想招安这所谓的顾大佛爷,毕竟来到太平府后,那海螺他也见过。 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好东西,让世宗这种坐享皇帝之福的人都大开眼界,里面的知识点让他感觉自己见识少了,格局小了。 这样的家伙,是个好走狗。虽然这么想着,可是百官的态度不好直接回避。于是世宗说道:“传令下去,命令顾大佛爷以三天为期限,到内城负荆请罪。舍弃海螺妖法,上交朝廷。朕允许他受宫刑,为朕身边左右为奴。若是不来,格杀勿论。” “陛下圣明。” 百官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那传音海螺之妙,真的是让所有人大开眼界。现如今虽然嘴上说顾大佛爷一万个不是,但私下里谁家枕头下面没有藏着一个传音海螺?要是这样的人为朝廷所用,那大家都是享福的。 也不是这群人自大,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离现如今也有军队,还有供奉的一些门派,其中不乏修行者。哪怕就是用数量去堆,这区区顾大佛爷也不足为虑。 朝会结束,这一条政令传扬出去。 五城司府衙中。 祝君寒听闻了这样的消息,不由得哈哈大笑。只是这笑声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原本他前途光明,但是因为是“斩儒一缕”事件的一员,所以被朝廷排斥贬官。但这也没有什么,他其实也后悔那时候的挑衅。 可是此时听到离朝新的政令,只觉得这大离朝真的是活该灭亡。 “那样的人物,你们也想让他为奴,真不知道你们是天真,还是无知。”祝君寒摇摇头,提起了佩刀,慢悠悠的往外走着。 祝君寒边走边念着:“辕门生贵子,白屋出公卿,盐车困良骥,田野埋麒麟。一切驳杂不复反,且看结局是谁惨。” 这政令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到了全城。 小邪神本来在青楼玩呢,听到这消息赶紧提着裤子就来找顾尊。 “宁夜,你应该知道了?” 此时顾尊正在院子里饮茶,颦儿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侍奉着。看到小邪神前来,顾尊只是微微一笑。 “这政令还没出内城,我就已经知道了。这河阳城,没有人比我消息更灵通了。哦,从此以后,这里要叫太平府了。” 看着顾尊不紧不慢的样子,小邪神松了口气:“看来你是有应对之策了。当太监是万万年不能的啊。” 顾尊笑道:“我早知道有这一天了。允许你做初一,就允许他人做十五。当初斩了儒家一缕气运,我就在等这一天了。这一次,是你们自己选的,就不能怪我了。” 小邪神问道:“宁夜,你想干什么?” 顾尊说道:“笔墨伺候。” “是。”颦儿连忙备好笔墨纸砚,然后在一旁细细的研墨。 顾尊在虚界中的修行从未停止,但得到的东西却千奇百怪,有些甚至和修行无关,只是修心养性的法门。比如前不久就得到了一卷字画,临摹之后内心有感,竟然能写出一手好字。 此时顾尊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字,然后说道:“既然人家已经出招了,那我也出招。萨满体系是敌不过儒家的,所以从今日起,我再重新立一门学问,以此学问试一试儒家底蕴。” 小邪神和颦儿看去,只见宣纸上写着一个恢弘大字。 “墨!” 第100章 墨 太平府,城南某个巷子里。 光头少年翻墙进来,帮着一个年岁差不多的漂亮女孩一起洗衣服。 二人自幼相识,各有不幸。后来凉国入侵,离国南迁,就跟随各自主家到了太平府。 少年洗着衣服,关切的问道:“你做妓累不累啊?” 女孩早已经麻木,没有觉得羞辱,只是随口问道:“你在镖局学武累不累?” “唉。”少年叹了口气,伸出手给女孩看:“累啊,你看,练的都起老茧了。” 女孩看着少年手上的老茧,想了想,手放在自己下腹:“唉,我也差不多。只不过你练的是一家棍法,我是混练千家棍法。穷苦人混口饭吃,没有什么区别。” 少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也许,我们有可以改变自己未来的可能。” “我是妓,你是仆,哪来的可能?”女孩说道:“下辈子。” 少年倔强的说道:“我听闻有一家书坊招人,自称墨家。据说背后有传闻中的顾大佛爷。小莲,你知道顾大佛爷是谁?” 小莲点点头:“曾经的河阳城霸主,自从朝廷南迁之后,不是说要顾大佛爷俯首称臣吗?小武,你可别乱来。” 小武咬牙说道:“你觉得不可信?” “这”小莲笑了笑,说道:“我只见能来青楼寻欢作乐的人里,多是读书人。听闻顾大佛爷有斩儒的威势,想来不会是寻常人。这样的神仙人物,可不是咱们能接触到的。只怕是离开了妓院,人家又不稀罕咱们,咱们流落街头,要被夜里的鬼魅抓去了。” 小武拿出了一个传音海螺,说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传音海螺,你怎么有?”小莲错愕。 “你别管了,现在就和我拜一拜,顾大佛爷自然知道我们的心诚。”小武问道:“要不要一起拜拜?我就是为了这事情才找你的。” “这”小莲想了想,反正在这留下也是作贱自己,还不是拼一拼,于是点头:“好!” 于是二人对着传音海螺还是诚心叩拜。 不多说,一道灰烟冒出,一只小黄鼠狼从地下钻出来,看着两个人问道:“何事?” 小武小莲连忙把自身志向一说。 黄鼠狼笑了:“原来如此,放心,顾大佛爷自然不会忽悠尔等。不过墨院与我们虽然都是大佛爷的堂口,但又不是一家。你们无需担忧,我给你们一本书,潜心阅读。等熟读与心之后,你们自然就入道了。” 二人连连拜谢,再抬头只见黄鼠狼已经消失不见,面前只有两本一模一样的书,书名只有一个字:墨。 这样的事情,在太平府很多的地方都上演着。 顾尊用这样的方式,开始为自己的墨家学说布局。他没指望墨学能战胜儒家,但是在朔州分离抗衡,还是可以做到的。 因为儒墨两家,本就是完全不能相容的两个领域。 儒家站在君主的角度,士大夫的角度,统治者的角度,以教化为主。 而墨家学说的立场不是站在君王的角度,而是站在了平民的立场。所以墨家思想更加接地气,例如“兼爱、非攻、节用、节葬。” 简单来说就是人人互相尊重,批判战争,简化丧葬祭祀礼节,减轻平民的生活压力。 而墨家平时的行事作风也不像文人,更像豪侠。墨家子弟身负重剑,行侠仗义,因此墨家人都是出身平民底层,来自各行各业。 简单来说,儒墨之争,其实就是阶级之战。 墨家的学说和儒家学说注定背道而驰。 出发点不同,造成了两种思想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墨家希望自下而上,维护平民的利益,从而去改变国家的现状。儒家的想法是自上而下,改变礼崩乐坏的局面,建立一个稳定的国家体系。 在封建统治下,儒家的学说自然更容易被接受,可在墨家看来,儒家不过是统治者虚伪的面具,是禁锢百姓的枷锁。 儒家提出尊卑分明,上下有礼,君臣百姓恪守其道。这种理念的提出,是因为君王的权威受到了挑战,失去了对国家的控制权,导致时局混乱。儒家会为了贵族用了皇帝的乐队,而发出“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愤怒。 但在墨家看来,纠结这个大概是“吃饱了撑得”。 墨家非常不喜欢儒家那套繁文缛节,觉得过分严苛的上下尊卑,就是从平民身上吸血,尤其是所谓的礼乐,礼乐又不能当饭吃! 注重礼乐只会增加百姓的生活成本,使他们不事生产,忍饥挨饿。说到底,墨家需要的是“实用”,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吃饱穿暖的社会。 为了挽救国家存在的问题,儒家提出了“仁”,对每个阶层的人提出道德约束,儒家希望君爱臣,臣爱民,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认为只要上层对下层不能肆意妄为,存在全社会的道德约束,就能有效地避免战争和犯罪。 但墨家觉得儒家这一套理论,本质上还是为了宝座上的国君能够稳坐高位,所以墨家提出了一个更广泛的概念“兼爱”,即不论阶级、年龄、身份,要求社会上所有人心存仁爱,人人相爱,自然天下太平。 墨家最讨厌的,就是儒家对于阶级的维护。儒家所代表的贵族阶级的胜利,必然意味着墨家身后平民阶级的受害。 只是在历史那的那个封建时代,植根于平民阶级,注重实用主义的墨家,注定遇不上能够欣赏他的人。甚至最后彻底断绝了传承。 但现在,顾尊来了。 在这恢弘的大时代,顾尊再立墨家。 墨院之中,顾尊端坐在名堂之上。他并非是要创建一个朗朗乾坤。但既然这大离朝廷不容自己,那干脆就让这腐朽的政权,死于自己的手里。 以墨为刀剑,断大离之传承。 “从今日起,我立墨家。我为墨家钜子。” 钜子又称巨子,是墨家领袖的称呼。墨家是有严密的组织和鲜明的宗旨的学派。 墨家学派有严格的纪律,其首领称为“巨子”,下代巨子由上代巨子选拔贤者担任,代代相传。墨门子弟必须听命于巨子,为实施墨家的主张,舍身行道。 甚至与其说是学术流派,更不如说是一个纪律严明的集团。 墨家与其他的学派的松散关系大不相同,正是因为有严密的组织,才使墨家有很强的战斗力。 顾尊其实看的很明白,以自己的实力,如果和儒家陷入“正邪之战”,那儒家的高手数不胜数,自己是必输无疑。 毕竟这里可是儒家“修浩然正气”的修行世界,硬实力直接对撞是不行的。 但如果是两种大道的理念之战,就像之前和祝君寒论道那样的局面,那就可以直接回避儒家的硬实力,以大道将其击败。 毕竟顾尊以墨家大道为棋子,如果儒家不用自己的大道回击,就会亏损浩然正气。这样的心虚举动,反而动摇的是万千儒家学子的信念。 论道,这是非常庄严的事情。儒道释三家都不会逾越。论道不以实力为胜,而以大道为尊。 这是顾尊唯一的胜算。 第101章 告官不如求佛爷 大离迁都之后,大量人口涌入太平府。 这个时候,也是民间最乱的时候。官府的大牢里人满为患,最后每隔七天就要推出一批犯人斩首。 今日又是斩首的日子,姜黎寐带着丫鬟来到了附近,坐在远处茶馆的二楼上看着。 因为那叶清源今日斩首。 妻者,齐也。 正妻的地位是和男主人一样的,即使是在封建王朝,施行的也是一夫一妻多小制度。 当初叶清源以妾为妻,扶正了二房,这本来就不合礼法。 甚至在历史上有些更开放的时候,妾是可以招待亲朋好友,甚至可以当礼物送人的。所以才有嫡、庶之分。嫡子一定是自己的,庶子不一定是自己的。 原本在河阳城,礼法还没有那么严苛。可是大离南迁之后,大量官员和儒家人也涌入,很多东西就开始上纲上线了。 连带着叶清源都被抓起来,因为以妾为妻,在刑律里是违法的。 妻妾易位,是尊卑贵贱大乱。 这样的罪原本只会判处流放三年,但是现如今太平府人满为患,再加上儒家重礼法大过天,所以直接罪加三等,斩立决。 看着即将问斩的叶清源,姜黎寐心中却没有波澜。 只是不多时候,桌子对面却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子,打趣道:“心疼了?” “不,毕竟夫妻一场,送他最后一程罢了。”姜黎寐抬头:“现如今名动太平府的花魁幼婉,也敢这样抛头露面?” 幼婉闻言,浅笑着:“我来找你,谈一桩事。” 而此时,法场外却来了一个身穿破烂儒衫的男人,跌跌撞撞要冲入法场,大喊冤枉。 两个官兵直接上去把男人打翻在地,三拳两脚,那人已经是头破血流,随后离开。 而地上那头破血流的青年仍然是奋力起身,对着法场喊道:“我有冤屈,我有冤屈!” 但这世上看热闹的人多,真正热心肠的没几个,大家都在这看着。法场上依旧砍头,血淋淋的,砍头结束官员散去,只留下空空的法场。 众人不再搭理这男人。 举目环顾,只见世人冷漠。男人泪流满面,扪心自问。 “我自幼读书,精通儒学。以教化天下为宏愿,可这大离世人麻木,世道不公。就算有一腔浩然正气,又能如何?” 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 此时眼前忽然多了一双官靴,抬头就看到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持剑而立,正是祝君寒。 男人惨笑:“怎么,是我说的话犯了忌讳吗?那就杀了我。” 祝君寒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心中浩然正气已破,没有那么多的痴念。只是看你如此怨念,若你真的有冤屈不服,就去寻那顾大佛爷。官府有什么用?” “顾大佛爷,那邪祟?”青年一怔。 祝君寒冷哼一声:“我只见大离朝廷杀人无数,却还未曾听闻顾大佛爷杀人越货。若你这么想,也是你迂腐,命里当有此劫难。” 青年顿时醒悟,踉踉跄跄的回到家里。 往日他把传音海螺当成恐怖恶心之物,此时却央求着别人得来了一个,放在正堂之上潜心拜服。 “顾大佛爷若能为我洗清愿望,我愿意此生为墨家犬马!儒门无礼,当以命击之。” 也许是这份诚意感天动地,远在北城的顾尊还真的感应到了。 当然了,其实和诚意无关。 只是顾尊感觉到心花一震,一股竟然的执念居然出现。 于是心念一动,就给这男人传音说了地址,让男人来此处见他。 顾尊站起身,便要出门。小邪神原本和顾尊一起喝酒,见顾尊出门,于是也兴冲冲的跟上。 城郊山上。 此处是顾尊与柳芷弥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青年踉跄而来,看到早已经等候的顾尊和小邪神,直接长跪不起,眼泪却流了下来。 小邪神这时候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放心,什么事,你尽管说!只要说得过去理,这件事,我我管不了,佛爷能管!” 顾尊哭笑不得,明知故问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完全可以找太平府官府酌定,何必如此呢?” 青年跪倒在顾尊面前,说道:“我名刘焕臣,并非是太平府本地人,这次是朝廷迁都被裹挟而来。耕读世家,到我这一辈在城中开布匹绸缎生意。若是顾大佛爷能够助我,我必将散尽家财,供养佛爷!” 顾尊受不得他这样子,挥挥手不耐道:“有什么事情你切说,让我先听听!” “唉!”那刘焕臣眼神一暗,将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刘焕臣朔州河水县绸缎庄的公子,不缺衣食,还算体面。弱冠之年,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事,是徐家大户的小姐,闺名:徐青漱。 他其实对这门亲事颇有异议,他对青漱没有任何的感情,他原本希望自己可以遇见心仪的女子然后与她双宿双栖,但却没了这样的机会。 而刘焕臣虽然久读圣贤书,可禀性顽劣的很,想着未来家中突然多出一个陌生的女子,不仅碍眼,而且那女子还会成为一道绳索,缚着他,让他处处顾忌,不得自由。 于是婚礼当夜,刘焕臣喝了许多酒,跌跌撞撞进洞房,连盖头也没有力气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直到天亮。青漱枯坐一宿。 再清醒时,面对娇羞的新娘,刘焕臣看了看,目光极冷漠。 甚至因为娶了没感情的女子,干脆自暴自弃,也不读书了,整天吃喝玩乐。反正刘家有钱,也不在乎这些。 但日子过了没多久,祸事便来了。刘焕臣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错手将那人推下了楼梯,当场毙命。 刘焕臣当时已经是伶仃大醉,怎么可能推人?也不知道是谁人嫁祸,在公堂上审讯的时候,有的证人都说,没有亲眼看见刘焕臣行凶,但是偏偏认定刘焕臣是凶手。 所幸河水知县方鼎明察秋毫,开门已经见死者躺着血流一地了,而刘焕臣在楼上的桌子上趴着,离死者较远。 兴许是被别的什么人推下去的,又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失足摔的。既然无人证明他亲手推人,既是无罪。 从大牢里出来,刘焕臣回到家中,青漱说道:“相公在牢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人也瘦了。” 而刘焕臣只是冷漠笑了笑,虽然没感情,但也回了一句:“尚好。”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没想到后面又出了变故。 第102章 春闺怨 受过那一场牢狱之灾,刘焕臣言语行为都收敛了不少。 后来也越来越少的逗留烟花地。闲暇的时候,他宁可与三两好友下棋斗酒甚至斗蛐蛐,或者索性留在家中。 青漱性情温婉,虽然刘焕臣出了这些事,也从不见抱怨。只是在下棋之时会送让丫鬟送来消暑的凉茶,或者是斗酒之后回房可以看见一碗醒酒汤。 日子久了,刘焕臣倒也觉得这样一生走下去,倒也不错。 又过了几月,大离被凉国打的节节败退,迁都之传言甚嚣尘上。河水县也有些风言风语。 但刘焕臣倒是没有管这些,只是开始发奋读书,准备来年的科举。 说起来,直到那时候,刘焕臣仍然没有和青漱圆房。 寒冬腊月,风冷苦寒。 临近年关,刘焕臣倒是一直的刻苦读书。 忽然有一日,下人送来了一个怪模怪样的海螺,听闻是近日朔州流传的传音海螺。 附耳一听,一自称幼婉的女子声音曼妙,清唱浅歌,绕梁三日。 若是往前一段时间,刘焕臣必然会沉迷其中。但现如今他一心读书,哪里管这些?直接丢开,言明刘府之中,不准有这种堕落之物。 不过下人离开之后,刘焕臣又想起刚刚海螺里传出的女子声音,心中忽然读不下书,就往院子里走走。 到了花园,就看到青漱站在梅花树下,看着墙角数枝梅,一个人伫立发呆。 那景象极美,刘焕臣没有打扰,只是这么默默看着。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才发现这身不由己的一场婚姻,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也许,是自己太过冷淡。 也许,是自己未曾了解过。 也许,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念头太深。 思来想去,竟然有一丝愧疚。刘焕臣轻轻走过去,对丫鬟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站在青漱身后,抬起一脚踢在梅花树上。 “砰!” 一声闷响,雪花伴随着梅花,白的粉的,簌簌的树上飘洒而下。 青漱吓了一跳,转头看向是刘焕臣松了口气,微微一礼,但下一刻就被飘扬的雪色所沉迷。 刘焕臣也站在原地,二人没有躲避,就站在这梅花树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与梅花,心中竟然格外的畅意。 雪花与梅花落在衣衫上,头发上。 刘焕臣看着青漱,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忽然心有所感,忍不住念道:“今朝已然同沐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青漱闻言,露出了淡淡微笑,美极了。 两个的关系,就这么拉近的很多。虽然依旧没有同房,但也已经住到一间院子里了,平日也一个桌子上吃饭。 只是 忽的有一日傍晚时。 刘焕臣跟好友喝酒,痛批现如今大离朝的乱象。等到酒局散去,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归来时,看见房门虚掩,窗户也没关。 青漱伏在书桌上睡着了,旁边放着两本诗集,还有一张桃红色的手绢。 刘焕臣拿着衣服给青漱披上,又拿起那一张手绢,却看到上面题了两行字。 “梦误南国繁华处,行尽江南,难与离人诉。空余销魂说无助,醒来惆怅人间误。” 刘焕臣的眉忽然皱了起来。 这上半阙的残词,竟然是春闺怨词。可这词中的离人,显然不是自己。 是了,这样的婚姻,自己都是身不由己,更何况是她呢?想来青漱心中,怕是也有一个牵挂的男子! 她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这一点自己早知道。 可是,为什么这感觉如此别扭,为什么,好像突然那么在乎? 刘焕臣看着沉睡的青漱,又不忍直接质问,搞的鸡飞狗跳。 最终他拿起一旁的笔,轻轻沾墨,思索片刻就在绢上填了词的下阕。 “喜怨春闺欲尺素,尽此情书,百感无归路。愿倚轻弦吟别绪,锦瑟断肠破筝柱。” 补完后句,刘焕臣直接“喀嚓”一声将笔折断,拂袖出了门口。 从此二人又是分开两居。 只是后来刘焕臣发现,没过多久,就有来历不明的信件偷偷送到府中。每逢信件到来,青漱总是心绪不宁。 终于有一日,青漱借故看完闺中女友,天快黑的时候独自出门。 刘焕臣就趁着朔州宵禁前,一路跟随,想看个究竟。结果就看到青漱进了河水知县的府邸。 此时宵禁来临,下人也都不会出门。 好不容易翻过高高的院墙,刘焕臣就见到青漱偷偷进入了知县屋子。气急败坏的推门,只看见青漱和知县衣衫不整的纠缠在一起! “奸夫淫妇!”刘焕臣气急攻心。 方鼎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没有这美佳人,谁会帮你脱罪!” 刘焕臣一身如坠冰窟!怪不得之前青楼之案,那方鼎居然帮助自己脱罪,原来是他们有苟且之事! 青漱面露绝望,不再言语。 刘焕臣顿时觉得自己比掉进了炭炉里还要难受,他冲进去揪住县令方鼎,狠狠地与他撕打。 最终 方鼎死得极不雅,但毕竟是县令。 宵禁结束之后,青漱就被作为杀害河水知县的凶手,当场缉获。 青漱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县令。 而刘焕臣从浑浑噩噩中醒来,才得知了这一切。他很清楚,于殴斗中失手杀了方鼎的人是他。 多年苦读,刘焕臣是有些许儒家文气护身的。虽然谈不上修行的程度,但体魄不弱与人。 本想着方鼎既然是县令,想来儒学不浅,自己未必能敌得过。谁知道刘焕臣一动手才发现,方鼎身上一丝文气都没有。 结果一出手,这次就真的错手杀了县令方鼎。 当时他受了惊,尚未清醒,混乱时有人拿棍子打晕了他。他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县令府邸的后巷。 而整个河水县都已经传遍,刘家夫人跟知县大人有染,私会时,因小小的争执,刘家夫人错手杀了方知县。 青漱曾经为了救刘焕臣,将自己送到了方鼎的家里。这一次又为了救刘焕臣,只身抗下了杀害县令的大罪。 可是刘焕臣却猛然惊醒了。 堂堂县令,身上无半分文气护身,这样荒唐的事情都能发生,这大离真的是可笑十足。 再想着救了自己两次的青漱,刘焕臣心中已经没有半点埋怨,只恨自己昏聩,误了良人。 此时此刻。 刘焕臣在顾尊面前长跪不起,叩首道:“我夫人已经是判了斩首,没几天的时间了。劫狱之罪,对凡人来说是死罪。但是您贵为修士,望您发发慈悲,救了青漱一命!我求您了!” 小邪神听完,则是又气又怒,指着刘焕臣说道:“你可真有本事!不过她都给你戴帽子了,现在替你死了,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你又何必纠结呢?” 刘焕臣不听,仍是磕头不停。 顾尊不语。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其中的恩怨纠葛。 “顾大佛爷!顾大佛爷!求您发发慈悲!”刘焕臣哭喊着。 “救人之事,还要靠你自己。”顾尊拿出一本书:“从此,你改弦易辙,弃儒从墨,可愿?” “我愿!我愿!这昏聩离朝,早应天翻地覆!”刘焕臣说道:“我愿为墨家之人,再造这世间。” “善!”顾尊微微一笑,说道:“三日后,本尊为你护法,一路劫狱。遇见阻拦者,以武力相阻,本尊一念斩之。以儒家文气阻挡,你便以墨家之理败之。能不能救,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记住,你只有三日参悟的时间。去!” “万谢顾大佛爷大恩大德!”刘焕臣抱着书,视若珍宝,踉踉跄跄的出去。 小邪神在一旁有些担心:“三天时间,明悟你的墨家大道,这根本不可能。我看他就是一个花花大少,没有什么本事。” 顾尊则是微微一笑,终于找到了点仙人高高在上,指点人间的感觉了。 “无妨,不管是河阳城还是太平府,这里的主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我,顾尊顾宁夜!” 第103章 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 刘焕臣弃儒从墨,但还不够。 儒家发展至今,是三大体系中最大的显学。 所以顾尊没觉得紧靠他自己三天的学习,能明悟什么。不过没关系,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住顾大佛爷。 墨院中。 顾尊叫刘焕臣来到跟前,短短两日,头发已经有些夹杂着白色了。 “巨子!”刘焕臣恭敬的行礼。既然已经入了墨学,那他就不再是儒生,而是墨者。自然称呼顾尊为巨子。 顾尊说道:“你觉得墨家学说如何?” 刘焕臣答道:“醍醐灌顶,当为显学。” 顾尊问道:“那你有战胜儒学的信心吗?” 刘焕臣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回禀巨子,其实没有太多。” 顾尊笑了,淡淡说道:“无妨,除了墨家学说,我今日再传你一道,名为杨朱学说。以此学说进行互补,儒学虽然强,但也能打一个措手不及。” 刘焕臣眼前一亮:“请巨子传授!” 顾尊这是真的拿出大杀器了。 墨家学派是墨子所创,而差不多与墨子同一时期,有一位叫杨朱的伟大哲学家,反对墨子的兼爱,也反对孔子的礼教。主张贵生、重己,重视个人生命的保存,反对他人对自己的侵夺,反对自己对他人的侵夺。 历来关于杨朱学说最初起源都来自《道德经》,例如其第十三章言: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因为较近于道家,而勉强归入道家。但和老子的思想并非完全一致,老子贵柔而杨朱贵己,且又为庄子所斥,不归入道家正统。 所以杨朱起于老、儒、墨之后,确实是独树一帜,杨朱乃自成一家。 在古代战国时期,有“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的说法,可见其学说影响之大。 杨朱学派在战国时代独树一帜,与儒墨相抗衡,卫道之庄周,宗儒之孟轲皆曾加排斥与攻击。大概正因为这种非议的影响,传后世学者望而止步。 更加之秦皇焚书,汉武独尊儒家,因而秦汉时即销声匿迹。但这并不等于其学说及影响之亡绝,只不过沉隐民间而已, 墨家、杨朱都不见踪影,反倒是儒家越发正统。 这一次顾尊以墨家、杨朱双学说加持,暂时剔除掉两者相斥的部分,一致对外,合击儒学。 顾尊传授了杨朱学说之后,刘焕臣却并不能完全接受。如果说墨家学说还受到儒学影响而产生,那么杨朱学说就完全是自成一体,和他原本接受的儒学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刘焕臣不仅问道:“儒家以仁以为天下,墨家也谈兼爱。可巨子所传的杨朱之学讲的是‘贵己’之说。是不是有些自私、堕落了?” 对于这样的疑问,顾尊并不意外,只是说道:“当今天下不说远处。眼前便是离国两国纷争,相互侵略、损以利亡,君王厚生而致使臣民轻死,贵公贵仁之说,已成虚伪之谈。” “所以‘贵己’之说。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又说善治外者,物未必治;善治内者,物未必乱。以若之治外,其法可以暂行于一国,而未合于人心;以我之治内,可推之于天下。人人治内贵己,互不侵、损,人人自重自爱,不就各安其所,天下治理了吗?” 其实这就是一种对原本认知观念的挑战。 受儒家的“仁”之学说影响,世人从未觉得“杀身成仁”、“存天理灭人欲”有何不对。 但顾尊却明白,人保持合理的利己主义其实是没错的。 真正合理的利己主义,是为了保持自己的生命、利益或幸福,虽不会有意地作利他之事,但至少不要危害别人的幸福,才可算得利己。 且自保自利虽系自然的本能的要求,亦虽有相当的才智学养,方能维护自己的利益;亦须有相当的修养和克制,方能不致损害别人的正当利益。故利己主义,亦有其道德价值。 这种利己主义,其实就是现代人的思维模式。我想过好我自己,你别来道德绑架我。这种事其实放在现代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放在封建时代,就是大逆不道的歪理邪说。君让臣死,臣还敢不死? 所以杨朱学说特别的接地气,首先就是生死观。有生便有死,人人皆如是。生有贤愚、贫贱之异,而死皆归为腐骨,你生前是好人与坏人没有不同。 己身之最贵重者莫过生命,生难遇而死易及,这短促的一生,应当万分贵重,要乐生,一切以存我为贵,不要使他受到损害,去则不复再来。 生命比一切都重要,而生命对人只有一次而已。因此,杨朱强调的只是个人的利益,而不重视国家的利益,从而导致了无君论。 而这,也是顾尊为了推翻大离王朝埋下的伏笔。 最后是顺应自然之性,生既有之便当全生,物既养生便当享用之,但不可逆命而羡寿,聚物而累形。不要贪得无厌,不要为外物伤生。 不羡寿、不羡名、不羡位、不羡货,乃可以不畏鬼、不畏人、不畏威、不畏利,保持和顺应自然之性,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 所以从这个方面说,其实杨朱和墨家的思想是完全对立的。 贵生重己,兼爱非攻,完全对立。 杨朱学派讲的是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兼爱,只要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头顶,走破了脚板,他也是甘心情愿的。 但这两者其实都有些矫枉过正了,要么就是只注重自己,要么就是全世界一个样,明显不合理。 所以顾尊坐了一个非常折中的选择。那就是“重己兼爱”。有点像缝合怪,虽然感觉差不多,但是实际上非常合理。 “重己兼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我注重自己的利益,但这里“自己”代表的不是我一个人,而是和我站在一个阶级的人。 面对和我一个阶级的人,那就兼爱。面对和我不是一个阶级的人,那就重己。 而墨家恰恰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向儒家的贵族阶级开炮。所以百姓就是墨家团结兼爱的阶级,而王朝的统治者就是敌人。既然是敌人,为了贵生重己,那就得彻底的消灭你! 这是百姓推翻封建主义的阶级斗争?好家伙,顾尊本以为自己是个缝合怪,没想到直接憋出了终极大杀器。 刘焕臣在知道了“重己兼爱”的理论之后,如获至宝:“巨子,我悟了。这一次,我有战胜的信心了。” 顾尊微微一笑,知道留给大离王朝的日子不多了。 第104章 一言惊天 太平府酝酿着一场风雨。 大离朝廷已经知道了顾尊要做的事情,在这样大道之争上,自然没有懦弱躲避的道理。 于是大离儒家饱读诗书之辈,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最终由大离文院的魁首,大儒孟正阁为文魁,接下了这场论道之局。 孟正阁言道:“以此苍生为局,我与顾道友一论。” 大离史书工笔,以此为据记载迁都之后,名动整个大离的苍生局。 而在墨院。 顾尊得知了这苍生局之约后,只是微微一笑。 小邪神在一旁吐槽道:“儒家永远都是这么规规矩矩,一场论道,还要叫什么苍生局。” 而玄百川此时也在顾尊身边,这样的事情自然少不了他。此时看着顾尊,一边是佩服,一边是担忧:“佛爷,这一场论道,关乎大离民心正统。谁赢,谁就代表正道。如果儒家在此输了,恐怕大离朝廷都要颠覆。所以说是苍生局倒也并不为过。” 顾尊点点头:“百川道友,这三大体系的晋升划分,今日还需你帮我解惑。” 玄百川说道:“这到也不是什么隐秘。三大体系都分为五阶。其实世间体系基本都是如此。五阶已经足以。其中三大体系比较特殊一点。” “道家五阶:道士,聚顶,朝元,真君,道君。其中真君在俗世中称为真人。” “佛家五阶:僧人,戒者,声闻,法师,佛主。其中法师在俗世中称为大师。” “儒家五阶:儒生,居士,文士,浩然,半圣。其中浩然在俗世中称为大儒。” 小邪神问道:“儒家最高怎么才半圣?” 顾尊说道:“当然最高的圣人只有一位,后来者皆是半圣。” 玄百川点点头:“佛爷说的没错。三大体系中的第四阶都有别称,是因为这第四阶已经是目前的最高了。世间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道君、佛主、半圣的现身了。所以现如今都怀疑,世间已经没有那个阶层的大能者了。” 顾尊问道:“曾经也没有吗?” “曾经有。”玄百川叹了口气:“自从那执魔出世后,三大体系的至高被连连击败,元气大伤。” “千秋”顾尊念叨着此人的姓氏。 古往今来,各大体系无数,儒释道天才辈出,但不管是道君、佛主还是半圣,都无法和那两个人比肩。 一位就是荒芜人祖,一位就是执魔千秋。 这两人就像是日月一般,让后世无数人都黯淡无光。 “真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到这一步。”顾尊微微一叹,说道:“那孟正阁虽然是大儒,但这次为论道,我对刘焕臣还是有信心的。时候不早了,让刘焕臣出发。小邪神。” 小邪神说道:“我在。” “现在我命你带着堂口里的三十六天罡草头神,七十二地煞出马仙,共一百单八位护佑刘焕臣左右。若是有人想用法术杀他,尽诛绝灭!” 顾尊的堂口现如今发展的不错,太平府里的邪祟几乎全都在他麾下。为了让堂口更好运转,所以特意安排了晋升机制。 所以这所谓的“三十六天罡草头神,七十二地煞出马仙”便是堂口里的镇压护法。 就算顾尊今日要起义推翻大离王朝,这一百单八位护法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因为这些邪祟是只听命于顾大佛爷一人的私军! “尊大佛爷旨意!” 小邪神兴冲冲的离开了,现在小邪神的实力也不弱,虽然没有明确大道,但好勇斗狠这方面,没几个能比得过他。 顾尊还把割脖子刀删减了一些,传授给了小邪神,这让小邪神更是实力大增。 另一边。 刘焕臣出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一百多人。这一百多人不是堂口的邪祟,而是墨院里的墨者。 这些墨者出身五花八门,有青楼里的妓子、街边的乞丐、河运的劳役,也有平民百姓,杂耍卖艺的。 现如今他们加入了墨院,欲以墨者的身份行尽天下。而刘焕臣作为墨家现在推出来的大师兄,自然要为其助阵。 刘焕臣拱手一拜,不再多说,带着一百多位墨者前往太平府大牢。而暗处还有一百单八位堂口护法潜行跟随。 在一群人在墨院浩浩荡荡出发的时候,大离文院也走出一大堆人,有三百之多,全都是儒生,也前往大牢进行阻拦。 顾尊在墨院未动,孟正阁在文院也没动,虽然二人是按兵不动,但麾下已经要短兵相接了。 与此同时,太平府里的大离朝廷、各大势力、皇室、百官、各大体系、奇人异士也都将目光汇聚在此处。 大牢门口,儒生静坐。 刘焕臣走到当前,拱手说道:“今日我要进去救人,时不待我,那位先来请教!” 一位儒生直接站起来怒斥:“你原为儒生,当知臣子君心。现如今居然劫狱,这无君无父之行,忘了祖宗之宗法,岂不自愧呼!” 刘焕臣冷道:“吾生之为我有,而利我亦大矣。论其贵贱,爵为天子不足以比焉。论其轻重,富有天下不可以易之。论其安危,一曙失之,终身不复得。此三者,有道者之所慎也。” 另一儒生骂道:“大逆不道!如你所说,世间岂能无君主!” “生有贤愚、贫贱之异,而死皆归为腐骨,尧舜与桀纣没有不同。舍弃当今的人,只看古代的先王,是赞誉枯槁的死人骨头。世间当为我而不侵物。人人都各自为自己,而不侵犯别人。这样天下就太平无事了。” 儒生说道:“一派胡言,难道你生来不敬天地?” 刘焕臣说道:“死者乃尽灭,尽成灰土,将不复见。今人居天地之间,从天地开辟以来,人人各一生,不得再生也。自有名字为人。人者,凡中和凡物之长也,而尊且贵,与天地相似;今一死,乃终古穷天毕地,不得复见自名为人也,不复起行也。” “我命在我,不属天地。我不视不听不知,神在出身,与道同久。吾与天地分一气而治,自守根本也。非效众人行善,非行仁义,非行忠信,非行恭敬,非行爱欲,万物即利来,常淡泊无为,大道归也。” 此言一出,天地震动。 因为这些话不是墨家学说之意,甚至不是杨朱之意。此乃《西升经》中的老子原话。由顾尊教授给刘焕臣。 只因杨朱更近道家,而道家中隐世修行和杨朱中的“重生”之说极为贴合。所以刘焕臣就用此言。 论道之时,天地为证。不愧是老子之言,仅仅是复述,竟然引来的极大的反应。 众生望去,只见天地悠悠中有一无尽星河,滚滚万天无界限,亘古不变。 “那是道门之大道!他不是墨家吗?怎么引动了道门大道?” 世间道门修士皆是一震。 第105章 青漱 狱中苦寒。 徐青漱带着镣铐,躺在冰冷的石板上。 外面喧嚣不止,她却在恍惚间做了一个梦。夜深忽梦少年事,犹记当年梦落时。 一瞬间,就好像回到了多年前。 那一年夏天,庭院绿荷霜剪破,枕上清梦缓生凉。 徐青漱天天都计算着时辰,等待着自己十六岁的生辰。日日夜夜,年年月月,一季又一季。 因为只有到了十六岁,她才能离开深宅大院,走出徐宅看看外面的世界。 大离的民风并不算封闭,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子女依然可以和父母自由出行。但徐青漱是例外。 只因当年徐青漱出生时,府中曾经来过一个落魄道士。徐青漱的父亲比较心善,又信道教,于是就请了那落魄道士吃了一顿饭。 谁知那道士吃完之后,却拉住了徐青漱的父亲的胳膊,说道:“一饭之恩,当报之。我见你运势当头,想来家中有喜。” 这在那小县城又不是什么秘密,徐青漱的父亲笑道:“正是。” 那道人掐指一算,说道:“是位小姐。” 徐青漱的父亲诧异道:“这能算出来?” “自然。”那道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是谈吐不凡,念叨着:“我生来无牵无挂,也无金银财宝,只有些迁坟改命的本事。你这一饭之恩,我便为你的闺女批命一次,可预见福祸。” 道人算了算,面色有些不好,说道:“有心往后退一步,不舍儿女和天缘,但等以后人长大,风吹浮云露青天。” 徐青漱的父亲问道:“何解?” “十六岁后,人生坦途,能遇真爱。但十六岁前,不可外出见人。否则会找来祸端。” 道士说完,竟然一挥胳膊消失在烟雾缭绕之间。 于是从出生之后,徐青漱就在徐家的深宅大院里,从来没有出过门。内院从管家到丫鬟尽是女子,也不准外人随便出入。只等着十六岁之后,才能出门。 徐青漱虽然被困在深宅大院里,但却是徐家的掌上明珠。只是这样的生活,她不快乐。 在等待十六岁生辰到来的时候,她只能一个人在庭院里看书、弹琴打发时间。 距离十六岁生辰越来越近了,徐青漱的心也越发急切起来。坐在庭院里弹奏着一曲《破阵曲》,畅想着未来。 只是今日有些不同,琴声中竟然慢慢夹杂着一阵箫音,清苦婉转,动人心肝。 跟着箫音,徐青漱的琴声也缓慢下来,一奏一和,竟然无比自然贴切,像是早就练习过一样。 一曲结束。 徐青漱顺着箫声的余音,看向了墙角。这声音是从墙外传来的。 箫声结束,又听墙外有人说道:“清意随风散,回音曲徘徊。一弹转三叹,慷慨有余哀。只听琴音苦,但伤知音孤。” 一时,墙内墙外,皆是一片寂寞萧瑟。 徐青漱本不想说什么,只是这一刻也是忽然又感,说了句:“应从碧落到琼宇,千情陨没未可知。今夜灯寒恨秋水,封存却见落如丝。” 墙外笑道:“姑娘好文采。” 徐青漱轻轻的笑,仿佛找到了知音,她从未有如此感觉。 再后来的一段日子,两人像是有了默契,每日下午就隔着围墙弹琴吹箫,对诗谈词。双方不问姓名,只称呼公子和小姐。 明明是平平无奇的称谓,却感觉说出去的时候,轻飘飘的婉转几圈,在唇齿间还有回荡,心情微妙的很。 到后来,徐青漱的梦里也全是这素未谋面的男子了。 声音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斯文有礼。这样的人真让人好奇,徐青漱想看见他。 当然,那男人也想。 “在下可否与小姐一见?” 徐青漱心动了,可算算日子,距离十六岁还有些许时日,只能无奈拒绝。 原本这十六岁生辰的期限,对于徐青漱来说是拘束。可是遇见了这公子之后,她又在乎起来了。只怕自己一时冲动,犯了忌讳。 只是满心念的翩翩公子,只是这隔墙的人了。想到这,徐青漱羞红了脸。 有过不久,那位公子向徐青漱告别。他要去大离京师参加科举,已经在此耽搁很久了,必须要出发了。 临别在即,那位公子说道:“在下方鼎,方圆之方,鼎盛之鼎。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徐青漱幽幽一叹:“小女子徐青漱。” 方鼎低声沉吟:“不是凡间花定数,碧水青天饮金露。乱山游荡水萦回,不忘时来去归路。轻寒细雨心难限,为君沉醉又何妨?不怕冥洛来还愿,只怕醒时断人肠。” 徐青漱心一颤,说道:“不论你是否科举高中,都可回来寻我。” 郎情妾意,定下终生。言之凿凿,信誓旦旦。 一年之后,他确实回来了。 方鼎一路走到殿试,虽然不是名列前茅,但也得了官身。只是听闻他放弃了京师繁华,最后主动选择来到朔州河水县,当了知县。 徐青漱也已经过了十六,终于不用再忌讳那落魄道人的话。她借着帮家里交税的原由去了知县的府邸,终于再次见到了方鼎。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用,少了些温文尔雅,甚至面上带着几分轻浮的笑意。想来年少轻狂,也该如此。 但她不曾想到,当一颗心想倾诉时,方鼎却一脸漠然。 “徐姑娘,我们认识吗?什么隔墙抚琴吹箫,心猿意马,从未有过。更别说什么约定了。你是认错人了?” 徐青漱怔住,最后仓皇离开。 后来听闻这位知县大人经常出没于风月之地,左拥右抱,开怀大笑,神态轻佻。 百姓们也不例外,大离朝廷的官员都是一个德行,好色贪财,这位方鼎知县也不例外。 徐青漱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能变化如此之大。想想当初自己的心意,只觉得草率可笑,真的不值。 于是心灰意冷间,就把那些过往全都埋葬。只是心底仍有难过。 再后来她对感情不再多有期盼,只是年龄也到了,有人来提亲,听说是家世不错的翩翩公子。 父母想定下这桩婚事,徐青漱也不反对。既然曾经的翩翩公子没有了,那其实谁都可以,并没有什么差别。 于是匆匆嫁了人,是河水县绸缎庄的公子,名叫:刘焕臣。 第106章 共白头 新婚当夜。 刘焕臣醉酒后跌跌撞撞进洞房,直接睡到天亮。徐青漱枯坐一宿。 徐青漱明白,怕是对方也不喜自己。但已经成婚,就没有反悔的可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刘焕臣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徐青漱不急不闹。甚至新婚之后从未圆房,她也淡然处之。 但日子过了没多久,祸事便来了。刘焕臣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错手将那人推下了楼梯,当场毙命。刘焕臣被关到县衙监狱里。 刘家上下大惊失色,刘焕臣的父母也惊慌失措,最后看到了徐青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大骂着“扫把星”。 在封建父母的眼里,一定是徐青漱这个当儿媳妇的不贤惠。就是因为徐青漱不贤,所以刘焕臣才天天去妓院,才会出现这种祸事。 “你这该死行瘟的贱人啊!” 徐青漱哭的眼睛通红,连连解释。 但最大的问题是,现在怎么把刘焕臣救出来。 徐青漱辗转难眠了一夜,最后狠下心来,私下求见方鼎。 县衙中,徐青漱看见方鼎负手而立的背影,恍惚发现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已经无法重合了。 “方大人。” “你是为了刘焕臣的事情来的,对?”方鼎似笑非笑。 徐青漱说道:“那日刘焕臣已经伶仃大醉,距离死者那么远,怎么会去推人下楼呢?这其中有冤情。” “嗯,倒也是。”方鼎打量着徐青漱,笑意里带着意味深长,说道:“可是还要翻案,很麻烦的。我这个人,最怕麻烦。” 徐青漱心中一寒,只能哀求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不认就不认,我当你有自己的苦衷。但念在我们曾相识一场,请救救我夫君。我既然嫁作他的妻子,余生便只依靠他一人了。” 方鼎咧咧嘴:“真是个美人儿,我见犹怜啊。” 徐青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退几步。 方鼎哈哈大笑道:“来,随我到内堂去,我告诉你,你该怎么救你的夫君。” 于是。 几天后,河水知县方鼎明察秋毫,洗清了刘焕臣的冤屈。这样的安排除了知县出手,别人只怕要倾家荡产了。 从大牢里出来,刘焕臣回到家中。刘家人谢天谢地,还给祖宗上香。 徐青漱一脸憔悴的说道:“相公在牢里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人也瘦了。” 刘焕臣只是冷漠笑了笑,虽然没感情,但也回了一句:“尚好。” 只是从那以后的每一夜,徐青漱都会在夜中惊醒。梦里是她无助哭喊的记忆。 受过那一场牢狱之灾,刘焕臣言语行为都收敛了不少。闲暇的时候,他与三两好友下棋斗酒甚至斗蛐蛐,或者索性留在家中。 徐青漱也没有再提起什么,只是在下棋之时会送让丫鬟送去消暑的凉茶,或者是一碗醒酒汤。 过来些日子,入冬了。 朔州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天亮时雪已经停了,徐青漱站在庭院的梅花树下,内心忍不住哀伤起来。傲雪寒梅,也遮不住内心的黑暗。 “砰!” 一声闷响,雪花伴随着梅花,白的粉的,簌簌的树上飘洒而下。 徐青漱转头却发现是刘焕臣站在一旁搞恶作剧。还是成婚以来,两个人第一次这么亲近的站在一起。 二人就在这梅花树下,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与梅花。 刘焕臣忽然说道:“今朝已然同沐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徐青漱闻言,忽得释然一笑。她没想到刘焕臣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这么温和的一面,没有往日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 若是他有这份心,自己为了救他遭遇的屈辱也不算被辜负。 再后来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去,二人也算走在了一起。有时徐青漱醒来时,会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一件衣服,那样的关心竟让她忍不住多了几分感动。 只是后来有一次,徐青漱醒来却看到自己手绢上的词被填上了。那词的上半阙是她自己所写,抒发曾经的那些患得患失。 而下半阙词是刘焕臣所填,词里竟然带着几分薄怒。 徐青漱怔怔了许久,最后怅然若失的收起。万种心思,剪不断,理还乱。 从此二人又是分开两居。 再后来,方鼎派人开始偷偷给徐青漱送信,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徐青漱直接写信拒绝,痛斥方鼎的无耻卑鄙。却没想到方鼎威胁徐青漱,若是真相传出,刘家和徐家的名誉就全都完蛋了。 月黑风高,烛影惨声。 徐青漱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空洞处。身体不停发抖,嘴唇咬出了血。手指死死抠着床板,留下血痕。 这何止是屈辱! 再后来,便是刘焕臣忽然闯入,大骂:“奸夫淫妇!” 方鼎大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没有这美佳人,谁会帮你脱罪!” 徐青漱面露绝望,不再言语。 多年苦读,刘焕臣是有些许儒家文气护身的。虽然谈不上修行的程度,但体魄不弱与人。 方鼎既然是县令,儒学应当不浅。谁知道刘焕臣一动手才发现,方鼎身上一丝文气都没有。结果出手就杀了方鼎。 徐青漱趁着刘焕臣受到惊吓的功夫,用棍子打晕了他。等天亮了就把刘焕臣从后门背出,放到门外。而徐青漱则是去自首了。 刘家夫人跟知县大人有染,私会时因小小的争执,刘家夫人错手杀了方知县。 徐青漱曾经为了救刘焕臣,将自己送到了方鼎的家里。这一次又为了救刘焕臣,只身抗下了杀害县令的大罪。 适逢大离迁都,于是作为杀人凶手的徐青漱也被押送到太平府,选个日子就要问斩。 徐青漱已经心存死意。 她想,到底是自己对不起刘焕臣,自己那样卑贱,肮脏。 这是自己做的孽,那就应该补偿。只可惜的是,再也没有亲口道歉、说明一切的机会了。 杀县令是大罪。 但这案子里有一个非常不对劲的地方,那就是方鼎身为儒家读书人,应当有文气文胆护体,怎么会被一个弱女子杀掉呢? 大离迁都之后,此案就交给了刑部司审。结果拿来吏部的档案一对比,结果却让人错愕。 死掉的方鼎,竟然不是方鼎。 于是真相最后才被揭露,原来这位县令方鼎是个冒牌货。当年真正的方鼎辞别徐青漱后,参加殿试,又主动选择去河水县,就是为了向徐青漱提亲。 只是回来的路上遭遇歹人,被杀身亡。那歹人发现了方鼎随身携带的委任状,于是动了歪念,顶了方鼎的名,成了河水县的县令。 但这依然改变不了徐青漱的死罪,因为杀人本就是死罪,不管是不是知县。 可徐青漱心中却安宁了。原来那不是方鼎,不是隔着墙和自己抚琴吹箫的书生,不是在懵懂中许诺未来的少年。也许他是翩翩公子,也许只是长相一般的普通人。那少年方鼎的模样,徐青漱想不到。 但不管如何,只要不是那冒牌货一副卑劣奸诈的样子,就好了,就心安了。 只是现如今说这些又如何呢?已经回不去了。 太平府大牢里。 蟑螂和老鼠,尘土和稻草,时时有恐怖的哀号,空气里夹着挥不去的潮湿腐烂的味道。 徐青漱自觉污浊,不想解释前因后果,更不奢求原谅。只是这样替刘焕臣顶罪,也是得偿所愿。 刘焕臣至今都以为,徐青漱心中藏着多年前的那个少年方鼎。但他不在乎,他只想救出徐青漱,然后用时日慢慢的磨,磨掉别人的痕迹,让自己成为她的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但徐青漱自己心里知道,墙角下少年,终究只是过去。其实刘焕臣早已经在她的心中独一无二,举世无双。 只可惜,自己已经无颜去面对他了。 刘焕臣舌战群儒,战无不胜。 在他身后则是跟着小邪神、墨者、出马仙、邪祟等等,众人一路闯进了天牢。 儒生节节败退,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辩驳得过刘焕臣。特别是“重己”之说和道家至理的呼应,让儒生们根本束手无策。 最后一道玄铁门,小邪神一刀就劈开了。 刘焕臣踉踉跄跄的走进天牢,一间间的牢房去看,终于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 徐青漱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嘴角流出血来,已经断气。 是咬舌自尽。 已经死了有三个时辰,差不多就是刘焕臣开始闯天牢的时候。心存死意的她,就没想继续活下去。 徐青漱歪着头,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释然无悔的微笑。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手帕,上面用血写着: “今朝已然同沐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第107章 千秋万载,众生应拜我! “众心悬天刃,一人问乾坤!” 刘焕臣抱着徐青漱尸体怒斥青天。 太平府晴日雷霆,一股惊天执念落下。 墨院中,顾尊心头一震,一朵心花瞬间绽放。 这正是顾尊的第一朵心花,名为:别有幽愁暗恨生! 现如今,顾尊的心花已经有了三朵。除了“别有幽愁暗恨生”,还有“却在灯火阑珊处”、“劫灰飞尽古今平”两朵。 其中前两朵已经绽放,只剩下“劫灰飞尽古今平”仍然是花骨朵的阶段。即使这样,也让顾尊的潜力和实力大增。 而第一朵心花彻底绽放之后,顾尊甚至有了隐约间洞察心声的能力,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神通。 “很好,这样的话,我在面对黑夜总有自保之力。” 顾尊其实很心急,他想躲避夜中的鬼祟,可一方是凉国入侵,另一方的岭南也被黑夜侵袭。现如今他只能尽力的抱住基本盘。 而且黑夜虽然危险,但是其中机缘无数。顾尊也不想这么直接离开。只是有一点,上一次他在夜里引得碧夜和菩萨像有了矛盾,作为罪魁祸首,说不定还被记恨着。 顾尊想到这,伸手一抓,掌心凭空出现了几道暗光。这就是虎牙临走之前,留下的岭南八尊里剩下的残魂。 “这一次,我借着第一朵心花绽放的机会,熔炼八魂为一体。这八魂带着惊天怒意,还有无比深沉的求生执念。如以此执念聚成第四朵心花出现,我的实力会突飞猛进。如果不能凝聚第四朵心花,以八魂的天赋,也能让我完成一次实力的跨越。” 顾尊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既然已经决定了,他就不再犹豫。直接开始准备凝练八魂。 至于刘焕臣那边,胜负已分。儒家虽然因为过于理想化,导致在朝廷里显得十分迂腐。但是在儒家修行者那边,还是很讲风骨的。 所以顾尊不担心刘焕臣被刁难,从刘焕臣一路走到底的结果看,大离的儒家气运早已经日薄西山,现如今颠覆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顾尊没心思当皇帝,再加上凉国虎视眈眈,这大离的烂摊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连鸡肋都不如。 “太平府不太平,待我熔炼八魂成功,再说大离的事情。” 顾尊微微一笑。 随后八魂被顾尊握在掌中,又心花之力牵引,开始进行逆炼。 作为一个轮回异乡人,顾尊其实并没有把自己全部的底牌都放在心花上。一方面是谨慎,另一方面是心花的要求苛刻,顾尊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只为收割执念存在的心花奴隶。 纵然有再大的诱惑,顾尊都能守住本心。 而现如今三朵心花,两朵绽放。在这样的实力下,顾尊凝练八魂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只是看最后能融合到什么程度,带来什么好处。 顾尊给颦儿传音:“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我闭关这段日子,由小邪神统帅堂口的草头神与邪祟,由玄百川先生扩展信道,由幼婉把控传音海螺,由刘焕臣掌管墨院,由山源联络岭南黑暗部。各司其职,待我归来。” 颦儿恭敬道:“尊佛爷旨意。” 现如今在这太平府,佛爷的旨意要比皇帝的旨意还管用! 而顾尊在凝练八魂的时候,又开始进入虚界中历练。心魔天功虽然是在菩萨像那里得到的,但显然菩萨像也不能掌控这种魔功。这种魔功更像是菩萨像为了破坏道心,从而抛出来的一个诱饵。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要命的家伙,居然修炼此功。 顾尊最开始把心魔天功的虚界,理解成了类似于穿越、副本这样的存在。每一次的虚界之旅,都是和现实世界割裂的经历。 真的在历练过几次之后,顾尊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心魔天功深深的扎根于整个世界的六道轮回中,是从万千浮生中截取来的执念而成。 所以虚界中经历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上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这些发生事情的地方,距离朔州实在太远,风土人情全都不一样,所以产生了一种割裂感。 其实这种割裂感顾尊当初在现实中,也有明显的感觉。比如从河阳城前往岭南的时候,发现岭南没有宵禁的存在,顿时心头一松,没有了那种怪诞的压力。 原本顾尊想的是,如果河阳城自己待不下去,那就去岭南好了。只不过没想到,现在黑夜已经侵袭到了岭南。 再比如顾尊第一次进入虚界遇见的那一处沙漠,他曾经和玄百川考证过,最后确定那一处沙漠确实不在大离,甚至不在凉国,而是在更远的大隋西漠。 再一次,顾尊的灵魂沉入虚界。 而这一次再睁眼,顾尊却发现自己仍然在朔州。 寒冬腊月,大雪数月不绝。 在距离河阳城数百里的山路中,巨大的妖兽正拉着一辆老旧的囚车,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妖兽囚车上能坐不少人,天气寒冷,虽然囚车有法阵保护,但大家还是尽量蜷缩。虽然他们是修士,但是修为低弱的他们也只能如此自保了。 而在妖兽囚车的中后位置,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少年,自然就是顾尊降临的身躯。 “我是囚犯?这样的妖兽囚车,在河阳城可没见过。” 顾尊看向囚车身边跟着的人,分别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气势,分别归属于儒道释三家。 “明白了,这里应该是上千年前的朔州,不对,是狱州。这时候三大体系还在这里囚禁敌对,那位恐怖的存在还没有打破狱州。” 顾尊想到这,有些无奈,自己竟然只是一个囚犯。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整个世界不知道从何处爆发出巨大的白光,遮耀天下! “破!” 一声冷语,整个世界由白天化为暗夜,仿佛天塌下来一样。 雷电轰鸣如同天灾,幽暗的世界豁然开朗,宇宙中的吞噬之风焚灭万物,不知道多少个洞天毁灭!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天空幽暗深处的一场惊世骇俗大战! 一刀劈出,恐怖的修为瞬间爆炸,一颗陨星直接炸裂开来,化为无尽的虚空尘埃。 而随着那无尽尘埃散尽,一个狼狈的身影也随之踉跄而出,喷出一口鲜血,看向远方之人,一脸的惊恐。 那人只是孤孤单单一位,但带来的气势却压迫天地,实力已经达到了此界的极限。 “你不能杀我!我是天芜之主!” 那个人如同疯癫,但是还在威胁利诱:“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为你所用!千秋教主!饶命啊!” 正哀求的声音几乎响彻天地。 顾尊抬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至高天上似乎踏空而立着一道黑影,那人被称为千秋教主。 千秋?古往今来,敢称千秋者,唯有一人,执魔! “聒噪!”千秋教主微微摇头,又是一刀横出。 那刀光轻飘飘的,如同无物,看起来也非常的慢。但是天芜之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你!啊啊啊!” 最终,天芜之主化为飞灰。 千秋教主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巨弓,随后无尽的杀意凝结为了一支箭。 此箭仿佛能泯灭众生,千秋教主会挽雕弓如满月,轻轻松手。仅仅是这一箭,居然直接射爆了狱州! 顾尊的化身当即死亡,魂魄也被排斥出虚界。而最后关头,他终于从本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位恐怖存在的真正名讳。 “儒道释?求仙拜佛问圣人?哈哈哈,千秋万载,众生应拜我!” “破狱州者,千秋拜我!” 第108章 愧山书院 顾尊猛地惊醒。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从虚界中返回,他内心震撼。 这一次虚界之旅很短,而且没有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他却知道了那位无敌强者的真正名讳。 千秋拜我。 或许他曾经不叫这个名字,但是当他以此名出世之时,举目四望便没有敌手。古往今来能到这一步的,只有两个人,除了千秋拜我,就是荒芜人祖。 连三大体系都能轻易镇压的人,不愧是站在这个世界顶端的无敌强者。 顾尊回想着千秋拜我的无敌之姿,不由得心生向往。如此强大的实力,想必破开虚界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自己也到了这一步,那回家之路近在眼前了。 “虚界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我可以通过经历别人的人生这种方式,更加全面的了解这个世界。” “现如今夜色暴动,贸然入夜太危险。倒不如多多进入虚界之中。” 顾尊念此,也没有继续耽搁,而是再次进入虚界之中。 意识飘忽。 再次醒来,朗朗读书声从愧山脚下一座茅草屋中传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顾尊睁开眼睛,记忆涌入之后,整个人露出了有些惊骇的表情。 因为此时的他,名为祝君寒。 没错,就是现如今太平府的那位祝君寒,曾经河阳城的玄衣官捕的总捕头,祝君寒。 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其中最核心的一点就是虚界。那虚界从何而来? 虚界,是窃入轮回,从魂魄上截取一段记忆为根基,再造出虚界。也就是说,能被造虚界的记忆,一定是以死者的记忆。 而祝君寒现如今好好在太平府里当值,居然是个死人? 否则,如何解释顾尊成为了虚界中的祝君寒? 顾尊又发现了一个秘密,但是这个解密的过程还需要一段时间。 “看来我对祝君寒还有些轻视了,他是儒学出身,应该就是在这里启蒙了。而这里是大隋的西陲小国,秦魏国。又是一样没听过的小地方。” “只是没想到,祝君寒不是大离人,而是来自大隋西陲。” 顾尊沉思着。 此时讲课的蒙老先生摇头晃脑道:“诗经是儒学流传千古的古卷,全三百三十一篇,其中有六篇笙诗,这六篇笙诗都是什么啊,沐素衣,你来答!” 听见老先生的问题,学堂中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孩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很是害怕蒙老先生的样子。 沐素衣小声说道:“笙诗六篇,分别是:南陔、白华、华黍、由康、崇伍、由仪。” 蒙老先生满意的点点头,对着学堂里面十几个学生说道:“你们啊,都跟沐素衣学学!除了素衣,你们还有谁背下来了?这么久了,连这些都背不下来,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 沐素衣被老先生夸奖,心里欢喜的很。 蒙老先生继续说道:“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染尽天香,添成国色!素衣这么文雅的名字,一听就是读书的材料!” 蒙老先生说完,就听学堂角落里面,传来一声嗤笑。 “谁?苏萧然!肯定是你,你给我站出来!”蒙老先生大怒! 角落里站出一位身穿素袍,约十余岁的少年。红口白牙,样貌俊朗。咳嗽了两声,恭恭敬敬的给老先生行礼,说道:“老先生请教诲!” 蒙老先生看见苏萧然,脸上一副“果然是你”的表情,问道:“你这个臭小子,一天天不读书,就知道睡觉!真真的是” 蒙老先生还未说完,祝君寒却说道:“先生,切先谅解学生不尊礼数,打断您的教诲。但是这仅凭名字就能看得出是不是读书材料技艺,学生真的是自愧不如。素衣素衣,先生难道不知道,礼记中素衣可是代指丧服!按照先生的看法,沐素衣是不是应该做个义庄坟地的守墓人?哈哈哈!” 学堂里面顿时哄堂大笑,沐素衣脸上笑容没了,偷偷白了苏萧然一眼,这个人真实油嘴滑舌,讨厌的很! 听完苏萧然的话,蒙老先生顿时哑火了,同为五经,但是素衣却真的是有两种解答。这真的是自己打自己脸了。 这苏萧然来到愧山书院也就几年光景,天资聪明,别人看不懂的古文,他一眼便会。本来蒙老先生对起抱以厚望,但是偏偏性格倔的堪比死铁一般!不学习,也不爱交朋友,每天都是睡觉。 苏萧然又一行礼,说道:“老先生,读书对我来说不过是消遣。我未来不考功名,不从科举。倒不如睡到自然醒,清晨随清风而行。着素衣,于山川河流中沐浴而歌。归来时伴斜阳而行,人生真是美如画啊!” 沐素衣听见苏萧然所言“着素衣,于山川河流中沐浴而歌。”偷偷看了苏萧然一眼,这个家伙真是讨厌。虽然此素衣非彼素衣,但是就是很讨厌。 蒙老先生则是叹口气,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坐下。” 随后一堂课就这么结束。 祝君寒撑着胳膊在旁边看,虚界之旅就像是一场谜题,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掺和其中,而是要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散学后。 很多人都围着苏萧然,他是翩翩公子,出手阔绰,据说是富商之子,当然受人喜欢。 顾尊在这正发呆的时候,一旁来了位身材健壮的少年,身边还跟着沐素衣,说道:“君寒,走,我们去骑马。在这发呆做什么?” 沐素衣在一旁说道:“川朝大哥最近马术又精通了,着急来显摆。” 周川朝笑呵呵的说道:“只是想展示一番。” 顾尊忽然感觉到心花微微一震,目光忍不住投向了一旁的苏萧然,此时似乎有一丝不悦产生。 一瞬间,顾尊有些明白了人物关系。 苏萧然刚刚在课上找麻烦,其实是为了引起沐素衣的注意。而现在看着沐素衣和周川朝两个人,似乎关系更好。 三角恋的故事,可有点意思了。那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还是说只是一个旁观者? 大隋西陲,秦魏国?自己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 第109章 秦魏国 顾尊用祝君寒的视角在愧山书院待了三天。 这三天,他总算是把很多事情搞明白了。这愧山书院可不是一般的书院,乃是秦魏国的皇家书院。 秦魏国皇室乃是羌兀族中原化的一支部落,很多事情上有自己的规矩。比如秦魏国的皇子在成年之前,要单独在一个僻静之地学习,不可提前参与朝政。一是怕父子相疑,二是怕有人暗害。 而在书院里陪读的,全都是当朝高管的子嗣,因为皇子登基之后,这些子嗣也会继承父辈的官位。以此来稳定政局。 不过这秦魏国并不大,比起当初的鼎盛大离还小很多,也就相当于朔州之地差不多。所以用这种极端的继承方式,倒是很合适。 苏萧然,便是秦魏国当前的唯一皇子。周川朝是太尉之子。祝君寒是御史之子。沐素衣是个例外,她是蒙老先生早年收养的义女,所以也跟着一起读书了。 苏萧然性格很张扬,或许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时不时喜欢给沐素衣挑刺,或者整蛊沐素衣。 每到这个时候,沐素衣只能去找周川朝。因为整个学堂里,只有周川朝敢和苏萧然硬碰硬,而且苏萧然还打不过他。 十多岁的孩子而已,只是互相摔跤。周川朝军武世家出身,身强力壮,抓着苏萧然的衣领一个背摔,直接把苏萧然摔倒在地。 这时候沐素衣就会阻拦,倒不是心疼苏萧然,而是害怕真的出什么事,周川朝会被连累。 毕竟书院四周,可是有一队皇室禁卫军守护的。 不过秦魏国皇室本就是异族出身,所以民风彪悍,对于皇子也是不例外。甚至看到皇子被打击,还会乐见其成。只要不留下外伤内伤,只是摔打的程度,都无所谓。 所以每一次苏萧然去逗沐素衣,周川朝都会揍苏萧然。 揍完之后,周川朝还会威胁:“我告诉你,素衣不是一件物品,她对我来说就是妹妹,你别想欺负他。” 沐素衣死死的攥着周川朝的衣服。 苏萧然从地上爬起来,吐出嘴里的土:“我是秦魏国皇子,这个国家的一切,未来都是我的!” 周川朝二话不说,再揍一顿。 禁卫军只是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这是秦魏国皇子必须要走的路,秦魏国皇帝也不会在意。毕竟想让一个人成长,那就需要一块磨刀石。而周川朝就是那块磨刀石。 打完了苏萧然,周川朝带着沐素衣过来找顾尊,也就是祝君寒。 “走,我们去吃饭。”周川朝颇为豪气的说道。 顾尊点点头,看了看苏萧然,想着难道是未来苏萧然登基,未来报复所以杀了周川朝和祝君寒? 不过此时的祝君寒还仅仅是御史之子,没有什么地位,当然不敢掺和到周川朝和苏萧然之间的事情里。 每一次虚界的长短都是不一样的,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呢? 随后顾尊就感觉像是做梦了一样,虚界的时间飞速加快,转眼几年过去了,差不多都到了弱冠之年。 苏萧然成长的很快,从当初飞扬跋扈的皇子,变成了如今儒雅的翩翩公子。 周川朝也不错,离开书院后进入了禁卫军中,很快就成为了一个队长,穿着盔甲威风凛凛。 沐素衣和还留在书院中,毕竟只是一个女子。 当了,祝君寒也在书院里。顾尊感觉自己已经等的花都要谢了,终于在某一天得到了调令,出书院担任御史。 原来前一日秦魏国皇帝已经驾崩,苏萧然已经顺利继位,改年号为真和,今年改称纪年为真和元年。以后苏萧然就是真和皇帝。 因此祝君寒也要跟着代替父亲的位置,接下来要成为秦魏国御史。 七日后,登基大典。 顾尊坐在百官席位中,看着苏萧然走上高台。 和预想中的不同,这继位流程还多了一个册封环节。因为秦魏国在名义上,是大隋的属国。虽然自称皇帝,但正统之位还需要大隋的册封。 大隋来的一位使者,没有穿官服,而是一位光头的和尚。看起来慈眉善目,把册封玉函交给苏萧然,随后一挥手,化为一阵白烟消失。 顾尊心中一震,好强。虽然是虚界中,但虚界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只不过这时候的大隋,那位号称镇压三大体系的国师在不在呢? 得到册封玉函之后,苏萧然开始让宦官颁布任命。祝君寒是御史,而周川朝原本应该是太尉,但这里却出了变故。 “封周川朝为神策大将军,镇守东疆关。” 当晚,周川朝就来找祝君寒。 “君寒,我要你祝我一臂之力。”周川朝急促的说道:“苏萧然看似是给我升官,但实际上是要把我调离。你不知道,其实三天前,他就已经让人把素衣接来,软禁在皇宫。我要你帮我逃跑。” 顾尊冥冥之中有感,历史上真实的祝君寒是答应了。但现在是虚界中,他可以选择跟随历史随波逐流,也可以选择拒绝跟风,做出自己的决定。只不过这样的话,虚界最后变成什么样,那就未可知了。 不过历史没必要改,他只是一个随心的观测者罢了。 “好,我答应你。” “好兄弟!” 当晚,祝君寒以御史奏报的方式带着装扮成随从的周川朝进宫。找到沐素衣之后,就要带着她翻墙离开。 只可惜,翻过宫墙,却看到了黑压压一片的士兵,在黑夜里显得无比肃杀。 穿着黄袍的苏萧然站在那,似笑非笑。 沐素衣此时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姑娘,硬气的很:“杀了我,我本就不应该到这里。苏萧然,你别痴心妄想了。” 周川朝二话不说,直接跪下:“祝君寒被我挟持,沐素衣是我强行带离,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只愿请死,请陛下不要连累无辜之人。” 苏萧然表情冷漠,看不出在想什么。他很想杀了周川朝,但是现在他刚刚登基,这个时候杀了太尉之子,会出大问题。 “罢了,贬为兵卒,去东疆关。” 苏萧然看了看祝君寒,最后目光停留在沐素衣身上,说道:“既然是被胁迫,那就无事了。” 数日后,周川朝被发配到东疆。临行前拜托祝君寒给沐素衣带来一句话。 “待我东山再起,就向苏萧然要回你。否则,我必反!” 从那以后,沐素衣虽然被困在皇宫,但每天都守在宫中最高的高台上,等待周川朝归来。 这一等,就是七年。 第110章 历史与现实交接 真和七年。 这七年间,周川朝音讯全无。 苏萧然娶了几个妃子,但皇后一直没有册立。他心里还是想封沐素衣,但沐素衣不允。 于是各种消息从东疆传来,有说周川朝战死沙场,有说周川朝已经娶妻生子。甚至周川朝亲弟弟周庆朝,也信誓旦旦的向沐素衣保证,周川朝已经身死。 但这些沐素衣全都不信。她心中的大英雄,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七年对于顾尊来说,只是虚界的一场梦。他只想当一个旁观者,但有一天禁卫军闯进门来,押着他到了皇宫。 皇宫里只有两个人,苏萧然和沐素衣。 七年的皇帝生涯,已经让苏萧然威势很重。他指着祝君寒问道:“素衣,你若是再不答应我,我就让人将祝君寒凌迟处死!” 沐素衣想起当初祝君寒还帮自己逃出宫中,这份恩情怎能不报?于是两行清泪流下。 “苏萧然,你赢了。” 顾尊一脸漠然,毫无触动。因为这故事和他无关,他只是看客。 已经在真实世界历史上发生的故事,在虚界中改变又有什么用?这里只是虚界而已。 虚,就是虚无。 祝君寒被释放,七日后苏萧然大婚,迎娶沐素衣。按理说皇帝迎娶正婚的皇后,繁文缛节很多。但苏萧然已经等了七年,现在已经不想多等了。几年前他就把婚礼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沐素衣点头了。 七天后,大婚。 当晚苏萧然掀起盖头的时候,沐素衣直接把一把剪刀刺了过去,弄瞎了苏萧然一只眼睛。 举朝惊动。 虽然苏萧然可以去求大隋的高人,治好他的眼睛。但皇帝身体有缺,凶手必然是要处以极刑的。这是秦魏国的国法,就算是苏萧然也无法抗拒朝堂的力量。 七日后,沐素衣被凌迟一千三百八十六刀而死。 同年,周川朝在东疆自封“大将军”,举兵造反。以自己积攒数年的兵力与财力,联合东疆拜神教,一举夺得东南三郡。 三个月,周川朝大军围困秦魏国都城。十七日后,城破。秦魏国末代国君,真和皇帝苏萧然被凌迟处死,八方分食,挫骨扬灰。 同年,周川朝登基,改国号为凉,年号太武,定都兰城。 随后,顾尊从虚界中惊醒。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祝君寒的结局,也不知道祝君寒是如何到大离的。所以祝君寒是真的死了吗?现在太平府的这个祝君寒,还是活人吗? 当然这一切其实并不重要,真正让顾尊有些惊骇的,是周川朝建立的国家,居然国号为凉! 难道是把大离王朝打的近乎崩溃,只能偏居一隅的西凉? 顾尊折了一只纸鹤,叫玄百川前来。不多说,玄百川就来到了顾尊面前。 “玄先生,我有一事问你。这凉国皇帝的名讳,叫周川朝?” 玄百川点点头:“本名确实是这个,年号太武。现在应该是太武二十八年。佛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无事,只是好奇。”顾尊说道:“不知道有没有西凉那边的资料,我想翻阅一下。” “自然是有的,我去整理一下,稍后便送来。”玄百川微微点头,随后离开。 玄百川刚走,小邪神就进门了。 “宁夜,你闭关结束了?” 顾尊说道:“你来的挺巧,我刚结束。” “不是巧,我一直在外面等着呢。”小邪神笑道:“自从刘焕臣舌战群儒之后,现如今太平府的墨者越来越多。大离朝廷似乎有了求和的意思,看来也是要怂了。” 顾尊在看过西凉国之后,对着偏居一隅的离国已经有些看不上了。 他现在只是好奇,那秦魏国明明只是弹丸之地,凉国在建国的时候也差不多。现在凉国是太武二十八年。也就是说周川朝用了二十八年的时间,让凉国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 倒不是顾尊小瞧周川朝,但周川朝的实力是做不到这一步的。周川朝虽然也修行武道,而且还有什么拜神教帮忙,但想吞并这么大的疆域,恐怕还是不够。 说起来离国鼎盛的时候也不弱,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凉国怎么成了现如今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多时,玄百川就把资料给送过来了。毕竟凉国入侵已经是迫在眉睫了,玄百川也抓紧了解这方面的消息。 顾尊开始看这些资料。 西凉国,是内疆西域十国之一。前朝为秦魏国,皇室是羌兀族。后秦魏国大将军周川朝举兵谋反,一举夺得东南三郡。三月后大破秦魏国都城。 同年,周川朝登基,改国号为凉,定都兰城。同样是大隋属国,因为在大隋西边,所以被称为西凉。 在位初年,留心政务,削减州郡,整顿吏治,训练军队,加强兵防。西凉国在很短的时间内强盛起来。他执法非常严格。不管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同等对待。 《西域国·列传》有记载:西凉国都兰城大旱,百姓无粮可吃。周川朝得知此事,命官员打开国库,赈济灾民。然而半年以后,兰城老百姓还是饿死了有很多,原因是有人克扣赈灾粮食,百姓怒不敢言。后来一位正直的大臣不顾自己的安危,把此事上奏给了周川朝。周川朝一听,勃然大怒。待原因查明后,下令将相关官员斩首示众。从此再有了灾荒,没有一个人敢克扣赈灾粮食了。 周川朝还改革了吏制,官吏太多,人浮于事,又加剧了百姓的负担。于是他采纳一些大臣的建议,消去州、郡建制。这样,全国的官吏一下子就减少了几千人,贪污腐化现象大大减少,百姓的负担也减轻了很多。 顾尊感叹道:“留心政务,削减州郡,整顿吏治,训练军队,加强兵防,使西凉在很短的时间内强盛起来。若是如此,这周川朝还算是一代明君。” 小邪神打个哈欠,说道:“咱们两个看的不一样啊。” 顾尊问道:“你看的是什么?” 小邪神举起两本书来,只见上面写的是《窃香记》与《玉生烟》两本。听名字,就不太对劲。 “宁夜,你那应该是正史,看我这个野史,特别的劲爆!” 顾尊把那本《玉生烟》拿过来开始看。 第111章 我偏要看! 原来周川朝登基早期虽然称得上是明君,但好景不长。 没过几年,不知怎么生性大变。先是把秦魏国皇族全部屠杀,连婴儿们也都要则抛到空中,用铁矛承接,一一刺穿。 随后开始天天跳舞唱歌,高饮狂欢,夜以继日。随着酒瘾大增,周川朝几乎每日沉醉。别人大醉时昏睡,周川朝一醉就杀人。杀人还不是好杀,或肢解,或焚燃,或投河,以把人虐死为至乐。 周川朝在朝堂上设有一口锅和一把锯,每逢喝醉了酒,必须杀人取乐。而他从早到晚都在喝醉,所以他必须从早到晚不停地杀人。宫女宦官和亲信每天都有人惨死在他的盛怒之下。 最后遂由刑司把判决死刑的囚犯,送到皇宫,供周川朝杀人时之用,后来杀得太多,死囚不够供应,就把拘留所里正在审讯中的被告充数,称为“供御囚”。不但送到皇宫,周川朝出巡时,供御囚也跟着周川朝的等死。 周川朝武功高强,酒醉时常登上皇宫中的屋背疾走如飞。那皇宫极高,平时工匠上房都身系安全绳一步一步慢挪前移。周川朝只要兴起,常趁酒劲在殿尖快跑,从未失过足。 周川朝有时赤身裸体,有时涂脂抹粉,有时散发胡服,有时穿得像个小丑,手中提拎大砍刀,常常醉醺醺在街市坊间游走。看见漂亮女人,不分贵贱高低,不分已婚未婚,立时霸王硬上弓。 后来周川朝又爱骑着梅花鹿、白象、骆驼、牛、驴等动物出玩,边游走边唱歌。无论隆冬炎暑,星夜白昼,周川朝雨雪不避在街上跑步。征集坊间娼女大批,弄入宫中后,大家脱光光,命令侍从众宫和卫士与这些女人合欢,朝夕临视为乐。 有时候,周川朝又骑高头快马,边跑边沿街抛洒金银珠宝,任人拾取,争竟喧哗,方以为喜。 有一次,周川朝骑着人,正在街上游玩,遇见一妇人,便问:我这皇帝怎么样? 妇人性直,回答说:癫癫痴痴,何成国君! 周川朝大怒,抽刀就把妇人脑袋砍落。 当周川朝幼年时,朝廷大司徒他曾经不太礼貌,现在记起前恨,下令把大司徒杀掉。并把大司徒二十多个儿子唤到马前,马鞭在马鞍上轻轻一扣,卫士群刀齐下,人头同时落地。 大司徒的女儿是周川朝的妃子,周川朝就亲自动手用锯子将她锯死。之后,砍下头颅,把血淋淋的人头藏到怀里参加宴会,在宴会最欢乐时掏出来抛到桌子上,全席大惊失色。周川朝又把她的尸体肢解,用腿骨做一个琵琶,一面弹一面唱:佳人难得。出葬时,周川朝跟随在后面,蓬头垢面,大声哭号。 周川朝凶性发作时,六亲不认。把他的亲弟弟周庆朝囚到地窖铁笼之中,周川朝亲自去看他们,纵声高歌,命亲弟相和,其弟周庆朝既惧又悲,唱出歌声,声音颤抖。周川朝听了,不禁流下眼泪,然后提起铁矛,向自己亲弟弟猛刺。卫士们群矛齐下,周庆朝用手抓住铁矛挣扎,号哭震天,不久就被刺成一团肉酱。最后连同铁笼,一齐烧毁。 并且活祭数千人,用巫术诅咒总之是残暴无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顾尊看不下去了,问道:“玄先生,这野史上写的是真的?” 玄百川点点头:“基本为真。” 小邪神好奇的问道:“有这样暴虐的国君,西凉竟然不乱?” 玄百川说道:“他虽然暴虐,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只虐杀原本秦魏国的子民。而现如今的西凉国吞并了数个小国,领土极大,原本秦魏国土地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郡县而已。其他地方都安居乐业,仅仅一个秦魏郡如同人间地狱,翻不起什么波澜。” 顾尊闻言,瞬间了解。 原来,周川朝还是恨啊! 他恨苏萧然所作所为,恨自己无能为力。 沐素衣被凌迟处死,虽然苏萧然也被他杀死了,但是他的恨意无法化解。连带着,他将苏萧然全族全国都恨上了。 就因为有那样的规则,所以沐素衣被凌迟。所以周川朝要报复的不仅仅是秦魏皇族,更是秦魏国的所有人。 哪怕秦魏国已经被他吞并,成为了秦魏郡,但是他的恨意还是无法消解。他必然是要杀光所有秦魏国的人,不留一人。 所以周川朝早已经疯了,他已经彻底疯魔了。心理扭曲但又没有丧失理智,这样的人最恐怖。 不过他要杀光原本秦魏国的人,那这其中包括祝君寒吗? 顾尊站起来,说道:“我出去一下,办点事。” 小邪神和玄百川都起身,目送着顾尊没有说话。 顾尊本以为这两个人会问一下什么事,自己应该怎么解释。可是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他回头一看,只见两个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哦,对。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神功戏班里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了。他是顾大佛爷,是墨家钜子,是太平府的无冕之王。 所以他要做什么,已经没人有资格去过问了。即使是朔州八奇之一的玄百川,即使是一路走来的小邪神,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指手画脚。到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尊敬。 原来,自己早已经不一样了。 顾尊幽幽一笑,没有多说,只是就这么慢悠悠的往外走。 街上人来人往,依旧是如此热闹。不管顾尊和大离朝廷怎么针锋相对,百姓还是百姓,日子依然要慢悠悠的过。 这些百姓在现如今的顾尊眼里,不过是脆弱的生命。可是顾尊如果和众生想必,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众生依旧是那众生。 逆天改命亿众生,几人长留天地中?几人独步踏巅峰?撩动心魔尽成空! 顾尊原本想幽幽一叹,但下一刻冥冥之中,似有所感。 不由得微微一笑,虽然未曾见到,但也知是故人前来。想起那人,不知为何,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柳姑娘,好久不见。” 顾尊说完,只见人群中有人缓步而来。白日提灯,但四周人似乎对她都看不到。 一阵幽香,似乎能听到天籁之音在轻声曼唱。但细细听闻,又似乎只是怅然。揉揉眼睛,好似一切都是幻觉。 素羽蓑衣踏冰清,一盏一刃一问心。浅阳黄酒红炉雪,碧海青天夜读经。 柳芷弥悄然来到顾尊面前,心中也有些难言的转折。甚至直到此时,她都不知道那一日,明明可以转身就走,为何顺手杀了林牧弈。 虽然对于冥洛仙子而言,只不过是顺手的小事。但还愿人从来只还愿,可不曾沾染太多因果。 只是那日想到林牧弈对眼前人的种种不敬,心中竟然颇为不爽,所以就顺手为之。 因为这件事懊恼了许久,本想不见。可最近又听闻太平府中下了一场“苍生局”,其中执棋者便有顾尊,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于是又来了。 初见时,不过是路边野草。 再见时,也并不算深刻。 不见时,更无关心动。 只是这日子久了,竟然三三两两、赖赖幽幽的浮现在眼前,抹不掉了。只是忽然的一声“柳姑娘”着实是生分了些。 柳芷弥微微凝眉:“佛爷现如今真是威风凛凛,不像是当初与我畅谈人间烟火的那一番光景了。” 顾尊笑道:“你本就属于天上绝色,应该看璀璨星河,我又何必总约你看人间烟火、满目山河?” 柳芷弥转头看向顾尊,不似往常清冷,略带倔强的说道:“我偏要看!” 第112章 伪真 太平府,城南街桥。 开水煮熟的面条捞出,放在碗里。将葱花、花椒粉、盐等配料和厚厚一层辣椒面铺在面上。 烧开滚烫的热油,直接浇在面上。顿时热油沸腾,花椒面、辣椒面直接被烫熟,散发出辛辣鲜香的味道。 “油泼面,真的是好口福啊!” 祝君寒脱下了官服,坐在街桥的小馆子,拿起筷子等待着面稍稍凉一点。正要开动的时候,却听到前面传来笑声。 “人间繁华,真是让人痴迷啊!” 祝君寒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走了过来。 男人衣着只是普通,但面相不俗更是一身贵气。 但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那女人。此女一身纯白的裙子泛出栀子花的颜色,白里透粉,银白的纱衣披在肩上,素妆出行,头上一支簪子格外令人注目,焕发出无比光彩。略施粉黛,脸上泛出粉白之色,引人无比瞩目。朴素的桃花心木耳环,简约却不失华美。 可祝君寒的目光却停留在女人腰间的那一柄短刀之上,愣愣的出神。 “祝兄,在下顾尊。” 顾尊自我介绍着。别看两个人斗法过一场,但当时顾尊用的是香火法相,本来面目是没有被看到的。 至于身边的人,自然就是柳芷弥了。听闻顾尊要去办事,就顺路一起来了。 要不然怎么说红颜祸水呢,这样子走在街上太惹眼了。好在柳芷弥有点障眼法的本事,顾要不然尊根本不敢和柳芷弥站在一起。 听到顾尊的自我介绍,祝君寒顿时没有了胃口,放下筷子:“佛爷如今已经镇山伏虎,威势不可阻挡。现在来找我这样的废人为何?大离,已经没有我容身之所了。” 顾尊笑而不语,只是心花之力开始探寻祝君寒的气息。结果这么一探,却发现祝君寒身上死气十足,分明就是一个死人,可现在还光明正大的在白天活动,十分的诡异。 “祝兄,我想问你,死人怎么能活?” 祝君寒心知顾尊来者不善,于是直接说了一句禅语:“百年回眸人魂断,十月远行燕难还。愿为枯寺石像灯,求得来生了此缘!” 顾尊微微皱眉,因为没有太明白。这不是打哑谜吗? 一旁的柳芷弥倒是看出顾尊的疑惑,帮忙补了一句:“灌愁海下说相思,思卿恨切妾不知。来年清风送明月,今时疏影话离词。” 祝君寒拱手:“敢问仙子名讳。” 柳芷弥淡然道:“冥洛。” “原来是还愿人,冥洛仙子。难怪。”祝君寒顿了顿,问道:“我有一兄弟,名林牧弈,可是仙子所杀?” 柳芷弥点点头:“如何?” “唉,不如何,能如何?