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风华》 第1章 非梦(一) 庆隆十年冬,彭城附近村镇连下了三天的大雪,很多老百姓的房屋都被积雪压塌了,一部分幸存下来的人为了活命就涌进了彭城里。 官府苦于资金和人员的不足无法及时做好救援工作,于是就有那么一小股穷凶极恶的难民聚集在一起开始闯入那些无权无势的富绅家抢劫,回阳巷尽头住着的柳宅就是其中一户人家。 在柳宅最偏的后罩房一个枯树杂草堆积的旧房屋里,积雪轰然一声刚好压塌了一间屋子,毗邻一间大一点的屋子留在那里也是岌岌可危。 赵如意被房子坍塌的声音惊醒后,烦躁地皱起了眉头,她偏头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窗户,透过严重变形关不严实的窗户缝隙,她看见外面银白色的世界被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一半白得刺眼,泛着幽蓝色的冷光,一半橙红色的阳光撕破了厚厚的云层斜照在窗外一棵银装素裹的大树上,泛着虚伪的暖光。 她将目光收回来,看着头顶脏污的床帐子,自言自语道:“雪怎么停了呢?居然还出太阳了,呵呵!” “看天色大概到酉时了,半夏那丫头是去给我拿吃的了吗?其实我哪里吃得下啊!喉咙和胃里烧的痛,如果能有止痛的药就好了!” “半夏,半夏……” 赵如意的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如果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赵如意喊了两声半夏后就感觉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她濒死一般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息,极冷而又潮湿的空气带着腐臭味进入她的咽喉后,又引起剧烈的咳嗽,然后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了上来,她忙拿起枕边一条有乌黑色血渍的手帕捂了上去,片刻后手帕就被新鲜的血液浸透了,她拽紧手帕,将手慢慢放了下来。 此时的赵如意因为咳嗽而泛着水光的眼睛,因为吐血而泛着血色的唇使瘦而苍白的脸上显出几分妖媚来,依稀可以看出十五年前锦城藏春阁当家花魁的风采。 “半夏,半夏……” 大概是因为有血液滋润了喉咙,赵如意这回的声音清晰了一点,但是等了一会儿,院子里依旧一片死寂。 “半夏怎么还没来?难道现在连她也要背叛我了吗?” 赵如意眼里最后的光都要黯淡下去了,她还想着自己活得好歹不会太惨,至少还有半夏给自己收尸,谁知道…… 不会的,不会的!赵如意又很快就否定了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半夏如果要走早就走了,因为赵如意在知道自己被柳家人算计以后,就把卖身契还给半夏了,并且她们还一起到官府消了奴籍。 她突然想起自己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照顾她的半夏说:“小姐,雪下了快三天了,听守门的老妈子说,附近乡下很多房子都坍塌了,咱们住的后罩房也年久失修了,你说会不会也塌了?” “那些黑了心肝的白眼狼把后门锁了,既不允许我出去请郎中,也不允许我出去给你买吃食,这是要活活饿死我们呀!” “半夏,你还是想办法出去!别管我了,我早就想死了!” 赵如意早就想求死了,只是她自己下不去手。 自从她在锦城藏春阁及笄后,她就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死了。其实也怪自己的心没有死透,还对生活有一丝期待,所以才会在柳茂山向她示好时答应嫁给他。 赵如意嫁给柳茂山的时候已经从藏春阁自赎自身出来跑到彭城开了一个小酒馆,小酒馆里就是卖点小菜和自酿的小酒,日子虽然辛苦一点但胜在自由自在。 柳茂山当时只是锦城云来酒楼的一个大厨,因为被另一个大厨诬陷克扣食材而被赶出了酒楼。 他们两人因为坐了同一个车马行的马车到彭城,所以勉强算是认识了。 后来赵如意看自己小酒馆的生意好,然后就请了两个厨师,其中一个就是柳茂山。 赵如意对外自称是个寡妇,所以在彭城安顿下来后,渐渐就有人上门提亲了,这其中也有柳茂山。 赵如意一直以为柳茂山不知道自己的生活经历,再加上柳茂山的年龄和自己相当,样貌也算端正,她渐渐地就接受了他。 对于她来说,如果成亲可以减少很多麻烦的话,她愿意找一个知根知底的人成亲,无关乎情爱,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 他们成亲不久,赵如意的生意也越做越好,最后她在彭城最繁华的街道开了一家如意楼,主要经营女子的服饰用品,而小酒馆就完全交给柳茂山经营了。 她不管柳茂山会挣多少钱,因为小酒馆每月的那点盈利还不及如意楼一天的零头。赵如意不会让柳茂山染指如意楼,因为在锦城的生活经历告诉她,女人要安身立命靠的是自己手上掌握的银钱,而不是男人的怜惜。 成亲两年后,柳茂山又从慈幼局带回两个男孩子,这两个男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柳茂山给大的孩子起名柳长平,小的孩子起名柳长安。 这两个孩子和柳茂山有五六分挂像,连赵如意都感到神奇,觉得这是他们的缘分。 家里有了孩子自然就要有人来照顾他们,渐渐的柳家就成了一个大家庭,以前的房子就显得局促了,于是赵如意就买下了回阳巷三进院落的大宅子。 这个宅子的风水并不是很好,因为阳光只在傍晚时才斜照在宅院里,才因此得名——回阳巷。 开始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嘴甜又孝顺,赵如意自然也乐得花钱培养他们,柳长平十六岁中了秀才后娶了一个精明的妻子叫沈芙蓉,接着沈芙蓉就哄着赵如意参与了如意楼的经营,那时读不进去书的柳长安正在和如意楼的账房司马先生学习算账。 这两人勾结在一起想将如意楼慢慢掌控在自己手中,幸得司马先生提前发现并警示自己,才能让自己提前做好准备,进而才发现了柳家父子三人的真面目,可惜自己还是被他们算计了。 赵如意想到这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但是她还想在临死前见一个人,可这个人让她一想起又感觉自惭形秽。 她想叫半夏帮她带句话给那人,可是半夏究竟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有过来?难道…… 赵如意想起了刚才将自己惊醒的声音,再联想半夏给自己说的话,不由得着急起来,难道半夏住的房间被积雪压塌了? “半夏,半夏……咳咳……” 赵如意喊了半夏几声后又被连续的咳嗽声逼得喘不上气来,她的嗓子痛得难受,胃里就像有一把刀子在搅拌,痛得她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她伸出瘦如鸡爪的双手放在颈项间,既想抚摸自己的喉咙,又想干脆将自己掐死算了。 该死的柳茂山,给她下毒也不痛快点,偏偏下了醉生梦死这样的慢性毒药,让她在睡梦中一点点的衰弱下去,最后衰竭而亡,让人找不到一点破绽。 本来她还不至于这么快就要死了,只因为身体衰弱了,一个伤寒就可以提前要了她的性命。 “柳茂山你们父子不得好死!” 赵如意正在心里把柳茂山父子三人拎出来凌迟时,耳边却传来有人踹开大门的声音,接着就是脚步杂乱地踏着积雪慢慢地靠近她住的房间的声音。 “咔哧、咔哧……” 第2章 非梦(二) “就这破屋子能有什么宝贝?你们莫不是骗老子的!”一个粗鲁的声音传进了赵如意的耳朵,接着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壮士饶命,壮士饶命啊!”赵如意听到柳茂山忙不迭迭地连声讨好道,“壮士,那如意楼是我家娘子的私产,她向来不允许我父子三人插手,所以你看我们哪里有什么闲钱啊!” “对啊,对啊!你们刚才也在我家里搜过了,我们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一个声音谄媚讨好的女人接着说,“你别看我们住着这么大的院子,其实内里空荡得很。” “那个女人抠搜得很,也不知道把钱藏起来想便宜谁,可怜我的两个孩子还那么孝顺她。” 赵如意撇嘴冷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就是当初柳茂山把两个孩子带回家后请来照顾孩子的嬷嬷沈春华也即是柳长平妻子沈芙蓉的姑姑。 这沈春华十五岁就嫁给了柳茂山,婚后生下了柳长平和柳长安,这夫妻俩为了谋夺赵如意的财产所以才使了柳茂山这一招“美男计。” 赵如意听到沈春华的话,恨不得咬舌自尽,自己当年是有多愚蠢啊,居然会上这一家人的当。 “啪!”又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接着就是沈春华刺耳的尖叫声。 “嗤!你们这些人的脸皮可真厚啊!”男子粗鲁而鄙夷地笑道,“你们吃着赵老板的,住着赵老板的,还嫌弃上赵老板了!而今还想借刀杀人是!” “咦,这房子都塌了一半,该不是那赵老板已经被压死了!”男子的声音一阵惊慌,转而又如释重负地吩咐旁边的人说道,“柱子,快过去看看,说不定能翻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也许赵老板藏的金银珠宝就在里面呢!” “壮士,那是照顾我家娘子的丫鬟半夏的屋子。”柳茂山在旁边讨好地说道,“旁边大一点的屋子才是我娘子住的。” 赵如意听到柳茂山说得话心里又痛又乱,干涩的眼里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只能无助悲伤地喊道:“半夏,半夏……” 柳茂山的讨好男子并不领情,他嘲讽地笑道:“看你左一句我家娘子,右一句我家娘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看重赵老板呢?” “既然看重赵老板,为何要让她住在这种破地方?” “这个……我娘子得了急症,害怕传染给家里人,所以自己才要求搬到这里住的,我们……” 突然“啪”地一声打断了柳茂山的话,赵如意听到柳茂山疼得嘴里“嘶嘶”的声音,心里就有一阵快意。 接着就是“轰”的一声,紧接着就是“啪嗒”一声,她的房门就被一股大力推开后不堪重力的砸在了地上。 本来就没有一丝气力的赵如意居然条件反射地弹了起来,接着又很快倒在床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如意的屋子没有屏风可以遮挡,她一眼就可以看见眼前晃动的人影。她粗略的看了一下,她屋里的人大概有七八个,但她只认识柳茂山父子三人和沈春华,沈芙蓉没有出现,据说她怀了孩子。 她看着离得最近的一个穿着脏兮兮的棉袍,戴着一个将额头遮了大半的灰鼠皮兜耳帽子,骨架很大,脸上没有什么肉却有着一把络腮胡的男人问道:“咳咳,你们是谁?” 男人看着躺在棉絮堆里要死不活的赵如意,眼里有一丝怜悯,但很快这丝怜悯就荡然无存了。 他转头阴沉着脸,嘲讽地对腆着肚子,肥头大耳的柳茂山说:“柳老板,这就是如意楼的赵老板,大名鼎鼎的赵如意?怎么比我们这些遭了灾的难民还要瘦弱啊!” “柳老板,就她现在住的地方能够让我翻出一两银子来?你这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 “她肯定有,只是她藏起来了!”沈春华转着眼珠子张望着这间一目了然的破烂的屋子,不死心地说,“有可能是半夏那个贱蹄子把银票都转移了,前几天我还看见她连着出去了好几天。” “还有那个回阳巷的宅子和如意楼的房契,一定也是他们藏起来了,我们……” “呵呵!”赵如意看到沈春华着急的丑态,忍不住笑出了声,“沈春华,如意楼和回阳巷的宅子我已经捐赠给了朝廷的慈幼局,你们一分钱也得不到,还有那个小酒馆,如果没有我每年给你们交租金,你们以为你们还开得下去吗?” “等我死了,就是你们从这个宅子里滚蛋的时候了。哈哈哈……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搬走,不知道你们可有去处?哈哈哈……” 陌生男子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如意,嘴里低语道:“嘁,蠢得还不算太糟糕!” 潮湿阴冷的屋子里一时间只有赵如意的笑声在回荡着,就像荒野中受伤哀嚎的小兽。 沈春华醒悟过来突然向赵如意凶狠地扑过去,但被那个陌生男子一把抓住了后衣领拎了出去,沈春华摔倒在地上的门板上,愣了一下后,嚎啕大哭,“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我的长平和长安哪点对不起你了?他们对你那么孝顺,你却……” “我对他们也不坏,我把他们养大,让他们读书,教他们做人做事,可他们在喂我毒药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心慈手软,你们一家人都有份!我诅咒你们不得好死!” 赵如意颤抖着手指指了指垂下眉眼看着自己脚尖的柳长平和柳长安,冷嗤道:“你们俩说说,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们的?柳长平,枉你还是个读书人,礼义廉耻你懂吗?柳长安,你十岁那年出天花的时候,连你亲生父母都放弃你了,是谁请来益民医馆的关老爷子亲自给你看诊的?” “你们倒是说啊,快告诉你们的亲生父母,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们?!” 赵如意撕破了嗓子大喊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 “娘,对不起,我们错了!”柳长平和柳长安齐齐跪在赵如意的床前,他们无视着赵如意嘴角留下的鲜血,只一味的祈求道,“娘,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们,我们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是啊如意,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何必又做得这么绝情呢!” “滚!” 赵如意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她一边使劲儿揪着自己的领口,吃力地大口喘气,一边颤抖地指着陌生男人说:“你~你过来!” 陌生男子讶异地扬了一下眉毛,然后推开挡在前面的柳氏父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青白的赵如意。 “在~在我枕边~床脚的地砖下~有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赵如意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强撑着说,“你~你拿五百两,算是帮我收尸的报酬,至于另外五百两……” 赵如意停顿了一下,不死心地说,“如果~如果半夏还活着,你~你就交给她。” 陌生男子看了一眼床脚的地砖,然后又看了一眼正贪婪地看着同一个地方的柳氏父子,嗤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我把钱都拿了,不给你收尸呢!” “我~我还有得选吗?” 赵如意用无助又悲戚的眼神看着陌生男子,陌生男子撇开眼神不忍直视。 这时从外面急冲冲地走进来一个汉子,粗鲁地对那个陌生男子说:“大哥,旁边积雪压塌的那间房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个年轻女人被压在下面,我们已经刨出来了,可惜已经没气了。” 陌生男子没说什么,只是看着赵如意,赵如意对此早有预感,所以她很镇定地对男子说:“那~另外五百两也算你给半夏收尸的报酬!只求你找个干净的地方把我们俩埋了。” 陌生男子俯下身,侧头阴冷地看着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柳氏父子和沈春华说:“赵老板,你如果还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做报酬的话,我可以帮你把这一家人都杀了!” “我没有了!”赵如意遗憾地说。 “她没有,我有!” 一个低沉浑厚而带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接着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簇拥着一个外披黑色狐皮大氅,内穿红色官服,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冷峻,三十出头的男子走了进来。 第3章 非梦(三) “把他们都给我拿下!” 裴孤城就像一团火焰般将灰暗的屋子照亮了,只是这团火焰和外面的积雪一样冷冽无情,又被夜色压抑着不至于喷发。 “裴大人,救命啊!裴大人,我们都是良民啊!”柳茂山痛哭流涕地指着屋子里那几个已经被士兵架起来的陌生男子说,“就是这些刁民闯进我家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快把他们抓起来!” “嗯~”裴孤城似笑非笑地看着领头的陌生男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呸!”陌生男人对着柳茂山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大声吼道:“官老爷,这家人才是无恶不作的小人,他们一家人给赵老板下毒想谋财害命,今天如果不是我们,赵老板估计已经被他们害死了!” 裴孤城看了一眼柳茂山头上的唾沫星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说:“都带回去慢慢审!” “裴大人,冤枉啊!我们什么也没做!裴大人……” 柳氏父子和沈春华一看自己要被拖走,立即开始喊冤,柳茂山甚至扑到裴孤城的脚下想抱着他的小腿求饶。 裴孤城垂下眉眼厌恶地看了一眼柳茂山涕泪横流的脸,然后一脚将他踢到了墙角,柳茂山痛得脸都变形了,说不出话来只能蜷缩成一团。 裴孤城又轻蔑地看了一眼,瑟瑟发抖,不敢上去搀扶柳茂山的柳家人,然后对士兵厉声说道:“还不把这几个碍眼的押下去!” “是!” 士兵们忙粗手粗脚地拖拽着几人往屋外走,那个领头的陌生男子经过裴孤城的身边时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就大踏步的往外走,完全看不出他是被押解的犯人。 裴孤城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一步步走到赵如意的床边,他的眼神里有怜悯有痛苦,还有自责。 “裴~裴大人!” 赵如意对裴孤城的到来有些意外,她在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的消息也只能从半夏嘴里听来。而裴孤城也不知道赵如意出了什么事情,他又不能贸然去柳家探望她,也只能假借这两日歹徒入室抢劫的事情和因为雪灾调到彭城维护治安的好友杨宪杨校尉演了一出双簧计。 赵如意看裴孤城处理了那一些人后并没有跟着离开,于是就讶异地看着裴孤城,直到裴孤城向她的床边靠近时,她才慌乱的用手指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挣扎着想努力坐起来,但是身子刚撑起一半,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赵如意不愿意让裴孤城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 眼前人是她来到彭城生活后给她最大帮助的人,否则她一个外来人不可能在彭城立足,更别说在繁华地段买下商铺开如意楼了。 最初的时候,赵如意以为裴孤城对她是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可裴孤城一直表现得很君子,对她的态度说不上热情,也只是比别人好上那么一点而已,如果赵如意不是知道母亲只生了她一个的话,她差点会以为裴孤城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兄长了。 裴孤城听到赵如意倒在床板上的声音,生怕她把自己的骨头都摔散架了,他忙一步跨上前将赵如意的上半身扶住。 “赵老板想坐起来?” 赵如意略微点了点头,吃力地说:“咳咳,裴~裴大人,谢~谢谢你了!” 裴孤城将赵如意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上,手指搭在赵如意瘦而青白的手腕上,过了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地说:“赵老板,你放心,我会找天下最好的医师来救你!” “裴~裴大人,你~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就要死了!” 赵如意清浅一笑,裴孤城低垂的眉眼看到了赵如意眼角和唇角细细的皱纹,这是一个失去了青春年华的女子,她一辈子都没有幸福过,裴孤城想到赵如意即将消逝的生命,眼里也有了隐藏不住的痛苦。 “裴~裴大人,屋~屋子里好黑啊!你~你帮我~点上烛火!” “好!”裴孤城的手掌放在赵如意瘦骨嶙峋的肩上没有动,他只想和赵如意多待一会儿,他害怕自己去找蜡烛的时候,赵如意就悄悄地走了。 “咳咳!”赵如意拿起一直没有放下的手帕捂住嘴咳了两声,然后又拽紧手帕将手放了下来,“裴~裴大人,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裴孤城笑了,靠在他身上的赵如意也跟着颤动了几下,“赵如意,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在你还是锦城藏春阁的问春姑娘时,我就认识你了!” 裴孤城说到这里垂下眉眼看了一眼赵如愿,赵如意咬着唇,脸上泛起羞耻的红晕,她暗暗回忆眼前人是不是曾经…… “我们之间没有……”裴孤城咽下了后面的话,接着说,“你记不记得,在你及笄前曾经救过一个少年?那个少年就是我。” “我当时叫谢重光,谢是我母亲那边的姓,重光是我的字。” “是~是你!”赵如意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人,怪不得她第一次在看到裴孤城的时候会感到眼熟,只不过当时的裴孤城还是少年稚嫩的模样,而今已经是经历了风霜雪雨的洗礼变成了一个成熟冷峻的男人,有时候气质的变化完全可以模糊五官带来的印象。 “你~你骗了我!” 赵如意冷冷清清地说,当年她也曾充满期待的等着那人来解救她,可是…… “对不起!”裴孤城内疚地说,“我当时对你说会在不久后赎你出去的,我食言了!” “当时我父亲被冤枉下狱了,不久我们一家人也被充军了,我后来就跟着当今圣上一起征战沙场,等到我脱身再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离开锦城到彭城来了。” “赵如意,对不起!” 赵如意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气息微弱的几近于无。 “这~这都是命!”她用失神的眼睛看着窗户的缝隙,积雪的白就像一道光让她眼前一亮,她突然笑着喊,“阿爹,阿娘,你们来接如意了!” 赵如意扑向那道光,然后她发现自己居然穿透了墙壁走到了屋外。 屋外一片空寂,即使天色灰暗,她目光所见之处也是一片白。 她看见眼前的雪已经脏污一片,没有一点美感,半夏住的那间屋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只留下了雪中盛开的点点红梅和她相连的这堵墙完好无损。 她心里一阵悲哀,不由得想起她买半夏的时候半夏说的话,小姐去哪我就去哪!现在半夏果然追随自己来了。 赵如意听过这世间最美的誓言,唯独一个卑微的奴仆兑现了。 她对裴孤城刚才说的话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事后的弥补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被毁了啊!如果事先没有希望,也许心里就不会那么痛了。 第4章 非梦(四) 赵如意站在半夏的屋前哀悼半夏的离去,突然听到有人踩着积雪疾步行走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男人大声喊道:“裴孤城,益民医馆的关老爷子在城东,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赵如意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做了伪装的杨校尉,他手上拿着灰鼠皮的兜耳帽,将整个额头露了出来,他的额头上有一条醒目的疤痕,从额骨斜斜的直到右眼眉尾,可见有多么的凶险。 “不用了!” 裴孤城走了出来,他的官袍下摆和官靴泥泞一片,可丝毫不显狼狈。 只见他露出官帽的头发黑亮,斜飞的剑眉英挺有型,眼眸细长而蕴藏着锐利,轻抿着微薄的嘴唇,轮廓棱角分明,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这是一个很有魅力却又难以靠近的男人,和赵如意曾经见到的那个少年相去甚远,无论是体型和气质都截然不同了。 裴孤城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杨宪额头上的疤痕,皱着眉头沉声说道:“把帽子戴上,你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吗?” “哦!”杨宪将帽子戴上后,嘴里嘀咕道,“暖和倒是暖和,就是热得慌!” “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不用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赵老板已经……” 赵如意愣了一下,她已经怎么啦?她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他们旁边吗?难道他们看不见她吗? 赵如意走到裴孤城的面前挥了挥手,但是裴孤城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冷声问杨宪:“柳家的人都已经控制起来了?他们有交代什么吗?” “这柳家人都是些软骨头,还没走出宅子,为了把自己撇开早就把礼义廉耻都抛在了脑后,他们一个个都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事情都交代了,根本不用大家用刑。那两个当儿子的更绝,直接把老子往刀口上送。” “你说赵老板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千挑万选的就找了这么个东西!” “……” 裴孤城瞪了杨宪一眼,嫌弃他太啰嗦。 赵如意笑了,柳家人可不就是这样吗?这世上谁都可能有错,独独他们一家人干净得就像一朵朵白莲花,说起来还不是最底层的泥腿子和掌勺的大厨,一旦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就忘了自己的本质。 杨宪被裴孤城冷瞪了一眼后,也不敢再啰嗦,急忙把刚才审问柳茂山的东西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柳茂山早在锦城的时候就盯上了赵老板,他从藏春阁的一个相好那里无意间听说赵老板得到了一笔钱,打算自赎自身离开藏春阁,就打算在半路劫杀她,谁知道赵老板离开前的那天晚上救了半夏姑娘,柳茂山就有点不好下手了。” “后来他们来到彭城后,柳茂山看赵老板居然还会做生意,而且经营得还不错,所以就收买了几个小混混经常骚扰她们,然后柳茂山再英雄救美,呸!那就是个狗熊,窝囊废!他……” “说重点!” 裴孤城的脸色极差,他偏头看了一眼赵如意站着的地方,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哦,好,说重点!”杨宪立即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后来那柳茂山被聘用在赵老板的酒馆里帮厨,这一来二去就骗得赵老板和他成亲了。” “成亲不久,他借口赵老板不能生育,将自己在乡下生的两个儿子接到了身边,然后把自己离异的妻子沈春华也接到了身边。这一家人吸着赵老板的血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却一天天的在算计着赵老板的钱财。” “柳茂山说,他们原本也没打算给赵老板下毒,是赵老板紧拽着钱财不放手,他们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行了,叫辆马车来,我要把她带走!” 当裴孤城转身就要跨过门槛往屋里走时,杨宪又补充说道:“那柳茂山还说他要揭发赵老板是娼妓贱民的身份,按照炎国律法,娼妓如若婚配连自身也是夫家奴仆,所以他们就是打死赵老板也不能获罪。” 赵如意对于这操蛋的律法也只有悲哀的叹息,就是因为这样的律法害了多少从良的女子,她们不敢婚配,也无法抬起头生活,一辈子都是贱民的身份。 裴孤城听到杨宪说的话,眼里立即充斥着凛冽地杀意,他的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好,很好!”裴孤城低垂着眉眼,冷冷地说,“我本来只想给他们一个痛快,谁知道他们要自找不痛快,那就如他们的愿!” “阿宪,好好招待柳家人,包括沈氏姑侄俩,让他们尝尝你们的酷刑后再上路。” “好!” 杨宪眼神复杂的看着站在破门廊上的裴孤城,沉凝了一下说,“裴孤城,你已经尽力了!” “当年你委托别人将那笔钱赠送给了赵老板,赵老板才得以从藏春阁赎身获得自由,然后你又找人帮她办理了良民的户籍,才让她得以在外行商。裴孤城,你已经不欠赵老板了!” “什么?原来……原来自己能够这么容易就从那个污浊的泥潭里脱身完全是因为裴孤城帮了自己!” 赵如意眼神复杂地看着裴孤城,她想他真的不欠她了,其实即便他当初只是随意许下了诺言也没必要用这十几年暗中的帮助来偿还,诺言在赵如意眼里早就不值钱了!可此时此刻,赵如意动容了,原来这世间还是有重诺的人。 裴孤城嘴角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说:“可是我终究晚了!我品尝了人在绝境逢生的滋味,却让她两次品尝了绝望的滋味!” “你对她……”杨宪急得跳脚,“你堂堂武威侯,怎么能够……” “怎么不能够?”裴孤城用凛冽的眼风扫了一眼杨宪,厉声说道,“阿宪,我想不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她比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差的只是身份和地位而已,她太优秀太善良,所以这污浊的世界才会容不下她。” 赵如意被裴孤城的话语打动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裴孤城那里有这么高的评价。可是为什么杨校尉表现得会这么激动呢?难道自己得罪过他?一生没有真正去爱过一个人的她猜不透其中的奥秘。 “裴孤城,你魔障了!如今武威侯府只剩你一人,你肩负着振兴家族的重任,可不能再任性了!” “我听说皇上打算把你调回锦城,有心给你和徐丞相的女儿指婚了!” “阿宪!”裴孤城皱紧眉头厉声喝止杨宪,“不要随意猜测!去做你的事情!城里的灾民安顿完了吗?我们明天一早还要到附近去巡视。” 裴孤城指了指天,然后沉声说道,“对了,马车里铺暖和一点,赵老板这里太冷了!” “唉!你~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杨宪跺脚离开后,裴孤城转向赵如意站着的方向,眼神里有一丝迷茫,他低喃道:“赵如意,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未了的心愿?赵如意脑海里一片茫然,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心愿,因为贫穷只希望每天能有一顿饱饭算不算?因为被卖只希望能做一个普通卑贱的奴仆算不算?因为裴孤城当年的诺言她愿意给他当牛做马算不算?因为……因为她的心愿从来没有得到实现,所以她就没有了心愿。 “唉,阿宪说得对,我真是魔障了!” 裴孤城轻叹一声,然后转身往屋里走,赵如意也跟了上去。 当赵如意看到破旧的棉絮堆里躺着的自己时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吗?原来病中的自己是这个样子吗?瘦弱得就像纸片人一样,如果不是枕头上的脑袋,估计没人能看出来这里躺了一个死人。 赵如意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对于她来说,死就是解脱,是老天爷的恩赐。 “对不起赵如意,我总是迟到!” 裴孤城脱下狐皮大氅将赵如意连头一起盖住,然后珍惜地抱起来往门外走。 赵如意的世界随着那个盖住身体的大氅坠入了黑暗中。 雪又扑簌簌地下了起来,天色渐渐的黑了,地面上却干净了。 第5章 重生(一) 赵如意从疼痛中醒来后脑袋一时还没有转过弯来,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然后坐在那块磕伤自己后脑勺的潮湿的石头上,一边捂着后脑勺上磕出来的包,一边回想刚才自己在昏迷中见到的画面。 画面中自己悲伤绝望的情绪就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笼罩在了里面,让她落下了眼泪,而后脑勺的疼痛又让她无法确信眼前一切的真实性。 赵如意突然想起村里有位老人去世一天一夜后,就在封棺的时候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后来恢复健康的事情。 据村里的老神婆说,这是假死现象,有些有大气运的人甚至会在假死的情况下,机缘巧合的得到一些奇遇,他们可能会看到自己的前世,然后扭转自己今生的命运。 难道自己就是那个有大气运的人? 赵如意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就是上苍对自己的警示,自己在昏迷中看到的画面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前世。 她记得前世里她也是在早春三月某一天的雨后初晴里,提着家里的破竹篮到后山去采野菜了。 她为了采到更多更肥美的野菜,就一直往山里走,把村里采野菜的人都甩在了身后。 渐渐的她身后没有了村里人交谈的声音,她只感到周围有一股清新而温暖,带着青草的气息裹挟着自己,她贪婪地呼吸着这股气息,想将心里的块垒驱逐出去。 开春不久阿娘得了风寒,拖拖拉拉的总是不见好,每夜都会咳嗽,可家里的事情又全部压在她的身上,还不到三十岁的她已经像个四五十岁的老人那样腰背弯曲有了白发。 那天清晨,阿娘爬起床的时候赵如意也跟着醒了,阿爹睡在炕上的另一边还打着呼噜,地里的活把他累坏了。 屋子里很暗,透过灰蒙蒙的天色可以看见阿娘的脸色比雪还白,七岁的赵如意也跟着爬起床穿衣服。 “如意,再睡会儿!” 闵秋禾轻轻按下赵如意瘦弱的身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赵如意摇摇头,固执地爬了起来,她已经会帮闵秋禾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了。 在村里穷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就开始帮家里人干活,但闵秋禾和赵大牛夫妻心疼女儿,总是会尽量让她多睡会儿。 娘俩轻手轻脚地给全家人煮了野菜汤和玉米糊糊,等闵秋禾把野菜汤盛上桌,接着准备碗筷的时候,坐在灶房前的赵如意却不小心睡着了,一根还没有熄灭的柴火掉了出来,差点引燃旁边的一点干稻草,如果不是被刚起床的阿奶看见了,估计灶房都要被烧着了。 “你个赔钱货,是想把老娘的家给烧了吗?” 杜翠娥一扫帚把打在赵如意瘦弱的后背上,赵如意猝不及防得差点扑进还有星星点点火光的炉灶里,幸好闵秋禾进屋一把拉住了她。 “娘,如意也是你的孙女,你为什么对她这么狠心!” 赵如意是闵秋禾的软肋,她可以任婆婆打骂自己,就是不许婆婆打自己的女儿。 杜翠娥看赵如意差点扑进炉灶里也吓了一跳。这死丫头跟她娘一样都长了一张好脸,她还想卖了这丫头让家里过点好日子呢! 听说娘家村里有个长得稍微齐整一点的黑脸丫头卖给一个地主老头做妾,那家就得了二十五两银子,是家里将近两年的收入。 如果赵如意再养大点说不定还能卖五十两银子?到时候家里的房子还可以翻新,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赵金宝后面进学的束修也有了,杜翠娥想想就觉得美。 不行,不能打这死丫头,但是可以打这死丫头的娘啊!闵秋禾空有一副好长相,嫁进赵家将近十年了,只生了赵如意这么一个赔钱货。 就这么一会儿杜翠娥的脑袋里转了无数个念头,然后她又拿起扫帚把挥向了闵秋禾。 “闵秋禾你个没用的懒婆娘,你还敢犟嘴!” 杜翠娥一扫帚把打在了闵秋禾的背上,赵如意感觉到阿娘护着她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她的眼泪立即扑簌簌的往下掉,“阿娘,阿娘……阿爹,阿爹,阿奶要打死我们了,你快来啊!” “死丫头,还学会告状了!” 杜翠娥一扫帚把又重重的打在了闵秋禾的背上,闵秋禾的背弯曲下来死死的抱住挣扎地赵如意,此刻的赵如意眼里充满了恨意,她不明白,同样是儿孙辈为什么二叔赵二牛和堂弟赵金宝就是阿奶眼里的宝,而父母和自己就是阿奶眼里会干活的牛马。 杜翠娥被赵如意的眼神吓了一跳,转而更使劲儿地打在了闵秋禾的背上。 “还敢瞪我!我今天就是打死你娘俩别人也没话说,你们不孝顺我老婆子还打算把我烧死在厨房里,走到哪里都是你们的错。我打死你们,我打死你们……” 闵秋禾只一味地躲闪,厨房不大,里面的陈设一分为二,一边是垒的灶台和一个碗柜,再加墙角的坛坛罐罐,另一边就是一个低矮的四方饭桌和几条大小不一的板凳,总体显得有点局促。 杜翠娥堵在厨房门口,因为块头大,闵秋禾就是想跑也跑不掉,所以背上挨了好几下,直到赵大牛光着脚冲进来拉开杜翠娥挡在她们娘俩面前,杜翠娥才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一手叉着腰怒其不争地看着他。 “大牛,你让开!你为了这两个贱人居然对自己的亲娘动手!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你让开!让我打死这娘俩,大不了娘再给你娶一个胸大屁股大的媳妇,来年你就可以抱儿子了。” “噗通!”赵大牛跪在地上,抱着杜翠娥的小腿,五大三粗的男子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说,“娘,你要打就打我!如果她们娘俩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你~你这个孽子!”杜翠娥指着赵大牛的脑门,痛心疾首地说,“闵秋禾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只要一遇到她的事情,你连亲娘也不要了!” “娘,是儿子不孝,你打死儿子!”赵大牛是个憨直孝顺的人,但偏偏在闵秋禾的事情上表现得很固执。 “娘,我错了,你打我!”闵秋禾也拉着赵如意跪下了,“如意她爹还要下地干活,身子受不住!” 赵如意低垂着眉眼抽泣,她可怜父母的愚孝,可又感到绝望和无助。 “娘,怎么啦?” 这时二婶杜白莲站在厨房门口,她的体型和杜翠娥一样壮实,所以把屋外透进来的一点光也给挡住了。 她皱着眉头说,“娘,你们吵架的声音太大了,金宝被吵醒了,他爹在屋里发脾气呢!” “还睡?吃了早饭该到地里干活了!” 杜翠娥一向偏疼小儿子赵二牛一家人,而且小儿媳杜白莲又是自己的亲侄女,嫁进赵家就生了赵金宝,现在肚子里又踹了一个,哪像闵秋禾这个不会下蛋的懒婆娘。所以她明知道赵二牛这个时候还在睡觉不对,也只是小声嘀咕了几句。 “吃完饭把猪圈打扫了再去捡柴火回家,如果不把柴房堆满,你们晚饭也不用吃了!” 杜翠娥用扫帚把指着缩成一团的闵秋禾母女俩说,说完话后还瞪了赵大牛一家人,然后才丢下扫帚走到饭桌前坐下,端起一碗玉米糊糊吃了起来。 杜白莲走到还跪在地上的闵秋禾面前,假惺惺地说:“嫂子,不好意思,今天我起晚了没有帮上忙哈。” 闵秋禾抿着唇没有吱声,一家人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 杜白莲得意地笑着走到杜翠娥身边坐下,撒娇道:“娘,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就不用去捡柴火了!” 杜翠娥嫌恶地看了一眼正沉默着坐下来吃饭的赵大牛一家子,转头笑着对杜白莲说道:“白莲,你就在家扫扫地,喂喂鸡就可以了!你可是我们老赵家的功臣,看你这怀相,这一胎估计又是个儿子了。” 杜翠娥看着杜白莲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一脸慈祥,倒是让她黑而刻薄的脸上显出几分柔和来。 第6章 重生(二) 赵如意抬眉无动于衷的从碗沿上看了一眼阿奶和二婶的表演,然后又无声地埋头喝玉米糊糊,她似乎从来没有期待过阿奶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她喝完一碗玉米糊糊后又盛了一碗野菜汤,这样汤汤水水的就刚好把碗里的糊糊涮干净。 赵如意吃完饭以后,站起来对闵秋禾和赵大牛说:“阿爹,阿娘,我出去采野菜去了,去晚了就没有了。” 闵秋禾放下碗站起来对赵如意说:“如意,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不用了,阿娘!” 赵如意感觉自己肚子里都是汤汤水水的,再吃一碗糊糊有什么用?稠的都在阿奶和二婶一家人碗里,就连阿爹都没有份。 “还吃!家都让你们娘俩给吃穷了。” 杜翠娥将筷子在桌子上一拍,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闵秋禾,恶声恶气地问,“老大家的,二牛和金宝吃的东西留够了吗?金宝每天要吃个鸡蛋,你煮了吗?要是把他们父子俩饿着了,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闵秋禾低着头温顺地说:“咳咳!娘,二叔和金宝的饭都在锅里温着呢!” “快出去,快出去!真是晦气!” 杜翠娥看闵秋禾又捂嘴咳嗽了,忙嫌弃地赶她们母女俩出去。 “娘,我吃完了,我出去干活了!” “嗯,去!” 一直闷不作声的赵大牛也站了起来,跟在闵秋禾母女身后走出了厨房。 当赵如意提着破竹篮和拿着农具的赵大牛一起走出院门后,两人扛着的肩膀才松弛下来。在这个家里阿奶有绝对的权威,他们即使有什么不满,也无法和当世宣扬的孝道较劲儿。 赵大牛看着梳着双丫髻露出姣好面容的女儿心里一阵苦涩,穷人家的孩子生得漂亮就是灾难,他不知道将来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孩子,他连母亲都无力反抗,何况是外面的势力。 “阿爹?”赵如意看着发呆的赵大牛,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意,这是阿爹昨天干完活后采摘的青枣,你留着饿了的时候吃。” 赵大牛从怀里掏出一把青枣放进赵如意挎的篮子里,赵如意看着篮子里滚动的青枣,心里既酸涩又感动,她拿起一颗青枣,“咔嚓”一口咬下去,咀嚼了几下后,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阿爹,真甜!我阿娘有吗?” 赵大牛揉了一下女儿略微有些枯燥发黄的发顶,温和地笑着说:“你阿娘也有!我只给你阿娘和你吃!” 赵如意又笑了,阿爹虽然不会忤逆阿奶,但至少会在她和阿娘受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们,他比村里很多做阿爹的人强多了。 阿爹有点愚孝,但不多。 青枣其实不是很甜,水分也不多,但只要是阿爹采摘回来的就莫名的感觉很甜了。 “如意,采野菜不要走太远了,山里有危险。” 赵如意看着忠厚老实的阿爹,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说:“可是阿爹最近采野菜的人多了,山脚下的野菜已经没多少了,要是采得太少了,阿奶会打我和阿娘。” 赵大牛羞愧的埋下了头,隔了一会儿才吭吭哧哧地说:“如果阿奶打你们,你就带着阿娘跑,一切有阿爹做主。” “难道让阿爹替我们挨打吗?” 赵如意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她真没有怪阿爹的意思,但话赶话的就下意识说了出来。 “如意~”赵大牛垂着眉眼低喃,“再等等,再等等,等地里的活做完了,我就到镇上揽活干,到时候有钱了我们就自己建房搬出去住。” 赵如意看着阿爹自欺欺人的说了一通话后,就仓皇地逃走了,她又忍不住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阿爹的意思,阿爹想分家,可是分家谈何容易,只要阿奶不同意,他们就分不了家,而且阿奶年轻守寡拉扯大两个孩子不容易,族里也不会站在阿爹这边。 有时候赵如意都怀疑阿爹是阿奶捡回来的孩子,可阿爹和阿奶有七八分相似,倒是二叔长得眉清目秀的,和早逝的阿爷很像,这也许就是阿奶偏疼二叔一家的原因。 赵如意采野菜的地方是赵家村的后山——清泉山,离家有七八里地,大概要走半个时辰左右。 据说清泉山因一汪清泉而得名,但自二十年前宴姓王室改朝换代后,这一汪清泉就渐渐枯竭了。 清泉山虽然没有清泉了,但是植被丰茂。每到开春冰雪融化,藏在地底下的宝贝就露了出来,赵家村的人在冬藏粮食不足的时候常常在山上采野菜,运气好的甚至可以采到灵芝和野参。 赵如意到清泉山山脚的时候,村里凡是能出动的老老少少都聚在了那里,他们嘴上虽然聊着天,手上的动作可不慢。 赵如意加入他们以后,发现可以采摘的野菜也没有多少了。她看了看密匝的山林里有些微的阳光穿透雾气在跳跃,于是就大着胆子往山上走。 她就像是在追逐山上的那一抹耀眼的阳光,渐渐和村里人分开了。 当她看着篮子里的野菜越来越多,越来越肥美的时候,她高兴地笑了。 可就在她往回走的时候,一脚踩空了从山上滚了下去,如果不是地上那些潮湿的松针叶和那块磕伤了她后脑勺的大石头,估计她的生命就终结在七岁那年了。 当冰凉的雨水打在她脸上的时候,她才悠悠的醒来,她…… 赵如意想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她惊恐万分地看着从树冠射下来的阳光,片刻后朝山下狂奔。 她都想起来了! 前世她也这么摔了一跤,等她醒来的时候天空正下着小雨,阿娘因为担心她,出门找她,被毒蛇咬了,等她找到篮子往回走的时候,阿娘已经奄奄一息地倒在山路上了。 她没有力气将阿娘带回家,只能无助地在雨中抱着渐渐失去意识的阿娘哭泣,再后来阿爹找到了她们,为了带阿娘到医馆,阿爹借了族长家的牛车一路狂奔,结果那牛也犯了牛脾气,将车带翻了。 就这样,阿娘因为耽搁救治死了,阿爹的腿也被板车压断了腿,阿奶就骂她是灾星,趁阿爹养伤期间将她卖到了藏春阁,只因为这样可以多卖十两银子。 后来阿爹知道了她在藏春阁,就拖着一条残腿空着手就想把她领回家,结果被藏春阁的打手打死了。 阿奶拿了一笔钱后,这件事就算了了。 赵如意一想到前世所有的悲痛都是从这一天开始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往山下跑的速度有如神助,居然没有因为潮湿的地面而再次滑倒。她想只要阳光还在头顶,只要还没有下雨就一定还来得及。 山脚下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整座山似乎只有她急促而害怕的喘息声。突然一片乌云就像一块灰色的幕布盖在了上空,一滴雨落在了她稚嫩的脸上,她吓得停了下来,她以为…… “如意!” 阿娘温柔的声音就像天籁一般将她的魂魄拉了回来,赵如意看到阿娘站在距离前世躺倒的地方还有不到半里地的地位边走边向自己挥手,她忍不住哭着笑了,笑着又哭了。 “阿娘,阿娘……” “阿娘,你不要过来,不要再往前走了!” 赵如意向闵秋禾飞奔着,她那一只露出脚趾的鞋也跑丢了,可是她不在意,她害怕悲剧重演,她只想赶在那条毒蛇前制止悲剧重演。 好在闵秋禾听到了赵如意喊的话,看着女儿着急的样子,她刚迈出的脚居然停了下来。 “如意,慢点儿!阿娘就在这里等你!” 第7章 赵如意被蛇咬了 “阿娘,阿娘……” 赵如意一边跑一边哭,她有预感这一世她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惨命运了。 可当她跑到山脚下的时候,突然感觉小腿肚刺痛了一下,接着她就下意识地蹲伏下来捂住疼痛的地方,同时她看到一条红黑相间的蛇尾没入了草丛中。 她眨巴着眼睛心里突然一阵狂喜,难道这就是前世咬伤阿娘的毒蛇?阿娘被咬伤后,又继续上山寻找自己,所以促进了血液的循环,最后毒素侵入五脏六腑才奄奄一息躺倒在山路上的? “如意?”闵秋禾看到女儿蹲下来盯着草丛发呆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也不再停在原处等女儿了。 “如意,如意,怎么啦?让阿娘看看!” 闵秋禾跑到赵如意的身边,蹲下来将赵如意捂住的小腿肚裤腿撩了起来,只见赵如意白皙瘦小的小腿肚上有两个冒着血珠的小洞。 “这~这~”闵秋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脸色苍白,颤抖着声音说,“如~如意,你~你这是被蛇咬了呀!你看清是什么样的蛇了吗?” “快,阿娘带你去找郎中!”闵秋禾俯下身子对赵如意说,“如意,快上来,阿娘背你!” “阿娘,别急!” 赵如意反而很镇定了,她前世毕竟多活了将近三十年,心性已经很成熟了。 前世里她开的小酒馆里来往的走卒贩夫会相互交流一些信息,闲暇时她又喜欢看些闲书,再加上她和关老爷子的交情,所以她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也知道此刻自己不能慌乱,也最好不要走动,以防血液循环过快将毒素带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她记得曾在关老爷子的医馆里看见过一位被毒蛇咬过的病患,那个病患形容的毒蛇和自己刚才看到的差不多,那是最常见的赤链蛇,毒性不大,但是对于过敏性体质的人也会致命,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存在侥幸心理,还是要先自救才行,不然…… 赵如意想到这里忙拽着里面衣服的下摆使劲儿地撕扯了一下,她想扯两根布条将伤口绑扎起来,这样可以让毒素慢点吸收。 