不如不如何,命里如何该如何,否则如何又如何。”祝君寒看向顾尊,说道:“佛爷寻我是如何?” 顾尊说道:“周川朝。” “佛爷都知道了?” “一点点,所以需要你解惑。”顾尊看向祝君寒,他其实从心底里相信祝君寒还是人。因为不管之前道路之争有什么矛盾,他在大离迁都之前,是河阳城的保证。 这样的人终究是个好官,只可惜生不逢时。 现如今大离迁都之后,外面有西凉虎视眈眈,而朔州也是乱成一片。太平府里进来有夜中试刀人,以活人为祭,在夜中杀人。顾尊也曾寻觅踪迹,却一无所获。 世道越来越乱了。 祝君寒说道:“其实佛爷不来找我,我过不了多久也会去找你了。佛爷可愿跟我去个地方,看一场戏?” 身边有柳芷弥跟着,顾尊当然什么都不怕,说道:“带路。” 于是祝君寒就带着顾尊二人离开了街桥,直接往内城走去。内城现如今是大离皇室,还有皇亲国戚所居住的地方,繁华至极。 在一处名为天圣楼的酒楼前停下,祝君寒说道:“今日是大离朝儒家盛会,佛爷与仙子请稍等,我去把那东西取来。” 顾尊和柳芷弥相视一眼,便在楼下等待。 祝君寒则是一步步的走上楼阁,这里聚集了大离的高管,以祝君寒的身份其实并不能来。但是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所过之处无阻碍。 最终,来到了阁楼上。 阁楼之上,布置的十分典雅朴素。 四周端坐着数人,唯有一人端坐于正中主位之上,一身黑袍烫金锦衣,留着胡子,虎目剑眉,英武非常。身旁摆放着一柄长剑。长剑无剑鞘,并且未开锋。但是其上的寒意隔着三尺外仍然能感觉到。 这位便是易天行死后,接任大离朝廷尉大将军的武将,也是王爵世家出身的侯爷,大离朝霸剑侯。 旁边还有一位儒衫男人,留着胡须,便是大离文院的文魁,孟正阁。 看到祝君寒,霸剑侯十分不悦。因为霸剑侯是大离正统的高官,而朔州原本就是苦寒之地,所以一直在这驻守的祝君寒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废物罢了。 “你怎么到这来了?这是你来的地方吗?”霸剑侯大骂。 祝君寒哈哈大笑,谁也不管,登上高台,提起身旁的毛笔,随着自己的心意,开始挥毫泼墨,肆意填出一首词! 《蝶恋花·伪真》 倚栏云卷风不语,寸断山河,举手遮乾坤。一波烟波一浩渺,覆尽青天敬世人。 欲踏九山擎沧澜,大道人心,帝皇与鬼神?怆然涕下唯一念,千古幽幽辨伪真!” 填完词,祝君寒感觉心中的抑郁之情稍减,将毛笔一放,挥手唤来旁边的书童,说道:“将此词念出来,看看如何!” 那书童胆战心惊,但不敢拒绝,在高台上喊道:“蝶恋花·伪真,且请诸位听清。倚栏云卷风不语,寸断山河,举手遮乾坤。一波烟波一浩渺,覆尽青天敬世人。” 上阕说完,赢得满堂彩!这一首词无论从立意还是文采,可以说都是无可挑剔。 接着,书童继续读下阕:“欲踏九山擎沧澜,大道人心,帝皇与鬼神” 书童突然不继续念了,而是惊骇得跪倒在地,惶恐道:“反诗!这是反诗!” 阁楼四周,众人皆是一片哗然! 再一看,“欲踏九山擎沧澜,大道人心,帝皇与鬼神!”把帝都王朝和牛鬼蛇神混为一谈,而且还要踏上九山擎沧澜,简直是嚣张至极! 而祝君寒则是从胸口之中拔出一把灰蒙蒙的魔兵邪刃,说道:“这大离,不要也罢!尔等,尽死矣!” 第113章 秽刃 “不对!” 顾尊飞身上楼,却看到整个阁楼上已经血红一片。 祝君寒割下最后一个人的头颅,看向顾尊露出了笑容。 这笑容竟然无比的熟悉,让顾尊不由得沉思,随后就想到了出处。 在第一次入夜之时,顾尊曾经在深夜中看到过那一幕。百鬼夜行,有人混迹其中,笑的比鬼还开心。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看着祝君寒手中那把灰雾之刀,分明是夜中的邪物。 顾尊想到了太平府中流传的试刀人。每逢深夜,以活人试刀,杀人无数。 “你是试刀人!” 祝君寒笑着点点头:“佛爷,我们曾在深夜中见过一面。那是我没想到是今天这个局面。” 顾尊感觉荒唐,因为试刀人引起了那么大的恐慌,却一直没有被捉拿归案。没想到抓捕试刀人的官捕,就是试刀人本身。 “与黑夜为谋,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已经死了。” 顾尊没有出手,而是好奇:“与黑夜并行的人,为什么能动用儒家的浩然正气?” 祝君寒幽幽一叹,说道:“佛爷不是好奇周川朝和我之间的关系吗?我便以意念化梦,佛爷若是有胆量一看,真相自然揭晓。” “有何不敢?” 于是祝君寒用灰雾之刀挥动出一片烟雾,向顾尊涌来。 顾尊实力现如今已经今非昔比,自然不怕这些。于是黑雾中纷杂的画面出现,让他看的了明明白白。 事情回到多年前,周川朝称帝。 祝君寒最开始备受周川朝看重,二人也算是君臣同心。但后来周川朝知道了一件事,沐素衣是因为不连累祝君寒,所以才选择出嫁的。 从整件事上来看,这件事其实和祝君寒无关,因为他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反驳。这一切都是沐素衣自己的选择。 但是那时候的周川朝已经有点疯魔了,他连自己亲弟弟都没放过,更别说祝君寒了。 于是祝君寒连忙逃离西凉,辗转来到了大离。一切从新开始,在大离走南闯北了多年,最后在朔州河阳城安定下来。 那个时候祝君寒为了生计,隐藏实力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的捕快。后来还结了婚,有一个女儿。 祝君寒展露了一部分实力,升官了。日子变得越来越好。 河阳城在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大离圈禁皇室的地方。而被圈禁的皇室成员在河阳城的内城里横行霸道,无人敢管。 直到某一日,一个落魄皇室成员在大街上纵马横冲直撞,伤了不少百姓。于是这人被祝君寒一脚直接推翻,连人带马滚在地上。 被抓捕起来的那一刻,那人疯狂喊着:“我是皇室成员,只要我不出内城,就没有人能审判我!你敢打我,我会让你后悔的!” 祝君寒根本不怕,因为他有修为在身。 但结果却是,当天那个皇室成员就被释放,而祝君寒回到家里的时候,空空如也。 妻女失踪,尸体在三天后才被发现,被人折磨的不成样子。 祝君寒万念俱灰,在当天夜里发现自己胸口多了一把刀。那是由内心污秽怨念组成的秽刃。 从此以后,白天的祝君寒平步青云,是河阳城玄衣官捕的总捕快。 夜晚的祝君寒,是手持秽刃的试刀人,专杀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正的奸佞之徒。特别是内城的皇室成员,这些年被他杀了七成! 虽然秽刃来自黑夜,但是他的内心是向往正义。所以他即使是已经半生半死,但依然能动用儒家的浩然正气! 但他的内心迷茫,因为他发现官方不是正义,儒家也有自己的局限。他发了狠想找到一条路,却没有方向。 直到顾尊出现,直到墨院建立。 灰雾的记忆消失。 顾尊回过神来,看着祝君寒有些复杂。虽然他融入了黑暗,但行为却无比光明。而他刚刚所杀的这些儒家人,谁又是清清白白的呢? “那人呢?”顾尊问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顾尊问的,就是当年杀害祝君寒妻女的皇室成员。 祝君寒哈哈大笑,一挥手,原地凭空多了一口铁箱子。他打开铁箱子,里面灵气飘然,生气勃勃。 “这是紫玉真田生灵液,十分珍贵,可以保生机,是续命的上品。当年周川朝寻来许多,为了尝试复活一个女人。他失败了,我逃走的时候,带来了许多。没想到派上了用处。” 祝君寒说道:“佛爷请看。” 顾尊再一看,心中猛然惊骇。 只见这箱子的紫玉真田生灵液里,泡着一块肉。仔细辨认,应该是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的四肢全都被砍掉,浑身毛发全部剃掉,耳朵鼻子都割掉,眼睛挖掉,舌头也割掉。下面的各种器官也全都被割掉。 但恐怖的是,这人发腹部还在运动,说明还在呼吸,还活着。 与其说这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块活着的肉。全靠紫玉真田生灵液续命。 很显然,这就是那位害了祝君寒妻女的罪魁祸首。祝君寒甚至不忍心杀死他,宁愿用珍惜至极的紫玉真田生灵液续命,也要让这个人用这种方式遭受永恒的痛苦折磨。 但顾尊并不觉得残忍,那恨意滔天,几乎凝结成了执念。顾尊的心花一动,像是得到了养分。 “你是觉得我是来杀你的,所以拖延时间,在临死前也要杀了这些人?”顾尊问道。 祝君寒点点头:“动手。” 顾尊摇摇头:“你走。我并非是与黑夜为敌,我只是与心魔周旋。如果我是你,恐怕也是如此。” 祝君寒睁开眼看向顾尊,他没想到顾尊会这么说。不过再一想倒也合理。这世上所有人都要分个正邪,唯有顾大佛爷不在乎这些。 “不过这秽刃,到底是什么?”顾尊对这个反而更好奇。他记得送命人季孤,当初也是在夜里发现自己胸口有一把刀,从而走上了杀戮之路。 祝君寒闻言,说道:“人心的污秽,会凝结成秽刃。秽刃的形象可能是一把刀,也可能是一柄剑。我在夜色中见过很多拥有秽刃的人,但最奇怪的却是一个女人,她的秽刃是一只金钗!” 第114章 道侣 “你走。” 顾尊转身就要离开。 “顾大佛爷,您不杀我?”祝君寒诧异道。 “不杀。”顾尊说道:“我只杀该杀之人,你既然已经死过一次,那就算了。” 祝君寒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劝佛爷一句。大离败亡是天定,佛爷可随时为帝王。” 顾尊摆摆手说道:“我不在乎。” 离开了酒楼,顾尊往回走。柳芷弥也跟着身边,两人都未说话。 不多时,天色微微暗沉,飘洒了几滴雨水。 柳芷弥挥手间,手里多了一把油纸伞,于是撑着伞和顾尊并行。 其实到了两个人的修为,就算没有伞,也不影响二人避雨。于是顾尊问道:“怎么还要撑伞?” 柳芷弥笑道:“这不是你说的烟火气吗?” 顾尊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好,倒是也算。” “为什么不杀他?”柳芷弥问道。 “他的恩怨情仇,与我无关。”顾尊说道:“我对当皇帝,也不感兴趣。这大离确实应该颠覆,你觉得刘焕臣如何?哦,你不认识他。” 柳芷弥问道:“那你想修长生仙吗?” 顾尊说道:“如果长生自然是好的,或许是太懒散了。” “这是心向大道,帝皇之位也不能让你偏移,很好,真的很好。”柳芷弥笑了笑,说道:“不如,我们做道侣如何?” “咳咳!” 即使是一向淡定的顾尊,也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话题转折的有些太强行了,让他不知道怎么说。 柳芷弥问道:“你不愿?” “倒也不是,只是”顾尊心中奇怪,柳芷弥这位仙子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种事是随便说的吗? “只是什么?”柳芷弥问道。 顾尊想了想,说道:“太快了?” “只是道侣而已,有什么”柳芷弥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问道:“你不会以为,道侣之意,是结为夫妻?” 顾尊看向柳芷弥,错愕的问道:“难道不是吗?” “你!” 柳芷弥脸色终于不是一直不变的冰冷了,只是一瞬间各种复杂情绪交融,带着一点病美人的娇柔,却有些说不出话来。 顾尊眼睛一转,说道:“仙子,我是你代入仙途的,很多事情你也没有和我说,我只能自己猜。要是猜错了,也不能怪我。” 柳芷弥无奈道:“道侣之意,重点在道,而不是侣。意思是指一起修行、修炼的同伴。” 顾尊这才知道自己闹了一个乌龙,尴尬的说道:“我以为是一同修炼的情侣。真是多有得罪,冒犯仙子了。” “虽然也有那个意思,但大多数都指的是前者。”柳芷弥又好气又好笑,那微微的一点薄怒也算不上什么,反而更带几分娇憨,比起以往灵动了很多。 顾尊心知这还是怪自己,道侣的真正含义其实是伙伴居多,只不过是前世的故事看多了,就把这直接当成神仙眷侣那么看了。 “就让误会过去,我愿意和仙子结为道侣。” “哦,那现在是我不愿了。” 柳芷弥瞥了顾尊一眼,撑着伞直接离开。临走时还故意用真气相斥,让顾尊防雨的小结界震荡,弄了一身雨水。 “柳姑娘,仙子,你听我说。” 结果柳芷弥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尊哭笑不得,没想到一直清冷如冰的冥洛仙子,倒是有这么傲娇可爱的一面,而且还有些小脾气。 回到墨院中,顾尊选择继续闭关。 但祝君寒的话还是让他有所感触,于是给刘焕臣传了一句话。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大离之事,非以杀止杀不能绝也。 至于推翻大离之后的帝位,顾尊是真的不感兴趣。修仙长生不香吗?只是心中还有遗憾,没和冥洛仙子成为道侣,就是一起修行的道侣,当然成为另一种道侣也可以。 随后顾尊不顾外界一切,再次融入到虚界中。 “嗖!” 一道红光由天空闪过,电光急转,刹那间已经是不见了踪影。 而在这道红光越过的无数山丘之中,有一条荒草古道,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没有人行走过,应该是荒草凄凄。 高山大泽,多生龙蛇。草木丰茂,毒瘴丛生。传说这里有仙灵道场,隐修剑侠,也有猛兽横行,灵怪成精。 山道崎岖,有怪石奇木,一侧山峰巍峨,一侧断崖深不可测。而在这条山道之上,由北向南,一个青年骑着马,此时正对着消失在天际中的红光发呆。 “御剑飞行嘛?真羡慕啊”顾尊看了一会,这才骑着马,继续前进。 这匹马健壮的很,山道难行也不在话下。但是顾尊却无心管这些,心思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的虚界,来到了大隋。但此时的大隋,还是那位国师未曾出山时的大隋。 山中有大妖,海上有仙山,天上有宫阙,地下铸幽冥。剑仙一笑千里之外可夺命,刀客豪侠一身赤胆闯乾坤。 这里是此方世界的中心,真正的中原。而所谓的凉国、离朝,不过是偏居一隅的边陲之地。 顾尊滤清了思绪,内视自身,内力浑厚,筋骨健壮,随时迸发出惊人之力。而一股股无形的内力更是游走在周天穴位,为顾尊提供着强劲的生机。 “这一次我是道家修行者,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不过大隋我早晚会去,这一次通过虚界游历一番,对于我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而顾尊感觉到,大隋不愧是中原之地。虽然是虚界中,但也能感觉到四周灵气的精炼。 大隋有传说,修仙之难,无人问道。 直到有一天,天上祥云万朵,传来阵阵梵音。 无闻因果,无问来去。三千众生,坐而论道! 众生悟道,得到了修仙之法。从那以后,修仙之人如雨后春笋般涌出。直到那位名动天下的大隋国师出世。 而此时的顾尊只是一个小道士,原本的山门破败,走投无路,正要改换门庭。 这一世顾尊的道号:求道子。 第115章 天下 巍峨群山,蜀地古道。 在这大山交接的地方,有一座不大不小的木屋。木屋外的古道有南来北往的行人,而木屋内则是传来阵阵喧嚣,好不热闹。 这里已经算是出了荒芜的古道,再往前走,就会越来越热闹了。而这木屋实则是一个简陋的驿站,为南来北往的商客提供一个暂时休息的地方。 顾尊此时附身的求道子,虽然能高来高去,略懂术法,但是还做不到辟谷,所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休整一番。 进了木屋,里面有赶路的商客,休整的镖局,也有独行的旅人。顾尊看了看,其中倒是有不少凝气修为的武者。偶尔还能看到儒道释三门的修行者。 而此时的顾尊,也明白了大隋和离国的不同。 离国的修行之路艰难,上下隔绝。而大隋所在的,是自古中原之地。人杰地灵,天材地宝,真的神州浩土。 自从众生论道之后,修仙之风盛行。而且修仙之人并非薄情寡义,反而多为正道弟子,平时也会惩恶扬善,所以凡人对于修仙者有尊敬有畏惧,但谈不上厌恶。 虚界中的顾尊,也不禁有些心生向往。 这才是他想象中的修仙,而不是朔州那种恐怖之地,夜中还有鬼魅,修行者与凡俗近乎隔离。 或许大隋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但一定比离国好。 顾尊储备了不少干粮和水,当作接下来赶路的依靠。顾尊现在身上的黄金足有百两之多。百两黄金是什么概念?足够一户四口之家丰衣足食两三年了。 此时的修为,虽然不算是修仙者,但是也算是凡人中最顶尖的武者。顾尊也不懒惰,有时候为了锻炼自己,还会去一些虎患狼灾的地方,杀虎屠狼,既能为一方百姓造福,又能锻炼自己,而且那些狼虎之兽,卖了又是一大笔钱财。 如果不是为了求仙道,顾尊在那完全可以当个地主老财,守着一亩三分地,娶上几个妻妾,日子简直不能再美了。 只可惜虚界之中,一切为虚。 这一次从虚界中来到大隋,以求道子的人生为媒介。顾尊第一次选择了完全背弃原主的人生,因为他对大隋很好奇,所以选择了以自己的意志为主导,开始探索这个世界。 这种开拓世界的新鲜感,让人着迷。 “仙道啊,唉!” 顾尊默默叹气,他虽然一切顺利,但迟迟没有找到仙道,没有办法正式踏入。 离开虚界,一切成虚。但得到的法术却会留下,这是顾尊唯一真实的收获。所以他必须在虚界结束前,寻到仙道。 就在顾尊唉声叹气的时候,一个灵巧的身影却坐到了顾尊身边,然后非常自来熟的开始了交谈:“这位道兄威武堂堂,不知道是从哪里来啊?” 顾尊看了看,这是一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年轻人,实力很强,距离自己也仅有寸步之功了。 虽然是讲道义的世界,但顾尊也不是一个愣头青,警惕的问道:“你是何人?” “道兄不要误会啊!哈哈!在下朔风,来自关外。从小跟着父辈商队走南闯北的,现在自己出来打拼。”朔风倒是个自来熟,说道:“不过刚刚无意间听到道兄所言,似乎是为仙道而来。巧了!我也是。” “哦,再见!”顾尊可不想多生事端,而是直接站起来要走。 “等一下!等一下!”朔风无奈了:“你比我修为还高,我能把你怎么样啊?我只不过是听到你的话,想必也是为了拜入山门求道而来。我这不也是想和你谈个买卖。” “买卖?”顾尊看了看朔风:“什么买卖?” “我看道兄虽然修为不错,但是涉世未深啊!”朔风说道:“但是我自幼跟随商队,可以说是看了太多的风景。我斗胆说,我的眼界比道兄高一点,道兄以为呢?” 顾尊点点头:“这个是自然。” “对!”朔风笑嘻嘻的说道:“那么这样,我们就有了谈下去的必要。对了,道友尊姓大名?” “求道子。” “好名字啊!”朔风哈哈一笑,话锋一转:“不瞒道兄,我把我这些年看过的,听过的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写成了一本书!方兄想必对这一方天下,也不是都能了解。如果你买了我这本书,保证你马上变成百事通!” 顾尊一怔,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既然是卖书的! 这时候朔风趁热打铁,拿出一本制作还算精美的说,说道:“这就是我呕心沥血,倾尽半生的精华!我起名叫《奇闻小传》,里面记载的太多的事情。” 顾尊问道:“多少钱?” “不多不多!一两黄金!”朔风生怕顾尊反悔,继续趁热打铁:“方兄别觉得我是骗你,这都是我这些年的见闻。当然了,也有一些听到的消息。我这是看方兄涉世未深,所以才” 顾尊说道:“贵了些” 朔风连忙翻着书,说道:“不贵不贵!这里面的消息一般人不知道啊!比如这个!五年前,天禁之巅,东方剑圣和北方剑圣的那一战,还有一个秘闻,这是我从东方剑圣隔壁家王大娘的外甥那里听到的,一般人能知道嘛!” 顾尊:“啊?” “还有这个!”朔风又翻了一页:“帝都的天下书院出了一名儒家的惊世天才,听说他不沾染凡尘,长得这么大,从来不去五谷轮回之所。你看看,不看我的书,知道这些事情吗?” “还有这种事?”顾尊倒是奇怪了。 “多了,还有东川剑阁出了一名女侠,长的那是一个标志,一身白衣胜雪,扬言天下男修尽浮云!” 朔风翻了一页:“特别是这个,还有几年,天下瞩目的天山试剑开始了,到时候天下英雄都会汇聚于天山天池边,一较高下,无论是正道魁首,还是邪道巨枭都会到来。这天山试剑可是和峨眉斗剑、华山论剑共为天下间剑修最为瞩目的巅峰盛事。” 这些传闻,顾尊也是听过的,但也仅仅是一知半解。甚至有一种割裂感,感觉自己所在的离国简直和这里不是处在一个世界。 这就是大隋吗?修仙最昌盛的地方! 顾尊听的是心潮澎湃,于是掏出一块金子:“我买了。” “好咧!”朔风连忙收起黄金,然后把那本书递给了顾尊,说道:“放心,保证让你物超所值!” 拿了书,得到了钱,朔风也不耽搁,直接告辞。 “道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朔风再不停顿,直接离开了。 顾尊看在眼里,也不在意。 本来顾尊也不在乎这区区一两黄金,他买书也并不是一时冲动。主要是他对这方天下,确实不太了解。现在有一本书看看,哪怕只是一些仙侠轶事,也足能让他了解一下啊! 要不然连设定都搞不懂,那还怎么玩啊? 修什么仙?早晚都得找死的节奏啊! 第116章 寻仙 顾尊本来以为自己一路前行,已经距离都城大府地界很近了,但是万万没想到居然才到了古川。 大隋之大,难以形容。其中一川之地,依旧很难用语言能描述。也只有那一念千里的剑仙,或许才能饱览风光。 有这么一条河流,自古便存在着天地之间。这条河流源远流长,不知源头于何地,只知是一路奔流不息,向东方大海流去。所以世人皆称之为“东流长河”或是“长江天堑”。 而在这东流长江所到蜀地之处,便有这么一个地界,先秦古川。诸多先秦古国发源之地,被世人称之为先秦古川。后来最后一代古蜀国覆灭,但是这先秦古川的名号,倒是这么一直流传了。 时至今日,这先秦古川虽然比不上重都府,但是依旧是人杰地灵的地方。 顾尊心里思量了一下,如果自己去群山中仙派拜师,那么路途遥远,山道难行,起码还要走一年! 根据从朔风那里买来的消息,这先秦古川也有不少的门派,虽然不是像那些大门派一样威名天下,但也是有自身独到之处。 而且当今门派收徒其实还有两种不同的方式。一种是终身师徒,如同父子。另一种是拜师学艺,学成下山。 现如今的顾尊只不过是虚界中的一个迷路人,终究有一日要离开。虽然对大隋繁华心驰神往,但依旧要脚踏实地。 不过即使是在虚界之中,顾尊也没打算自己再认一个长辈,那纯属有病。干脆就先找个差不多的门派,把自己的修为提升一些,最重要的是学到一些本领。 现在顾尊最想学的,便是心念一动,御剑飞行! 打定了主意,顾尊也不多浪费时间。虽然到了他这样的修为可以轻功而动,但是顾尊不想在拜入山门前浪费自己的体力。万一有什么要求,自己就因为差一点气血之力达不到,那就太亏了! 先秦古川分为东南西北四川之地,中央是一处平原,名唤川域。 而顾尊如今就在北川之地。根据从朔风那里得到的消息,北川之地隐修门派也是不少,但是最强大的就是北辰问天剑派。 那都不用多想,顾尊决定直接去北辰问天剑派,看能不能进入其中,得到晋阶的法门。 数日后的夜晚,明月高悬,映着古川峰峦,一副苍凉之感。 东流长河在北川水流尚算平和,顾尊雇了一叶扁舟逆流而上。因为对于北辰问天剑派的地址,朔风所说也是含糊的很,估计也是道听途说来的。只是说临近东流长河。 顾尊没办法啊,只能这么逆流而上。现在他修为也可以借着气机稍稍探察一下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地方。 东流长河源远流长,北川之地虽不如东川之险峻,南川之广阔,西川之高耸,但是也又有一番景色。 顾尊在小船中望向天地,悠悠无限,一苇以航。顿时方觉人生之渺小,世界之浩瀚。 “真美啊!” 顾尊站在舟头,看着天上明朗月色,脚下长河水涌,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好像这个世界,还不错! 手中拿起从朔风那里买来的书,顾尊又翻看几页,看着里面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原本只是幻想中的修仙,现在却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未来,更是有一种豪情万丈之情。 这个世界之大,远超顾尊的想象。历史之悠久,更是难以用语言形容。 就单说这北川大山,已经如此美景。而现实中区区大离国,也不过是偏居一隅,可笑之极。 但是这北川也不过是先秦古川的一界之地。那先秦古川如何?在此时的顾尊眼里够大了。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先秦古川在整个天下中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据说大隋中央王朝的帝都,更是仙侠纵横,只可惜太远了,这个世界太大了!如果不会御剑飞行,那么穷其一生,也难以看到多少美景。这也是顾尊心心念的原因。 “据说北辰问天剑派的掌教,是剑道至尊,是当今剑神之一。” 大隋的剑道分为两大类别,气宗与剑宗。剑宗以剑为核心,修至强之道。气宗则是以御剑为核心,气成天地。双方大道,各自争锋。 而修炼到至极,气宗的至强者被称之为剑圣,剑宗的至强者被称为剑神。天地之浩大,让人心驰神往。 这一刻,顾尊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在河阳城摆弄那些出马仙的时候,会被人看不起。 因为和这辉煌至极的光明大道比起来,自己玩的那些出马仙、阴门、堂口真的是不入流。一个是浩荡大道,一个是阴沟龌龊。 这就是差距啊! “如果没有虚界让我可以见世面,恐怕这辈子,都会被困到那一州之地了。” 顾尊心里想着这些,却忽然看到在暗夜里,远处却有恍惚的灯光!不过距离极远,如果不是顾尊有些修为,他根本就不会察觉到。 “有人!不管是不是,先过去看看!” 顾尊自己划船,借着修为让小舟逆流而上,也不知道多久才靠到近前,那灯光却消失了。 “就在这才对啊!” 顾尊不甘心,虽然距离河岸还有数十米的距离,但是此时他御起内力,飞身而上,脚踏在水面之上而不落,只是泛出阵阵余波。 “嗖嗖嗖嗖!” 顾尊踏水而去,轻功超绝。夜色下,只看到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个轻灵的人影在水上飞过。仅仅是五六步就直接飞身到了河岸。 河岸四周,树木茂盛,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深山老林,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即使是白天也不见得有光亮。这晚上就更别提了,黑压压的一片。 顾尊仗着一身修为,直接进入密林。四周偶尔有猿猴哀啼,月夜狼嚎,但丝毫挡不住顾尊的求道之心。 密林深处隐隐约约似乎有光,却并不真切。顾尊寻光而去,踏着轻功高来高去,行百二十步,依旧是草木萧瑟,却一无所获。 顾尊正迷惑之时,却听得不知何处传来弦音渺渺。一时间连猿猴哀啼,月夜狼嚎都消失不见。 原本恍惚的灯光渐渐消失,天上的星星,明灭不息。顾尊心中似乎有感,似乎有经文涌上心头,心中浮现一句。 “问诸天神佛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慕然回首! 原来顾尊已经站在一道颓败的山门之前。 世人皆谈神仙,却不知仙门就在身边。 第117章 问道 “这是这是哪来的山门!” 顾尊虽然来到这光怪陆离的世界许久,但这种蓦然回首的感觉,竟然还是第一次。 看着面前的巍峨山门,那一瞬间如遭雷击,甚至有一种午夜遇鬼一般的错觉。但是转瞬之后,顾尊看到了那山门上几个潦草的字迹。 “不问通天!” 顾尊心中大喜,虽然从未听说过,但现在看来自己真的是找对地方了! 不过顾尊倒是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在原地大声说道:“无名散修求道子,欲求仙道,来此拜望!” 话落,山林空寂,甚至连回音都被隐藏在这树木密林之中了。 顾尊有些犹豫,不过这时候,只见遥遥远方,一盏明灭不息的灯火慢慢靠近,如果鬼魅,一点点的到来。 随着这盏灯到来,这山林之中居然起了大雾,顾尊站在云雾之中,居然分不清自己是在何处了。 顾尊催动内力,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暴起而出! “无需惶恐” 遥遥远处,随着灯火还传来一道声音:“距离山门纳徒还有些时日,这位道友又不走正门,从这后门前来,真的是让人费解了。” 话语间,一个男人提着灯步步走来,最后到了顾尊的面前,脸上似笑非笑:“道友可曾有拜帖?” “这,不曾有。”顾尊无奈。 “倒也无妨,仙以缘定,拜帖无非是俗物。”男子看了看顾尊,说道:“根基倒也不错。” 顾尊有些激动,除了柳芷弥,他是第一次遇见真正正统的法门,拱手:“在下求道子,不知您” “巡山使者,吴雾。”那人悠然一笑,说道:“既踏仙路,我们还是以道友相称。夜深露重,虽有修为护身,也难免疲惫。道友先随我来。” “吴雾道友”顾尊心中奇怪,说道:“斗胆问句,不知道友修为如何?我只觉得比我强太多。” “我在山长修行了三个甲子,到底是什么修为,我也不知道了。”吴雾引导着顾尊前行。 三个甲子,一百多年?可是看面相完全不像。 “那应该是前辈啊!”顾尊连忙说道。 吴雾倒是诧异看了顾尊一眼,笑道:“世上千秋万载,不过须臾之间。既然如此,便是同辈。何谈的前辈?仙道修心,不可学那古修士做派,以修为论高低尊幼。你若敬我,称我一声道兄,足矣。” “原来如此,道兄。”顾尊连连点头。 吴雾笑着说道:“看来道友对修仙之道,真的是一无所知啊。既然这样,道友能修行到今日,也可以说是颇有天资了。” 顾尊跟着吴雾,两个人漫步在云雾山路之上,顾尊问道:“让道兄见笑了,我确实是来自小地方,不太明白这些。” “无妨,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现在几乎没有人会问询修为境界了,那本就是外物。众生只问大道。所以一时间居然有些奇怪。”吴雾笑道。 大道? 顾尊点点头,心中想起现实中的那些事。 此时的虚界,应该是现实中几百年前了,而且又是大隋。所以很多风俗习惯竟然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虚界是以记忆编织。那此时顾尊来到这无名的山门,到底是原主的路程,还是顾尊的选择呢? 看来这虚界,还有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顾尊心中加了小心。 没过多久,吴雾却停下了脚步。 “到了。”吴雾说道:“道友先在此等候,我前去通禀一声。道友放心,就算不入我派,今夜也可以休整一夜,明日再行也不迟。” “倒是我添麻烦了。”顾尊连忙客气道。 “道友不要乱走,这里还是护山法阵,没有我手中这盏阵法之灯,倒是会平添许多麻烦。”吴雾说完,便语气修为飘然而去。 顾尊艳羡的很啊!月夜寻仙,踏上山门,云雾之阵,飘然来去。如此肆意而行,这才是自己心中所念的仙啊! 顾尊等了大概一刻钟,吴雾才飘然而来,看到顾尊微微拱手:“顾尊道友修为足够,骨龄尚轻,可以入门。但是此时还不是开山门纳徒之时,所以还请道友过段时日再来。” “啊?”顾尊愣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夜坐镇守山的,是本派一位长老。”吴雾笑道:“正所谓心念一动,灵识远播。所以道友的筋骨如何,已经了然了。” 顾尊感叹:“居然如此厉害。” “道友未来或许也会如此厉害。”吴雾笑道:“道友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日,明日离开。我们会赠送一份地图,方便道友下次开山门的时候,来此入门。” 顾尊心知自己在虚界中待不了多久,于是问道:“就不能现在入吗?万一我要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或者去别的地方了怎么办?” “万事皆有道法,而道法自然。”吴雾笑道:“虽然说仙道争锋,可这争锋的是道,而非是什么一时所念。道友未来便会明白的。现在还请道友跟随我到迎客居,暂住一夜。” “打扰了。”顾尊也不多说这件事了,而是问道:“只不过还有些时日,如此浪费真是可惜。本来我还想能尽快增强实力。” 吴雾笑道:“道友无需试探我。修行法天地自然,若一心想求,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道友对仙道一知半解,所以如同雾里看花,虚无缥缈罢了。” “可否详细一讲?”顾尊问道。 “罢了,也不是什么隐秘,不涉及我派修行之法。”吴雾说道:“阴阳五行,可谓根据。可修五行,就真正的踏入仙道了!” 顾尊点点头,问道:“那请问如何修五行的?” 吴雾说道:“修五行,也是修五脏。” “肺属金,属西方,掌肃杀。肺量大增,可踏青空。南疆十万大山也有咒杀之类道法,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肾属水,居北方,主收藏。肾主精。肾力充足,修行炼体的功法,或疗伤治愈皆有大用。当然了,也有邪道借此练得双修之术。” “肝属木,居东方,主生发。开窍于眼,能辨鬼神。肝主气,表露在外就是容姿焕发。可修魅术,成道后也可点醒凡物灵性。” “心属火,心力强大。居于南,主生长。心主神,心神灵感、祸福感应能力大增。修仙之人常有预感,便是在危机时瞬间知晓。也是意志的藏身所在。” “脾属土,居于中,统合五行。大地生万物而不正,讲调和,增强均衡能力。由此,方能五行同修。也可修成镇压之术,翻手之间镇压生灵!” 顾尊闻言,目瞪口呆:“那” 吴雾此时却一笑:“言尽于此。道友,到了。” 顾尊看着自己已经到了休息的地方,心中却复杂起来,回头一看,吴雾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只剩下顾尊一人,看着苍山夜景,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我的仙道,竟然还没开始!” 第118章 我命不由天 夜深了。 但顾尊并没有丝毫的疲倦。 静坐于荒山宅院中,顾尊全心全意的参悟刚刚听到的那几句话。原本顾尊对仙途是迷惑的,但是那些话却给了他很多的启发。 可惜,还差最后一点。 顾尊已经察觉到,自己距离豁然开朗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偏偏这一步之遥,怎么也跨不过去。 就像面临着巨大的河流,你明知道这肯定有一座桥,却并不知道这座桥在什么地方。 破晓之时,山上的诸多殿宇之中,不时有人来来回回的忙碌,这些仙门的弟子,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可惜的是,隔着云雾,顾尊看不真切。这也是护山法阵的云雾,若是普通云雾,自然没有这样的能力。 “可惜啊,现在我还不能入门。” 顾尊觉得有些惋惜,如果能早些入门,就可以尽快的知道如何到更高深的境界。 虽然是虚界之中,但是他本就是借记忆之魂复生,所以一切皆可拟真。身体他也试着把自己的修为渐渐聚集,但是实在是太难了。 修仙果然不容易! 一阵清风,顾尊眨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仙门之外。 而下一刻,顿时觉得空气中似乎少了点什么。仔细想来,大概就是天地之气! 修仙,内修心,外修气。这修天地之气,便是最重要的一环。所谓的天地之气,其实来源很多。比如天地灵脉、日月精华,甚至是一些绝境之地。 当然了,这些自然有厚薄之分。如果把整个天下铺平来看,有点灵山宝地、洞天仙岛就像是一个个的小坑,而天地之气就会顺着流向这些小坑的方向。有些是自然形成的,有些则是人为趋势。 当然了,肯定还是自然形成的最为强大。 比如那中原大门大派,便是靠着天华灵脉,气运冲天。还有那东海之上,有无数仙岛,更是世外桃源一般。 也有西极雪域,有雪域圣僧,依靠风雪淬炼金身,赤足行走在雪域之巅。西荒藏地,也有喇嘛教派,以雪山为灵,修为强横。 名山大川,皆有精怪。福地洞天,人亦修仙。 当然凡事无绝对,自然形成的最为强大,但是也不是说人为而成的就不如。只不过是人为人称的修仙之地太少,所以不足外人道也。实际上人为而成的修仙之地,有时候反而比这些天然的修仙圣地更强! 最出名的,自然就是中央王朝的帝都。 如果说顾尊原本就是坐井观天,那虚界的一切,就让顾尊以一个更加宏观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 所谓的大离大凉,不过弹丸之地。就算是大隋,放在中原万载,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难怪在离国的时候,很少能听到荒芜人祖、千秋拜我的声望。只因这样的地方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狭小之侧,懒得踏足。 所以千秋拜我在摧毁狱州的时候,都没有做任何停留。 朔州八奇和这些人物比起来,又显得十分羸弱了。 从三皇五帝开始,帝王之术便一直存在。帝王修的是王者之道,霸气之道,万民之道。以此铸就自身的强悍。 朝代更迭本就是必然规律,每一场都是民生涂炭。而真正大一统的王朝,就被敬称为中央王朝。这是与儒道释并肩的存在。 当今的中央王朝,便是大隋。世间往复就是如此,但不管是谁为帝王,这中央王朝皆是不变的。百姓安居乐业,共存于盛世天下。 因此在天禁之巅,有斗法之事,是王朝气运所在。 天禁之巅,乃是世间一等一的仙道盛事。虽然比起天山试剑、华山论剑、峨眉斗剑略有不足,但其中蕴含的世俗意义,却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 而整个中央王朝的核心帝都,便是由历代帝王倾力打造的超级大城,统御天下,横扫六合。 北至冰原北海,南至百万大山,东至海外诸岛,西至尽头藏地,世俗人间尽在中央王朝的掌控! 如此一来,帝都之气运,自然是滔天无上! 顾尊想到这,又无奈起来。原本因为在太平府的做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竟然如同小孩过家家一般可笑。 “等大离之事完结,再想办法破除宵禁。随后就要离开这狭小之地,前往大隋。”顾尊心中思索着。 低头一路前行,顾尊来到了长河边的一座小城。 进了城里,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 茶坊、酒肆、脚店、庙宇数不胜数。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风月之地,彩楼欢门。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城虽小,但形形色色,样样俱全。 仅此一中原小城,便胜过大离的太平府了。 顾尊随意找了家客栈休息,要了一间上房。晚上又在城中看了一场花灯。 天上烟花璀璨,街上嬉笑怒骂。 虽然灿烂,但恍惚间竟然有些孤单。想起太平府中的柳芷弥、小邪神等人,红颜知己,好友兄弟,此时不在身边。 顾尊想到,如若自己真的修的仙道,那么未来是否还有这番心情,去慢慢看尽这世间繁华?而就算看到这些美好,空留一人,又有何滋味呢? 如果连这人间烟火都断不掉,还算什么仙呢?可是,断了这人间烟火,这仙真的有意思吗? 顾尊顺着路一直走到尽头,走到了城后。这里靠着古川的诸多大山,所以城后的人要少很多。而在这后山,偏偏开着烂漫的山花,在皎洁夜色下,无比美丽。 “烟花满天,山花烂漫。烟花一生何其短暂?山花一生何其孤独?” 顾尊在月色下久久沉思。直至一阵风吹来,无数的山花被吹动,也带起了一片闪着光点的萤火虫。 一点、两点、三点无数萤火虫的光亮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幅美好的画卷。 心中似乎有什么被触动,顾尊刹那间醍醐灌顶,原本心中的诸多疑虑,尽皆消散! 人生若是执于一念,那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也就会自在于心间。顾尊从头到尾求的也不是其他,无非就是一份自由罢了。 仙缘,是求不来的。越是恳求,就离的越远。 修仙亦是修心,可修心并非代表的是无情忘情绝情。起码顾尊,不喜欢那样!他更喜欢这份人间烟火,喜欢那凡俗于飘渺的交错。 心意坚定的瞬间,顾尊如同有所感应,直接席的而坐。天地之气自然而然的汇聚为一体,再无生涩阻碍,水到渠成,最后融合成了一轮散发着微微荧光的元珠。 药逢气类方成象,道合希夷即自然。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这是道家的真丹?一朝顿悟,竟然真的能结丹!”顾尊错愕,随即无奈:“只可惜这是虚界之中,不是真我。不过我已经有此顿悟,返回真实世界,再走此路应该是顺达无阻滞。甚好!甚好!” 顾尊心中有了方向,便是正式踏入仙道。从此仙路飘渺,无限未来。 仙非无情,只是肆意洒脱。 第119章 不料梦魇摧素魂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 顾尊从虚界中醒来,睁开眼只觉得豁然开朗。不仅仅是一种心神上的觉醒,更是一种思维上的开拓。 而此时,虎牙赠予的八大残魂也已经被顾尊完美融合,心花上再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花骨朵。 “这是第四朵心花了,太好了。这虚界虽然危险,但是对于我的实力提升,却有极大的增益。如果不是在虚界中的感悟,想慢慢等八魂容纳,心花成型,又不知道多久。” 顾尊对于这第四朵心花,可以说是抱以厚望。 因为这朵心花,是由八大残魂之执念所凝结。这八大残魂被镇压在岭南无数载,生不如死,一心只愿求活,哪怕舍弃全身功力也在所不惜。 就是因为这份求生的执念,让八大残魂成了顾尊凝结心花的养分。当然,从另一个角度说,顾尊也确实是拯救了八魂。 而这八魂,本就是远古神兽的传承,每一魂都有神兽的天赋神通。顾尊对此可是垂涎已久。 此时第四朵心花凝聚,顾尊感觉到这多心花已经获得了八魂的优势。 天鹏大王之迅雷势,太古蜃龙之虚实幻,黑暗麒麟之旦夕祸、吞噬饕餮之混元吸、传音神兽之空明辨、遨游鲲鹏之乾坤态、灵明石猴之天灵智、不死树之生生灭。 顾尊的第一朵、第二朵心花更适合修道,而第三朵心花则适合硬碰硬的对战。现如今的第四朵则是弥补了顾尊法术上的不足。 此时的他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强大,内视自身,天地之灵凝结于身,开始散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慢慢的滋养顾尊的每一寸筋骨! “太妙了。” 顾尊心中忽然有了些感叹。 本来在虚界中见识到了大千世界,并且发现自己仙道还未开始的时候,还真的有些泄气。这也是虚界中的副作用,任何负面情绪都会被放大。 还好顾尊没有自暴自弃,他稳住心神,一路前行,才得到此番收获。 如果当初真的泄了气,没有修行的想法,或者因为一些修行的困难而停住脚步,那么恐怕就迷失在虚界中,真的只能沦为一世废人了。 “这第四朵心花,是以八魂的渴望自由、求生执念为核心。既然如此,我便将其命名为不料梦魇摧素魂。” 顾尊满意的笑了,此时他已经有了四朵心花。 第一朵:别有幽愁暗恨生,已经绽放。 第二朵:却在灯火阑珊处,已经绽放。 第三朵:劫灰飞尽古今平,未绽放的花骨朵。 第四朵:不料梦魇摧素魂,未绽放的花骨朵。 每一朵心花出现,都是实力的跃升,顾尊如同脱胎换骨。现在的他感觉到,自己强大了三倍不止!八大神魂护体,不管是对修为的掌控,还是对天地之气的吸纳,都加快了无数倍! “仙道再也不是飘渺了” 顾尊思量着,看来这一次,自己要好好的解决离国之事了。