尽管她的衣服补丁连着补丁,可粗布衣衫哪那么容易让一个瘦弱的七岁小姑娘撕扯成条。 “如意?你想干什么?快上来啊,阿娘背你!” 此刻雨点还在不紧不慢地落着,闵秋禾的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赵如意不慌不忙的样子,一点儿没有安慰到她,她心里慌乱极了,她只以为女儿还小,不知道被毒蛇咬了会死人。 “阿娘,别着急!”赵如意抬起头安慰着闵秋禾说,“我见过被毒蛇咬伤后的人该怎么自救,你现在就是带我去找郎中也是一两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我这样根本来不及。说不定阿爹一会儿就来找我们了,到时候阿爹背我去就可以了。” 闵秋禾失魂落魄地看着赵如意,转瞬就语气镇定地说,“那好,如意,要怎么自救?你说,阿娘来做。” 赵如意看了一眼有点红肿的伤口,微微皱起了眉头,有几滴雨水落在小腿上,流经了伤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她忙俯下身挡住雨点。 “阿娘,你身上有火折子吗?” 闵秋禾慌忙摸了一下腰封,然后拿出一个小竹筒递给赵如意,“有,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刚好带了。” 赵如意拿着火折子有点意外,一般只有夜晚出行的人才会备火折子,阿娘身上有火折子大概和她经常给家里人烧水做饭有关系。 “阿娘,我还要两根布条绑扎伤口!” “好,阿娘这就给你!” 赵如意趁闵秋禾低头撕扯自己的裙摆时,打开火折子的盖子吹出一点火星,然后开始灼烧伤口。 “啊~” 赵如意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疼痛,可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此刻她已忘记自己才只有七岁,而不是前世去世时的三十岁。 “如意!” 闵秋禾刚好“刺啦”一声撕下一根布条来,她震惊地看着女儿。 “阿娘,别担心!”赵如意大大的杏眼含着泪水,偏偏嘴角还微微上扬着,“高温可以破坏部分蛇毒,受点痛总比丢了命好!” “阿娘,现在你把布条帮我扎上,这样扎,对,不要太紧也不要太松。”赵如意含着泪水指挥着闵秋禾绑扎,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阿娘,布条不够,再撕一条!” 等闵秋禾做好了一切后,她感觉就像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其实前后还不到一刻钟。 雨依旧在下,而且越来越密了。 赵如意想了一下前世阿爹来的时间,估计还有一会儿,可两人又不能坐在路中间任雨淋。 她记得前世这场雨小而绵长,好在没有电闪雷鸣,所以她们站在路边那棵有密匝树冠的树下躲雨应该没有问题。 “阿娘,我们还是到那棵树下躲躲雨!” 赵如意站起来扯着闵秋禾的衣服,指着路边的一棵树说。 闵秋禾看着女儿的腿,小心地问:“如意,这样你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呃~我觉得问题不大!等一刻钟左右你再帮我把布条松一松再重新绑扎就可以了。” 其实赵如意也不太肯定,但她想自己做的这些自救应该可以减缓毒素的蔓延,一定可以等到阿爹来救自己。 她没敢让阿娘帮她吸出毒血,因为阿娘有点上火,口腔里有溃疡。而且有些人的体质对蛇毒不敏感,就会减轻蛇毒的伤害,也许自己恰好就是这类人呢!要不然老天爷让自己重生的意义何在呢? 闵秋禾抱着女儿走到树冠下后,大大的树冠就像撑开的雨伞般为她们遮挡了小雨,树冠下靠着主干的地方有一块让人歇脚的石头,闵秋禾就将女儿抱在怀里坐在石头上等丈夫来找她们。 她总觉得她应该背着女儿先去找郎中,但女儿今天镇定的表现又让她忍不住去相信女儿的判断。 三月的气温寒冷,两人的衣衫又有点湿润,风儿吹来两人都忍不住打着冷颤。 等待总是会把时间拉长,闵秋禾听着风中簌簌的雨声,思绪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她总觉得被蛇咬的该是自己,如果不是女儿叫自己不要动,如果不是女儿刚好知道自救的方法,她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意,是谁告诉你的这些自救方法?” “呃~我不记得了!” 赵如意的脑袋有点发晕,思绪也开始有点迟钝了,她的话语也有点模糊不清了。 “如意,如意……”闵秋禾发现了女儿的异常,她吓得手足无措,她一边轻轻摇晃女儿,一边在耳边大声呼唤她,“如意,你怎么啦?你别吓阿娘!阿娘这就带你去找郎中。” 赵如意迷迷糊糊中感觉阿娘将她背了起来,阿娘瘦骨嶙峋的背硌得她心口疼,雨滴打在她的背上,她的衣衫也渐渐地湿透了。 阿娘走得不太稳,踉踉跄跄地,但她始终在阿娘的背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阿爹抱在了怀里,阿爹的怀里就像有一团火似的,让她感觉温暖极了,她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8章 前世的故人(一) 赵如意渐渐感觉身上有了暖意,她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有点甜蜜的滋味。 她首先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中药味从窗户和门的缝隙里往屋里飘,接着就是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而简陋的屋子里,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子。 这不是自己的家!自己家里的门窗几乎可以用又破又烂来形容,而且家里因为没有钱再起新房子,所以显得很逼仄,直到她满七岁了还和阿爹阿娘睡在一个屋里。 赵如意感觉脑袋还有点发晕,浑身没有劲儿,她摇了摇头艰难地坐了起来,她看到自己的外衣就叠放在枕边,她摸了一下,外衣的水汽已经被烤干了,是阿娘帮自己烤干的吗?可是阿娘呢? “娘子,如意醒了吗?” 门外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接着是阿爹在问阿娘话,阿娘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甚至语气还微微有些高兴地说:“估计快醒了!外面雨也停了,这碗药喝了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夫君,娘给你钱了吗?如意这回恐怕要花不少钱!” “别担心钱的事儿,孩子的身体要紧!” 赵大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我来的时候还借了族长家的牛车,我们可以赶在天黑前回家。” 赵如意在屋里听到阿爹的话,苦涩的笑了,阿爹大概是向族长借钱了,然后才顺便借了牛车来接她们回家,毕竟向族长借钱比问阿奶要钱容易多了。 “哎,夫君,你不知道你没来那会儿我吓得魂儿都快丢了,我有种感觉,咱们如意是给我挡灾了。” 闵秋禾沉凝了一下接着说,“如意这一受伤,家里的活……” “放心!我会护着你们娘俩的,大不了我到时多干一点!”赵大牛沉声说道,“快把药端进去,不然该凉了!我去找郎中问问如意的情况。” “一起进去!如意这孩子昏迷中还哭着喊阿爹阿娘呢!” 闵秋禾的话音刚落,赵如意就看到门被推开了。 “如意,你醒了!” 闵秋禾高兴地将手里端着的药交给赵大牛,然后上前将赵如意抱在怀里,激动地说,“好孩子,你要吓死爹娘了!” 赵如意抱着闵秋禾像个大人一样拍着她的肩膀说:“阿娘,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赵如意一语双关的话闵秋禾和赵大牛虽然没有听懂,但两人的确得到了安慰,闵秋禾甚至转头看着赵大牛笑中带泪地说:“夫君,我们如意看着像个大人了,也会安慰我们了!” “是,那我们的小大人快把药喝了!”赵大牛憨厚的脸上也浮起了笑容。 赵如意端着药,没带一点犹豫的就往嘴里灌,喝完了以后还用小舌头在嘴唇边沿舔了舔,好像那不是一碗苦哈哈的汤药,而是一碗糖水。 闵秋禾从腰间摸出一条洗得发白发毛的手帕给赵如意擦了擦嘴,对赵大牛嗔怪道:“怎么不给如意买点果脯,这样嘴里也没这么苦了。” “我~我忘了!我~我先到外面等你们!” 赵大牛苦涩一笑,然后逃出了屋子。 “阿娘,我觉得一点也不苦!”赵如意扑到闵秋禾的怀里撒娇。 赵如意真没感觉到那碗汤药的苦,因为她前世品尝了太多的苦,这点汤药的苦又算什么呢? 而且她知道阿爹没有银钱,这次自己受伤一定又让阿爹欠下了外债,这些外债只有阿爹瞒着阿奶一点点攒起来还。 只要是进了阿奶腰包的钱,除了一家人的生活开销,几乎就只有二叔和金宝才要得到,尽管阿爹才是那个家的主劳力。 赵如意穿好外衣和闵秋禾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她感觉空气中中药的味道更加浓郁了,简直有点呛人。 原来这是城里医馆的后院,有专供病人暂时休息的屋子,旁边还有一个为病人熬药的汤药屋,两个小药童正守着几个药罐熬药。 “咳咳!” 闵秋禾掩嘴轻咳了两声,她瘦瘦的颧骨上带着两抹病态的红晕。 “来如意,阿爹背你!” 赵大牛俯下身去,让赵如意趴伏在他宽阔的后背上,他虽然没有钱给女儿买小零嘴去嘴里的药味,但他会尽自己的努力保护妻女。 “阿爹!” 此时赵如意又像个依赖爹娘的小孩子了,她闻着阿爹颈项间的汗味和泥土味,幸福的笑了。 她又回头看了看脸上带着温婉笑意的母亲,然后才开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医馆。 赵如意就医的医馆是益民医馆,医馆的创始人在当时还只是籍籍无名的一个来自药王谷年届半百的叫关佚名的男人,可谁能想到十年后益民医馆将是炎国最大的一家连锁医馆。 这家医院是一个集店面、就诊、制药、起居融为一体的三进院落。可以说是最亲民的医馆了,他们不光收购老百姓采摘的草药,而且还会在遇到灾害时赠药,在他们的眼里没有穷人和富人的区别只有病人。 这世间有些人有些事也许会慢慢偏离初衷,但在赵如意前世的记忆中,益民医馆一直没有改变他的经营方式,她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样的医馆,炎国的底层老百姓得了病该怎么办?藏春阁的那些姐妹们在病痛时大概就只有烂在犄角旮旯里了。 他们跨过一道门槛就到了一间光线极好的大屋子,屋里有四个坐诊大夫,他们个个都留着长髯,其中三人身形偏瘦,宽衣博带,一副文人形象,他们的面前都排起了长长的就诊队伍,只有角落里一个穿着褐色道袍,体型宽阔,面容肃穆,头发略微显得蓬乱的老头面前几乎无人问津。 “阿爹,我们去那边!” 别人有眼无珠不认识关老爷子,多活了一世的赵如意可知道。 前世她还和关老爷子一起救过灾,她施粥,关老爷子施药,粥铺不忙的时候她就会帮关老爷子打打下手。 关老爷子看她识草药很快,还有心培养她,甚至还起了想收她为义女的打算,可惜赵如意一没有学医的打算,二又因为那段时间在整顿如意楼的生意,他们终究错失了这段亲缘。 没想到这一世关老爷子这么早就在锦城开了益民医馆,也不知道这一世他们还会不会续上那段亲缘。 别人都看关老爷子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心里就先生了胆怯之意,却不知道他老人家心肠软得很,即使被误解了,也坦然受之。 据他老人家说,他早年也是穷苦人家出生,跟着父辈当了个采药人,后来他父亲采药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从此他就成了孤儿,再后来机缘巧合下才拜了药王谷的一个神医为师,所以等到他出师就诊时已经年届半百,在气质上和那些杏林世家出生的自然有很大差异了。 第9章 前世的故人(二) 赵大牛看了一眼一个正在关佚名那边就诊的,神情小心翼翼的病患,又看了看另外三个大夫面前排着的就诊队伍,然后还是无奈地走到了关老爷子的面前。 “这药一天一副,早晚各一次。不要再自作主张一副药喝个两三天了,这药性都没有了,病自然就好得慢了!” 关佚名将药方递给病患后,又有点不高兴地叮嘱道:“我们医者最怕你们这种不听话的患者了。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说出来,以后不要再自作主张了!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那个病患吓得慌忙溜走了。 “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关佚名抬起眉眼问站在一旁的赵大牛。 赵大牛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嗫嚅道:“那个~大~大夫,请你给我女儿看看她身体好点没有?她昨天被毒蛇咬了,不知道身体的毒素清了没有。” “这就是被毒蛇咬了的那个小姑娘!” 关佚名坐直身子,两眼发光地看着趴在赵大牛背上的赵如意,小姑娘午间送来的时候他不在,不过他听医馆的人说了,如果小姑娘不是会自救的话,估计还没到医馆人就死了。 “阿爹,放我下来!” 赵如意很高兴又见到了前世的故人,眉眼间不自觉地就对他透出几分亲热来。她小手拍了拍赵大牛的肩膀,赵大牛慌忙蹲下身来,闵秋禾就在一旁扶着赵如意站稳了。 “坐下来我把把脉!” 关佚名一看小姑娘对自己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心里也先生了几分好感。 关佚名一直知道自己的长相不讨人喜欢,尤其是不讨孩子的喜欢。以前师傅说他太严肃了,应该多笑笑,谁知道他一笑反而把小孩子吓哭了,这能怪他吗? 哎呀!这漂亮的小姑娘还在对自己笑,难道她真的不怕自己吗?还是她对美或丑有什么误解吗? 赵如意坐下来将白皙瘦弱的手腕搁在脉枕上,安静地看着关老爷子。 关佚名收拾自己的心情,将微凉的手指搭在赵如意的脉搏上,垂下眉眼,就像陷入了禅定中,隔了一会儿他才抬眉说道:“脉搏有点急促。” “大夫,我女儿没事儿!” 关佚名面无表情的样子把闵秋禾和赵大牛都吓了一跳,女儿这毕竟是被毒蛇咬了,村里以前被毒蛇咬过的人,十有八九都没活过来。 “没事!” 关佚名松开搭脉的手,又端详了一下赵如意的脸色,然后说道,“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舌苔……好,把裤腿撩起来我再看看伤口。” “好了!” “小姑娘,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身上没劲儿,头还有点晕,好像还有点想吐。”赵如意突然想起自己后脑勺磕出来的包,她又立即低垂着脑袋给关佚名看,“老爷爷,我在山上采野菜的时候摔了一跤,脑袋磕了一个包,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事?” 现在的赵如意惜命得很,她还要帮阿爹阿娘从阿奶的控制下救出来,然后他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 “如意,你什么时候摔倒了?” 闵秋禾着急地凑上前想看女儿说的那个包,不料让赵大牛给拉住了。 关佚名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赵如意脑袋上磕出来的包,然后思索了一下,将一张糙纸铺在桌面上,开始沾墨写药方,他再蘸墨水的时候,突然停下来给赵如意解释道:“你想呕吐大概也是因为脑袋受伤的缘故,我会给你加点活血化瘀的草药,正常的话,那个包过几天就会散了,如果没散的话,活血化瘀的药继续吃着。另外~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来复诊,不要硬抗。” “好,我知道了!” 赵如意乖巧地点点头,故人原来对小孩子这么有耐心,这是前世没有的事。 关佚名嘴角上扬,又埋头写药方。 写完药方放下毛笔后,他又想到刚才把脉时看到小姑娘手上的细小伤口和茧子,于是对赵大牛和闵秋禾吩咐的语气就严厉了许多,“这几天让孩子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不要再让孩子干粗活了!就是要当牛马使唤,也要等她病好了。” “也幸得咬小姑娘的是赤链蛇,也幸得小姑娘被毒蛇咬了后会自救,也幸得小姑娘的体质特殊对蛇毒不敏感,所以才减弱了毒素的蔓延,不然你们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现在小姑娘的身体里几乎没有毒素了,但是她感染了风寒,需要吃药慢慢调理,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另外~小姑娘的身体也太瘦弱了,你们做爹娘的……算了,就当我没说。” 关佚名说完这些话后,心里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贫穷低贱的老百姓平日有口饱饭吃都难,哪里还能顾得上孩子身体的好坏,况且眼前的年轻夫妻俩看脸色比那小姑娘还不如。 “咳咳,谢谢大夫!我们知道了!” 闵秋禾听了关佚名的话,含着眼泪瞪了赵大牛一眼,她在暗暗怪责赵大牛不得婆婆的喜欢,害得自己和女儿跟着遭罪。 赵大牛也不敢直视妻子的目光,他只是有点胆怯地问关佚名:“大夫,那个~那个诊金……” 赵如意听到阿爹问诊金的语气,心里一阵酸涩,阿爹这是担心诊金太贵了自己承受不起啊! “诊金加药费共计八十文。” “啊~”赵大牛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看个病会这么便宜,只有他在城里干一天短工的工钱。 关佚名以为赵大牛连八十文钱都没有,忍不住心肠一软,“如果身上没这么多银钱,也可以采草药代替,我们医馆可以记账。” “不,不,不!我有,我有!我~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便宜。” 关佚名不悦的瞪着眼说:“益民医馆是良心医馆,再说药里又没有什么珍贵药材,我自然不会乱收费。” 赵大牛也不害怕关佚名的冷脸了,他反而憨厚的笑了,他恨不得当下就将那八十文钱掏出来。 “对了,这位夫人我看还有点咳疾,我顺便也帮着看看!” 闵秋禾慌忙摇手拒绝说:“谢谢,谢谢!我~我没事!” “不另外收诊金!” 关佚名自然知道闵秋禾在顾虑什么,他守在医馆,像这样硬抗的病人见得多了。 “阿娘,你就看看!” “娘子,你就看看!” 闵秋禾看丈夫和女儿都在劝她,她这才涩然地伸出了手腕。 关佚名沉下心给闵秋禾一番望闻问切后,叹了一口气对赵大牛说:“这药可吃可不吃,但是你娘子身体亏损严重,再不好好注意有可能会影响寿数。” “阿娘~” 赵如意心情糟透了,难道自己重活一世还要看着阿娘年纪轻轻的离开人世吗? “阿爹?” 赵如意无措的看着赵大牛,赵大牛也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眶,闵秋禾反而镇定地对关佚名说道:“大夫,谢谢你,我们会注意的!” “快去抓药!” 每天这么多人生生死死的轮回着,做为医者哪里有时间悲哀呀! 但是关佚名今天感觉自己的心肠特别的柔软,他忍不住揉了一下赵如意毛绒绒的小脑袋,慈祥地说,“这是我和小姑娘的缘分!” 第10章 你笑什么? 赵大牛一家人在医馆门外坐上牛车后,在经过一家包子铺的时候,蒸包子的香味直往赵如意的鼻孔里钻,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该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们一家人却要在路上挨饿,尽管家里的稀粥可以照见人影,但聊胜于无啊! 她一想到他们一家人回到家有可能天已黑透了,阿奶可能不让他们做晚饭了,心里就想哭,阿奶是能省就省,而且是见缝插针的省。 赵家没条件一日三餐,只能勉强维持一日两餐而已,日出干活前一餐,日落回家再一餐,而且这一餐比早上那一餐还少,因为阿奶说,晚饭吃完就休息别浪费体力了,反正不会有什么结果。 以前赵如意什么都不懂,但是阿娘听到阿奶这么说时,把脸都臊红了。 一直观察着赵如意的闵秋禾看到女儿直勾勾地望着包子铺咽口水时,心里忍不住感到酸涩,她忙喊赵大牛停下了牛车。 “如意,饿了?阿娘给你买肉包子吃!” “阿娘,我不饿!”赵如意刚刚说完,肚子就不配合的咕咕叫起来了。 闵秋禾笑着轻轻捏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然后瞪着赵大牛赌气地说:“夫君,给我钱!我要给如意买肉包子吃!” “好!” 赵大牛忙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递给闵秋禾,“我只有这么多了,都给你!” “我才不要呢!反正钱到我手里也会被你娘收走,我还不如吃在肚子里踏实。” 闵秋禾从赵大牛粗糙的手掌中捻起十个铜钱,然后跳下牛车跑到包子铺买包子。 “阿爹,我看病的钱是阿奶给的吗?” 正在看闵秋禾背影的赵大牛转过头看着女儿,然后心虚的嗯了一声。 “阿爹,我记得去年冬天的时候阿奶病了都是你在族长那里借的银钱,后来阿娘还把自己唯一的银簪子卖了给她治病。她连自己病了都舍不得拿钱出来,怎么舍得拿钱给我治病?” 赵大牛躲开女儿干净澄澈的眼神,茫然若失的看着虚空,他没有否认赵如意话中的意思,只是自欺欺人地说:“如意,你阿奶她~她身上没钱了,家里太穷了!” “阿爹,你真的以为家里很穷吗?”赵如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赵大牛的谎言,“阿奶怎么会没钱呢?上个月她知道二婶怀上孩子后,还给二婶买了一对银耳环呢!” 赵如意再接再厉地戳着赵大牛的伤疤,“阿爹,你种的粮食每年除了交税还能卖一些钱,不忙的时候你还要进城里打短工,银钱也尽数都落在了阿奶的腰包里,还有阿娘养的鸡,那些鸡蛋除了金宝,我和阿娘都还没有吃过,都拿去换钱了,凭什么我们……” “阿爹,刚才郎中说的话我好害怕,我不要阿娘出事,我……” 赵如意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总感觉自己还忽略了点什么没有说,但是这些话也足以让阿爹反省了?也足以让他知道阿奶和二叔一家人是在吸着他们血过活的了? “如意,乖,别哭了!阿爹错了!”赵大牛跳下牛车笨拙地抱着赵如意安抚道,“下回阿爹一定多挣点钱给我们如意花,阿爹给你买你最喜欢的头花戴。” 这是头花的事儿吗?赵如意听到赵大牛的话,失望的把眼泪抹在了他的肩头上,偏偏那个肩上又缀着一个补丁,反而让她的眼睛遭了罪。 “这是怎么啦?” 排队买到包子的闵秋禾抱着用纸包着的热气腾腾的包子跑了过来,她用莫名而责备的眼神看着赵大牛,“赵大牛,你把如意惹哭了!” “阿娘,不关阿爹的事情,我就是太饿了,饿得肚子痛,所以……” 赵如意知道,如果要让阿爹对阿奶和二叔一家人死心,她和阿娘还要慢慢下功夫才行,此刻倒不用太执着,否则适得其反。 于是她退出赵大牛的怀抱,眼皮微红地看着闵秋禾怀里的肉包子,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 闵秋禾狐疑地看了赵大牛一眼,赵大牛已经低着头坐在牛车上了,她只有无奈地跟着上了牛车。 等牛车走稳后,闵秋禾才拿出一个胖乎乎的肉包子递给赵如意,“乖,慢点吃!” “好,谢谢阿娘!” 肉包子几乎赶上赵如意的脸盘子大了,她拿在手上显得可爱又可笑。 当她一口咬开热乎乎的肉包子时,她感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了。 赵如意前世里吃过很多好东西,但都不及饥饿时的这一口肉包子。 前世里她也曾因为不服藏春阁的规矩被关起来饿过很多次,但现在的她真不抗饿。 “唔~唔~真好吃!阿娘你也吃,阿爹你也尝尝!” 赵如意咬下一口包子后,就要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让他也尝尝。 “我的小祖宗,你别动!你阿爹他有!” 闵秋禾本来想先冷着赵大牛的,但架不住心里也心痛他,于是侧着身子将一个肉包子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说:“给,可不是我心痛你,是你闺女心痛你!你刚才把我闺女气哭的账我还没算呢!” 赵大牛黑红的脸膛上显出几分温情,然后就着闵秋禾的手将嘴边的包子咬下一大口,瞬间肉香四溢,好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阿爹,好吃!”赵如意对着闵秋禾眨了眨眼,然后在赵大牛的身后感叹地说道,“阿爹,我想天天吃肉!” 天天吃肉当然不可能,但是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哎~如意,快别说傻话了,咱们家穷,一年半载有点肉沫子吃就不错了!” 闵秋禾忍笑说完又将包子递到赵大牛的嘴边,这回赵大牛咬了一口下去,突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三人坐在牛车上都陷入了沉思中。 夕阳斜照下,一辆牛车靠着街边慢悠悠地走着,赵大牛愁苦的脸上也被晚霞印照出几分亮色,板车后坐着他的妻女,做妻子的眉目姣好,只可惜一脸病态,那做女儿的靠在母亲怀里,手里拿着一个咬了一半的包子,一边咀嚼,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避让,避让!” 街道上突然传来男子浑厚的警示声,接着大家就听见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轱辘声,前面出现两队骑着马匹的护卫,他们将人群阻挡在了街道两边,留下一条宽敞的通道。 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着的装饰华美的马车缓缓出现在人前,马车的右边有一个穿着过膝的蓝色斜襟袍子,领口上滚着红色花边的粉雕玉琢的,年约八九岁的小小少年骑在一匹高大威猛的枣红马上,神情得意地看着周围的路人。 赵大牛跳下牛车,将牛车赶在路边。赵如意因为腿上没有力气,所以还是靠在闵秋禾怀里,只是此刻她已经忘了手上的肉包子,因为她听到旁边路人的议论声了。 他们说,这是武威侯裴侯爷的家眷出城踏春的队伍,而那个骑在枣红马上的小小少年就是武威侯世子裴孤城。 赵如意看了看手上的包子,又看了看骑在马上板着脸的小小少年,突然忍不住笑了,原来裴孤城小时候长了一张包子脸呀。 “你笑什么?” 小小少年突然勒住了缰绳,疑惑地看着赵如意。 第11章 她没说错 “你笑什么?” 小小少年突然勒住了缰绳,疑惑地看着赵如意,整个队伍也跟着停了下来。 赵如意没想到裴孤城会停下来问她,她愣了一下,转而笑得更加灿烂了,“小哥哥长得真好看!” 裴孤城脸上有几分囧色,他没想到赵如意会说这样的话,而且他向来也不喜欢别人夸赞他的相貌。 父亲说,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娘们唧唧的,让人看着笑话,而他就因为长得像母亲,所以才没有庶弟那么得父亲的欢喜。 “大胆!” 旁边一个面容冷峻的护卫对赵如意大喝道。 赵大牛夫妻这才从刚才女儿说话的愣神中反应过来,闵秋禾慌忙跳下车,连两个包子滚落在地上也顾不上了,她和赵大牛齐齐得跪在地上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女不懂事惊扰了大人!大人饶命……” 站在赵大牛夫妻身边的人群立即自动散开了,他们神色各异的看着赵大牛这一家人,觉得这乡下人真是胆肥,不知道强权压人的滋味。 赵如意吓得直冒冷汗,脸色煞白的抬头看着裴孤城,心里暗恨自己怎么就脑残了呢?把前世对自己宽容的裴孤城代入到这个小屁孩的身上了呢?天啊,他不会叫人噶了他们一家人! “你们都起来!况且她也没说错!” 裴孤城的话令现场的气氛立即凝固了,连刚才喝止赵如意的护卫都奇怪的看着他。 “天枢,你刚才吓到这小姑娘了,罚你二十两银钱给这小姑娘压惊!” “主子?” 天枢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时有谁说你长得好看漂亮,你不都是让我们上前教训别人的吗?今天怎么反倒让我掏银子? “嗯~有问题?” 裴孤城冷脸看着天枢,天枢立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他忙从腰间解下荷包不舍地递给裴孤城,哭丧着脸说:“主子,这是属下的全部家当了,刚好二十两银。” 裴孤城拽了一下没拽动,于是无奈地小声说道:“回去补给你!” 天枢听了这话才立即痛快地松了手。 “给你,这是我属下惊吓到你的补偿。” 裴孤城也没有将银两拿出来,而是将荷包整个丢进了赵如意的怀里。 赵如意震惊地看看怀里的荷包,又看看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脸神气的裴孤城,然后抓紧荷包,笑得大大的杏眼都要眯起来了。 “谢谢小哥哥!” 裴孤城看赵如意拿着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才略有成就得松开缰绳,放马慢慢往前走。 武威侯府踏青的家眷走远了,人群里才慢慢有了一些议论声。 “谁说武威侯世子脾气古怪了,我看挺好!” “就是,小世子长得粉雕玉琢的,夸一声好看也没什么!” “嘿嘿,那要看人了!如果是像你老人家这样一脸褶子的,别说赏银了,说不定赏你一顿板子了!” “不会!” “怎么不会!上个月尚书大人的公子夸小世子长得漂亮,还被当街打了一顿;还有上上个月太傅家的小姐夸小世子长得漂亮,还把别人骂哭了;还有……” 赵如意一家人就这样听了一耳朵裴世子的八卦,然后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慢慢往城外走去。 等赵如意感觉没什么人注意他们的时候,她才将荷包打开一条缝,伸着脑袋看了看,然后又满意的扎紧荷包。 不错!她暗暗点头,看在裴孤城给她送这二十两银子的份上,大不了她在他十七岁那年被别人下药后丢进藏春阁之前提醒他一下。 “阿娘,我们有钱了!” 赵如意眼神放光地看着闵秋禾,结果闵秋禾伸出手“啪”的一声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闵秋禾眼里含着泪水说:“你这坏丫头,差点吓死阿爹阿娘了!” “阿娘,疼!”赵如意捂着脑袋夸张地说。 “疼,疼就对了,疼才能长记性!下回遇到这种情况不许随便乱说话了。你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爹阿娘还活不活了?” “如意,你阿娘是为你好,你别怨她。” 赶着牛车的赵大牛也是出了城后才感觉回了神,他觉得赵如意还是太小了,不明白人与人之间也有等级之分,于是他又残忍地补充道,“如意,我们是下等人,有时候连那些世家子弟的奴仆都不如,所以……” “我知道了阿爹阿娘,我下回会注意的。” 赵如意不想听阿爹再说那些残酷的事实,她愿意给自己留点幻想,这样才会活得有希望。 前世里她就是太明白现实的残酷了,所以才在裴孤城靠近的时候退缩了,最后退缩到选择了柳茂山那个渣男。 如果说她前世里前半生的悲剧是阿奶和二叔一家造成的,那后半生的悲剧就是她自己造成的了。 “阿娘,这银子~” 赵如意想听听爹娘的意见,毕竟二十两银子是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可以建一个农家小院,买几只鸡养在里面了。 “夫君~” 闵秋禾也觉得这银子有点烫手,她活了二十几年就没有摸过这么多银子。 赵大牛也茫然了,最后犹豫不决地说道:“要不交给娘,叫娘帮如意存着当嫁妆。” “我就不该问你!” 闵秋禾嫌弃地瞪了赵大牛一眼。 “不要!”赵如意同时也尖声叫道。 “既然是我的嫁妆,还是放我身上最稳当。放阿爹身上阿爹藏不住话,阿奶一眼就识破了。放阿娘身上也不行,阿奶经常像盯贼一样盯着阿娘,迟早要露馅。” “你放哪里?”闵秋禾开玩笑似的说,“我给你里面衣服缝个小包。” “好,谢谢阿娘!” 赵大牛夫妻俩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是当一大笔钱落在头上时也只是迷茫了一会儿就抛开了,再则这也是一笔意外之财,就当是贵人看在女儿面子上打赏女儿的,不归女儿归谁?他们谁都没有打这笔钱的主意。 赵如意前世什么没见过?就她的那个如意楼就几乎是个百宝楼了,她之所以要把钱捏在手上是另有打算。 前世里赵如意在藏春阁虽然被老鸨请了名师培养琴棋书画,但其实她都表现平平,唯独在厨艺上被开了金手指。 赵如意会厨艺还是因为被老鸨关黑屋饿怕了,有一回她被放出来后跑到后厨偷吃的,被厨娘抓住了。 不知怎的,那个姓陈的厨娘一定要传授她厨艺,并且告诉她这是救她出苦海的唯一办法,所以她就偷偷学了。 一个花楼的姑娘精于钻研厨艺看似是个笑话,但赵如意愣是给自己打开了一个特殊的局面。 试想美人做了一顿美餐,然后再由美人陪着小酌一杯,弹弹琴听听曲,最后拥着美人入眠,什么欲望都满足了。 没错,赵如意打算做饮食生意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等把阿奶和二叔一家吸血鬼甩开后再做了。 第12章 她没有恶意 武威侯府坐落在合庆巷,是炎国王公贵族的云集地。 武威侯裴俊琪虽然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大老粗,是以军功起家的泥腿子,但架不住他是新帝出生入死的过命兄弟,所以贵族世家也没几个人敢当面对他不敬。 新帝为了给这位好兄弟改换门庭真是煞费了苦心,不光招裴俊琪的大妹妹裴玉瑶入宫为妃,还为了给裴俊琪的二妹妹裴玉娇抬身份,封了个没有封地的县主,这才使得裴玉娇嫁给了平阳侯世子张仲元。 就这还不够,新帝在裴俊琪夫人去世后,又给他赐婚一位世家女子为嫡妻,那便是裴孤城的母亲谢璇。 而裴俊琪与谢璇感情淡漠,成亲半年又娶了逃难到锦城的表妹段怜儿,后来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庶子裴飞云和庶女裴昭昭。 谢璇本来就是被新帝按着头成的亲,所以对段怜儿的出现很冷漠,只要段怜儿作妖不危及到儿子和自己的利益,她就当看了一场大戏。 争宠?不存在!谢璇根本就看不上这些,没有感情挣个屁! 裴孤城陪着谢璇从郊外踏青回到府上的时候,府上大门外已经挂上了灯笼,府门外的两座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在烛火摇曳下更显威严之势。 “夫人回府了!” 守在门口眼尖的仆从看到侯府车马,立即奔走相告,接着各处宅院都亮起了烛火,以确保侯夫人所到之处灯火通明。 裴孤城在天枢的帮助下跳下马,等马夫搭上梯子后,才走到马车车帘旁等着谢璇下来。 “母亲,到家了!” 片刻,有人将帘子掀开,一个气质温婉,身段窈窕,年约三十岁的漂亮女子将一只手搭在裴孤城伸出的手腕上,缓缓而来,所过之处带来一股幽兰的香气。 马车里的贴身丫鬟们也跟着下来簇拥着这对如同明珠般耀眼的母子走进了侯府深深的宅院。 “夫人!” 一个中年嬷嬷匆匆走到谢璇面前,半蹲着行了一个礼后,在她耳边小声说,“夫人,段姨娘在侯爷那里告你状了!” “知道了!” 谢璇连问段怜儿为什么告状的兴趣都没有,一天天的吃饱了撑的,凭什么她和自己的闺蜜出行就一定要带上那对庶子庶女! “哎呀,夫人,要不你去给侯爷解释解释!” 章嬷嬷是谢璇母亲给的人,所以就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高,经常会置喙谢璇的决定。 “章嬷嬷,母亲既然有了决定,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啰嗦,难道说~你的主人另有其人!” 裴孤城知道母亲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就和祖母送的人闹不愉快,所以只有他这个做儿子的来练练手了。 谢璇也没有那种认为男人不能插手内宅之事的狭隘想法。 相反,她认为内宅阴私不亚于官场争斗,她在娘家就已经看到了。 她的母亲就是内宅争斗中的失败者,她就是内宅争斗的牺牲品。 章嬷嬷听到裴孤城的话吓得腿软,立即半蹲着表忠心:“老奴错了!请夫人和世子饶了老奴。老奴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觉不敢有二心!如有二心,天打雷劈!” “行了,下去!吩咐人把我和世子的晚膳摆在怡然苑。” 虽然天色已暗,但在烛火的照射下依旧可以看出武威侯府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 据说这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府邸,这位公主又喜奢侈,所以各处院落皆精致玲珑,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而谢璇的怡然苑是整个府邸最大的院落,自谢璇住进去后,里面的陈设添添减减的,真有点怡然舒适的感觉了。 谢璇边走边笑着问裴孤城:“重光,今天那个小姑娘也夸你长得好看了,你为什么没有生气,反倒赏了她银两?” “嗯~”裴孤城回想了一下坐在牛车上,手里拿着半个包子,嘴唇油汪汪的,眼里有光的漂亮小姑娘,忍不住心情放松地说,“她没有恶意!而且天枢的确吓到她了。”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恶意?你不是最讨厌人拿你相貌说事了吗?” “母亲,我就是知道!”裴孤城这才像个孩子一样嘟起了嘴,他觉得母亲有点小看他的判断力了。 “再说~我觉得长得好看也不是坏事,至少赏心悦目!而且~我会好好习武,好好读书的,让你和父亲为我骄傲。” 谢璇笑着揪了一下裴孤城的包子脸,促狭地笑道:“那好,母亲等着!等着你打那些人的脸,让他们看看我们小世子除了脸好看,其他方面也很优秀。” 裴孤城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脸说:“母亲,我已经大了!” “怎么?大了就不是母亲的儿子了?” 谢璇关在这个宅院里唯一的乐趣就是逗儿子。 “……”裴孤城无奈地看着谢璇。 “重光,人的相貌长得好看不是坏事,当你优秀得足以让人仰望你时,好相貌也会变成一个让人羡慕的优点。难道~你不觉得那些不怀好意拿你相貌说事的人是在嫉妒你吗?” “母亲,儿子明白!” 裴孤城眼眸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裴孤城其实在意的只是父亲的态度,其他人的嘲讽他才没看在眼里,揍他们只是单纯的看不顺眼想找个借口而已。 自从他看明白父亲对庶弟裴飞云的偏爱后,他就开始藏拙了,既然父亲希望裴飞云超过他,那就让他高兴高兴! 谢璇母子俩边走边说着闲话,等回到怡然居换好衣服后,晚膳已经摆上了桌。 谢璇虽然出生于世家,但心里又没有世家的那些陈规陋俗,当然她又很善于演戏,不然早就被家族里一根绳子勒死了。 母子俩高高兴兴地吃完晚膳后,谢璇将屋里的丫鬟支出去后,才问起今天儿子和安国公世子交往的事情来。 “重光,你觉得安国公世子江浩是怎样一个人?” 裴孤城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儿子不太喜欢这个人。他打量着儿子年岁比他小,处处就以大哥的身份压着我,而且他还哄着儿子和他一起混。” “他知道庶弟和我关系不好,还帮我出主意说要教训庶弟。” 谢璇听到这话也皱起了眉头,她手指轻磕着茶几,不悦地说道:“没想到许影就是这样教儿子的!” “以后他们家的邀约我们还是尽量推了!你也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来往了!”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那你回去休息!一会儿你父亲可能还要过来。” “好,那儿子告退了!” 第13章 毒舌的裴孤城 裴孤城刚走出怡然苑,就看到天枢站在门外等他,他看了一眼奇怪地问道:“怎么是你?吃饭了吗?不是叫你回去休息了吗?” 天枢跟在裴孤城半步后,笑着说:“属下和开阳换了一个时辰的班。” “有事?”裴孤城忍不住嘴角上扬。 天枢微微弯着腰,谄媚地对裴孤城说:“那个~主子,你下午在街上说的那个银子还没给属下呢!” 尽管答案是裴孤城预料到的,但他没想到天枢真的会以为自己会赖他区区二十两银子,心里有点受伤怎么办? “天枢,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名儿的?” 天枢愣了一下,得意地笑着说:“当初师傅把我们七个人聚在一起,就给了我们北斗七星的七个名字,叫我们有能耐选自己喜欢的名字,我一看天枢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一定是老大啊,所以就建议大家打一架,最后胜利的那个就是老大了。” “所以你是最后胜利的那个?”裴孤城憋笑道,“我怎么听说你被他们群殴了呢?听说你在床上躺了半个月,这是真的吗?” “这些家伙,不是都说好不把这件糗事说出来吗?”天枢气得跳脚,“害我还请他们吃了一顿封口饭,结果……哼!” “不是他们说的,是杨叔不小心说漏嘴了!” 天枢愣了一下,脸上神色有点不好意思了,“没想到师傅他老人家也知道这件事!” “哈哈……” 裴孤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半大少年的笑声中有点中性的尖锐,令走在门廊的裴俊琪脸色一黑,对着前面影影绰绰的人影吼道:“这府里也太没规矩了,嘻嘻哈哈的像什么话?” 裴孤城听出是父亲的声音了,立即抿紧嘴唇不笑了,他往前走几步,看清了裴俊琪的身影。 只见裴俊琪高大威猛的体型像一座山似的站在那里,地上的倒影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猛兽。 “父亲!” 裴孤城低垂着眉眼,恭敬地上前行礼。 “你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在府上大声喧哗的?”裴俊琪往前走了一步,裴孤城立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他有点受伤地盯着裴俊琪的脚尖,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什么。 不是他不想维护母亲,而是他担心自己越维护母亲,母亲越难做。 此刻父亲不高兴多半也是受了段姨娘的挑唆,他再火上浇油,不知道等会儿怡然苑会怎么收场呢? “男子汉大丈夫一天天的待在内宅,怎么能成大器?” 裴俊琪看裴孤城不说话,只是恭敬的站在一边,感觉自己的一肚子气没出发,只能嫌弃的丢下一句话后就走了。 “……” 裴孤城愣神的看着父亲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走进了怡然苑里。 “那个~主子,你别生气,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 天枢见不得自己主子脸上落寞的神情,自从两年前他们七个来到裴孤城的身边,看到了裴孤城对裴俊琪的舐犊之情,也看到了裴俊琪对裴孤城的残忍和对裴飞云的偏爱。 “谁说我生气了?” 裴孤城小大人一样背着手,神情严峻地往自己的院子走。 “没生气就好!” “再说!小心不还你银子了!” 裴孤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毫无威慑力地瞪了天枢一眼,看天枢一副害怕的样子捂住嘴的动作,眼里黯然的悲伤突然就消散了。 该死,他刚才差点就丢脸的掉眼泪了。 裴孤城刚走到怡然苑前面长长的门廊尽头,就看见一个穿着素色春衫,身形犹如摇摆风中柳的女子站在那里,旁边还有两个丫鬟挡在风口侍候着,树影和衣袂轻轻晃动着犹如残烛之火。 女子摇曳生姿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敷衍地行了一个礼,捏着嗓子神情着急地说:“世子,不知你这一路可看见了侯爷?” “今日晚膳后,侯爷不知道听了什么闲话,急匆匆地就往夫人这边走了,我拦也拦不住,我真怕侯爷他……” 段怜儿说着话眼泪就垂涎欲滴地看着裴孤城,然后还轻轻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都怪我最近身体不好没有拦住侯爷,世子你还是快回去看看!” 裴孤城听完段怜儿一番煞费苦心的表演后,真想鼓掌道好。 他真不明白父亲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怎么就没有一点判断力,喜欢上这么一个玩意儿。 “段姨娘,你逾矩了!”裴孤城眯着眼,一脸轻蔑的笑意,“第一,我母亲是嫡妻,父亲到母亲的怡然苑没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懂你为什么要拦着他,难道这世道做妾都这么没规矩吗?” “第二,我看你不是身体不好,而是穿得太少了!我劝姨娘还是回去多穿点衣服,不然让外人知道了,误解母亲克扣你的用度,这就不好了!如果被父亲的政敌知道了参一个治家不严,必会影响父亲的仕途。” “你~世子果然是夫人教出来的好儿子,连这些内宅之事都知道,呵呵呵……” 裴孤城听出段怜儿话中的鄙视之意,不过他也不想在这里和这个讨厌的女人耽搁时间,他只是冷冷地回道:“如果不是母亲的教导,皇上也不会下旨封我为世子了!还是皇上英明神武!” 裴孤城看着段怜儿一脸怨恨的神情,心里冷笑了一声。 段怜儿一直想让她的儿子裴飞云当世子,所以没少在裴俊琪面前给他们母子上眼药水,就在裴俊琪打算给裴飞云请旨册封的时候,宫了的旨意就下来了,段怜儿和裴俊琪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裴孤城在段怜儿的心窝子戳了一下后,心情感觉很舒畅,于是回墨韵堂的路上脚步轻快的像个真正的十岁孩子了。 “主子,需不需要属下去探探怡然苑?” 天枢有点担心段怜儿使了坏,让裴俊琪不分青红皂白地欺负夫人,夫人可是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啊! 而且师傅他老人家也说了,如果夫人和世子掉一根头发,他就会找他们七个算账。 裴孤城沉凝了一下点点头,“也行,我这还有几步就到墨韵堂了。” “你速去速回,我等你!” “好嘞!” 天枢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了。 接着一个体型偏瘦,容貌普通的少年就从前面的墨韵堂迎了上来。 “主子!” 裴孤城点点头。 杨叔给自己培养的七个侍卫几乎每天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以至于段怜儿想算计自己也无处下手。 裴孤城回到自己院里沐浴更衣后就拿着一本书,坐在案前边看边等天枢的消息。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天枢就回来了,只见他的神色透着一股轻松快意,可见谢璇不仅没有吃亏,似乎还占了上风。 “主子,放心,夫人没吃亏!” “把经过说说!” 裴孤城坐在案前,眼眸看不出一点情绪来。 天枢也收敛了脸上的得意,将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裴孤城了。 “夫人和侯爷是在花厅谈话的,本来侯爷要把丫鬟们都支出去,但是夫人没让,夫人说,她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侯爷听到这话当时脸色就黑了。” “接着侯爷就问夫人,飞云少爷和昭昭小姐都是侯府的孩子,都喊她母亲,为什么出行不带上他们。” “结果夫人说,她既然没有教养这两人,就无法为他们的行为负责,万一这两人在外面丢人现眼了,影响侯爷的仕途了,她担当不起。” 裴孤城点点头,母亲说得出这样的话,心高气傲的母亲自从被父亲和段怜儿羞辱后,就已经将父亲开除了她的世界。 “侯爷被夫人的话气得暴跳如雷,我躲在房顶上都担心夫人被侯爷打了。” “后来夫人又说,外面有人传主子和飞云少爷不和的谣言,侯爷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查查这个谣言出自谁口。” “于是侯爷就嘲讽夫人管家不严,夫人就嘲讽侯爷宠妾灭妻,总之最后侯爷没落着好,甩袖离开了。” 裴孤城无语地看了天枢一眼。就这,还说母亲没吃亏? 母亲那么聪慧洒脱却要在这小小宅院里消磨一生,每一次无意义的争执就是在消耗她的精神力,他真怕母亲有一天眼里没有光了。 裴孤城想到眼里的光,突然脑海里又出现今天那个夸他长得好看的小姑娘了,不知道她长大以后眼里的光会消失吗? 第14章 阿娘威武 时间转眼就滑过去了,赵如意在阿奶和二婶的白眼和谩骂中心情平静的休息了十天,这十天是阿爹阿娘用命来威胁阿奶换来的。 那天他们一家人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月亮高悬在空中,冷幽幽的光芒撒在人间显得格外清冷。 院门已经关了,赵如意和闵秋禾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出来开门,等赵大牛还了牛车回来,看见妻女站在风中瑟瑟发抖,于是路上已经被闵秋禾母女俩不知不觉洗过脑的赵大牛愤怒之下一脚将院门踹开了。 随着门栓咔哒一声脆响,门开了,杜翠娥也拿着一盏油灯冲了出来。 “反了天了你们!” 杜翠娥只以为赵大牛还在门外砸门,却没想到院门已经被踹开了,她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但是一直以来的强势让她忽略了赵大牛情绪的变化,她只是震惊地指着有点歪斜的门板,指着赵大牛一家人骂道,“老大,你这是要拆房子吗?” “老娘一天累死累活的操持着这个家,没想到你们一家人拿着银钱出去快活了,回来还拿家里的人出气,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娶了一个不会生儿子的懒婆娘,如今串到一起来合伙欺负老娘了!” “当家的,你要早知道这是个白眼狼,你救他干什么?还不如就让他死了好!” “娘~” 赵大牛眼神痛苦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握紧了大腿边的拳头,突然一双冰凉的小手将那拳头抱住了。 “阿爹!” 赵如意抬头看着父亲,原来阿奶就这么恨阿爹吗?恨到想让阿爹死。 只因为当年村里的一头牛发狂,阿爷将阿爹推开后自己被顶死了。 “我不活了!”杜翠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蹬腿地哀嚎道,“老天爷,你睁睁眼!这个不孝子今天要打死我了!” “阿娘~” 赵大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闵秋禾和赵如意也跪了下去。 “娘,怎么啦?”赵二牛推开自己的屋子走了出来,佯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惊地责问赵大牛,“大哥,你这是做了什么?你是想气死娘吗?” 接着杜白莲抱着赵家的宝贝疙瘩赵金宝也走了出来,杜白莲将四岁的赵金宝放在地上,然后上前去扶杜翠娥,“娘,大哥大嫂惹你生气了,你也别拿自己的身体撒气啊,你也为金宝想一想啊!” “二牛,白莲,娘不活了!”杜翠娥干嚎着说,“娘受不了这个气!” “哇……”赵金宝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扑到跪在杜翠娥面前的赵如意打,“我打死你这个小贱人,叫你欺负我阿奶,我打死你!呜……” 赵如意抿着唇,一边躲着赵金宝指甲又脏又长的胖爪子,一边想着该怎么破局。 “娘,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一家人啊!” 赵大牛一边用自己的身体为赵如意遮挡着赵金宝如同挠痒的拳脚,一边流着眼泪求杜翠娥,“娘,求求你别闹了好不好?我们错了!” “弟妹,有你这么教孩子的吗?” 闵秋禾终于也发怒了,她站起来将赵金宝拎到一边,冷脸看着正津津有味看戏的赵二牛和杜白莲。 还不等杜白莲说什么,杜翠娥就腾的一下爬起来,接着“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闵秋禾的脸上,“你个贱人,自己生不出儿子来,就想拿我的金宝出气,我的金宝要是磕破一点皮你赔得起吗?” “阿娘~” 赵如意痛得心都要碎了,本来就发软的身子彻底倒在了地上。 “如意~” 闵秋禾扑过去将女儿抱住,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如意~”赵大牛也吓得浑身发抖,他手足无措地伸直手臂想将妻女护在自己怀里,“娘,有什么你冲我来!你如果实在不解恨就把我打死!” “如意~呜~如意,你醒醒,别吓阿娘啊!”闵秋禾肿着半张脸抱着女儿一边哭一边喊。 赵如意其实没有昏迷,她只是身体发软,然后倒下的瞬间决定装晕的。 她看阿娘哭得这般凄惨,心里有点内疚,就忍不住轻轻掐了一下阿娘的手臂,阿娘的哭声顿住后又接着哭,而且哭得更惨了。 赵大牛被妻子的反应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的看着女儿的眼睛,隔着薄薄的眼皮,他似乎看见女儿的眼珠在转动。 他心里有点疑惑,同时又放下了心,幸亏晚上光线不好,大家没有注意;幸亏女儿被妻子抱在了怀里,自己又挡住了母亲和二弟的视线。 杜翠娥没想到赵如意这个赔钱货身体这么差,小金宝不就是用手打了几下就倒下了,该不是讹人的! 这时候他们一家人的争吵已经把左邻右舍的人引来了,大家聚在那里听了一会儿,虽然对杜翠娥和赵二牛一家人的蛮横无理已经司空见惯了,但依旧有人忍不住帮腔了。 “杜大娘,你家大牛够孝顺的了,你一天天的在闹什么?” “就是啊!杜大娘你这样是想把他们一家子逼死吗?” “翠娥,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看村头田大嫂家的媳妇……” “翠娥,差不多就得了。天都黑了,省点灯油钱,让孩子们回屋休息,明儿还要干活呢!” …… 杜翠娥看村里人都向着赵大牛一家人说话,立即就不干了,于是她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对门口聚着的人说:“老娘教训自己的儿子媳妇,管你们屁事!” “娘,我和夫君最近做错了什么事你要教训我们?” 闵秋禾抱着装晕的如意,凄苦的脸在昏暗的油灯和惨白的月光下显出几分死气,令门口聚着的人唏嘘不已。 “我夫君起早贪黑地忙着地里的活,家里的家务我一点也不敢耽搁,如意这么小干得活不比一个大人少。娘,我想不出我们错在哪里了!”闵秋禾摇摇头,又接着说,“难道说是如意今天被蛇咬,我们夫妻带着她到城里的医馆救治做错了吗?” “娘,如意也是你的亲孙女啊!她比金宝足足大了三岁,可还没有金宝重,金宝轻轻推她一下,她就倒下了。家里的鸡几乎都是如意喂大的,可她连一个鸡蛋也没吃到。” “娘,我想不明白,我真得想不明白!” 闵秋禾越说越激动,最后仰头痛哭到失声,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了。 赵大牛听到闵秋禾的最后一声哭喊,整个人都跟着震颤了起来,这也是他一直想问母亲的话。 “娘,既然我们一家人碍了你的眼,你把我们打死好了,我们绝不会怨你!” 赵大牛说着话就连磕了三个响头,好像在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做告别,此刻他的心真的已经死了。 “哎呀,大牛,可不能瞎说啊!”站在门口的邻居陶大娘终于忍不住上前两步劝道,“如意还昏着呢,快抱回屋好好养着!” “翠娥,不是我说你,你如果真把大牛一家逼死了,你那点地谁种?靠二牛吗?我们大家伙就没见二牛种过几天地。” 杜翠娥也没想把儿子儿媳逼死,她也舍不得累着自己的小儿子,所以听了陶大娘的话后,从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后说:“好,我今天就看在大家伙的面子上放过你们!今晚不许再生火做饭烧水,否则……哼哼!” “哼,不许你们吃饭,懒货贱骨头!” 赵金宝有样学样跟着说了一句,然后得意洋洋的跟在自己父母身后进屋了。 赵大牛和闵秋禾紧绷的身子这才塌了下来。 “谢谢各位乡亲,对不住大家了!” 赵大牛站起来将大家送出门,用扁担将门板支住后,走到闵秋禾母女身边说,“走,进屋休息!” “夫君,你抱抱如意,我抱不动!” 闵秋禾拽了赵大牛的裤脚一下,差点将他裤子拽下来,他忙蹲了下去。 “阿爹,做戏做全套!”赵如意眨着眼,小声对赵大牛说,“阿奶他们肯定在偷看!” 赵大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将赵如意抱进了怀里,一家人总算是进了屋。 进屋后,赵如意才“醒”过来,她笑着钻进闵秋禾的怀里,感觉踏实而温暖。 “阿娘,幸亏你给我们买了包子吃,不然我们就得饿肚子了!” 闵秋禾有点得意,今天她感觉很不一样,她感觉如果他们再软弱下去,有可能真的会被逼死。 “阿娘今天表现怎么样?” “阿娘威武!”赵如意夸完母亲又不忘夸夸父亲,“阿爹也厉害!” 赵大牛在黑暗中苦笑了一下,他哪里厉害了?他当时是真的生了死意。 翌日清晨,赵大牛修好了门栓,吃了妻子做的饭菜就继续劳作了,生活好像依旧沿着以前的轨迹行走着,只是赵大牛为了让妻女在家里吃顿饱饭,干活更加卖力了。 第15章 阿爹威武 “死丫头,还不起来干活!” 第十一天的凌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赵如意一家人住的房门就被杜翠娥拍响了。 杜翠娥一边拍一边恶声恶气骂道:“一家子懒货,老娘都起来了,你们还在睡懒觉。” “娘,别拍了!”闵秋禾无奈地坐起来,对着门口说,“夫君白天要干地里的活,回家还要编竹器,你就让他多睡会儿!我和如意这就起来做早饭。” “贱人,居然敢顶嘴!”杜翠娥在门板上又拍了一下,语气更加恶劣了,“你晚上不缠着你男人,你男人会累得爬不起床?” “……” 闵秋禾被杜翠娥这句没有底线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最后也只能在已经睁开眼睛,看着黑黝黝的房梁发呆的赵大牛手臂上揪了一下,“这日子没法过了!” “夫君,她是你亲娘吗?这几天你为了让如意休息,没日没夜的干活,除了家里的,还要帮别人干,就为了那几文钱,你把人都快熬干了,可她就是看不见。” “而二弟一家人呢?一天好吃好喝的,我们倒好像是他们的奴仆,有这样做娘的吗?她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啪!”门板又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感觉门缝积的灰尘都抖了下来。 “贱人,你在屋里嘀嘀咕咕说什么?一定是在说我坏话,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闵秋禾跳下床,抓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就拉开门瞪着杜翠娥说:“娘,我站到你面前了,你把我的皮撕了,反正这种日子也不是人过的,要这张皮干什么?” 杜翠娥被闵秋禾话里冰寒彻骨的戾气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半步,强装镇定地说:“你叫我撕,我就撕,你以为老娘会听你的,做梦!” “把那死丫头喊起来干活!这几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当自己是小姐呀!没那个命就别享那个福。” 闵秋禾没理杜翠娥,将门掩上后又返回屋里加了一件外衣,衣服虽然又破又旧,但她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女儿还需要她。 “闵秋禾你个……” 杜翠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贱皮子,她一看闵秋禾回屋不打算理她了,她又一把推开门,紧跟着张嘴骂起来。 “阿奶,我好像听到弟弟哭了!”赵如意的大眼睛在凌晨昏暗的光线里闪着光,她一脸天真地对杜翠娥说,“阿奶,是不是你把二叔和弟弟吵醒了,然后二叔一生气又打弟弟了,你听,弟弟哭得好大声。” 虽然赵如意和父母住的屋子是以前的柴房加固的,离家里其他人住的地方又隔了一点距离,但架不住赵如意的耳力好,也架不住赵金宝的哭声大。 “这个二牛!”杜翠娥侧耳一听后,在大腿上拍了一下,然后指着屋里说,“金宝要是嗓子哭坏了,看我不撕了你们的皮!” “快起来干活,一天天的骨头都躺懒了!哎呦~金宝,我的小祖宗,别哭了,阿奶来了!” 杜翠娥跳着脚去哄孙子去了,屋门口清净了,赵大牛一家人感觉呼吸也顺畅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我们一家人算什么?是牛还是马?”闵秋禾苦笑一声,“估计连那些拉磨拖货物的牲口都不如!” “阿娘~” 赵如意喊了一声母亲,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解她,于是又闷头摸黑穿衣。 “如意,阿娘忙得过来,你再睡会儿!” “阿娘,反正我睡不着了!还是起来陪你干活!” 赵如意在炕角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地穿衣声,不一会儿就跳下床走到闵秋禾的身边了。 闵秋禾正要拉着赵如意的小手出门,赵如意却突然转过身绕到赵大牛的枕边,笑着说:“阿爹,今天我陪你去地里干活!” 赵大牛死寂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生机,他用手肘支起上身,看着女儿勉强地笑道:“地里的活有阿爹阿娘,你还是去打点猪草,捡捡柴火!” “阿爹~” 赵如意有点害怕看到父亲眼里的死寂。 前世在藏春阁的时候,有一个姐姐被客人虐打后就是这样的眼神,无论阁里的姐妹怎么劝她,开导她,她的眼里都没有光,然后趁人不注意当晚就悬梁自尽了。 “让你阿爹再休息一会儿!” “阿娘,我跟阿爹就说几句话!”赵如意娇嗔地对赵大牛说,“阿爹,你答应给我买头花戴的,你别忘了!” 赵大牛愣了一下,眼里有了笑意,“好,阿爹记得!” “阿爹,我以后也要攒钱给你买好多好多东西,阿娘也有!” “阿爹,我告诉你,其实阿奶并不可怕,只要你……” “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多话?让你阿爹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 闵秋禾不明白女儿今天怎么这么黏赵大牛,她感觉自己都有点嫉妒了。 “好,那阿爹再休息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赵如意看到父亲眼里慈爱不舍的目光后,这才放心地跟着闵秋禾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睡的那个角落,在那一堆破破烂烂的棉絮后,她这几天像个小老鼠一样在墙角挖了一个小洞,将那装着二十两银子的荷包藏了起来。 这二十两银子似乎已经成了她新生活开始的底气,赵如意想到这里忍不住对裴孤城心存感激,心里更是暗暗的将前世裴孤城被人算计的日子念了念。 赵如意和母亲刚走在微亮的晨光中,就感觉到风还是凉凉的,她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因为在这寒冷中她似乎又感觉到了一丝暖意。 前世里阿爹即使断了腿也要到藏春阁把她带回家,那时他大概是心存死意了!要不为什么会那样不要命呢?对于他来说,妻子死了,女儿入了藏春阁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阿娘没有事,而且变得越来越强势了,所以她绝不能让阿爹在阿奶的一次次打击下对生活失去希望,她还要带着阿爹阿娘过好日子呢! 说起来,前世的时候赵如意在家里也是个闷葫芦,他们一家子都是闷葫芦,别人不欺负他们欺负谁? 当早饭端上桌的时候,赵大牛就沉默着坐在了桌前,而二叔一家人只有二婶伸着懒腰头发乱蓬蓬地走了进来,这个家里只要是个女的都要早起干活,即使是杜白莲怀了孩子也不例外。 赵大牛喝了一碗玉米糊糊后,端着碗又到锅里舀了一碗稠稠的玉米糊糊,当他的碗放在桌子上时,大家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大,你把稠的吃了,二牛和金宝吃什么?” 杜翠娥怒气冲天地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杜白莲抬起一张蜡黄的大脸盘,眼神在赵大牛和闵秋禾之间扫来扫去。 “我不知道二弟吃什么,但是我知道我和我的妻子要种家里将近二十亩的地。就是牛要耕地,事先也会把草料喂饱!” 赵大牛说着话,当着杜翠娥的面,又将碗里的玉米糊糊倒了一些给闵秋禾,然后从手里变出一个鸡蛋来,敲碎了笨拙地剥着壳。 “娘,大哥把金宝的鸡蛋也拿了!” 杜白莲尖叫的声音差点把赵如意的筷子吓掉,杜翠娥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她似乎感觉自从那天那死丫头被蛇咬了后,老大一家都不正常了,难道是晚上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了?不行,我等会儿要去找宁神婆问问! 杜翠娥想到这里眼神就开始疑神疑鬼地在赵大牛一家人里打转。 “不就是一个鸡蛋吗?闹什么闹,等会儿你去给金宝煮一个。” “啊~娘?” 杜白莲被自己婆婆的话整懵了,以前婆婆可不是这样的?最近都怎么了? “啊什么啊,不吃就滚下去!” 杜白莲被婆婆吼得一愣,不敢再说什么了,但她依旧用死鱼眼瞪了闵秋禾一眼,闵秋禾也白了她一眼。 闵秋禾算是看出来了,这姑侄俩就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她以前怎么就那么傻呢? 赵大牛心情平静的将鸡蛋分成两半,妻子一半女儿一半。 “如意,吃!小鸡是阿爹给你买的,也是你养大的,以后每天早上都有鸡蛋吃。” “娘子,你也吃!” 赵如意和闵秋禾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在杜家姑侄愤恨不满的目光下将那半个鸡蛋吃下去了。 赵如意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她偷窥了一下阿奶和二婶的黑脸,心里一阵痛快! 你看,谁叫你们要把阿爹惹急了的?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呢,何况阿爹是一个爱护妻女的好男人。 第16章 前世被卖那天的记忆(一) 等大家吃完早饭后,赵二牛还没有起床,此刻天色已经大亮了,太阳圆圆的悬在远山的树顶,像极了刚才赵如意吃得鸡蛋黄。 “娘,等二弟醒了叫他到地里干活,别人家的早稻都种得差不多了,我们家才种了一半。” 赵大牛扛着锄头临走前对杜翠娥说道。 杜翠娥这一天天的接连被赵大牛的反应刺激到了,她虽然没有跳起脚来指着赵大牛的鼻子骂,但依旧下意识地紧皱着眉头说道:“怎么才种了一半?你是干什么吃的?” 赵大牛冷脸看着杜翠娥说:“娘,陶大娘家的水田和我们一样多,富贵哥和富强哥两个人才种了一半多,你说我是干什么吃的?” “今天连我娘子都要下地,二牛为什么就不能下地,他不吃饭吗?反正二弟不来,二弟妹就来!” “娘~” 杜白莲吓得将自己还没有显怀的肚子往前挺了一下。 她在娘家下地干活都下怕了,那时候她的皮肤黑得就跟烧的炭火似的,赵二牛嫌弃的不得了。 嫁进来几年后,她跟着姑姑一起享福,除了农忙时节下地干活,其他时候几乎都只喂喂猪,料理着后院的小菜地,皮肤白了好几度,赵二牛看着她也有兴趣了,不然她哪里来的这一胎。 “不行!”杜翠娥虽然不心疼杜白莲,但她心疼她肚子里的孙子呀! “……” 赵大牛无奈地和闵秋禾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家人就各自拿着工具出门了。 “如意,跟阿爹阿娘一起去田边,说不定你阿爹还能抓到泥鳅呢!饿了就在田边陪我们吃点东西。” 闵秋禾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一些清晨烙的粗粮菜饼和一瓮水。 赵家的水田离家要走将近半个时辰的路,所以赵大牛每次到地里干活几乎都是自带干粮,而在赵家中午能有干粮吃得只有像赵大牛这样的壮劳力。 这么看来,杜翠娥好像还不够坏,或者说她觉得这个儿子还不错,可以留下来继续奴役。 赵如意的杏眼滴溜一转,抿嘴笑道:“阿爹阿娘你们先去,我先打点猪草再来找你们,记得给我留一个饼喔!” “好!但你不能去山上打猪草,那里太危险了,路上注意安全,也不要一个人走远了。” “行啦,如意知道了!再啰嗦地里的活都耽搁了!” 赵大牛将絮絮叨叨的闵秋禾拉走了,赵如意这才背着背篼往清泉山的方向走。 阿娘叫她不要上山,那怎么行? 因为就在刚才,赵如意看到前面陶大娘家的房子后,想起了前世的一件事情。 前世里闵秋禾去寻赵如意被毒蛇咬了以后,赵大牛着急忙慌的借了族长家的牛车要赶进城救治妻子,结果牛不听使唤将牛车拉翻了,赵大牛的脚被压断了,他就这样在蒙蒙细雨中看着自己的妻子停止了呼吸,而他自己也是直到翌日卯时才被人发现的。 早春三月的晚上寒冷刺骨,赵大牛好险没被冻死,而且头天傍晚还下了雨,他又带着伤。 赵大牛被抬回家以后,连闵秋禾匆匆被埋葬了也无法下床看一眼,他直到死都不知道埋在哪里。 杜翠娥舍不得花钱给赵大牛治伤,只请村里的一个兽医看了看,然后敷了一点草药了事。 那时候赵大牛看着小小的赵如意在一旁哭泣,还抱着希望养好伤后把女儿养大再去陪妻子,谁知道杜翠娥和赵二牛一家趁着赵大牛不能动弹,联系了人贩子打算将她卖到藏春阁。 那天,杜白莲给赵如意洗了脸,梳了头,杜翠娥眼神复杂的看着她,居然破天荒的把赵金宝的鸡蛋分给她半个。 赵金宝因此还蹬腿哭闹着不干,最后杜翠娥对赵金宝说:“金宝乖,等银子拿到了阿奶再给你买好吃的。” “阿奶,快赶这个贱丫头走,我不要她抢我的东西。” 赵金宝懵懵懂懂地不知道家里的大人在谋划什么,但又隐隐知道,家里就要有银子了,他就会有好吃的了。 “好!一会儿就让她走,让她走得远远的,不要再碍我家金宝的眼。” 这一家人根本就没把赵如意的存在看在眼里,对他们而言,这只是一个逆来顺受的讨厌的贱丫头,是他们用来换钱的物件。 赵如意坐在饭桌上感觉遍体发寒,她望了一下已经照进院子的太阳,然后丢下碗筷跑进屋里。 “阿娘,她跑了!”二婶在她身后突然惊慌地喊道。 “大惊小怪的!这死丫头看她爹去了。” 赵如意一跑进屋,一股混合着屎尿味和汗臭味的味道就扑鼻而来。 她好像闻不到这股味道似的,她脱下鞋子坐在炕上,眼泪汪汪的无声地注视着赵大牛消瘦而苍白的脸颊。 “咳咳,如意怎么啦?”赵大牛撑起半边身子,心疼地看着女儿。 “阿爹,阿奶说家里就要有银子了,阿奶还说等银子拿到后要给金宝买好吃的。阿爹,家里有银子了阿奶会带你到城里看病吗?” “什么?咳咳!” 赵大牛毕竟是个成年人,虽然憨厚,但不傻。 家里的活几乎都是自己和妻子在干,现在妻子死了,自己又残了,还有什么进项?赵二牛会拿银子回家吗?反正他没有看到过,而阿娘的银子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向来是只进不出的。 思索间赵大牛看到赵如意光洁的小脸蛋和梳得漂漂亮亮的双丫髻,突然惊悟道:“他们敢!他们还有良心吗?” “阿爹~”赵如意吓了一跳。 “如意,听阿爹的话,你快藏起来,快藏起来,不要让他们找到你!” 赵如意看着赵大牛语无伦次的样子,害怕地用目光巡视着家徒四壁的屋子,无助地问道:“阿爹,我藏到哪里?” “藏到哪里?” 赵大牛也茫然了,这世间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要吃了自己,还有谁可以信任? 第17章 前世被卖那天的记忆(二) “阿爹,我藏到哪里?” 赵如意茫然无措地看着脸色灰白的父亲,这是自己在世间唯一的依靠了。 “藏到哪里?” 赵大牛也茫然了,他感觉人生似乎没有一点希望,这世间连自己的血脉至亲都要吃了自己,还有谁可以信任? 赵大牛看着自己的断腿,突然握紧拳头一拳一拳地砸上去,“都怪你,你怎么这么没用?你快站起来啊!” 赵如意看父亲用拳头不知疼痛的砸在自己的腿上,愣了一下后嚎啕大哭起来。 “阿爹~阿爹~你不要打了,你不要打了!”赵如意爬下床,鞋也没穿就往门外跑,“阿奶,二叔~我爹他……” “唔……” 杜白莲突然冲过来将赵如意瘦弱的身子禁锢在自己怀里,又用一只手掌捂住她的嘴。 接着赵如意就看到二叔走到了父亲住的屋门前,她以为二叔会救父亲,于是停止了挣扎。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赵如意听到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又听到了父亲沙哑震怒的哭喊声,“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不要卖了她!” 赵如意又开始拼命挣扎着,前几日还说自己怀了孩子身子没劲儿的杜白莲将她紧紧得禁锢着,她的挣扎显得无助而可笑。 赵如意看到二叔将房门拉上,正要挂上锁头的时候,又将门推开一点,转身指着院子里站着的一个穿着鲜亮的衣衫,脸上涂脂抹粉,头插金簪子,面无表情的半老徐娘说:“大哥,如意以后就要去藏春阁过好日子了,你就等着享福!” “你个畜生,你个畜生!”赵大牛气得在屋里边爬边骂,“二牛,你们别卖如意,等我好了,我会好好干活,我会挣很多钱给你们。” 赵二牛残忍地说道:“大哥,郎中说你的腿好不了了!家里需要钱,所以不得不提前卖了如意,阿娘本来还打算等如意大一点再卖,可惜你们夫妻俩太不争气了,这一死一残就花了家里好几两银子,所以阿娘要提前找补回来!” 赵二牛说完话后就将房门咣当一声锁上了,赵如意用手指抓着杜白莲的手,一边流泪,一边听着父亲在房门里面哭喊着敲打着房门的声音。 “陈妈妈,你看这就是我那侄女!” 赵二牛拍开杜白莲的手掌,赵如意整张脸就这么露了出来。 “你看这小脸,长大以后肯定名动锦城。” 陈飞燕走过来,用瘦而有力的手指捏着赵如意的下巴颏看了看说:“是个不错的苗子,不过不值五十两银子,我要是买回去她一想不开寻死了,我岂不是要落个人财两空。” “而且她这身体太差,回去后还要好吃好喝得养着,再加上后面一系列的培养,那费用更是个无底洞。” “一口价,三十两银子!” 陈飞燕将手一甩,表情讥讽地看着赵二牛,卖自己亲侄女的事情只有畜生才干得出来! “什么?三十两!不行不行!” 在屋里带赵金宝的杜翠娥冲出来,唾沫星子都溅到陈飞燕的脸上了。 陈飞燕皱眉退开半步,看了一眼满脸泪水的赵如意,又侧耳倾听了一下赵大牛屋里的声音,这父女俩都安安静静的,都陷入了死寂,只隐隐听到一些悲痛到令人心碎的啜泣声。 她嘴角微微抽搐,这世间哭是最没用的行为。 “不行!你要再加十两银子,不然我们还不如卖给镇上花老爷家。” 陈飞燕眼角一跳,冷声说道:“你们可知道,镇上花老爷有虐童癖好?前不久他家的一个小丫头被抬到乱葬岗时被人看到,已经没有人样了。” 杜翠娥眼神躲闪地说道:“花老爷家答应给三十五两银子,你如果不多给点,我还不如卖给花老爷家。” “行!四十两!” 陈飞燕从宽袖里掏出一个荷包,将四十两银子拿出来,重重地放在杜翠娥撑开的一双布满皱褶的手掌里。 “你们会遭报应的!” 杜翠娥只看见了手里的银子,哪里管什么遭不遭报应,要遭报应的话早遭报应了,而且赔钱货的命不都是这样吗? 赵如意被血脉至亲卖了,她还没有从这个噩耗中回过神来,一双柔软有力的手就拽着她往门外走。 “走,留在这个家里还不如在藏春阁,最少你还活着!” “阿爹~” 赵如意这个时候才又哭出声来,她一哭,屋里的赵大牛也跟着哭。 杜翠娥,赵二牛和杜白莲却好像看不到这一幕,三人眼神发光地看着杜翠娥手里的银锭,杜翠娥还贪婪地将银锭放在嘴里咬。 赵如意就这样被陈飞燕又拉又拽地走出了门,门口只有陶大娘用一张愁苦的脸看着她,因为这个时候村里的青壮年几乎都在田地里干活,而陶大娘家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和两个半大的男孩子,不需要她再下地了。 “如意~”陶大娘走上前,惶恐地对陈飞燕说,“我和这个孩子说说话可以吗?” 陈飞燕看了陶大娘一眼,挥退上前的一个打手,给旁边站着的一个腰扎红色腰封的丫鬟模样的十二三岁小姑娘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自己钻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四面用褐色粗布围裹的马车里。 “如意,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阿爹的,等你阿爹好了,他就可以挣银子把你赎出来了。”陶大娘枯瘦的手抓着赵如意冰冷的小手,强笑道,“你要等着你阿爹来救你出去。” “好!”赵如意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眼圈红红的又回头看了看父亲的房门。 她知道希望很渺茫,但只要父亲在,希望就在。 就在这时陶大娘的两个孙子打打闹闹地往家里跑,他们看见赵如意家门前停的马车,又看见自己的奶奶拉着赵如意在说话。 赵铜锁提着一个灰色的死兔子跑到赵如意和陶大娘面前,笑嘻嘻地说:“阿奶,你看我们在清泉山捡的兔子!这只兔子太笨了,居然自己在一个树桩上撞死了。” “如意妹妹,晚上到我家吃兔子肉!” 赵铁锁挤上前,将一束野花递到赵如意的手上,笑得一脸天真地说:“如意妹妹,这几天你没有出门,清泉山开了好多野花,我给你采了一束。” 赵如意接过野花,眼泪又流了出来。 “红绸,上车了!”陈飞燕突然从马车里探出头对那个小丫鬟喊道。 红绸听到陈飞燕的话,拉着赵如意就要上马车。 “如意妹妹,你要到哪里去?” 赵铜锁和赵铁锁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赵如意低垂着头没有说话,手上的野花黄的红的蓝的让她头晕目眩,她的眼泪就像花束里那红色的小花一样,也是红的。 后来赵如意认识关老爷子后,跟着他学了一点草药知识,就常常想起赵铜锁送她的那束花,花束里有一枝顶着许多淡黄色小花的根茎,那分明就是人参花啊!当年赵铜锁兄弟俩不认识人参,所以才会只采摘了上面的人参花。 前世里赵如意每每想到这件事就会异想天开地想,要是自己采到了那株人参,是不是就可以卖很多钱,阿奶他们就不会卖了自己? 现在赵如意看到陶大娘家的房子,又想起了这件事,她记得这件事就发生在这几天,但具体是哪一天她就不知道了。 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去碰碰运气,也不知道赵铜锁兄弟俩去清泉山没有?自己刚才应该喊上他们一起去的,毕竟清泉山那么大。 赵如意一边往清泉山疾走,一边想,如果自己真的捡到了那只灰兔子,还是给赵铜锁他们分一半,毕竟自己抢了赵铜锁兄弟的机遇。 赵如意不知道,他们的机遇各是各的,谁也抢不走。 第18章 狗血淋头(一) 杜翠娥等赵大牛一家子出门后,就告诉杜白莲自己要到宁神婆家去一趟,叫她把家看好,等她的小儿子大孙子起来后伺候好他们的吃喝,别一天天的像个少奶奶一样。 “阿娘,你去宁神婆家干什么?” 杜白莲有点吃惊,婆婆该不是魔障了!宁神婆连说个话都要收钱,没事儿谁找宁神婆呀! 杜翠娥想了一下,还是将自己今天早上的怀疑说了出来,“白莲,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大牛他们一家人有点不对劲儿?” “大哥他们怎么啦?” 杜白莲莫名其妙地看着杜翠娥,杜翠娥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于是她就随意说道,“他们好像胆子大了一点。” “对!” 杜翠娥点了点头,神秘地说,“以前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敢回嘴,你看他们最近……” “阿娘,这~这兔子急了都还要咬人,这大哥他们……” 杜翠娥啪的一声打在杜白莲的脑袋上,“你个猪脑子!” “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以前对你大哥他们比现在还厉害,他们怎么没想到顶嘴?还不是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是~阿娘……” 杜白莲还想再说点什么阻止婆婆到宁神婆那里乱花钱,她这过几个月就要生了,要是用钱怎么办? “你看,自从那天晚上那死丫头被蛇咬了后,他们赶回家后就开始给我憋劲儿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在路上……” “……”杜白莲感觉自己的智商不够用了。 “哼!我就知道,久走夜路会碰到鬼!不行,我要早点到宁神婆那里问问!” 杜翠娥最后给自己的话打了一个总结,然后就急急忙忙出门了。 杜白莲还是不明白婆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是她的权威被挑战了,所以还想找借口压制一下。 宁神婆又叫宁幺妹,年轻的时候嫁到赵家村时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因为成亲多年未有身孕,再加上性格懦弱,丈夫经常对她拳脚相加。 后来宁神婆在三十五岁的时候终于老蚌生珠产下一个女婴,同年她的丈夫也去世了,她因为悲伤过度昏迷了过去,醒来后就开始神神叨叨的了。 至于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请神送神的事业,好像要从她帮邻居找失物开始。 那时她的一位邻居说到婆婆留给她的一个银簪子找不到了,宁神婆就毛遂自荐说帮她找。 她先到邻居家的屋里仔细查看了一番,然后又神神叨叨,手舞足蹈一番后,才告诉邻居那个银簪子在什么地方。 邻居问她为什么知道银簪子在那里,她却说是邻居去世的婆婆告诉她的,就这样,宁幺妹就成了宁神婆,正式“挂牌营业”了! 杜翠娥的家到宁神婆的家肉眼可见,走路看似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可两家之间隔着一条四五米宽的河,杜翠娥就必须绕上一炷香的时间过桥再走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到宁神婆的家。 年轻的时候宁神婆和杜翠娥常到这条河的河边来洗衣服洗菜,两个小媳妇隔着一条河有说有笑的,关系还不错。 后来杜翠娥家的赵二牛长大了,杜翠娥就想要宁神婆家的赵兰香给自己做儿媳妇,谁知道宁神婆根本就看不上那赵二牛。 这赵二牛虽然长得人五人六的,但品行不端,宁神婆火眼金睛的怎么看得上,这过日子又不是只看脸,又不是青楼妓子。 杜翠娥因此对宁神婆有了怨念,她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儿子一表人才却被人嫌弃了;另一方面是看着宁神婆收入那么高却和自己家没关系。 杜翠娥忍不了这口气,就在村里编排宁神婆母女俩的闲话,不过村里人知道杜翠娥是个什么德行,这些闲话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浪,再后来宁神婆的姑娘赵兰香嫁给镇上一家杂货铺老板的儿子后,杜翠娥这才消停了,将娘家侄女娶进了家门。 这事儿都过了七八年,杜翠娥早就给忘记了,因为她一天天的说话做事没少得罪人,自己根本没数。 杜翠娥骂骂咧咧地走过村里集资建的石头桥,又走上狭窄的土路,看到别人家菜地里绿油油的菜苗,又开始骂自己的侄女杜白莲,吃得多却连个菜地都料理不好。 这会儿她倒还记得大儿媳妇开春后几乎在地里干活了。 杜翠娥刚走到宁神婆家的院子,就看见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晒太阳的宁幺妹对着她眼也不睁的伸手打了一个招呼。 “你来啦,坐!” 杜翠娥被宁神婆的话吓了一跳,她踮着脚将院子的一条小板凳拿在手中,打算坐到宁神婆的身边,悄悄告诉她自己的发现,谁知道她刚一走近,蹲在宁神婆身边的一条花灰色的土狗就对着她龇牙咧嘴,她无奈地又走到一边坐下。 “杜翠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情就直说!我今儿一早起来就在这里等着你了,不然我早就到镇上去看我闺女了!” “你知道我要来?”杜翠娥吓得差点从板凳上滑下来,她着急地说,“宁幺妹,你可一定要帮我!我怀疑我家大牛一家人中邪了!” 宁幺妹很满意自己给杜翠娥造成的心理阴影,其实她哪里知道杜翠娥今天要来找她,只不过她刚才打算出门的时候看到杜翠娥正往自己这边走,然后再联系一下最近杜翠娥家频率很高的争执,稍微动下脑筋就知道她要干什么了! 别看杜翠娥是个嘴皮子厉害,心肠又坏的女人,但她太莽(笨),宁幺妹很容易就看透了她。 此刻宁幺妹听到杜翠娥的话,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算了一下,高深莫测地说:“大牛一家人晚上回来的时候的确是遇到了一点事情。” “什么事?”杜翠娥脸色大变,双手紧张地交握着。 “他们只是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拦路鬼,这种现象也俗称为鬼打墙。”宁幺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你最近是不是看到他们一家人阳气少,阴气多,有时候说话还阴阳怪气的?” 杜翠娥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是这样,是这样!” “我现在感觉他们有点失控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 杜翠娥说着话打了一个冷战,急切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他们会不会伤害我和金宝啊?” “幺妹,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宁幺妹忍笑忍得辛苦,以至于干瘦的脸颊显出几分狰狞来,杜翠娥偏偏还以为宁幺妹在为自己做法。 “这样,你先回去,我准备点东西后再到你家。对了,大牛一家什么时候回家?” 杜翠娥苦着脸说:“大牛和他媳妇在地里干活,怎么着也要太阳下山了!” “行!” 宁幺妹向杜翠娥伸出一只指甲长长的手来,杜翠娥愣了一下,“幺妹,你这是干什么?” 宁幺妹抖了抖手,无语地翻着白眼说:“一百五十文钱!” “什么?这么贵!” 杜翠娥跳起来,板凳也给带倒了。宁神婆和她旁边的花狗见怪不怪地白了她一眼。 “这还算贵?”宁神婆不紧不慢地说,“这还只是准备做法材料的费用,做法结束以后,你还要给我工钱。” “啊~那,那我不做了!” “随便你!实话告诉你,如果时间久了,那个拦路鬼真的住到你家了,我也没办法。” 杜翠娥看着宁神婆一副与己无关的淡然样,最后还是苦着脸从怀里掏了很久,摸出七八个铜板来,“我现在身上只有这么多,能不能少点?” 宁幺妹嘴角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材料费和工钱,一共二百五十文钱,一文也不能少。” “你如果同意了,我可以先给你垫着,做法结束后再收。如果不同意,就转身回家,我也不勉强你。趁着时间好早,我还可以到镇上我闺女家赶顿饭。” “那~那好!” 杜翠娥也不知道是被宁幺妹黑心的收费气到了,还是被宁幺妹说的拦路鬼吓到了,反正她这会儿有点头脑发晕发冷。 宁幺妹看杜翠娥魂不守舍地离开了,这才摸了摸花狗的头,站起来说:“小花,今天我们有口福了!走,到后院去逮只鸡来杀。” “嘿嘿,杜翠娥,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求到我这里来呢!看我到时候给你来个狗血淋头!” 第19章 发现野山参 四月的阳光暖暖的,透过树间新生的微绿发出粼粼的光芒,有一种让人沉醉的宁静。 微风吹拂着树枝刚刚抽出嫩芽,树上的小鸟儿啁啾着又打破这宁静,路边的桃树也鼓起了粉嫩的花骨朵,估计再过几天,花儿就要开了。 赵如意自重生以来一直过着鸡飞狗跳的紧张日子,今天她开始的时候想起了前世被卖当天的事情,心情一时之间窒息得要死去了,可当她走在春意盎然的户外时,她又慢慢的被治愈了。 她终于熬到了人间四月,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可能。 看这草木将绿未绿,花朵将绽未绽,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所有的一切都介于荒芜与繁盛之间,生命在倔强的成长着。 赵如意的心情舒畅平和了,她甚至有闲情逸致轻轻地哼起了歌曲。 “哎哎~如意妹妹!” 在快到清泉山的山脚下时,从郁郁葱葱的山路上跑下来两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子,他们的背上都背着柴火,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手里还提着一只灰色的兔子落在后面。 赵如意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今天正是前世的那天,她开始有点担心那株人参已经被不识货的赵铜锁兄弟毁了,可当她看到赵铁锁手上空落落的时候,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铜锁哥哥,铁锁哥哥!”赵如意笑着也奔了上去。 赵铜锁跑到赵如意的面前,将兔子举起来得意地说:“如意妹妹,你看我们在清泉山捡的兔子!这只兔子太笨了,居然自己在一个树桩上撞死了。如意妹妹,晚上到我家吃兔子肉!” 赵铜锁已经十岁了,有一点小小少年的模样,他已经朦朦胧胧的知道去喜欢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原则上赵家村不能同姓结婚,但如果血缘关系稀薄,也可以通融,只要女性放弃自己原来的姓氏就可以了,这也是因为地广人稀,为了繁衍人口的缘故。 赵铁锁看他哥向赵如意献殷勤,只是憨憨的笑着说:“如意妹妹,你怎么才来?我们都打算回家了!” “我们兄弟本来今天要下地干活的,结果家里的柴火没有了,所以才来拾柴火的。本来我们没打算走这么远的,但是大哥说山上柴火多,所以我们就来了,幸亏来了,不然还捡不到这只兔子呢。” 赵如意捂嘴笑了,杏眼灵动,眼尾微翘,就像藏了两颗夜晚的星辰,闪闪发亮。 比起稍微稳重一点的赵铜锁,赵如意觉得话唠的赵铁锁更可爱。 “……” 赵铜锁嫌弃的看了赵铁锁一眼,恨不得在他脑袋上打上一巴掌,这个憨货! “如意妹妹,你是要打猪草吗?我们帮你!” 赵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用,不用!我要采点野菜,很快就好了!” “采野菜啊?我看山上野菜都采得差不多了!我们帮你!” 赵桐锁将背上的柴火往地上一放,然后把死兔子递给弟弟赵铁锁说:“铁锁,你守着东西,我帮如意妹妹采野菜,然后我们再一起回家。” “哥,我也要帮如意妹妹!”赵铁锁不乐意一个人守在山脚下,为了再到山上去玩儿,他对赵如意说,“如意妹妹,山上开了好多野花,我带你去看野花。” “啊~”惊喜来得太快,赵如意简直都有点措手不及。 她忙点头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花了!” 这一世赵如意家里没有发生变故,所以赵铁锁就没有采摘野花来安慰她,但现在听赵铁锁的话,证明赵铁锁也许看到过那株人参或者说那株人参离那些野花不远,到时候由赵铁锁带路,赵如意找起来岂不是更方便? 赵铜锁看赵如意这样说,只能和弟弟一起把柴火藏好,然后他将兔子放进赵如意的背篼里,接过背篼背着。 三人进山没多久,赵铁锁就拉着赵如意去看他说的那片野花。 他们绕过山路旁的一块巨石,那片开得灿烂的野花就像一幅美丽而宁静的画面跳进了眼帘。 “如意妹妹,我没骗你!”赵铁锁得意地对赵如意说道。 赵如意一边点头,一边四处搜索着,很快她就发现了目标所在,那顶着许多淡黄色小花的根茎在绿色的枝叶间显得很不起眼,大概又因为那株野山参生长在一棵大树和巨石之间,所以很容易被人忽视。 “铁锁哥哥,我们快点!” 赵如意俯下身采了几枝野花后,就走到了那株野人参前,看这株野人参的个头,赵如意猜测这株野人参至少是十年以上了。 她心中窃喜,暗暗想着用这枝参可以换多少银子,要不自己等到人参结果后再挖?算了,机遇这种事情错过了就没了。 赵如意正纠结着要不要现在就挖出来,赵铜锁就趴在那块巨石上问正在采野花的赵铁锁,“铁锁,如意妹妹呢?” “在那呢!” 赵铁锁指了一下赵如意站的地方,赵如意立即就改变了主意走到赵铁锁的身边,冲赵铜锁挥了挥手,然后两人拿着野花爬上了山路。 赵如意不敢赌人性,尤其是赵铜锁这个前世里在藏春阁见到的邻家哥哥。 前世里赵铜锁十三岁的时候到镇上的一家粮铺当了伙计,十八岁的时候就入赘当了粮铺老板的女婿。 赵铜锁有钱后也曾到藏春阁饮酒作乐,他虽然没有钱做问春姑娘的入幕之宾,但赵如意还是从侧面了解了这个曾经的邻家哥哥。 对妻子不忠,对仆从不善,对伙计不仁,对客户狡诈,几乎是一个坏到流脓的坏家伙。 赵如意在赵铜锁兄弟俩的帮助下采了半背篼的野菜,然后又打了一点猪草,这才下山。 赵如意回到家的时候,看到杜翠娥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缝补衣服,而赵金宝正撅着屁股和鸡抢一条虫子。 “阿奶!” 杜翠娥被赵如意的声音吓了一跳,不小心手就被针扎了一下。 “金宝,快到阿奶这里来!” 杜翠娥放下手里缝补的衣衫,站起来一把抱起赵金宝就往屋里跑。 赵金宝正玩得高兴,气得在杜翠娥怀里又是蹬腿又是骂脏话。 赵如意还没有反应过来,在后院菜地里干活的杜白莲也跑了出来。 “怎么啦?怎么啦?阿娘,金宝出事了吗?” 当杜白莲看到赵如意的时候,吓得瞪大了眼睛,“妈耶,鬼来了!” 她说着话就丢下锄头跑进自己屋里顶上了门栓。 赵如意愣了一下,然后又无奈的笑了。自己是鬼吗?其实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显然阿奶已经给了答案。 她将野花放在卧室的窗台上,然后放下背篼,到厨房里看了看,吃食依旧被锁在柜子里,她只有舀了一勺凉水来填饥饿的肚子。 离晚餐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她决定去田地里找父母,他们带了干粮,可能还给她留了一个野菜饼。 就这样,赵如意晃荡着一肚子的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路又来到了他们家的水田。 正坐在水田边休息的闵秋禾看到她,责怪道:“如意,你怎么才来?” “给,饿坏了!阿娘特意给你留了一个野菜饼。” 闵秋禾将一个如孩子巴掌大小的野菜饼递给了她,赵如意接过野菜饼,一屁股坐在闵秋禾的身边,此刻她是又饿又累。 “如意,你先吃,阿娘再下去干一会儿,我们就收工了。” 闵秋禾脱下鞋子,挽起裤腿,露出青白而纤细的小腿,然后走进了水田里。 赵如意看到阿娘的脚刚一下水田,浑身就冷得打了一个冷颤,接着绷紧身子走近了正在埋头插秧的阿爹身边。 阿爹直起身子往赵如意这边看了一眼,然后不知道和阿娘说了些什么,又埋头干了起来,他的动作比刚才更快了。 赵如意突然吃不下那个野菜饼了。 前世里赵如意在关老爷子的医馆里见过那些常年劳作的人,他们的关节在年老的时候有的会疼痛难忍,有的会变形到无法行走,有的最后会瘫在床上等死。 赵如意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也是如此,她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心安理得的去享受父母的照顾,她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第20章 狗血淋头(二) “阿爹,我今天在清泉山采摘野菜的时候真的看到了一株野山参!”赵如意再次认真地对赵大牛说道。 “你怎么知道那是野山参?” 赵大牛从小到大不知道在清泉山去过多少次了,只听说有人采到过野山参和灵芝,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却没有这么好运遇到过。 此刻他听女儿这样说,只当女儿是看错了,所以就将粗糙的大手盖在她的脑袋上安慰她。 赵如意感觉自己的脑袋暖烘烘的,她忍不住蹭了蹭说,“我就是知道,我知道的东西可多了!” “我知道被毒蛇咬了以后怎么自救,也知道很多草药,下回我还要在山上采草药卖给益民医馆。” “医馆里的那个老爷爷可好了,我到时候把野山参卖给他,他一定会给我们很多银子。” 赵大牛和闵秋禾对视了一眼,他们俩已经发现女儿自那次被毒蛇咬伤后变得活泼开朗了许多,连带着他们也变得强势了许多。 正因为女儿的改变,他们才看清楚了以前的自己有多么可笑,一味的隐忍几乎要把他们一家人逼到了绝境。 “夫君,要不你明天早上陪如意去看看?” 赵大牛有点犹豫,家里的地还没种完,这来去就是半天时间,实在耽搁不起。 “如意,阿爹明天还有农活要干,即使要帮你去挖野山参那也要再等两天才行。” “不嘛阿爹!万一让别人挖走了怎么办?”赵如意执拗地扯着赵大牛的大手摇晃,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阿爹,那个地方铜锁他们也知道,万一被挖走了怎么办?” “阿爹,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去!” 赵如意转头看着闵秋禾说,“阿娘,你明早早点煮饭,我吃完饭就上山。” 赵大牛无奈地笑了,“娘子,看样子我们明天都要早起了!” 赵如意走在父母中间,拉着他们的手,高兴得又蹦又跳,完全是一个小孩子的心性。 就这样,赵大牛一家人说说笑笑地随着村里人在落日余晖下,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当赵大牛一家人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发现里面出奇的安静,家里厨房的烟囱没有升起炊烟,赵如意这才想起自己中途回家时发生的事情。 “阿爹,阿娘……” 赵如意拉着父母的手,顿在院门口不走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二婶看到自己时喊鬼来了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她们居然这么对你!” 闵秋禾气得浑身发抖,她的女儿这么好,还要被自己的亲奶奶和二婶诋毁,如果传出去了,女儿将来怎么过活? “放心!阿爹阿娘会保护你!” 一贯老实的赵大牛也气得脸色发青,他拉着赵如意迈着大步往院子里走。 妻女是赵大牛的软肋,他也许在面对母亲和二弟的刁难时无法还手,但他们如果要欺负她们,也要踏着他的尸体过去才行。 “他们来了,他们进来了!” 杜白莲首先看到赵大牛他们进了院门,她吓得跑到自己的房门前面,随时做着准备躲进屋里的打算,此刻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婆婆,她连赵金宝都暂时放在姐妹家了。 杜白莲原本还以为是自己婆婆在胡说八道,谁知道她到宁神婆家去了一趟后回来说,大哥一家那天晚上真的遇到了拦路鬼时,她感觉自己浑身就不舒服了,感觉像是沾了鬼气,忽冷忽热的。 “宁婆子,快!快!” 杜翠娥也以前所未有的敏捷速度躲在了宁幺妹的身后。 只见宁神婆站在一张歪斜的案几前,手持桃木剑,披散着一身褐色的大袍子,微风拂过,衣袂飘飘,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阿娘,你这是要干什么?” 赵大牛将锄头“梆”的一声顿在地上,怒目瞪视着杜翠娥。 赵如意则心虚地躲在了闵秋禾的身后,看宁神婆的架势,赵如意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老大,你要干什么?快把锄头放下!”杜翠娥吓得腿软,她指着赵大牛对宁神婆说,“宁婆子,你看我没说错!大牛以前从来不敢忤逆我,现在也敢对我凶了!” “他哪里来的胆子,肯定是被鬼缠上身了!” 宁神婆将扒在她手臂上的杜翠娥推开,一边拿着桃木剑挥舞起来,一边肃着脸嘴唇不断的翻动着发出念咒的声音,到最后翻动得越来越快,以至于赵如意都忘记了害怕。 赵大牛将闵秋禾和赵如意抱在怀里,眼神恳求地对宁神婆说:“三叔婶,我不知道我阿娘对你说了什么,但我们一家人是怎么样的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我们以后在村里怎么做人?” “嘚!你这拦路鬼也太调皮了,快速速离去!” 宁神婆也不回答赵大牛,只是拿起一叠符纸点燃,在空中挥舞几下,灰烬就随风飘散了,然后又从嘴里喷出一团火,将赵大牛一家子灰白的脸色印出一点红光来。 “快,把黑狗血端给我!” 宁神婆头也没回地就对身后的杜翠娥喊道,杜翠娥愣了一下,然后“哦哦”两声应承着,将一盆黑狗血端给了宁神婆。 宁神婆放下桃木剑,端着黑狗血就要向赵大牛一家子泼去,谁知道赵大牛背过身去弯腰抱着妻女躲开了,那盆黑狗血不偏不倚地泼在了刚走进院门的赵二牛身上。 “你们……呸呸!” 