经历虚界中的盛世之后,他已经对着破败的离国,没有了丝毫的眷恋。 而且顾尊也需要继续修心,在仙途上走到更远。 内修心,心即是大道!所以修心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都是修心。只不过有的是修浩然正气之心,有的是修清净无为之心,有的是修慈悲为怀之心,有的修睥睨天下之心。 心不同,但道却在一个方向。即使是罪大恶极的修士,也要有一个滔天魔心,天下共敌! 随后,才是修道。这个道则是有无数了,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修道、修佛、修妖、修魔!万物皆可修! 可修炼体、可修心神、可修飞剑、可修道法。 不止如此,天下间还有无数神奇的修行之道。比如滇州有蛊修之道,滇池派更是名动南疆! 湘州有尸修之道,可以炼制掌控僵尸,道符一处,百僵野心,恐怖十足!但是所致者甚少。 据传海外之域,傀儡术盛行,传自于先秦上古,诸子百家之中的墨家机关术。发展至今,强悍傀儡不惧剑仙! 北疆有游历的道士精通方术,西域边陲也传闻有幻术,十万大山中有人精修毒修之术,还有那些存在于传闻中的降头术、诅咒术、变化术等等! 这大千世界,万道争锋!没有最强的术法道功,只有强悍的仙修道心。有修炼一身浩然之气的正道漠视沧桑,也有一身邪魔外道的妖修与人相恋。修仙若无顽强的道心,也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除此之外,才轮到外力。比如什么仙剑、法宝、神丹、魔幡、鬼印等等。外物虽然强悍,但是没有一颗强者道心,也会被法宝反噬,轻者沦为废人,重者走火入魔,化为人屠! 顾尊若有所思。 “心花是我所产生的能力,是我前进路上的帮手,却不能成为我前进路上的依赖!如果产生依赖,我的道心就会有瑕疵。” “虽然说是强者为尊,可是即使修仙,也难以断绝人间。”顾尊喃喃道:“那我的道呢?” 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遗忘,顾尊现在更关注的是,自己去哪里磨练自己的能力,借此更快的修炼? 而且现在顾尊实战能力确实太渣了,空有修为,却没有什么对敌的手段。这些事情都是要好好想想了。 以现在的实力,自己能不能到夜色深处走一遭呢?这是一个好主意。之前顾尊不想再入夜,就是因为夜中凶险,而自己保命手段不多。 现在有了第四朵心花不料梦魇摧素魂,顾尊在夜中可以周转的余地大了很多。 顾尊起身,结束了闭关。 密室的门打开,颦儿看到顾尊出来,欢喜的迎过来:“佛爷,您终于结束闭关了。现在整个离国的存亡,就看您一句话了。” 顾尊一怔:“别慌,怎么回事?” 颦儿说道:“小邪神大人,刘焕臣大人,还有幼婉大人,已经率领信徒和墨院的人举兵起义了,现如今太平府的内城皇宫已经被围了。” “谁?”顾尊这下子是真的有点傻了。要是小邪神和刘焕臣,他还不意外。幼婉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第120章 与君共 “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道来。” 顾尊走到外面,却看到院中空旷。但是他能感知到院落之外,有无数人在奔走,手里拿着各种兵器。 颦儿说道:“那日天圣楼血案之后,大离文官被屠戮。随后佛爷闭关,墨院和堂口全都低调下来。大离朝廷气运已经衰败,也没有实力再镇压墨院和堂口。只是又过了十几日,西凉国的大军入侵,所到之处一片杀戮。这时多亏了玄百川大人带回了消息,原来大离朝廷已经向西凉国乞降,唯一的要求就是让西凉国灭掉我们。” 顾尊点点头,倒是不意外。 宁与友邦,不予家奴。这封建王朝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大离朝廷宁愿把一切交给入侵的西凉国,也不一样看着自己国内崛起的实力做大。因为在大离朝廷眼里,顾尊一伙人不过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奸佞。 “然后呢?”顾尊问道。 颦儿冷笑道:“大离朝廷倒是想的美,但西凉国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大将退守到朔州之外,只是给了大离朝一些助力,想坐山观虎斗,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刘焕臣大人感念民生多艰,在得到小邪神大人的允许之后,登高一呼,率领墨院起兵。而小邪神大人也带着堂口的草头神们,为义军护阵。玄百川大人则是探查消息,为义军铺路。” “应该如此。”顾尊点点头。这种事对于别人来说,那就是权力被架空了。但是顾尊对于麾下势力的起义,却没有丝毫的不适。 在见识过真正的天地伟力之后,区区一个大离朝,真的已经不入眼了。而且顾尊也相信,小邪神不会背叛他的。 “仅凭小邪神和出马仙的那些草头神,怕是抵不住大离朝的修行者?”顾尊问道:“谁出手了?” “是冥洛仙子。” 颦儿说完,也不禁感叹佛爷的魅力。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冥洛仙子,为了王朝颠覆这种“俗事”而出手,真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毕竟都是现如今风头正盛的人物,更是百姓眼中的仙家,又是为了大离不被西凉入侵而出手,所以在民间,顾大佛爷和冥洛仙子的爱情话本,早已经卖疯了。 顾尊不知道这些,他其实刚刚有猜想是柳芷弥出手了。毕竟除了她,自己身边再也没有可以镇压义军气运的修道强者了。 也不对,还有一个虎牙。可虎牙已经去了岭南,去处理岭南的事情了,现在不太可能回来。 虽然顾尊心中知道是柳芷弥,可当真的听到是她,还是有些感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被自己拉下水了,变成农民起义军的头头了,真的是极大的反差。 “那幼婉又是怎么回事?”顾尊问道。 颦儿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义军最开始的行动并不顺利,甚至十分艰难。冥洛仙子不理俗世,只负责抵挡大离和西凉国派来的修道高手。而刘焕臣大人虽然有内政之才,却不善战事。小邪神大人虽然勇猛无敌,十分善战,可不善统筹统帅。因此义军最初始沟通不畅,吃了不少败仗。” 顾尊对此也不意外,刘焕臣本就是读书人,虽然入了墨学,可终究时日太浅。而小邪神的性格,统帅山匪绰绰有余,可要是想以义军击败大离军队,却是有些为难人了。 主要是顾尊这个真正的主心骨不在,所以连个决策者都没有。小邪神和刘焕臣都是战术方面的人才,但在战略方面确实有些不足。 颦儿继续说道:“就在义军节节败退之时,大离贼军又来征伐。幼婉大人便是那时候站了出来,最开始大家还不信她,但是没想到幼婉大人随后展现出了恐怖的军事才能,挽救回了义军颓势。” “小邪神大人和刘焕臣大人没有恋权,果断将主将的位置让给了幼婉大人。随后幼婉大人屡出奇谋,现如今我们已经大离军队分离抗衡。义军目送虽然是被分成了三大部分,但主将其实是幼婉大人。” 颦儿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尊,生怕顾尊发怒。毕竟这样的事情交给一个女人,也确实荒唐了点。 但顾尊听完却没有恼怒,只是感叹道:“真是将门虎女啊,不亏是廷尉大将军的女儿。只可惜大离朝廷有眼无珠,害死了廷尉大将军,才有了今日灭国之景象。可惜的是那幼婉也沦落风尘,沦为妓女。现如今,她是为自己的父亲,向大离朝廷讨债。” 顾尊感叹一下,随后不再多言,拿出纸鹤分别发给了小邪神、刘焕臣、幼婉三人。 等这件事办完,顾尊心有所感,对颦儿说道:“你先退下。” “是,佛爷。” 颦儿退身离开。 随后在虚幻中一道翩翩身影浮现,缓缓落地,宛如一片叶子落地那样安静,又像是白猫踏雪一样优雅。 顾尊看到那清冷淡漠的脸庞,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柳姑娘,这段日子真的麻烦你了。” 柳芷弥静默的看着顾尊,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你的神魂气息不定,可是气势却越发沉稳。是受伤了,还是变强了,我竟然看不穿。” 顾尊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刚刚从虚界中返回的缘故,笑道:“当然的变强了。这段日子有劳你了,我见你气息安宁,看来就算遇到什么麻烦,也没有给你造成什么损伤。这样的话我也放心了,否则真的是要愧疚死。” 柳芷弥闻言,眸子微微一转,说道:“也许是有什么内伤呢,需要很久之后才显现。建议你还是先愧疚着!” “啊?哈哈哈,好啊,那我看看以后该如何弥补。”顾尊被柳芷弥这略微顽皮的回答给逗笑了。 柳芷弥微微一笑,随后又恢复了原本淡漠的样子,说道:“大离现如今已经是天怒人怨,灭亡是必然之事。西凉国入侵在即,才是大难。但我有些好奇,现如今义军看似是掌握在幼婉手中,但不管是墨院还是出马仙,真正的核心信仰其实是你。如果一切真的解决,你难道要留在太平府登基做皇帝吗?”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顾尊悠然一笑,向着院外走去。 柳芷弥盯着顾尊的背影,片刻后露出嫣然一笑,缓步跟上。 “与君共。” 第121章 青冥小界、仙子斗法 顾尊虽然是发了纸鹤传信,但并不是让小邪神三人回来。 现如今三人都在外面带兵,此时回来反而乱套。顾尊只是告知三人一声,随后交代了三人用纸鹤传信。 纸鹤速度很快,信件纷纷飞回。 第一个回来的是小邪神,信里只有一句话:“佛爷,你马上就要当佛皇帝了!” 顾尊哑然失笑,这不伦不类的“佛皇帝”名号,也就小邪神能想得出来。 随后刘焕臣的信件回来,里面除了表达了思念之急促,更多的则是跟顾尊汇报了当前的局势。有理有据,非常直观。 最后姗姗来迟的,是幼婉的信件。 顾尊打开信纸,一阵幽香,一纸隶书非常工整漂亮。 柳芷弥本在一旁望着院中的海棠花,目光不经意向此瞥了一眼。虽知是正事,可心中竟有略微不喜。仙子之心难测,这份微微的感触和她日常修心宁静想违背,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顾尊展开信件,上面却没有提及任何私事。先是将进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陈述,和刘焕臣所言基本吻合。随后则是阐述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幼婉预言大离灭亡是早晚之事,但真正威胁,其实是西凉国。 但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待义军灭亡大离之后,是绝对撑不住西凉国军队的入侵。所以当下最紧要的,是寻后路。 随后幼婉附赠上中下三策。上策便是顾尊有所成,能以一人之力压制西凉,直至西凉国妥协。 中策则是寻找外援,如果大离灭国,西凉国将会和南越、大乾两国接壤,大离于和南越便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只不过南越国狼子野心,大乾日薄西山,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 下策,到时候顾尊只需要飘然离去,天下之大,自然有逍遥之所。只不过要舍弃现在的一切。而剩下的这些势力,可以化整为零,融入西凉国,以图谋东山再起。 这是忍辱负重的事情,幼婉知道顾尊是不会做的,所以才说让顾尊离开。 等这些全都说完了,幼婉才在信的最后问了一句:“君安否?” 顾尊看完,把信递给了柳芷弥,说道:“你看看如何?” 柳芷弥看完三策,说道:“上策最好但最难,下策最差却最易。我知道你不是会低头的人,上策你也很难办,看来只能选择中策了。那你选谁去南越与大乾呢?” 顾尊哈哈大笑,说道:“仙子错了。” “错了?”柳芷弥微微蹙眉。 “我选上策。”顾尊看向柳芷弥,淡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仙子莫要小看我了。” 柳芷弥也笑了:“真当是有些轻飘了,一次闭关,是领悟了什么神功,竟然有这样的勇气?” 顾尊淡淡道:“仙子请指教。” “论道?” 顾尊摇摇头:“这一次,论功法。” 柳芷弥只当顾尊是说胡话,不过她清冷的性格也不会多说,虽然要出手,但未施展全力,只怕打击到顾尊。 “既然你有此等雅兴,好,我们便以灯火对弈。” 柳芷弥一挥手,青冥灯飘然而飞,盘旋于半空。随后顾尊和柳芷弥各自分出一缕心思,投入到了青冥灯中。 红尘刀,青冥灯,此乃柳芷弥两大法宝。青冥灯既然有纳魂之能,自然其中有一片小洞天,适合二人以神相斗,不伤和气。 青冥小界中的一切都是幻化,但十分精妙。山高水秀、层峦叠蟑、气象万千 顾尊知道柳芷弥出手未必会全力,所以在青冥小界中以心魔天功为基石,展露出了一丝威势。 刹那间,整个小界中便是阴风惨惨,如同鬼市一般。 “咦” 柳芷弥知道在青冥小界中想改变世界,要比在真实世界里难上无数倍。仅此一招,就看出顾尊功力增进迅猛,已经到了自己也意料不到的程度。 虽然如此,但柳芷弥反而更开心了,于是不再留手。身影一动,竟然化为一条小蛇,口中吐出烟雾结为云霞,映着青冥火的青绿色,宛如奇景。 虽然是化蛇,但并非是邪门歪道,而是道术中精妙的拟形之术。柳芷弥出手便是顾尊未曾见过的手段。 这云霄袭来,顾尊巍然不动。等到云霄袭来,让顾尊一身阴风消散,却无法入侵到身前。 忽然狂风大起,柳芷弥所化之蛇身形变大,金鳞红眼,长约十丈,腰如缸瓮,行进如飞,喷出烈火毒雾。 秋气欲动闻寒螿,顾尊睁眼微微张嘴,一口浊气化为小人,迎着烈火毒雾而上。 妖魔版五鬼搬运术! 小人在烈火毒雾中心动自如,饶是那烈火毒雾厉害,也是不能伤它分毫。 那蛇形犹在,柳芷弥的身影却浮现在后,看着顾尊露出满意神色:“好,再来。” 随后柳芷弥手中一挥,飞起一物通体白光耀目,照得青冥小界一片皆白,如同大雪。 “仙子廖赞了。”顾尊则是微微一笑,修到至人本无怒,只待坦然物归处。 白光袭来,那浊气小人迎风便长、已逢劲敌更不怠慢,手中持着一把刀,与那白光纠缠在一起。 几个回合后,浊气小人似乎是不耐烦了,直接找准机会挥刀。 敢问这是什么刀?割脖子刀! 虽然这白光没有实体,但一刀挥出也是威势十足,逼的白光黯淡,退回到柳芷弥手中。 再打就伤和气了,二人离开了青冥小界。 顾尊歉意道:“仙子,抱歉,损了你的法宝。” “不碍事。”柳芷弥对顾尊刮目相看,感叹道:“送命人季孤的割脖子刀,你竟然练到了这一步。但略有不同,我看得出来。” 顾尊笑道:“我未曾走他的路,只是另辟蹊径,以气御刀。不过仙子的道术也真的让人称奇,神化无穷。” 柳芷弥颔首:“我以为是自己没看错人,谁曾经还是看走眼了。只不过你不是比我想象中的差,而是更好。走到了这一步,真是了不起。” “仙子能这么夸我一句,我才自己是了不起。”顾尊微笑道。 “你莫要油嘴滑舌。”柳芷弥瞪了顾尊一眼。 顾尊哈哈大笑,连忙转头,故意不去看。 第122章 心花无形、诛心之杀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要物归原主了。” 柳芷弥手中捏了一个术法,问道:“做好准备了没?” 顾尊问道:“做好什么准备?仙子,我愚钝的很,你得先说明白。” “现如今义军起势,自然凝成一股气运。这气运之核心,便是你。但之前你一直闭关,所以我代为掌管。现在自然要把这一份气运还给你了。”柳芷弥笑道:“这本来就是你的。” 顾尊恍然,说道:“是我没想到这些,没想到已经有了气运需要镇压,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义军。” “原本,我是不想还给你的。”柳芷弥笑道:“倒不是贪图你的气运,而是气运虽好,但也像是暗夜明灯一样显眼。” “如果你没有实力自保,那气运一旦到了你的手中,你就成为了离国和西凉的眼中钉肉中刺,很容易被两国的修行者所监视,甚至是暗杀。只不过你现在展现的实力,已经足以镇压气运了。” 柳芷弥一挥手,顾尊就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座大山向自己袭来。那座山最后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没有任何重量,反而让顾尊有一种“天下唯我”的感觉。 “这就是气运吗?” 还没等顾尊感叹,下一秒,他就感觉在四面八方,有数道恐怖的气机瞬间锁定了自己,其中有仅仅是观察的,也有充满恶意的,就像是一举一动都被无数眼睛看到一样。 那些气机的锁定,宛如一条条无形的锁链,带着令人心悸的气势,从四面八方围过来。 心头猛地一慌,好在顾尊早已经在虚界中历练出来,很快就稳定了心神。 “仙子这么久以来,都是被这么多道气机锁定吗?”顾尊问道。 柳芷弥笑着点点头:“是不是很有压力?要不是有这些气机锁定,何须什么义军,我就帮你灭了离国又何妨?” 顾尊闻言,也是会心一笑:“多谢仙子了。不过我却不是很开心。” 柳芷弥一怔:“怎么?” “仙子为了我,被这么多气机锁定这么久,宛如囚犯。这件事,我要提仙子讨回公道。” 顾尊说完,便飞身到半空中。感受到那些气机锁定,随便挑中了一个,法力就顺藤摸瓜的回溯过去,要给柳芷弥出口气。 柳芷弥担忧的说道:“不可唐突。” 顾尊说道:“仙子放心,我不是狂妄之人。” 然而此时顾尊的反击已经激怒了那位气机锁定之人,虽然相隔甚远,但还是有一道传音过来,只有顾尊和柳芷弥二人能听得见。 “无知竖子,狂妄至极。今日便隔空斗法,斩杀此獠。” 柳芷弥面色一沉,提醒道:“这声音我听出来了,是正极天宗的大司命,一身正我真机道已经通玄,要小心。” 顾尊笑道:“无妨,我倒要领教手段。” 大司命传音:“区区离国的乱臣贼子,也敢狂吠。” 顾尊可懒得废话,也懒得试探。此时他心花已经有了四朵,其中两朵盛开,已经来到了实力的真正发力期,终于有了一战之力。就拿这个大司命开刀。 心花:别有幽愁暗恨生! 一朵朵幽蓝小花浮现,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沿着气机逆流而上,直接来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正极天宗后山。 大司命在这里闭关,本来聚精会神的施展法术,要祭出一道神雷劈死顾尊,没未曾想一股邪异的力量竟然在转瞬间到了眼前。 心中渐渐有了难言的感触。 “我闭关有一个甲子,修行三百余年,心志如坚。这怪诞之力竟然能影响我心境?”大司命稳定心神,还要施法。 但顾尊第二波攻势已到。 心花:不料梦魇摧素魂。 “不对劲,这是什么妖法!” 大司命心神一震,可惜他几百年的底蕴都无法阻挡这诡异的心花之力,一瞬间就被拉入了顾尊营造的心花世界之中。 心花最恐怖的地方,就是可以找到人心的残缺。 这残缺可能是遗憾、痛苦、情爱、经历。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修行者也只是把这些残缺修炼的尽量圆满,尽量面对,尽量深藏。 底蕴越深的修士,越能保持“心无愧便道无涯”的状态中。可修行的本身,也是另一种回避罢了。 修行从来不是什么勇敢的逆天而行,而是苟且者渴求偷生的不死执念罢了。 大司命感觉自己几百年的人生经历像是一本书,正在被人快速的翻阅,那种恐怖感更强了。 “道友,莫要如此,我也不过是好奇罢了,不必如此撕破脸!”大司命害怕了,因为他最近闭关一甲子,就是因为有一道内心的魔障过不去。万万没想到,顾尊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道友,饶我一命。” 顾尊却冷冷道:“晚了!” 下一刻,心花果然窥探到了一切。 心花:却在灯火阑珊处! 大司命只觉得意识一阵恍惚,自己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二百六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南安河奔流不息,两岸灯火通明。百姓们都跪在岸边,诚心祈求着。 “仙人啊,救救我们的孩子。河里的妖怪抓走了我们的孩子。” “求仙人为我们除害啊!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那是的大司命刚刚下山,一腔热血,浑身正气。得知南岸河有妖怪捉孩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持剑下河。 剑阵布下,杀的河水一片血红。 终于水底里藏匿的田螺精被杀的干干净净,大司命下河找到了水下地宫,但里面的景象却让他一怔。 那些孩子整整齐齐,一个不少的在水下玩耍着。其中一个孩子见到大司命,还好奇的问道:“大哥哥,你也是田螺婆婆叫来一起玩的吗?” 大司命这时候才恍然想到,田螺妖素来喜欢与人亲近,又想到下山之前师傅的叮嘱: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 看着那些孩子,大司命幽幽一叹:“委屈你们了,但我不能玷污师门!” 于是 回到岸上,村民看到大司命满身是血,焦急的问道:“仙人,我们的孩子呢?” 大司命深深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无数村民,最后只是淡漠的说道:“孩子已经遇害,妖物已经被我杀完了。” “不!啊啊!不!这不是我干的,不!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切的大司命痛苦的呼喊着,内心防线彻底崩溃。 心花:劫灰飞尽古今平! 大司命走火入魔,无数业火从身上凭空出现,熊熊燃烧,无法扑灭。大司命便在这样的无边业火中痛苦不堪,最后化为灰烬。 这一切看着慢,实际上从斗法到结束,外界只是弹指间的事情。 无数注视着斗法的修士,只看到前面还嚣张至极的大司命,很快就业火缠身,魂飞魄散,纷纷都被吓坏了。这震撼力实在是太恐怖了。 一瞬间,顾尊就感觉到身上被锁定的气机少了一大半! 初次施展心花之能,就有了这么好的效果,这是顾尊自己都没想到的。确实太强了,而且是无形之杀,诛心之杀。 柳芷弥看着顾尊有些微微失态。虽然从实力上说,她也能杀大司命,但确实做不到顾尊这种瞬杀,而且是千里之外的斗法杀人。 “早知道你如此厉害,我还多管闲事什么呀。”柳芷弥抿抿嘴说道。 顾尊笑道:“我们可是道侣,你还为我传道,自当共进退才是。我不会辜负仙子期望的。” 柳芷弥忍不住笑了:“那说好,以后就算你比我厉害了,也别想让我叫你前辈。” “我哪敢啊!”顾尊哈哈大笑。 第123章 雀清绿舌 天色阴沉下着雨,雨滴下落在冰冷的大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疾风骤雨,满地淤泥。朔州安和县的府衙里,起义军刚刚攻占了此处。待清理干净之后,才有一人进了府衙大堂。 此人虽然一身戎装,但肤如清雪,一点红唇,分明是个漂亮女子。但一身杀伐气却很重,外面守着的义军都不敢直视。 只是此时,一向稳重的女将军手中却仅仅攥着一支纸鹤。 “顾尊公子” 幼婉看着手中的传音纸鹤,心中的念头更加真实。 “我一定要灭了大离,我一定要把你推上皇位。时间,也差不多了。” 此刻一道巨大闪电划破长空,滚滚而来的雷鸣电闪,把这昏暗的天地在刹那间映照清晰,仿佛白日一般。 可这雷电,也挡不住幼婉眼中迸发出来的锐利。 幼婉驱散了众人,自己来到一出僻静的密室,取出了一支金簪,随后轻咬舌尖飞出一滴血。 血滴落在了金簪之上,下一刻仿佛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忽然出现,又迅速消失。 如果的大离虽然已经风雨飘摇,但离皇却一点都不怕。 在离皇看来,有西凉国帮衬,灭掉一群刁民还是绰绰有余的。唯独听说现如今的起义军信奉一位号称“顾大佛爷”的邪祟,这才是最难办的。 为了防止离皇出事,皇室已经将离皇秘密送出了太平府,目前正躲藏在朔州的承恩县。就等着西凉国派出高人杀掉那所谓的顾大佛爷,所谓义军弹指即灭。 大离曾经有五大护国教派,奠定了山河霸业。可现如今早已经没落,山门凋敝,王朝腐败。 近些年来为数不多有些名气的青年才俊,也就是曾经出身于五大护国教派中“暨虞天辰道”的林牧弈,结果最后却离奇死在了太平府。 离皇在承恩县躲了一段日子,但最后还是憋不住了。 承恩县是小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对于养尊处优的离皇来说,每日无所事事,简直如同坐牢。 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就带着几个近臣,还有护卫和太监微服私访。其实就是找个借口寻花问柳罢了。这次离皇避难,身边一个妃子都没有带来,只跟着皇后。可大离的皇后早已经年老色衰,不得离皇喜爱了。 承恩县附近有一座石像山,离皇第一件事就是去石像山看茶园,因为现如今刚好赶上了采茶季节。 清晨时分,宵禁结束。女人们背着背篓,穿着小衫纷纷上山采茶, 离皇边看边品茶,心情很好。从始至终他也没有把义军当回事,因为他从小就是皇帝,这么多年习惯了唯我独尊,已经打骨子里觉得,自己不管遇见什么困难,都会化险为夷,都会得到好的结果。 这段日子在承恩县躲避,真的是憋了很久。离皇现如今只想痛痛快快的玩一场。 这时前面传来喊声:“环儿,那棵雀清绿舌要先采,等出了太阳再采其他的树。雀清绿舌叶子嫩,可不禁晒。” 声音宛如天籁,离皇循声望去,少女婀娜的背影映入了眼帘。 只见那少女虽然衣着简朴,但模样却很不错。此时也背着一个小背篓,正在有条不紊的给下面的女孩分配任务。 待一切安排完,女孩回头喊道:“阿爹,我们先采茶了。太阳出来了太热,你就早回去歇息。” 女孩说完,就跟着同伴向山上跑去。 那青春洋溢的样子,简直把离皇的魂都要被勾走了。 离皇顺着女孩刚刚喊声走过去,只见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正坐在一棵大茶树下晒太阳,想来就是女孩的父亲。 离皇走过去,笑吟吟地一拱手:“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说起来离皇现如今快六十岁了,和这老头其实也差不多了。只不过保养的好,看着年轻一些。 那老头见离皇气度不凡,身边的随从也是衣着华贵,满脸堆笑地站起来:“在下是本地茶商莫振云。” 离皇点点头,随后又问:“在下是读书人,叫黄理。请问刚才带着人上山采茶的女孩是你女儿?” 莫振云点点头:“小女莫怡儿。” 离皇问说:“既为茶商,家道自然不错,为何还让女儿上山采茶呢?” 莫振云笑着说:“我虽为茶商,却是茶农起家。茶对我来说不仅是生意,也是爱好。小女对茶道的爱好更甚于我。她喜欢采茶,我也不愿扫她的兴致。何况这雀清绿舌,她采制起来也确实比别人好。” 雀清绿舌,其实指的不仅仅是茶的名贵,更在于方法的珍奇。这茶不能不能用手摘下来,必须要以处子少女之舌采下,再以少女前胸的体温烘干,不能用火。这茶清香柔和,更会让人浮想联翩,不仅仅是口舌之欲的享受,更是精神的享受。 离皇喝过多次雀清绿舌,但这茶在朔州其实是很难出产的,都是其他州府的。此时也好奇的问道:“朔州,也有雀清绿舌?兄台是当我不懂吗?” 莫振云笑而不语,斟上一杯茶递给离皇。离皇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禁眉头紧锁,叹了口气说:“好茶!的确是雀清绿舌。” 莫振云笑着说:“贵客确实是行家,这朔州确实没有雀清绿舌,是我在多年前,从其他州高价移种来的茶树。当时因水土不服,几乎全死了,只有一棵老树活了。此茶树既有雀舌之香,又有龙井之清。而且此茶是我女儿亲手炮制并冲泡的,换了人就没有这份味道。您今天喝的这杯茶,就是离皇陛下也喝不到啊。” 身边的随从都吓一跳,但是离皇却哈哈大笑,想起刚刚那个少女,心中意动。 稍后告别了莫振云,离皇回到修行的别院,招来随从:“去问问,那茶还有多少,我的买下来。” 随从说道:“皇上,不如直接封莫振云为御用茶商,这茶岂不是天天能喝到?” 离皇摇摇头:“你没听见他说吗?那茶是他女儿亲自炮制冲泡,方有那味道的” 这话说到一半,但随从和近臣们都懂了。 一位近臣说道:“他女儿能给皇上当茶女,是天大的荣耀!皇上放心,皇后那边我们自然会进言,不会有什么话的。” 离皇只是喝茶不说话,显然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爱面子,不想自己说出口。 近臣们办事果然利落,亲自找到莫振云家,表明离皇身份,封他为御用茶商,而采摘自那棵老树的茶从此以后作为贡品进贡。同时封其女莫怡儿为御前侍奉,专为离皇炮制冲泡此茶。 莫振云哪敢不从,接过圣旨,又勉励女儿一番,父女二人洒泪而别。 次日莫怡儿去面见离皇,却无人察觉到莫怡儿头上多了一支金簪。 第124章 无不可杀,亦可杀! 大离奢靡之风盛行。 只是迁都之后,离皇的身体就不太好,凡是从简。 身体不好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大离气运羸弱无法再庇护离皇,另一方面则是离皇贪图享乐,身体早已经是外强中干。 早年在迁都之前,离皇的排场是平民百姓想不到的,甚至连修行者都不如其奢靡。 冬天时因对天气不适应,离皇曾经就命令几个身边壮实的宫女将自己团团围住,美曰其名这是“肉酥屏风”,非常香艳、奢侈。 早些年,廷尉大将军还在的时候,西凉国无法入侵,离国气运也昌盛。那时候的离皇精力非常旺盛,虽然公事繁忙,但仍不忘喝酒、娱乐、御女。登基越久,行为也越来越疯狂,最后居然发明出美人盂这样恶心的东西来。 何为美人盂? 此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当时大离都城冬雪连绵三月不绝,离皇那时候忽然染病,痰多咳嗽,一直不见好。 但堂堂大离皇帝,随时让太监带着痰盂,这实在是不雅观。而这种事也没必要去找护国大教的修行者。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离皇帝脑洞大开,居然想出让香艳的美女做痰盂的办法来。 选妃三个月,民间征集了数十个漂亮女子进宫为嫔妃。但这些嫔妃却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每天早上赤身裸体的蹲伏在皇帝床前,一直到大离皇帝喉咙咳舒服了为止。 这就是被世人所恶心的美人盂。这场面哪怕是自行想象都感觉非常恶心了。 所以说平民百姓幻想中的皇帝,只是挑着金扁担。但实际上这些奢靡至极的家伙,所做出来的事情是远远超出平民百姓相信的。 大离皇帝的骄奢淫乱,频频引来朝臣劝谏,但没有用。特别是廷尉大将军被害之后,朝廷再也没有人敢劝了。 无论有没有修行者的存在,封建王朝的本质都不会变,根本就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有能力者就能将其他人当作工具使用,无能者只能被人欺辱。 “咳咳!” 离皇回到躲避的承恩县,一路奔行十分的不适。 看了看正在给自己冲茶的莫怡儿,离皇忽然发笑,说道:“你父亲可真会骗人啊。” 莫怡儿差点摔碎了茶壶,惊恐的看着离皇。 离皇冷哼一声,说:“你也不用怕,朕既收了你,就是恕你无罪了。朕知晓世人说我昏聩,可你那父亲的把戏,却还瞒不住朕。但朕很喜欢你,就不做他想了。” 莫怡儿赶紧跪下说:“家父只是想把雀舌茶卖个高价,万万不敢有欺君的念头啊!” 离皇点点头说:“茶是好茶,这一点朕是知晓的。这次他倒是真的卖上高价了。看你诚实,眼下朕身边也没有舒心的人。若是放在宫中,必罚你去做美人盂!” 莫怡儿颤颤巍巍的跪下。 离皇看向莫怡儿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心中却更加憎恨那所谓的顾大佛爷。若是没有这样的逆贼,他堂堂大离皇帝,怎么会如此狼狈,甚至要和西凉国合作? “今晚,朕要你侍寝!” 莫怡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当夜。 洞房花烛,并没有。莫怡儿区区茶商之女,若是放在往日皇宫中,连当女婢的资格都没有。现如今离皇身边没有贴心的人,才让莫怡儿侍寝。所以什么礼遇都没有。 离皇难得心情好,吃过晚饭,让太监将莫怡儿送来。 按照规矩,新人侍寝都要用被子裹着,然后让太监扛着送上床。 几个太监把莫怡儿送到离皇的床上,离皇让众人离开。随后一点点的展开被子。 等到被子完全解开的时候,离皇便看到了样貌极美的莫怡儿。 “皇上。” 离皇看的心动,这时候就要扑上去。 然而莫怡儿却一个灵巧的躲避,像是纸人一般飘然下床,如同鬼魅。 但色欲迷信的离皇却没有意识到问题,只是看向莫怡儿笑道:“还要朕来抓你吗?” 莫怡儿低头浅笑,随后就听到了打更人在外的叫喊。 “不,不是你抓我,而是我抓你!” 话落,莫怡儿直接打开了屋门。天地从白日瞬间到了黑夜,宵禁也正式开始。 离皇却不怕,他知道朔州有“宵禁”之说,但他是大离皇帝,有气运护身,就算在黑夜中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只是莫怡儿的举动,却让他悚然一惊。 “你是何人?为何要害朕?” 莫怡儿的脸忽然开始崩坏,像是鱼鳞一般“簌簌”落下,带着腥臭。 “来人,来人!”离皇大叫,但四周的太监却全都不见了。他连忙往身上摸去,大离皇帝世代传承一块璞玉,是镇压气运所在。 但下一刻,离皇就惊恐的发现,那一块璞玉上,竟然查了一支金钗。 “谁!我乃大离皇帝,魑魅魍魉怎敢害我!”离皇只能大喊。 而此时莫怡儿的血肉垮塌,却在其中隐藏了另一张面孔。那面孔原本是孩子的模样,却在几个呼吸见变成了大人。 最终,脸的样子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女人。 “离皇,还记得我吗?” 离皇终于害怕了,忍不住脱口而出:“易浣雪!你!你!” 易浣雪,乃幼婉之闺名。廷尉大将军易天行之女,现如今是顾大佛爷三大义军其中一支的首领。 幼婉此时只是浅笑,目光却赤红无比。 此处并不是她的真身,莫怡儿乃是她炼制的傀儡,就是为了靠近离皇,破了离皇的璞玉,让离皇失去气运庇护。 在离皇失去璞玉保护之后,就彻底暴露在夜色下。幼婉便可以附身傀儡之上,亲自惩戒自己的杀父仇人。 当然,离皇也不是没有杀手锏。虽然璞玉被破掉,但他身边还跟着五大护国教派的弟子,都是修行者。 这些人都是奉命保护离皇的,因为离皇是国运气机所在,也牵连着护国教派的气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下一刻,黑夜中浮现了五道身影,位于五方位置,口中念念有词,手中也不断掐诀。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界内外,唯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如果柳芷弥在场,便可认出此乃道门正统的金光咒手诀,要印法和内密一起,才能发挥最强威能。 然而幼婉却微微一笑,说道:“我的恨意,焚山煮海。这恨意让我成为黑夜中的至强者。今天,才是我第一次出手。” 眼见那金光大阵要镇压而来,幼婉却只是对着北方位置的人说道:“窒息。” 北方大阵忽然崩坏,那修行者忽然跌落在地上,死死的抓着脖子,最后没有了声息。 幼婉又看向南方位置的人,淡淡说道:“仇恨。” 那人忽然疯了一样,猛地冲向西方位置的人,居然直接自爆,两个人同归于尽。 黑夜中听到东方位置的修行者惊骇至极的说道:“言出法随?这这!这怎么可能!” 中央位置的人叹道:“非也!这是恨意滔天,疯魔至极。所说之语,惑乱心神。” 幼婉轻笑,确实是这样。大仇得报的前一刻,她以黑夜为媒,便得一夜无敌! 限制很大,就必须是此时、此刻、此夜、此地。但只要在这范围里,就算是真君法师,无不可杀,亦可杀! “驾鹤。” 幼婉话音刚落,金光阵法消散,剩下的两个人也直接倒地,没有伤口,面带微笑,死的竟然无比安详。 最后,幼婉把目光看向了离皇。 离皇惊骇至极,后悔万分,说道:“当初的事情” “安静。”幼婉一言既出,离皇内心纵然无比惶恐,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好像自己忘记了怎么说话一样。 而后,幼婉红唇轻动,言道: “凌迟!” “啊!” 第125章 敢问仙子画眉否? 春寒料峭,正是乍暖还寒时候。 大离皇帝暴毙的消息,须臾之间便传遍朔州。 本来尽失民心的离朝,距离覆灭只剩下时间问题。起义军已经占据了朔州大部分的地界。 离皇死的实在蹊跷,而且死相极其恐怖。虽然世人皆言这是顾大佛爷不忍生灵涂炭,所以布下祭坛,咒杀离皇。但当事人却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应该是夜里的东西! 西凉国原本想要入侵的大军也停在了朔州之外,因为离皇之死实在离奇,毕竟一国气运的庇护都护不住,让许多头铁的西凉国修士,也不得不小心朔州的宵禁。 这样一来,顾尊倒像是躺赢了。他出手极少,手下只是借着“顾大佛爷”的名头起兵,居然无惊无险的取得了胜利。 前后过往的一切,让顾尊有些唏嘘。 不知何时,顾尊已经成为了棋手,而整个朔州乃至大离就是棋盘。只是一念之间的想法,顾尊甚至并未真正出手几次,整个苍生就席卷一场兵灾。 谁能想到这一切,只是起源于顾尊的一念之间呢?圣人之下皆蝼蚁,只因都是掌中国。 此时此刻,顾尊终于理解修行者的高处不胜寒了。即使是无意中的一点想法,带来的影响力都是难以言说的。 所谓苍生天下,也不过是卧榻一梦罢了。 顾尊对天道的感悟,此时此刻又加深了一分。 此时顾大佛爷的三路大军按兵不动,只等开春的时候发兵,一统朔州。那时候大离覆灭,便是建立新朝的时候。 但顾尊对于当皇帝是没有丝毫想法的,因为皇帝对他来说也不过是蝼蚁。如果不是之前的离皇有大离朝气运庇护,顾尊早就动手了。 这皇位最终给谁,其实无所谓。 顾尊原本还想着顺应民心选择一位,但是又醒悟现如今的情况,自己的喜怒反而是大于民心的。 那就给小邪神的,如果小邪神不想要,再给别人。反正不管谁当皇帝,都是顾大佛爷的徒子徒孙罢了。 这几日顾尊又在闭关。 密室之外,颦儿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撑着脑袋,呆呆的看着房檐上还残留着落叶,一个劲的发愣。 自从跟随顾尊之后,颦儿做事都勤勤恳恳,为顾尊打理着庭院。虽然名义上只是女婢,但宰相门前还三品官呢,再加上颦儿娇憨可爱,众人不敢轻视她。 时间久了,颦儿也渐渐归心了。 那大隋天下纵然有千好万好,也没有佛爷的家好。 想到这,颦儿莫名的羞红了脸蛋。心里烦乱极了,于是就起身拿起书架上的书随意翻看。 随手拿到一本《乐府诗歌》翻看,翻着翻着,颦儿就看到了一首小诗,名唤《古相思曲》。 “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颦儿又喃喃念了一遍,心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只感觉诗里面写的,与自己心中所感触的居然如此相似。原来这就是诗的妙处!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颦儿连忙把《乐府诗歌》放回,装作整理房间的样子。待回头一看,顿时露出笑意。 “佛爷,往日闭关都三月,这次才三天怎么就出关了?”颦儿关切的问道。 顾尊看到颦儿一笑,说道:“朔州虽定,但西凉虎视眈眈,现如今不是闭关的时候。你先去准备些茶点,我一会有一位客人要来。” “是,佛爷。”颦儿点点头,看了一眼顾尊转身离开。 现如今朔州的事情暂时平息,顾尊打算去一趟岭南。因为虎牙自从去了岭南之后,音讯全无。再加上岭南也已经被朔州的夜色所侵袭,也慢慢有了宵禁的规矩。这件事让顾尊有些好奇和担忧。如果朔州的夜色恐怖想外扩散,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真怀疑当年的千秋拜我在摧毁狱州时,是不是直接打穿了地狱?否则怎么会冒出这么多的邪祟? 顾尊打算去岭南一趟,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今日就是邀柳芷弥一叙,毕竟顾尊走后,朔州的一切还需要柳芷弥帮衬着。 朔州的水很深,别看现在义军明面上占据了大局,可除了因为顾尊所以牵连到的柳芷弥、玄百川两位,朔州八奇中的其他几位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 如果不是因为顾尊的原因,柳芷弥想必也不会掺和世俗界的一切。因为她是冥洛仙子,凡人的死活真的不干她什么事。 颦儿还没把茶点端来,一阵风而过,顾尊虽然未回头,却也知道是谁来了。 “仙子安好?”顾尊笑着问道。 “尚可。”柳芷弥今日没有提着青冥灯,也没有带着红尘刀,只是一身绿裙如清波荡漾,月白烟青水暗流,少了几分疏离,更带一丝活泼。 初见时,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仙子,现如今到真的是有了几分烟火气了。 过往如烟,顾尊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道:“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想了” 柳芷弥倒是洒脱的很,轻快的坐在了椅子上,笑语嫣然的看向顾尊轻声道:“那就,为我讲一个故事。” 好像一切回到了开始。 顾尊淡笑道:“好,不过今天这个故事不是神话,也没有精怪。相传古时候,有一个男孩叫张敞。幼年时他贪玩,无意中用石块打破了一个同村女孩的头,当鲜血长流时,他吓坏了。后来女孩被家里人带走,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因为女孩回去治伤后,在眉间留下了伤痕,有了断点。从此以后就自卑不愿出门。” “多年后,因为眉梢有疤痕这个瑕疵,女孩根本找不到婆家。此时张敞已经做了大官,在回乡途中偶然见到了女孩。虽然时隔多年,可仍旧一眼认出。可女孩因为眉间伤痕,自卑躲避。张敞随后打听到了实情之后,就在第二天上门提亲。从此二人恩爱美满。” 柳芷弥轻笑道:“今日的故事,不如往日的有趣。” “可还没完呢。”顾尊继续说道:“两个人结婚之后,张敞每日上朝之前,都会为自己的妻子画眉,非要描得特别妩媚才满意。但朝廷大员,沉迷于画眉之乐,这件事很快传播出去。上至朝廷官员,下至平民百姓,无论茶楼酒肆,还是闺阁闲话,大家都在不约而同地窃窃私语。”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越传越厉害,被张敞的政敌知道,于就对皇帝上奏,说张敞有伤风化,不成体统。” 柳芷弥这才提起兴趣:“然后呢?” 顾尊说道:“皇帝亲自过问了此事,张敞却心直口快,谁都敢怼,对皇帝说,臣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画眉者。”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说这是臣子的私事,皇帝也管不着。 柳芷弥听的痛快,拍手道:“当如此矣!” 顾尊继续说道:“后来皇帝爱惜张敞才能,没有因为张敞的顶撞而怪罪。但也因为这件事,觉得他威仪有缺,没有得到重用,无法位列三公九卿。不过却流传下了‘张敞画眉’的典故。” “张敞画眉?我怎么从未听闻过?”柳芷弥微微蹙眉的样子很好看。 顾尊笑了,这本来就是前世的成语典故。相如窃玉,韩寿偷香,张敞画眉,沈约瘦腰,这是古代四大风流韵事。柳芷弥自然是没听过这些的。 当然这里的“风流”并不是后世理解的意思。在古代“风流”也是一种精神,或者说风度。