赵二牛气得跳脚,他感觉眼前的一切红彤彤的,接着一股令人恶心的血腥味直冲口鼻,他抹了一把脸,气急败坏地说,“三叔婶,你这是干什么?” “对啊,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杜翠娥也不害怕赵大牛一家人了,她忙跑到赵二牛身边,一边心痛地帮儿子擦脸上的血,一边指责宁神婆,“宁婆子,我叫你来是帮我驱大牛一家人身上的鬼气,现在这盆黑狗血浪费了,那大牛家的……” “已经走了!” 宁神婆一副元气大伤的样子,她抬起手来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水,问赵二牛,“你刚才怎么突然进来了?那个拦路鬼被吓得脱离大牛身体后,就直直的冲进了你的身体,幸亏那盆黑狗血又把它吓跑了。” 杜翠娥吓得身子一颤,看着赵二牛问:“对啊,二牛,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赵二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宁神婆就问他,“你最近是不是做什么都不顺?而且今天你还得罪了小人?你一气之下只想回家谁也不见?好像有一股无法控制的怒气在心里?你说你这么倒霉,鬼不找你找谁?” “对,对,对!”赵二牛听到宁神婆的话,感觉浑身冒冷汗,他也不管自己一脑袋的血了,只讨好地问道,“三叔婶,你算得真准!有什么法子可以化解吗?” “有!” 宁神婆若有其事地看了看赵二牛,然后走到案几前,沾着刚才盛黑狗血的盆里剩下的狗血快速地画着符咒。 “自古以来都是使用黑狗血辟邪的,因为狗是至阳之畜,二郎神座下的哮天犬就是通体黑。”宁神婆将画好的符纸递给赵二牛,肃着脸叮嘱道,“记住,这张符纸你要随身揣着,揣够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将你身上的阴邪之气消散,到那时你才能转运!” “谢谢三叔婶,谢谢三叔婶!” 赵二牛拿着符纸,真心实意地对着宁神婆道谢。当他喜滋滋地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时,杜白莲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你个蠢女人,快去给我烧水,我要洗澡换衣服!” “别,今晚不能洗澡!”宁神婆突然转身制止道,“晚上阴气太重,你又是背运之人,还需要用身上的黑狗血挡一挡,过了今夜就好了!” “对,对,对!”杜翠娥也连忙附和道,“听你三叔婶的!” 赵二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只有无奈地点了点头,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说,这点邋遢又算什么! “滚,还不去做饭,老子快饿死了!” 只有杜白莲苦着脸,她一想到晚上身边睡着一个血呼啦擦的人就浑身不舒服。 “好了,我也该回去做晚饭了!”宁神婆将做法的工具一股脑地收进一个褡裢里,然后伸手对杜翠娥说,“一共三百五十文钱,除去上午给的七文钱,还欠我三百四十三文钱。” “什么?”杜翠娥指着宁神婆跳脚道,“宁婆子,我们可是说好二百五十文钱的,怎么你还坐地起价了!” 宁神婆轻蔑地瞄了杜翠娥一眼,“杜翠娥,是我坐地起价,还是你不会算账?” “如果只给大牛一家人驱邪就是二百五十文钱,可你家二牛冲出来了,我这又要费神驱一次邪,不得又加一百文钱?再加上买黑狗血的钱和符纸的钱总共不是三百五十文钱,是多少?” 宁幺妹说着话,不在意地又将褡裢打开,要把做法的香炉拿出来。 “宁婆子,你又要干什么?” “杜翠娥,我想着你又没有叫我帮二牛驱邪,我还是把那拦路鬼请回来!” “阿娘,快给她,快给她!” 躲在屋里偷看的赵二牛先跳起了脚,直到此刻,傻站在门口的杜白莲才想起该做晚饭了。 “行,行,行!我给你!” 杜翠娥自认倒霉地说道,她正要转身回屋拿钱,又看到赵大牛一家抱成一团,谨慎地看着她们,于是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恶声恶气地对赵大牛说:“大牛,拿钱来!这都是你惹得祸事,如果你不躲开,二牛也不会被鬼缠上,也不会被狗血淋头。” 赵大牛苦笑道:“阿娘,我身上哪里有钱?如意看病的钱都是问族长家借的,现在还欠着呢!” “你媳妇儿身上不是还有个银簪子吗?” “阿娘,你生病的时候,我娘子为了给你看病不是都典当了吗!”赵大牛惆怅一笑,“那还是我丈母娘留给她的唯一一件遗物呢!” 杜翠娥表情讪讪地,最后说了一句“晦气”,然后就不情不愿地回自己屋里了。 第21章 赵如意的怀疑 宁神婆等杜翠娥回屋以后,慢慢地走到赵大牛一家人面前,目光如炬地打量着这一家人。 这家人是村里出了名的老实厚道人,可以说,是个人欺负了他们都会良心不安的那种,当然杜翠娥母子例外,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自从赵大牛他爹替赵大牛死后,杜翠娥就对赵大牛充满了怨恨,对形似亡夫的赵二牛溺爱成瘾。 在宁神婆的眼里,杜翠娥才是那个真正中了邪的人。 此刻宁神婆看着赵大牛一家人的面相,眼里有了惊惧神色。 这一家人的面相和以前相比已经有了改变,尤其是那个小姑娘,分明就是泥磐重生的面相,这个小姑娘虽然在以后的生活中还是会遇到危险,但是都会逢凶化吉。 宁神婆在赵如意的身上既感觉到了如同老人的沧桑,也感觉到了如同孩子的清澈,还有如同青年人的温暖寂寞和渴望,她一时之间居然看呆了。 “三叔婶,你想干什么?” 赵大牛和闵秋禾谨慎地挡在了赵如意的身前,赵如意感觉不到宁神婆的恶意,相反,她觉得宁神婆可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前世里,赵如意家里和宁神婆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她的脑海里只有些微关于她的记忆。 有人说,宁神婆只是个坑蒙拐骗的神棍;也有人说,宁神婆是得了仙人指点,所以才会些法术,究竟是怎样的,众说不一,其实宁神婆两者都占了一点。 此刻赵如意伸出脑袋,灵动的杏眼含着笑意,看着宁神婆问道:“三叔奶,我二叔他~没事儿!” “没事!” 宁神婆调皮地冲赵如意眨了眨眼,赵如意松了口气,只要三叔奶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就是再捉弄阿奶和二叔,她都乐见其成。 而宁神婆也有心结个善缘,于是对赵如意笑得和蔼可亲地说:“如意,你认识我吗?” “认识!”赵如意指了一下河对面的方向说,“三叔奶就住在河那边!” “对!”宁神婆用手摸了摸赵如意的脑袋说,“如意有空也可以到三叔奶家里玩,如果和你阿爹到了青石镇,遇到什么事情了,还可以到良信杂货铺找你兰香姨。” “好!” 赵如意虽然不知道三叔奶为什么突然对她充满了善意,但她也绝不会将这份善意推出去,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不是相互的利益交换,就是相互的情感交换,且看将来再说! 最后,宁神婆看着一脸茫然憨厚老实的赵大牛和闵秋禾,意味深长地说:“你们夫妻俩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赵大牛和闵秋禾对视一眼,似懂非懂地看着宁神婆,他们正要问宁神婆为什么要这样说时,杜翠娥怀里兜着一堆铜钱,打开房门黑着脸走了出来。 杜翠娥眯着眼狐疑地在宁神婆和赵大牛夫妻之间打转,冷声问道:“宁婆子,你在跟老大他们说什么?” “能说什么?”宁神婆翻了一个白眼,瞪着杜翠娥讥讽道,“我在劝大牛他们把身体养好点,不然身体太差,体内阴气重,邪祟还是容易上身。” 杜翠娥嫌弃地看了一眼赵大牛一家人说:“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区别这么大?简直是浪费粮食!” “去,老大家的,叫白莲今晚做饭多加一把高粱米。” “好的,阿娘!” 闵秋禾拉着赵如意就逃离了“战场,”她知道杜翠娥不会痛痛快快把钱给三叔婶,即使最后结果都一样,她还是会挣扎一会儿。 闵秋禾母女刚一走进灶房,杜白莲就跑了出来,她走到正拎着一串铜钱和宁神婆拉扯的杜翠娥说:“阿娘,晚饭大嫂和如意做,我先去接金宝了!” “回来!”杜翠娥大声喊道,“白莲,把你的嘴给我闭紧了,我要是听到村里传出对二牛不好的话来,小心我收拾你!” “阿娘,我知道!”杜白莲苦着脸说道,“二牛是我夫君,他不好我能落个什么好来?” “去,快点!别把我的金宝饿坏了!” “啧啧,杜翠娥,你这心都偏到胳肢窝了!”宁神婆对别人家的家事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评论。 以前她也只是听说杜翠娥对两个儿子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的,今天亲眼看到了,她觉得简直没眼看,她甚至觉得自己当初当小媳妇的时候还和杜翠娥是朋友,想想就觉得自己眼瞎了。 “我家的事情关你屁事,拿着钱快走!” 原本还要和宁神婆拉扯一会儿的杜翠娥,将怀里的铜钱通通放进了宁神婆的褡裢里。 “给,给,给!老娘不差这一点钱!” “宁婆子,我告诉你,要是我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娘再找你算账!” 宁神婆也不在乎杜翠娥说的话,自她守寡开始给人算命驱邪以来也不知道遭了村里多少闲话,她如果在意的话,也不会把女儿好好养大,并且给她找一个比村里姑娘都要好的婆家了。 宁神婆走了以后,杜翠娥在院子里打鸡骂狗的折腾了很久。 赵二牛待在自己屋里也没有动静,连出去接孩子的杜白莲也是接近晚饭了才慢悠悠晃回来,不过今天杜翠娥失了好大一笔银钱,所以杜白莲就当了出气筒,被自己亲姑姑骂了一顿。 经过一阵鸡飞狗跳后,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只远山的山顶留下一抹夕阳的红。 家里的那盏油灯小得可怜,在一家人围坐在小饭桌前的时候,火苗吓得颤颤巍巍的,将赵二牛脸上血迹斑斑的样子照出来显得既可怕又可笑。 赵金宝吓得哇哇大哭,赵二牛恼羞成怒地在他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然后杜翠娥就叫杜白莲抱着孩子到外面吃。 赵如意忍笑忍得辛苦,喝完一碗野菜粥就匆匆下了桌。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认真干饭的父母,简直佩服他们的忍功。可也就是这样的隐忍功夫,才让他们无奈地走向了死亡。 晚间赵家人似乎都安安静静的进入了睡眠中,黄昏时的那场闹剧大家似乎都已经忘记了。 赵如意在睡前突然想起了宁神婆对二叔说的那些话,她隐隐觉得宁神婆似乎对二叔的事情了如指掌,究竟是什么事情呢?自己前世的记忆里是不是还有什么疏忽了的地方? 前世里赵如意从来没去想过二叔一天到晚在干什么,他既不种地也不做小生意,是靠什么来生活的? 难道在阿爹阿娘去世后,这个家仅仅靠阿奶和二婶就能撑起来?或者说是二叔幡然醒悟,也开始侍弄田地打短工了?反正赵如意不相信! 可惜前世里赵如意因为对阿奶和二叔一家人充满了恨意,所以在进了藏春阁以后也没有去刻意打听这一家人的动向,后来遇到唯一和赵家村有关系的赵铜锁,她又充满了鄙视,赵家村似乎成了一个她不敢触碰的噩梦。 这一世,赵如意的心愿就是带着一家人逃离这个噩梦,哪怕再苦也不要和这些人有什么交集了。 二叔一个青壮年不事生产,每日又有点银钱,这银钱不是阿奶给的,就是他偷的抢的或是赢来的。 二叔的情况,七岁的赵如意也许不知道,但在经历了前世复杂生活的赵如意眼里根本就不够看。 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能有什么爱好?无非就是吃喝赌嫖,搞不好这四样二叔都沾了,只是没有人知道,或者说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一家人被蒙在了鼓里。 赵如意在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点前世没有看明白的东西,可惜年龄还小的她终究扛不住睡眠,在父母清浅平缓的呼吸声中渐渐入睡了。 第22章 杜翠娥疯癫的心理 翌日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闵秋禾就悄悄爬起来做早饭了,等她做好早饭喊赵如意起床的时候,赵如意还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阿娘,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起来做饭了?” 闵秋禾噗嗤一笑,揉了揉赵如意毛绒绒的脑袋说:“现在都卯时了,太阳刚刚出来。早饭阿娘已经做好了,不是说好今天要早点到清泉山吗!” “啊~” 赵如意没想到都卯时了,她原本打算起来和母亲一起做早饭的,谁知道这具身体太年幼了,抵不住睡眠的诱惑。 “阿爹呢?” 赵如意看到父亲睡的地方也是空空的,心里忍不住有点内疚起来。 父亲白天劳作本来就很辛苦了,却为了自己的任性今天要多走上许多路陪自己上山挖参。 赵如意原本可以自己去挖参的,但去得太早了,她也怕天还没亮路上出点什么意外;去得太晚了,她又怕有人捷足先登。 总之,那株野山参不落到自己的包里,她就无法安心。 屋里的光线太暗,闵秋禾没有看到赵如意纠结的表情,但她大概也知道赵如意在想什么,所以她一边帮赵如意递衣服,一边温婉地说道:“你阿爹也才起来,这会儿大概在茅厕。” “你快穿好衣服出来,阿娘好给你把头发梳好。” 赵如意看母亲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后,就将前几日藏的银两拿了一小块出来,她估摸着有一两的样子,幸亏那个叫天枢的侍卫荷包里都是些碎银子,不然赵如意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赵如意打算今天抽空到宁神婆家把银子换成铜钱,顺便问问宁神婆关于赵二牛的事情。 至于赵如意为什么要到宁神婆家换钱,一方面大概是出于宁神婆昨天的善意;另一方面大概是觉得宁神婆的实力! 赵如意本能的觉得宁神婆不会将自己换钱的事情告诉阿奶和二叔他们,但其他的人就未必了! 赵如意拿了碎银子后,又将荷包藏了回去,然后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这才走出屋。 四月的清晨,风凉凉的,刚刚升起的朝阳又带来一丝丝暖意,让人感觉精神振奋而舒适。 赵如意和赵大牛吃早饭的时候杜翠娥也起床了,她狐疑地看了看这父女俩碗里的玉米糊糊,最后不死心地看着桌子上已经熄灭的油灯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做饭了?黑灯瞎火的要废多少灯油?” “昨天老娘为了你们花了多少钱?一点也不知道节约,一个个败家玩意!” 当杜翠娥看到闵秋禾将一个野菜饼递给赵大牛的时候,她瞪了闵秋禾一眼没有说什么,可当闵秋禾将一个鸡蛋递给赵如意时,杜翠娥一把抢了过去。 “一个赔钱货而已,还想天天吃鸡蛋?做梦!鸡蛋是金宝的,剩下的还要留下来换钱。” 杜翠娥将鸡蛋拿在手上晃了晃,反正昨天宁神婆已经驱过邪了,这老大家不会再忤逆她了! 如果他还敢再忤逆不孝,她就找宁神婆把钱要回来,然后再找族长告状。 “阿娘!” 赵大牛气愤地站了起来,但是赵如意拽住了他的衣服角,然后摇了摇头。 赵如意今天早上不想和阿奶争吵,而且她也不觉得和阿奶争吵有什么结果,即使今天她可以有个鸡蛋吃,那明天呢?她总不能每天早上让阿爹为一个鸡蛋和阿奶吵架!长此以往,阿爹和阿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赵如意即使想和阿奶和二叔家分家,也不希望败坏阿爹阿娘的名声,要败坏也是败坏阿奶和二叔家的。 赵大牛低头看了一眼赵如意,然后又看了一眼回到灶台继续烙饼的闵秋禾,闵秋禾也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泄气地坐了回去。 他将手上的野菜饼掰了一半递给赵如意,温和地笑着说:“吃,一会儿还要和阿爹下地干活,没有力气可不行!” “好!”赵如意抓着野菜饼大口吃起来。 赵如意前世里吃过很多好东西,但在被柳茂山囚禁的时候,半夏即使想方设法为她寻吃食,她们主仆最后过得日子还不如现在,所以重生回来后,她甚至觉得母亲熬的玉米糊糊,烙的野菜饼堪比人间美味了。 杜翠娥看赵大牛一家子对她一副漠视的态度,表情有点不上不下的感到很不舒服,最后她只能对烙饼的闵秋禾吼道:“你个败家娘们,面粉不要钱吗?” “还有你大牛,地里的活干完了,赶快到城里找活干,一天天的家里人都要张嘴吃饭,老娘能给你们把钱变出来吗?” “还有这个赔钱货~” 杜翠娥突然顿住将赵如意上下打量一番后,对赵大牛说,“大牛,前几天我听二牛说青石镇的花老爷家正在买丫头,有签死契的,也有签活契的,我想着如意丫头在家里也干不了什么活,不如和花老爷家签个活契,帮着做点掺茶倒水的轻省活,每个月还能领到月钱,到年龄了,我们再把她赎出来就行了!” “阿爹!” 赵如意一听到花老爷三个字就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赵大牛粗壮的手臂寻求安慰,连野菜饼也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 杜翠娥看到赵如意浪费粮食,正要挥手打赵如意,谁知道闵秋禾早在杜翠娥说着自己的打算时就暗暗地走了过来,她一把抓住杜翠娥的手腕,表情凶狠得就像个野兽。 “阿娘,你如果敢打如意的主意,我不介意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大牛,你看你媳妇她……” 杜翠娥痛得面部表情都狰狞了,她没想到闵秋禾这个平时软弱可欺的瘦弱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阿娘,我和我娘子是一样的想法!”赵大牛用蒲扇大的手掌轻抚着赵如意的后背说,“如果你要打如意的主意,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娘子,再去烙点野菜饼!我和如意先走了,你一会儿带着干粮和水到地里找我们。” 赵大牛没有再看自己的母亲,他说着话就站了起来,拉着赵如意往门外走。 “阿娘,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你这样逼我们是为了什么?难道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很难吗?难道夫君和我为这个家做得还不够多吗?难道你把我们逼死了,心里就真的痛快了吗?” 闵秋禾轻蔑一笑,将杜翠娥的手甩开,走到灶台前边烙饼边笑着说,“阿爹在世的时候对家里人可没有像二弟这样自私自利,长得再像又怎么样呢?心肠这么坏,阿爹要是泉下有知也会怨你没教好二弟的。” “你……” 杜翠娥指着闵秋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赵世峰就是杜翠娥心里一块不能触碰的伤疤。 这么多年来杜翠娥的确是怨恨赵大牛的,因为杜翠娥很爱自己的丈夫赵世峰。 赵世峰是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虽然相貌英俊,但家徒四壁,成年后没有姑娘嫁给他。 杜翠娥是邻村的一个老姑娘,因为其貌不扬,好吃懒做,也无人问津。 最后赵家村已故老族长的未亡人为他们牵了红线。杜翠娥对赵世峰一见钟情,宁愿倒贴也要嫁给他。 成亲后的杜翠娥感觉自己就像拥有了一切,虽然赵世峰并不喜欢她,只因为他没有条件选择,才答应和她成亲的,但她依旧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儿育女,并且一改懒惰习性,开始种田耕地,再苦再累她好像都能忍受下去。 直到有一天赵世峰推开正在埋头干活的赵大牛,代替赵大牛被那条发疯的牛撞死后,杜翠娥就魔障了,她恨赵大牛,她愿意用赵大牛的死来换赵世峰的生。 杜翠娥知道赵二牛是什么样的人,但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她好像无法拒绝长得和赵世峰很像的小儿子,她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赵二牛似乎代表着那个曾经让她痴迷的人的替身,所以她对赵二牛溺爱成瘾,认为只有赵二牛所出的孩子才能为赵世峰传宗接代,而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赵大牛似乎就代表着那个爱上了赵世峰后自卑又讨厌的自己。 进入中年后的杜翠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偏移的感情了,她已经迷失了自己,早在遇到赵世峰的时候。 第23章 阿爹,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四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季节,但赵如意却无心去欣赏这些。 她木然地被父亲拉着走出了家门,一路上都在魂不守舍地想着阿奶说的话。 她以为这辈子因为有父母的守护,阿奶和二叔就不会打自己的主意了,没想到他们还贼心不死。 事情难道还会和前世一样,只是晚几日而已吗? 前世里阿奶和二叔明明知道花老爷是个什么样的变态,他们就为了多换点银钱,拿花老爷和藏春阁的陈妈妈陈飞燕讨价还价,如果不是陈飞燕还保留了善心,赵如意也许就被卖到花老爷家了,也许…… 其实两边都是令人恶心的泥潭,可当时赵如意的选择就是这么残酷。 “阿爹,我不要到花老爷家做丫头,我不要离开你们!” 赵如意说完这话,眼泪就噗刷刷的往下掉,她一方面害怕父母无力反抗阿奶,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阿奶和二叔把她偷偷卖了。 “放心!阿爹和阿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们打你的主意。” 赵大牛半蹲着身子,用粗糙的手指将女儿脸颊的泪水抹去,可那眼泪就像不会断流的泉水般又涌了出来,木讷寡言的赵大牛慌了神,他只是紧紧抱着赵如意,重复着刚才的话。 赵如意抽泣着说:“阿爹,我知道你和阿娘会用生命来保护我(因为你们前世就是这样),可如果阿奶和二叔趁你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把我卖了怎么办(前世里二叔就把你锁在屋里了)?” “阿爹,我好害怕!”赵如意抱着赵大牛的颈项,眼泪也流进了他的衣衫,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有了一抹决绝的光。 “阿爹,我不敢回家,我害怕一个人待在家里,也害怕看见阿奶和二叔,阿爹……” 赵如意觉得自己的哭诉并没有夸张,她觉得阿奶和二叔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毕竟前世的时候他们已经面不改色的做过了,他们没有一点伤心、难过、不舍和愧疚在里面,他们像卖货物一样讨价还价地将她卖了。 赵如意恨他们,恨他们不得好死! 赵如意终究是个孩子,她趴在父亲的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就感觉到了疲倦。 最后是赵大牛将她背在了宽阔而单薄的背上睡着了,四月的阳光照在她的后背上暖暖的,和风带来的花香让她像置身于花的海洋…… “如意,我们到清泉山了!” 赵大牛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清泉山,这个时候他就不得不喊醒女儿了。 赵如意听到父亲的话后睁开了眼,她感觉眼皮子绷得难受,不用说,她的眼皮子一定是肿了。 “阿爹,快放我下来!” 赵如意顺着父亲蹲下来的身子滑了下去,接着她跑到父亲前面去带路。 “如意,小心一点!” 赵大牛怎么可能让女儿冲在前面呢,他疾走两三步就跟上了女儿。 山路是青石铺就得石板路,刚好够两人并肩行走,赵大牛总是走在危险的一边。 “阿爹,这条山路我们经常走,放心!” 赵如意被父亲的谨慎小心搞得有点窝心,赵大牛却憨直地笑道,“有阿爹在的时候,你完全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娇气一点,任性一点,不用那么懂事!” “……” 赵如意抬头惊喜地看了父亲一眼,原来木讷的父亲也会这么说话。 大概是有父亲在身边的缘故,赵如意感觉很安心,这时她也有闲情欣赏这四月的美景了。 只见密林里弥漫着犹如轻纱般的雾气,越往里走雾气越浓厚。空气清新而潮湿,阳光从树冠的缝隙间泄下,就像丝线般闪闪发光。草丛间落下点点碎金,耀眼得令人窒息。 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总有鸟儿惊起却又盘旋着落在枝头鸣唱,虽然看不见花儿,风却会携带着芬芳而来。 风儿就像母亲的手拂在了赵如意的脸上,轻轻的,柔柔的,暖暖的,惬意得令她轻轻叹息,这是她前世里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安宁。 “阿爹,到了!”赵如意停在青石板山路的一块巨石旁,指着草丛中的一条泥泞小路说,“我们从那条小路绕下去,那株野山参就在那棵大树和巨石之间。” “行,我先下,你在后面跟着。” 赵大牛和赵如意走下去后,立即被这一片隐藏着的野花吸引住了,他突然觉得女儿说这里有一株野山参也不是不可能。 “阿爹,你看,这就是野山参。” 赵大牛走到女儿身边,看了看眼前开着淡黄色小花的植物,大脑一片茫然。 这~这就是野山参?看着也太不起眼了。 “阿爹,别犹豫了,我们开挖!” “我们先要轻轻去掉野山参周围的野草和枯叶,然后判断山参可能的大小,开挖的时候要谨慎小心,最后在沙土里找到每根参须,将沙土一点点刨开,尽量确保每一根参须都不会损坏。” 赵如意一边说一边将野山参周围的枯叶拨开,然后像个老到的放山人似的判断山参的大小,好指点赵大牛从哪里开始挖。 前世里赵如意只是听关老爷子说了一些放山人找参挖参的事情,她自己并没有实际操作过。 其实放山人挖参讲究很多,赵如意也没有记住多少,她只知道,这株野山参她不下手的话,说不定稍晚些就被人挖走了。 赵大牛看着赵如意在那里边说边比划的样子总感觉有点违和,于是他拿着锄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女儿。 “阿爹,从这里挖!” 赵如意指了一个地方对赵大牛说,赵大牛几乎是指哪打哪。他既不问赵如意为什么知道这些,也不对赵如意的指挥提出异议。 最后他们虽然把那株野山参刨了出来,但还是损坏了一些根须。 赵如意保留了一些泥土在野山参上,然后又叫父亲剥了一点树皮,将野山参包裹起来后递给父亲。 “阿爹,你拿着!回家放在阴凉处。” 赵大牛拿着野山参感觉有点烫手,他嗫嚅着说:“那个~如意啊,我们到哪里去卖这株野山参?” “当然是到锦城的益民医馆了,那里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明天村里正好有到锦城的牛车,阿爹带我一起去!” 赵如意一边说,还一边蹲下来撅着屁股用竹签刨沙土里断了的一根参须,“这些参须可以给阿爹和阿娘泡水喝。” 赵大牛无语的看着女儿,想到怀里揣着的那株参须颇多的野山参,感觉女儿对他们的爱掺了水分。 回去的路上,赵如意突然问赵大牛:“阿爹,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什么?”赵大牛扛着锄头,垂下眉眼温柔地看着女儿。 “问我为什么认识野山参?问我为什么知道怎么挖野山参?问我~”赵如意停顿了一下,大大的杏眼里蕴藏着眼泪说,“问我最近为什么和以前判若两人了?” 赵大牛停下脚步,低头定睛看着赵如意,片刻后问道:“如意,你还是阿爹阿娘的如意吗?” “是,我是阿爹阿娘的如意!” 赵大牛笑着拍了拍赵如意的小脑袋说:“既然你还是阿爹阿娘的小如意,那阿爹就没什么要问的了!” “阿爹阿娘相信你,你也要相信阿爹阿娘!” 赵如意粲然一笑,就像春天枝头上的花儿般美丽,赵大牛看着女儿的笑脸,自己也笑了。 赵如意本来还在犹豫该怎么解释自己最近的改变,现在看父母坦然的接受了,就觉得也没有解释和掩饰的必要了,于是她从怀里掏出一两银钱递给赵大牛。 “阿爹,这是那次武威侯世子赏的银钱,我拿了一两出来,你把它换成铜钱,把欠族长家的钱还了,剩下的我们明天到锦城用。” 赵大牛接过银子,感觉沉甸甸的,这一辈子他好像都没有拿过这么多的钱,以前他在镇上打短工的时候一天才六十文钱,在锦城里稍微多一点,也才七八十文钱,一两银子可以兑换差不多…… 赵大牛感觉有点迷糊了,一两银子可以兑换多少来着?物价随时在变,他却一直没钱,所以他不是很清楚一两银子可以兑换多少铜钱了,大概有一千文左右?村里谁家有这么多钱呢? “阿爹?” 赵如意看到父亲拿着银子在发呆,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声。 “阿爹,要不我们到三叔奶家去兑换银钱,到时候还可以顺便问问关于二叔的事情呢!” “你二叔的事情?”赵大牛莫名的重复道,“你二叔有什么事情?” “阿爹,难道你就不好奇二叔平时都在干什么吗?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二叔会突然给阿奶说镇上花老爷家的事情吗?难道你就不好奇三叔奶说二叔的那些事情吗?” 赵大牛愣了一下,苦笑道:“从小你二叔和阿爹就不亲,以前阿爹还要说说他,可你也看到了,你阿奶那么维护他,我哪里插得上手?” 赵如意对父亲的回答有些不满,前世里就因为父亲对二叔做的事情毫不知情,所以他们一家子才会被算计了。 这一世虽然没有重复前世的悲剧,但只要他们还和阿奶和二叔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该来的还是会来。 这世间所有的悲剧不是为钱就是为权,而他们这样的家庭显然是为了前者,所以赵如意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搞钱才行。 她看了一眼父亲怀里放着的野山参,又开始估计可以换多少银钱了。 第24章 阿娘,他们真敢! 春天正是万物生长的时候,田垄里一夜过后又冒出了一层浮绿,在和风吹拂下,泛起了小小的波浪。 赵如意陪着父母在田垄里扯了一会儿野草后,就跟母亲说:“阿娘,我到三叔奶家玩一会儿!” 闵秋禾有点讶异地看着女儿问:“怎么想起去三叔奶家去玩了?她家里又没有和你同龄的小姑娘,我们家又没有和她家走动过,这样贸然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赵如意娇嗔一笑,“因为三叔奶昨天叫我去她家玩啊,你们都听到了!再说三叔奶离这里也很近,我去讨口水喝总可以!” “阿娘没有带水吗?” 闵秋禾说着话,就将眼神落在他们平时干活休息的地方,那里有一棵大树,树荫下摆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还有一些野菜饼和一瓮水。 赵大牛正从田地里走上来喝水,他听到闵秋禾与赵如意的话后,看了看田地里荒芜了一个冬天,然后被自己侍弄得整整齐齐,成垄成畦,绿意盎然的田地时,舒心的松了口气。 他笑着将外衣穿在身上,提起农具,笑着说:“娘子,把篮子提着!我们陪如意到三叔婶家走一趟,我正好还有事情找她老人家呢!田里的活儿做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几场春雨滋润田地了。” 闵秋禾茫然地看了赵大牛一眼,转而又习惯性地服从着将篮子挎在了臂弯上。 “你们父女俩瞒着我在搞什么?” 赵如意没想到父亲会将自己提的建议听进去,她本来还以为父亲对二叔的事情不感兴趣了。 “阿爹,你真好!” 赵如意眨着灵活的杏眼看着父亲,赵大牛很受用的摸了摸她扎起的双丫髻。 “感情你俩真有事情瞒着我呀!” “阿娘,没有瞒着你!”赵如意扯了一下闵秋禾短衫的衣角,凝重地说,“阿娘还记不记得昨天三叔奶说二叔的那些话?” “还有今早阿奶对我们说起花老爷家的事情?你不觉得这两者有联系吗?说不定~阿奶和二叔急需用钱了,所以才会……” “他们敢!”闵秋禾气得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阿娘,他们真敢!”赵如意眼神悲戚,声音冷冽如刀地说道,“如果你们真的不在了,他们就会将我卖了!” “他们不在乎买我的人是谁,他们只会将我卖给出价最高的那个人!” 赵如意的话犹如倒春寒凛冽刺骨的寒气,直往赵大牛和闵秋禾的骨髓里钻,恐惧和痛苦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赵如意一夜之间的变化让他们早就疑心她有了什么奇遇,只是夫妻俩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村里有时候也有谈论奇谈怪论的,所以他们也有一些模糊的猜测,现在再一联想到赵如意说的话,他们的猜测就明朗了许多。 “如意……”赵大牛停下脚步,试探性地看着赵如意。 赵如意紧咬着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眼里含着泪水,依恋地在父母的脸上打转。 “阿爹阿娘,其实那天我被蛇咬之前在清泉山滑下山坡摔晕过,在昏迷中我好像过了悲惨的一生。” “我看到阿娘找我的时候被蛇咬了,等我醒过来往回走的时候,阿娘已经昏迷不醒的倒在了山路上。” “后来阿爹为了救治阿娘,就借了族长家的牛车到医馆,半路上牛车翻了,阿爹腿给压断了,直到翌日凌晨才被人发现,那时阿娘已经死了!” “阿爹被抬回家了,阿娘被草草下葬了。阿奶和二叔就趁阿爹无法动弹的时候,将阿爹锁在家里,然后将我给卖了!” “阿爹为了救我,就到买我的那家讨要我,结果被人活活打死了!” 赵如意说完以后,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抱着闵秋禾的腰身哇哇大哭起来,她想连前世的委屈一起哭出来。 在空旷的田地上,赵如意的哭泣声惊起了一群群鸟儿,它们停在空中盘旋一会儿后,又回到了树杈上。 它们不懂人类的痛苦,它们尚且知道尽心尽力地抚养自己的孩子,训练它们的生存能力。 闵秋禾气得浑身发抖,连手腕挎着的篮子都摔在了地上。 她眼底浮着噬人的红光,咬牙切齿地说:“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怎么能……” 她的眼泪成串地往下掉,连唇瓣都咬出了血。怪不得她看到女儿被蛇咬了后,总有一种感觉,那是女儿替她挡了灾祸。 隔了一会儿,赵如意的哭声渐渐的变成了小声的抽泣,闵秋禾才迟疑地问道:“如意,后来你……” “阿娘,没有后来,如意没有后来!” 闵秋禾愣了一下,转而将女儿抱得更紧了,她的声音犹如啼血的杜鹃鸟,一声声地说道:“我的儿,我的儿,你要痛死阿娘了!” 赵如意没有将自己的那段不堪经历讲出来,但闵秋禾知道,当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成了一件可以买卖的货物时,她的确没有了将来。 赵如意前世里毕竟是比自己父母还大的成年人,所以她很快就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反而安慰着父母。 “阿爹阿娘,我们不能再和阿奶二叔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我们应该和他们分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断亲。” 赵如意并不觉得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有多么的大逆不道,他们即使知道阿奶和二叔卖她的原因了,但他们防得了一次,却未必防得了下次,除非断亲,让他们死心。 “阿爹,你觉得呢?阿爹?” 赵大牛铁青着脸站得直愣愣的,好像从赵如意开始讲前世的事情时,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反应了。 “阿爹……” “夫君……” 闵秋禾母女俩都被吓坏了,两人一边一个拽着赵大牛的手臂,害怕焦急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赵大牛呆愣着的眼球才开始转动起来,原本有点憨直傻气的眼眸透出冷意。 他表面平静如水地说:“走,我们去三叔婶家去问问,看看赵二牛都做了些什么?” 赵如意边走边神情复杂地看着父亲,她刚才有那么一会儿差点以为父亲像个失了魂魄的人,也有了和自己一样的经历。 赵大牛虽然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女儿的目光从怀疑到释然的转变。 其实在女儿叙述自己昏迷中的事情时,赵大牛的脑海里也闪现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妻子的死,女儿的被卖,他被虐打至死的血腥场面,就像万花筒里的碎片般在不断的组合又打乱,有那么一会儿,他的情绪狂暴得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让他控制不住的想提刀杀人。 可是他不能,他还有妻女要保护,画面里的自己没有保护好妻女,所以他该死! 从赵大牛家的田地到宁神婆家只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当赵大牛一家人心情沉郁的走到宁神婆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宁神婆家的门是从里面关着的,门口还蹲了一条灰花色的成年土狗,那花狗看到他们来了,站起来“汪汪”叫了两声,然后就开始对着他们一家人谄媚的摇着尾巴。 “知道了,知道了!来啦!”院子里传来一阵略微拖沓的脚步声,接着院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宁神婆站在门口先把花狗说了一通,“小花,看看你这谄媚样!也幸亏是大牛一家子来了,不然我怎么放心让你看家。” 那叫小花的土狗看了看主人,然后又高兴地蹲在了院门口一角。 “进来,小花不咬人,它很有灵性,是好是坏它心里有时候比人都清楚!”宁神婆说着话就自顾着往院子里走了,她一边走一边说,“我猜着你们今天会过来,所以就叫小花守在那里,如果是请我出去驱邪做法的,就叫它把人赶走。” 赵如意跟在宁神婆身后问道:“三叔奶,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过来?” “我昨天那样说了你二叔,难道你就不好奇?我知道你是个有点来历的人!别否认,否认就没有意思了!” 宁神婆一边指着院子里的板凳叫赵大牛一家人随意坐,一边神秘地对赵如意说,“做我们这行的多少比别人多知道一点,你放心,你就是不说,我多少猜得出来。” 赵如意看着宁神婆脸上狡猾的笑意,紧张的情绪反而松弛了下来,她直接问道:“三叔奶,你为什么要帮我?” 宁神婆看了一眼眼圈发红沉默不语的赵大牛夫妻,又转头看着赵如意红肿的眼睛,镇定的神情,就知道这三人里面今天赵如意是唱主角的,所以她也不把赵如意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了。 “实话实说,我也不白帮你!”宁神婆笑着说,“我一为财,二为结个善缘。” “怎么说?” 赵如意本能的对无缘无故的好有着警惕性,现在听到宁神婆有所求反而松了一口气。 宁神婆狡黠笑道:“这一嘛,我把你二叔的事情告诉你,你要付我银钱,数额你看着给!” “这二嘛,将来如果我或者我女儿家对你有所求的话,我希望你能伸出援手。” 第25章 你想怎么做我们都支持你! 当赵如意听到宁神婆说,将来如果她或者她女儿家有所求时请赵如意伸出援手时,赵如意转头看了父母一眼,苦笑道:“三叔奶,我们一家人现在连自保都难,怎么帮得到你们呢?” 赵如意的话没有一点夸张,炎国建国以来一向提倡孝道,如果阿奶告他们一家忤逆不孝,轻则罚款重则鞭挞流放,所以他们必须抓到阿奶和二叔的错处,让他们主动提出分家或者断亲才算逃出生天。 宁神婆神秘一笑,“我是说将来,你如果有能力的话就伸出援手!” 赵如意看宁神婆已经这么说了,她再拒绝好像就有点不通情理了,况且大家拐弯抹角的还有亲戚关系,就是没有宁神婆今日的帮忙,她也会在能力范围内伸出援手,就是在前世里,她也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了很多穷苦的人。 “可以,但必须是我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如果是作奸犯科的事情我不光不会帮忙,我还会揭发。” “放心,我和我女儿女婿都是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不会让你难做得。” 宁神婆说到这里,收敛了脸上轻松的神情,凝重地对赵大牛一家人说:“闲话说完了,我们就说说正事!” “你们知道赵二牛有赌博的嗜好吗?” 闵秋禾和赵如意的目光齐齐的看着赵大牛,毕竟她们是女子,又很少出门与村里喜欢八卦的女人交流,比起经常出门的赵大牛来说,消息相对闭塞多了。 赵大牛神情略微有点尴尬地说:“我以前只听说他在村里和世飞叔,赵树赵敬两兄弟走得近,他们时常赌点小钱,喝点小酒。” 赵大牛顶着妻女责备的眼神,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也劝过二牛,叫他不要赌钱,不要和他们三个人混,好好的种地养家糊口。” 三个女人对赵大牛的温吞感到无语,静默了一会儿后,闵秋禾才气愤填膺地说:“这三个人都是我们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的混混,都是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赵二牛上有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凭什么和别人比,他捅出来的窟窿凭什么要我们来填补!” “阿娘!”赵如意拽了拽闵秋禾的衣角,平静地说,“阿娘,我们还是接着听三叔奶后面说的话。” 宁神婆点点头,接着说:“其实就在村里赌点小钱问题倒也不大,关键是赵二牛还经常光顾青石镇上的茂开赌坊。从那赌坊里出来的人有几个全须全尾的?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倾家荡产的。” “我女婿家的良信杂货铺刚好就在那条街,前一段时间我看到茂开赌坊的打手将赵二牛赶出赌坊,而且还警告他这个月必须把赌债和利息还上,否则就到赵家村来收赌债了,到时候有钱拿钱,无钱就用东西和人抵债。” 宁神婆说到这里又看了看赵大牛一家人脸上的神色,这一家人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并不感到惊讶,像是有所准备似的。 “就在杜翠娥找我的那天,我吃完饭在村子里溜达,又不小心在路边看到赵二牛和赵世飞拉扯争吵。”宁神婆说着笑了一下,“于是我就躲了起来,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 赵大牛一家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宁神婆还有喜欢偷听别人说话的嗜好。 宁神婆瞪了他们一眼,振振有词地说:“别大惊小怪的!我这是刚好遇上杜翠娥找我有事,所以才特别留意了一下!” “三叔奶,你接着说,我觉得你当时的决定太对了!” 宁神婆这才赞许地看了赵如意一眼,觉得这丫头变机灵了。 “原来赵二牛是想问赵世飞借钱翻本,赵世飞本来就是个穷光蛋,他哪里来的钱可借?于是赵二牛就怪赵世飞把他带到茂开赌坊赌钱,害他输了那么多钱。” “总之,这两人扯了很久,我都要坚持不住想走了,后来赵世飞才给赵二牛出了一个馊主意……” 宁神婆顿了一下,眼神怜惜地看着赵如意说:“赵世飞说,青石镇开粮铺的花老爷家在买丫头,越漂亮越值钱。他怂恿赵二牛把你卖了还赌债,以后如果有造化了,说不得每个月还可以贴补家里。” “那个花老爷他……总之,哪怕穷得没饭吃,也不能卖孩子!”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估计以杜翠娥和赵二牛自私自利的性子,这两人正在计划着这件事情呢,你们还是要早做打算。” 赵如意咬唇看着父母没有言语,赵大牛和闵秋禾对视一眼后,将蒲扇般的大手掌放在了赵如意瘦弱的肩上,低沉而镇定地说:“如意,你想怎么做阿爹阿娘都支持你!” “好!” 在这个以孝治国的社会,赵如意必须一次次的确定父母心中的想法,尤其是父亲的想法,她才敢做出决定。 “三叔奶,你昨天真的打算把那盆狗血淋到我们的头上吗?” 宁神婆听到赵如意的问话愣了一下,转而忍俊不禁地笑了。 “不是,我打算淋到你阿奶头上的,反正你们也不会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让我淋,我本来想着还要在院子里纠缠一会儿的,谁知道赵二牛急匆匆得送上门了,嘿嘿!”宁神婆得意的一笑,脸上的褶子就像会跳舞一样变得生动起来,“这两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的家伙,脸皮太厚了,居然敢肖想我的兰香,可恨我当年还差点上当了!” 赵大牛如坐针毡,一脸尴尬的神色,不过宁神婆可不在意这些。 “三叔奶,你看我们给你多少银钱合适啊!” “随便给,一文两文得也无所谓了!”宁神婆不在意地说,“杜翠娥把你们一家人管得这么严,你们能有几个钱啊!我听族长媳妇说,你被蛇咬后看病的钱都是问他们借的。” 赵大牛又是一阵尴尬,闵秋禾戏谑地看了他一眼,就差笑着说,看你娘做得丑事,都成村里讨论的笑话了。 “阿爹……”赵如意将手伸向赵大牛,赵大牛从怀里掏出那一两银钱递给她,赵如意又转手递给宁神婆,“三叔奶,这是一两银子,你扣除一百文钱,剩下的换成铜钱都给我们就是了。” “这~这……” 宁神婆有种被打脸的感觉,她以为的穷光蛋,原来还是隐藏的有钱人。 一两银子都够普通家庭生活一个月了,两银子就可以娶个媳妇了,而赵家这小丫头却没有丝毫犹豫的拿出来了,看样子还是看走眼了啊! “三叔奶,你放心,这银子来路很正,是我在锦城看病的时候遇到贵人赏的。” 赵如意以为宁神婆的犹豫是因为这银子的来历,而宁神婆听到赵如意说银子是“贵人赏的”脸上笑得更加灿烂了。 宁神婆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小丫头出门就遇到贵人了,将来肯定还有大造化。 “如意,我不是那个意思!”宁神婆难得羞涩了一下,“是三叔奶这里没这么多铜钱换给你!” “这样啊~”赵如意沉凝了一会儿说,“那三叔奶就先给我们六百文钱,剩下的三百文钱三叔奶就帮我们一家人在青石镇找套房子,要周围环境安全点的地方,够我们一家人住就行了。” “如果房子合适,我们就会租下来,那四百文钱就算是你的佣金了。” “好,没问题!”宁神婆抚掌大笑道,“我女婿家对镇上熟悉得很,我一定叫他帮你们找到一套合适的房子。” 宁神婆看赵如意这么大方,小小年纪为人做事又很有气度,心里更愿意接近了,于是在赵大牛家离开的时候,又对他们说:“你们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直说,凡是能让杜翠娥不痛快的事情我都愿意帮忙!” 赵大牛又是一阵尴尬,杜翠娥就是再不堪,那也是自己的母亲,而且父亲是为他而死,他对母亲有深深的内疚感,这也是他对母亲和二弟一再忍让的原因。 “阿爹阿娘,你们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一家人走到空旷的田野间时,赵如意这才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父母,“我想我们和阿奶二叔分家后,肯定分不了多少地,即使有地可种,估计也都是下等地,倒不如搬到镇上谋生。” “如意,阿娘怎么会怪你!只是我们这还没分家析产,你就……是不是有点太早了?”闵秋禾说着话,用手肘碰了一下赵大牛,“夫君,你以为呢?” 赵大牛神情稳稳地看着赵如意,“如意,你打算怎么做?阿爹阿娘都支持你!” “阿爹,钱财能使鬼推磨,大不了我们用钱消灾。梦境里,阿奶和二叔在前几日就将我卖了,只得了四十两银子,所以我们把那株野山参卖了就可以想办法摆脱他们了。”赵如意看了一眼父亲揣进怀里的野山参说,“阿爹,实不相瞒,那株野山参我估计最少也能值个一两百两银子。” “什么?” 赵大牛夫妻俩都吓了一跳,赵大牛甚至捂着胸口,好像怕那株野山参长脚跑了。 “是真的!如果遇到急需用野山参救人的话,就是炒到五六百两也有可能。”赵如意无奈地叹口气说,“为了以防被别人抢夺或欺骗,我们还只能在益民医馆卖,价格虽然偏低一点,但益民医馆最终也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还不等赵大牛和闵秋禾消化完赵如意说的话,赵如意沉凝片刻后又说:“但是在分家前我们又不能让阿奶知道我们有钱了,所以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放心,阿爹阿娘都听你的!” 赵大牛一家人心情舒畅的踏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经过自己家的田地,经过开着桃花、梨花、杏花的村路,似乎已经看到了将来的新生活。 春风拂过,带来细密的雨丝,他们这才开始着急的往家里赶去,等进了家门,才发现湿润的褐色衣衫上沾了点点粉白色的花瓣。 第26章 你阿娘生的小弟弟才会抢你肉吃! 赵大牛一家人冒着蒙蒙细雨回到家后,杜翠娥又是指桑骂槐了一阵子,只是赵大牛三人都闷不作声,又变成了以前的锯嘴葫芦,这让杜翠娥颇有成就感。 闵秋禾为赵如意擦干头上和脸上的雨水后,就推着赵如意回屋换衣服。 “如意,你先回屋换衣服,阿娘等会儿熬点姜汤大家驱驱寒。” 赵如意拉着母亲瘦削冰冷的手说:“阿娘,你衣服也湿了!一起换!” 闵秋禾听着厨房杜白莲不高兴地摔盆摔碗的声音,眉毛微挑着说:“阿娘再不去做饭,估计你今晚吃饭的碗都没了!” “放心,厨房烧着柴火,阿娘冷不着!说不定衣服一会儿就烤干了。” 赵如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晃动的人影,二婶本来就高大壮实的体型在微弱的煤油灯下就像一个变形的怪兽般贪婪而丑陋。 赵如意无奈地推开门走进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小卧室。 这间卧室虽然小,但赵大牛还是尽可能的想给闵秋禾一个温馨舒适的家。 他利用空闲时间自己打了一个四开门的柜子和一个梳妆台,虽然粗糙,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一家人不断的摩挲下,居然也有了一层油亮的包浆。 以前屋里还有一架旧床,可不久床坏了,赵大牛就盘了这个长炕,冬天的时候还可以取暖,添了赵如意以后也不会觉得拥挤。 闵秋禾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就是家务再繁重,她也会把自己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平日里梳妆台上几乎纤尘不染,炕上的被褥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柜子里的衣服和被褥虽然被关着柜门,但也整齐有序。 可是今天赵如意一踏进门就感到了异样,炕上的被褥被翻开了,枕头也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有一扇柜门被打开了,衣服滚落了下来。 赵如意不作声地将房门关上,然后看了一眼柜子里,在灰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柜子里原来摆放得好好的东西已经被翻乱了,然后这些东西离了原来的位置争先恐后地往柜门挤,所以那扇柜门才被关上后又打开了。 赵如意心里一凛,又连忙爬上炕,看自己藏钱的地方。 很好,钱还在,阿奶他们放过了自己睡觉的那个角落。 赵如意松了一口气,她对阿奶的所作所为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前世里她就知道阿奶会趁他们一家人出去干活的时候搜屋子,所以父母身上几乎没有钱。 遇到需要用钱的时候,必须伸手问阿奶要,那时候阿奶必定少不了一顿数落,久而久之,就把父亲一个七尺男儿骂得抬不起头来了。 赵如意换好衣服后,悄悄将父亲叫进屋,撇着嘴将屋子里翻得乱糟糟的东西指给他看。 “阿爹,我们屋里又遭贼了!” “……” 赵大牛看到屋子里的情况,眼眸里闪过一阵痛楚,然后又心平气和地说,“阿爹知道了!你快出去喝碗姜汤驱驱寒!” “阿爹?”赵如意拍了一下赵大牛空空荡荡的胸口,疑惑得看着他。 “放心!”赵大牛俯下身,在赵如意耳边低语道,“阿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赵如意这才放心的笑了,如果父亲在经历了这么多次的教训还不长点心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赵如意走出屋,贴心地给父亲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见阿奶站在厨房的屋檐下,黑着脸看她,眼神里的光晦暗不明,充满了算计。 “换个衣服这么长的时间,莫不是打算偷懒不想干活!去把猪草剁了!” “……” 赵如意默不作声地正要去剁猪草,闵秋禾突然从厨房里端着一碗姜汤出来,“阿娘,先让如意喝碗姜汤!别到时候染上风寒了。” 杜翠娥瞪了闵秋禾一眼,就转身回屋陪自己的乖孙金宝了。她只要一想到这贱丫头要是生病了,又要花钱,她就肉痛。而且二牛还要靠这贱丫头换钱抵赌债,别因为生病掉价了! 闵秋禾所谓的姜汤很淡,不是家里没有姜和糖了,而是杜翠娥把这些东西把控得很严,姜汤里能有点姜味都是她格外开恩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赵大牛一家人佯装对杜翠娥和赵二牛的打算一无所知的样子,任他们打量算计。 杜翠娥似乎又找到了久违的威风,对赵大牛言语打击,对闵秋禾千般挑剔,对赵如意百般嫌弃,好像只有这样,她生活的不如意才找到了元凶。 就在一家人各怀心事喝着稀粥的时候,赵金宝突然打翻了杜白莲手上端着喂他的碗,他愣了一下,接着得意地说:“我不吃这个!阿奶,我嗓子痛!” 杜翠娥心疼地抱着孙子,对杜白莲吼道:“你就给我乖孙煮这些吃,他小孩子嗓子眼细,吃不了这些。” “阿娘,以前不都是吃这些吗?”杜白莲委屈地将地上的碗捡起来,看到碗只摔了一个小缺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吃就滚下去!你想当少爷,也要等你老子有钱才行!” 赵二牛突然将筷子和碗往桌子上一丢,起身带翻了板凳,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细密的雨丝里。 “哇……” 赵金宝被吓得哇哇大哭,杜翠娥和杜白莲这婆媳俩在赵二牛冲出去的时候愣了一下,又都选择留在家里哄孩子了。 反正赵二牛经常玩失踪,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金宝乖,想吃什么阿奶明天给你买!” 赵金宝就是个小人精,一看阿奶和阿娘都留下来哄自己了,立即就止住了哭啼,眼睛水灵灵的,不说话倒是个漂亮孩子。 “阿奶,我要吃肉,我要天天吃肉!”赵金宝说着话,还指着赵如意说,“不许这个贱丫头抢我肉吃,她早上都抢我鸡蛋了!不许她抢我肉吃!” “好!以后家里好吃的只给金宝吃,她不会再和金宝抢吃的了!” 赵如意听到杜翠娥这么说,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金宝,阿姐才不会抢你的肉吃,你阿娘生的小弟弟才会抢你肉吃!” 赵金宝愣了一下,然后就在杜翠娥的怀里又蹬又踹,又哭又叫地喊着不要弟弟,不要弟弟! 赵大牛和闵秋禾也愣住了,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隐藏着怎样的恶毒心理啊! “如意,阿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吗?” 赵如意在阿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阿奶做出了那个要将她卖掉的决定,她体内积攒的暴虐因子实在控制不住了,所以就说出了那句话。 “对不起,阿娘!” 赵如意眼泪滚了下来,她站起来就往屋里跑,身后阿奶和二婶也反应过来了,一个劲儿得骂阿娘和阿爹。 “给我打死她,打死这个贱皮子,小小年纪就学会挑拨离间了!” 赵如意趴在自己的被窝里呜咽着,她不后悔自己说出的那句话,但她又怕自己变成一个心思歹毒的人。 曾经赵金宝在杜白莲的肚子里时,她也充满了期待,她期待着有个弟弟或妹妹,等他(她)长大以后,她也会像隔壁赵铜锁带着赵铁锁一样,上山打猪草下河摸鱼,可是当这个弟弟学会了说话,像阿奶那样一口一个“贱丫头,”一口一个“赔钱货,”的时候,她就对这个弟弟失望了,可是再失望她也没像今天这样,想让赵金宝埋下嫉妒仇恨的种子,想让赵金宝恨上杜白莲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 赵如意太恨了,但是她又不知道具体该恨谁,恨阿奶还是二叔亦或是赵金宝?这都是她曾经的亲人。 她想起前世在藏春阁时,她和那个教她厨艺的陈厨娘谈起那些所谓的家人时,陈厨娘说:“人一旦开始恨,就很难回头了!” 赵如意就反问她,“难道对害自己的人就不该恨吗?” 陈厨娘说:“该恨,不光要恨,你还要狠狠地报复过去。但是对于没有认知能力的人,你的恨没有意义,你的恨会积攒在你的心里让你痛苦不堪。” 前世里赵如意不知道赵金宝后来怎么样了,但是摊上那样的家人估计也不会好过!赵金宝就是要恨,这恨的种子也不该是由她来播种。 正当赵如意哭得昏天黑地的,一只温暖的大手掌放在了她的肩上,她停止了抽泣声,转头看着来人,那个人影模糊而高大。 “阿爹,我……” “阿爹知道!”赵大牛坐在旁边,一下下地抚摸着女儿瘦弱的后背,“都是阿爹阿娘的错,如意没有错!” “阿爹,对不起,我太恨了,我……” 赵如意刚刚止住的抽泣声又哀哀地响了起来,就像被扑兽夹夹住的小兽,等着人来解救她。 “大牛,给我死劲儿打,打死这个贱丫头!” “一个赔钱货居然敢翻天了,看你怎么翻出老娘的手掌心!” 门外突然又传来杜翠娥的骂声,赵大牛抚摸女儿的手顿了一下,他俯下身小声对赵如意说:“如意,看样子我们要演一场戏给你阿奶看了!” 赵如意愣了一下,转头看着父亲眼眸里狡黠地笑意,转瞬就挂着眼泪笑了。 谁说父亲木讷寡言了,有了反抗意识的父亲原来这么有急智。 “阿爹,不要打我,我错了!” “……” 前世里赵如意为了在藏春阁过得好点,没有少做戏,所以糊弄阿奶绰绰有余,赵大牛也不笨,虚张声势地将赵如意一顿“好打”,让站在门口的杜翠娥都感觉有点过了。 闵秋禾和杜白莲也站在门外,杜白莲抱着已经安抚好的赵金宝,幸灾乐祸地笑着对闵秋禾说:“大嫂,快叫大哥别打了,把孩子打坏了就不好了!” 闵秋禾没有言语,她只是紧皱着眉头。她知道赵大牛有多心疼如意,所以那些一巴掌一巴掌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一定是他打在自己身上的声音。 快了,快了!闵秋禾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她相信他们一家人逃离苦海的日子就要到了,要不为什么天空的雨停了,有些微的亮光从厚重的云层泄了出来。 第27章 再遇裴孤城 春天的雨是温柔的,欢喜的,夜半的时候又窸窸窣窣地落了一阵,但天明前又停了下来。 当赵如意醒来的时候,路面已经被朝阳和风儿齐心协力得烘干了,而且带着恰如其分的湿度,使车马行驶的时候不会扬起太多的灰尘。 赵如意的眼皮还有点红肿,脸色潮红,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装的),赵大牛将她背在背上,着急地对杜翠娥说:“阿娘,如意病了,我们带她到城里去看病!” “病了?” 杜翠娥走近一点看了看赵如意的脸色,赵如意没精打采地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趴伏在父亲的背上。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昨天还是好好的。” 赵大牛低垂着眉眼,内疚地说:“恐怕是我昨天打得太厉害了,她被吓病了!” “嘁,真娇气!”杜白莲也抱着赵金宝凑过来,结果让杜翠娥骂了一顿,“滚,什么热闹都凑,小心把金宝传染上。” “大牛,地里的活干完了吗?” “干完了!” “那行,你到城里的时候顺便找份短工做,叫主家提前给你支点工钱,家里等着用钱。” “阿娘,家里怎么会着急用钱呢?吃得粮食几乎都是去年的储备粮,我们过年到现在也只买了一次肉,冬天的时候镇上有家人维修房屋,我打工的钱也都交给你了,家里……” 杜翠娥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打断了赵大牛的话,“我说没钱就没钱,怎么?孝敬老娘的钱你还想拿回去?别忘了请宁婆子的钱你还没还我!” “你别想问我要钱,反正你可以到族长家借钱!” 杜翠娥转身啐了一口唾沫,“晦气!大清早的就遇到讨债鬼。” 赵大牛震惊的看着母亲,原来母亲是这样看待他们一家人的吗? 就在赵大牛背着赵如意和闵秋禾要一起走出院门的时候,赵二牛不修边幅,打着呵欠走了进来。 “大哥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赵大牛夫妻俩还没来得及回答赵二牛,站在院子里的杜翠娥就先着急上了,“二牛,离他们远点,如意那死丫头病了,他们带她去看病!” “病了?”赵二牛看着赵如意的脸色,皱起了眉头,“大嫂,你怎么带孩子的?这如意怎么这么瘦了?” 赵二牛知道赵如意前段时间被蛇咬后病了很久,眼看着就要好全乎了,谁知道现在又病了,看那小脸发烧发得,也不知道醒了会不会变成傻子,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了,那自己的打算岂不是就要落空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低头站着的闵秋禾,虽然有点出老相了,但是底子不错,乍一看还是个漂亮人儿,于是他心思一转就说道:“大哥你一个人带着如意去就行了,大嫂还是留在家里帮阿娘干活!家里一堆家务事,只有一个老人和孕妇怎么行!阿娘,你说是不是?” “是啊大牛,你一个人带着如意去就可以了,还可以省下牛车钱。” “阿爹……” 趴在赵大牛后背的赵如意感觉一股寒意袭来,她知道,二叔这要么是把阿娘留下来做人质,要么就是将原本打在她身上的主意打在了阿娘的身上。 “夫君,你带如意去看病!我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好,我和如意会很快回来!” 赵大牛和闵秋禾尽管心里对杜翠娥和赵二牛的无情感到气愤不已,但两人都尽量保持着镇定。 赵大牛带着赵如意坐着村里的牛车,听着车里七大姑八大姨的闲话,一路没精打采默不作声地离了赵家村,一个时辰以后就到了青山镇。 赶牛车的人是族长的小儿子赵奎,和赵大牛是同辈,在赵大牛背着赵如意下车的时候,他将赵大牛喊住说:“大牛兄弟,如意病这么重,镇上的郎中恐怕不行,你还是往锦城里去!” “好,谢谢奎哥!” 赵大牛背着装病的赵如意下了牛车后,就往医馆的方向跑,赵奎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赵大牛一家人的遭遇说起来还和他阿奶有关系,因为杜翠娥是他阿奶娘家的亲戚,是他阿奶强塞给赵大牛父亲的。 “阿爹,我们到车马行租辆马车去锦城,这样快一点,我担心阿娘!” “好!” 赵大牛跑过医馆进入一个拐角,离了赵奎的视线后,就改道去了车马行。 他们也不吝啬那几个钱,直接租了一辆马匹健壮,内饰舒适的马车。 “阿爹,给你擦擦汗!” 一坐上马车,赵如意就将自己的手帕拿出来递给父亲。 赵大牛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马车,尽管对面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他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不用,阿爹用这个擦!你还是擦擦自己的脸!” 赵大牛撩起衣摆就在自己的额头上一顿胡乱的抹擦。 赵如意也拿起帕子一点一点地擦着自己的脸,不一会儿她的脸色就只是泛着微微的粉了,就像抹了胭脂似的好看,而她浅白色的手帕也涂抹上了一层不均匀的胭脂。 没错,赵如意用闵秋禾的劣质胭脂给自己画了一个病容妆,这样的小把戏也是前世里在藏春阁学的。 “阿爹,昨晚你把这些东西藏在哪里的?”赵如意将父亲背她时,她藏在怀里的包裹拿出来问道。 “我藏到放农具的杂物间了,那里他们几乎不进去,而且那间屋也只有我有钥匙。” “放农具的杂物间?” 赵如意发现父亲其实很聪明,只是一直被阿奶压制着,一直不声不响地保护着自己的妻女。 “阿爹,你说阿奶和二叔他们会不会……” 赵如意看着父亲的脸不再往下说了,赵大牛靠在马车的座位上,马车一晃一晃的,从车帘缝隙泄进来的阳光在他黑黄的脸上跳来跳去,让赵如意一时间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但你阿娘说了会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她就一定会办到!” 从青石镇到锦城坐牛车要将近两个时辰,坐马车虽然快一点,但也要一个多时辰。 赵如意撩开车帘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致后就觉得索然无味了,于是在赵大牛的建议下打算补补眠。 也不知马车嘚嘚嘚地走了多久,赵如意在马车车厢倾斜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 “阿爹……” 赵大牛也在瞬间反应过来,他一手抓着车框,一手想抓住女儿,可惜事故发生得太快,马车虽然被外面的人扶住了没有翻,赵如意却滚出了马车,咚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赵如意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听到周围一片嘈杂的人声,接着她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她感觉哪哪都痛,痛得想骂人。 “你没事!” “如意!” 一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的声音和赵大牛的声音同时响起。 “阿爹!” 赵如意想撑起来,可手肘处痛得让她龇牙咧嘴的,她无奈地往后倒去,好在被一个人给接住了,那人似乎很娇小。 “如意!” 赵大牛跳下马车将赵如意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她又疼得“嘶嘶”地叫唤。 “阿爹,我疼!” 赵大牛僵住身子,着急地问道:“如意,你哪里疼?阿爹带你到医馆去看。” “大叔,你别着急,让她缓一缓!” 旁边那个稚气未脱的男孩子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赵如意听出来了,这人是谁。 “你是那个……” “原来是你!” 他们两人同时认出了对方。 赵如意瞪大眼睛看着裴孤城,裴孤城脸色微红,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是我的马冲撞了你坐的马车,我会负责的。” 赵如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样子这辈子她和裴孤城的缘分是注定的了,而且有可能牵扯更深,但她不愿意啊!因为再过八年裴孤城一家因参与庆王晏霁一派卖官鬻爵,贪污受贿一案被流放充军了,而庆王宴霁最多只是被罚俸一年,关禁闭半年。 说到底,他们一家人只是上层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流放后的裴孤城至亲皆亡,他每上战场就不要命地往前冲,反而积下累累战功,如果不是戴罪之身,只怕已经升为一军统帅了。 再后来庆王得势被封为太子,他为庆王平定北方蛮夷归朝,庆王登基为帝时,又放下兵权到彭城做了知府…… 赵如意一直盯着裴孤城想着前世的往事,裴孤城则脸色变得越来越红,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而让一个同样长得好看又不讨厌的小姑娘一直盯着,他没有羞恼之色,反而有种窃窃的欢喜。 只是这小姑娘的眼神里没有害怕,没有惊艳,也没有欢喜,只有怜惜,没错就是怜惜。 “如意……” 赵大牛略微有点尴尬,也有点担心,女儿这样盯着贵人,贵人会不会恼羞成怒啊!上次贵人虽然没有拿他们问罪,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毕竟他刚才看见贵人也是摔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才爬起来的。 “你……” “我不要你负责!” 裴孤城和赵如意的声音同时响起,裴孤城听到赵如意的话,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严肃认真地说:“既然是我的错,我就该负责,你该不是想让我做一个逃避责任的小人!” “而且这里这么多的老百姓看着,我也不能抹黑武威侯府的名声啊!” 说到武威侯府的名声,裴孤城才不在乎呢,只是眼前的小姑娘越不想让他负责,他就越想负责,他心里好像是在赌气似的。 赵如意知道裴孤城的固执,在前世里她已经领教过了,所以她看裴孤城这么坚持只好点了点头。 第28章 赵如意的算计 裴孤城看赵如意同意了他的建议,心里一高兴,就想要上前帮赵大牛把赵如意扶起来,谁知道赵如意又“嘶嘶嘶”地叫唤了起来。 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世子,你还是省省,我阿爹这点劲儿还是有的,你别到时候让我雪上加霜了!” 裴孤城讪讪地站在那里,手脚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站在旁边做背景板的贴身侍卫天枢这才走上前问道:“主子,我们这会儿是到医馆还是……” “先把人送到医馆!” 裴孤城又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眼眸阴沉地看着城门,此刻城门口的贩夫走卒来来往往得好不热闹,刚才惊马的那一幕好像只是一场幻觉。 就在刚才,他和贴身侍卫天枢、天权打算出城到跑马场跑马射箭,眼看快到城门了,马儿也慢慢地踏着步伐往前移动,谁知道和迎面的一辆马车相遇后,他的马儿就开始狂躁起来,天枢和天权一边要顾忌他的安全,一边还要疏散老百姓,最后他实在控制不住马匹,只能跳下来就地一滚,让疯马跑出了城,而天权也骑着马追了出去。 赵如意被父亲小心翼翼地抱到马车旁,马车夫诚恐诚惶地撩开车帘,等安顿好两人坐下后,才慢慢往原来的目的地走去。 “主子,他们走了!” 天枢看着那辆马车慢慢开始移动时,忍不住提醒看着城门发呆的裴孤城。 “走了?怎么也不等等我!” 裴孤城转头一看,忙跟上马车,一个敏捷轻松的跳跃就坐在了马车夫的旁边,马车夫吓了一跳,裴孤城却嬉笑着说:“你们原本要去哪里?” “回贵人的话,我们这是要到益民医馆。” 马车夫看裴孤城长得粉雕玉琢的,又是一副笑脸,心里就先去了几分胆怯。 “那正好,我和你们一起去,益民医馆的关老爷子我正好认识。” 马车在街上“嘚嘚嘚”地走一会儿后,裴孤城突然偏头对身边骑马跟着的天枢说:“传信给天权,查清楚爷今天骑的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再传信给府里,叫他们送点银两到益民医馆,爷这儿等着用。” “是,主子!” 天枢回完话后就驱马先行了。 赵如意听到两人的谈话,撩开车厢的帘子看了一眼,结果裴孤城似有所感地回头看向车窗这边。 “……” “……” 四目相对下,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赵如意先甩下脸子退了回去,裴孤城莫名其妙地摸了一下鼻子,感觉很无辜,也感觉很窝囊,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生气,锦城嚣张跋扈的武威侯世子居然脾气这么好了! 赵如意的确有点生气,因为她坐上马车没多久就想通了,她要借武威侯府的势力,不费一文钱的早点摆脱阿奶和二叔他们,而且让他们在事后还不敢来纠缠他们一家人。 抱大腿什么的又不丢脸,反正前世她躲到彭城生活的时候就开始抱上大腿了,而且还是裴孤城自己送上门的。 当时她到彭城住下后,看好了房子和铺子,无论是办理商户户籍还是店铺遇到闹事,同行无底线的竞争,都有他的身影,久而久之,彭城人都知道她抱上了裴孤城的大腿。 有人曾传言他们有那种关系,连柳茂山话里话外都讽刺她重操旧业了,连她自己也开始有点怀疑裴孤城有想做露水鸳鸯的想法了,可裴孤城对她虽然多方照顾,但表现一直冷漠,就是到如意楼后院的私房菜馆餐饮时,也是与同僚一起,前世里裴孤城几乎从没有和她单独相处过,除了他十七岁时被人算计那次,还有她死后在那被积雪压塌半边屋宇的那次。 既然这次又是裴孤城自己主动送上门的,那她就暂且借借他的势! 既然是裴孤城自己闹着要负责的,那就负责把他们一家人救出苦海! 反正离裴孤城家倒霉的时间还有七年,大不了这七年里她好好经营,多挣点钱跑路,离裴孤城远远的,灾难就祸及不到他们家了。 大不了这七年里,她在裴孤城倒霉的时候救他一次,两人之间就算两清了。 赵如意想到这里,心情一下子就舒畅了,她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意?” 因为担心赵如意再不小心滚下马车,这回赵大牛就坐在了赵如意的旁边,他随时关注着女儿的动态,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又撩开车帘往外看,一会儿又黑着脸嘀咕,最后脸上露出了笑意,甚至笑出了声。 赵如意笑着的时候很干净很美,但赵大牛就是感觉这笑里充满了算计。 “阿爹,等会儿到了医馆我说什么你都不要插嘴好吗?” 赵如意将脑袋靠在父亲的臂膀上,抬起眉眼就看见了父亲眉宇中间深深的皱褶,这都是愁的啊! 赵如意附在父亲耳边小声说,“阿爹,我想过了,如果靠我们自己很难摆脱掉阿奶和二叔他们,说不定他们一狠心真把我和阿娘偷偷给卖了,到时候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为今之计只有……” 赵大牛痛苦诧异过后,对赵如意几乎是言听计从。 赵如意心中的大石落下了,身上感觉也没那么痛了,听着马车外两边商铺的叫卖声和来往行人的交谈声,她又忍不住撩起车帘往外看了。 马车外,天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骑着马腰板挺直地跟在裴孤城的身边,在赵如意撩开车帘的那一瞬间,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赵如意有点心虚的退回了车厢里。 前世里她也听说过裴孤城的这几个以北斗七星命名的贴身侍卫,不过她在彭城里只见到过那个叫开阳的贴身侍卫,据说其他六人都死了。 那个开阳是个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也许正因为如此,最后七星里只有他留在了最后! 这天枢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听到了自己和父亲说的话?不会?他们说得那么小声,外面又那么吵,他要真这么厉害,前世里怎么就死了呢? 赵如意一时间又开始胡思乱想了,不过她也不怕裴孤城知道她的算计,她就是心里对前世的一些人和事忍不住唏嘘。 既然自己重生了,会不会连裴孤城和天枢他们的命运都改变了呢? 第29章 你觉得那对父女会害我吗? 马车到益民医馆门前停下的时候,一个相貌忠厚老实,年约十七八岁的小厮抱着一个雕花的红木小匣子迎了上来。 “世子,您要的东西在这里。” 小厮将匣子递给已经下马的天枢,又转头对裴孤城说,“世子,侯夫人叫你把事情处理干净,别一天天的惹得那些野狗在门前乱叫。” 裴孤城抚着额头,像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穆哥,我娘真这么说,她就没问问我有没有事?” 秋穆点了点头,“真!真得不能再真了!” “侯夫人听说你连一点擦伤都没有还有点遗憾,她希望你长得记性,别以为自己身边都是些捧着你的人。” 裴孤城听到秋穆传的这些话,脸上略微泛红,最近他是有点飘了,因为前不久父亲考核他和庶弟裴飞云的功课时,他得到了父亲的夸奖,父亲给他奖励了一方歙砚。 一方好的歙砚价值千金,而裴孤城和裴飞云恰好都眼馋那方歙砚。 父亲赏他的这方歙砚,纹路犹如青绿色的水浪,其石质细腻而温润,磨墨无声,发墨如油,贮墨久不干涸。 比起这方歙砚,他更欢喜的是,他觉得这是父亲对他的认可。 现在想想果然只有母亲才是那个一直保持了清醒的人。父亲认可一次又怎么样?难道就可以抹杀掉他对自己和母亲一直的贬诋? 只要父亲还维护着段姨娘和她的子女,只要段姨娘和她的子女还在这个侯府里,只要还有潜伏在侯府或他们身边的敌人,他们就没有安全可言。 裴孤城想通以后,就态度很慎重得答道:“我娘说得对,是我疏忽大意了!” “穆哥有事先回府,说不定我娘还有事情吩咐你呢!” “侯夫人叫我看看伤者。” 裴孤城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她大概以为被撞的人也是对方安排的。 随着裴孤城一日日的长大,他们身边的意外越来越多,母亲在侯府的生活已经让她草木皆兵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秋穆将目光转向了掀开的车帘,然后他看见从车里跳下来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褐色粗麻衣,体型高大,脸膛黄黑的庄稼汉,接着庄稼汉将一个瘦弱娇小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那小姑娘穿着青色衣衫,衣衫上有些尘土,头发也有点凌乱,但这丝毫不损她样貌的清丽。 秋穆眼神锐利地在这父女俩脸上打量,最后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相似之处,这父女俩都有又挺又直的鼻梁,这在炎国很少见。 “阿爹,我感觉胳膊很疼,好像是断了!” 赵如意将装着铜钱和野山参的包裹抱在怀里,靠外边的手臂无力地搭在腹部。 当秋穆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的时候,她也定睛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秋穆,好久不见了! 前世里赵如意看到秋穆的时候,秋穆已经是满目沧桑,并且还缺了半截胳膊,据说那是在遇到刺客他为裴孤城挡刀的时候被刺客一刀削掉的。 秋穆是照顾裴孤城长大的嬷嬷秋红英的儿子。 年轻时的秋红英不得丈夫的欢喜,丈夫死后又被赶出婆家,她干脆就带着儿子卖身到武威侯府做奴,因为恨婆家那一家人,所以最后连儿子的姓也改了。 本来裴孤城的很多事情赵如意并不知道,但架不住赵如意给裴孤城府邸送礼的时候让秋嬷嬷看见了,然后老人家觉得甚是投缘,于是就隔一段时间到回阳巷来拜访她,要么问一道补汤怎么做?要么问这个季节吃什么养生? 总之,出入于大家族的秋嬷嬷在交谈中透露了不少关于裴孤城的事情,当然赵如意当时也说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看到前世的熟人,赵如意又忍不住小小的感叹了一番。 秋穆被赵如意的笑整懵了,他就这么看着赵如意他们给了马车钱,然后走进了医馆。 医馆里看病抓药的人照旧很多,说话声,咳嗽声,吵吵嚷嚷地就像市场。 他们一行人走进就诊大厅,大厅里还是四位医师坐诊,关佚名也在其中,他还是穿着上次赵如意看见的那件褐色道袍。 赵如意知道,这样的褐色道袍关佚名有好几件,他就图个舒服耐脏。 此刻他的就诊位上没有人,他正悠闲地喝着茶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医书。 “就这里!”裴孤城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说,“关先生,这里有个病人麻烦您看看!” 关佚名抬起头,看了裴孤城一眼,然后目光才转向赵大牛抱着的赵如意身上。 “这是怎么啦?” 关佚名站起来,连忙绕过桌子走到赵如意身边参看,“小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这只手臂疼,我浑身都疼。”赵如意哭丧着脸对关佚名卖惨,“我坐的马车被裴世子的马惊了,然后我就滚出车厢摔了。” 关佚名轻轻触碰了一下赵如意搭在腹部的手,赵如意又疼得“嘶嘶嘶”地叫唤,“估计是手臂关节脱臼了,跟我到屋里来,我叫婆子再帮你仔细检查一下身上还有什么伤。” 关佚名猜想赵如意身上应该还有些擦伤和碰伤,而她那只搭在腹部的手臂有可能是关节脱臼了,问题不大,但小姑娘很娇气,所以才会夸大痛觉。 当关佚名带着赵大牛和赵如意离开的时候,裴孤城却站在大厅中间听天枢告诉他,刚才他在马车外偷听到的那对父女俩的谈话。 “我听到那个小姑娘给她父亲出主意说,可以借我们武威侯府的势,帮他们和自己的奶奶叔叔家分家断亲,而且她奶奶和二叔因为害怕得罪权贵,绝对会答应,并且在事后还不敢继续纠缠他们。” “主子,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时候就像个大人一样,你说会不会有人教她这么说的?她是不是谁派来的探子故意靠近你的?” 裴孤城听了天枢的话,将前后两次和赵如意相遇的事情想了一遍,然后肯定的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敢肯定不是?” “为什么?总有一个理由!”站在旁边的秋穆突然犀利地说道。 裴孤城愣了一下,因为他没有任何可以说服别人的理由,难道告诉他们,这只是他的一种直觉? “我暂时无法告诉你们理由,但是我一定会调查清楚。” “穆哥,伤者你已经看到了,母亲还在家里等你回话呢!” “是,世子!” 天枢看秋穆有点不高兴地走了,就笑着对裴孤城说:“主子,秋穆也是担心你才这么说的。” “我知道!”裴孤城烦恼地说,“这世上总不能人人都想害我!我就是……” 裴孤城犹豫了一下抬头问天枢:“天枢,你觉得那对父女会害我吗?” 天枢保守的说道:“这~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那个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有点奇怪,还是谨慎点好!”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我们过去看看她伤得怎么样了!” 第30章 我打算换一种交易方式 “忍住痛,我开始给你的肘关节复位了!” 随着关佚名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赵如意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接着就是嚎啕大哭的声音。 裴孤城被这尖叫声吓了一跳,抬眉看着天枢说:“有这么疼吗?我记得以前杨叔帮我关节复位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最多像被虫子夹了一下。” “大概是师傅的医术更好!” 天枢说起养大自己,教自己武艺的师傅来就骄傲自豪。 “哼!医术比我更好?杨广钰的那点正骨医术还是在我这里学的呢!” “裴世子,每个人对痛神经的反应不同,你该庆幸自己是个痛神经反应迟钝的人,而有的人痛神经很敏感,所以一点小伤都会很难受。” 关佚名走出屋,刚好听到裴孤城和天枢的话,所以就不服气地反怼了过去。 赵如意和父亲走出门正好听到关老爷子的话,她觉得自己大概就是关老爷子说的那个“有的人。” 前世里,她在藏春阁学习技艺的时候,挨打最少,究其原因不是她学得最好,而是她每次被打的时候叫得最惨,以至于老鸨都担心把她打死了,最后落个人财两空。 “小姑娘,你那手估计要养十天半月的才行,明天有可能还会更肿,至于身上的擦伤和磕伤过几天就好了,我再给你开点药膏擦擦好得快些。” 关佚名说着话就要往就诊大厅走去,赵如意立即喊住了他。 “老爷爷,我上次来看病的时候,我记得您说医馆要收药材,我阿爹在山上挖了一株野山参,您看看值多少银子?” 赵如意转身对木讷着站在一旁的赵大牛说,“阿爹,把那株野山参拿出来给爷爷看看!” 赵大牛从包裹里摸出一个用树皮裹着的东西,打开树皮后就看见一株连着湿润沙土的野山参。 关佚名拿起野山参仔细看了看,又在手上掂了掂,然后有点诧异和遗憾地说:“看样子你们有点运道。这是一株近五十年的野山参,根如人形 体态优美,可惜在挖参的时候损坏了一些参须,价格上会受些影响。我出三百两银买这株野山参。” “阿爹!你看呢?” 赵如意给父亲使了一个眼色,赵大牛立即点头说道:“好!” 关佚名拿着野山参正要到药房去找人炮制,结果裴孤城喊住了他,“关先生,我娘最近吃的补药里正需要野山参,你把这株参让给我怎么样?” 关佚名顿住了,转身看着赵大牛,赵大牛有点无措地看着赵如意,然后关佚名就知道这件事是眼前的小姑娘在做主,有点奇怪,但好像接受起来也很自然。 关佚名是学医的,这世间千奇百怪的事情多得就像他接触的疑难杂症,没见过的不等于不存在。 “小姑娘,侯夫人的确需要这株野山参。每年春天的时候,侯夫人的旧疾就会复发,所以需要温养。” 赵如意的眼神在关佚名和裴孤城两人之间看了看,然后问道:“你们俩可以私下交易啊!” “哈哈哈……”关佚名抚着胡须大笑道,“你这建议不错,我甚至可以宰裴世子一刀!” “不过做人可不能因为一点银子失了原则,既然世子是当着你的面问的,这株山参我还没有付银子给你,那它还是你的,你完全可以高价卖给世子。” 赵如意也忍不住笑了,但她很清醒,她知道,只要他们一家人还在那个家里生活,哪怕怀揣金子,也跟怀揣着一块石头一样,累赘而硌人。 眼下裴孤城既然主动提出要这株野山参,而关老爷子也把主动权还给了赵如意,赵如意可谓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正是时候。 “如果世子想要,我当然可以转让给世子,不过和世子的交易我打算换一种方式。” 裴孤城和天枢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道:“什么交易方式?” “我想请世子帮我办件事。事成后,我不光不追究世子的马匹惊了马车的马害我摔伤的事情,还将这株野山参无偿送给世子。” 赵如意说完这话,还不舍得看了一眼关老爷子手中的野山参,暗暗觉得自己亏大了,三百两银子都可以在锦城买个不错的铺子了。 “什么事情?” 裴孤城已经猜到了赵如意想求他办什么事情了,按理说这件事情于他来说很简单,不过是几句话的事儿,但他就是想听赵如意自己说出来,因为他突然很想了解眼前这个不让他讨厌的小姑娘。 “我想……” “等等!”关佚名突然打断赵如意的话头,眼神在裴孤城和赵如意之间看了看,他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这两个小家伙莫不是小怪物,成熟得可怕。 “你们确定了要做这笔交易?如果确定了,我就拿去炮制,到时候叫人送到武威侯府。” “确定了!” 赵如意和裴孤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而且裴孤城还叫天枢打开那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三张银票。 “这是炎国通兑的银票,三张一百两的。” 赵如意看着银票并没有伸手,她微皱着眉头着急地问:“你不愿意帮我吗?那件事情于你来说也许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可是于我和我的父亲来说比登天还难!” “不是这样的!”裴孤城摇着头说,“野山参我也不白拿你的,你说的事情如果是不违背我原则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 赵如意看着裴孤城真心实意地笑了,笑容灿烂地几乎要晃花裴孤城的眼睛。 裴孤城则在心里暗想:小丫头虽然看着瘦,脸上没有什么肉,笑着还怪好看的。 “嗯,那你们先说,我去把野山参拿去炮制了。” 关佚名可没有听人谈私事的坏习惯,正好手上有事情可做就先溜了。 裴孤城想到赵如意要拜托自己的事情有可能牵扯到家丑,所以就贴心地问道:“你需要找个地方单独说吗?” “不用了!这里也没什么人,我也没那么多时间了,我阿娘还在家里等我和阿爹,所以就在这里长话短说!” 赵如意于是将阿奶和二叔对他们一家人的精神虐待和奴役一五一十地都告诉给了裴孤城。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们一家人也许还不会生出分家断亲的想法,可是最近我二叔在赌坊欠了赌债,他们居然打算将我卖了。” “什么?居然会有这样的亲奶奶和亲二叔吗?”裴孤城一拳击在掌心,气愤地说,“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咳咳咳!”天枢没想到裴孤城还有昏君潜质,让这个小丫头几句话就哄得下了决定。 “赵姑娘,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件事我们村里人都知道,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查。”赵如意说完这句话后,又补充道,“我二叔要把我卖给青石镇花老爷的事情,还是我们同村的三叔奶宁神婆听到的。” “世子,如果你答应帮我们,能不能现在就出发到我家?我怕阿奶和二叔把主意打到我阿娘身上。” “好,我……” 裴孤城一听赵如意的母亲可能被卖,就毫不犹豫地打算叫天枢回去带人到赵家村。 可一向不爱动脑筋的天枢经过秋穆的提醒后也警醒了,他只有打断小主子的话质疑道:“既然你怕你娘出事,你们父女俩为什么还要到锦城来?” 裴孤城没有呵斥天枢的出格行为,因为杨叔在把这几个贴身侍卫交给他的时候,就要求他们把他的生命安全摆在第一位。 赵如意神色黯然地说道:“因为我们没钱,阿奶和二叔之所以要卖我就是为了钱。” “我们原本打算卖了野山参换了钱以后,用钱收买赌坊的人和我们族长,如果实在不行~至少也能拖一段时间。” “你怎么能去招惹赌坊的人?你真笨!” “如意,你怎么?哎,都怪阿爹没用!” 连裴孤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都知道那些混混是不好惹的,更别说第一次听到这话的赵大牛了。 赵如意前世今生都不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的办法有点笨,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不是挖到野山参,她连这点赌的运气都没有。 赵如意苦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至少那也是一个办法啊!” “不过我没想到会遇上世子你惊马伤了我,也没想到你还一定要负责。”赵如意抬起眉眼看着裴孤城祈求道,“你如果一定要负责,我不要银子,我只想求你能不能派人到赵家村吓唬吓唬我阿奶和二叔,让他们主动提出断亲。” 赵如意这祈求看似简单,其实已经过了,但她就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她相信裴孤城会帮她,就像前世那样。 其实裴孤城如果要负责赵如意受伤的事情只需要用钱就可以解决了,正好他也不缺钱;但如果要帮她解决家里的事情,搞不好会坏了武威侯府的名声。 裴孤城虽然不太在意武威侯府的名声,但也不会主动去败坏武威侯府的名声,然后让段姨娘和她的子女抓着这件事情找母亲的麻烦。 裴孤城沉凝了一会儿,突然拽下腰间的玉佩,“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上好的玉佩立即就被摔碎了。 “主子?”天枢愣了一下。 赵如意和赵大牛也吓得倒退了两步,他们还以为裴孤城被赵如意过分的要求气恼了,结果裴孤城捡起碎玉递给了天枢。 “天枢你立即回府带两个人和这位赵大叔一起到赵家村,就说大叔的女儿不小心把我的随身玉佩摔碎了,这个玉佩价值连城,就是把他们全家卖了他们也赔不起,我要他们全家为奴为婢一辈子不得翻身!” 天枢一言难尽地接过碎玉,他很想提醒自己的主子,对于穷途末路的人来说,做武威侯府的奴才已经是很多人的梦想了! “谢谢世子,我赵大牛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世子,可我的女儿和妻子她们……” 赵大牛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诚恐诚惶地看着裴孤城。 “唉~大叔,你快起来,我不是……” 裴孤城无奈地看着赵如意,赵如意心痛的想扶起父亲,可惜手又不敢动弹,只能着急地说:“阿爹,你误解世子的意思了,世子只是找个理由去吓唬吓唬阿奶和二叔,让他们主动和我们断亲,那个摔碎了的玉佩和我们没关系。” “那你……”赵大牛还是有疑惑,毕竟女儿一个人留在锦城,他也不放心。 “大叔,你如果不放心,我请关先生收留赵姑娘一晚,可以叫这益民医馆的婆子陪着她。” “阿爹,就这样!我相信裴世子的为人!” 就这样天枢带着赵大牛走出了医馆,在医馆门外,天枢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世子,你先在关先生这里待一会儿,等府里来人接你了,你再离开。” 锦城治安虽然不错,但就怕有人做小动作。 “我知道!”裴孤城对天枢招了招手,天枢立即俯下身,就听到裴孤城小声对他说,“晚两天回来也没关系,关键是要把事情查清楚,还有那个青石镇的花老爷也一并查一下。” 天枢直起腰,放心地点点头,还好,世子没有完全昏头。 他虽然已经消除了对赵如意的怀疑,但他就是觉得这丫头有点邪门,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31章 夫人要见见赵小姐 裴孤城看着天枢带着赵大牛走了以后,就对旁边的赵如意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不用陪我一起等!” “不用,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 赵如意说完话就一屁股坐在医馆门口斜边的台阶上,做小孩子真好啊!不用像个大人那样讲究那么多的破规矩。 裴孤城先是被赵如意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看见赵如意抬头鼓励地看着他,他也就跟着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 他看赵如意贪婪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 看什么?赵如意想把前世里错过的人间烟火都装进脑袋里。 她看到街角处有一家小小的面馆,孩子乖巧地坐在门口玩风车,父母在忙碌地招待着客人。 “你是饿了吗?我请你吃面!” 裴孤城看到赵如意不转睛的盯着面馆,还以为她饿了。 赵如意摇摇头不作声,她在马车里已经吃过干粮了,像她这样一天吃两顿,而且顿顿不管饱的胃,不到饭点很难有饿的感觉。 “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裴孤城看赵如意不说话,忍不住找着话题,但是一想到问一个姑娘的闺名好像有点不妥,于是又找补道,“那个~如果不方便不说也没关系!” “我叫赵如意!你呢?” 赵如意可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前世里她在藏春阁当花魁的时候,早就把那些虚伪的东西看透了。 “我叫裴孤城!” 裴孤城高兴地笑了,他虽然有时候显得人小鬼大,但他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小孩子。 就这样,赵如意和裴孤城坐在益民医馆的门口一问一答地说了起来,赵如意知道裴孤城话里话外都在试探她,她几乎也是知无不言,反正权贵家族里长大的孩子你就不能把他们当成一般的小孩儿。 过了大约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们听到了马蹄和车辙的声音,不一会儿一辆藏青色的马车就慢慢地驶入了益民医馆所在的街道。 “接我的人来了!” 裴孤城站起来将袍子拽了拽,然后冲着走在马车前,骑着一匹棕色骏马的青年挥手,“天玄,我在这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个叫天玄的青年穿着犹如文人雅士,形象也儒雅随和,他下马瞄了一眼刚刚站起来的赵如意后,对着裴孤城行了一个礼,笑着说:“属下才回来,正好遇到天枢带话回府,所以就过来了。” “那好,我们走!” 裴孤城转身对赵如意说,“赵如意,那我就回府了,你先在关先生这里住一晚,有什么事情你叫伙计到武威侯府带个话。” “你放心,你爹娘会没事的!” 还不等赵如意说什么,马车里就传出一个略显威严的声音说:“世子想把赵小姐留在关先生这里恐怕不行,侯夫人想见见赵小姐!” 话语刚落,车帘就被掀开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跳下马车,接着一个年约五十,面容富态严峻的老妇人就被搀扶了下来。 “钟嬷嬷?你怎么来啦?” 裴孤城立即迎了上去,这可是母亲的奶嬷嬷,对母亲最是忠心。 钟嬷嬷对裴孤城慈爱一笑,然后转头肃脸打量着赵如意。 只见眼前的小姑娘清秀得过分,长大以后也必定会是个惹人眼的美人,可惜出生在一个无权无势的穷人家,如果藏不住这份美貌的话,最终也许会成为权贵们的玩物。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姑娘太机灵了,就凭着世子惊马的事情赖上了武威侯府,这份忧虑也就不存在了,因为他们家世子有可能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 第32章 你想得太多了! 赵如意坦然的站在那里任钟嬷嬷黑沉着脸色打量她,她知道那些权贵家族里总会把人想得很复杂。 当她们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时就会想到小姑娘将来长大后会遭受什么样的命运,她们会把生活中可能遇到的人和事都考虑进去,从而得出自以为是的结论。 赵如意其实很想对钟嬷嬷说,你老人家想多了!她这一世只想和父母在一起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清贫一点也没关系。 “赵小姐请跟我上马车!” 钟嬷嬷看不透赵如意在想什么,但越是这样,她觉得越应该把这小姑娘和裴孤城隔开,谁知道侯夫人还起了兴致想见见她。 赵如意不想去见侯夫人,但她知道自己的想法不重要。 她咬着唇,低下头不乐意地跟在钟嬷嬷身后上了马车。 上马车的时候,因为她的膝盖位置有碰伤,所以弯曲的时候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结果又惹得钟嬷嬷瞪了她一眼。 “我~我膝盖有点疼!” 赵如意上马车后,小心翼翼地挪到那个小丫鬟身边坐下。 “坐好,不要说话,不要掀开帘子往外看。” 赵如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婆子倚老卖老,真当她是武威侯府的奴才啊!如果不是有求于人,她才不会忍气吞声呢! 马车外,裴孤城看赵如意上了马车后,就叫随行的一个小厮进医馆给关佚名打声招呼,然后和天玄共骑一马慢慢地跟在马车后。 “天玄,我母亲为什么想见赵如意?” “世子,这个问题你该问侯夫人啊?”天玄笑看着裴孤城,“我也是刚回来才知道这事儿。” “也对!估计我娘就是有点好奇!” 谢璇的确是好奇! 当她在家里听说裴孤城骑马在城门口出事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又是哪个吃饱了撑的,又想搞事儿了?她气得就差挽起袖子干架了。 不过一直端着优雅高贵气质的谢璇,最多也只能在心里狂吼。 等秋穆看了伤者回来回话后,谢璇就对那个小姑娘感到好奇了,接着是天枢回来传话的时候,她就彻底坐不住了,她想见见那个让重光刮目相看的小姑娘! 谢璇觉得生活太无聊了,一天到晚和段姨娘那种智障宅斗实在是降智,还不如看看儿子重光的笑话。 谢璇知道重光眼光很高,每次带着他到其他府里做客的时候,总有小姑娘围上来,不过没有一个小姑娘得到了他的好脸色。 她记得她的好闺蜜安国公夫人许影的小女儿江莹莹,比重光小三岁,是一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每次看见重光都会在他屁股后面甜甜的追着喊:“裴哥哥,裴哥哥……”结果重光听到了反而冷着脸走得更快了,害得小姑娘在后面使劲追,最后摔掉了一颗门牙,他连头也不回一下。 