有人风度翩翩,风采令人向往,于是人称其“风流”也,此风流非彼风流。 顾尊解释道:“民间故事罢了,仙子怎么会研究这些呢。” “倒也是。”柳芷弥听完还有些意犹未尽,虽然不是什么光怪陆离的故事,但颇有风骨韵味。 顾尊倒是想起一首词,颇为应景,随口吟着。 “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等闲妨了绣功夫,笑问鸳鸯两字怎生书?” 这首词描写一对度蜜月的小夫妻,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生活场景。 高耸的凤髻用漂亮的发带绑住,再装饰一枚手掌大小刻有龙纹的玉梳,仔细梳妆打扮,挽着郎君不停追问:我漂亮么?眉毛的深浅还合适么? 新娘子娇态毕现,根本没什么心思刺绣,粘着郎君笑盈盈:鸳鸯这两个字怎么写,你教我好不好? 顾尊只是忽然想起,就这么说出来了。 但配合着刚刚张敞画眉的故事,这词听到柳芷弥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暮得脸色一红,仿佛哪里扇了暖风。柳芷弥哪里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子?分明藏着几分慌乱,嗔道:“明镜高悬,佛爷请自重。” 顾尊回过神来,不禁莞尔。他并非是无情人,只怕有情却被无情伤。可此时芳香旖旎,再装聋作哑属实是不知好歹了。 于是顾尊直接大胆问道:“鸳鸯二字我会写,敢问仙子画眉否?” 柳芷弥羞愤到转身就走:“你这人不要面皮,我不理你了。” 顾尊哈哈大笑。 第126章 大晋望天人 顾尊睁开眼,此时变成了一位少年。 前往岭南之前,他再次施展了一次心魔天功,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纷杂的记忆出现,此时此刻的顾尊已经脱胎到一个弃儿乞丐身上,瑟瑟发抖的躲在长街外。 “大晋” 这个朝代让顾尊有些恍惚,一时间既然没有印象。 但心魔天功的本质是篡夺以死者的记忆,并非是什么轮回的世界,所以顾尊肯定这应该是一个久远的朝代。 “玄百川似乎提起过,在大隋往前的某个朝代,就是大晋。”顾尊思量着,努力回想那些细节。 可关于大晋的印象却十分的模糊,因为玄百川对此也知晓的不多,甚至怀疑过这个大晋是否真的存在。 因为有关于大晋的遗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只是代代相传,曾经存在过这样的一个时代。 “大晋如何修行呢?”顾尊随着记忆,来到了一个庭院。 大晋皇城北方一隅有一条长街,住的都是些地位卑微,无权无势的底层贫民。也就是所谓的贫民窟。 这里有一座破旧的庭院,是这条街上最破旧不堪的建筑。 旧庭院里,住着一怪人。一身残破的长袍,他脸上数十道丑恶的疤痕,十分可怕。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人们只知道他喜欢看着天,白天黑天都一直呆呆望着天。所以被人称为“望天人”。但是这人十分孤僻,很少见他说过一句话。 而且这怪人有个癖好,就是种树。别人种花种草,他偏偏种树。也有人问这怪人为何种树。这怪人自己说,想要让自己种的树上,引来蝴蝶! 滑天下之大稽,花朵引来蝴蝶,大树怎么可能引来蝴蝶?但是这怪人仍然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种树。 他的背后到底有怎样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感兴趣。只是这旧庭院里外都是参天大树。 而顾尊所化身的少年,则是被望天人收养的孩子。 可是等顾尊回来的时候,却看到望天人已经躺在地上昏迷不醒了。而身边他死死攥着一个钱袋子,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似乎是感觉到顾尊回来,他慢慢醒来,然后哭了:“钱,钱都没有了。那是我留给你娶媳妇的啊!呜呜呜!” 望天人一点都不神秘,甚至根本就是个疯子。但是对于相依为命的少年却很好。 但他们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两只可怜的任人欺辱的蚂蚁。 大晋,是世代相传的人间上国! 但这里也是最冷血的地方,有人落魄,必定会有无数的人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来上门欺辱。为什么?因为这里是大晋,最强的大晋,人人奉荣华权贵为神,人人以欺贫踏弱为乐。 顾尊也不知道如何破局,只能安慰几句,然后用仅剩的糙米煮了一些粥水。 随后的几天里,望天人高烧不退。顾尊对这里实在不熟,作为唯一的伴,他只能照顾起望天人。 白天的时候,顾尊则是去街上逛逛。但是这一逛不要紧,他简直是被大晋给震惊了。 大晋的神都奢华至极,主干道上甚至有金银修成的甬道,专为皇室所用。而且修仙者无数,皆为大晋驱使。 修行之风盛行到这种程度,已经超出了顾尊的想象。甚至比自己所知的大隋还离谱万倍。 要命的是,大晋修行体系和顾尊所知的又不一样了,这里只讲灵根。有灵根的,生来就站在九天之上。没有灵根的,那就是天生的贱种。 城中还有一座千山金海阁,里面养着很多漂亮男女,都是些或走投无路或被家里出卖的卑微无灵根者,让大晋最有权势的皇族宣泄各种难以启齿的欲望。甚至还会送到各大门派成为奴隶殉葬,或是合欢鼎炉,总之惨不忍睹。 乐极是悲,极乐是死。千山金海阁只是一个缩影,大晋的凡人或被玩弄至死,或因操劳而亡,是人间贵贱最残酷、最淋漓尽致的极端写照。 人们喜欢把欺负弱小当成卖弄的乐趣,众人见怪不怪。可见大晋是如何迂腐。 望天人和顾尊这一世的身躯,都是没有灵根的人。 在修行之道盛行至极的同时,顾尊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腐朽规则,这种感觉非常难受。 因为身躯是凡人,所以天气越来越冷之后,顾尊的身体也不好了,最后也病倒了。 庭院里,最终只剩下即将病死的望天人与顾尊。 “这一世轮回,真够失败的。”顾尊这么想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然而在深夜,一直昏迷的望天人却猛地起身,醒了。 此时的望天怪人脸上没有了疯癫的神情,只是独对孤灯,又看着满身是冻伤的顾尊,泪流满面。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神州浩土?这就是那个诸多大部大州敬仰的,霸绝天下的第一神朝? 难道自己真是天下第一大笑柄?难道这世间真的有人是天生被人欺凌的孬种? 望天怪人不再望天,而是伸手去抚摸顾尊的乱发,悲色渐浓。 顾尊意识还有弥留,劝道:“没事,不过一死。” 这是实话,这对顾尊来说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但望天怪人却神色一变,眼中忽然露出一种诡异的光泽,闪动在寒风萧萧的黑夜里。随后哈哈大笑,再而失声痛哭,竟然是胡言乱语些怪话,像是癫狂了起来。 顾尊这一刻看着望天人悲惨的样子,但浑身根本动弹不得,最后连话也说不出了。 就在这时候,望天人却猛地站起来仰天大笑,其笑声之张扬,令天地为之畏惧,一股霸绝天下的的豪气仿佛冲撞九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望天怪人忽然挺胸傲立,一种冷漠的孤傲爬上他的脸庞。眼中闪着锋利的光芒,那一瞬间,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存在。 这还是那个身型佝偻的老东西吗?连顾尊都吓得嗔目结舌。 下一刻,顾尊只觉得浑身一松,原本死亡的预感消失,自己身上的伤痕全都好了。 寒风忽然发狂般肆虐起来。天上骤然飘起鹅毛大雪,飘零纷纷,连绵不绝。刹那间整个皇城披上一层银装,仿佛是琉璃世界。 天色阴沉,仿佛整个苍穹向下压,天地一片苍茫。 第127章 覆天十万里,单指灭神朝 风霜飞雪仍是飘飘洒洒。 整个皇城灯火木炭香炉尽皆熄灭,宛如遗世独在外的孤独之城。 风再冷,雪再大,却没有遮住一声叹息:“天地苍茫,古道无望。寸断山河,举手遮乾坤!” 万古苍凉汇成一句沉如深海的悲叹,发自那最卑贱的望天怪人。 随后望天怪人倚风而立,气盖苍穹,悲叹之后又引一声怒吼:“欲踏九霄擎苍澜,大道万千,天涯月夜国,海角浪潮舟!” 衣袍翻飞,壮烈恢弘。所言的每一个字,都让整个苍穹为之一震。 天涯月夜国,海角浪潮舟。 这是让人无法言语形容的神术,竟然在一个万人鄙夷的怪人手中忽然施展。 飘飘洒洒的雪,就是万千锋利的剑。凄厉的寒风就是无情的刀。而风雪刀剑之中,望天怪人只有他离奇凄凉的一生。 望天怪人仰天大笑,既像是狂笑,又似是悲笑。仿佛是逆天之术惊动了苍天。笑声中,纷纷扬扬的雪花越来越多,飘飘洒洒,簌簌而下。 但是一阵风吹来,所过之处,不管是凡人还是修行者都是直挺挺倒下,再无生息。 顾尊惊骇得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大雪纷飞,怒眉悲目。望天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你随我来!”望天人一抬手,顾尊感觉身体一轻,随着望天人凭空飞上天。 望天怪人举重若轻,迈步风中。顾尊紧随其后,向无上的高天之上飞去。 百里,千里,万里,以及更远的地方… 顾尊感觉自己此时化为游魂,以一种常人无法感知的状态,沉侵在这种无边无际的飘荡放飞升之中。 耳旁风声大作,一切的景物,都是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渺小。云彩掠过,耀日远去,黑暗涌来,犹如无尽的虚无,令得人心生骇然,这种地方,即便是仙道门派里的仙人也是无法抵达。 九万里。 九万五千里。 九万九千里! 顾尊感觉浑身上下仿佛开始被磨炼,如同在火海中重生的凤凰,如同出生就志在天空霸主的虚空之龙。 轰! 整个大晋的所有人,只要抬头看都可以看到有两个黑点在急速的接近无上高的苍穹,在接近太阳。 万众瞩目中,踏在了十万里的高空。 覆天十万里! 天的尽头是什么?这是顾尊曾经想过的问题,而现在,一起似乎都出现在眼前了。 天空,不是碧蓝一片,没有日月星辰,似这苍茫天地,被一片白雾弥漫,他看不透。 只见得在那遥远的黑暗虚无处,一道道数十万丈庞大的雷霆锁链交织的蔓延,这些锁链互相碰撞发出巨大的噪音,形成了一个巨大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阵法,上面所弥漫的威力,仿佛连天地都是为之颤粟。 就在这虚空十万里的高度,赫然漂浮着五朵巨大的黑色魔云,每一朵魔云都比一座山峰还要巨大。 魔云雷光电闪,又化作玄武、大龙、猛虎、麒麟、天鹏,怒目狰狞,各自镇守一方。那漫天虚无之气,被五兽不停吞吐。 无数条足有古塔粗细的巨大雷光之链,在虚空中盘踞,宛如天梯。每一节锁链上,都篆刻一枚枚奇特符文,在锁链上宛如活物一般自行运转,光芒流淌,灵动不凡。 雷光锁链连在五头巨大的古兽身上。五头巨兽中间,环绕着一个巨大的机关,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光和热。 顾尊惊呆了,那是太阳!众人仰望的生息之阳! 这阵法之大,以顾尊的角度望去,竟然是覆盖着整个苍穹之下!而阵眼之中有一个巨大的机关核心,上面发出巨大的光芒。 而在那太阳的光辉下,整个天空才显出是明亮的,整个大地才是光明的。而太阳机关之上,仍然是黑暗虚无的一片苍茫! 顾尊望向那超级阵法之后,那片黑暗苍茫,似是有着无数道明灭不熄,吞吐出极大能量的时空裂缝,裂缝犹如魔龙般蠕动着。 在那之后,是没有丝毫光亮的无尽黑暗,犹如是虚空之地,可怕的阴冷之气仿佛可以将灵魂冻住。 虚空之气不断的涌出,但却是被那超级阵法阻拦而下。 一座高达三百丈,厚重无比的玄石之碑居然屹立于太阳之上,散发出惊人的镇压之气。每到一定日期,那镇压之力便会遍布太阳,那就是人间所说的“日食”之象。 不过,更让人震惊的,却是这玄石之碑上的四个大字:永镇荒芜。 上是无尽虚空裂痕,下是广阔大海大州,似乎毫无生气。字红如血,碑玄如墨,笔走龙蛇,带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顾尊的心神,在此时剧烈的颤抖着,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让得他几乎疯狂! 一眼之间,先前与此时,犹如隔着生与死。只是那种感觉,太过可怕了,几乎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而向下看,顾尊顿时心惊胆战,整个大晋,不对,应该是大洲就赫然在眼下,宛如地图一般。 这种感觉,像是从太空中俯视地面,顾尊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经历。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个望天人到底是谁? 虚空之上,冷风萧萧。风中,望天怪人垂着头,气势扩大了何止千倍万倍。 望天人看向那恐怖的法阵,说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何望天了吗?因为这个世界,像是被保护,又像是被封锁了。” 顾尊沉默,现在大晋的真相,是否就是大隋的真相? “世间的残酷,并不是因为它的冷漠,而是因为万道均衡,终有轮回!”望天怪人似乎有所感悟,又杂乱的说着一些怪话。 最终,望天怪人说道:“你看着,只有这一次!” 话落,运气功法,气势大涨。望天人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头,宛如要去碾死一只爬虫一般向下伸出去。 此时整个大洲之人,都能看见天地颜色大变,遥遥望去,万里天空发出奇怪的响声,仿佛瓷器破碎。 “咔咔” 空间裂缝不时出现,时空风暴毁灭着一切。 从凡人的角度看,此时无尽高天之上,只见最大的一块空间破碎,露出黑洞洞的幽暗空间。 从中仿佛有一只眼睛,恍惚可以感应,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一种近乎荒唐的速度下降。 居然是一根手指! 没错,就是一根手指,应该是食指,一根遮天蔽日的手指正指向下方的大地而来,具体位置,正是大晋。 这么大的手指下来,恐怕整个大晋就直接没了。 大晋上下所有的修行者全部感应到了,上到老祖,下到弟子,都惊慌失措。有想逃跑者,但无论怎么飞,都飞不出手指的阴影之下! 这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撼动的力量。因为这,就是天! 从顾尊的视角里,只见望天人伸出一根手指头,向着下方压下去,期间有无数光华法术向上激浪而来,但是都被那一根手指以势如破竹之势打散,最后将土地之上所以生灵碾压成粉。 大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正是大晋。随后灌愁之海的海水涌进深渊,从此以后,大晋就变成了灌愁海的一部分。 顾尊傻眼了,大晋是这么灭的?难怪没有任何遗迹,直接被人一个手指头按到大海里了。 此时望天怪人收回手指,盘膝坐下,说道:“日月当空!” 话落之时,在太阳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巨大的暗色机关。之前因为太阳太过耀眼而遮住,现在则完全显露出来! “那是月亮!”顾尊一眼就认出来了。 日月当空,千古奇观。 但是还没完,顾尊不知道此处空间到底是何地,但是十分神奇的是,他可以在这里观望着仅剩下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 这就是神仙的感觉嘛。 只见在日月当空出现的瞬间,望天怪人又低声道:“活人白骨!” 话落,仅剩的人都开始痛苦的呼喊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急速苍老,变得消瘦可怕。更有甚者,开始长出鳞片尖牙,化为妖怪。 骨头长在外面痛苦不堪,有十几只手十分怪异,还有浑身皮肤似活剥一般,鲜血淋淋! “顾尊忍不住皱眉,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望天怪人又说道:“死而复生。” 只见大地的土地开始震动,每一寸每一方都开始颤抖。随后在地下伸出一只只干瘦阴毒的手臂,一具具尸体死而复生。 无论是骷髅白骨,还是死人新尸,都从地下爬出来,不畏惧日月之光,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地上! 世间再无秘密可言,所有的阴谋诡计,皇朝将相都在炼狱之中。 望天怪人道:“山崩地裂!沉!” 整个大地震动,山崩地裂,狂风骤雨。无数大山突然爆炸,火山全部爆发。大地居然开始下沉。四面灌愁海的海水慢慢渗进大地。 不一会,在整个大州就此沉入深海,在人间抹除了踪迹。 望天怪人深吸口气,仅仅是吸气间,四周的虚空好似坍塌一样,居然凹陷下去。 而他这里。这一口气,将八方天地之力,尽数吸收而来,化作了自己点燃修为的引线,随着双眼寒芒一闪。 “还不够!” “焚天煮海!” 下方的灌愁海,受到炙热来袭,巨大的能量轰然爆发,此地海面,肉眼可的翻滚,那是蕴含了炙热后,使得海水沸腾的力量。 眨眼间,这海水内的温度,就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这不是凡水,这种温度,可以烫死强悍的生命,甚至就连这片的海水,都出现了蒸发的迹象,可见这温度,达到了无法想象的恐怖。 距离最近的那些海兽,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就被活活烫死,肉骨分离,无论多么坚硬的鳞甲,此刻都一片赤红。 所有生灵都是十分凄惨,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瞬间被生生灭杀。 而这高温炙热,正向着四周急速的翻滚覆盖,所过之处,惨叫无数,凄厉呼喊,挣扎哀号,可却无法逃出,眨眼的功夫,这八方海面,赫然成为了一口大锅。 这就是,日月当空,活人白骨,死而复生,山崩地裂,焚天煮海,人间炼狱。 “天苍地黄,万物生长。百舸争流,往复生兮。悼心摧残,无分日夜。晴日明天,郎朗大道。星野昭昭,千里迢迢。有无生灭,何为本心?” 此时望天怪人转过头看着已经不存在的大地还有无尽虚空,最后看着顾尊说着:“杨极,我的本领你想不想学?” 顾尊这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附身的人名字是什么,可听到这个名字还是觉得脑中轰鸣! 杨极是何人?大隋国师! 第128章 上古谜团 顾尊猛地惊醒。 这一次他没有经历死亡就直接离开了轮回。 内心的震动太大了,这也涉及到了太多的上古谜团。 望天人的实力已经不是法术了,根本就是言出法随。而那位大隋国师,看来也真的不一般。 还有,天上那个太阳和月亮,难道只是一个法阵?现如今依旧是如此吗?望天人到底是谁? 顾尊头皮发麻,原本有了一些自得之心,此时瞬间消散。原来现在的他,依旧是蝼蚁。 不过有一点是缺点的,上古时候的大晋,确实是以灵根为修炼的核心。但是大晋覆灭之后,灵根修行体系就彻底被摧毁了。 顾尊现在迫切想前往大隋,想看到那位大隋国师的真正模样。但前提是必须把岭南的事情安定下来,否则根本没办法脱身。 破关而出,顾尊神色有些忧虑。 颦儿这时候察觉到顾尊破关,连忙迎上来:“佛爷,今天是新皇登基了。而且” 顾尊看到颦儿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最后是谁当了皇帝?一个是刘焕臣,不过我看他似乎志不在此。” 颦儿低声道:“是幼婉佛爷,这是不是不合规矩?” 顾尊一怔,说道:“我闭关没多久,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给我详细讲来。” 随后才颦儿一五一十跟顾尊说明白。 这个皇位顾尊是肯定不要的,他见识过修行者的手段,特别是千秋拜我、望天人那种弹指灭国的恐怖神通,区区皇位不过是负担而已。 所以这个皇位顾尊只是让其余人去争夺,他不管。小邪神只想跟着顾尊混,也没有当皇帝的打算。三大义军首领里只剩下刘焕臣和幼婉。 按理说刘焕臣是板上钉钉了,但幼婉不知道和刘焕臣是怎么商量的,反正最后刘焕臣主动选择当廷尉大将军兼丞相,而幼婉直接上位了。 顾尊哭笑不得,心想幼婉倒是有本事。对于这种事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于是说道:“既然幼婉想当,那就让她当。一个皇位而已。” 颦儿松了口气,她还以为顾尊会不喜呢。 “佛爷,现如今新皇登基,已经改了名字。”颦儿说道:“毕竟幼婉乃花魁俗名,自然是用不得了。” 顾尊问道:“新名字叫什么?” 颦儿说道:“步非烟。” “好听,确实好听。”顾尊笑了笑,心想这名字在前世好像也不太对劲。不过既然是现在这样,那就没必要多说这些了。 不管怎么回事,幼婉也算是涅盘重生了。 颦儿继续说道:“国号也定了,因为世人皆称赞佛爷,所以就以佛爷之姓为国号,大顾王朝。” “大顾王朝这名字不怎么大气。”顾尊哭笑不得:“罢了,随便。” 现在的顾尊没心思想这些,只是传音给小邪神,让他准备一下跟随顾尊前往岭南。 至于这所谓的大顾王朝,顾尊并不上心。 现在唯一有些拿不准的,其实是朔州八奇中的其他几位。不过这件事之前柳芷弥倒是说过,由她去斡旋就好了。 片刻后,小邪神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了。 “这么快就走啊,我以为你要闭关一段时间呢。”小邪神笑着说道:“走走走,现在虽然是功成名就了,但我却觉得不痛快,不爽利。还是跟你出去走走好。” 顾尊说道:“既然见识了修行者的手段,那俗世的一切确实已经无趣了。走,我们去岭南。” “我已经准备好了。”小邪神说道:“什么时候走?” “现在。”顾尊说道。 小邪神笑道:“我去牵马。” 顾尊笑道:“修行这么久还骑马出行,也不怕被人笑话。” “御风不如骑马帅。”小邪神想法倒是独特。 顾尊随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小舟,说道:“无妨,冥洛仙子赠了我一叶扁舟,可以御风驱使。” “是法器啊,啧啧啧。”小邪神羡慕道:“毕竟是冥洛仙子,连法器都可以随意送。哦,不对,佛爷可不是一般人,自然不算是随意送了。” 这话还没说完,一阵暗风袭来,吹的小邪神直接扑倒在地上。他马上醒悟,顾尊出关有的人虽然没来,但一定关注着,于是连忙说道:“仙子,我胡说八道的。你们两个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啊!” 顾尊挥手扶起小邪神,说道:“别胡说八道了。走了。” 咦?我说你们清清白白,结果是胡说八道?小邪神这么想着,又眼见着顾尊已经催动了小舟。 这小舟被法力催动,直接变大了许多,足够两个人乘坐。顾尊和小邪神都飞身上去。 颦儿有些不舍:“佛爷,注意安全啊。” 顾尊笑着点点头,随后对着天空一拱手,他知道柳芷弥正在注视自己,说道:“待我归来。” 随后小舟飞起,迎着清风直奔岭南方向。 小舟极快,直接出了太平府。小邪神看着四周,有些感慨。 “这一切太快了,我好像还能看到咱们吃不饱饭的时候,天天研究怎么偷狗,吃神仙肉解馋呢。没想到” 顾尊点点头:“是啊,很快。可是我又觉得很慢。” 现在的顾尊已经彻底知道为什么“心魔天功”会是魔功了,因为实在是太考验修行者的心态了。 让一个修行刚刚起步的人,就看到了毁天灭地的强者之威,那最大的可能不是起到激励作用,而是彻底摧毁道心。 看到那种级别的强者,只会使人产生极大的心理落差,乃至产生绝望感。因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到那种程度了,那种对自己当前进展的不满,绝对会在漫长岁月里,摧毁一个人的信念。 甚至在不断的好高骛远中荒废一切,产生心魔,最后走火入魔而死。 这是最符合人心和人性的,在强烈的刺激之后,人就无法接受原本的自己了。任何成瘾性都是这样的,根本无法彻底戒掉。 就像是看一本书,前面都是毁天灭地的东西,结果到了后面却变成了过家家,这谁也受不了啊! 好在顾尊还能用心花不断安定自己的道心。否则他怕是在回归真实的那一刻,道心就崩了。 顾尊决定暂时不练心魔天功了,因为再练下去,就算用心花安定,他的道心恐怕也要不稳了。 这功法是真的邪门,而且不是那种阴谋诡计的邪门,而是算准了人性和人心,用堂堂正正的阳谋去摧毁一个人的道心。 真狠。 朔州某地,柳芷弥盘坐在青山绿水之间,看向顾尊离去的方向片刻,随后又闭上眼睛,继续修炼。 虽然和顾尊有了情愫,但柳芷弥却不会拘泥于感情之中。 儿女情长终究是漫长修行岁月的一个瞬间罢了。 与此同时,太平府。 幼婉,不,步非烟女皇在万众瞩目之下,一步一步登临巅峰。 四周大臣开始叩拜,虽然女子之皇帝是离经叛道,但是步非烟已经通过自己的实力证明了一切。更何况三大义军首领中,只有步非烟接任了皇位。而其他人根本没有资格和法统。 步非烟坐在皇位上,威严更胜。只是目光却微微往南方看去。 “其实这皇位,我也不稀罕。只不过” 她言语淡下去,目光灼灼。 第129章 九问 天空开始下雨,雨滴打在岭南冰冷的大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是一片充满荒蛮之气的大地,如今疾风骤雨满地淤泥,雨水在大地上一个个低洼之处聚集,形成了一处处沼泽,天空漆黑一片,唯有时而划过的闪电,才能把这天地的一切在刹那间映照清晰。 那滚滚而来的雷鸣电闪,在这子夜里不停的回旋着。 此刻一道巨大闪电划破长空,使得大地瞬间明亮,仿佛白日一般。 夜色下,一叶扁舟在离地半尺的高度飞行。 虽然这里也有宵禁,但以顾尊现如今的实力,已经能轻易抵抗。 而且朔州是宵禁发源之地,所以夜中怪诞极多。而岭南只是被入侵了一段时间,夜中虽然危险,但不祥之物其实没有那么多。 但一切却有些奇怪。 小邪神坐在顾尊身后,念叨着:“怎么才一段时间没来,这边变化这么大?而且之前的道路也全是荒草了。” 顾尊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小邪神说道:“宵禁之后,太平府到黑暗部的商贸就停止了。之前我觉得是暂时的,但是现在想想才感觉不对劲。黑暗部是不是出事了?” 顾尊想了想,说道:“也许岭南的宵禁,虽然没有鬼怪作祟,但却有其他的不祥。只是这里比朔州的更隐蔽。” 随后顾尊催动发觉,飞舟以更快的速度往黑暗部的方向飞去。 一夜无话,等到天色渐明。 飞舟上的顾尊猛然睁大了双目,瞳孔中隐隐有暗芒闪动。 天边的黑夜慢慢被光芒遮盖,大地晨光一片,隐隐传入耳中有野兽飞鸣之声。不多时,烈阳一角自天边缓缓出现,渐渐地弥漫了天地。 初阳升起,时间慢慢过去,但顾尊似乎沉浸在一种极其玄妙的状态,他都没有察觉。 此刻的他,双目一直望着远处,在他的眼中,仿若这天地间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消失,唯一剩下的,就是那日初的一幕。 万重大山之中,初阳缓缓升起,在这初阳诞生的一刹那,有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冲击而出,覆盖了整个大地,这力量就是那万丈阳光。 在阳光的照耀下,天地间所有的负面力量,全部被生生的撕裂。太阳之意充满乾坤,使得黑夜崩溃,残破不堪,在化作碎片如风卷残云一般,使得这天地,笼罩在阳光之下! 顾尊忽然有所感悟,身上气势猛然变强。 “又精进一层。” 顾尊露出笑意,自从他在心魔天功的虚界中看到了一指灭世的场景之后,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志气,反而更加激发了雄心。 而此时此刻顾尊的道心也再次经历了变化,从原本的百无禁忌,逐渐变成了更加真理,更加合理的大道。 思来想去,顾尊自语道:“虚界的一切虽然是打击,但换个方向看却是激励。世间的事物皆是如此,有正反之分,不是一概而论的。我的大道如今既然是以正反为核心,那我便称之为辩证!” 此道是顾尊的核心,也是他思维的本位。修行之道,本质就是修真我。而大道就是修行真我的方法论。 就在此时,顾尊却猛然看向前方。 只见在一座荒山之上,盘坐着一个头发凌乱的疯癫狂人。 这个疯癫狂人怒目圆睛,十分骇人,仿佛是有冲天的怨恨一般。 顾尊想让飞舟绕开,而那狂人却喊道:“道友,在下道号九问,不如前来一叙?” 九问? 顾尊心头一震,因为此人便是朔州八奇中的过河人。 何为过河?过河即是欲达彼岸,所谓彼岸之道,过河即问道。所以过河人的含义,便是天地逐道者。 逐道者不修前世来世,甚至连今生也不修,只追逐此时大道。而且不是儒释道诠释过的大道,而是真正的大道! 所以他自号九问,便是有问遍天下真理的意思。 顾尊停下飞舟,与九问相隔数丈,拱手道:“在下顾尊,无道号,只是有个诨号,顾大佛爷。” 九问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 顾尊问道:“这里并非是朔州,为何” “哈哈哈,朔州八奇,也不过是个诨号罢了。实际上,有宵禁之地,皆是所到之地。”九问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顾尊摇摇头,这个还真的不知道。柳芷弥如果有安排肯定会说,所以也不是她那边的计划。 九问说道:“万物众生的生死,我管不着。我只为问道而生。只是刚刚感觉到了你身上的大道,很有趣,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只想与你论道一番。” 顾尊大喜:“求之不得。” 朔州八奇之中谁最强,这个谁都说不准。但是问大道理解之深,必然是过河人。顾尊的道只有他自己能走,而过河人的道他还可以融会贯通。所以论道最赚的,还是顾尊。 随后小邪神在外侧守着飞舟,顾尊则是飘然落地,和九问面对面坐下。 九问说道:“心以载道,修者无不能言之。道,岂深隐莫测秘密不传如佛家之心印、道家之口诀哉。万事当然之理,是即道矣。故道在天地,如汞泻地,颗颗皆圆。如月映水,处处皆见。大至于天下,小至于一事一物一动一言,无乎不在焉。” 顾尊心神一震,说道:“然也。” 九问点点头,继续说道:“术,其道之一端也。大者为儒道释,固道所寄矣。降而为古今之史,降而为天地之书,降而为百氏之集,是又之一端,其言足以明道。再降而怪诞迷信,出马走仙,似无与于道矣。岂非以荒诞悖妄者虽不足数,其近于正者,于人心世道亦未尝无所裨欤。” 顾尊微微皱眉,过了一会才说道:“大道如人,天性孤直,不喜以心性空谈标榜门户,亦不喜才人放诞宗门大派,夸神仙风流。是以退食之余,惟耽怀典籍,老而懒于考索,乃采掇天下,为我而用。” 九问这时候问道:“怎么用?” 顾尊笑道:“世间法门,口诡奇谲无所不载,口洋恣肆无所不言。而大道要归于醇正,虽一时终渐归湮没。梨枣屡镌,久而不厌,是则华实不同之明验矣。为何?需辩证也!” 九问再问:“辩证之道为何意?” 顾尊解释道:“思辩而证。” 九问沉思不语。 第130章 九字真言 “好一个辩证之道。” 九问略有感悟,随后便欣喜起来,拍手道:“好,好,好。” 顾尊也从九问刚刚的话语中,得到了不少启发。如果说修士的道是“人主观”之道,那么大道的道就是“天客观”之道。 不管是儒道释还是出马仙,都是想达到一个“天人合一”的极致,从主观到客观的连接。所以有远鬼神,有顿悟天地,有游历天下。 顾尊的道经历过变化,但在这其中。不管是最初的心花之道,中期的百无禁忌之道,还是现如今的辩证之道,都是如此。 但只有辩证之道,最符合“天客观”的本源,可以说是标新立异。 和九问论道之后,顾尊的大道感悟也有了极大的提升。并且这时候他才发现,九问的修为很低很低,甚至也就比凡人高一点。 但是九问关于大道的领悟却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因为大道非常强大,所以即使没有修为,也能展现出影响四周的威能。 这就相当于一个孩童虽然瘦弱无力,但是博览群书。他没办法直接把一个大人给打死,却可以用学到的智商煽动其他人,让其他人帮他打人。 换言之,九问的大道领悟很深,就算没有修为支撑,也可以让阴阳五行受到领悟的影响,有点超级低配版言出法随的意思了。 顾尊不禁恍然,意识到自己总算受到惯性思维的影响。 因为在顾尊前世看的仙侠故事里,修为和大道总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一定的修为是领悟不了“道”的存在。但现在这世界,虽然修为和大道并不是完全独立的,但互相的关联却真的没有那么大。 简单来说,道就是方向,是领悟,是修行方法论的方针。它深奥,但又简单。深奥的地方在于,很多人根本找不到自己的道。简单却在于,如果找到了自己的道,那就是水到渠成。 顾尊感悟颇深。 而九问也很欣喜,说道:“作为感谢,我赠你一道法门。” 一根竹简丢出,顾尊接到的那一刻,九问的身影已经消散。而顾尊将竹简放在额头上,下一刻就冷汗直冒。 竹简里记载了一门佛家至强法门:九字真言! 九字真言原本是道门大术,又名六甲秘祝。其典故出自《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第五段: “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此法门由道门大兴,后被佛教密宗得到,经过钻研之后就有了佛门的九字真言。 九字真言的正音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还有一个“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虽然知名度广,但并不是正音,乃是倭国抄袭错的版本。 而此时此刻顾尊得到的,便是佛门的版本。 虽然道门和佛家的九字真言都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字,但每个字的含义完全不一样,而且都有各自专门的咒语和手印。 顾尊坐上飞舟,还是耐心学习佛门版的九字真言。虽然他称佛爷,但这还是他得到的第一个佛家正统传承。 佛家九字真言之临: 手印:不动明王印。咒语:金刚菩萨锤心咒。 象征身心稳定。临事不动容,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表现坚强的意志。结合天地灵力,降三世三昧。 佛家九字真言之兵: 手印:大金刚天轮印。咒语:降三世明王业火心咒。 象征延寿和返童的生命力。行动快速如镖,降三世罗摩会。 佛家九字真言之斗: 手印:外周天狮子印。咒语:金刚菩萨法身咒。 象征宇宙共鸣,勇猛果敢,遭遇困难反涌出斗志的表现。统合一切困难理趣。 佛家九字真言之者: 手印:内周天狮子印。咒语:金刚菩萨降魔咒。 象征复原与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一印会。 佛家九字真言之皆: 手印:外缚天临印。咒语:金刚菩萨普贤法身咒。 象征危机感应。表现知人心、操纵人心的能力。解开一切困扰四印会。 佛家九字真言之阵: 手印:内缚天临印。咒语:莲花生大士六道金刚咒。 象征感应与隐匿。集富庶与敬爱于一身的能力。透视、洞察敌人心理供养。 佛家九字真言之列: 手印:智紧那罗印。咒语:大日如来心咒。 象征时空与救济他人之心。分裂一切阻碍自己的障碍微细会。 佛家九字真言之前: 手印:日轮印。咒语:大日如来心咒。 象征掌控五行,更能自由自在地使用修为。使万物均为平齐三昧会。 佛家九字真言之行: 手印:宝瓶印。咒语:摩利支天心咒。 象征光明佛心,佛境即超人的境界。我心即禅,万化冥合。根本成身会。 自此为结。 而在领悟之后,许久没有动静的心花,忽然有了冒出花骨朵的趋势。 真不愧是佛门九字真言,博大精深。因为涉及心花,顾尊不得不让飞舟停下,随便找一个隐秘之处进行闭关。 必须先将这九字真言感悟一番,顾尊有预感,这将是自己变强的一个契机。也可以为了应付岭南的麻烦,多一些助力。 “小邪神,我要闭关,你为我护法。” “好的,交到我身上!”小邪神答应着。 随后的时间,顾尊又开始了闭关。果然闭关修炼才是修行的日常啊。 岭南如今的天气无常,雪花就纷纷下着,气温骤然变冷。直至午后太阳才从云端露出半个头,但是并不清晰。 风雪吹进飞舟,顶上的冰棱慢慢变得越来越大。飞舟内的顾尊任由寒风吹在身上,而其手上则掐着一个古怪手决。 佛门法术修炼之后,就感觉到一股纯阳血气在体内磅礴浩荡,全身血肉尽数被纯阳血气洗卷一遍。 如同是洗髓一般。 第131章 黑暗部的踪迹 “结!” 顾尊深呼吸几次,右手结剑指印,左手握拳,法力在空中按照下图画出九字图,此时只觉得七窍通畅。 九字真言每次修行出一点修为,便会被心花之力摧毁。最后消散成为一丝记忆碎片,而这记忆碎片中则有着九字真言修行之念力。 顾尊不由得疯狂的修行,慢慢将记忆补充完全。而当最后获得完整记忆的顾尊则是有些震惊。 记忆最开始,有一个通天彻地的巨兽屹立在天地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地面上有一个渺小的老者,身着乾坤道袍,看着这巨人突然有感,说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第二段记忆,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在一处黑暗的密室闭关,突然顿悟叹道:“灵、消、统、甲、解、心、裂、齐、禅。” 第三段记忆,一个黑衣强者御空而行,手中拿着一本古卷。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是九字真言上篇。 其实九字真言还有下篇:灵、消、统、甲、解、心、裂、齐、禅。 虽然被佛家引用,但九字真言本就是六甲秘祝,内含道家的神只六丁六甲。他们是真武大帝座下的神将。六甲指的是甲子、甲寅、甲辰、甲午、甲申、甲成。在天干地支里面属于开头第一位。 甲为东方的阳气萌动之时。日有六甲,辰有五子。代表着变化之道。这甲也形同“变”的含义。而六甲在道门眼中是大迫造物的日子。 正所谓:元始命玉皇上帝阵诏,喝玄武披发跳足,金甲玄袍,皂蘸玄旗,统领丁甲。六甲神具有神力,可以祛除不祥,降伏精怪,高功道人役使六丁六甲。 顾尊猛地睁眼,九字真言已经修成。 小邪神被顾尊气势所震撼,问道:“怎么了?” “无事。”顾尊露出笑容:“赶路,去黑暗部。” 随后小邪神驾驭飞舟,直奔黑暗部的驻地。可是到了地方之后,这里却空空荡荡。 “人呢!”小邪神四周看了看,说道:“东西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是有计划的迁徙。可是他们迁徙,怎么会瞒着咱们啊。” “宵禁的原因。”顾尊说道:“莘公应该会留下什么,再找找。” 小邪神又四周搜寻一番,有了收获:“一张画。岭南部族都不喜欢这东西,也许有猫腻。” 顾尊接过来,还没等细看,就感觉到一阵气机被引动。 “谁!” 一挥手,一股无形波动震荡而出。随后一道黑影就出现在顾尊面前。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部落衣衫的漂亮女子,此时盯着顾尊和小邪神,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果然,黑暗部是有后手的,难怪壮大的这么快。” 顾尊手中的画顿时化为灰烬,显然这是个陷阱。他问道:“黑暗部被你们灭了?” “还没,谁知道呢!”漂亮女子哈哈一笑,天真可爱的样子:“有什么事情,等我先捉拿了你们再问!” 漂亮女子话还未落,一道血光从手中发出,十分狠辣凌厉。 顾尊的心境没有一丝波动,他甚至心中得没有任何带有偏向性的情绪,客观得像对待旁人,冷静得好像眼下的情况和他完全不相关。 但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顾尊眼中寒气四溢,脸上的表情平静,山雨欲来风满的平静。 漂亮女子的感知太强烈,她立即意识到,这个顾尊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弱小,甚至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危险感。 顾尊依然冷静,他像在旁观这份危险感,并没有因之而有任何波动。在血光到来时,他瞬间出手。 强大的法力直接摧枯拉朽! 漂亮女子全身暗光一闪,只感觉漆黑的天空骤然亮了起来,无形的杀机肆虐,一道暗光一闪。 嘶! 漂亮女子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自己的抵抗根本无用。随后只感觉浑身一震,浑身的精元被吞噬一空,在灰尘弥漫中到地而亡。 一旁小邪神瞪大了眼睛:“顾尊,你现在居然这么强!” 原本漂亮的女子,此时尸体千疮百孔,没有一块是完整,干煸萎缩,触目惊心。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瞬间吞噬了漂亮女子一身所有的力量。 劫灰飞尽古今平! 顾尊现如今对心花之力的掌握已经非常的完美了。虽然这一朵还未绽放,但是用来杀人,真的和割草没有区别。 斗法讲究的就是一击致命。像是那种招数与招数的对拼,法术与法术的较量,都是发生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但大多数情况下,实力强大的人对于弱者,就是碾压。 小邪神忍着恶心,到尸体那搜寻东西。随后就找到了一张地图,说道:“看来岭南真的是有变化了,居然开始筑城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宵禁的原因。” 顾尊过去看了看地图,沉思起来。 岭南在此之前都是以部落族群的形式存在,也和这修行方式有关。世间生灵皆是灵长,后万物丛生百舸争流。万千圣灵被封印在太古蛮荒之中,而后遗留万代至今,皆有圣灵血脉。每族每部,皆有自我信仰之灵。祭祀圣灵,得通天之力。只不过时至今日,这些传承都十分稀薄了。 蛮族体系从低到高,分为:蛮纹,尘骨,祭魂,图腾,蛮神。 虎牙在临走前,给了顾尊八大残魂,如今已经被熔炼于一身。顾尊虽然没有在岭南得到部落传承,但是如果论威能,可以称得上是尘骨中的至强者了。 现如今岭南的部落形式被改变,按照地图所记载,很多个部落都迁徙到了一起,学着岭南之外的地方开始筑城,这是一个奇怪的信号。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为了抵抗宵禁。 “看来宵禁从朔州到了岭南,有了一些不一般的变故。”顾尊说道:“走,去那里看看。我的黑暗部,我看谁敢吞。” 两人回到飞舟,按照地图开始往岭南更深层前进。 天色如墨,漆黑无比。 飞舟前行,其速之快,如一道长虹呼啸。只是顾尊不想太过惹眼,并没有升空,而是紧贴着大地,向前一闪而去。 顾尊在飞舟上看着飞速后退苍茫大地上,无数山峦荒原,心中也是感叹,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如此飞了两日,重要到了地图上标记的城市。 地图上标记此城名为金甲城,因为这座城里最强大的部落就是金甲大部。 金甲城感觉并不是太大,所以在城池外还有不少的部落驻扎。城墙通体山石,还算雄壮。 收了飞舟,顾尊和小邪神走路进城。过程中并没有太多阻碍,可见金甲大部的自信,似乎不担心有别有用心的人进来。 只不过城中的货币和朔州不同,顾尊也不想搞出动静,这就有些难办了。 