后来许影还到她这里来探话,想给两个孩子订亲,她差点就动摇了,好在江莹莹的牙最后长出来了,她才把悬着的那口气吐出来。 还有户部左侍郎徐正省的女儿徐玥儿,那小姑娘比重光大两岁,体态婀娜,样貌出众,小小年纪已经小有才气了。 徐玥儿每次看到重光倒也没有什么出格行为,只是谢璇看到那小姑娘对重光抛着含羞带怯的媚眼,而重光干脆甩手离开的样子时,她就觉得眼抽筋。 还有…… 谢璇正想着那些小姑娘时,就听到珠帘被掀开的声音,接着就是钟嬷嬷略微有点重的脚步声。 钟嬷嬷走进屋来,看到自己奶大的姑娘慵懒的靠在榻上,精致的面容发着莹莹的白光,就拿着一个垫子放在她的身后,宠溺地说道:“夫人,这么歪着不难受吗?你就宠着那些丫头们!” “嬷嬷,多大的事儿呀!是我让她们出去松快松快的!”谢璇坐起来抓着钟嬷嬷的胖手,兴奋地问道,“嬷嬷,那小姑娘来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钟嬷嬷想到赵如意从上马车到进武威侯府的表现,脸色稍霁,不偏不倚地说:“是个守规矩的,虽然是第一次到武威侯府来,却没有东张西望,看着是个好的,好好调教一番,可以安排在内院里干活。” 谢璇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她指着钟嬷嬷说:“嬷嬷,你想得太多了!这姑娘我曾经隔着马车的窗纱看到过一次,她有疼爱她的父母,不可能卖身为奴的。” 钟嬷嬷看着谢璇的笑,心里却有点心酸,她的夫人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笑了,如果夫人在侯爷面前也这样明媚的话,也许他们的夫妻关系还不至于这么冷淡,段姨娘也不至于这么嚣张,家里的两个庶子庶女也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了。 夫人当初虽然是被按着脖子拜得堂,但成亲后也曾想要好好过日子,谁知道段姨娘的出现让侯爷的心完全长偏了。 甚至在夫人临近生产的时候,段姨娘收买了接生婆,差点令夫人血崩而去,直到现在夫人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元气。 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段姨娘的时候,段姨娘却利用自己的身孕,被轻拿轻放,到最后不了了之。 “嬷嬷,你在发什么呆呀?快叫那小姑娘进来!” 钟嬷嬷叹了口气,既然夫人对那个小姑娘有好感,她还是对她宽容点! 第33章 可见你甚合你爹娘的心意 赵如意站在门外等着侯夫人的召唤,她的耳边时不时地听到从内室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谈话声,听声音她感觉侯夫人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会老老实实的被关在内院里和妾室争风吃醋吗? 前世里她听秋嬷嬷谈起过侯夫人,说侯夫人身体不好,流放充军前已经缠绵病榻,最后在流放途中病死了。 后来庆王登基,裴孤城从战场上归来,从以前的一个老奴嘴里听说了侯夫人当年身体日渐衰弱以至不治而亡另有隐情。 裴孤城在悲愤之下对那些伤害过自己母亲的人用了私刑,最后被御史大夫上书朝廷,功过相抵后,保留爵位降职到彭城当了知府,殊不知这都是裴孤城的有意为之。 前世里秋嬷嬷并没有说是谁害了侯夫人,但赵如意记得秋嬷嬷反复骂着一个人,骂她忘恩负义,骂她良心被狗吃了,那人的名字好像是叫章(张)素锦? 唉,这些权贵之家可真乱,表面上看着花团锦簇的,内里却污浊不堪,怪不得前世在藏春阁的一个姐姐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荣华富贵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啊! 正当赵如意的神思越飘越远的时候,内室里突然爆出一阵清脆爽朗的笑声惊醒了她,听侯夫人的笑声,她的中气似乎很足啊,估计现在还没有吃那些掺了慢性毒药的补品?自己要不要提醒她呢? 一旁陪着钟嬷嬷一起去益民医馆的小丫头站在门外好奇地打量着赵如意,赵如意瞟了她一眼,微微抬头仰望着屋宇的一处飞檐,她大概知道一点小丫头的心思,但这与她何干?她就想问她,在马车里都打量了一路,还没有看够吗? “以后你会留在侯府当差吗?”小丫头小声问道。 “不会!” 赵如意坚定地摇了摇头,小丫头松了一口气,内院里丫头的竞争很厉害,大家都不想当那洒扫的粗使丫头。 还不等小丫头问出第二句话,珠帘就被掀开了,那些珠帘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将赵如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然后在黄昏绚丽的光影下走出一个青豆色的倩影。 “玉竹姐姐好!” 小丫头立即对着来人屈膝行了一个礼。 玉竹二十出头的样子,却还梳着姑娘头,一身行头看似素简,价值却不是普通人家穿得起的。 “小丫头过来,夫人要见你!” 玉竹身形高挑,面容清秀,神情看着有点淡淡的疏离感。 她对着赵如意招了招手,赵如意对着她腼腆一笑,然后跟在她的身后走进了内室。 内室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气,靠着走廊的一面墙开了一扇雕工精致的窗,窗下有一张梨花木的大案,案上有一个黛色的长颈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造型妖娆的桃枝,花枝上的桃花有的已经开败只留下花蕊,有的开得正艳仿佛还不知自己已经离了主枝,有的花苞还在努力挣脱外层包裹,露出了淡粉的唇。 案几上还摆放着几张宣纸和一个砚台,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一张宣纸刚刚画出桃枝的雏形,细碎的阳光下那些细腻的笔法就像活了一般,可知画者对绘画颇有造诣。 内室隔断门的中间开了一个月洞门,门上挂着松绿色的轻纱,轻纱如水般轻轻荡漾,可以隐隐绰绰看见有一个长榻,榻上坐了一个女子,女子旁边站了一个体型微胖的身影。赵如意知道,那个榻上的女子就是侯夫人了。 玉竹将轻纱撩起,对着赵如意说:“进去,夫人在等你。” 赵如意微低着头,双手叠在腹部走了进去。进去后,她发现那股桃花的淡雅香气略微浓郁了些,看样子侯夫人很喜欢桃花香。 赵如意走上前,保持着站姿,双手当胸,微微俯首屈膝对着端坐在榻上的谢璇行了一个万福礼。 “如意给侯夫人请安!” “起来!”谢璇轻抬手臂,温和地对赵如意说,“别紧张,抬起头来我看看!” 侯夫人的声音温婉柔和,让人顿生好感。赵如意也不再绷着神经,缓缓地抬起了头。 只见眼前的美人年约三十,相貌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白皙、神态悠闲、美目流盼间又显出几分不羁的风流之色。 美人一身月白,犹如一道光闪瞎了赵如意的眼,怪不得裴孤城长得那样,原来他像侯夫人。 美人坐的榻上有一个小茶几,几上摆放了一碟点心,一盏茶,还有一卷打开的书,榻后有一扇雕工精致的木窗半开着,窗外是一片旖旎风光,有几株桃树花开极致,原来那渐渐浓郁的桃花香是从这里来的。 花树下有些小婢女在采摘桃花的花瓣,她们脚步极轻,谈话极轻,就像那些鸟儿一样,为院子的春光增色不少。 谢璇看赵如意抬头看着自己愣愣地样子,莫名的觉得这个小姑娘可爱极了。 钟嬷嬷可不这样想,她只觉得这乡下丫头太木讷太唐突太不懂规矩了。 “怎么这么没规矩?” 赵如意回过神来,看着钟嬷嬷清泠泠地说:“嬷嬷,如意是个从小在乡下长大的姑娘,我只知道看见美好的事物,总忍不住要停下来欣赏一番,赞美一番。” 谢璇和钟嬷嬷听了赵如意的话都诧异地看着她,谢璇惊喜地冲她招着手说:“好孩子过来我看看,我听说重光惊马将你从马车里摔了出来,要不要紧啊?” “回夫人的话,不要紧,只是肘关节脱臼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身上的擦伤和碰伤看着吓人,上了药以后,现在感觉也好多了。” 谢璇看赵如意没有夸大伤势,心里对她更有好感了,“过来坐在榻上,我们说说话!” 谢璇发现赵如意不像那些乡下的粗鄙丫头,因为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就像那山野里的风,自带一股自由洒脱之气,莫名地让人感到投契,这对谢璇来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赵如意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衣服上还带着尘土,轻轻一抖动,感觉它们就在光影中飞舞。 “夫人,我还是坐在旁边的绣凳上,如意这一身衣衫实在是太脏了!” “好,就坐那里!” 谢璇高兴地对外面站着的玉竹吩咐道,“玉竹,给赵小姐倒杯蜜水来,顺便叫玉婵做盘点心来!” 赵如意神情有点诧异,她没想到侯夫人对她会这么热情,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谢璇旁边的低眉垂眼的钟嬷嬷。 这位嬷嬷在马车上可是对自己讨厌得很,仿佛自己是个甩不掉的癞皮狗,怎么现在她不说什么了? 钟嬷嬷对自己奶大的小姐不说有十分的了解,但起码也有七八分的了解。 抛开她最初的想法来看,眼前的小姑娘对侯夫人的态度不卑不亢,对侯夫人的亲近之意也不远不近,极有分寸感,让人心里难免生了几分欢喜。 “刚才听你自称如意,可见你甚合你爹娘的心意!不知你今年几岁了?” 谢璇神态悠闲,身子微倚在小茶几上,偏头看着赵如意,让赵如意想起刚才在外面看见的那枝插在黛色花瓶里姿态妖娆的桃枝。 “正是,我阿爹阿娘很疼我!” 原本端着像个小大人似的赵如意粲然一笑,像那桃花树尖上开得最娇艳的花朵。 第34章 这是我和我阿娘的约定 “正是,我阿爹阿娘很疼我!” 赵如意粲然一笑,像桃花树尖上开得正娇艳的花朵,灵动的杏眼微弯,显得清纯而娇憨, 赵如意的长相笑起来很美,但在前世里她很少笑,那时他们一家人都木讷寡言,到了藏春阁以后,被训练着卖笑,可因为那笑太虚伪太浮夸,最后她反而不会笑了,久而久之就成了木头美人。 此刻她放下了戒心,对着谢璇真心地笑了,笑得谢璇心里一阵荡漾,她突然有点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对眼前的姑娘另眼相看了,只因为这姑娘的眼神显得很清纯无辜,莫名地让人有一种亲切感。 赵如意可不知道谢璇在想什么,她端起刚才玉竹送上来的蜜水,喝了一小口,这水甜得她又眯起了眼,她笑得一脸天真地说:“我今年七岁多了,我阿娘说等我满八岁的时候就给我打一副银耳环。” 赵如意摸了一下用茶叶梗堵着的耳洞,这个耳洞还是她七岁的时候阿娘用花椒磨得耳跺发麻,趁着她不注意穿的,当时她的哭声简直要掀开房顶了,最后阿娘才给她许诺说满八岁的时候就给她打一副银耳环。 前世里阿爹阿娘都早早地死了,她进了藏春阁后虽然也戴耳饰,但就是不戴银耳环。 这一世父母都在,他们眼看着就要逃离阿奶和二叔的魔掌了,她怎么着也要提醒阿娘兑现诺言。 “如意喜欢银耳环啊!”谢璇听赵如意话里的意思,似乎很喜欢银耳环,于是对站在外面的玉竹说,“玉竹,我记得我的妆奁里有一副银饰的粉色珍珠耳环,你拿来给如意!” “夫人,那副粉色珍珠耳环……” 钟嬷嬷站在一旁想制止,但谢璇只微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她就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夫人,对不起,我不能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赵如意慌忙摆手拒绝。 “你真的不要吗?粉色的珍珠耳环正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戴,我拿着也只能闲置在妆奁里。”谢璇说着话,又开玩笑道,“而且~重光惊马让你受伤了,我这做母亲的总要有点表示!” 赵如意依旧很固执地摇了摇头,甚至板起了小脸,“夫人,我真不能接受!” “因为这是我和我阿娘(前世今生)的约定!” 谢璇听赵如意这样说也不再坚持了,她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在说假话,她的眼里只有很纯粹的对母亲的爱。 谢璇有点羡慕这样的母女之情,她的母亲虽然也爱她,但是在家族的荣誉面前,这点爱就显得太单薄了,就像皇上下旨要谢家适龄的姑娘嫁给裴俊琪一样,父亲把她退出来了,而母亲最多哭着多给她点嫁妆,然后叮嘱她好好笼络夫君给家族谋利。 她们俩正说话的时候,一个微胖的小妇人端着一碟点心进来了。 “夫人,这是才做的桃花酥!” 小妇人的脸颊肉乎乎的,两边各有一个酒窝,笑起来很甜,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眼角的皱纹。 “玉婵,把点心放在如意面前。” “谢谢玉婵姐姐!”赵如意站起来做了一个万福礼,闻着桃花酥的香味,她这才感觉自己饿了,于是她打算不客气地吃上几块,可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洗手,她只得将手又收了回去。 “不喜欢吃吗?我叫她们重新再做!” 谢璇很少看到像赵如意这样的孩子,有时候像孩子一样天真无辜,有时候又像大人一样知礼知节。 玉婵做点心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甚至有些府上做宴席的都会提前派人来请教她,连户部左侍郎的女儿徐玥儿看到了都忍不住拿着吃上两块。 “不是,我很喜欢,闻着味儿就知道玉婵姐姐做得点心很好吃!”赵如意将手摊开,脸色微红地对谢璇和站在一旁没走玉婵说道,“只是~我的手有点脏。” “我当什么事情呢?玉婵你带着如意去洗洗手再过来。” “是,夫人!” 玉婵上前牵着赵如意的手,温柔地说,“走,小如意!” 等玉婵牵着赵如意走出内室后,谢璇忍不住又笑了,此刻她觉得赵如意大大的杏眼害羞地看着她的神情就像一只小花猫,可不就像小花猫吗?摔伤后哭过的脸上有一道道浅浅的泪痕,如果脸上再长点肉的话就更像了,她心思一动,居然有想把小姑娘喂胖的想法。 “嬷嬷,你觉得这小姑娘怎么样?” 钟嬷嬷微皱着眉头,谨慎地说:“很矛盾的一个孩子!” “是有点矛盾,但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谢璇手托着下巴颏,看着虚空说,“你说要是我把这孩子养在府里怎么样?重光一定也很喜欢。” “夫人……” 钟嬷嬷吃惊得声音都变调了。 “好了,好了!别这么紧张!”谢璇烦躁的将手放下来,情绪有点失落地说,“我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别人可不会愿意,天底下并不是每个父母都那么看重家族利益。” 钟嬷嬷沉默了,侯夫人这是还在埋怨家里人将她推出来嫁给裴俊琪的事情啊! 谢璇看了钟嬷嬷一眼也沉默了,她神思恍惚中似乎又看见了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他为了她一直未娶妻,他为了她的安全一直在暗中守护着她。 谢璇后悔了,她应该在未出嫁的时候就和他远走天涯。 “夫人,你如果实在喜欢女孩,就和侯爷再生一个!” 钟嬷嬷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结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嬷嬷!”谢璇手拍在案几上,呼地一下站起来了,她既生气又失望地说,“嬷嬷,这样的话我如果再听到从你的嘴里吐出来,你还是回庄子上养老去!” 第35章 寂寞的侯夫人 “嬷嬷,这样的话我如果再听到从你的嘴里吐出来,你还是回庄子上养老去!” 钟嬷嬷听到谢璇的话立即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痛哭道:“夫人,是老奴错了!” “是老奴得意忘形,忘了夫人的痛苦和艰辛。” 谢璇将钟嬷嬷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嬷嬷,我也想好好的过日子,可是你看到了,是他们不让我好好过日子啊!” “当年我才怀上重光,段怜儿就出现了,他们当着我的面郎情妾意,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在怀孕的过程中我躲过多少意外你也是知道的,你为此还愁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生重光的时候差点一尸两命,你也忘记了吗?结果你看他们是怎么对我和重光的?我们挡了他们的道啊!” 谢璇说着话声音也哽咽了,钟嬷嬷老泪纵横,羞愧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夫人,我错了!夫人……” “嬷嬷,我是你奶大的孩子,我们应该是一条心啊!” …… 隔着一层松绿色轻纱的外面,玉竹在轻轻的抹着眼泪,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裴孤城站在那里,沉着一张粉雕玉琢的脸,眼眸里充斥着狠厉。 “世~世子!” 玉竹吓了一跳,夫人可从来没有在世子面前这样失态过,谁知道今天却让世子听到了这一幕。 “夫人,世子来了!” 里面的人听到玉竹的通报,说话的声音立即停止了,隔了一会儿后,就听到谢璇四平八稳的声音传了出来。 “叫世子进来!” 裴孤城听到母亲的声音,阴沉着的脸色立即就变得若无其事了。 “咦,母亲,赵如意已经走了吗?” 裴孤城走进去看见母亲还坐在贵妃榻上,而钟嬷嬷却脸色微红地站在榻边。 在贵妃榻靠近谢璇的一边有个绣凳,绣凳边的一个小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盘摆放好的桃花酥,可本来该坐在那里的人却不在。 裴孤城看了一眼那个空着的绣凳,然后走到贵妃榻的另一边坐下,顺势瞄了一眼茶几上的书卷,然后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谁能想得到,出生于世家的母亲,从小被各种严厉规矩约束的母亲内心是如此的不羁,她真正喜欢的人是个游侠,她真正喜欢看的书是那些摆不上台面的闲书。 “母亲,你见过赵如意了吗?” “见过了,很普通的一个小姑娘!”谢璇侧身倚在茶几上,逗着儿子说,“重光,能不能告诉母亲,你为什么对这小姑娘另眼相看啊?” 裴孤城愣了一下,矢口否认:“母亲,没有的事儿!” “这次不过是因为我害她受伤了,心里很过意不去,所以才答应帮她的。”裴孤城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地看着谢璇,“母亲不是一直教育我,要做一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吗?既然赵如意不需要我用银子来补偿她,那我就只有同意她提的要求了,反正那个要求也不过分。” “是不过分!”谢璇笑着点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听说你把今天佩戴的玉佩摔了!” “那个~母亲,我总要找个理由去吓唬赵如意的奶奶和二叔!”裴孤城讪笑道,“虽然我们侯府的名声不怎么样,但我也不能故意去破坏!” 谢璇戏谑地看着儿子,没有继续再往下问了。 这时松绿色的轻纱再次被掀开,玉婵拉着赵如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将走在身后的赵如意拉到身前说:“夫人,快看!这像不像天上的小仙女到咱们侯府来了!” 谢璇打量着洗了脸,又重新梳了头发的赵如意,赞同地点点头,“是很像!我很久没看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还是我们玉婵会打扮人儿!” 玉婵笑着谦虚道:“不行,手艺生疏了!家里就两个小子,我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原来玉婵是谢璇在娘家时的贴身丫鬟,她除了会做点心外,还是负责谢璇梳妆的丫头。 后来她和侯府负责采买的苏管事成亲了,玉瑾就顶替了她梳妆的活儿。 “重光,你觉得呢?” 裴孤城差点从榻上滑下来,他幽怨地看了母亲一眼,我的娘嘞,我才多大啊?你怎么开这样的玩笑? 赵如意也很尴尬,她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夫人,天色不早了,我该回益民医馆了!” “哎,怎么这就要走了?玉婵做的桃花酥你还没吃呢!” 谢璇看自己的玩笑话说过了,立即挽留道,“就留在这里吃了晚膳,然后再住下,如果你觉得重光在这里不自在,我叫他走就是了!” 赵如意被谢璇的热情吓得更想逃离了,她求救似的看着裴孤城。 裴孤城捂着自己的额头,对谢璇说:“母亲,我跟关先生那里都说好了!说不定关先生这会儿把她的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谢璇看到赵如意精致的小脸写满了拒绝,只能顺着儿子的话答应下来。 “玉婵,把这桃花酥给如意包起来带走!” 赵如意松了一口气,接过玉婵包的点心,给谢璇行了一个万福礼。 “谢谢夫人!” “起来!下回有空我再叫她们接你过府来说话。”谢璇轻抬着手臂,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赵如意随着玉婵退出内室后,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摆着古玩,挂着名家书画,满室生香的屋子,心里突然感到惆怅,裴孤城的母亲守着那些死物大概不快乐! “赵如意等一下,我派人送你回去!” 裴孤城突然跑出内室追上了赵如意,他对玉婵说,“玉婵姐姐,我送她出去就可以了!” 玉婵笑着点了点头,她这会儿忙着回去试做新点心。 裴孤城等玉婵走远了,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母亲她就是太寂寞了,所以才……” “我知道!”赵如意略微歪了一下脑袋,眨着大大的杏眼,一脸天真地说,“你娘喜欢女娃娃,所以看见我才这么热情。” 裴孤城傻傻地看着赵如意,好半天才扯出一个笑容:“你说得对!” 赵如意暗暗吐了一下舌头,她觉得自己太难了,为了不和武威侯府的人牵扯上关系,她不得不装天真。 作为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女人,作为一个经历过沧桑的女人,赵如意知道侯夫人的孤独!可是她不能说出来! 第36章 裴昭昭的刁难 作为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女人,作为一个经历过沧桑的女人,赵如意知道侯夫人的孤独!可是她不能说出来! 赵如意已经从侯夫人的一言一行中看出她是个“表里不一”的女子,而自己如今也算是个“表里不一”的人,所以侯夫人才莫名的感觉到了契合。 可这样的亲近赵如意不想要,她知道武威侯府的水有多深,她才求了裴孤城帮自己就被侯夫人召见了,以后如果……所以她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吗? 前世里教赵如意厨艺的陈师傅曾感叹道,在这个社会女人生存本来就很艰难,还要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去生存,所以她们大多数是不幸的,所以师傅才将自己的容颜毁掉隐藏在了藏春阁的后厨。 赵如意知道师傅有师傅的故事,师傅不说,她也不问,但她总有一种感觉,师傅她和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以前赵如意不懂,但自她重生后,她觉得这世间就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了,就像宁神婆突然会请神驱邪,师傅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赵如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有点想师傅了,不知道她在藏春阁好不好?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将她赎出来? 前世里师傅在她离开藏春阁的前一年的某个夜晚里去世了,死于一场小小的风寒。 赵如意希望这一世她还来得及把师傅救出来,把师傅的身体调养好,让她不至于死在那场风寒里。 “赵如意,你在想什么?” 大概是赵如意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陪在她身边的裴孤城也感觉不对劲了。 赵如意抬起眉眼,微皱着眉头问裴孤城:“世子,你说我阿爹到家了吗?” 裴孤城估算了一下路程,又看了看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不太确定地说:“锦城到青石镇骑快马的话要一个多时辰,我估计他们快到青石镇了。” 裴孤城看了一眼赵如意清纯无辜的大眼睛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到了青石镇后,他们可能会在那里用餐住宿,第二天凌晨再上路。” “那怎么行!”赵如意眼睛大瞪着,急得满脸通红,“去晚了,我阿奶和二叔会打我阿娘的,他们说不定已经……”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心里虽然同情,但还是很残忍地说道:“既然你知道你娘会出事,那你们为什么要出来呢?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上她呢?” “我……” 是啊!为什么呢?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跑到益民医馆来卖那株野山参呢?只为了多卖点银子吗?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家人抱在一起和他们拼命了! 赵如意失魂落魄的样子把裴孤城吓到了,他开始有点后悔刚才故意吓唬赵如意的行为了,于是他就笨拙地拍了一下赵如意瘦弱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说道:“赵如意,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啊!” “你放心,你能想到的,你爹也会想到。天枢一定会把你爹娘平安带回来的!” 赵如意呆愣着的眼珠这才开始转动起来,然后蕴藏在眼眶里的泪水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水晶般滚落了下来。 “裴孤城,我叫你吓唬我!我叫你吓唬我!” 赵如意突然气势汹汹得像个野猫一样亮起了自己的爪子,裴孤城身上被打了两下后,愣了一下就边跑边挑衅道:“赵如意,来打我呀,你打不着我了!” 赵如意的情绪也被裴孤城调动了起来,居然真的追赶着去打裴孤城了,两个小孩子在怡然苑的叫声笑声也惊动了怡然苑里的婆子丫鬟们,大家不光没有制止,还欣慰的想,世子终于像个小孩子了。 在内室里待着的谢璇也隐隐的听到了裴孤城和赵如意的笑闹声,她走出内室站在门口,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孩子,略带惆怅地对旁边的钟嬷嬷和玉竹说:“你们说,我这个母亲是不是很失败?重光在我面前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夫人……” 钟嬷嬷和玉竹都担忧地看着谢璇,谢璇转而苦笑着:“我知道,在这个家里能活着就是幸运,我不该奢求太多!” 赵如意一路追打着裴孤城跑到了怡然苑的门口时,一声尖利的叫喊声将他们的笑声打断了。 “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戴着一个镶金嵌玉的花冠,年约八九岁,长相娇俏的小姑娘跳出来指着赵如意的鼻尖尖叫道,“你是哪里来的贱丫头,为什么追着我世子哥哥打?” 赵如意吓了一跳,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裴孤城就“啪”地一巴掌打在了那小姑娘的手背上,小姑娘白皙的手背肉眼可见的红了。 “裴昭昭,是谁教你指着鼻子骂人的?” “世子哥哥,你打我!你为了一个贱丫头打我!” 裴昭昭眼含泪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孤城,旁边的两个小丫鬟立即上前扶着裴昭昭,其中一个头戴珠花,年约十二三岁的俏丽丫头嫉妒地看着赵如意精致的脸蛋,刻薄地说:“世子,我们小姐哪里说错了?”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贱丫头和主子打打闹闹的,照规矩就该拖下去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呵呵!”裴孤城冷脸看着那个丫头,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厌恶至极。 “裴昭昭,既然你管不好自己的狗,我这做兄长的就勉为其难得代劳了!来人,将这个丫鬟拖下去打十板子,然后拉出去发卖了!” “是,世子!” 裴孤城话音刚落,守在怡然苑门口的两个健硕的婆子就上前押着那个丫鬟准备拖下去打板子。 “小姐,救命啊!小姐……” 那丫鬟吓得脸色惨白,在两个婆子的钳制下拼命挣扎。 “你们住手,云香,云香……” 裴昭昭也不顾尊卑之分了,上前对着两个婆子又抓又踢,另一个小丫鬟犹豫了一下也加入了战场。 “你们快把云香放开,不然我叫父亲杀了你们!” 两个婆子又不敢对着裴昭昭动手,只有不断的躲避,最后倒叫裴昭昭抓破了脸皮。 裴孤城厌恶地看着裴昭昭,他简直不敢相信说话细声细气,娇弱得风都能刮飞的段怜儿,教出来的女儿是这样的! “放开她!” 裴孤城对两个婆子挥了挥手,婆子们将云香像丢个死狗一样丢出两米远,云香狼狈地趴在地上啜泣。 “裴昭昭,你看你像个侯府小姐吗?简直像个市井泼妇!” “我不像侯府小姐,难道她像吗?你为了维护一个贱丫头居然想打杀我的丫头。” 裴昭昭气得脸红,她瞪了一眼埋头装死的赵如意,然后嚣张地说:“大哥,云香是我的大丫头,你无权处置她!” 裴孤城挡在赵如意身前,看着裴昭昭冷嗤道:“裴昭昭,你在这里给我讲规矩?” “那你知不知道,我嫡你庶,我是兄长你是妹妹,我是皇上亲封的世子你是什么东西?我今天就是罚了你,你也没话可说!” 第37章 到底是谁做的? “那你知不知道,我嫡你庶,我是兄长你是妹妹,我是皇上亲封的世子你是什么东西?我今天就是罚了你,你也没话可说!” 裴孤城一番挖人心的话刺激得裴昭昭的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如果不是旁边的小丫头扶着她,估计她都要倒在地上了,而伏在地上的云香看裴孤城顾不上她,正要爬起来去搬救兵,却被裴孤城喝住了。 “谁叫你起来的?既然你主子替你求情,那我就从轻发落。拖到一边去,跪在地上自掌三十。” 裴孤城转头吩咐旁边的婆子说,“给我数着,既不能少了也不能轻了!” “是,世子!” 云香这会儿不喊救命了,她知道自己今天这顿打是逃不掉了。 在被婆子拖走的时候,她用怨毒的眼神瞪着赵如意,赵如意翻了一个白眼,关我屁事!是裴孤城要罚你,又不是我,有本事咬裴孤城啊! 裴昭昭看云香被拖在一旁跪下后,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啪啪”地打在脸上,吓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花冠歪戴着,显得既可怜又可笑。 “说!你过来干什么?” “世子哥哥……”裴昭昭嗫嚅着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 裴孤城不耐烦地大喝一声:“说!” “哇……”裴昭昭被裴孤城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还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听她们说~你带了~一个贱丫头回家,我~我就~就过来看看!哇……” “不许哭!”裴孤城又厌烦地大吼了一声,接着冷嘲热讽地说道,“裴昭昭,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丑死了,不知道霁表哥看到你这副鬼样子会不会吓得不敢到侯府来了!” “哇……我要去告诉父亲你欺负我,哇……” 裴昭昭哭得更厉害了,她连自己的大丫头云香也顾不上就跑了,另一个小丫头也跟着边跑边喊,“小姐,等等我!小姐……” 裴昭昭的哭声远了,赵如意也感觉整个世界清静了,连云香打在脸上的巴掌声也悦耳多了。 “赵如意,不好意思,我庶妹她……” “那个~我该回去了,天快黑了!” 赵如意打断裴孤城的话,她可不会傻到当着云香的面听裴孤城说裴昭昭的不是,这些权贵家的大丫头传话可会添油加醋了。 “那好,我派人送你回益民医馆。” 裴孤城想到裴昭昭刚才的行为,有点后悔将赵如意带进侯府里了,也不知道裴昭昭会不会在事后迁怒赵如意,为了保险起见,他最后还是派了墨韵堂的女侍卫玉衡送赵如意回去,并且叮嘱她看看沿途有没有盯梢的。 送走赵如意后,裴孤城又回到了墨韵堂。 墨韵堂里的书房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挺拔,面部轮廓硬朗的青年,那正是骑马出城追疯马的天权。 “回来啦!进来说!” 天权跟在裴孤城的身后,感觉裴孤城今天的情绪似乎有点暴躁不耐烦,也不知道等会儿听到自己调查的情况会不会气得杀人。 “说,我今天骑的马是怎么回事?” 裴孤城坐在椅子上,眼神落在了案几上的那方歙砚上。 天权咽了一下口水,裴孤城虽然只有十岁,但有时候气势的确有点威严,这一点和师傅很像,当然和侯爷裴俊琪也像。 “属下到了城外近五里路才追上你的坐骑,但是那马儿已经兴奋过度抽搐着死了。经过属下的检查,发现那马被喂了药,开始的时候药力还没有扩散,所以我们出府的时候没有发现。” “直到遇上那匹拉着马车的母马,马儿的药性才开始发作,所以……” “怪不得!” 屋里烛光摇曳,裴孤城的眼眸更显幽暗。 “马房里查了吗?” “查了!马夫吴山说早上是孙小城喂的马,但孙小城说早上是高老庆备的马鞍,这么看来他们三个都有嫌疑。” “所以~到底是谁呢?” 裴孤城笑着问天权,天权表情噎了一下,讪讪地说:“目前还没有结果。” “我记得马房里共有四个马夫,那另一个马夫呢?” “另一个马夫叫许长生,十天前因为发烧起疹子抬到外面去了。” “抬到外面去了?”裴孤城轻笑一声,“天权,我的马可不是什么人喂它东西它都会吃的,除非是熟人,比如那个抬出去的人。” “天权,查查那个叫许长生的人,我怀疑他是被人收买了,趁人不注意潜进府里后给我的马投喂了那种药。” “是,主子!” “别急!这件事你交给天玑,对了,把那副马鞍也检查一下。我另外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裴孤城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语气凝重地说:“你和天玄把墨韵堂再好好梳理一下,如果有那边院子的人通通发卖了!” “是,主子!” 裴孤城等天权退出书房后,看着烛台上的烛火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案几上的那方歙砚收了起来。 等裴孤城带着开阳往怡然苑去的时候,正遇上找来的玉叶。 “世子,夫人叫你别过去了,就在自己的院里用膳。” “怎么回事?是父亲过去了吗?” 裴孤城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是,侯爷好像很生气!夫人让你不要过去!” 玉叶挡在了裴孤城的面前,裴孤城顿了一下,对身边的开阳说:“开阳,别让玉叶挡了爷的路!” “是,主子!” 开阳说着话就快速地移动步伐挡在了玉叶和裴孤城之间,裴孤城没了玉叶的阻挡就撒开腿跑了起来。 “开阳,你一定要如此吗?” “玉叶,各为其主而已!” 玉叶跺着脚开始和开阳打起来,他们俩师从一个师傅,对彼此又很了解,打了两个回合后,玉叶就气恼地收了手。 “开阳,你这个~你这个死脑筋!”玉叶跺跺脚就往怡然苑跑。 第38章 争执 “你那好儿子居然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贱丫头为难侯府里的小姐,不光打了昭昭的贴身丫鬟,还骂昭昭是个丑丫头,他这还有没有亲疏之分了?” 裴俊琪一巴掌拍在摆了晚膳的八仙桌上,桌上的碗碟跟着跳了跳。 “侯爷,重光一向讲理!” 谢璇坐在八仙桌外的一张圈椅上,旁边的茶几上还摆放着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茶,她悠闲的不像是与人在争执,倒像是和朋友在谈论什么愉快的话题。 裴俊琪皱起眉头,眉心处竖立的皱褶显出几分不耐烦和凶狠。 “讲理?笑话!让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讲理!” 裴俊琪站起来就朝谢璇走去,谢璇吓得站了起来。 “裴俊琪,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 裴俊琪看着谢璇白得发光,秀美绝伦的脸蛋,狞笑道,“谢璇,我是在和你讲道理啊!” “既然你的儿子对昭昭讲嫡庶之分,那我们也讲讲夫为妻纲!我说重光错了他就是错了,你也不能有任何质疑!” 谢璇冷嗤道:“裴俊琪,你问问你自己,你配做人夫吗?你配做人父吗?” “我怎么不配为人夫了?”裴俊琪突然将谢璇拉进怀里,挑着谢璇的下巴,轻佻地说,“谢璇,你是怪本侯冷落了你吗?” “父亲!” 裴孤城突然冲进屋打断了裴俊琪的行为。 按理说子女如果看到父母如此亲密接触,恐怕只会悄悄地退下,可裴孤城知道母亲有多不喜欢父亲的触碰。 有时候人嘴里吐出的谎言可以骗人,可身体无意识的反应却是真实的,裴孤城很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就像父亲对他和裴飞云的态度之别。 “你来得正好!你可知你今天错在哪里了?” 裴俊琪若无其事地将谢璇松开,眼神冷锐地审视着裴孤城,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像自己,和谢璇一样,喜欢处处和自己作对。 裴俊琪慢慢踱步走到儿子面前,体型高大威猛的成年男子就像猎豹一样盯着自己的猎物,准备随时扑上去撕咬。 裴孤城抬头看着父亲黑沉的眼眸,脚步退缩了半步,接着双拳紧握在腿侧,抿紧了唇,眼神坚定的注视着父亲。 “重光,你身为侯府世子亲疏不分,不光打了昭昭的贴身侍女,还用言语打击侮辱自己的庶妹。”裴俊琪抬起一只手掌按在少年稚嫩的肩上,像个慈父一样,语重心长地说,“重光,你这样不懂事,为父怎么放心把整个侯府交给你?” “走,跟为父一起到琳琅阁给昭昭道歉!” 裴孤城没有动,只是受伤地看着裴俊琪,“父亲,我没错!” “你没错?难道是父亲错了?” 裴俊琪按在裴孤城肩上的手掌用了一点力,裴孤城痛得皱起了眉头。 “谢璇,这就是你们世家的教育吗?你们知不知道什么是‘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你们母子俩是如何为人妻,为人子的?” 裴俊琪看谢璇母子俩铁了心的不服软,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说,“既然你们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那就留在府里好好学习规矩!等知道服从了再出来!” “裴俊琪,你还要不要脸!” 谢璇将茶几上的茶杯一摔,碎片和茶水溅到了裴俊琪的袍子和靴子上。 裴俊琪脸色黑沉沉地看着她,裴孤城冲到母亲的面前,像个自不量力的小兽,准备随时保护母亲。 谢璇心里一阵酸涩,鼓起勇气继续说:“裴俊琪,你宠妾灭妻,你疼爱庶子打压嫡子,这些事情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裴俊琪瞪着谢璇没有言语,因为谢璇说的正是裴俊琪所顾忌的。 如果不是裴俊琪有所顾忌,估计段怜儿早就把谢璇母子俩害死了,他们坟上的草估计都有一人高了。 陛下当初就是嫡子,眼看就要为自己的父亲打下江山后,却被父亲和庶弟使计差点被害死在战场上。 后来陛下反杀了庶弟,架空了自己的父亲才顺利登基为帝。 陛下始终记得自己那次九死一生的经历,所以对嫡庶不分的朝中大臣多有贬斥,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族中子弟的仕途。 裴孤城看父亲沉默了,于是又火上浇油道:“父亲,我知道你属意庶弟做世子,你以为陛下就不知道吗?” 陛下怎么会不知道呢? 裴俊琪怀疑陛下在朝廷官员的家里都潜伏了探子,也许他们今天的闹剧深夜就摆在了陛下的案桌上,至于陛下计不计较就没人知道了。 “父亲,父为子纲,妻为夫纲的前提是君为臣纲!” 裴俊琪眼神复杂的看着裴孤城。 这个儿子他并不喜欢,长得太惹眼,没有一点阳刚之气,而且不太聪明的样子。 前一段时间还和飞云在自己那里争宠,他一时心软夸了几句,赏了一方歙砚,他就高兴地找不到北。 原来是自己看错眼了! 裴俊琪将放在裴孤城肩上的手收回去,像是很安慰地笑着说:“重光,你长大了!” “谢谢父亲的夸奖!”裴孤城一脸舐犊之情地看着裴俊琪,忧心地说,“父亲,今天我开始的时候并不想罚昭昭的贴身丫鬟,可那个丫鬟对昭昭的影响太大了,昭昭甚至为了那个丫鬟不顾自身安全扑上去救她。” “父亲,昭昭是主,而那个丫鬟是奴,如果做主子的被做奴才的拿捏在手上,那侯府将来……” “有这事儿?” 裴俊琪怀疑的看着裴孤城,裴孤城坦坦荡荡地说,“事情就发生在怡然苑的门口,很多丫头婆子都看见了。” “好,好,好!” 裴俊琪一时间心里对女儿有了怨气,再看谢璇和儿子坦坦荡荡的样子,感觉自己刚才就像个小丑。 “那个~本侯就不打扰你们母子用晚膳了!” 谢璇看裴俊琪有点狼狈的离开后,这才脱力的坐在了圈椅里。 “玉叶,叫人把地上收拾一下,把这些菜端下去热一下!” “是,夫人!” 一直站在门外的玉叶立即吩咐着小丫鬟们将八仙桌上的菜端了出去,屋里又只剩下谢璇母子了。 “重光,过来坐下等!” 谢璇轻抬手臂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圈椅。裴孤城僵硬着脚步走过去,泄力般重重地坐了下去。 “重光,吓到了吗?” “没有!”裴孤城看到母亲嘴角戏谑的笑,又立即改口道,“有点!” “这才是正常反应!” 谢璇笑着将手轻轻放在裴孤城的肩上问道,“疼吗?” “不疼!真不疼!” 谢璇收回手,又笑着问:“怎么和裴昭昭那个蠢丫头碰上了?” “母亲,你也知道那个丫头蠢,所以别人说什么她都容易上当,我怀疑她身边的那个云香有问题!” 谢璇听到裴孤城的话,抚掌笑道:“不错,没辜负母亲的教育!” “那个云香是裴飞云的人,是专门挑拨裴昭昭到你这里来打探消息的。”谢璇用手支着下巴,笑得神秘兮兮地说,“也不知道那个裴飞云给她许诺了什么?一个是刚刚十岁的小子,一个是十二三岁有点姿色的小丫头,难道是许诺了一个姨娘的位份,不过这是不是有点早啊?” 裴孤城看着母亲自娱自乐的样子,心里既高兴又难受,母亲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只能在自己的笼子里唱歌,却无法飞到外面的世界去。 好在母亲虽然寂寞,却没有凋零,因为她心里还有爱…… 第39章 赵如意的梦境 谢璇突然问道:“那个小姑娘送走了吗?” 裴孤城愣了一下,母亲的思维真是跳跃啊!这都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她才想起赵如意是不是走了。 “嗯,我叫玉衡送她回益民医馆了!” “走了好!”谢璇叹口气说,“难得看到这么通透的小姑娘。虽说年岁小,但似乎有着成年人的思维,连我也忍不住喜欢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谢璇说完这话后,看了裴孤城一眼,自嘲道:“重光,母亲虽然把你生在了权贵之家,但你好像比那个小姑娘还惨啊!” “有时候有钱有权也未必好啊!这鬼世道!” 裴孤城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这些离经叛道的话了,但他没有制止母亲,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在自己的院子里都不能得到一点自在,母亲大概会疯的! …… 此时被谢璇母子俩议论的赵如意坐着马车已经到了益民医馆,医馆大门前的两边飞檐也挂起了两盏白色防风灯笼,那灯笼在灰蒙蒙的夜晚里轻轻摇晃着,显得有些诡异。 “赵小姐,益民医馆到了!” 枯坐在马车里的赵如意已经因为饥饿吃了两块桃花酥。 玉婵做的桃花酥真酥脆,在怡然苑里和裴孤城打闹的时候已经碎了一些,后来在马车里吃的时候又边吃边掉渣,以至于玉衡掀开车帘喊她的时候,她正在手忙脚乱地处理自己身上和马车里的点心渣。 玉衡看着赵如意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马车里的光线虽然很暗,但架不住玉衡是习武之人,眼力堪比猫类动物的夜视眼。 “赵小姐,马车脏了就脏了,回去了有人打扫。” 赵如意脸色微红,将剩下的点心用帕子包好抱在怀里,然后抿唇站起来,在玉衡的帮助下下了马车。 “谢谢玉衡姐姐!我进去了!” 赵如意对着玉衡屈膝行了一个潦草的万福礼就要往益民医馆里走,但玉衡却跟在她身边说:“主子说要我亲自把你交到关先生手上。” “……” 赵如意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英气的玉衡,然后乖顺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主子说,叫赵小姐放心,你爹娘一定会没事的,让你放宽心。” “哦,谢谢世子!” 赵如意敷衍的答道。 说实话,赵如意觉得侯府行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如果她早知道侯夫人是个好说话的,她当时就坚决的拒绝了,哎,悔之晚矣! 玉衡边走边打量着赵如意,这个姑娘好像有点呆呆萌萌的,难道是被裴昭昭那个刁蛮的丫头吓到了? 益民医馆其实就是一家大宅院,最里面就是医馆大夫们的住宿,他们携家带口在这后院里生活,颇有点烟火气息。 玉衡带着赵如意在医馆伙计的带领下找到了已经回屋休息的关佚名,关佚名看到赵如意神情恹恹的样子,就猜想在侯府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于是就当着赵如意的面问道:“她这是受什么打击了?” “从怡然苑出来的时候遇到侯府小姐了。关先生你也见过那位娇小姐,性情实在是……” 玉衡很隐晦地撇了一下嘴,关佚名立即秒懂。 “原来是遇到那个蠢东西了!”关佚名慈爱地摸了一下赵如意的脑袋,怜惜地说,“可怜见的!” “稍晚我给她熬碗安神汤,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玉衡和关佚名也是熟人,他们几个师兄弟有时候出任务受了伤,几乎都是找关佚名来医治的。 关佚名将赵如意交给一个婆子照顾后,和玉衡又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休息。 赵如意在婆子的照顾下吃了晚膳,上了药,然后在关佚名的一碗安神汤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赵如意好像看到自己坐在锦城当街的一个酒楼里,一个模糊的男人揽着她,一边说话一边拿着酒杯灌她酒。 她正不耐烦中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接着就是呜呜啦啦的喜乐声音,接着就是人语的喧嚣声,吵吵杂杂的,根本就听不清。 “问春,快来看!庆王纳侧妃简直是十里红妆啊!这规格都快赶上三个月前娶正妃了。” 赵如意趁机推开男人,跟着喊她的那人趴在窗前,酒楼下的街道上正经过长长的一队送嫁队伍,前看不到头,后看不到尾,红彤彤的一片,刺得赵如意的眼睛痛。 “哎呦喂,居然还撒钱!听说这侧妃是武威侯府的庶出大小姐,后来记在了嫡妻的名下,这嫡妻心疼小姐,将自己的财产尽数送给大小姐做了嫁妆。” “这武威侯府大小姐的命可真好啊!听说庆王是她的表兄,这两人感情很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可惜让安国公家的小姐捷足先登占了正妃的位置。” “什么?你们说这大小姐脾气不好?嗤,要我是武威侯府的大小姐,我也这样!” “可惜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盼头的,只能看着别人穿着红嫁衣,坐着八抬软轿嫁给心上人。” …… 武威侯府的大小姐?赵如意的大脑里立即浮现出裴昭昭穿着一身石榴红衣裙,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 裴孤城和侯夫人明明很讨厌裴昭昭,为什么会将裴昭昭记在自己的名下,并将财产尽数送给裴昭昭呢?这中间还发生了什么吗?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睡梦中的赵如意皱紧了眉头,她明明就想逃离这家人的,为什么偏偏还要为他们牵肠挂肚?可既然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却又置之不理,她又感觉心里压抑得难受,喘不过气来,那毕竟是在前世里一直暗中照顾着自己的裴孤城的母亲啊! “呼…呼…呼……” 赵如意艰难地喘息着,她感觉自己真要喘不过气来了,她急切的想苏醒过来,就像溺水的人,在水底拼命想探出头来呼吸新鲜空气一样。 “呼……” 最后她终于醒了过来,黑黑的夜里,屋内有一股裹脚布发馊的臭味,一块褐色粗布遮挡的格子木窗外隐隐可以看见一轮明月。 赵如意将婆子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轻轻挪开,整个人也离得远远的,原来自己刚才感觉呼吸困难是因为陪睡的婆子手搭在了胸口的缘故,害她有那么一会儿质疑关老爷子的安神汤了。 空气中的味道实在让她难受,她有点想家里的那张炕了。难怪有人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自己家虽然又小又破,但母亲爱干净,每晚睡觉的时候只闻得到父亲淡淡的汗味,不光不难闻,还让她感到特别安心。 