小邪神看穿了顾尊的意思,笑道:“你等着,我有办法,去去就回。” 顾尊知道小邪神鬼点子多,点点头:“看你的了。” 随后小邪神开始一个个店铺闲逛,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最不知不觉到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巷子深处突然闪出了十几条大汉,手持各种部落兵器,什么铁棒尖刀之类,不怀好意的看着小邪神。 “今天生意不错啊,哈哈哈!刚刚抢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一个声音从小邪神身后传了过来。 小邪神转过身子一看,身后也出现了七八名壮汉,为首的是一个干瘦的汉子。 “果然,我就说部落这群人不会管理城市的,空有城墙,有什么用?”小邪神感叹着。 “你先想办法活下来!”为首那人喊道:“杀人!” 其他人不再迟疑,挥舞着手中凶器,恶狠狠的向小邪神冲来。 小邪神看着这些大汉嗜血的凶狠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他瞧出这些人干这种事情并不止一次了,否则不会个个身上都带了一股血腥味。 为民除害这种事,小邪神最擅长了。 “看谁死!”小邪神身影一闪,快如闪电,一拳打在了一名大汉的头颅上,那人的头颅立刻被打的细碎,鲜血脑浆流淌了一地。 身后三根大棒向小邪神袭击而来,小邪神头也没回,体内的力量释放,只听“砰”“砰”两声,那两名汉子如破沙袋一样被打到在地,当场死亡。 小邪神跟随顾尊这么久,虽然在顾尊身边显得废柴,但实际上也是一名货真价实的修行者了。 这些壮汉虽然也是部落勇士,勉强算得上蛮族修行者,可是遇见小邪神还是死路一条。 “我最喜欢杀坏人了。”小邪神眼中闪着凶光。 剩下的人见状都露出了惧色,开始颤抖起来,想着怎么跑路了。 小邪神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直接冲过去每个人胸口给一拳。这些人随后开始拼命吐血,有几个想要说些什么,但从嗓子眼中只发出了几声干吼声,人就瘫倒在了地上,再无生息。 场中只余下那为首的汉子。 此人的脸色已变成了蜡黄色,小邪神干净利落的杀人手段让他醒悟了,走夜路终于遇见鬼,这还真是自寻死路。 “不要啊!族友,饶我一命,我是金甲大部的人啊!我愿意把全部家财给族友,当牛做马”干瘦汉子被小邪神的杀意吓住了,忍不住求饶起来。 “交出钱财,然后滚!”小邪神说道。 这汉子本来绝望,在他看来这等修行之人,肯定是某个部落的强者,怎么会缺钱?但是一听小邪神的话顿时大喜,连声颤抖拿出一个袋子,说道:“这是小子的一部分,还有一些请族友跟我回去拿!” “这些够了!”小邪神将钱袋子收起来,随后一闪身不见了踪影。 那汉子顿时跌倒在地,大汗淋漓,浑身发抖。随后目光一寒,说道:“等我去找到大表哥,让他收拾你!” 可惜话还没说完,这汉子闷哼一声,直接倒地而亡。 小邪神突然出现,冷笑道:“论强盗,我才是祖宗。真以为我想放过你啊,我就是想看你这副丑态的。” 第132章 花海雪月 金甲城一眼望去,城中入目各种房屋不计其数。 岭南虽然是部落文明,但也不是特别落后。城市在修建之初就已经规划过,纵然房屋式样不一,且所用材质石头木头等大不相同,但全都安排的整整齐齐,留出了一条条数丈宽的青石街道。 街道上行走之人,衣着不同,大多都带着各个部落的图腾,并且随身携带原始的武器,可见岭南的民风彪悍。 “顾尊,你有什么计划?”小邪神在身边问道。 顾尊知道小邪神是闲不下来的性格,于是说道:“你这么问,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了?” 小邪神笑着点点头:“是的,我发现这金甲城看似规整,实则混乱不堪。我觉得我们的堂口,也可以在这里立起来。” 顾尊笑道:“这里信奉的都是部落图腾,出马仙那一套,未必管用。” 小邪神闻言,也是沉思起来。 顾尊想了想,说道:“就用黑暗部的传说,替换出马仙的五仙。这样一来,也可以快速探查黑暗部的消息。这里是岭南,我虽然可以出手,但还是有些顾忌。毕竟我们此行还是要找回黑暗部。” 黑暗部至关重要,一方面是问询虎牙的下落,另一方面是黑暗部可以前往朔州,抵抗西凉国大军。 小邪神听到顾尊的计划,顿时眼前一亮:“有道理,这个办法好。不过这样算不算动摇了蛮族体系的根基?” “当然算。怎么,你怕了?”顾尊笑着问道。 “哈哈,不是不是,我是觉得直接动摇一个体系,这感觉太刺激了。”小邪神拍拍胸脯:“交到我身上,在岭南不能叫佛爷了,要叫先知!” 顾尊无奈的摇摇头,忽然心中一动,因为心花有了感应。 “小邪神,你就按照计划行事。如果有什么危险,直接捏碎竹简,我就会赶来。”顾尊留下竹简,随后隐匿身形而去。 心花的感应之力可很难触发,所以顾尊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两旁的景色不断的从身旁闪过,顾尊前行的速度很快,澎湃的法力绕体循环,虽然不是打坐修炼,效果差不多。 一轮皎洁地皓月从东方升起,金甲城便像是披上了一层银白的轻纱。 岭南天气无常,哪怕是明月之夜,也慢慢飘散出雪花,宛如梦境。而在宵禁之下,城外一片肃杀。城中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潮水般汹涌。 更有不知是哪的部落少主,前呼后拥的带着数十个仆从,抬着大小不一的大轿招摇过境,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楼檐飞阁,彩灯高悬。人生鼎沸,川流不息。行走的人群争相簇拥,处处都是喧嚣,热闹之极! 顾尊有所感悟:“难怪要筑造城池。岭南的宵禁目前还没有到最恐怖的程度,而且很多恐怖存在还在朔州。所以岭南的部落聚聚在一起,人多势众,强大的气势可以抵抗夜色下的不祥。有意思,岭南部落的修士也不俗啊。” 金甲城中自然是以金甲大部为主,还有更多的金甲大部的附属部落,还有被金甲大部聚集来的其他小部落。龙蛇混杂,势力繁多。想从中找到黑暗部的消息,很难。 大道两侧,与朔州楼檐飞阁、彩灯高悬不同,这里是坚实塔楼,堆堆篝火。哪怕是天上下着雪,也丝毫不影响。人们对岭南古怪的天气习以为常。 顾尊不再管这些,跟随着心花的感应一路前行。最后直接从后山出了金甲城,一下子嘈杂纷乱之声戛然而止。 金甲城靠山而建,身后便是深山之处,人迹罕至。与城中的喧哗有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巍巍后山,一片沧桑翠绿,在月色和飘雪智秀像是用碧玉、用翡翠铺成。 山脚下,丛林茂密,绿荫森森,树上累累花朵把枝头压弯了,垂下来像是要亲吻肥沃的土地。而漫天飘雪,那种反差给人一直极端的美感,如梦似幻。 顾尊忍不住想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晚。 心花的感应竟然消散了,顾尊心中疑惑,沿着山路默默前行,踏着那松软的的土地,想要找到一些触动。 满山花海,那漫天飘雪,眼中再看不到其他。 慢慢的走在夜色下,顾尊微微抬头看了看天际的明月,还有无数飘雪,那雪花和银白的光华挥洒四野,像一层朦胧的白霜。 静静的,顾尊站在那里,隐隐之中,似乎听见大海的波澜之声,从远处渐渐传来。 在夜色下,海浪声音显得极为清晰。顾尊看着深处,仍旧是一片大山,哪里有海的踪迹? “阵法?” 顾尊催动内力,直接御气飞升到了半空。极目远眺,那满山遍野的花海在风的吹拂下,居然发出同海浪一般的声音。 月色之下,花海之上,顾尊站立于其间。体内的法力突然变了轨迹,高速的运转。随后顾尊气势猛然爆发。一股惊天豪气蜿蜒而上,直冲天际。 半空,一声巨响,乌云遮住了明月,天上停止了雪花,花海变得破败,波涛之声消失不见。 虚幻消散,顾尊看到了一个人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穿粉红色长裙,梳着两条小辫的女子,此时躺在地上,脸色异常苍白,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淋漓,更多的伤口早已结成了血斑。 顾尊从粉衣女子微弱的呼吸中清晰的感觉到她已经陷入了垂危之中,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如果不是顾尊通过刚刚花海的波动中感觉到了异常,那么此人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一道花海阵法里。 “有些意思,你是被何人镇压在此的?”顾尊问道。 看到顾尊,女子硬撑着说道:“还不放心吗?圣子已经不会回来了。” 顾尊将一股法力续进女子体内,拖延着女子的生命,说道:“你认错人了。” 粉衣女子的警惕并没有消失,声音断断续续,虚弱的恨声道:“这种把戏,用多了,就没意思了。” 顾尊感觉到女子的呼吸更加微弱了,随手一挥,内力激射而出,摸到女子的脉门上,不一会露出吃惊之色。 这女子她现在的身体和一具尸体机会没什么差别,体内的五脏六腑,所有经脉都近乎枯竭,只有微弱的脉搏证明她还活着。也就是说,除了还有一口气以外,她已经和死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顾尊懒得废话,直接动用心花之力,开始翻阅此女的记忆碎片。 第133章 过往 数年前,岭南出现了一位天骄,名叫罗铎。 罗铎出身于一个小部落,父母在一场部落征战中死亡,幼时的罗铎便带着妹妹闯荡四方,一步步成为强者。 后来,金甲大部招揽了罗铎,罗铎进入金甲大部之后也是顺风顺水,最后成为当时金甲大部的第一天骄。 如果不是因为罗铎不是金甲大部的本族人,他早就是下一代部落战首的候选人了。 当时的罗铎,力压无数蛮族修士,号称是金甲大部第一。 虽然罗铎为金甲大部奋力征战,地位崇高,但英雄难过美人关。铎算计一生得来的全部,地位、声望、权势,全在这一次难关中失去了。 金甲大部当时有三大美女的称谓,其中一个便是金甲大部的附属乌灵部女子,名叫雪凭,以美艳的姿色和高贵的气质惊动四方,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 而罗铎就是莫名其妙的爱上了雪凭。都说红颜祸水,人们却偏偏渴望惹祸上身,都说虚名累人,人们却偏偏甘愿累死名下。 陷入爱河的人,是无法理解的。罗铎对雪凭可谓是无微不至,爱到极深。甚至连修行都荒废了。那金甲后山的满山花海,就是罗铎为取悦雪凭而种植的,为此还错过了金甲大部的很多重要大事。 后来金甲大部与遨游大部发生了矛盾,双方争夺一件宝物。当时金甲大部略胜一筹,夺得宝物。 那段时间雪凭却多日不笑,让罗铎心急。雪凭说道:“你只要取来宝物,就可让我一笑。” 这罗铎胆大包天,居然真的将部落的宝物盗来。可惜被金甲大部发现,金甲大部的诸多大长老恰好在附近,将罗铎打成重伤。 随后罗铎逃窜,消失不见。而金甲第一天骄也换了现如今这位。 罗铎死前仍然忘不了的雪凭,也露出了本来面目!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罗铎盗剑,诸多大长老都在附近?分明是雪凭告密!而结局也明白了,雪凭跟新任的金甲第一天骄在一起了。 而在后山风雪被囚禁的女子,就是罗铎的亲妹妹墨檀。雪凭将墨檀折磨多日,丢到后山,在罗铎亲手种植的花海中,任其自生自灭! 记忆消散。 因为墨檀马上就要死了。 顾尊叹道:“我会把你埋葬的。” “不”墨檀用最后的力气说道:“我相信我哥哥会回来,我要让他找到我。而且部落会有人专门来寻我的尸体,我就死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话落,断气身亡。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顾尊有些看不懂。 顾尊看得出来,墨檀对罗铎的感情恐怕不仅仅是兄妹了,可他们就是兄妹。因此墨檀因为顾及世俗看法把一切沉默埋藏心底。罗铎爱雪凭,可以无怨无悔,盗宝叛族。雪凭爱着那新任的金甲圣子,所以可以为了助其上位,以色诱罗铎,杀人欺骗为代价。 那么说起来,大家都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所谓的爱。可这,真的是爱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爱,那么顾尊宁可不要。 “心花既然指引我到此,想来是有什么东西。”顾尊沉思着。 墨檀已死,罗铎失踪,看来后续还得从现任的金甲第一天骄,还有那雪凭身上找原因。 心花的指引并非直达问题的真正核心,更像是抽丝剥茧的向顾尊展示着什么。毕竟如果只是收集感知,心花不会这么强大。寻执念之源,这才是心花存在的意义。 顾尊回到金甲城中,一夜无话。 次日,顾尊像是城中无所事事的闲人一样,顺着路慢悠悠向着城中坊市走去。因为他听闻金甲天骄今天会去坊市,所以去碰碰运气。 城中路两旁栽种着翠绿大树,满眼的绿色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今天的天气极好,但是路上行人不多。 顾尊的运气不错,在坊市外就看到一群带着金甲图腾的人往外走。 在几位衣着华贵的男女簇拥中,一位容貌有些妩媚的女子正在抿嘴浅笑,小脸上露出一股妩媚风情。身旁还有一男子,一身白衣胜雪,面容如刀削,脊背如剑,嘴角含着淡淡笑意,风度翩翩,这是一个能让少女尖叫的俊朗青年。 顾尊眯眯眼,旁人的谈论传入耳中。 “哇,看那!那不就是金甲城三大美女之一,乌灵部落的雪凭嘛。” “太美丽了,难怪上一位金甲第一天骄如痴如醉的啊。” “嘘,你不要命啦!那旁边的男子,正是现在的金甲第一天骄。” “啊,好有气势的样子。” “现在的金甲第一天骄,可是金甲大部年轻一代最强者。” 目光淡然的瞟过雪凭,还有那所谓的金甲圣子,顾尊脸上闪过一抹讥讽。 他现如今实力通天,这些所谓的小辈天骄真的不是他对手。只不过是碍于金甲大部的真正高手,所以才隐匿。 而且昨日得到的记忆,让顾尊对着两个人很是鄙夷。修行讲道心,虽然蛮族不看重这个,但阴谋诡计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顾尊轻轻的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径直从几人身边走过,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应,仿佛没看见几人一般。 不知为何,雪凭看了一眼顾尊的背影有些愕然,以她的容貌和身份,何时被人忽视过?心头涌出一股莫名的羞怒。 金甲第一天骄见此微微一笑,暗中比划了一个手势,再也没有看顾尊一眼,便转身走开了。雪凭有些忿忿的跺了跺小脚。连忙跟上。 没走多远,顾尊就感应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跟踪,而且有一股很强的杀意。 “如此心胸,尚能做金甲第一天骄?”顾尊摇摇头,站在原地不动,此时一道黑影突然急射而来,带着一阵寒芒。 “死!”那黑影迅速欺进顾尊身旁,掌中有金色神纹之力,狠狠的对着顾尊胸膛斜砍而去。 迎面而来的一阵轻风吹起顾尊额前的头发,漆黑如墨的眼睛眨了眨,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手掌,顾尊微微一笑。 “我欲杀你,易如反掌!” 杀戮心花的无形杀气猛然迸发,那黑影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脚步踉跄后退,最后终于是一个立脚不稳,软了下去,当场暴毙。 顾尊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太弱了。他的甚至没有真正意义的出手,只是杀气纵横之间,对方就直接被秒杀了。 但实际上并不是对方弱,而是顾尊太强了。顾尊修行以来融合多种体系,博采众长,由依靠自己的大道熔炼一身,早已经不是这些所谓的天骄可以比拟了。 只不过顾尊遇见的人都实在太厉害,所以顾尊自己没有意识到。 第134章 忆君迢迢隔青天 为了探寻心花的感应,顾尊打算夜晚再探一遍。 这可不是一时的想法,顾尊早已打听好了,那金甲天骄和雪凭今日去了乌灵部落。和金甲部落相比,乌灵部落的看守就太松了。 顾尊没有松懈,催动法力隐匿身形,很快就找到了乌灵部落所在之处。 金甲南城一个规模浩大的院落,顾尊轻灵的身体落了下去,院子中只见一队队巡逻的乌灵部灵修不断巡视着,他们手上的兵刃寒光闪烁,胸前有一个金甲的图案。 金甲天骄就在这。 悄悄的落在院落的房间一角,顾尊打量着四周。院子里还有一片小竹林,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清风吹动,竹林沙沙做响,在明月的照耀下,地面上呈现出一片参差婆娑的树影。 顾尊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只得凭借身法不停游走,摸索着一间间看着。大片的房舍几乎都是静悄悄的,只有不多的几处有着微弱的光线。 顾尊深吸口气,催动着探查之力,将自己的感知不断的扩张着。各种嘈乱的声响顿时清晰的传入他耳内,他不断的辨别着这些声音,终于听见了一间房屋内传来的金甲天骄和雪凭的声音。 顾尊眼光微寒,飞身到那房间的房顶之上,只见里面传来交谈。 “凭儿,你这幅模样可真是诱惑!真是舒服!” 随后传来雪凭一声轻哼,急促的说道:“讨厌,你,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金甲天骄不知做了什么,雪凭喘的越来越急,还问道:“生气啊!你生气啊!来生气一个!” “冤家,好哥哥,亲哥哥,别了,受不了了!” 金甲天骄笑道:“看看,堂堂的金甲城三大美女之一,现在这样子传出去,岂不是让别人连下巴都惊讶掉了。” “坏人,别这样说,好害羞的。” 顾尊见此,心无波动。 前世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因为这点事就脸红心跳?此世间虽然可以修行,但布下的迷阵和媚功都带着时代的局限性,没有什么创意,玩法也很单调,在顾尊眼里看来大差不差。 云雨过后,两人躺在床上。金甲天骄抚着雪凭,心中却想起了三大美女中的另外两位。 只可惜另外两位,一位是金甲大部内的了首之女,一位是金甲大部最大附属部落的魁首之女,暂时都惹不起。只有雪凭的部落没有什么实力,才被拿捏。 金甲天骄思来想去,居然觉得身旁的雪凭简直不值一提。要不是自己当初为了这个位置,怎么会做这些?而且话说回来,这雪凭当初和前任第一天骄不清不楚的,那现在自己岂不是吃了剩饭? 随后越想越觉得生气,虽然当时都是计谋,但是现在想起来总是怪怪的。金甲天骄看着雪凭光光的躺在身边,顿时心里一阵烦躁。 “我突然想起来是还有些事情,你今天自己休息,我要回金甲大部一趟。”金甲天骄突然起身穿衣说道。 雪凭嘟着嘴说道:“就不能陪陪我嘛!” 金甲天骄看着雪凭撅嘴的样子,根本懒得搭理,完全不管雪凭就径直走掉。 雪凭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金甲天骄的离开,目光从眷恋不舍,逐渐变成了十分的厌恶。 随后雪凭开始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颗看起来很是不凡的丹药。 房顶上的顾尊此时感觉到心花的触动越来越大了,所以开始冷眼旁观,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雪凭整理好衣衫便推门而出,走向另一间院落的屋子。 顾尊跟了上去,意识沉浸进去,只见屋子中躺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男子。此人瘦骨嶙峋,浑身发黑,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 但是见到这个男子,雪凭脸上居然绽放出从未有过的灿烂之色,快步扑到其身上,眼睛微微发红说道:“相公,我回来了。看凭儿今天得到了什么!” 说着将那丹药一举,献宝一般的说道:“看,是金甲大部最珍贵的丹药,我耗费了很多心思才得到的。有了这个,相公的病症一定能治好!” 那男子居然是雪凭的相公?顾尊心中疑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男子早已是病入膏肓,连说话也不行,下面还有恶臭之意,应该是大小便失禁。雪凭丝毫不嫌弃,将男子一身肮脏之物清理掉。 看着已经不能张嘴服药的男子,雪凭眼泪落下来,将药丸含在嘴里,一口吻住男子,嘴对嘴的度了过去。 过了一会,男子居然真的复苏了,有了一丝说话的能力。但是说出的话,却让本来高兴的雪凭如同掉入深渊! “你,是不是和金甲天骄在一起?” 雪凭一愣,随后泪如雨下:“是,相公。我不想骗你,若非如此,凭着咱们部落的能力,哪来的这些给你续命的药啊。” 男主又问道:“那前任天骄罗铎呢?” “他不是金甲大部的人,虽然第一天骄,但根本接触不到这药。必须要金甲大部的嫡系传人才行。所以我才帮着现任金甲天骄上位。这药,我也是努力的好久,才哄骗来的。” 雪凭看着男人逐渐红润的脸色,忘记了那些耻辱,说道:“只要相公好了,一切都值得了!” 男子无力的说道:“你,过来!” 雪凭疑惑的靠近,下一刻男子居然拼劲全身力气,不知何处寻来的一把刀,向着雪凭捅去! 雪凭也是修行的高手,下意识的想催动法力护罩,但是担心伤害到男人又停下,于是男人的刀直接捅到了心脏。 “为什么?”雪凭吐着血,感觉到生命的迅速流逝。 “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还不如大家一起去死!”男子突然如同疯癫一般。 “我知道了,凭儿脏了,配不上相公了”雪凭说着不再用功法抵住伤口,直接倒在地上,随即生息慢慢弱下来。 那男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雪凭,顿时泪如雨下,随后疯癫大笑。 他用火石将房子点燃,然后抱着满是鲜血的雪凭,默默说道:“我好恨你,恨你轻浮,恨你浪荡。但是即使如此,仍然无法让我放弃你。那就来世见!来世若是洪水来,我就在水中等你。若是火来,我就在灰烬中等你!” 火烧的极快,整个房屋都陷入火海中。火光中,男子怀抱着雪凭,浑身鲜血染透了两个人的衣服,宛如新婚的喜庆衣袍一般。 男子脸色露出一丝解脱。而仔细看,雪凭脸色也是有一丝笑容,既是解脱,又是幸福一般。 这一刻,两个人互相依偎,等待死亡的到来。火焰吞噬着一切,但是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彼此。 而在夜色下的不远处。 顾尊表情复杂的伸出手,看着心花又冒出了一个崭新的花骨朵。 “原来如此。唉,罢了,这一朵心花便名为” “忆君迢迢隔青天!” 第135章 一朵花开已无敌 顾尊望月长叹。 忆君迢迢隔青天成为顾尊的第五朵心花。 虽然得到很容易,甚至顾尊从头到尾都没有做什么努力。可是人间情爱恩怨,还是让他很唏嘘。 若是越来越无情,就是修天道。可如果想修天道,第一件事就是不能背离天道。只要有想成就天道的心,那就不算是无情。 所以修行的本质,还是修真我。感知是无法被磨灭的,否则修行的本质就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是再本能的存在,到了一定程度也会有灵智。而有灵智的那一刻,就代表已经离天道越来越远了。因为有情就有欲,有欲就无边。 很多天精地宝,无需修行,存在的本质就是天道的一部分,更是随着日月玄机而不断变强。 可是到了一定程度,终究会出现灵智,甚至化形。而到了这一刻,未来之路就已经从无限,变成了有上限。 所以说灵智的存在,或许本身就是天道的最强牢笼。而感知与执念,就是天道操控世间万物的锁链。 顾尊看向手中的心花,或许这就是钥匙? 这第五朵心花,需要一个机会试试威力,要不然还真的摸不准。 由此,顾尊就想到了那位金甲天骄。 另一边。 金甲天骄离开了雪凭的住处,回到金甲城中。心头是一片烦躁,长夜慢慢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烦躁至极,金甲天骄不知为何,满脑子都是金甲三大美女的其他两位。思来想去,心中有鬼。 这时候又想到金甲大部里有一个名唤盈盈的女子,虽然美貌不及三大美女,但别有一番韵味。 金甲天骄既然是天骄,肯定不是饥色鬼。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欲望止不住。 于是在欲念的催促下,金甲天骄直接向金甲部落驻地的其中一处飞去,熟门熟路摸到了一间女子闺房,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 男人语气痛苦道:“我哪里做的不好?我全都可以改,只要你说。” 盈盈说道:“都好都好,好了,你回去,这么晚了,我要休息了!” “我们可是有了婚约在的,这么长时间我根本找不见你的身影。你到底在忙什么?” 盈盈答道:“没有意义,宗申,你别在这样了。烦死了。” 这时金甲天骄推门而入,看见盈盈居然直接抱了起来。而房间里那个名叫宗申的男主怒道:“放开她,你是谁!” 金甲天骄哈哈大笑,一个抬手一阵巨力袭来。宗申只是一个低级的修士,根本不是金甲天骄的对手。 宗申直接被打断了四肢,瘫坐在地上。而金甲天骄居然当着宗申的面,开始轻薄调戏起盈盈。 盈盈看了看宗申,说道:“圣子大人,别这样,他还看着呢!” 金甲天骄哈哈大笑道:“他看着怎么了?我觉得这样更有趣,哈哈,今天我火气大的很,就在这里,让他好好看着。” 盈盈抛出一个媚眼,嘻嘻笑道:“真的太坏了,但是我就喜欢坏人。” 金甲天骄抚着盈盈的身躯低声道:“论骚,你才是金甲大部第一啊。” 盈盈脸色一红,娇嗔的道:“讨厌,人家为了你什么都做,你却这么说人家?快点补偿我,就现在。” 金甲天骄看见盈盈现在样子猛的扑了上去。 而一旁的宗申呆立在地上,怒目圆睁,几乎是掉下眼泪。在他心里的那个邻家小妹,有媒妁之言的女子,一直是高冷纯洁的模样,但是这一幕 看着床上马上翻云覆雨的两个人,宗申四肢皆断,居然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宗申耳边传来一句话:“生则此岸,亡则彼岸。愿不愿用此执念,换一时爽快?” 宗申怀疑自己已经疯了,四周明明没有其他人。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没得选了,他说道:“好好好,我全都答应。” 金甲天骄笑道:“这人怕不是疯了?” 但是下一刻,宗申却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原本断裂的四肢居然直接复原,整个人的威势瞬间增长了十倍。 金甲天骄一惊,问道:“你到底是谁?还有谁在鬼鬼祟祟的,出来!” 宗申却感觉着强大,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露出了癫狂的笑容:“去死!” “真以为你能忤逆我吗?不自量力的东西。”金甲天骄哈哈大笑! 宗申森冷的杀机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在房外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整个人阴森无比,十分诡异。 感觉那胸中的杀机几乎是呼之欲出,宗申瞬间出手。虽然这不是他的力量,但是他现在却使用的非常顺畅。 “装神弄鬼的把戏,看我捏死你这蝼蚁。”金甲天骄心中杀机顿现,运起神纹操控着金甲之力,下一瞬间身影居然消失。 金甲天骄消失之时,宗申心有所感浑身猛的一冷,立即强扭身体移了几丈。 “嘭!” 宗申躲开的下一刻,地上射出一道锋利气芒。此时金甲天骄的身影出现在宗申的身后,冷笑着:“死。” 生死关头,宗申脸色一沉,也是一个闪身,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金甲天骄脸色震惊,喃喃道:“金甲盾!这是金甲大部的不传之秘,你怎么会?你居然偷学金甲大部的绝学,你好大的胆子。” 宗申再度出现,也是不敢置信。他不知道什么叫金甲盾,因为这力量本来就不是他的。 “这是用我此生执念换来的力量啊。”宗申想起刚刚的话,已经明白了。 而在距离此地千丈之外。 顾尊坐在房梁上正在赏月,他其中一只手的手指头轻轻一动,如秋气欲动闻寒螿,远处的宗申力量就凭空强大了几分。 忆君迢迢隔青天,这朵心花的能力只有一个,那就是以虚化实,将执念给具象化。 如果单独拿出来说,第五朵心花的能力其实就是一个鸡肋。不能帮助修行,也不能帮助战斗,更没有什么神奇绝妙之处。 但是如果配合着其他心花的能力施展,就会发现这第五朵心花简直是强悍到不讲道理。 执念具现化的本质,就是以不存在的存在,消灭已经存在的存在。而且这种消灭还是带有克制关系的。 简单来说,不用修炼什么天赋神功,也不用什么天材地宝,甚至都没有吃什么苦。仅仅是拥有了第五朵心花,从此顾尊已然站在同阶之巅。 道本无根,万事无定。修行的本质就是命运的好恶无定,这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无聊志怪故事,因为这世上就没有注定的事情。 修行就是这样,可能你辛辛苦苦修炼出来的东西就是废物,也可能你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却珍贵无比。 顾尊冒着危险多次潜入朔州宵禁,可对于实力的提升还不如这朵花作用大。 一朵花开,同阶无敌! 第136章 金甲正主 一股磅礴能量轻轻跳动着,在沉寂片刻后猛然释放。 宗申的眼睛此时没有了眼白,整个眼球都是漆黑一片,令人一看便浑身发寒,极为诡异。 磅礴杀气以宗申为中心点暴涌而出,所到之处一切物品轰然爆裂。 金甲天骄感受着忽然自其体内暴涌而出的杀意,内心十分震撼。他双手迅速动用起神纹之力,一股股能量在身旁凝聚,冷冷说道:“别以为可以与我相抗。我,才是真正的金甲天骄。” 金甲天骄运转神纹,随后手中出现一道极为纤细的寒光暴射而出。 宗申感觉周遭空气瞬间凝固,浑身的修为瞬间爆发,才将寒光抵挡住。随后嘶吼道:“死!” 金甲天骄只感觉天地一暗,似乎一道弯月刃划破长空,恐怖的能量让自己有一种颤抖的冲动。 “这是什么!” 没有看到任何的实质性攻击,但是金甲天骄感觉到一股毁灭之意在自己的身体里肆虐着,瞬间毁灭经脉。 “好好好,我也该认认真真对待你了。”金甲天骄目光缭绕着森寒的杀意,身上突然有了让人窒息的威压。整个房间的东西几乎都被镇压的碎裂,而身后的盈盈也直接被镇压成了肉饼。 而平整的地面,此刻全部轰开,地砖下的淤泥四溅,阵阵腐朽的气息传来。 “金甲图腾,为我而战。” 月色瞬间不见,天都是暗的。宗申只感觉自己的力量被轰灭成为碎片,卷动在四面八方。 宗申底蕴终究是差了太多,不过下一刻他就在耳边听到了另一个人男人的低语。 “劫灰飞尽古今平!” 下一瞬,金甲天骄双目瞳孔收缩,思绪被一股凌厉惊天的杀意蓦然打断。 “谁,到底是谁!”金甲天骄脸上立刻鼓起了无数密密麻麻的青筋。金甲图腾也渐渐浮现在额头,随后蔓延至其整个脸上。 但是没用。 金甲天骄惊恐的眼神刚刚露出,就直接到底不起,断气了。 宗申忍不住哈哈大笑,但是下一刻力量抽离,直接倒地,气绝身亡。 更远处。 顾尊收了神通,他现在能在这样的距离,借别人之躯碾压金甲天骄,可见实力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他没走,毕竟金甲大部也不是纸糊的,杀了金甲天骄还想直接走,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咳咳”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顾尊回过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扛着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老太太。那男人十分魁梧,气势也不同凡响。而那老太太则是闭着眼睛,感觉随时都要咽气一样。 “在下顾宁夜。”顾尊拱手说道。 男人说道:“我乃金甲大部战首真魁,这位是金甲大部祭祀天青老太君。小友,你来金甲城杀我们的天骄,总要给个说法?” 战首真魁,天青老太君,这两位应该就是金甲大部的顶尖战力了。岭南部落里,一般都是以祭祀为尊,下面是魁首、战首、了首三位,随后是族长族公之类的。 顾尊能感觉到对面两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不过他并不慌,因为他早已经发现金甲天骄一身根基亏损严重,虽然现在实力强,但潜力已经没有了。 一个部落是不可能推这样的人出来当天骄的,除非这本来就是一个牺牲品。顾尊又想到了宵禁,所以心里有些明白了。 “真正的金甲天骄,应该还是罗铎。”顾尊笑道。 天青老太君眯着眼:“小友何出此言?” “猜的。”顾尊懒得解释。 “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天青老太君问道。 “是。”顾尊说道:“我是为了黑暗部而来,而黑暗部的迁移显然不是主动的。这算是礼尚往来。” “你”天青老太君想了想,说道:“你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先知?” 顾尊点点头:“正是如此。我一向不喜欢麻烦,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见面。” “狂妄。”战首真魁冷哼道。 顾尊懒得搭理,他知道一个部落的话语权只会在祭祀手上,战首只是部落顶尖战力,但说什么都影响不了大局。 天青老太君笑了:“黑暗部虽然不是主动来的,但我没有亏待他们。事实上,如果不是我金甲大部庇护,黑暗部和朔州通商得到了财物,早就保不住了。我岭南之人虽然被称蛮族,但心思却坦荡。既然你看出了刚刚那天骄的虚夸之处,这是你的本事,杀就杀了。” 顾尊倒是没想到天青老太君会这么说,他都已经准备打过一次,干脆用拳头说话了。可天青老太君的态度却出奇的好。 这有些奇怪,要是没有宵禁的时候,天青老太君可能是为了部落通商。可现在宵禁已经出现在岭南,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顾尊拱手道:“老太君有什么指教,不妨直说。” “痛快。”天青老太君笑道:“听说黑暗部的战首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入不可控的狂躁状态,是你施展威能安抚了他?” 顾尊点点头,随即想到了什么,问道:“莫非罗铎也入魔了?” “唉,阁下聪慧,举一反三。没错,罗铎目前的情况也差不多。”天青老太君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 “好。”顾尊痛快答应。 既然知道了前因后果,那就没有太多顾虑了。更何况罗铎如果真的入魔,那顾尊收割执念也不亏。 随后战首真魁扛着天青老太君御空而行,顾尊紧随其后。 一路无话,最终到了金甲城中央最恢弘的殿宇里。 战首恭敬的放下椅子,天青老太君丝毫没动,只是挥手让人上茶。 顾尊说道:“不知黑暗部的人,现在如何?” “放心,一切都好。聊完的事情,我就让真魁把他们领过来。不过现如今的情况,最好是还是别离开金甲城。你来自朔州,应该知道宵禁的厉害。” 顾尊点点头,问道:“那罗铎具体是什么情况?丑话说在前面,我可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解决。” 天青老太君叹了口气,说道:“你可知‘虐情死心道’吗?” “虐情死心道?”顾尊一脸疑惑。 第137章 虐情死心道 “从未听闻。” 大道万千,顾尊不知道虐情死心道也不算丢人。 天青老太君微微一叹,说道:“此道类似于极情之道与无情道的中和,但又千差万别,而且更加凶险。” “所谓极情之道,便是痴。极情于剑,便是剑痴。极情于道,就是道痴。而无情道,顾名思义就是仙。无求无欲亦忘年,物情惟有道中真。磨灭我性,仙本无情。” 顾尊点点头,这两道他能理解。 天青老太君继续说道:“虐情死心道,走的却是‘极情尽灭’的路子。简单来说,就是先要极情于情,后要灭情于情。换句通俗的话讲,就是要先体会最深刻的感情,再亲手把这些感情都灭掉。” “亲情、爱情、友情,应对至亲、挚爱、手足。要全心全意的付出,真正的付出。然后在情最深时,将自己的至亲、挚爱、手足全都暴虐折磨之死。虐心至死心,无尽的力量便从痛苦中到来。” 顾尊听到这,真的是毛骨悚然。这世间还有如此邪门的道法? 天青老太君继续说着,随后顾尊就了解到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真相,只是这真相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 罗铎从小没有父母,只有一个亲妹妹墨檀。兄妹两个人感情极深,罗铎可以说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照顾妹妹身上了。对墨檀百依百顺,兄妹感情极深。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罗铎忽然得到了虐情死心道的传承。于是他疯了,做任何事的目的,都变成了为了修炼虐心死心道。 所以等到兄妹亲情最浓之时,罗铎直接抛弃了墨檀,而镇压墨檀的大阵也是他亲手布下。至亲就此被镇压到死。 罗铎最后就开始尝试灭亲挚爱,他原本选中了金甲大部中的一个妓女,这样的人死掉也没什么。但是他发现虐情死心道根本容不得欺骗,必须是真正爱上的人,才可以拿来当踏脚石。 终于,罗铎遇见了雪凭。关于雪凭的情况,其实罗铎早就一清二楚。罗铎欣赏雪凭的担当和忍辱负重,这样人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罗铎开始强迫自己爱上雪凭,甚至不惜当雪凭的一条狗。 那时候罗铎其实是可以跟部落讨要治疗雪凭夫君的药材,但是他偏偏跟雪凭说自己要不到。随后更是对雪凭开始无休止的示好,时间久了,以至于让罗铎真的爱上了雪凭。 于是就有了罗铎盗宝的事情,这一切其实半真半假,但真正目的还是为了给罗铎创造机会,让罗铎可以被雪凭上个彻底,再由爱转恨。 最后只剩下手足,可走到这一步的时候,罗铎却走不下去了。 虐情死心道,必须要把至亲、挚爱、手足亲手施虐而杀,让心头常燃扭曲之火。 可罗铎还不够狠,他抛弃了至亲的妹妹,并且设立大阵,却不舍得直接杀人。他虽然爱上了雪凭,但也仅仅是让雪凭从一个小部落的圣女,沦落为金甲天骄的玩物。 怎么说?罗铎修炼虐情死心道失败的原因,大概就是他还仅存的一丝人性了,他不够狠,他不敢把屠刀真的劈到至亲、挚爱、手足身上。 而现如今,罗铎虐情死心道修炼失败,导致他整个人精神状态也彻底崩溃,近乎疯魔了。 而且虐情死心道,在动手的那一刻,就不存在回头路了。 顾尊对于这些隐秘十分唏嘘,而后就忍不住感叹。这世间的大道千变万化,虐情死心道这样一个闻所未闻的大道,修行方式竟然这么的恐怖。 这种恐怖不是在于外在,而是在于人性的彻底泯灭。而这样的大道,世界绝对不会只有虐情死心道这一个。 顾尊知道了前因后果,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他和金甲大部的关系,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而且他也很危险,这样的人就算可以治好,也是出来害人。” “他确实走错了路,但还有可以改正的机会。”天青老太君解释道:“而且他的天赋,放在岭南部落里,也是委屈他了。毕竟,他可是传说中那些人的后代。” 顾尊问道:“哪些人?”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天青老太君不咋多言。 顾尊微微皱眉,他是最讨厌这种说话只到一半。各种卖关子的人。 明明前面是天青老太君自己把话题引过去了,但别人问的时候又故意遮拦,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什么上古隐秘,历史谜团,但这些到底有什么可遮掩的?就算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和顾尊也没有什么关系。 “告辞。”顾尊转身就走,不惯着。 “小友,你性子也太急了。”天青老太君无奈,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现在是你们求我。”顾尊说道:“有话就直接说,我的耐心很差。” 天青老太君很无奈,她很想用硬实力拿下顾尊,可是这样没有用。 因为面对宵禁来袭,金甲城聚集的修行者越多越好,实力越高越好。顾尊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他真的是可以镇得住这里的邪祟。这样的高手起码目前真不能得罪。 天青老太君说道:“我给你讲罗铎的渊源。此事说来话长,这还得从岭南的古代历史上讲。那时候岭南有两个强大的部落,一个叫古部落,另一个叫壶部落” 古部落与壶部落比邻而居,分界线是一条很宽的河。河东岸是壶部落,河西岸是古部落。河上有一座木桥,供双方往来和交换物品。 某一年大旱,两个部落开始争抢水,一个壶部落青年往河对岸射了一箭,原本只想吓唬一下对方,却阴差阳错地射死了古部落的长老。最终场面失控,桥变成了血腥的战场,双方都死伤了几百人 就在双方准备决一死战的时候,某个大部落得到消息,并且阻止了这场战斗。 这个大部落当时在岭南威望是很高的,各部落都把他看成岭南之主。大部落要求双方不攻打对方的领地,否则他将站在被侵略的一方。双方的祭祀烧掉了桥梁,同意停战。但如果任何一方敢踏过河中线,格杀勿论。 一年后,大雨降临,却无法冲走两个部落的仇恨。大部落的使者当时每年都来一次,希望能让双方和好,但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第138章 岭南传说、仙门传人 壶部落中有个男子叫鹿图。 这天,鹿图要独自打一个猎物,好去女方家提亲。 他射中了一条血孤狼,追了很远才扑倒。但当他站起来时,却被三个古部落男子挡住了去路。原来是刚才他太专心了,无意间过了界。 眼见自己要陷入危险,鹿图立刻吹响了哨子。 壶部落的人迅速过来,但鹿图已经被古部落人层层包围了。如果他们越界去救鹿图,就是侵略,而大部落言明会站在被侵犯的一方,壶部落必将灭亡。 此时鹿图冷静下来,对着部落的人说道:“你们别过来,我会勇敢地战死,告诉我弟弟,为我报仇!” 古部落人默默举起了各种武器。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一个穿着法袍的人从天而降,并且是带着古部落的祭祀一起赶到的。 法袍人喊道:“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他。” 古部落人望向祭祀,祭祀很不情愿地点点头,但部落里的人都不能理解。 祭祀指着法袍人告诉大家:“这位是从北方仙门来到岭南历练的仙师。仙师精通医术,十分高深。仙门的任务是让他拯救一千个患病之人,所以他以后会为我们治病。” 当时的岭南虽然修行体系已经出现,但是并不完备。像是医术这方面,还是要依靠岭南之外的人。 听到法袍人的身份之后,古部落放掉了鹿图。但是他们也告诉法袍人,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法袍人的来历已经不可考,只知道本名叫洛陨真。 随后,洛陨真来到了壶部落,说他要建一个洞府,人们有需要可以去他洞府看病。 但是洞府必须要要盖在河的正上方,因为两个部落画地为牢,以河为界。为了让两个部落的人都能看病而又不过界,只能跨河而建。 十日后,跨河洞府建成了。六间外屋,河东三间,河西三间。正中间是洛陨真看病的地方。但两边人不能打架,因为洛陨真定下规矩,谁敢动手,那他和他的家人就永远不许到跨河洞府来。 洛陨真医术高明,跨河洞府的建立最大的作用不是治病,而是使得两大部落的出生率提高,死亡率下降,更是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数年过去,洛陨真的威望已经涵盖了两大部落。两大部落里的很多女孩都对他仰慕至极。 但洛陨真洁身自好,只是在跨河洞府治病救人,并且说他只是出来历练,只要完成仙门的任务,他就会离开。 岭南风情狂野,投怀送抱的人很多很多,但洛陨真的一举一动都恪守本分,这让大家更为爱戴他。 直到有一天,古部落一个小男孩在河里洗澡。 忽然水流变急,小男孩拼命游泳终于到了岸边,却发现自己在惊慌中游错了方向,居然到了壶部落的领地。 壶部落的人马上包围了小男孩,小男孩吓得蹲在河边大哭,河对岸古部落的人发现了这件事之后,也是喊声一片。 眼看着两大部落再一次染上鲜血,洛陨真冲了出来:“住手!” 壶部落的祭祀此时说道:“仙师大人,我们敬您,但是请您不要插手我们岭南部落之间的神圣复仇。当然,如果您施展威能强压我们,我们也只能服气。但是您终究是来历练的,不是来杀人的,不是吗?” 洛陨真叹了口气:“是的,仙门任务中,不允许出手。” 壶部落祭祀说道:“鹿图,多年前你被围的耻辱还记得吗?动手!” 洛陨真挡在孩子面前:“鹿图,我来时,对方饶过你们部落一条命。现在我要求你们把这条命还给对方。” 鹿图闻言,点点头:“祭祀,我们是勇士,不能行卑劣的事情。当年我确实是古部落人放的,我希望能把债还清。如果你们要杀这个孩子,为了不让部落蒙羞,我只能自杀偿还古部落人。” 祭祀想了想,说道:“好,既然我们还他们一条命,那这次就还清。从此两不相欠,再有人敢过界,我们一定会杀死。” 洛陨真松了口气,随后抱起孩子御空而起,送回古部落。 就在两大部落的人要散去的时候,洛陨真却忽然说道:“两大部落的各位,请全都到我的跨河洞府里来。我的历练已经结束,明日就会返回仙门。临走之前,我还有些话要交代。” 两大部落的人闻言,都到了跨河洞府的两岸,等待着洛陨真的话。 洛陨真看着两大部落的孩子们,欣慰的说道:“其实仙门给我的任务,并不是救一千个病人,而是让时代结仇的两大部落,重归于好。” 一片哗然。 不过随后众人又安定下来,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此时看着洛陨真既然决定要走,那就说明洛陨真已经放弃了这个任务。 谁料到,洛陨真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我隐藏了一个秘密。在我来之后的这些年里,壶部落出生了一百八十二个孩子,古部落出生了两百零一个孩子,这些孩子里有五十对的出生日期是相近的。所以我用仙法遮盖了你们的传承感知,然后就把他们给调换了。也算是说,你们两大部落里,都有五十个孩子是敌对部落的。” 两个部落的人都蒙了,傻了。 古部落祭祀才愤怒道:“我们如此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壶部落的祭祀更是浑身发抖:“洛陨真,你到底是何居心?快把那些孩子的名单叫出来!” 洛陨真笑道:“人的感情,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哪怕是敌对部落的孩子,因为从小被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会有深厚的感情。你们就算知道了名单又怎么样?你们会杀掉这个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吗?你们会杀掉自己的养父母吗?” “血缘,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从没有在一起生活过,父母和儿女也有天然的感情。我不会说出名单的,你们可以动手试试。但是你们想想,对面的孩子可能就是你自己的孩子,你还能举起屠刀吗?” 两大部落的人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洛陨真说道:“放心,名单我会公布的,但不是现在。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壶部落祭祀追问:“什么时候呢?” 洛陨真说道:“当这些孩子娶妻生子,会成为部落的核心。我会在那时公布名单。” “这就是你的仙门任务吗?不愧是仙门之人,我们蛮族天真,竟然被这样欺骗。”古部落祭祀叹了口气,问道:“但是被换的孩子毕竟是少数,如果我们知道哪些孩子是我们的,仍然不停止仇恨呢?” 洛陨真自信笑道:“等你们这一代人已经老去,等他们长大。我不相信,这些在对方部落长大的孩子,会与自己的血缘家族为敌。我更不相信,这些孩子会与养育自己的部落为敌。这份血仇肯定延续不下去了。虽然你们自称蛮族,但血缘与家庭的传承,其实和那些修仙家族是一样的。人心,皆是如此。” 说完这些,洛陨真直接遁走,他自信自己所做的一切必然会成功。 事实也确实如此,双方部落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从此以后不再敌视了。就算有人越界,也装作没看到。 直到后来,洛陨真飞剑寄来的交换孩子的名单,双方部落的人在跨河洞府里见了面,认了亲。 亲生父母抱着孩子落泪了,而养父母也流着泪说。不管是亲生还是寄养的,永远是他们眼里的孩子。” 随后双方祭祀宣布分界取消,并且两大部落会开始合并,新部落就称谓融河部落,两大部落一片欢呼声。 前世“融合”一词的来源,顾尊并不清楚。 但是这个世界的“融合”一词,就起源于这个典故。只不过为了方便理解,把“河”换成了“合”字。 听完这些,顾尊也是很佩服。不亏是仙门的弟子,这手段真的是缺德又善良,难以评价。 “不过这些和罗铎有什么关系呢?”顾尊问道。 天青老太君说道:“洛陨真回到仙门之后,却发现仙门已经被灭了。后来他无奈之下只能回到岭南,又因为他办的这件事虽然是好事,但确实有些不光明,所以把姓氏从‘洛’改成了‘罗’字。而罗铎便是洛陨真之后。” 顾尊惊讶:“那金甲大部,就是融河部落?” 天青老太君摇摇头:“不是,多年前的金甲部落只是融河大部的附庸,只不过后来独立出来了。罗铎的祖上不是嫡系主家,所以就一直跟着金甲部,直到后来金甲部落变成了金甲大部。” 部落,大部,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部落仅仅是部落,大部则是岭南最顶尖实力的象征。能被称之为大部的,必然有其独到之处。 顾尊问道:“洛陨真的仙门被灭,这件事老太君清楚吗?” “洛陨真的来历确实已经不可考,但是灭掉他仙门的人,却不是什么秘密。”天青老太君说道:“小友,你可知道朔州曾经是狱州吗?” 顾尊悚然而惊:“执魔千秋” 千秋拜我,这个名字被规则所限,根本无法说出来。所以只能用道号和姓氏称呼了。 “正是。甚至都不是执魔本人出手,仅仅是他手下的一支而已。” 天青老太君说道:“应该是执魔在‘坑儒灭道诛佛’时期的事情了,那时候儒道释三家,特别是道佛两家死伤无数,虚弱到了极点。执魔一人威压盖世,人间真是魔主掌中物。” 顾尊此时却忽然想到洛陨真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把人心研究透彻了,没有出手就让两大敌对部落融合到一起了。那么洛陨真一定是修炼此道的。 联想到岭南是修炼图腾神纹的,而罗铎却有虐情死心道这么怪诞的传承,现在就有了无数猜测。 难怪心花所有指引,看来那雪凭只是附带,真正的大头其实还在罗铎身上。真的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如果这次成功,也许第五朵心花可以直接绽放呢? 顾尊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见见那位洛陨真仙师的后人。” 第139章 爱信不信 金甲大部,地下幽牢。 往下走了十八层,寒气已经到了必须用修为抵抗的程度。 “此乃幽魂风,原本是一处绝地。金甲城建立在这里,也是因为这一处绝地。这里的幽魂风不会外散,宵禁时的阴气也会被吸入到这里。”天青老太君解释道。 顾尊开了眼界,确实是一处绝地。金甲大部不亏是大部,居然可以把这里开发利用。 第十九层,这里已经到了幽魂风的一个极限。而在这里却存在一个监牢。 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端坐在那,和预想中的疯魔完全不同,他一脸温和,甚至面带浅浅的笑容。 “罗铎,最近如何?”天青老太君问道。 “见过老太君,尚好,无事。”罗铎笑了笑,看向顾尊:“这位便是那一位,这么年轻,真是了不起。” 顾尊眼见着这个传奇人物,问道:“在下顾尊,字宁夜。老太君说你因道而疯,现在看起来倒是安稳。” 罗铎笑道:“疯魔是真的,但却不是常态。只要我不动不念不想,安安心心当个凡人,就什么都没有。可是如果有所动,有所念,有所欲,就会在某一刻触动心火。那时的我虽然还是我,但也不是我了。也多亏我走火入魔,可以借着疯魔的劲头压制幽魂风,真是福祸相依。” 顾尊问道:“且让我一试?” “自当如此。”罗铎坐在那,一动不动。 “起!” 顾尊尝试催动心花之力,很容易就窃入到了罗铎的心神。但下一刻他就感知到了罗铎心神之中存在的一股无法掌控的虚无魔火,正是走火入魔的具象化。 虐情死心道,必须要把至亲、挚爱、手足亲手施虐而杀,让心头常燃扭曲之火。 扭曲之火,是虐情死心道的力量之源。 前提是,必须要成功。如果成功了扭曲之火就是力量之源。但现在失败了,扭曲之火就是催命符。而且催的不是一人之命,而是众生之命。 一旦扭曲之火彻底失控,那罗铎就会化为清醒的魔鬼,以杀戮平息内心的扭曲。 简单来说,就是心理扭曲,报复全世界。 头疼,这玩意很难办。 就算是使用心花的手段,也需要一个突破口。可现在罗铎的妹妹墨檀,还有金甲天骄与雪凭都死了,怎么办? 顾尊沉思良久。 先不去想什么修行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本来和修行无关,而是和人性有关。 虐情死心道的理念,本质上就是一种人为追求的心理扭曲变态。只不过在俗世里,这样的心理变态并没有什么用。 可是在有修行概念的世界里,主观能动性极大增强,伟力归于自身,这样恐怖的心智就可以获得力量。当然,这种力量是取巧的,是有代价的。 判断是不是邪门歪道,一般来说有两个标准,一个是害人,一个是害己。害己只能说是走火入魔,但害人就是真正的祸害。 有失必有得,想通过更简单的方式获得更强的力量,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解决这种心理扭曲,彻底治愈的办法就不想了。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成效太慢,而且成功率很低。 顾尊没有什么圣母心,既然罗铎自己选择了这样的道,他不会把自己当救世主一样非要拯救一下。没必要! 说句实话,虽然顾尊很想让心花快快成长,但是如果付出的代价太大,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善良?顾尊只对真正的自己人才善良。 和最开始相比,现在的顾尊确实变得冷血很多。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如果他不够冷血,那他走不到今天。 言归正传,罗铎这个问题想快点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 顾尊思来想去,权衡利弊,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罗铎道友的问题,本质上还是自己的道心,和自己遵守的‘道’出现背离。修行讲究同道中人,和他自己的道心和自己的道,都已经分道扬镳了,这样不发疯才怪呢。” 天青老太君和罗铎都点点头,道理其实不算难,关键是怎么解决。 顾尊说道:“罗铎道友,你想保留虐情死心道吗?” 罗铎无奈道:“我其实后悔过,可是我不能回头了。或者说虐情死心道是无法回头了,因为我为此已经做了很多的错事,弄死了很多人。如果现在回头,我的道心就不是陷入疯魔,而是直接崩溃了。” 顾尊笑了,他注意到罗铎刚刚形容自己手段的时候,用了“弄死”这个词,说明他对自己定位还是很清楚的。 “好,既然这样的话,我有一个办法,你考虑一下。”顾尊说道:“我手下有一个黑暗部,他们在岭南算是异端了,因为他们放弃了图腾信仰,而是选择了传说信仰,从多神教转变为一神教。罗铎道友可以尝试信仰黑暗传承。” 顾尊看了看天青老太君,见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继续说道:“并非是我有私心,我知道你是传说中那位仙师的后代,想必也了解过儒道释。但儒道释的本质都不是信教,而是‘信我’。就算道佛两门有漫天神佛,可他们还是忠于本心。你无法面对自己的心,也做不到忏悔,所以你入不了儒道释。” “但黑暗部却不一样,如果你真正信奉,可以为你重新树立起一个道。事实上,只要你新的大道够宽广,可以容纳你的虐情死心道,你现在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这个话听起来很复杂,其实说白了就是视角的问题。现在罗铎是陷入到完全主观的世界里,或者说他的道就是极度感知自我,从失衡扭曲里火中取栗,获得力量。可如果让他的视角拉高呢? 顾尊前世有句话,当一个人仰望星空,站在宇宙角度上看待一切的时候,起码在那一刻的短短几秒,都会觉得人世间的一切,什么功名利禄、恩怨情仇都不值一提。 感知到自己的渺小,那么由自己所产生的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更妙的是,这并不是自我欺骗,也不是自我安慰,更不是自我麻痹。而是货真价实的敬畏天地,心悦诚服。 想达到这个程度,办法有很多,但信教是最简单的。所以顾尊提出了这个要求。 罗铎不答应,也无所谓。可如果罗铎答应了,那么顾尊作为先知,就有权只会罗铎了。 顾尊不说话,也不劝。他知道这种事不是靠劝的,必须是真心实意的想通,所以让罗铎自己去想。 罗铎目光闪动,问道:“可你的道有那么宽广吗?虐情死心道虽然不是正道,但能从扭曲之火中获得力量,可见其恐怖。” “你若信,三千世界,亿万众生,世间沧海桑田独与你相见。若不信,千堆雪冷,一夜白发,至此残生不过死灰余烬燃。” 顾尊顿了顿,淡淡道:“总而言之一句话,爱信不信!” 罗铎闻言哈哈大笑:“我信!” 第140章 图腾末路 顾尊看向天青老太君。 罗铎毕竟是金甲大部的人,有些事还需要在天青老太君这么认可一下。 只不过顾尊没想到的是,天青老太君居然微微一笑,说道:“小友身边是不是有一个人,叫小邪神?” 顾尊对此并不意外,不管是刚刚的战首,还是眼前的天青老太君,实力都是非常恐怖的。对于这样的人,有些小动作是瞒不住的。 “正是。”顾尊说道:“如果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可以负责。” “倒是个讲仁义的。”天青老太君笑着点点头,说道:“你不用慌,没什么大事。只是那黑暗部的章程我也了解过,倒是有些门道。不知你愿不愿意在金甲大部传道?” 顾尊有点被吓到:“老太君这是什么意思?” “岭南,早已经是被遗弃之地了。图腾的神灵或许曾经存在,但现在仅仅是信仰了。这不是一个好去处,既然如此,当思变。”天青老太君缓缓说道。 顾尊现在是发现了,岭南虽然是蛮族,但是能成为祭祀的人,无一不是人精一般的存在。不管是黑暗部的莘公,还是现如今金甲大部的天青老太君,这些人虽然是图腾信仰体系的一员,但却不是全信。 这样的开明程度,恐怕比儒道释三大体系还强。不过想想也是,三大体系太强大了,无需变。可这些小门小道太难了,所以必须学会低头。 当初虎牙随意把八大残魂送给顾尊的时候,顾尊就已经感觉到岭南的所谓信仰,似乎不过如此。也许远古时候也是通天彻地的神灵,但现在不过是虚无的假象。 现在看来,确实是如此。 天青老太君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图腾信仰或许在别的地方可行,但在岭南已经要末路了。所以开始寻找新的道路了。 恐怕这也是天青老太君把黑暗部强行迁移过来的原因,那就是等待他这个先知。 不过顾尊知道这件事不会太简单,于是问道:“天青老太君应该还有要求?” 天青老太君说道:“必须要将我们信仰的金甲圣灵,编纂到你的《黑暗传》里,这样是反弹最小的。你要想一个超然物外的存在,否则总会有高地较量。如果可以,金甲大部从此尊你为先知。” 顾尊摸摸下巴,说道:“便以‘谛听’为名。此为通灵神兽,可以通过听来辨认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人心。” 天青老太君点点头,问道:“图腾为何呢?” 顾尊说道:“谛听具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瑞兽,貌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似麒麟非麒麟、似犬非犬。独角表公断力,龙身表示吉祥,虎头表示智勇,犬耳表示善听,狮尾表示有耐性,麒麟足表示四平八稳,以善为宝,又缘称九不象。” “同时谛听沾有九气,即灵气、神气、福气、财气、锐气、运气、朝气、力气和骨气。能辟邪、消灾、降福、护身。通人性,避邪恶,视为吉祥的象征。此为藏身于地狱的神兽。” 其实说到这,顾尊的《黑暗传》已经有了神话的格局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不具体到神话中,很多东西根本没办法融洽进来。 这一次天青老太君的表态,让顾尊发现一个机遇。 岭南图腾体系已经到了末路,又有宵禁威胁。天青老太君不可能是唯一的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应该有很多。或许根本不用黑暗部去征战征服,就可以通过信仰之力,直接整合岭南的部落力量。 如果这样的话,那朔州的兵灾就可以迎刃而解。有部落勇士助力,就算是西凉国也不敢入侵了。 修行,果然不是打打杀杀,而是大道相关。 我修我道,但可以助天下人,那天下人与我一道,这道岂有不兴隆之理?修行的本质不是掠夺苍生福报,而是与世间互补。 此时天青老太君听到了“谛听”之名后,也很满意。真假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个信仰。像是天青老太君这样的高人,其实是不信这个的。但是部落需要一个信仰才能凝聚。 这件事聊完,很多事就都好办了。 随后顾尊被当做“先知”送到了一处幽静之地,并在此地见到了黑暗部的莘公。 “先知大人。”莘公看到顾尊平安无事,并且金甲大部之人对他十分恭敬,心里松了口气。 说实话,莘公真怕顾尊像是愣头青一样,直接想用武力或者策略压制金甲大部,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在,我也是金甲大部的先知了。”顾尊简单一句话,就交代明白了一切。 莘公更是大喜,不过随后冷笑:“看来岭南信仰之道,已经离心离德了。也是,谁不想走出这片穷山恶水呢?” 顾尊说道:“金甲大部的移风易俗,到时候就叫给你。等到整合的差不多,就前往朔州。大离已经灭亡,现如今西凉国虎视眈眈,正需要岭南的助力。” 莘公问道:“先知现如今是新朝皇帝吗?” 顾尊冷笑:“区区皇位而已。不说这个,我此行还有一个目的,虎牙的踪迹你可知道?” 莘公脸色一变,说道:“先知大人,那位来历实在是太过离奇,您还是离她远一些。” 顾尊笑了:“离她远点?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也得她有了消息。如果现在不闻不问,岂不是见死不救?” 莘公知道顾尊坦荡的性格,思绪片刻,说道:“其实我能猜到那位去了哪里。不过先知可得想好,那里的怪诞,只怕不输宵禁。” 顾尊点点头:“说。” 莘公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岭南是图腾信仰之地,而这一切的图腾起源是有传说的。有一种说法就是,一切的图腾并不是岭南所有,而是来自于一片山海洞天之中。那里是岭南的根,但只是传说。” 顾尊无语:“传说,这也太古老了。” 莘公说道:“但是如果虎牙大人去了那里,先知倒是可以尝试寻过去。” 顾尊错愕:“怎么寻?” 莘公笑道:“先知别忘了,我刚刚说过,图腾就是起源于那里。所以现在只要能得到足够多的图腾之力,或许能感悟到冥冥之中的方向。所以先知可以先在岭南传道,收集更多的部落图腾。” “原来如此,难怪”顾尊笑了,因为他根本不用收集图腾。因为信仰图腾就算再强,也不过是图腾。可虎牙临走前,可是把八大残魂全都送给顾尊了。 或许那个时候,虎牙就意识到自己未必能脱困,所以留下的一线生机交到了顾尊手上。这一线生机就是八大残魂。 顾尊早已经熔炼一体了,这时候直接宣布闭关。至于金甲大部和黑暗部如何统一思想,统一信仰,四周征战,那就不是顾尊需要思考的了。 “小邪神就在金甲城里,记得找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传道之事就有他来代理。” 顾尊说完,就进入到了残魂的感悟之中,想通过残魂反向追踪,找到那传说的山海洞天。 这件事对于其他人来说根本不可能,因为图腾本就是因为生灵信仰才出现的,并非来自于山海洞天,没办法追根溯源的。 可顾尊用残魂就简单多了,他入定了三天,最终在虚无缥缈之间找到了一个方向,跌入到了一片怪异世界。 下一刻,他的身影也在金甲城的密室中消失,真的进入到了山海洞天。 第141章 山海洞天 “顾尊,顾尊你醒醒!” 顾尊睁开眼,就看到了日思夜想担忧的人。 “虎牙?你怎么”顾尊自信端详了一会,仔细辨认的气息之后,确定这不是幻境,内心更是惊疑起来。 虎牙咯咯笑着:“你胆子真大,还敢来找我。” 顾尊见虎牙开心的样子,知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但内心还是有些古怪的感觉。 因为按照顾尊的预期,他来找虎牙应该是很艰难的一段旅程,难免要遇见什么困难,甚至九死一生。所以顾尊在出行前疯狂的提升自己的实力,就是为了接下来的困难做准备。 但是万万没想到,进入洞天之后居然马上就遇见了虎牙。因为实在是太过简单幸运,和看过的神魔志怪故事完全不同,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人生无常势,有些事是你努力也不会有结果的,有些事却是你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所以并不是你的所有准备都能派上用场,也许你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幸运。 或许只有真正的志怪小说故事,才非要把各种恐怖的磨难,非要让主角经历一遍才罢休,其实大可不必。因为气运,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才是天道的本质啊,那就是规则但无序。天道有自己的运转规则,但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尊心情极好,看着虎牙忍不住拉过来搂在怀里:“见到你真好。” 或许是修行久了,性格也慢慢沉稳。顾尊已经很久没有展现出他原本轻松的一面,今日感同身受,竟然有些没克制。 一个拥抱放在前世,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现在的虎牙身子骨却僵硬了,小手胡乱的拍了拍顾尊的肩膀,说道:“你,你,你大胆!” 这话语是真的没有什么威慑力。 顾尊松开虎牙,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笑道:“我也是风雨兼程才找到你了,总要表达一下内心的快乐。找到就好,我担心你出了事。” 虎牙撇撇嘴,感受到顾尊的关心,也就不说别的了,解释道:“出事倒是没有,但这里很闷。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顾尊和虎牙离开了屋子,只看到四周山野小镇俱全,和现实世界是一样的。只不过一切都显得灰蒙蒙的。 虎牙解释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应该知道这里是山海洞天,也是岭南信仰的来源。但是你知道山海洞天的来源吗?” 顾尊最烦卖关子,说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行不行,你得说你想知道!”虎牙急了。 顾尊笑道:“行,你先说。” “你就爱跟我作对是?”虎牙撇撇嘴,说道:“其实岭南真正的祖地不是这里,而是在南疆。” “南疆?” “天陆中原,才是最人杰地灵的地方。只有占据了那里,才能成为世间的仙朝。现在占据那里的,我记得是大隋?而南疆自然在中原之南,那里有百万大山,是图腾信仰的起源之一。” 虎牙说道:“山海洞天其实是一件法宝,我们现在就在这个法宝里。曾经有南疆生灵通过此宝迁移部族,最终来到这里,这就是岭南的发源。” “原来如此。”顾尊点点头:“所以你应该是遇见困难,没办法从这宝贝里出去了?” 虎牙露出哭泣的表情:“对啊。” 顾尊笑着问道:“那你当初来岭南调查宵禁,有什么眉目了吗?” “这次回来,我想起了很多事。”虎牙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宵禁里的东西其实也是生灵?只不过存在的方式,和当今世界不同。” 顾尊点点头:“感觉到了。” “我知道曾经狱州的故事,但是那都是多遥远的过往了。所以我怀疑真相应该是如今的朔州,有一道门。” “门?” “对,连接着另一个怪诞恐怖的颠倒世界。我们的阴就是他们的阳,我们的光明就是他们的黑暗。”虎牙笑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想。” 顾尊却有了启发:“不,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一来,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就有了可以探索的方向。” 虎牙顿了顿,提醒道:“朔州八奇我觉得不像是巧合,或许他们的出身有渊源,但他们自己不知道。别的不说,你那红颜知己的红尘刀、青冥灯就不是凡品,她拿来的两个?莫不是什么仙门派过来历练的?” 顾尊没有说话,因为他也拿不准。他从来不问柳芷弥这些,但柳芷弥的修为见识法宝,无比不显露其深不见底的背景。 “好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出去。”顾尊转移话题:“你被困在这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虎牙简单直白:“没有。不瞒你说,原本这洞天也算是世外桃源了。可现在已经被宵禁给侵蚀了,你看整个世界灰蒙蒙的,就知道有古怪。本来我想,大不了就找个地方躲一躲,等到洞天崩塌,我再出去。不过现在你来了,应该是等不了了。” 顾尊点点头:“走,先让我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虎牙一伸手:“有吃的没有?这洞天里的东西都被宵禁污浊了,我不想吃。” 顾尊无奈:“你不是早就辟谷了?” 虎牙理直气壮:“辟谷是可以不吃,但我是馋了。” 顾尊哭笑不得,不过随身还真的带了点吃的东西,丢给虎牙之后就开始上路。 虎牙一边吃一边问:“这个是什么呀?” “神仙肉。”顾尊答道。 “咦,这不就是大蒜嘛。”虎牙撇撇嘴。 “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神仙肉里没有神仙呢?这玩意是好东西,通气。”顾尊敷衍着。 结果没走多远,就看到一个老头和一头猪坐在树下,非常和谐的样子,看样子很开心。 顾尊却感觉到心花隐隐有感知。 看来这洞天里的生灵被宵禁污浊之后,虽然有了变化,但内心的各种心思却也被凝练了。 有点意思。 顾尊上前问道:“老翁,这是你的猪吗?怎么散养啊?” 老翁笑道:“这猪原本很凶,见了我便瞪着眼睛发怒,猛奔过去咬我,见到别的人却没有这种情况。最初我很生气,想把猪买下杀了吃掉,以解心头之恨。事后忽然醒悟,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宿冤吗?人世间没有解不开的怨仇。我便出好价钱把猪买下来,送到佛寺中,作为‘长生猪’养起来。从此,猪见到我,就搭拉着双耳靠近我,不象往日那凶恶的样子了。” 顾尊得知了前因后果,心念一动,心花一闪而过,老翁和猪瞬间化为虚无。其实这已经不是生灵了,而是残留意志所化,经受宵禁污浊之后才残留在世上。 老翁和猪消失,心花得到了一丝滋养。虽然这一丝滋养非常的少,但想想这洞天有无数残念,积少成多也不错。这洞天对于别人是绝地,但对于顾尊是福地啊。 “至人骑猛虎,驾之犹麒麟。岂伊本驯良?道力消其鸷。乃知天地间,有情皆可契。共保金石心,无为多畏忌。”顾尊笑了。 虎牙问道:“什么意思?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可言,自己猜。”顾尊哈哈大笑。 “切!” 第142章 看遍众生即是修行 一位老学究在夜里赶路。 走了几个时辰,忽然在前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追上去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鸿程兄!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是啊,死了,你还能看到我,可见我们是有交情的。” 老学究性情刚直,也不害怕,便问:“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 鬼兄答:“现如今我在阴间当差,到南村去勾人,恰好与你同路。” 于是两人一起走,到了南村一间破房子前,鬼兄说:“这是私塾先生的家。” 老学究诧异:“你怎么知道?这就是鬼神之能?” 鬼兄笑道:“鬼无非就是没有了躯体的人,但没有了躯体束缚,若是能保住灵魂不散,那么灵智却强一点。一般人在白天都忙于生计,以致掩没了本来性灵。只有到了睡着时,什么也不想,性灵才清朗明沏,所读过的书,字字都在心中射出光芒,透过人的全身窍孔照射出来。那样子缥缥缈缈,色彩缤纷,灿烂如锦锈。” 老学究生平第一次听到这话,问道:“你可见过那种人物?” 鬼兄笑道:“学问高深的人,所发出的光芒直冲云霄,与星星、月亮争辉。不如他们的,光芒有几丈高,或者几尺高,依次递减。最次的人也有一点微弱的光,像一盏小油灯,能照见门窗。这种光芒人看不到,只有鬼能看见。这间破屋上,光芒高达七八尺,因此知道是私塾先生的家。” 老学究问:“我读了一辈子书,睡着时光芒有多高?” 鬼兄笑了笑:“这,还是不便说了。” 老学究说道:“我为人坦坦荡荡,你说。” 鬼兄欲言又止,沉吟了好久才说:“昨天到你的私塾去,你正在午睡。我看见你胸中有一部高头讲章、五六百篇墨卷、七八十篇经文、三四十篇策略,字字都化成黑烟,笼罩在屋顶上。那些学生的朗读声,好似密封在浓云迷雾之中。实在没看到一丝光芒,我不说假话。” 老学究听了大怒:“你说我是误人子弟!” “是也,要不然你怎么能遇见我呢。勾魂勾的就是你!”鬼兄手中掏出一把锁链,直接把老学究困住。 老学究气愤:“我心思坦荡,怎么会误人子弟?” “学问是学问,人品是人品。你性格刚直,但刚愎自用。”鬼兄抬头:“别废话,前面那谁,怎么和我抢生意呢?” 只见前面不远处,一个人坐在地上,身边围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而坐在地上的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个鬼。 鬼兄把老学究受到魂幡里,快步走过去,像是个路人一样。 靠近了,就听到坐在地上那个人在讲故事。换句话说,应该是讲他生前的故事。 此人名叫公孙事平,是一位剑客。 他有一位好友方文撤,是北方镖局的总镖头。近日来天门镖局越发壮大,方文撤急得不行,再这么下去,北方镖局就完蛋了。 最近几天,两人常常碰面,方文撤的心思公孙事平是一清二楚的。方文撤见屋里没人,便开门见山道:“对付天门镖局的计谋,不知你想得怎样了?” 公孙事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方文撤引进了卧室,并从床底下取出一把宝剑。 方文撤俯身看着剑鞘,不屑道:“光看这剑鞘,不像是什么宝物,方兄有何见教,不妨直言。” 公孙事平笑笑说道:“这剑鞘是我自己配的,确实不值钱,但里面的剑却是无价之宝。” 抽出了宝剑,一道寒光划过方文撤的眼睛。 “这是天河六极紫阳剑!”公孙事平接着说,“对付天门镖局就全靠它了。” 方文撤心中一惊,道:“莫非方兄想提此剑血洗天门镖局?” 公孙事平摇了摇头,还是淡淡地笑着:“天门镖局高手众多,尤其是那个张笛蝉更是身怀绝技,你我绝不可硬来。这事,我自有主张。” 当天,公孙事平赶到天门镖局,高价委托对方将他珍藏多年的天河六极紫阳剑运往其老家。 天门镖局的总镖头为表诚意,当下决定由镖局第一高手张笛蝉亲自护送,明日申时启程。 公孙事平疑惑问道:“如此贵重之物,岂可只由一人护送?” 总镖头解释说,到时候会带上两个徒弟一起去的。 “哦,原来如此。”公孙事平心里有数了。 晚上,公孙事平来到方文撤家中,告知了天门镖局的安排,并说道:“张笛蝉申时出发,酉时会到南郊。你我在那设伏,杀人夺剑。” “杀人夺剑?”方文撤吃惊不小,说道:“你的意思是,杀了张笛蝉,天门镖局将失去第一高手,我们也能夺回天河六极紫阳剑。然后,我们以天河六极紫阳剑丢失为由,向天门镖局索要巨额赔偿,到时,天门镖局人财两空,英名扫地,元气大伤。” “正是如此。” 方文撤兴奋地一拍大腿:“好,好计谋!只是张笛蝉武功高强,且有两名徒弟相随,就凭你我二人能是他们的对手吗?” 公孙事平阴笑道:“不必与其硬碰硬,我们只在暗中埋伏,待他们出现,便用乱箭射死他们。” 方文撤还是不放心:“听说张笛蝉浑身都是绝招,能杀人于无形。方兄真的不怕?” 公孙事平不耐烦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们又不是与他贴身肉搏,先用箭将他射死,我们再现身,我就不信他一个死人还能把我俩杀死。” 方文撤想来想去都觉得公孙事平的计划无懈可击,决定依计行事。 第二天,公孙事平估计得没错,张笛蝉确实是在酉时赶到南郊的。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还没到看不清人影的地步,这对公孙事平他们来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第三天,公孙事平与方文撤决定先同时把箭瞄准张笛蝉,射死这只领头羊,然后再把箭射向两名徒弟。就这样,二人屏声静息,拉弓以待。张笛蝉果然没有防备,渐渐走入了他们的射程。 “放箭!”公孙事平轻声下了命令。 转瞬间,两支飞箭直直刺入张笛蝉的胸膛。紧接着,又有两支箭朝徒弟们射去,由于徒弟已经有了防备,其中一支射向小徒弟的箭,仅仅只射中大腿,而大徒弟更是毫发未损。 “师哥!”小徒弟催促道,“你没受伤,快回镖局报信。” 大徒弟虽不忍离去,但眼下情况危急,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他只能咬牙往回跑,刚一转身,一支箭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他心知不妙,回头看时,小徒弟的胸前已插了一支箭,倒地不起。 大徒弟更不敢停留,拼尽全力往回跑。方文撤想要追杀,公孙事平一把拦住他道:“不要节外生枝,张笛蝉已死,我们只管拿剑走人。” 两人飞快解下了张笛蝉身上的包袱,又将弓箭往草丛里一扔,便匆匆逃离了现场。可还没走上百步,方文撤却突然惨叫一声,吐血身亡。 公孙事平猛然回头看去,只见张笛蝉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公孙事平心中大惊,正要出手,可张笛蝉却又重新倒下,再也不动弹了。 公孙事平赶紧跑过去,抽出匕首,往张笛蝉身上补了几刀。这回张笛蝉真的死了,而他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枚小石子。公孙事平不禁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让张笛蝉再多活一口气,恐怕他也会像方文撤一样死于非命。 这张笛蝉随手从路边捡一颗石子,就能取人性命,果然是有真功夫的高手。只是眼下,高手已经死了,什么浑身都是绝招,什么杀人于无形,难不成你还能变成鬼来杀我? 公孙事平轻蔑地冷笑几声,又踢了踢张笛蝉的尸体,这才转身逃离。一边逃,一边还暗自庆幸张笛蝉为他杀了方文撤。 方文撤一死,就没人知道他是本案主谋,而方文撤的尸体就留在现场,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方文撤想杀人劫镖,最终与张笛蝉同归于尽,这就等于方文撤替他背了这黑锅。 如此一来,他既可重新拥有天河六极紫阳剑,又可逍遥法外,还能以天河六极紫阳剑丢失之名,向天门镖局索要巨额赔偿,这真可谓是“一石三鸟”啊。公孙事平没有回城,而是决定先去邻县避避风头。 另一边,张笛蝉的大徒弟已带着天门镖局的人马赶到现场,总镖头长叹一声,黯然流泪道:“人死了,镖没了,天门镖局大难临头啊!” 话音刚落,大徒弟却若有所悟道:“镖头,师傅身边的剑好像不是他平日所佩啊。” “是吗?”总镖头拾起了剑,开始打量起来,却未发现有何异样,便问大徒弟道,“这剑哪里不对了?明明是笛蝉平日所佩啊。” 大徒弟直言道:“剑鞘显然是师傅的,但您看剑柄,师傅的剑要比这短很多。” 总镖头这才恍然大悟地抽出剑来,只见那剑身近剑柄处,分明用篆书刻着“天河六极紫阳”六字。 “天河六极紫阳剑?”总镖头惊得目瞪口呆:“原来天河六极紫阳剑就握在笛蝉手上,没有装在包袱里。那么他平日所佩之剑装在包袱里了。笛蝉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到了这时候,故事被打断了。 一旁听着的顾尊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鬼兄嗤笑道:“人死之后可以游荡,自然就知道。咦,你这鬼不就是公孙事平?你不是跑了吗,怎么死的这么快?” 那鬼哀叹:“我一路疾行,连夜赶到邻县,找了间客栈投宿。回到房中将门窗关严,挑亮了灯火,便打算解开张笛蝉的包袱,好好看看他的天河六极紫阳剑。当我解开包袱打开木盒,熟悉的剑鞘映入眼帘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我发现,眼前这把剑的剑柄,不像是天河六极紫阳剑。” “当时我感到浑身发凉,酒也醒了大半。一口气拔出剑来结果这把剑的剑身只有三寸长,确切地说,这不是剑,而是一把匕首。我望着空空如也的剑鞘不知所措。正当这时一条黑色的小蛇却突然从剑鞘里跃出,一口咬在了我的脖子上。” “很快我便感到胸闷与心痛,视线开始模糊,呼吸变得急促。我怎么也没想到,已经死了的张笛蝉,还能要我的命。” 故事讲完,鬼差抽出锁链:“那你就跟我走。” 然而下一刻,公孙事平的魂魄就化为飞灰,消失不见了。 鬼差大怒,看向一旁的顾尊:“是你搞的鬼,竟然跟我抢生意。” 顾尊笑了:“你能成为鬼差,想必也是有执念。” 不知道为什么,鬼差感觉到心一凉:“你,不怕我锁了你吗?” 顾尊哈哈大笑:“那就看看谁更厉害。” 下一刻鬼差就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能动了,连带着已经被尘封的前世记忆也被翻阅而出。 一旁漂亮的女孩拍拍手:“好耶,又有生前执念的故事可以看了。顾尊,跟着你果然有意思!” 顾尊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这是在修行。” “别人修行都历尽千辛,你却只需要看遍众生,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哈哈哈,倒也是。” 第143章 若以众生夺洞天 这鬼差名叫苏武林,字鸿程。 他生前是一位猎户,有一日经过城中,忽然一张纸飘来,正好落在面前。苏武林拿起了一看,吓了一跳。这竟然是一张皇榜。 山海洞天中是有国存在的,其中皇帝被称为萨满王。 萨满王原本是南疆的萨满祭司,后来洞天迁移,他这一支却留在了洞天里。传承到如今,不知道多少年了。 前不久大雪初晴,萨满王带着一帮护卫、臣子到围场打猎,偶遇一只通身雪白的雪貂,这雪貂可是百年难遇,可惜苦追未得,萨满王由此落下心病。 身边的大臣给萨满王出了个主意,重奖之下,必有勇夫。于是萨满王便在城门广贴告示:谁若能活捉此貂,必有重赏。 城门口人来人往,可几日下来,皇榜却无人敢揭。这天正午时分,恰巧皇榜被疾风吹下,就落在苏武林面前。于是侍卫立刻把苏武林押进了皇宫。 萨满王得知情况后,眉头一紧,说道:“好你个山野莽夫,做不到还敢揭皇榜,揭开还不敢承认,说是风吹的。” 苏武林也是胆大的,说道:“这皇榜确实不是我揭开的。但是区区一只雪貂,又有何难?” 萨满王说道:“常闻貂有三宝,雪貂更是千载难逢。这雪貂当下正能圆本萨满三个心愿,你若活捉献上,本萨满必定满足你三个要求。若不能,就你藐视皇榜这一条,本萨满必定要治你全家之罪。” 苏武林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斩钉截铁地说道:“给我七日时间,我必活捉此貂。” 等到苏武林回家和母亲一说此事,母亲连连悲叹:“你这是要闯祸啊,萨满王之言岂可相信,外面能人多得是,哪个没本事?可又有谁敢去揭榜,你又何必逞这口舌之强?” 苏武林顾不上母亲的唠叨,背着弓箭独自上山去了。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知道纯白雪貂素来罕见,只在黄昏和黎明出没,极难捕捉。但这雪貂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极通人性,只要看到路人有难,便会相救。 于是苏武林凭借雪貂这一致命弱点,找准山头,一到傍晚就脱掉身上的衣物,卧雪不动,冻得全身发紫,以期引来雪貂。 半夜时分,苏武林饥寒交迫,实在受不了了,刚想爬起来,可由于体力不支,两眼昏花,便晕倒了过去。 直到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苏武林才苏醒过来,顿时感觉身上传来一股莫名的暖流,他缓缓睁开眼睛一看,一只洁白无瑕的雪貂正张开四脚,匍匐着趴在自己胸口上为自己取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苏武林翻身跃起,猛地一抓,死死掐住了雪貂的脖子,把它装进了早就准备好的布袋里。 