母亲也没有裹脚,一是为了下地干活方便,二是母亲的脚天生就生得比别人的娇小,她前世里也长了这么一双天足,因此少遭了裹脚的痛苦。 赵如意就这么在对父母的思念和担忧中又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第40章 闵秋禾被打了 闵秋禾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将背上捆绑的柴火往上掂了掂,继续埋头往家里走。 早上她看着夫君带着女儿出门后,就开始有点魂不守舍了,她感觉到婆婆和二弟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商品,这其中有算计又有嫌弃。 闵秋禾想到女儿说的话,心里一时间就像掉进了冰窟里,又冷又痛,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找点事情做,她会疯掉的。 她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趟往家里背柴火了,她只知道头顶的太阳已经开始渐渐地向西偏移,柴房里的柴火也快堆满了。 当闵秋禾走上回家的那条路时,就远远的看见一辆马车停在了家门口,等她再走近一点后,马车上的马夫和一个小厮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般的羞耻感。 她踉跄了两步后,一脚踏进了院子里。 “哟,大嫂回来了!” 闵秋禾刚走进院门,弟妹杜白莲就迎了上来,而且还利落地将她背上的柴火接过去,扔在地上。 “大嫂,家里来客了,你看你这一身……” 杜白莲殷勤地抽出自己腰间的帕子,一边拍打闵秋禾身上的灰尘,一边将闵秋禾鬓边垂落的头发拂在脑后,使她整张脸都露在了外面。 闵秋禾只呆呆地看着院子中间,被杜翠娥、赵二牛和隔房堂叔赵世飞围着转的一个男人。 只见那男人年约五十,穿着一身褐红色的绸缎外袍,瘦高体型,还略微有点驼背,脸上微黄而多皱褶,长着一张鞋帮子脸,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缕胡须将整张脸拉得更长。 “赵世飞你带我到这家人来就是让我看这个老女人的?” 男人走了两步站在闵秋禾的面前,微眯着的小眼睛让人感到阴冷可怕,“我要的可是小姑娘,小姑娘!知不知道!” “你看这女人有多糟糕?皮肤粗糙得跟老树皮似的。” “不是,不是!花老爷,这是我那侄女儿的娘。”赵二牛谄媚的笑着走过来,指着闵秋禾说,“我那侄女儿今天和我大哥到镇上去了,估计稍晚一些才回来。” “你那侄女儿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花奇安嫌弃的打量着脸色煞白的闵秋禾。 赵二牛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闵秋禾,眼里没有一丝怜悯,就像介绍自己货架上的商品一样殷勤。 “当然,我这大嫂现在虽然看着出老相了,可你看她的样貌还是很出挑的。我那侄女儿快八岁了,比我大嫂长得还好,说是观音座下的童子也不过分!” 赵世飞也上前谄笑着说道:“花老爷,这个我可以作证!” “我活这么大年纪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丫头,村里的小子们都喜欢围着她转,就隔壁家那两个小子还流着鼻涕的时候就知道和别的小子争风吃醋打架了!呵呵呵……” 花奇安看看赵二牛俊美的样貌,觉得赵大牛也大抵如此,因此心里有了几分欢喜,所以收敛了脾气,满意地说:“好,我今天就信你们一回,明天你们就把那姑娘带到花宅!” “那个~花老爷,那个~钱……” 赵二牛这个时候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既谄媚又可怜的看着花奇安腰间挂着的荷包。 花奇安眯眼看着赵二牛,轻蔑地笑了两声,然后打开荷包摸出一小块银子来。 “这是五两银子,算是定金。”花奇安将银子放进赵二牛摊开的手心里,“剩下的三十两如果明天看到人,我满意的话再付。” “等等!” 杜翠娥走过来,看了一眼赵二牛手心的银子说:“花老爷,实不相瞒,前几日有家花楼的妈妈想买我这孙女,我呢心疼她,当时没有同意,那位妈妈不死心,说是过两日还过来。” “哦?”花奇安看着赵世飞,似笑非笑地说,“赵世飞,你这就不厚道了!怎么还做着两家人的生意?” “我是看着我们年轻时候的那点交情才走的这一趟,价钱方面也给得足足,怎么临时就变卦了呢?” 这花奇安和赵世飞年轻时的确有些交情,当时两个人都是走街串巷的小混混,只后来花奇安不知怎么得就把永利粮行老板的独女徐方妍肚子搞大了,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入赘当了女婿,从此收心跟着老丈人做生意,等老丈人死了以后,他就接了粮行的生意当了东家,行为才渐渐的又嚣张起来。 “花老爷,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也不知道我嫂子会来这一出!”赵世飞转头对着杜翠娥没好气地说,“嫂子,是你家二牛说缺钱用,我这才把花老爷介绍过来,你们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世飞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做生意不都是价高者得吗?” 杜翠娥对着赵世飞可没有好脸色,这个老小子把自己儿子带坏了,她还没有找他算账呢,如果不是二牛自己不争气,她都想给赵世飞一大耳光了。 “阿娘,啊……” 赵二牛正要提醒母亲不要太强硬,不要把生意谈崩了,站在旁边的闵秋禾突然就像野兽一般扑了过去。 “赵二牛,你这个畜生,我和你拼了!” 闵秋禾在赵二牛的脸上一抓,赵二牛俊美的脸上立即就留下了三条血痕。 “闵秋禾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动手打我儿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杜翠娥对赵二牛来说的确是个好母亲,她拉开赵二牛,一头就往闵秋禾的身上撞去。 闵秋禾本来就长得娇小,再加上常年劳作营养不良,很轻易地就被撞倒在地。 她捂着胸口的痛处,艰难地爬起来,想再扑上去撕咬赵二牛,但这时身子却被杜白莲给抱住了。 “大嫂,不就是个赔钱货吗?”杜白莲满不在乎地说,“咱们先把眼下的难关过了,以后你和大哥再多生几个好了!实在没有儿子,我这肚子里的儿子也可以过继给你们。” “呵~呵~呵……”闵秋禾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闵秋禾咬着唇,眼里的怒火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燃烧起来。 原来如意说得都是真的,她的女儿在昏迷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然后被自己的亲奶奶和亲叔叔卖了。 尽管如意最后没有说是谁买了她,但听杜翠娥话中的意思,如意多半是被卖入了烟花柳巷,她的女儿怎么受得了?那里的女子…… 闵秋禾想着心里就痛得难受,以至于嘴唇咬出了血,她也没有知觉。 “赵二牛,你赌钱欠账,居然把主意打到自己侄女儿身上!你会遭报应的!” “还有你~”闵秋禾红着眼怒视着杜翠娥,咬牙切齿地说,“杜翠娥,我和大牛对你不好吗?如意对你不孝顺吗?可你为什么狠得下心如此对我们?” “如意是我和大牛的女儿,如果你们要卖了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把你们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杜翠娥脸色微变,上前扇了闵秋禾一巴掌,叉着腰说:“闵秋禾,从你嫁为赵家妇开始,你就是赵家人了,赵家由我说了算。别说卖了赵如意,我就是把你闵秋禾捆了卖了,也没人说道。” “啊——”闵秋禾凄厉地叫了一声,然后一边挣扎一边毫无章法地嘶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阿娘,快!我快要抱不住她了!啊……我的肚子好痛,阿娘救我!二牛救我!” 闵秋禾爆发的力量连杜白莲也要压不住了,就在闵秋禾感觉要失力的时候,杜白莲突然松开她,捂着肚子就往地上倒,将上前帮忙的杜翠娥压在了身下。 闵秋禾还没从这个变故中反应过来,就被赵二牛一扁担打在了脑门上,鲜血汨汨地流了下来,将她的视力糊住了,先是一层红色的薄纱,接着越来越厚,最后变成了黑色,然后整个人就委顿在地了。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没一会儿只听见杜翠娥和杜白莲哼哼唧唧的声音。 赵世飞将看热闹的花奇安拉到一旁说:“花老爷,你看这事儿闹得!要不我再劝劝他们,保证能把那丫头给你送到府上,只是银子方面~” “赵世飞,这笔生意我可是提前给了你十两银子的好处,你说要是我告诉他们,他们……” 花奇安眯缝着小眼睛阴沉沉地看着赵世飞,赵世飞为了那十两银子的好处费不落空,又陪笑道:“花老爷,我办事你放心!明天保证把那丫头带到你府上。” “那~你看这~要不你先回去,我再劝劝他们!” 花奇安看了一眼拿着扁担傻站着的赵二牛和躺在地上半天没人帮忙的杜翠娥婆媳俩,嘴里嗤笑了一声,深觉得这女人打架真没意思,动不动就是用指甲抓人,动不动就是用流产吓人,还不如自己和白白嫩嫩的小丫头蒙脸捉迷藏有意思。 门外花奇安的小厮和几个村妇正站在那里看得津津有味,但她们都不敢上前劝,整个赵家村除了宁神婆,几乎没有哪个女人敢招惹杜翠娥。 没有人知道昏迷中的闵秋禾她的心有多痛,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无助,她只希望夫君能带着女儿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吃人的家里来。 第41章 一家子蠢货 赵世飞站在门口看花奇安走了后,才嬉皮笑脸地对围在门口的几个村妇说:“各位婶子婆姨们谁家没点闹心的事儿啊?大家快散了!” “赵世飞,你小子又做缺德事了!小心生儿子没屁眼!” “就是,赵世飞你简直太缺德了!” 其中一个年长的村妇指着赵世飞骂道,其他几人都半真半假地附和着。 赵世飞无视老村妇的笑骂,只敷衍的对着众人鞠了一个躬,嬉笑着说:“等嫂子什么时候给我说个媳妇再说!我现在连媳妇的影儿都没有,哪里来得没屁眼的儿子。” “呸!就你这逑样,还想说媳妇!我是和那家有多大的仇啊!” 几个年老一点的村妇先打头走了,剩下两个小媳妇还在偷偷看院子里躺着不动弹的闵秋禾。 “怎么?舍不得走啊!是不是等着我约你们出去找乐子啊!”赵世飞眼神滴溜溜地在小媳妇的胸脯打转,淫笑着说,“你赵大叔我人年龄虽然老了点,但我……” “呸,老不要脸的!” 一个小媳妇将唾沫吐在了赵世飞的脸上,然后拉着旁边的人就跑了。 “呸,老子再饥不择食也不会看上你们!” 赵世飞抬起袖口将脸上的唾沫抹掉,对着那两个人的背影也呸了一口。 赵世飞对于男女之事虽然不讲究,但也秉持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他可不想自己最后在赵家村里成了人人喊打的人物。 赵世飞将人赶走后,然后关上院门靠在门上,嘴角扯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没有人知道赵世飞对赵世峰怀着极深的嫉妒之心。 两人的父亲是极好的叔伯兄弟,一起当兵打仗,又一起死在了外面。按理说两个年龄相当的小伙伴应该是同病相怜感情极好的,可只有赵世峰单方面是这样认为,因为赵世峰的母亲是那种宁可把自己饿死,也要给赵世峰留口吃的慈母;而赵世飞的母亲却是在他父亲前脚去当兵,后脚就偷人的荡妇,父亲战死后,更是拿着官府的抚恤金和人私奔的无耻之人。 赵世飞羡慕嫉妒赵世峰拥有的母爱,觉得自己之所以是个坏人,完全是母亲的过错,后来随着赵世峰在村里越来越好的名声,他把自己的过错就归在了赵世峰的头上,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们应该是一样的人。 成年后,给赵世峰提亲的人很多,但赵世峰总觉得自己家徒四壁,身无长物会委屈对方,所以迟迟没有成家。 而在姻缘上备受冷落的赵世飞一心想毁掉赵世峰,于是就暗算赵世峰,将远近闻名的姑娘——又懒又凶,又老又丑的杜翠娥送到了他的床上。 不过令赵世飞没想到的是,杜翠娥为了赵世峰居然洗心革面成了一个好媳妇,赵世峰虽然不喜欢杜翠娥,但他却享受到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家庭生活,赵世飞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坏事,于是他在继续等待机会。 赵大牛只有几岁大的时候,赵世飞就开始有意无意的引导他打架撒谎,大概赵大牛太老实的缘故,每次被赵世峰抓住后,赵大牛都会老老实实把他交代出来,久而久之,赵世峰就和赵世飞绝交了,也不许孩子们和这个堂叔在一起,省得被带坏了。 就在赵世飞无计可施的时候,赵世峰被牛顶死了,杜翠娥忙着伤心,怨恨和折磨赵大牛,于是赵世飞就诱着村里的两个孤儿赵树和赵敬两兄弟接近只有七八岁的赵二牛,很快赵二牛就给带坏了,杜翠娥也曾想将他纠正过来,可尝到甜头的赵二牛岂会再像赵大牛那样辛苦度日,他只想找一个捷径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如今,赵二牛赌钱欠下了赌债,也没觉得自己错在哪里,而是想着卖了侄女儿和大嫂,先把赌债还上,如果有多的,还可以再翻本。 赵二牛把赵世飞的无耻学了十成十,如果不是他那张脸像极了赵世峰,村里人都要怀疑是杜翠娥和赵世飞有一腿了。 赵世飞满意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然后漫不经心地走到一屁股坐在地上,傻傻地看着闵秋禾的赵二牛,用脚轻轻踹了他一脚。 “慌什么?你这是为了保护自己母亲和媳妇才动手的,即使她死了,官府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赵世飞一边说,一边蹲下身用手指在闵秋禾的鼻下探了探呼吸,最后似乎有点遗憾地说,“没死,还有气儿!” “二牛,管那贱人有没有气儿,快过来把你媳妇扶起来,快把老娘压死了!” 赵二牛听到赵世飞的话,心里这才安定下来,忙着去扶自己的媳妇,奈何杜白莲也是个人高马大的人,赵二牛又是个不事生产的人。赵二牛半蹲着身子半天没有把媳妇扶起来,反而让两个女人都同时叫喊着痛。 “二牛,轻点轻点,我肚子痛!” “二牛,轻点轻点,我好像腿压折了!”杜翠娥捶着杜白莲后背厚实的肉骂道,“你个死女人,叫你少吃点你偏不听,要是老娘的腿真压折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赵世飞听了忍不住笑了,他就喜欢看赵世峰一家人这么“热热闹闹”的,不过他最后还是上前帮着赵二牛,把杜白莲扶了起来。 对于赵世飞来说,这屋子里的三个女人,他最不希望杜翠娥出事了,因为这就是一个搅屎棍啊! 俗话说,铁打的婆婆流水的媳妇,只要这个婆婆在,赵世峰家的宅院就清净不了。 最后杜翠娥也被扶了起来,她的腿根本没有被压折,只是脚踝倒地的时候扭了一下,腿被压疼压麻了而已。 杜白莲坐在院子里的一条板凳上,轻轻捂着肚子,委屈的看着自己的婆婆。 “怎么?还委屈上了?老娘骂不得你?” 杜翠娥一瘸一拐地走到闵秋禾面前,看了一眼闵秋禾蜷缩在地的瘦弱身子,然后指挥着赵二牛到灶房里抓了一把草木灰来止血,又抱着丢到赵大牛一家子住的屋里炕上。 等杜翠娥把事情安排完了以后,总觉得家里少了一个人,她眼里闪过一抹惊慌的神色,叉着腰大声问杜白莲:“你个死女人,金宝呢?你怎么不看着金宝?要是金宝出事了,我打死你!” 杜白莲还在慢慢平息刚才心惊肉跳的情绪,结果被婆婆一吼,感觉肚子又不舒服了,她微皱着眉头说:“阿娘,金宝在族长家里玩儿,我等会儿就去接他。” 别看杜白莲不聪明,而且对杜翠娥又有着天生的惧怕心理,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不能像他爹一样做个混蛋,所以每遇到家里有什么事情,她都会把赵金宝送到别人家去。 “那你~歇一会儿去把他接回来,然后再做晚饭。”杜翠娥说着话看了赵世飞一眼,又冷漠地转身想回自己屋里歇着。 赵世飞给赵二牛使了一个眼色,赵二牛立即上前扶着杜翠娥,讨好地说:“阿娘,那~花老爷的事情?” “不行!太少了!” 杜翠娥看了一眼儿子,既心疼又怨恨,然后甩开手又要走。 赵世飞疾步上前,一脸诚意地笑着说:“嫂子,有话好商量!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嫂子,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你想,现在娶个好点的媳妇十两银子都不到,你一个七岁的小丫头就要这么多银子,花老爷不乐意也很正常!不过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万事好商量,我绝不会让嫂子吃亏!” “阿娘,我世飞叔说得没错!” 杜翠娥垂下眉眼沉默了,她只是想多要点银子,可没想到要把这件事谈崩。 赵世飞看杜翠娥的样子,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不就是银子吗?大不了我把好处费让点出来,反正只要看着你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我就高兴! “侄儿媳妇,这有一些钱,你去接金宝的时候顺便在族长家割块肉,有酒的话再买一壶酒来,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谈!嫂子你觉得如何?” 杜翠娥看了一眼赵世飞手里的铜钱,然后对杜白莲点了点头。 杜白莲想到可以吃肉,肚子也不痛了,拿了钱立即就往外走。 赵世飞笑了,转而眼神又变得阴冷了,他感觉自己遇到了一家子蠢货,算记起来没有一点成就感。 第四十二章 撑死胆大的饿死担心的 杜白莲做菜的手艺虽然不怎么样,但村里人只要能有顿肉吃,就是做成猪食,也会有人抢着吃。 赵金宝被接回家以后,围着他妈做菜的灶台已经偷吃了好几块,等菜端上桌的时候还闹着吃。 赵世飞笑眯眯的看着这家人,好像一个慈爱的长辈,实则在心里暗搓搓地想,可惜自己老了没有精力再帮着赵世峰“教导”孙辈了,只有让赵二牛自己来“教导”了。 酒过三巡,杜翠娥和赵二牛一家人吃着赵世飞买的酒肉,气氛也渐渐的融洽了,赵世飞这才和杜翠娥母子俩谈起花老爷的事情来。 杜白莲看这三人又要当着赵金宝的面说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时,立即借口孩子要睡觉了,然后就抱着孩子回屋了。 等杜白莲把赵金宝哄睡后,她又鬼使神差地往赵大牛一家人住的屋里摸去。 微弱的煤油灯火随着她的走动似乎在跳着招魂的舞蹈,她忐忑不安地推开了门,她生怕自己看到一张青白的死人,事实上闵秋禾的脸色并不比死人的脸色好多少。 “大~大嫂,你~你醒啦!” 杜白莲好险没有大叫起来,她拿着灯盏的手微微颤抖着。 闵秋禾抹了草木灰的额头脏污污的,眼睑的位置血迹斑斑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好像看不见杜白莲手中举着的那一豆灯火。 “大~大嫂,你饿了!我给你端点吃的。” 杜白莲看着闵秋禾脸上的死气,难得的同情了一下。 事实上杜白莲没有杜翠娥那样的坏,她只是自私罢了,她只是助纣为虐而已,就好像家里人要卖赵如意,她虽然也同情,但是比起让自己受苦受累来说,那点同情也稀薄得可怜。 尽管闵秋禾什么话也没说,杜白莲还是回灶房里给她盛了一碗糊糊,夹了一点咸菜端过去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又拉上门回到灶房里去了。 “那个贱女人醒了?你给她端饭了?” 杜翠娥看到杜白莲走进屋后,一脸不高兴地说,“她今天差点把我乖孙害死,依我说就该饿她两顿。” “……” 杜白莲看着婆婆,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嫂子,也别做得这么绝!二牛媳妇没做错什么。” 赵世飞虽然喝得脸颊绯红,但他还记得自己为了让杜翠娥答应把赵如意卖给花奇安,舍掉了五两银子的好处费,正愁没处找补呢! “嫂子,我看大牛媳妇嫁给大牛这么多年也没给大牛生个儿子,大牛就没意见?” 杜翠娥一想到大儿子为了闵秋禾母女俩屡屡忤逆自己,心里就不痛快,于是就恨声说道:“大牛会有什么意见?他为了这个贱女人和那个贱丫头,连亲娘都可以不认!” “嫂子,这可不行!”赵世飞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说,“村里哪家婆婆做得有你这么窝囊的?” 赵二牛和杜白莲都震惊地看着赵世飞,觉得世飞族叔真是喝多了,可杜翠娥偏偏就觉得自己那个可怜的窝囊人。 “世飞兄弟,那你说我能怎么办?大牛一家子都是闷葫芦,收拾他们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 赵世飞想了一下,然后为难地说:“嫂子,我倒是有个办法,但就怕你不愿意!” “什么办法?” “离咱们村不远处有个李家村,这村里有个有钱的猎户,一直找我为他寻一位女子为妻,他愿意用多年的积蓄和积攒的动物皮毛做交换,你要是愿意把大牛媳妇嫁给他的话,我可以在你们中间牵个线。” 赵世飞的话音刚落,杜白莲手上的碗就“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摔碎了,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她。 “一个个的赔钱货,碗不要钱吗!”杜翠娥瞪了杜白莲一眼,然后用脚踢了她一脚,“把地上收拾了,滚回屋去!” 杜白莲吓得捡起地上的碎片,就惊慌地跑回了自己的屋里,她已经不敢再听下去了,她害怕再听下去,婆婆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偷偷地给卖了换钱。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后,赵二牛才嗫嚅着说:“这~这恐怕不行!村里人知道了会报官!而且我大哥回来知道了会发疯的!” 赵二牛听到赵世飞的损招,真是吓了一跳,他早就忘了早晨的时候,自己也打过这个主意。 杜翠娥瞪了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如果不是你在外面欠了赌债,赌坊里的人要砍掉你的手脚,你侄女和大嫂也不会被卖了换钱,这都是你造的孽!” “怎~怎么能赖我?”赵二牛心虚地说,“我~我连利息加起来只欠了四十两银子,阿娘明明有积蓄也舍不得拿出来,至少咱们也不用卖了大嫂。” 还不等杜翠娥再骂赵二牛,赵世飞就一巴掌拍在了赵二牛的肩上,语重心长地教育道:“二牛,撑死胆大的饿死担心的,你看花老爷做生意不就是这样吗?官府抓到他什么把柄了?青山镇的捕快头不照样和他称兄道弟的!” 在这一点上,杜翠娥倒是个胆大的,她细细琢磨了一下,阴险狡诈地笑道:“世飞兄弟这个主意也不是不可行!毕竟闵秋禾没有娘家人给她撑腰,毕竟赵家村也有因为受不了苦逃到外地的媳妇。” 赵世飞听了杜翠娥的话,心里都要暗暗对她竖起大拇指。 两人这要是比起狠毒来,赵世飞觉得自己都还差点,至少他不会去害自己的儿子,尽管他没有儿子。 “阿娘,要是大嫂跑回来了呢?” 杜翠娥嗤笑道:“凡是买回家的媳妇,有几个能跑出来的?就是跑回来了也不清白了,她还好意思活着吗?” 杜翠娥不想再对自己的傻儿子说什么,她只想早点和赵世飞把事情谈下来。 “世飞兄弟,你问问那个猎户,他给多少钱和皮毛?少了可不行,那个贱女人干活一个顶三,不能便宜了!” “而且大牛总要再娶妻,这又要花几两银子,处处都要钱啊!” …… 闵秋禾不知道就在离她住的房子不远处的灶房里,三个人正凑在一起商量着把她卖个好价钱。 那一扁担打得她头晕目眩,即使苏醒过来了,也不敢动弹。 她听到了灶房里传来的隐隐话语声,也知道杜白莲进屋了,也知道她端来了一碗糊糊,可是她一点也吃不下,她担心赵大牛父女俩,她既希望他们回来,也希望他们不要回来…… 闵秋禾就这样担惊受怕的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进入了浅眠中,直到门吱嘎一声响,她的睫毛又颤动着打开了,难道是大牛带着女儿回家了? 夜晚将气味无限放大了,也将声音无限放大了,闵秋禾闻到了刺鼻的酒气,也听出了脚步的虚浮踉跄,她知道这不是赵大牛的脚步声,赵大牛的脚步声沉稳而踏实,就像他那个人一样。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闵秋禾一把抓住了伸到自己领口的手,而手的主人顺势倒在了她的身上,反而压制了她刚刚想抬起来的身子。 “嘘~嘘~”那人用手捂住闵秋禾的口鼻,臭气冲天的脑袋凑近闵秋禾,小声地说,“大牛媳妇,世飞叔喜欢你很久了,你要是好好听话,世飞叔就帮你说服嫂子不卖如意。” “唔~唔~” 闵秋禾眼里流出了泪水,她拼命的挣扎着,可她感觉自己的力气被无形的化解了。 “嘘,别让你婆婆他们听见,他们只会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个荡妇!” 赵世飞本来不想破了自己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但就在刚才他上茅厕返回来的时候,想到闵秋禾反正就要被杜翠娥卖了,她就快不是赵家村的人了,自己也不算坏了规矩,于是就悄悄地摸进了屋。 偏偏闵秋禾挣扎地太厉害,无形中又勾起了赵世飞的火气,他就想起了童年时抛弃自己的母亲,于是说话就渐渐地带着仇恨,咬牙切齿起来。 赵世飞松开捂嘴的手,开始两手并用的去撕扯闵秋禾的衣服,闵秋禾一边大喊救命,一边挣扎,她感觉自己的力气又回来了。 她甚至把希望放在了要卖掉她们母女俩的杜翠娥和二牛一家人身上,可惜她低估了这几人的无耻和狠毒。 赵世飞先是被闵秋禾的喊叫声吓了一跳,可隔了一会儿,只听到杜翠娥将跑出来的赵二牛又喊回了屋里,他就得意的狞笑道:“大牛媳妇,你喊,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闵秋禾感到了绝望,可越绝望她就越有劲儿,她是恨不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最终赵世飞也感觉自己压制不住了,他正要抡起拳头打闵秋禾的时候,院门却被人敲响了。 闵秋禾听到敲门声,又立即大喊救命,她不知道是赵大牛父女回家了,还是邻居听到声音不对来救她了,总之她看到了希望。 谁知道院门的敲门声响了几声后,又停歇了下来,赵世飞得意地狞笑道:“大牛媳妇,别指望……” 院门突然“碰”地一声巨响打断了赵世飞的话,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赵大牛的声音传进了闵秋禾的耳朵里,她这才放心的泄了力气。 第43章 夫君,我们走! 当赵大牛随着天枢带着的两个随从一路骑着马奔到青石镇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小镇白日里看着又脏又旧又破的建筑在瑰丽的晚霞下被镶了一层金边,居然显出几分美丽和神秘来。 天枢放慢了马速,对和随从共骑的赵大牛说:“赵大叔,我们就在青石镇用饭住宿,明天凌晨再出发去赵家村。” “天~天~不是,枢侍卫,求求你了,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我感觉我娘子出事了!” 坐在随从后面的赵大牛脸色煞白,眼神里流露出恐慌的神色,甚至连身体都害怕得开始发抖了。 天枢皱眉看了一眼赵大牛的样子,生怕他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你这样子还能跟着一起走吗?而且我的人他们也累了,他们也需要吃饭休息!” “求求你们了,我真感觉我娘子出事了,我害怕~我们要是不早点赶回去,我怕她……” 赵大牛眼神哀戚的在几个人身上打转,诺大的一个男子汉眼看着就要流下了眼泪,和赵大牛共骑的随从忍不住对天权说:“枢侍卫,要不我们再继续赶路?” “既然如此,我们就继续赶路!” 天枢其实也想早点把事情办完回府,只是考虑到世子交代的话,所以才打算留在青石镇打听打听那个花老爷的事情。 为什么花老爷会买赵如意这样的小姑娘?一般有钱人家采买奴才都有婆子和管家负责,而花老爷为什么会通过某个人而特意提起? 天枢想到这里又转脸对另一个随从说:“张三,你留在青石镇打听那个叫花老爷的事情!” 天枢吩咐完了以后,才想起自己对那个花老爷一无所知,连具体是哪个人都不知道,总不能让张三把整个镇上姓花的都调查一番,那就不值得如此浪费人力了。 于是他又对赵大牛问道:“对了,赵大叔,那个花老爷是干什么的?” 赵大牛这一辈子去的地方少,认识的人又有限,但不巧他还真知道这么一个姓花的人,因为这个人和赵家村的族叔赵世飞关系不错,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还被他们诱骗着去打掩护,最后被父亲知道了,吃了好一顿竹笋炒肉。 这两人曾经都是偷鸡摸狗,走街串巷的小混混,只是他们一个人寻着机遇成了粮行的东家,一个从小混混混成了老混混。 既然宁神婆听到是赵世飞给赵二牛出的馊主意,那个花老爷十有八九就是他知道的那个人了! “我记得镇上永利粮行的东家就姓花,我族叔赵世飞和他年轻的时候有段交情。” 天枢看着张三说:“知道了!你就去打听一下这个花老爷的事情。” “我和李四明天午时前赶回青石镇,我们还要到县衙门办点事情,你到时候就在县衙门附近等我们。” 天枢对张三交代完在青石镇要办的事情后,就又带着李四和赵大牛一路往赵家村赶。 好在赵家村是离青石镇最近的一个村落,他们的马匹又健壮,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到了赵家村的村口,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一弯冷月挂在树梢,那幽蓝色的冷光照在屋宇的轮廓上,感觉这村落就像被荒弃了的旧居,显得既可怜又森冷。 天枢和李四看着黑乎乎的村落,只能点燃了火折子,勒紧缰绳慢慢地往村里走。 马蹄在黑暗中的声音格外清晰,会惊动一些已经关上院门但还没有休息的人家,然后依稀可以听到院子里传出的一两声咳嗽声和犬吠声。 “赵大叔,还有多久才到你家?” 天枢怀疑那家人也睡了,而赵大牛所谓的危险根本不存在,他只是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赵大牛指着前面的一个树影和树影斜对着的屋子说:“就在前面,斜对面有一棵柿子树。” 赵大牛说完这话,突然就从李四的马背上滑了下来,落地的时候他差点摔在地上,身子又很快稳住了,踉跄着跑了两步就快速向那黑暗中跑去。 “快,跟上!” 天枢也脸色突变,他知道赵大牛为什么这么惊慌了,因为他隐隐听到有女人在喊救命的声音。 如果说,天枢能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完全是靠他习武人五识的敏感,那赵大牛靠的就是他们夫妻之间心与心的牵绊,也许在青石镇赵大牛的感觉就没有错。 赵大牛提着一口气跑到了家门口,那点距离既远又近,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气力。 他急切地敲打着院门,声音沙哑而颤抖地喊道:“开门,快开门……” 屋里传来妻子微弱的呼救声,可既没有人来为他开门,也没有人去救他的妻子。 他想抬起脚将门踹开,可又感觉脚上的力气小得可怜,此刻他有一种无边的窒息感,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女儿说起那个昏迷时梦境的窒息感。 他无力的滑坐在门槛边,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屋里的油灯熄灭了,他的眼前一黑,心里也升起了恨意。 “让开,我来!” 天枢跳下马,将缰绳交给李四,然后走到赵大牛的面前。 赵大牛抬头看见天枢手上的火折子,眼泪流了下来,他立即爬起来站在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帮我,帮我……” “我会帮你!” 天枢话音刚落,门就被他一脚踹开了,赵大牛没有丝毫犹豫地就往屋里跑。 “娘子,娘子,我来啦……” 赵大牛看到自己住的屋子里突然跑出一个人影来,可他无暇他顾,他只想见闵秋禾。 “哪里走!” 走在赵大牛后面的天枢拎着那人的衣服就摔在了几米外,只听那人“哎呦”一声叫唤,然后趴在地上拱了几下就不动了。 屋里的杜翠娥听到赵大牛的声音,有点晦气的点亮了油灯。 她刚才听到赵世飞趁着上茅厕的借口欺负闵秋禾的时候,只是当着赵二牛的面骂了那个老东西一句,可当赵二牛冲出去要制止的时候,她又将赵二牛喊了回去。 因为杜翠娥觉得只有让闵秋禾失去了清白之身,她才能更好的操控闵秋禾,她才能让赵大牛心甘情愿的放弃闵秋禾,她才能给赵大牛再娶一房她满意的媳妇,她才能把赵大牛夫妻俩一辈子捏在手心里,这样赵二牛就是荒唐一些也不至于饿死。 就因为这样,所以杜翠娥在听到了赵大牛回来敲门的声音时,她不光不开门,还把屋里的油灯灭了。 可当赵大牛破门而入的时候,她感觉儿子再一次挑战了她的权威,打乱了她的计划,这是她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拿着油灯,打开房门气冲冲地站在门前破口骂道:“赵大牛,你这个败家子,你又把门踹坏了!你带着你那个贱丫头出去了一整天,回来晚了还有理了?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不孝子!” 赵二牛的门也被打开了一条缝,他一探出脑袋就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天枢和牵着两匹马的李四,他吓得立即缩回了脑袋,连老娘也不管了。 天枢在黑暗中嘿嘿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来,“不好意思,门是我踹坏的!” 杜翠娥看着院子里拿着火折子的天权愣了一下,然后大叫了一声,手里的油灯也倾斜着倒了一点灯油出来,她既心痛又害怕,“你~你是谁?你怎么来我家里?” “我是……” “枢侍卫,我们走!” 还不等天枢说什么,赵大牛抱着一个瘦弱的人走了出来,那人蜷缩在赵大牛的怀里,看不清楚脸,只看见披散着的头发在晚风中飘荡,透出一股无尽的悲哀。 “赵大叔,赵大嫂她……” 天枢心里一紧,他以为他们来晚了,闵秋禾已经被人害死了。 “我要带她离开这个家,她如果再待在这个家里会死的,我如果再看见这些人,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们!” 赵大牛的声音又冷又硬,就像雪山里的石头般没有一点温度,天枢听了他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 “赵大牛,你敢!” 杜翠娥看来人和赵大牛是认识的,心里也没了刚才的惧怕。 “我敢,我为什么不敢!”赵大牛连娘也不喊了,他只冷冷地看着杜翠娥,决绝地说,“我这就去找族长,我要和你们断亲!” “断亲?!” 杜翠娥疾步走到赵大牛面前,抬起手来给了赵大牛一巴掌,歇斯底里地吼道,“赵大牛,我是你亲娘,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你敢说断亲?”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早知道我把你溺死在茅厕里,也不该把你带大来气我。” 杜翠娥说着话,就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还没忘了把油灯好好的顿在地上后,才开始捶胸顿足地哭闹起来。 “天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啊!我的儿子居然为了一个外人,一个贱人,一个荡妇,不要我这个亲娘了!” “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啊?孩子他爹啊,自从你走后,我是既当爹又当娘,我好不容易把他们俩盘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娃,结果老大这个白眼狼居然不要我这个亲娘了,他嫌我这个亲娘碍事儿了!好,老大,我成全你,我去死好了!” 杜翠娥虚张声势地哭喊一通后,就爬起来去寻死觅活,结果躲在屋里的赵二牛和杜白莲都冲了出来拉住了她。 “阿娘……”杜白莲虚虚地拉着杜翠娥,她是真希望这老太婆去寻死,可惜这老太婆要演戏,她也不得不配合。 “阿娘,你别这样!”赵二牛看着赵大牛,用责备的语气说,“大哥,你怎么能对阿娘说这样的气话呢?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啊!” 赵大牛别过头,后槽牙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他抱着闵秋禾的手紧绷着,如果不是怀里的人,估计他已经提刀杀人了。 “夫君,我们走!” 第44章 我们不是一家人 这一天晚上,赵家村的人过了很多年都还记得,杜翠娥差点把全村最老实的人,也就是她的亲儿子逼疯。 这一天晚上,在杜翠娥那一番虚张声势地哭闹下,一些已经上床的赵家村人又纷纷的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们等着瓜田里的瓜终于炸裂了。 这一天晚上,赵家村的人好像等了很久,他们甚至私底下议论,看赵大牛会忍耐他的母亲多久?看赵大牛发脾气会有多么严重? 他们终于等到了,等到赵大牛抱着他的妻子和杜翠娥对峙。 “夫君,我们走!” “走,你们今天晚上敢走以后就都别回来了!”杜翠娥叉着腰,指着赵大牛气恼的骂道,“白眼狼啊!真是个白眼狼!” “大家给我评评理,我一个人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们兄弟俩带大,老大今天居然为了一个贱货忤逆自己的亲娘,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门口围了很多的村民,甚至还有两个汉子贴心的举着火把,将这一家人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 村民们听到杜翠娥的叫屈声,都纷纷议论开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村妇的声音又将那些议论声盖了过去。 “杜翠娥,你可别叫屈了!”陶大娘戏谑道,“你什么时候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他们兄弟了?” “世峰兄弟走得时候大牛都十四岁了,你把他一天当牛一样的使唤,地里的活几乎都是他干的,就这样你还一天到晚得骂他,大家可都知道,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就是,究竟是谁养活谁还不定呢!”旁边一个村妇也插嘴说道,“这村里谁不知道你又懒又凶的,也就世峰兄弟在世的时候好点,世峰兄弟一走,你又原形毕露了!” 这时宁神婆也挤进人群里看热闹了,她听到大家对杜翠娥的议论,也忍不住上前添油加醋。 “杜翠娥,你还好意思叫大家给你评理!依我说,大家就该一人一口唾沫将你淹死算了!你把赵大牛一家人当牲口使唤,等没钱了就要把牲口卖了换钱,你还是不是人啊!” “宁婆子,你血口喷人!”杜翠娥心里一慌,就想冲出去打那几个女人,“你们这些长舌妇,我要撕烂你们的嘴。” “阿娘……” 赵二牛和杜白莲苦着脸拉住杜翠娥,他们俩可不敢让杜翠娥真的和那些个村妇干架,毕竟真打起来了,别人还有几个身强体壮的儿子当打手呢。 “闹什么闹?大晚上的都不睡觉,看样子地里的活还不够多,你们还不够累!” 这时候一个长相精明,体型宽阔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瞪着杜翠娥说,“杜翠娥,又是你!就你一天到晚毛病多!” “说,又是什么事情?” “族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杜翠娥立即做出一副委屈样,硬挤出两滴眼泪出来,“这个不孝子,白眼狼,他居然嫌我老婆子碍眼,想跟我断亲!” “大牛,是不是这么回事?” 族长微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一脸疲惫的赵大牛,然后目光又落在赵大牛怀里的闵秋禾脸上。 闵秋禾脆弱地笑了一下,让人有一种飘忽的感觉,感觉这人似乎就要消失般。 他愣了一下后,眉头皱得更紧,这杜翠娥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啊!今天这事儿,他就是想和稀泥,良心上也过不去啊! “世芳叔,我……” “这个问题还是我来回答!” 一直站在院子里默默听村里人议论的天枢,基本已经了解赵大牛一家人是怎样的人了,他们就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突然有一天被逼到了绝境开始反抗了,因为不反抗就意味着死,或者说是生不如死。 对于这样的人,天枢也有点不忍心让他们背着不孝的名声,否则那个小丫头长大了连婆家都找不到,到时候他们世子不又要操心了,所以天枢这才出声打断了赵大牛的话。 “你是谁?这是我们族里自己的事情,外人无权插手!” 天枢和李四的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显得很突兀,尤其是天枢让赵世芳心生警惕,他感觉这人有点来头。 “这是我的腰牌,我是武威侯府里的侍卫。”天枢一边将腰上挂的牌子取下来递给赵世芳看,一边笑着说,“这件事情说起来还和我们侯府有关,所以府里派我们俩过来把事情解决了。” 村里人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对贵族或者官员什么的都有一种天生的畏惧感,他们一听此事与武威侯府有关,都瞪大了眼睛,然后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杜翠娥和赵二牛一家子也心里忐忑不安起来,所有人里面大概只有赵世芳还保持着几分镇定,他将腰牌还给天枢,等着听天枢接着往下说。 “今天这位赵大叔带着他的女儿到锦城看病,谁知道在城门口的时候把我们世子的马惊了。” 天枢说着话,看了一眼已经将妻子放下,并紧紧搀扶着的赵大牛的反应,赵大牛能有什么反应?没反应就是最好的反应,所以天枢又接着瞎编。 “我们世子摔下了马,那小丫头也摔在地上了,万幸我们世子连一点皮都没被擦破,还站起来去扶那小丫头起来,谁知道那小丫头一不小心就把世子的玉佩给拽下来摔碎了!” “虽然那块玉佩不怎么值钱,不过就值个一两千两银子,我们世子也不怎么在意,可赵大叔这人太耿直了,一定要全家卖身为奴来抵债。” 天枢说着话,就将那块被裴孤城自己故意摔碎的玉佩拿了出来,赵世芳看着天枢手上的碎玉,一脸懵逼。 赵大牛也嘴角抽搐了一下,不得不说这枢侍卫太会“说话”了。 “就这样,赵大叔心里还是不好受,他总觉得欠人钱财就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最后赵大叔还说,他家里还有二十亩地,还有一个身强体壮的好兄弟,他们兄弟俩可以齐心协力把这笔债还了。” “凭什么?凭什么?”天枢的话音刚落,杜翠娥就跳脚骂道,“祸是那个贱丫头闯的,你们把那个贱丫头绑去抵债就好了!” “凭什么要我们卖地,凭什么要他二叔帮她还钱?不行,要我们帮他们还钱?门儿都没有!” “是啊,大哥!”赵二牛一言难尽,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老实?既然是如意自己闯的祸,你们一家人自己处理好了,凭什么拉上我们一家人。” 杜白莲也害怕地摸着肚皮说:“大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大嫂你还是劝劝大哥!” 闵秋禾对于做奴做婢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对于她来说,在杜翠娥手下讨日子还不如做奴做婢的,况且她看权侍卫说话时还窥了夫君一眼,所以…… “我以为那二十亩地就是我们夫妻俩的,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几乎都是我们夫妻在耕种。”赵大牛看着杜翠娥和赵二牛冷嘲热讽地继续说道,“我以为我们夫妻俩养了你们这么久,遇到困难了你们也会伸把手,毕竟你们每次都是这么对我提要求的。” 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赵大牛居然懂得气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接着有人痴痴的笑了。 勉强算是见多识广的族长算是看出来了,赵大牛这是遇到贵人来撑腰了。 赵世芳一点没怀疑天枢说的话,毕竟有的人天生就带着那种气质,天枢就是侯府侍卫的气质,还有那个随从和两匹马,真不是一般家庭养得起的。 赵世芳在得罪自己老娘和得罪武威侯府之间,果断地选择了得罪自己的老娘,谁叫她这个娘家侄女心太黑了,不然攀上武威侯府,享福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不行,不能把我的地抢走,不能把我儿子拉去抵债!” 愣了一会儿的杜翠娥反应过来,想去拉天枢,天枢灵敏的闪身躲过,并且笑嘻嘻地说:“这恐怕不行,我们世子已经答应赵大叔的要求了!” “不过赵大叔说的身强体壮的兄弟好像有点不太符合啊!不过没关系,我会给世子提个建议的。”天枢上下挑剔地打量着赵二牛,一脸不怀好意地说,“我可以建议世子把他转卖到矿场,那里像他这么俊美的男子还是很吃得开,大家都懂的!” 不,我们不懂!你倒是说清楚啊! 围观的吃瓜群众被天枢的虎狼之词又给镇住了!转而又是一阵窃窃私语的笑声,赵二牛气得脸上红一阵黑一阵的。 “不,不行!谁也不能把我的地抢走,谁也不能把我儿子拉去抵债!”杜翠娥惊慌失措地看着赵世芳,祈求道,“表哥,你是赵家村的族长,你要帮我们评评理啊!” 赵世芳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还表哥呢?你要真把我当你表哥,嫁到赵家村了就不该处处给我丢脸。 “那个~能不能请贵人宽容一二,毕竟这件事和杜翠娥,赵二牛没关系。” 赵世芳说出这话后老脸一红,感觉自己和杜翠娥刚才说的话没两样,一样的自私无情。 “不行!”天枢断然拒绝,转而又语气缓和道,“除非他们不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就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对,对,对,我们不是一家人!” 杜翠娥和赵二牛迫不及待地对赵世芳说,“族长,我们要断亲!我们要断亲!” 权利和地位就是最好的通行证,所以哪怕杜翠娥和赵二牛觉得这件事有不合理之处,他们也只能顺坡下驴,把自己的损失减少到最小。 赵世芳看杜翠娥母子俩主动提出断亲的话后心里舒了一口气,这不就是贵人想要的吗? 赵世芳将围观的村里人驱散后,又邀请天枢他们到家里吃饭住宿。 对于赵世芳来说,赵大牛攀上的贵人,就等于是他赵世芳攀上的贵人,该讨好的时候还是要讨好。 天枢看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了,是该去找地方吃饭住宿了,所以他就很痛快的答应了赵世芳的邀请,走的时候他还对李四说:“把刚才那个人……算了,走!” 原来天枢进门时扔在地上的赵世飞已经趁大家不注意溜走了。 天枢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毕竟这是赵家人的事情,他们世子已经越俎代庖了一次,没必要再来一次。 再说那人干的事情又是不可言说的,万一赵大牛夫妻俩想息事宁人呢? 前世里赵如意至死都不知道家里的悲剧起源于一位长辈的嫉恨心理。不过多年以后,赵金宝找到她,请她救出被卖的妹妹赵银宝时,她才知道了这一切。 第45章 识破 且说住在益民医馆的赵如意,夜晚做了一个关于前世的梦后,一转身就睡到了天明,连身边的婆子起床都没能把她吵醒。 等婆子做好饭,走进屋里叫她起床吃饭的时候,她这才发现晨光已经照进了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晒药的架子,那些半干的药材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微苦微甜微酸的味道。 “小丫头吃完饭以后,我还有活干,你不要到处乱跑,不要把那些药材打翻了,也不要跟别人走出医馆。” 婆子看着赵如意精致呆萌的小脸蛋,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外面坏人多,他们会把你这样的漂亮小姑娘拐走卖掉,从此你就看不到你爹娘了!” “所以你千万不要出益民医馆,知道吗?” “知道了!” 赵如意点头如捣蒜,她虽然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但也知道自己太弱小,真有可能不小心就被人抱走了,重演前世的悲剧。 饭后,赵如意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着来往的伙计和晒药架发呆。 她不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她心里虽然七上八下的,却无人可以诉说。 关佚名从就诊大厅到后院上茅厕时,看到安安静静坐在房檐下晒太阳发呆的赵如意时,忍不住多关注了一下。 这一关注,他就发现这孩子眼里释放出来的信息很复杂,她仿佛是才经历了一次失败的渡劫归来了,浑身上下带着一丝狼狈和无助,沉重得让人心痛。 阳光打在她细腻而娇嫩的肌肤上,驱赶不去她身上的悲伤,这样的悲伤对于小小年龄的她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她的身体里好像承载了一个不匹配的魂灵,复杂与单纯糅杂在了一起,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寻。 这样的人,关佚名迄今为止只见过两个,一个是眼前的赵如意,一个是几年前医治的一位还没及笄的女患者。 那位女患者身在花楼,因为反抗不了命运,最后选择将自己毁容。 她以为毁容后就可以不像楼里的姐妹那样倚门卖笑,迎来送往了,其实她不知道这样她反而会过得更惨,她有可能会坠入地狱的最底层,生不如死。 那女子毁容后高烧不退,眼看生命垂危了,同在楼里的亲姐姐就背着她来到医馆求救。 