回到家,苏武林立刻把雪貂装进了笼子里,他把自己的遭遇和母亲一说,母亲惋惜道:“真是造孽啊,这雪貂救你一命,你却要把它献给萨满王,那定是九死一生。” 母亲边说边抚摸着雪貂,连连叹气,雪貂卧在笼子里,神情悲戚,双眼含泪,不停地发出哀号。苏武林的母亲摸着摸着,突然大叫道:“这雪貂,万万杀不得啊,一定要放了它。” 苏武林问道:“为何?” 母亲给苏武林展示雪貂的肚子:“你看!” 原来这是一只母貂,且身怀六甲,不久将分娩,母亲由此不忍杀生。猎户一行中有句古话“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这是猎户的祖训,况且这雪貂还是苏武林的救命恩人,怎可恩将仇报呢?但是人命大于天,此时的苏武林无从选择,总不能为了这只雪貂,拿全家大小的性命开玩笑。 苏武林和母亲再三商量后,次日还是提着笼子来到了皇宫。萨满王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雪貂,心情大悦,对着苏武林笑道:“有了这只雪貂,今日终于可以圆本萨满三个心愿了,本萨满答应过你,只要献上这只雪貂,本萨满定满足你三个要求,你有什么要求快快说来。” 苏武林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萨满王道:“我的要求很简单,都写在纸条上,相信萨满王一定会满足我,还请萨满王过目。” 萨满王展开纸条一看,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顿时勃然大怒,令人把苏武林轰出皇宫。 苏武林在纸条上仅仅写了六个大字:貂皮、貂心、貂鞭。萨满王苦心寻找此雪貂的目的也是为了这三宝,他万没想到这苏武林的三个要求居然和自己的三个心愿不谋而合,自己的心愿完全被人猜了去,颜面扫地,这才恼羞成怒。 雪貂三宝,无人不知。萨满王的心愿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苏武林猜也猜出来了七八分,便出此下策,先下手为强,以此挽救这只无辜的雪貂。苏武林本以为萨满王会碍于情面拱手相让,却没想到萨满王不仅失信,还把自己轰出皇宫。 萨满王对这雪貂三宝其实早就做好了安排,貂皮给畏寒的母亲做件马褂,貂心给体弱的妃子补身子,至于这珍贵的貂鞭肯定是自己享用,他又怎么会轻易拱手让人呢? 再说这苏武林被护卫拖出殿外,死活不肯离去,极力呼喊:“萨满王,君若杀貂,必先杀民。” 萨满王越发受不了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冲了出去,大怒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本萨满今天就成全你,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斩了。” 于是苏武林就死了。 死后因为执念顽固,就成为了鬼差。至于这鬼差的来源,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顾尊听完这个故事,心中不禁揣测起来。 这洞天里的武力值很低,甚至远不如岭南,连修行体系恐怕都没有固定。山海洞天原本南疆部族迁移的法宝,在迁移到岭南之后,这里似乎就已经被遗忘了。以至于这里的原住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那么如果凝聚了整个洞天的众生之心,那么自己是不是可以用气运争夺的方式,获得山海洞天的操控权? 不需要太多,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以为顾尊提供极大的助力。 山海洞天,如此至宝! 顾尊心动了。 第144章 走火入魔,十天十夜! 微微的头疼。 我是谁?我在哪? 顾尊从昏睡中醒来,不由得有些恍惚。 等到意识逐渐的回归,他才意识到不对劲。已经修行这么久了,早已经可以用吐纳代替睡眠,顾尊已经很久没有像凡人一样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可这一次,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举目四望,顾尊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废墟之中,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一片狼藉,更是有各种妖怪的尸体几乎堆积成了小山。 尸山血海,如同炼狱一般。 最让顾尊感觉到惊恐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充斥着顾尊自己的气息。 “你你醒了?顾尊,是你吗?” 顾尊回过头,就看到像个千丈远的距离之外,虎牙小心翼翼的给自己传音。 “是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过来啊,这是干嘛。” 虎牙观望了一下,这才慢慢的靠近。到近前看到顾尊的眼神平淡如水,这才松了口气:“天啊,你要是再发疯下去,这个世界就要被你毁了。” 顾尊问道:“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虎牙说道:“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忽然就发疯了,整个人狂暴了一样,看到什么就要毁掉什么。你的实力当真是不俗,这小洞天里一切存在都不是你的对手。四周这一切,都是你的杰作。” 顾尊看向四周的尸山血海,好在都是妖怪的尸体,心中少了些负罪感。可是想到虎牙讲述的一切,他脸色发沉。 虎牙问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是连续杀了十天十夜啊!” 顾尊点点头:“就好像是一眨眼,睡着了,又醒来天就亮了。这是怎么回事?” 虎牙撇撇嘴:“你傻了?走火入魔呗。” “走火入魔,是这样的吗?”顾尊问道。 “走火入魔也分很多种,你这种也算。忽然丧失理智,化为只知道杀戮的怪物”虎牙试探的问道:“方便说说你到底修炼了什么邪功吗?” 顾尊最先担忧的是心花,可是心花只是助力,并不会影响心神。所以答案非常明显,根本不用思考了。 “你知道什么叫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顾尊反问道。 虎牙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顾尊问道:“你知道?那你了解来历吗?我只是偶然得到法门,修炼了一段时间。但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虎牙咧咧嘴,露出了崩溃的表情:“不会,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瞎练什么啊?这玩意的来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邪功,似乎不是人间之物。我记忆少了很多,记不全了,但是这一句‘非人间之功’我记得清清楚楚。这根本不是让人修炼的,你也敢练邪功?” 顾尊说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难道是我连错了,所以才会走火入魔?” “不不不,你误解了。这种邪功连错了,什么用都没有。恰恰是你练对了,所以才会走火入魔啊。”虎牙问道:“传说练此邪功,可超脱世间,但最终的归宿就是化为天外心魔。走火入魔,就是让你沦为天外心魔的第一步啊,你会逐渐从人变异成心魔的。” 顾尊点点头,这倒是符合此功的特点,超脱于世间,重塑虚界,在虚界中以随机的身份游历。 虎牙问道:“你练了多久?或者说几次?” 顾尊算了算自己前往虚界的次数,说道:“不下百次。” “我的天呦,你是真猛啊。别人练七次,就要走火入魔。练十次就丧失神志。你居然你不会是在骗我?”虎牙根本不信,这太离谱了。 顾尊知道,这一切全都因为有心花庇护,否则他早就走火入魔了。 此时的虎牙还在给顾尊出主意:“办法也不是没有,这一门邪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随时放弃,而且不会有副作用。你不练不就行了。” 顾尊解释道:“此功不是没有副作用,而是对身体修为没有影响,但却影响自己的大道啊。一旦放弃,心智就会永远留下缝隙。不是因为此功不好,而是此功太好了,舍弃了此功相当于内心怯了。大道不合,未来就无法在进一步了。除非不修仙了,那什么事都没有了。” 虎牙扶额:“难办啊!这邪功你说它邪,它还能随时放弃,还不伤身体,这是很多仙术都做不到的地方。可是你说它不邪,这么强大的玩意儿,它还非得逼着你心甘情愿的去修炼。” 顾尊是没办法舍弃的,他能崛起到今日,最大的依仗是心花,其次就是这一门邪功了。 别人修行那么久,顾尊的修为能突飞猛进的追上来,要是没有点特别手段是不可能的。 虎牙说道:“还有一个办法,有句话‘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住其身’你听过吗?” 顾尊点点头:“心之精爽,是谓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人生始化曰魄,即生魄,阳曰魂;用物精多,则魂魄强。魂魄,神灵之名,本从形气而有;形气既殊,魂魄各异。附形之灵为魄,附气之神为魂也。附形之灵者,谓初生之时,耳目心识、手足运动、啼呼为声,此则魄之灵也;附所气之神者,谓精神性识渐有所知,此则附气之神也。” “额,对,对,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虎牙挠挠头说道:“道家有‘斩三尸’的说法,你也可以试试舍弃掉三魂,从而解脱出来。只不过这要你实力到一定程度才行。所以暂时还得继续练。思考一下。” 顾尊沉思起来,六道浮生真极轮回心魔天功没办法割舍。不是顾尊贪,而是此功已经和他息息相关。未来变成天外心魔,这是未知数。毕竟此功的秘密绝对不仅仅是这些。 至于虎牙说的“舍弃三魂”的办法,顾尊也不考虑了,因为遥遥无期,现在这样时不时的走火入魔必须要快点解决。 看来还得靠心花。因为心花,顾尊施展邪功上百次,才走火入魔一次,已经是非常优待了。 人生第一次走火入魔,这体验感实话实说还挺刺激。 第145章 四大恨 “顾宁夜,这邪功你还要继续修炼?” 虎牙感觉很为难。这邪功来源诡谲,是不祥之物,可偏偏牵连着顾尊的大道,真叫人左右为难。 顾尊却笑着说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帮我参谋参谋。三魂之术,我现在是不会修炼的。我刚刚打好根基,还没到道家所说的‘斩三尸’境界,要是修炼三魂,虽然可以活命,但根基比如受损。倒不如修炼个心魔分身。” 虎牙错愕:“分身之术,这也不是你能修炼的?而且这是道门秘法,道门都失传了?” 顾尊解释道:“分身术,我肯定是不会。但我说的这个分身,并不是你理解的分身。在此之前我就想过,这洞天至宝是否可以用凝聚众生心意的方式掌控,而这次走火入魔也算是因祸得福,让我想到了这个法子。” “我施展心魔天功,这次不如虚界轮回,而是转生到洞天生灵之中。而沾染我气息的生灵,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我的一个引子。我可以由此凝聚魔意,暂时躲避走火入魔。” 虎牙沉思片刻,说道:“可你也说了是暂时。” “能暂时就很好了,等我变强了,办法肯定会有的。”顾尊说道:“如果我真的能掌控洞天,以此宝镇压我的魔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今之计,就是先要凑齐四大恨,再寻到将死之人转生即可。” 虎牙惊叹于顾尊天马行空的办法,说道:“将死之人好说,四大恨是什么?” 顾尊神秘一笑:“这第一恨,我已经感应到了。随我来。” 随后顾尊带着虎牙,跟随心花的感应向着北方御风千里,最终来到了一座城池。 官道上,几个轿夫抬着轿子,轿子里端坐着一位身穿官服的青年,看起来是一位大官。 顾尊和虎牙腾在半空,凡人都看不见两个人。此时顾尊感应到心花的起源,就来自轿子中的青年。 虎牙问道:“这人有什么奇特?” “不知,我只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顾尊自然不会说真话,随后施展了心花的通感之能,看到了此人过往的记忆碎片。 此人叫方正升,一年之前还是个穷书生。 当时他准备出门去参加考试,但盘缠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家里几乎连个铜板都搜不出来,方正升的老母豁出颜面,求遍亲朋好友才凑了点钱。 方正升心中哀叹,发誓要考出成绩。他接过钱后辞别老母,赶赴考试考场。 为了省钱,方正升一日只吃一餐,每顿饭往往只有一个馒头就点咸菜,住宿也只找最便宜的店。 饶是如此,等方正升磕磕绊绊到了地方,囊中也只剩两个铜板,再也付不起食宿钱,而此时距离考试尚有几天的时间。 方正升犯起了愁,难道这几天要乞讨度日?可自己毕竟是个读书人,岂能做这种事? 天色已近黄昏,方正升无奈之下打听城中有没有仁厚之家,最终有人指路,让他来到了一处大宅。 这是一户高门大院的阔气之家,门口家丁就有四个。方正升只好赔着笑脸,向一个家丁作个揖:“在下进京赶考的书生方正升,听闻贵府是仁厚之家,怎奈书生路上盘缠用尽,还请拜访你家主人,能否通融一下,让我在柴房借宿一晚。” 家丁虽然傲慢,但也敬畏读书人,但仍然很为难:“你今天来的不巧,我家老爷虽然仁厚,但今天却不在家。若是他在家,此事自然不是问题。可现在他不在,我一个为奴的,这事我可不敢做主,万一让老爷知道我留宿外人,恐怕不会饶我。” 方正升脸一红,刚想离开,却见迎面来了一顶大轿,轿后还跟着几个丫鬟。那轿子停在宅门口,两个貌美如花的少女互相搀扶着走下来。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家的小姐回来了,他想开口求人家帮衬,却又羞于启齿,一时尴尬地站在那里。 两个少女一个身着红衫,一个身着黄衫,她们看方正升这副窘相,都忍不住抿嘴偷笑。 适才跟方正升搭话的家丁趁机对红衫少女说:“小姐,这位公子是赶考的考生,盘缠用尽,无家可归。今日也错过了宿头,您看可否留他借宿一晚?” 方正升连忙拱手:“书生方正升,字青臣。还望小姐通融。” 这户人家姓徐,红衫少女正是这家的小姐,黄衫少女是她表妹。表妹看不惯方正升那副傻模样,蛮横的说道:“不可!你既然是书生,那也该知礼才是。今日老爷不在家,只有女眷,家中怎么能随便收留外人?你说你是书生,可谁知道真假?万一你来历不明呢?你要真是书生,就要知礼避嫌,快快滚开。” “小生受教了,告辞!”方正升的脸臊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方正升正要离开,徐家小姐却说道:“公子且慢。我见公子温润,有贵人之相,想来只是一时落魄。我虽是女子,也知道读书知礼,自当尽绵薄之力。” “表姐,你怎么” 见表妹还想插话,徐家小姐便轻轻拉了她一下,跟她低语了几句。没过一会,那表妹便抿嘴而笑,不再阻拦。 徐家小姐吩咐道:“碧儿,你过来。”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应声而出,徐家小姐贴着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交代完毕,两位小姐便径自进府去了。 碧儿叫过两个家丁,说道:“小姐让你们把西廊的‘将军宅’收拾干净。” 两个家丁闻言之后对视一眼,都有些迟疑。而碧儿则是微嗔道:“这是小姐的吩咐,收拾好‘将军宅’待客,你们没听清吗?” 那俩家丁赶紧答应着,进去收拾了。 碧儿对方正升说:“请公子跟我来。” 方正升松了一口气,赶紧抱拳行礼:“多谢小姐,多谢。” “打住,小姐可不是能乱叫的,那位穿红衣的才是我家小姐,我只是个丫鬟。莫要叫错了,要是让别人以为我逾越了礼制,会挨打的。” 碧儿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方正升见府中房屋院舍颇多,便紧紧跟住碧儿,生怕走错路。 宅子的西边走廊尽头,有一间干净的小屋。碧儿走过去推门看了看,然后对方正升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正升进去一看,房子虽不算大,但也比柴房好很多。只是有些奇怪,这里空空如也,房中空无一物,什么家具也没有。他不禁心下犯起嘀咕,这怎么能住人? 碧儿看出他的心事,说:“莫急,这间房闲置多年,我已让人去取床铺被褥送来。不知公子可曾吃过饭?” 方正升有些尴尬,拱手小声道:“尚未。” “没吃就没吃,还尚未,真是文绉绉的书呆子。”碧儿笑了笑:“只是随口一说,你莫要生气。待会那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 方正升再次拱手:“那就多谢碧儿姑娘。” 碧儿笑了笑,没说话直接去张罗了。 第146章 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 一炷香后。 碧儿过来时左手提着一个食盒,右手还抱了一只小狗。 几个馒头,外加两个素菜,一碗油光光的红烧肉。小狗盯着肉也流口水。 方正升好久没吃过饱饭了,更别提肉了,一时再也顾不得斯文,很快便将饭菜吃光。 碧儿等他吃完,摸摸怀里的小狗说:“公子孤身在外难免寂寞,这只小狗是我家小姐心爱之物,如果你不嫌弃,就留下它做个伴。” 方正升没想到徐家小姐还如此贴心,本来他也喜爱小狗,于是满口答应,接下小狗抱在怀里小心地摸着,然后跟碧儿搭话,随口问道:“碧儿姑娘,刚刚我听闻这间房被称作‘将军宅’,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典故?” “只是这曾住过一位将军。”碧儿抿抿嘴,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好像是有什么禁忌。 方正升心中有点奇怪,难怪这屋子死过人,所以闹鬼吗? 此时有家丁抬来了木床和被褥,等安顿完毕,碧儿带人离开。方正升早已乏了,也不管是不是凶宅,直接倒头便睡。 吃的饱饱的,这一晚睡的很香。 次日一早,方正升辞行。碧儿把他送到门外,还递给他十两银子,说道:“这是我家小姐的资助,希望你能金榜题名。” 方正升不好意思再要钱,推辞道:“承蒙你家小姐收留款待,我已感激不尽,哪能再让小姐破费?” 碧儿说:“这是小姐的心意,你不要辜负了。” 听到这话,方正升不觉有些痴了。小姐的心意,难道徐家小姐属意自己了? 还想再问,可碧儿把银子往方正升手里一塞,笑着跑了。 有了钱,方正升自然不再那么窘迫。他找了家客店住下,吃得好,睡得香,精神倍增,轻轻松松过了考试。后面更是越来越顺利,竟然考取了状元,并且还成为了编纂院的清流高官,前途不可限量。 方正升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他心里很清楚,倘若没得到徐家小姐的资助,别说是金榜高中,说不定此时他已客死异乡。 早在初见时,徐家小姐说方正升有“贵人之相”,他就已暗暗生出爱慕之心。但那时方正升身无长物,对此自然不敢多想。 如今高中状元,早已经不一样了。方正升甚至拒绝了当驸马的机会,急急忙忙找了媒婆,说了那晚借宿的事,求媒婆帮他玉成这段姻缘。 徐家是巨商,徐家老爷只有这一个女儿,年方二八,待字闺中。过去提媒的人踏破徐家门槛,老爷都看不上。 但这一次可不一样,居然是状元来提亲,而且这位状元还得过小姐的资助,传出去更是一段佳话。这段姻缘无可挑剔,徐家上下都很满意,亲事一拍即合。 没多久,方正升风光地迎娶徐家小姐过门,夫妻恩爱圆满。婚后三日,方正升按习俗跟妻子“省亲”。 徐家小姐刚到家就把小狗抱在怀里,怜惜地说:“这才三日不见,它竟有些瘦了。官人,我们走时也把它带走。” “只要你喜欢,尽管带上。”方正升连连点头,又想到了那个丫鬟碧儿。徐家小姐连小狗都想念,可贴身的丫鬟碧儿怎么不见了? 倒不是方正升对碧儿有什么心思,只是都是故人,当初碧儿也给过自己帮助,自然想给些打赏。 “对了,这次怎么不见那个丫鬟碧儿?”方正升好奇的问道。 妻子的脸色有些古怪,扭捏道:“别提了,碧儿那丫头从小跟我到大,只是后来学坏了,手脚不干净,前些日子偷了府里的东西,被父亲赶出府了。” “唉,好。”方正升摇摇头,没有再问。 直到今日,方正升当完值坐着轿子回府,半路上看到一个蓬头散发的姑娘,后面有个男子边追边骂:“拦住那个疯婆子,居然抢了我几个白馒头!” 方正升是个心软的,赶紧吩咐停了轿。几个馒头才几文钱,打算掏钱帮一下这姑娘。 结果下了轿子还没等掏钱,方正升不由得愣了,眼前这位姑娘虽然满脸尘土,但还能依稀认出本来面目,竟是碧儿。 碧儿此时凄惨极了,乞丐都不如,浑身冻疮,手里还拿着半个馒头,拼命往嘴里塞着。看来是饿极了,只好在小吃摊上抢了一个馒头,这才招来追打。 方正升给了那男子几个铜钱,把他打发走了,转过头问碧儿:“你怎么落到这个地步?” 碧儿双眼含泪,埋怨道:“我会变成这样,全是大人您害的。” 一旁的轿夫忍不住喝道:“大胆,我们大人好心帮你解围,反倒落了不是?你莫胡言,污辱了朝廷命官。” 碧儿吓得住了口,但方正升看出她有心事,便让轿夫们安静,随即放缓声音说道:“不管如何,我都承你一份情。到底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碧儿没忍住落下泪来,哀怨的说说:“这都是因为那晚您借宿的事,您知道那间‘将军宅’是什么地方吗?其实那里是狗窝。小姐最爱她的小狗,所以戏封为大将军,所以府里人都将它的窝称为‘将军宅’。” “小姐性格顽皮,那天遇见大人想借住,她突发奇想让大人去住狗窝,吃狗食,想测试大人是不是一个书呆子,能不能看穿那是狗窝狗食。也是因为这样的捉弄,才让小姐的表妹没有再继续反对大人入住。小姐认为大人呆头呆脑,多半会上当受骗。而小姐的表妹却认为那毕竟是狗窝狗食,肯定会被察觉到的。她们以十两银子为赌注,结果自然是小姐赢了,但她只图一乐,索性把银子都赏给了大人。” 方正升目瞪口呆。 碧儿继续说道:“后来大人中了状元,和小姐结为夫妇。徐家怕这事穿帮伤了姑爷的面子,才找借口赶走了我和当时知情的家丁。我从小就是伺候人的丫鬟,举目无亲,也不肯做妓女,只好四处流浪乞讨。 方正升听得呆了,他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因为那所谓狗窝,真的比方正升老家的屋子都大。 命数竟如此难料,高中状元的有几人?恐怕世上大多数人,终不如富家的一条狗那般饱食无忧。 更受不了,世人传颂自己与妻子的一段佳话,竟然是自己一厢情愿,背后更有这样的侮辱。 如此屈辱欺骗,内心是何等的悲愤委屈? 方正升眼神一愣,指着碧儿说道:“来人,这疯婆子顶撞命官,按律该当街打死。” “大人,不!”碧儿苦苦哀求,但几个人已经围上来了。 身后的哀嚎声渐渐远了,方正升坐在轿子里,目光越发幽暗冰冷。想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恨意浓。 而此时,半空中的顾尊通感早已经结束,把这前因后果跟虎牙说了一遍,笑道:“瞧见没有,这就是‘四大恨’里面的第一恨,书生气。” 虎牙忍不住唏嘘:“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 第147章 生死两茫茫 “顾宁夜,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顾尊闻言笑道:“不清楚,只不过那徐家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虎牙琢磨了前因后果,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些前因后果?而且怎么就那么巧,这事情方正升被瞒了这么久,遇见你就恰好被戳穿呢?这事能说吗?要是涉及你隐秘,我就不问了。” 顾尊浅笑:“世人皆有悲欢离合,我不过是撩动心魔。” 虎牙闻言喜笑颜开:“有趣,世人的道千千万万,唯有你的有趣。不对,撩动心魔,这不是天外心魔的做派吗?你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你脑洞真够大的。”顾尊无奈道。 “脑洞?什么意思?岭南没有这词,是朔州方言?”虎牙一脸呆萌。 “我不是朔州人,我的家在远方,这是我的家乡话。反正意思就是说你想得多。”顾尊问道:“这第一恨有了,还有第二恨,你想不想看看?” “当然想,这可太有意思了,比画本还有意思。继续,继续!”虎牙兴冲冲。 顾尊感应着心花之力,心魔天功此时也为其助力,很快就感应到了另一股惊天的恨意。甚至比起方正升的还恐怖。 “有了,跟我走!” 两人化作流光消逝。 另一边,方正升心灰意冷没有回府,而是前往另一座宅院拜访。 此宅名为公主府,住在这里的是当朝太康公主,而驸马则是当朝吏部尚书司徒文康。 方正升是去年的状元,而这司徒文康则是前几年的状元。在官场上自然是属于一个派系的。 司徒文康的命运更加坎坷,寒窗苦读十载,离家两年进京赶考,终于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此人不仅学问了得,更是十分专情。这其中还有一些坎坷,当年司徒文康获得状元之后,被皇帝看中。数日后丞相亲自来拜访,开门见山地告诉司徒文康,他是来做媒的。 皇帝有一女,是当今的太康公主。皇室见他才貌双全,公主也有心属意,所以皇帝这才让丞相来做媒。 司徒文康大吃一惊:“恩相,公主垂帘是我的幸运,但我却无福消受。实在是我进京前家中已有妻子,虽然还没有孩子,但既有家室,不敢再耽误公主。” 丞相点头说:“公主的意思是,既然还没有孩子,和离即可,多给金银补偿就是了。” 司徒文康可不是负心人,连连摆手:“我与妻子情投意合,她又没有错,怎么能和离呢?恩相不用再说了,此事无须再议。” 丞相见司徒文康意志坚定,也就回宫复命去了。司徒文康觉得自己离家两年了,现在又有公主这件事,应该早早把家里人接过来,省的后续再出什么事端。 几个月后,家人终于被接进京城了。司徒文康高兴地到驿站迎接,却惊讶的发现只有母亲一人。 母亲一见他就号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他走后半年家里就遭了蝗灾。本来家里尚有积蓄,还过得下去,但父亲忽然得了病,不得不花钱治病,顿时捉襟见肘起来。 关键时候多亏儿媳孝顺,没日没夜地织布卖,自己吃蝗虫,将粮食都留给公婆吃。好不容易熬过灾年,几个月前当地忽然传起了流言蜚语,说儿媳与人通奸,不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群无赖还天天上门骚扰。公婆气不过,告到县衙,知县却不肯受理。好在有个好心的秀才,与知府衙门的师爷有交情,帮他们将儿媳孝行及流言写成状纸,请师爷上交府里。 可怜儿媳在灾年中本就吃了很多苦,又因被流言侮辱后心中悲愤,一病不起,没几天就过世了。司徒文康父亲见儿媳去世,悲愤交加,一个月后也去世了。母亲万念俱灰,差点自尽,却被邻里劝住,说无论如何要等儿子回来。想不到一月之后,竟有车马来到家中,说儿子高中状元,要接家人上京。 司徒文康大哭一场,把母亲带回家中,又写下文书,令知县严查流言之事,同时上告皇帝,请求为妻子旌表。 皇帝也十分同情,下旨表彰其妻子孝行。知府那边得知此事竟发生在状元家,也十分恼火,亲自督查,很快就抓住了一个造谣的无赖,判了死刑。 尘埃落定后,丞相又来找司徒文康,说此事虽不幸,但高堂尚在,岂能无人侍奉?旧事重提,司徒文康也没再推辞,很快公主就下嫁了,司徒文康成为驸马,皇帝赐了公主府。 后来司徒文康更是官运亨通,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吏部尚书。 方正升来拜访司徒文康,其实就是想商讨一个对策,他现在一心疯魔想要报复徐家,可暂时没有什么办法。 然而此时公主府却忽然一片欢腾,方正升有些好奇。不多时司徒文康出现,笑着说道:“今日怎么来拜访?” 方正升忍住心事,问道:“司徒大人,敢问府中是有了什么喜事?” 司徒文康说道:“太康公主殿下有喜了。” 话说当年司徒文康丧妻之后,就与公主喜结连理。从此以后夫妻恩爱,只是公主却一直未能生育,这让司徒文康和母亲都很着急,而公主更急,找了不少太医来诊治。那些太医都说公主玉体并无病症,只需耐心等待即可。终于在这一年,公主有了喜脉。 “啊?恭喜恭喜!”方正升连忙恭贺,随机就把心事压下。这个时候自己的糟心事还是别说出来了。 司徒文康看穿了方正升的心事,问道:“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方正升笑了笑:“只不过是公事而已,无妨无妨,不打扰司徒大人的喜事了。” “嗯,那你去。”司徒文康点点头。 这本是一件喜事,但没过几天却来一件悲事。 司徒文康的母亲经过灾年,加上儿媳、丈夫接连去世,郁结于内,其实早已风烛残年,来到京城后因有太医诊治这才多活了几年,如今见公主怀孕了,心里一口气放下,没几天就去世了。 喜事白事凑到一起,司徒文康有些受打击,悲痛欲绝之下,府里一切都不管了,全交给了管家苏二。 苏二是公主从自己府里带过来的,办事十分得力,深得司徒文康和公主信任。 又过几天,司徒文康让苏二出去办事。因为很远,所以苏二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他回到屋子,想点灯却发现没灯油了,索性脱了衣服,直接上床睡觉。 但是上床后,苏二忽然摸到床上有人。这把他吓了一跳,要知道他可没有妻子。 就在这时,忽然院子里灯火通明,接着房门被人一下撞开。 火把照亮下,苏二看清床上的人顿时面如土色。那居然是衣冠不整的太康公主殿下,此时也是刚刚醒来,看清眼前情况顿时吓得叫出声。 而举着火把的人正是司徒文康,他怒道:“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趁我在府内佛堂给母亲守灵,干出这等勾当!” 苏二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驸马误会了,绝无此事啊!我回屋时公主就已经在了!” 太康公主回过神来,瞪着司徒文康说:“让奴才们都出去!” 众人都吓退了,苏二也两腿发软地跟着出去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太康公主和司徒文康两个人,太康公主才盯着司徒文康质问:“我记得我是喝了茶,然后就开始犯困。茶是你给我的,是你偷偷把我带到这里的!怪不得你提前把丫鬟都支走了。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司徒文康冷冷的看着她,淡漠的说道:“那年我高中状元,回绝了和你的婚事后,是你派了苏二快马赶到我家,有去见了知县。我派去接家人的马车要一个月才能到,而苏二日夜兼程,换马不换人,五天就到了。” 公主像被毒蛇咬了一样,身子猛地一缩,惊恐的看着司徒文康:“你胡说什么?” 司徒文康冷哼一声:“我和你成婚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个糊涂的人吗?我只用了一个月就把一切都弄清楚了。造谣的无赖是苏二找的,那无赖本来就对我妻子垂涎不已,被我妻子骂过所以心怀怨恨。忽然有人出钱让他造谣,他当然求之不得,他那些狐朋狗友自然也是见钱眼开,散布谣言。那知县收了钱,更惧怕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肯受理。” 公主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一个月就弄清了,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成婚,既然这样那你为何还要娶我?” 司徒文康笑了笑说:“我成为了驸马之后,这几年官运亨通,早已经不动声色的把当年那些参与造谣的无赖都治罪杀死了。那个知县,我栽赃陷害,被皇上斩首了。可是唯独你,太康公主殿下,我没有其他复仇方法,所以只能娶你。” 太康公主呆呆的看向司徒文康:“我本以为你没了妻子,就能跟我恩爱一生。既然你无情,那我也不隐瞒。没错,这一切就是我干的。但是你想诬陷我通奸,只怕太天真了。这公主府是我的公主府,你是驸马,也只是臣子而已。他们谁敢出去乱说?” 司徒文康冷笑:“你知道我父亲是个郎中吗?成亲后我一直在吃药,这种药能让我暂时不能生育。太医们给我诊断后,都知道我不能生育,只是不敢明说罢了。我见母亲快油尽灯枯,才停止用药,你才能怀孕。” 太康公主错愕:“你疯了?那也是你的孩子啊。” 司徒文康则是继续说道:“公主殿下你想想,全京城的太医都知道我不能生育,你却忽然有了孩子,加上今天这件事,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你不要觉得没人敢乱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堵得住府里人的嘴,堵得住太医的嘴吗?” 太康公主大怒:“我要让父皇杀了你!” “我根本就没想活!”司徒文康站起身,挺拔的身体似乎卸去了重担,火把映照下,鬓角竟已有了几丝白发,但是表情却无比轻松:“当年知道真相那一刻,我就想死了。只是老母尚在,必须要先尽孝。现如今母亲见我有后,安然离去,我心中已经没有挂念。现在你要杀我灭口也没关系,反正我死了,外人还是会议论纷纷,哈哈哈!” 太康公主见威胁无用,只能哀求道:“驸马,当初是我不懂事,我只想败坏她名声,让你休了她而已。没想到却害了性命,这不是我的本意。我虽是公主,但也是嫁夫从夫的女子。你我夫妻恩爱数年,你当真要逼死我吗?” 司徒文康已走到门口,淡淡说道:“夫妻多年,我太懂你了。你不想死,也不会死。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为了灭口先杀了苏二再杀了我。他是罪有应得,我是心甘情愿。但你的余生,却得顶着通奸的名声,作为一个寡妇活一辈子。至于孩子,你不用担心,我服药太久,这个孩子活不了的。” 太康公主终于崩溃了,嘶吼道:“我是你的妻子啊!你的荣华富贵全都是因为娶了我,你居然这么对我,你这个畜生!” 司徒文康缓缓向府门外走去,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时。黑夜四起,他却喃喃说着,像是对太康公主的回应,又像是对自己此生的交代。 “我此生只有过一个妻子,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妻子,可惜她早已被人害死了” 黑夜的深处。 只听有人微微一叹,言道: “这就是‘四大恨’里面的第二恨,生死两茫茫。” 第148章 不堪回首中 顾尊手中有两股气。 一股是经年书生气,一股是生死两茫茫。 虎牙在一旁哀叹:“总听闻众生皆苦,可这也太艰难了。还好我不是凡人,要不然真的是生不如死。” “这两人也是高官厚禄,可不算是凡人。只不过他们想的多,恨意大。其实真正的凡人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很多事情就算委屈,也能过下去。”顾尊笑了笑:“我可是从凡人走到今天的,这其中的事情我更懂。” 虎牙撇撇嘴,也不反驳,而是说道:“那你倒是让我见识一下啊。这一次你不能找了,我来帮你选一个,怎么样?” 顾尊笑着:“好啊,我来试试。” 虎牙闭目感应,不多时带着顾尊到了城外的破屋里,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和一个瘫痪的青年。 “就是这了,我感应了一圈,只有这里怨气最大。而且死气浓郁,怕是过不了多久这二人都活不了了。”虎牙看向顾尊:“我们要事先说好,你用多少的法力。要不然这种事也难不倒你我。” 顾尊看了一眼,心中已经有数,说道:“何须法力呢?你且看我手段。” 话落,顾尊直接落地隐匿了一身修为,一身书生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像是游历山水的旅人。 来到了虎牙所说的那一家破茅屋,顾尊敲了门。 不多时一个老头开了门,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顾尊则是自我介绍道:“老伯您好,我是新来的邻居,就住着那边的茅屋。刚刚住下,过来看看您。” “看你这书生细皮嫩肉,不像是穷人。怎么忽然住到这了?”老伯疑惑的问道。 “读书啊,这里人少,安静。”顾尊拱手:“不知老伯怎么称呼?晚辈顾宁夜,刚刚到此还有些口渴,不知道老伯能不能给一碗水喝?” “我姓武,叫我武三就行了。喝水好说,你进来。” “叫武伯,人不能不知礼。” 顾尊进屋,里面一片杂乱。武伯让顾尊坐到一张破木椅上,又端来一碗水,随后就呆呆地陪坐在一旁,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 其实穷苦人家都会有倾诉的心理,毕竟生活已经很苦了,也只剩下倾诉一番的心情了。若是能讨得别人的心软,或许也还能有些帮助。 顾尊这一身不像是穷苦人,可是武伯的态度很冷淡,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若是用心花通感,自然能知道武伯的想法。可顾尊已经答应虎牙不用法力,所以也不能动用心花。 不过顾尊一路走到今天,也不是完全靠着心花。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能力,也有揣摩人心复杂的本事,这才是他敢于答应虎牙的勇气。 此时顾尊看武伯一脸皱纹,满头白发,问道:“老人家今年高寿?” 武伯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年还不到五十呢。” 劳累使人早衰,顾尊只得转移话题:“您家里有几口人啊?” “我,还有我儿子。不过我儿子早年生病,已经成了活死人。”武伯言尽于此。 顾尊说道:“我略懂医术,能否让我看看?” “哦,好。”武伯没有什么触动,只是站起来领着顾尊到了里面的小屋。小屋房间里光线昏暗,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味。 顾尊走近一看,床上躺着一个青年,面色苍白,身材浮肿,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年龄。 再靠近一些,顾尊看到青年嘴角有口水,眼睛虽然张开着,可是神色空洞茫然。 武伯叹了口气说:“他会张开眼睛,可是对任何东西都没有反应,也不认得人,包括我。十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 顾尊问道:“您的妻子呢?” “跟别人跑了,两年前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良久,武伯又喃喃地说了一句:“她坚持了八年,我不怪她。” 看着这个毫无生气的家,顾尊在心里也有些感叹。突然,青年枕头下的一样东西引起了顾尊的注意。 走上前去轻轻一拉,竟然拉出一根细细的红绳。鲜艳的红色在这个灰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武伯,这根绳子是用来做什么的?”顾尊问道。 武伯犹豫了一下,答道:“孩子本命年买的,想给他冲冲喜。” “冲喜,好事啊。不过一根红绳也缺了点意思。”顾尊想着自己前世学过的一些东西,原本都忘却了,可随着修为变强,很多细枝末节的记忆也回想起来了。 于是顾尊开始用手翻动着绳子,很快就用它结成了一个漂亮的造型,伸出手在青年眼前晃了晃,见他没什么反应,顾尊又把绳子结成另一个造型,变着法子想引起青年的注意。 武伯愣了一会,问道:“您这是?” “我刚刚不是说了,我略懂医术吗?我学的医术可不是药石,而是心术。活死人并不是无药可救,要给他触动。比如像我这样,坚持这样做,可能会引起病人的注意,让他奇迹般地苏醒。” 顾尊这话半真半假,随后用那根红绳结出了很多图案,只不过病人都毫无反应。 不过武伯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忽然拉开了话匣子,说起了乱七八糟的事情,整个人也放松了很多。 随后几天,顾尊每天都找借口到武伯家里,聊聊天,顺便在病床前用那根红绳结成各种不同的图案。 七天之后,顾尊带来了好些新红绳,一个绳子一个图案编制好,全都与挂在病床前。这些美丽的红色小挂件,似乎给这个昏暗的房间带来了生气。 顾尊又拿出一本书,说道:“武伯,我要去赶考了,这就要走了。这些小挂件就当是我留下来的礼物。这书里没有字,全都是图案,告诉你怎么编织这些小玩意。” 武伯问道:“我学这些有什么用?” 顾尊说道:“一方面你可以用这些刺激一下病人,看看有没有好转。另一方面这也算是一门手艺,拿出去卖钱也能补贴家用。若是我能考中,也不忘今日相处之情,会请名医来医治。” 武伯感动的想给顾尊磕头,却被顾尊扶起来了:“就此告别。” 随后顾尊辞别了武伯,等走出视线之外,脚下一阵小旋风腾空而起,和虎牙汇合了。 此时的虎牙呆呆的看着房子上的气运,原本死气沉沉的黑色气运,已经逐渐变成了浅灰色的乌云,而且颜色还在变淡。观气运,也就是说这一家人是必死之劫难,已经被顾尊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你这红绳难不成有什么法术?”虎牙问道。 “没有。”顾尊微微一笑:“我虽然没有动用法力,但是看到那一番情况之后心中也明悟了,所谓的必死之劫,应该不是外部灾难,而是心如死灰。所以这哪里是什么红绳啊,分明是未来的杀人之器。” “那武伯被折磨了十年,犹如生活在黑暗的隧洞里,看不见希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应该是想想用红绳结束孩子的痛苦,再用红绳解脱了自己。所以我才抽出红绳,一方面谎称红绳编织可以治病,一方面又给他留下了养家糊口的本事,最后再告诉他如果我未来能考中,为找名医治病。其实这根本的核心只有一个。” 虎牙追问道:“什么?” “希望。”顾尊笑道:“有了希望,就不会死了。那所谓的必死之劫,自然消散。” 虎牙挠挠头:“服气了,服气了。恶也是攻心,善也是攻心,你这攻心之术虽然不是法术,却比法术更刁钻厉害。我学不来,但是没关系,我和你是一伙滴!” “哈哈哈!”顾尊笑着摇摇头,说道:“还没结束呢,现在就是收割的时候。” 话落,顾尊一挥手。一道法力打出,正好落入下方瘫痪的青年身上。 此时的武伯正在用红绳在青年眼前摇晃,而青年却猛地一哆嗦,然后喃喃说道:“爹爹” 武伯呆愣在原地,然后抱着儿子嚎啕大哭:“哎!爹在呢,爹在呢!哈哈哈,呜呜呜,我的儿子啊,这日子还能过下去,能过下去” 一股青烟飞流直上,其中蕴含着武伯的执念,最后缓缓落入到了顾尊的手中。 虎牙问道:“不是要‘四大恨’吗?这样的好事居然也算是恨吗?” 顾尊有些感触,淡淡说道:“因为现在有了希望,所以恨曾经想过寻死的自己,差点错过了希望。” “原来是这样啊。”虎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这一恨怎么讲?” 顾尊言道:“第三恨,不堪回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