她在这益民医馆待了几天后终于把命保住了,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谁?这是哪里?” 当她知道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时,她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坦然让关佚名有一种灵魂错位的感觉。 有一回他去给那位女患者换药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她自言自语地说:“真是个傻姑娘,活着不好吗?活着才有机会享受生活啊!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我更难办!” 关佚名感觉那位女患者不像是在说自己,而像是在说那个做出毁容举动的姑娘。 后来那位女患者被她姐姐接走了,至于她后来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关佚名相信她一定会把自己过好的,毕竟她有一个充满智慧而豁达的灵魂。 关佚名就这样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如意想了许久,最后才走到她面前轻笑着问道:“小丫头,你识字吗?” 赵如意站起来,微张着嘴看着关佚名,她不知道关老爷子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要知道,在炎国并没有女子学院,能够识文断字的女子大多是家里有钱或有地位的人家,而她这样的穷孩子是不配识字的。 但拥有前世记忆的赵如意不光识字,还会点酸诗,会点绘画,比起楼里的那些姐妹来,她真的是只会那么一点点。 不过,关老爷子为什么会问她这个问题呢?赵如意怀疑关老爷子知道一点什么?他是在试探她吗? 赵如意茫然地看着关佚名,摇摇头,神情无辜地说道:“关爷爷,我不识字!” “我们村里只有族长的孙子上过学堂。不过我阿奶说,过两年要让我阿爹供我弟弟上学堂,等我弟弟考上了童生,每个月就有六斗米的待遇了,家里就吃得饱饭了!等我弟弟考上秀才后,家里就可以免除徭役和税收了,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钱了!”赵如意说着话,小脸上还飘来一抹红晕,“阿奶说,将来弟弟出息了,我嫁出去了才没人敢欺负我。” 关佚名看着赵如意越说越激动的小脸,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刚才一定是产生错觉了,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嘛! 一天到晚只关心着能不能吃饱肚子,然后等着弟弟出息了好给自己撑腰。 不过~她昨天面对裴世子时的表现实在太让人吃惊了,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两个小孩子的交易会有多么复杂呢?反正关佚名不相信会简单! 关佚名摸了一下赵如意的脑袋说:“你阿奶说得没错,但我们不能光靠别人呀,你也要自强起来,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赵如意灵动可爱地眨眼一笑:“关爷爷,你说得对!” “在家里弟弟就欺负我,我才不相信长大后他会帮我撑腰。” “那个~其实也不一定!说不定他长大后就好了!” 关佚名没有和孩子交谈的经验,而且也没有和孩子玩耍的时间,所以又岔开话题说,“你父母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接你,我这里又没有同龄的孩子陪你玩,要不你……” 关佚名感觉让一个小姑娘可怜巴巴地呆坐在院子里等父母好像显得自己有点无情,怎么也应该给小姑娘找点乐子分散一下精力,不然看着她空洞无助的眼神,他又会多想了。 “你喜欢看绘图本吗?我叫他们给你备点果子,坐在院子里看绘图本!” 赵如意眼神一亮,惊喜地说:“绘图本?我喜欢,我最喜欢看绘图本了!” 后来关佚名就给赵如意拿来了一本草药图鉴,这本草药图鉴是关佚名和药王谷的师兄弟们一起编撰的,可以说是学习认识中草药的初级教程,也是益民医馆学徒必看的书籍。 赵如意拿着图鉴佯装认真地看着,实则思绪又出逃了。 前世里赵如意到益民医馆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样一本图鉴,她不光翻看了,还颇有兴致地去分拣了一堆熬过的药渣子,关佚名看到了甚至还鼓动她学医,觉得她会和自己一样,是个大器晚成的料。 其实赵如意对学医一点兴趣也没有,她那时只是觉得生活没有意思,在努力给自己找一点意思而已。如果真让她学医,她怀疑自己会害死很多人。 时间过得很快,医馆快吃午膳的时候,关佚名又闲溜达到后院,问托着下巴颏翻看图鉴的赵如意:“小丫头,喜不喜欢看这本草药图鉴啊?你认识这些中草药吗?” 赵如意心里暗喜,她指着一张图片说:“我知道这是白术,这是荆芥,这是生地,这是……” “你识字?”关佚名突然打断赵如意的话,怀疑地看着她,“你是看到绘图上标注的草药名了吗?” 赵如意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我不识字呀!不过我们村里有座清泉山,我在山上采野菜的时候经常看到一个采药人,他就曾经拿出和这图上一样的草药,叫我帮他找,找到了会给我一个铜钱。” “原来这两个字认生地啊!”赵如意抬头惊喜地看着关佚名,“关爷爷,我这算不算识字了呢?” “算!” 关佚名的嘴角抽搐,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分明就是个识字的,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又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如何学会识字的,于是就绕着弯子编了一堆瞎话,才勉强为自己如何学会识字过了一个明路。 关佚名基本确信小丫头的灵魂已经被换了,也许就是那次被蛇咬伤昏迷后被换了,就像几年前那个毁容了的女患者一样。 关佚名并不关心现在住在小丫头身体里的灵魂是谁,只要她不为恶,他就不会揭穿她,而且关佚名看这小丫头还很维护自己的父母,估计那灵魂生前也是个善良的人。 赵如意可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她就露馅了,就这么一会儿关佚名想了那么多,她只是翻着绘图,一边看一边还煞有介事地学习上面的文字。 关佚名看着她的样子,最后还得出一个结论:这小丫头好像还有点傻!于是他心里那点被骗的不愉快感也烟消云散了。 午膳后,一直以来处于紧张状态的赵如意没扛不住疲倦,被婆子强按着在屋子里又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已经是申时初了,可父母还没有来益民医馆来接她,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她偷偷跑到医馆门外,坐在昨天坐的台阶上等着父母,四月的阳光照着她小小的身影显得是那么的孤独可怜,让不放心她而来到医馆的裴孤城看到了心里也感到很不舒服。 裴孤城觉得很奇怪,这个小姑娘从一出现就会让他有意无意地想起,他对她没有那种厌恶感,甚至会有一种说不清的亲密感。 她没有那种乡下姑娘的胆怯,却有超出年龄的镇定和机敏,他却对她没有一点怀疑。 还不到十一岁的小小少年虽然不懂爱,但是他能很清楚的知道,赵如意是迄今为止唯一不令他反感的小姑娘。 第46章 如意,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裴孤城!” 坐在台阶上的赵如意一眼就看到了裴孤城,在他身后半步还跟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宽衣博带,儒雅随和犹如文人,是赵如意昨天看到过得那个叫天玄的人,另一个形貌皆普通,穿着侍卫服的人,赵如意猜测就是那个前世陪着裴孤城熬到最后的叫开阳的人, 在益民医馆待了将近一整天的赵如意看到裴孤城了,有一种遇到亲人的亲切感,她站起来高兴地冲他挥着手。 赵如意虽然一直在暗暗的对自己说,不要接近裴孤城,裴孤城的世界太复杂了,可事到如今,赵如意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们拉在了一起,所以他们才会再次在锦城相遇,而且是以那样奇怪的方式,然后他们才会有了后面的交易,才会有了武威侯府之行,才会让她对那么好的侯夫人有了怜悯之心。 “裴孤城,你的人回来了吗?” 赵如意站起来,走到裴孤城的面前着急地问道。 裴孤城很遗憾的摇了摇头,好像自己没有给赵如意带来一个好消息是一种罪过。 “还没有!不过天枢的办事能力不错,他一定会把事情办妥,并把你父母安全带回来。” “哦!” 赵如意的小脸一下子黯淡了下来,裴孤城又转移话题问道:“你身上的伤好点没有?昨晚住在益民医馆睡得好吗?” 赵如意抬抬那只脱臼的手说:“其他地方还好,就是这手臂还有点痛,有点肿,关爷爷说过几天就好了。” “不过我昨晚睡得不是很好,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侯夫人。” “你梦见我母亲了?” 裴孤城很吃惊地看着赵如意,而陪同裴孤城一起来的天玄和开阳对视一眼,眼里都开始对赵如意有了不一样的打量,尤其是向来走一步看十步的天玄。 世子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算计,五岁前几乎一直被侯夫人拘在怡然苑不敢在侯府里其他地方玩耍,五岁后要迁出院子到墨韵堂了,他们七个才来到他的身边。 侯夫人母子的生活有多艰险外人无法得知,他们只看到了他们享受的荣华富贵,却不知道他们身为棋子的悲哀和无奈,他们逃不开这样的命运,除非有一天他们强大到可以跳出棋盘,做一个观棋人。 天玄记得师傅将他们七个人送到世子身边时交代过,从此世子就是他们的主子,他们要把世子放在第一位,不要让宵小靠近世子,让世子置身于危险之中。 所以,这个叫赵如意的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她是想通过和侯夫人套近乎接近世子?然后再…… 可惜他的傻主子一点没有他这样的危机意识,反而还很高兴的问赵如意:“你怎么会梦见我母亲呢?你们才见过一次面。” 赵如意看了一眼天玄看着她时似笑非笑的表情,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才说:“昨天你买我野山参的时候说侯夫人开春后一直在吃药,后来我又到侯府见了侯夫人。我就想,侯夫人长得跟仙女似的,人还那么善良,她不光对我笑了,还和我说了很多话,还把点心送给我了,她为什么就要吃药呢?吃药多苦啊!我最讨厌吃药了!” “我阿爹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一定是不想让侯夫人吃苦药才做了这个梦!” 裴孤城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笑了。 “赵如意,说说你做的那个梦!” 赵如意瞪了裴孤城一眼。 很显然,裴孤城对她的梦并不感兴趣,只是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着。 可恨她顶着小孩子的面孔,还要操那份成年人的心,真是心累! 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反正她已经提醒过了,如果侯夫人还是像前世一样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身体衰竭到最后死了,也和她没关系。 “我梦到有人每天递给侯夫人一碗苦药,侯夫人每天都皱着眉头把它喝完了,可是侯夫人喝了药不光身体没有变好,反而越来越差了。” 裴孤城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微皱,心里对赵如意有了丝不满的情绪,而天玄则眉毛微扬,眼神发光的看着赵如意。 “后来我看到侯夫人躺在床上几乎没有力气爬起来了,我心里就很难受,难受得喘不上气来,于是我就拼命的呼吸,最后终于醒过来了!” 赵如意说到这里,还天真地笑了一下,“我醒来以后才发现,原来是和我睡在一起的婆子手臂压在我的胸口了!” “我阿爹说,这里是我们的心脏。”赵如意捂在胸口,很认真地说,“如果我们的心脏被压着了,我们就会喘不上气来,然后就会做噩梦。” “裴孤城,你不会生我气!”赵如意看到裴孤城的脸色不太好,轻轻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小心地说,“我知道这个梦不太好,我不该告诉你的,可是侯夫人对我那么好,我……” “没事!”裴孤城看赵如意有点害怕的神色,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安慰道,“我和你一样,也不想让我娘吃苦药!” “赵小姐,那你梦里给侯夫人端药的人是谁呢?” 天玄突然很随和地笑着问赵如意。 赵如意佯装苦恼的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我不知道,醒来后梦里的很多画面都忘记了,我只记得侯夫人。” “而且你们侯府的人我又不认识,就是有点印象,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啊!” “赵小姐,那侯夫人在梦里说什么话了吗?或者她喊那个送药人的名字了吗?哪怕你梦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总还记得那人的高矮胖瘦!” 天玄就像个诱骗孩子的拐子似的,脸上的笑很容易让人卸下堤防,赵如意晃了一下神,咬唇瞪眼看着天玄,不高兴地说:“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我哪记得那么多!” 赵如意说完以后,凑到裴孤城的耳边小声说:“裴世子,这人笑得好吓人!我觉得他就像大人们说得那些拐子。” 裴孤城听到赵如意这么说天玄,忍不住好笑的看着天玄,天玄则摸了摸鼻子,然后开始东张西望。 “裴孤城,我真的不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了,不过我知道是一个女的。” 赵如意没有把章(张)素锦的名字说出来,毕竟她如果连要害侯夫人的人的名字都说出来了,那就离了大谱,只怕会被当成怪物来对待。 在前世里裴孤城虽然很照顾她,但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怕没几个人能接受,而且目前她也只相信自己的父母。 “好了,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反正也只是一个梦而已!” 裴孤城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像关佚名那么见多识广,想得那么远,但他也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上。 毕竟他们母子挡了某些人的道,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将他们除掉,而母亲每到春季必吃的药就会成为某些人达到目的的渠道。 申时中,天枢带着两个随从和一辆从车行租来的马车“哒哒”地出现在了益民医馆的街巷,赵大牛和闵秋禾正掀开车帘探头挥手。 他们背光而来,阳光就像给眼前的美景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那一刻赵如意的眼泪喷涌而出,她知道父母来接她了,他们一家人这才算是完完全全摆脱了前世的命运。 “赵如意,你爹娘来接你了!”裴孤城轻拍了一下赵如意的后背,高兴地说,“你看,我没骗你!” “嗯!” 赵如意粗鲁地抹掉眼泪,瓮声瓮气地说:“谢谢你裴孤城!” 裴孤城看赵如意哭了,有点手足无措地看了天玄和开阳一眼,三人都没有哄小姑娘的经验,好在这时马车到了益民医馆停了下来。 “阿爹,阿娘……” 赵如意往前迈了一步,又被裴孤城拉住了,“不要靠得太近了,等马车停好后,马匹安抚好了再说。” 赵如意忍住了冲动,没想到赵大牛却抢先跳下了马车,一把将赵如意抱在了怀里。 “如意,阿爹来接你了!” 赵如意看着父亲风尘仆仆的脸和他眼里兴奋的光,也是流着泪笑了:“阿爹,还有我阿娘。” “对,还有你阿娘!” 赵大牛“呵呵”笑着,又转身去搀扶掀开车帘正要下马车的闵秋禾。 赵如意一看闵秋禾的样子就愣住了,只一天一夜不见,闵秋禾消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得吓人,额发之间还缠着一条灰扑扑的布条,唯有那双曾经没有神采麻木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 “阿娘,阿娘,你这是怎么啦?” 赵如意走到母亲身边,害怕无措地看着她。 “如意,阿娘也来接你了!”闵秋禾只是轻抚着赵如意的脑袋,温婉地笑道。 “阿娘!” 赵如意抱着母亲的腿,哽咽地说,“阿娘,我等了你们好久!” 前世里赵如意在藏春阁的时候,每夜都会做梦,梦到父母来接她回家,可直到她死,她被裴孤城抱着喊爹娘时,爹娘也没有出现。 这一世里,她终于等到了。 第47章 别惹毒舌的世子 “这次多谢裴世子对我们一家人的帮助,我们这就别过了!” 赵大牛夫妻和赵如意都真心诚意地对裴孤城行了一个礼,然后相携着走出了裴孤城和那帮侍卫的视线。 裴孤城冷着脸,看他们走出几步远后,也甩袖转身就走。 天玄他们几个面面相觑后,也识趣地没有吱声跟在后面。 真是不识抬举!这就是裴孤城此时此刻气恼下想说的话。 就在刚才,裴孤城怜惜他们一家人断了亲,没有房屋没有田地,好心邀他们到庄子上去住,也不需要他们卖身为奴,甚至还可以提拔赵大牛做庄头,谁知道他们一个个就跟躲避瘟疫一般急切地想和他撇开关系,他们露出了慌乱的神色,然后齐齐摇头拒绝了。 他们武威侯府就这么不堪吗?赵如意这家伙真是个白眼狼,还说什么,“裴孤城,你不用为我们做这么多,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放心!我不会再揪着你惊马害我受伤的事情不放的。” 好!真是好得很!原来赵如意以为自己帮她真是为了惊马的事情? 可到底自己是为了什么?裴孤城其实也说不清楚,他只觉得他们好像还说了许多话,相处起来也很愉快,怎么突然间转身就要成为陌生人了呢? 难道赵如意父母不知道在武威侯府的庇护下,他们的日子会过得有多舒心吗?他们只有卖野山参的三百两银子能干什么呀?他摔碎的那个玉佩都不值三百两银子! 裴孤城想不明白,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啃食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开心起来。 “天玄,是不是你对主子说什么了?主子的心情怎么不太好?”跟在身后的天枢牵着马小声问天玄。 “我怎么知道?难道不是你带来的消息让主子不高兴了吗?”天玄可不背这个黑锅。 天枢摸了摸脑门,赞同地说:“也是,谁要是知道那老婆子和他儿子干的事情都得生气!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生活的赵大叔他们也是强人啊!” “我听赵大嫂说,他们还打算把那小丫头卖了,只因为赵大嫂反抗了几下,他们就把她脑袋开瓢了!” 天枢说着话还打了个冷噤,附在天玄的耳边小声说:“我还没告诉主子那个花老爷的事情,不知道主子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吃不下饭!” “那你就别说了!” “那不行!我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 天枢和天玄说了一会儿话,见没套出自己想听的,就闭了嘴。其实天枢门儿清,就是想找个人证实一下而已。 他无趣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开阳,突然觉得很佩服这家伙,感觉像是没长嘴一样,什么都能憋得住。 天玄虽然表面一脸笑意,其实心里已经是掀起了波涛骇浪。 他已经预料到了裴孤城会邀赵大牛一家人到庄子里去,却没预料到赵大牛一家人断然拒绝了裴孤城的邀请,而且那种急于撇清关系的急迫样,让他都要忍不住为裴孤城叫屈了。 天玄更没预料到赵大牛一家人的拒绝会对裴孤城有这么大的打击,以至于他连不悦的表情都藏不住了。 最初天玄怀疑赵大牛一家人有可能会是别人派来的探子,现在他的怀疑消散了,却没感到轻松,他没想到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就牵动了裴孤城的情绪,如果长大了那还了得! 申时末,一行人才回到武威侯府。 一进门就有小厮上前牵着马回马房,张三和李四则自觉地回剑灵阁休息了,他们这样的随从侍卫如果没有召唤是不能随便出现在其他院子的,平日里只在居住的剑灵阁里练武休息。 裴孤城一行人走到墨韵堂的门口时,又看到他那好庶妹裴昭昭在和门口的守卫在争执,他心里一阵好气,真想掉头就回母亲的怡然苑。 “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我堂堂侯府小姐,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裴昭昭叉着腰,仰头刁蛮地看着侍卫甲,侍卫甲陪着笑脸说:“小姐,没有世子的允许,我们不能随意放你进去。” 裴昭昭气急败坏地跺着脚说:“那你偷偷放我进去等世子哥哥就行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小姐,天知地知你知他知我知,还有跟着你的两个丫鬟知道。”侍卫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们……”裴昭昭气得踹了侍卫乙一脚,指着侍卫乙说,“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小姐这么说话!我要世子哥哥打你板子!” 侍卫乙不为所动地说道:“小姐,你就是今天打我板子,我也还是那句话,没有世子的同意,我们不能放你进去。” “翠香,茗香把他们两个给我拉开,今天我就还进定了!” 翠香和茗香都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听要她们去拉这两个年轻的守卫,脸都红了,但是这样也不耽搁她们动手。 “住手!” 裴孤城可不想让自己的守卫被裴昭昭的丫鬟占便宜,那就太恶心人了。 “世子哥哥!” 裴昭昭立马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还娇嗔地告状道,“世子哥哥,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可这两个家伙太不识相了,居然拦着我,不让我进去等你!” 裴孤城好笑地看着她,然后讥讽道:“裴昭昭,段姨娘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猪脑子!” 裴昭昭愣住了,她没想到裴孤城会这么毒舌,“世子哥哥,你~你骂我是猪,我要告诉父亲!” 裴孤城不雅地翻着白眼说,“云香的脸好了吗?” “裴昭昭,告我之前想一想能不能告赢,不然反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昭昭气呼呼地瞪着裴孤城,昨天她告了状以后,以为父亲会把谢璇母子俩好好教训一顿的,谁知道父亲从怡然苑出来后还生气的把她说了一顿,然后不顾姨娘的挽留到海棠苑休息了,为此姨娘还骂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裴昭昭决定跳过这个问题不谈,她将手里拿着的请柬递给裴孤城,“世子哥哥,安国公世子江浩给你下请柬,请你参加诗会,你也带我去!” 裴孤城打开请柬快速瞄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讥笑,然后对天玄说:“派人回复江世子,本世子不善诗词,就不去凑热闹了,以免自取其辱!” “是!” 天玄笑着离开了,毒舌的主子他惹不起,还是速速退下! “啊?” 裴昭昭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这种结果,她哭丧着脸说,“世子哥哥,你怎么能这样?” “我怎么不能这样?”裴孤城一脸嘲讽地对裴昭昭说,“裴昭昭,难道你会作诗作词?” “你以为你接近了江莹莹,江浩就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别做梦了!你们母女俩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别人脸上了!” “裴昭昭,你难道把你霁表哥忘记了吗?你可真是……” 裴孤城一言难尽地看着裴昭昭,也不知道这是裴昭昭自己的想法,还是段怜儿教她的,同时吊着两个人,却不知道别人反而看不起她。 “裴昭昭,我教你,你如果端着点,别人至少还高看你一眼,你这么主动就显得太廉价了!” 裴孤城说这话的时候,天枢眼神都发亮了,他心里暗想:怎么感觉主子是在说自己呢? 裴昭昭气得满脸通红,她没想到自己这么隐秘的心事居然就被裴孤城大喇喇地说了出来,她充满怨毒的眼神在在场的人身上打转。 裴孤城的人她动不了,难道自己的丫鬟还拿她们没办法吗? “世子哥哥,你……我要告诉父亲,说你毁坏我的名节!” 裴孤城不耐烦地翻着白眼说:“裴昭昭,你还有完没完?” “说你是猪脑子都算是夸你了!你是根本就没有脑子!你表现得那么明显,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好不好!” “你……我……” 裴昭昭气得跺了跺脚,然后丢下丫鬟就跑了,两个丫鬟无奈地相视一眼后,匆匆忙忙行了一个礼又追了过去。 “什么侯府小姐,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还不如一个丫鬟!”裴孤城嗤笑一声,然后对开阳使了一个眼色,开阳转瞬间就跟了过去。 “真是,江浩自己就是个草包,还办什么诗会,几个小屁孩懂什么作诗作词,无非是巧立名目罢了!无聊透顶!” 天玄听到裴孤城小声的嘀咕,心里忍不住笑了,主子这是连自己也骂了吗?他前不久还跟着去凑了热闹呢! “还有那个蠢丫头,才多大的人就想着攀高枝了,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进了院子后,他又回头看了天枢一眼。 “跟我进来,再把赵家村的事情给我详细说说。” 天枢摸着鼻子跟着裴孤城进了书房,看样子今天他最倒霉,毒舌的世子真是让人很苦恼,因为一不小心就被他内涵到了,世子毒舌起来连自己也不放过。 裴孤城在墨韵堂书房的椅子上坐下后,才感觉到自己的腿脚有点酸麻,口也渴得厉害。 他揉着腿暗暗唾弃自己,真是被赵如意那个小丫头气到了,明明有马的,偏要走着回家。 “主子,喝水!” 天枢狗腿地倒了一杯水放在裴孤城的面前,然后老老实实地站在他面前等着问话。 裴孤城端着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看到风尘仆仆的天枢,心里这才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 “天枢,辛苦你们了!” “主子,不辛苦!”天枢笑嘻嘻地说,“其实这趟差出得挺轻松的,也挺开眼界的。” “说说!” 尽管在益民医馆的时候天枢已经大致说了一下赵如意一家的情况,可他还想从更多的细节中去了解她,知道一个人为什么宁愿去吃苦受累,也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第48章 操心的裴孤城 “本来我们还打算在青石镇吃了晚饭后住宿的,结果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赵大叔却很着急地要我们赶路,最后我只能把张三留在青石镇调查那个花老爷的事情,我们又继续往赵家村赶了。” “等我们到了赵家村,天色已经黑了,村里很多人家都休息了,在离赵大叔家还有近十丈远的距离时,赵大叔突然滑下李四的马背狂奔起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是赵大牛发现了什么?” 天枢看着裴孤城眼眸里的好奇,心想:主子就是再少年老成也是个孩子呀! “原来赵大叔是感觉到赵大嫂出危险了!哎,他们夫妻俩感情太好了,大概只有这么恩爱的夫妻才会有这样的心灵感应!” 裴孤城听着天枢的感叹,眼神黯淡了下来,因为从他有记忆以来,他的父母就像针锋相对的敌人一样,以前他还埋怨过母亲,为什么不软和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和父亲对着干? 长大一点后,他才知道母亲有多么辛苦,光是为了让他好好的活着就快耗尽了精力,母亲的铠甲恰恰是能让他们母子活着的保证。 权贵家族表面看着花团锦簇,内里却污浊不堪。 裴孤城突然懂了赵如意的选择,原来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偏偏是赵如意家里人害怕的东西。 “等我破门而入的时候,我们看见一个黑影从赵大叔的屋里跑出来,赵大叔急着去找赵大嫂,我就揪着那人丢在了院子的角落里。” 天枢扼腕叹息道,“可恨那家伙太狡猾了,他装晕骗过了我,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趁乱溜走了,后来赵大嫂没有提起过那人,我也就没有过问了,毕竟这事儿……不过看样子那人衣衫还算齐整,赵大嫂应该没有让那人得逞!” 已经十岁多的裴孤城又不是什么都不懂,所以他也保持了沉默。 这世道就是这样,哪怕女子和除了丈夫以外的人说个话都会被人猜忌,何况是差点被人欺负了。 裴孤城记得前不久府上有个长得稍微齐整一点的丫鬟就因为被父亲酒后抱着亲了一口,然后就投井自尽了。 如果自己以后和赵如意走得近了,会不会也被人非议呢?现在他们还小,稍微长大一点呢? 大人们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显然已经不适合和赵如意做朋友了! 真奇怪?那么多想和他套近乎的人里面,他却只感觉到和赵如意在一起的时候才不用设防,才会感到轻松,才会感到善意和关心,这大概才是他想主动靠过去的原因! 他不想影响到赵如意一家人的生活?也不想害了她,她将来还要成亲生子,她…… 不行!裴孤城突然明白了,原来赵大牛一家人拒绝他的帮助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孤城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开始为赵如意的将来操心了。 他为赵如意找到了拒绝的借口后,脸上的神色也释然了。 天枢看到裴孤城的变脸还很莫名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咦?我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了? “发什么呆?接着往下说!” “哦,好!”天枢忙收敛好自己出逃的思绪,正色道,“后来我拿着你摔碎的玉佩讹赵大叔的母亲和弟弟,说赵大叔愿意倾家荡产卖身为奴赔偿损伤,不光要把他们的田地收了,还要把他弟弟送到矿场做苦工,赵大叔的母亲就吓到了,他们宁愿断亲,也不愿意和赵大叔一家共患难。” “本来都说好了的,谁知道第二天早上,那一家人又反悔了,最后闹来闹去还是关于分家产的事情。” “最后赵大叔一家就只收拾了一套换洗衣服就净身出户了!” 天枢唏嘘地说道:“你不知道临出村的时候,那些村里人都比那对母子有情意,别人送几个煮鸡蛋,他娘都要抢过去给她孙子吃,这样的娘不要也罢!” 裴孤城点点头,有杜翠娥这样恶毒的亲娘,任谁也熬不出头,这次幸亏天枢他们去得及时,不然赵如意的亲娘都被折磨死了。 “那赵大牛有没有说他们将来在哪里安家落户?难道还是留在赵家村?依着他娘的德行,断亲不断亲也不影响她继续折磨他们一家人呀!” 天枢暗暗庆幸自己还真和赵大牛谈到了这个问题,不然主子该失望了! “我还真问了赵大叔这个问题,不过赵大叔先是支吾着没有回答我,结果我们到衙门里办理断亲手续的时候,赵大叔就向主簿问起在青石镇安家落户需要办理什么手续了。” “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在青石镇安家落户了!” 裴孤城放下杯子想了一下,他母亲好像有个庄子就在青石镇和锦城之间。 “我看他们这个打算在断亲前就有了!”天枢撇着嘴对自己的小主子委屈,他感觉赵大牛一家人老实巴交的形象崩裂了。 “我们办完断亲手续后,遇到了赵大叔同村的一个婆子,那婆子看到赵大叔很热情地迎了上来,还对赵大叔说,她已经在青石镇帮赵大叔家里看上了几套房子,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和房主谈谈租金的事宜。” “原来是这样!” 裴孤城有种被利用的不悦感,也有种放下心来的舒心感。 “没其他的事情了吗?” “没啦!” 天枢正要脚底抹油溜走,裴孤城冷冷地问道,“那青石镇花老爷的事情你调查了吗?” 天枢挠着头皮,不太乐意地说:“主子,我怕说出来脏了你的耳朵。” “说!” 天枢一咬牙,闭着眼说了出来,“那个花老爷喜欢小丫头,就是那种~嗯,有特殊嗜好的喜欢!” “啪!” 裴孤城气得站起来,手一扫,就将案几上的杯子扫在了地上,上百两的茶具就这么报废了。 “主子,你别生气!”天枢既心疼裴孤城,也心疼那套茶具,“我后来看赵大叔一家人打算在青石镇住下后,就叫张三悄悄到衙门里去打了一声招呼,那个花老爷绝对不敢找赵大叔他们的麻烦。” “行了,就这样!” 裴孤城抬脚边往书房外走,边吩咐道,“我先到怡然苑去了,等会儿如果有急事,就到怡然苑找我。” “好!主子慢走!” 天枢看着裴孤城带着侍卫乙慢慢地走出了视线后,才回到剑灵阁休息。 且说裴昭昭被裴孤城气跑后,并没有往自己的琳琅阁跑,而是往段怜儿的听雪阁去了。 “小姐,那是往听雪阁的方向。” 翠香在后面提醒着一路气呼呼的裴昭昭,她生怕提醒晚了,这个娇蛮的大小姐又拿她们出气。 上次云香的事情小姐没占着便宜不说,还被姨娘说了一顿,小姐就赌气说,再也不找姨娘了,这才过了一天就忘记了? 裴昭昭停下脚步,转身就给了翠香一嘴巴,翠香愣了一下,立即低下了头。 “你过来!” 裴昭昭又对着站在翠香后面的茗香勾了勾手指,茗香瑟缩着往前走了两步,果然也挨了一巴掌。 “知道为什么打你们吗?” 翠香咬着唇,低眉垂眼地说:“请小姐明示!” “还敢顶嘴!没眼力界的东西!”裴昭昭手指狠狠地杵着翠香和茗香的额头,声音尖锐地说,“你们是我的丫鬟,在我受欺负的时候就该站出来帮我!以前云香在的时候,她还知道为我说话,可看看你们……” 翠香听了裴昭昭的话暗暗撇了一下嘴巴,如果她像云香那样,这几天还顶着猪头不敢出来见人呢! “今天我大哥说的话都给我忘了,要是传出去半句,小心我打你们板子,将你们卖到军营去!” 裴昭昭经常偷听到姨娘在父亲去海棠苑的时候,骂海棠苑的侍妾和通房,语言脏污不堪,总得来说这些人都应该丢到军营里去受折磨。 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那一定是很重很重的惩罚了。 翠香和茗香吓得浑身一震,都跪下来磕头表忠心。 女子被卖到军营做什么可想而知,白天洗衣做饭,晚上还…… 裴昭昭看自己的话把这两个丫鬟吓得磕头求饶,就很得意的笑了。 “走,我要到听雪阁去看看姨娘!” 第49章 听雪阁密谋(一) 听雪阁是武威侯府仅次于怡然苑的院子,虽然不及怡然苑大,但比怡然苑更美更精致。 院里有一株绿萼梅,老树虬枝,造型极美。每至深冬初春,绿萼梅绽放,冷香随着凌冽的寒风慢慢的就溢了出来,让海棠苑的几个女人眼馋得紧。 听雪阁原来叫疏影苑,段怜儿住进去后才改成了听雪阁。 这段怜儿是秀才公的女儿,虽然一直住在乡下,但自视清高,总觉得凭着自己的才貌就是给皇帝做妃子都使得。 在她及笄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求娶,其中也不乏条件好的,可她硬是熬到十八岁才和一家商户的长子订下了婚约,而这婚约也是她当初算计得来的。 那男子原本家里订了一门亲事,因女子家中老人去世才推迟了婚礼。 段怜儿就找机会隔三差五的和那男子偶遇,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之间就有了“情意,”男子非段怜儿不娶,段怜儿非男子不嫁,但那女子偏偏还不愿意退亲,于是段怜儿就买通了一个长相俊美的无赖去勾搭那女子。 那女子虽然没有被勾搭上,但惹下了闲言碎语,悲愤之下以自尽的方式自证清白。段怜儿和那男子这才如愿的订下了亲事。 谁知道就在成亲前半个月,离家多年,了无音讯的表哥裴俊琪带着官兵威风凛凛地回家了。 原来曾经在乡里称王称霸,人嫌狗憎的表哥跑出去当兵了,还混了校尉当。 当战事稍微平息,天下初定的时候,裴俊琪为了仕途更上一层楼,这才想起自己在乡下还有一对长得不错的双胞胎妹子。 那时裴俊琪的父母都死了,两个妹子也十五六岁了,无人为她们操持婚事,大家都以为这两人都会蹉跎成老姑娘了,谁知道别人的哥哥回来将她们带去享受荣华富贵去了。 段怜儿看着裴俊琪带着两个表妹离开乡下的时候,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揪烂了。 裴俊琪也没想到自己离开时,还又干又瘦的表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举一动有说不出的撩人风情。 裴俊琪倒是想带段怜儿一起走,可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段怜儿就要嫁做商人妇了。眼看就要论功行赏了,裴俊琪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影响前程,最后只能忍痛和段怜儿挥手告别。 段怜儿深悔自己订亲早了,哪怕再坚持个半年,说不得自己就可以和表哥成亲了,再不济也可以像表妹那样,给贵人做妾也好啊! 心大的段怜儿从不认命,她趁和未婚夫婿在饭馆吃饭的时候,给未婚夫婿下药,使本来就心智不坚的未婚夫婿在大街上做出调戏良家妇女的行为,以致最后被人殴打致残。 段怜儿一旦退亲后,就给父母说要离开伤心之地到锦城去找裴俊琪,她家里人也知道她的算计,于是就凑足路费雇了车行的马车将她送到了裴俊琪的身边。 谁知道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裴俊琪就靠着自己的机遇和两个妹妹带来的利益,爬到了武威侯府的位置。 段怜儿记得自己看到武威侯府的大门时,那一瞬间她的野心就膨胀了,她要做这侯府的女主人。 当她看到坐在主位上,还稚气未脱的谢璇时,她就更有信心了,一个十五六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丫头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因为她知道经历丰富的裴俊琪不会喜欢上这么古板的女人,哪怕那女人比她年轻,比她漂亮。 段怜儿为了权利富贵舍得下脸面做任何事情,因此她很快就把裴俊琪的心给笼住了,在她生了龙凤胎后,裴俊琪甚至让她开始协助谢璇掌家。 关于掌家,谢璇的表现很冷淡。 只要不打她嫁妆的主意,只要该他们母子的东西不被侵占,只要她的一亩三分地没有人指手画脚,她都懒得管,尤其是让她去管裴俊琪的女人们。 究其原因还是谢璇嫁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所以在段怜儿勾引裴俊琪入府为妾后,表现得也很冷淡,直到她在生裴孤城差点被害得一尸两命的时候,她才和段怜儿彻底撕破脸面,从此裴俊琪也不再在怡然苑留宿。 段怜儿名义上是有了掌家权,其实也只是管着自己的院子和海棠苑的几个女人,府里的钱财走账都还是要通过谢璇和管家,在这一点上,裴俊琪还是知道,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女子管家能力堪比户部官员。 段怜儿鼓足了劲儿和谢璇斗,结果谢璇大门一关都懒得搭理她。 就这么斗了十年时间,段怜儿也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她知道哪怕自己再能干,没有好的出身就要先低谢璇一等,即使谢璇死了,裴俊琪都可能再找一个高门女子,也不会把自己扶正。 段怜儿对自己想要翻身做嫡妻的想法渐渐灰心了,她只是想将裴俊琪拴在自己身边,只是时不时得做点小动作来恶心谢璇。 直到有一天她看着长得越来越像裴俊琪的裴飞云和越来越娇美的裴昭昭,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老子靠不住就靠儿子! 她要把她的儿子推到世子的位置上,她要把她的女儿推到世子妃或皇子妃的位置上,她就不信她斗不过谢璇,到时候那些所谓有着高贵出身的夫人们不都得舔着脸来讨好自己! 段怜儿常常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刺激的斗志昂扬,所以最近又开始频繁动作了。 “姨娘,那个许长生靠不靠得住?” 裴飞云拿起一块点心就塞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不在意地说,“说不定裴孤城已经想到他那里去了,要不我还是找人把他杀了!” 段怜儿将一杯茶水推到裴飞云的面前,抬起自己才染好的指甲边看边漫不经心地说:“你现在去找人杀了他,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再说那人生病是真生病了,抬出去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他如果自己溜回来给马匹下药,关我们什么事情?” 裴飞云被段姨娘的镇定稳住了心,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但如果许长生说出了实情又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段怜儿站起来,倚在贵妃榻上,悠闲地说,“说我派人收买了他总有证据!” 裴飞云好奇地问道:“姨娘,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那蠢货看上了你妹妹身边的云香,我就许诺他,如果事情办成了,就把云香许给他。” “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赏给一个低贱的奴才呢!”段怜儿轻蔑一笑,接着目露凶光地说,“即使犯了错,宁愿打死了扔在乱葬岗,也不会放出去,稍微嘴巴松一点,就把主子卖了!” 段怜儿说着话,又轻瞟了裴飞云一眼,看裴飞云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就忍不住教训道:“收起你的心思,那是你妹妹的人,做哥哥的肖想妹妹的贴身丫鬟像什么话!” “你现在还小,好好的在学堂里学习,好好的跟府里请的武师习武,等你到了舞象之年,姨娘自然会给你安排好房里人。” 裴飞云撇了一下嘴,心说:“江浩还不到十四岁都有房里人了,自己岂不是要输给江浩了!” 段怜儿没有看到裴飞云的小动作,只惋惜自己的算计又落空了。 “哎,可惜那小崽子命太大了!从马上摔下来居然连皮都没擦破!摔不死摔残了也好啊!说来说去,还是许长生这人太蠢,下药太小心了!想当年我……” 段怜儿突然停下来,坐起身转移了话题说:“不知道你妹妹把那块歙砚偷出来没有!” 裴飞云虽然有点失望段怜儿转移了话题,但段怜儿即使不接着往下说了,他也能猜出一点来,无非是姨娘当年也用过下药的这种下作手段。 “姨娘,你叫妹妹偷裴孤城的那块歙砚干什么?” 段怜儿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着裴飞云问:“飞云,如果你父亲奖励给你一方歙砚,你会怎么处置这方歙砚?” 裴飞云想了一下,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很珍惜地收藏起来!” 裴飞云很崇拜裴俊琪,觉得他的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而裴俊琪仅有的那点父爱似乎也倾注到了这个酷似自己的儿子身上,他们之间才是真正的父慈子孝。 “对,做得很对!” 段怜儿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狞笑着说,“但如果你父亲看到他送那小崽子的歙砚出现在一个奴才手里,或者被人卖到当铺里,再或者被摔坏了随意扔在一个角落里,你说你父亲会怎么样?” “我父亲会很生气!”裴飞云兴奋地脸都红了,“父亲会觉得裴孤城不尊重他,从此对他更冷淡!” “对!”段怜儿对裴飞云的反应很满意,她笑着说,“等你父亲对那小崽子彻底冷下心了,我们再找点错处将他们母子拉下来,到时候你父亲就会请旨立你当世子了!” 裴飞云听到段怜儿的话也笑了,但转瞬他又问道:“可~如果妹妹偷砚台的时候被发现了那怎么办?” “有什么怎么办的,大不了把你妹妹关在家里学规矩,反正她又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她偷砚台,别人只会以为她是在为你打抱不平呢!” 裴飞云刚要点头,门就“啪”地一声被大力推开了。 “哇……你们~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第50章 听雪阁密谋(二) 段怜儿和裴飞云被门推开的声音都吓了一跳,接着就看见裴昭昭抹着眼泪冲了进来。 “哇……你们~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段怜儿黑着脸从贵妃榻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女儿,就冲着门外喊:“云晴,谁让你把人放进来的?” “姨娘别喊了!”裴昭昭受伤地看着段怜儿,似笑非笑地说,“我就是想和姨娘、哥哥开个玩笑,大概是你们刚才说得太高兴了,所以没有听到我来了!” “每次哥哥来找姨娘的时候,姨娘都会把人支走,然后让云晴站在门口守着。我故意摔倒在地,让我的丫鬟将云晴喊到外面来扶我,然后就将她拖住了!” 裴昭昭咬着唇,委屈地问段怜儿,“姨娘,你说你最疼我了,每次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裴昭昭转脸又对着裴飞云哭,“哥哥,我以为我们最好了,结果你也这样对我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裴飞云站起来,拿出帕子温柔地给裴昭昭擦着眼泪,“昭昭,你误解姨娘和哥哥的意思了!” “我们是龙凤胎啊,你不好受了,哥哥能好受吗?你怎么会认为姨娘和哥哥会伤害你呢?我们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真的吗?”裴昭昭怀疑地看着裴飞云和段怜儿,然后憋着嘴说,“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每次你们叫我干什么,如果出事了,你们都推到我身上!” “就像前日,姨娘叫我去看看夫人要见的那个贱丫头是谁,结果云香就被打成了猪头。” “后来我找父亲告状,父亲不光没为我出气,还把我批评了一顿,连姨娘也说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呜……” 段怜儿温柔地轻抚着裴昭昭的脑袋,神情温婉地问她:“那昭昭,你说你最后有什么损失吗?” “姨娘知道自己当时话说得有点重了,翌日一大早不就送了你最喜欢的那只红玛瑙镯子给你吗?” 段怜儿说着话,就将裴昭昭戴着红玛瑙镯子的手臂抬了起来,“你看这只镯子多配我们昭昭啊!显得我们昭昭的皮肤更白了。” 裴昭昭破涕而笑。 因为镯子有点大,她只能举起手来欣赏。隔了一会儿,她又微微皱着自己的眉头,不高兴地说:“可是这样夫人对我的印象更坏了,父亲也觉得我更不懂事了!” “傻孩子,你就这么在乎夫人对你的印象吗?”段怜儿硬挤出两滴眼泪来,悲伤地看了裴飞云一眼,然后动情地说,“你们是我的亲生儿女,可是对外我连听你们喊一声娘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可知道我这心里有多难受吗?” “我这心就像被钝刀子割肉一样难受啊!明明我和你父亲才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却被谢璇抢了侯夫人的位置;明明你哥哥比裴孤城优秀,却要屈居在他之下,一辈子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明明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知书达理,却只能和那些庶女为伴,永远被那些嫡女瞧不上眼;明明……” 段怜儿悲痛得无法再说下去了,只屈身抱着裴昭昭小声哭泣,裴昭昭虽然看不见段怜儿痛哭流涕的样子,但也被段怜儿的一番倾诉感动了。 “娘,你是我娘,我偏要这么喊你,以后在听雪阁里我就这么喊你!” 天真的裴昭昭抱紧了段怜儿,段怜儿则微皱着眉头给裴飞云使眼色。 裴飞云看着段怜儿光打雷不下雨的脸,笑着站起来,不耐烦地拍着裴昭昭的后背说:“好了好了,别哭了!” “好好的侯府小姐把眼睛给哭肿了,到时候出去让人看见了,还以为姨娘让你受委屈了,白白的叫那边院子里的人看笑话了!” “谁~谁要给他们看笑话了!”裴昭昭将眼泪一抹,不服气地说道。 段怜儿也拿着手帕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然后欣慰地笑道:“好孩子,不枉姨娘为了你们做了这么多!” 段怜儿做了什么呢? 裴飞云和裴昭昭都知道,海棠苑里有两个侍妾三个通房,在裴俊琪多年的辛苦耕耘下,愣是没有生下一个孩子,就是侥幸怀上了也没能生下来。 段怜儿连谢璇的孩子都敢算计,那些地位比她低的女人又算什么东西呢? 裴俊琪知道吗?他大概知道!但只是不在意而已,海棠苑里的那些女人对他来说也许连生育工具都算不上。 谢璇知道吗?谢璇当然知道,但这又与她何干? “昭昭,你大哥答应带你去安国公府了吗?” 裴昭昭红着脸不高兴地说:“娘,你明知道我喜欢霁表哥,为什么还要我去~去接近安国公世子?” “安国公世子的妹妹每次看见我都没什么好脸色,我才懒得去讨好她呢!” 段怜儿揉了揉太阳穴,忍下气说:“傻姑娘,我叫你接近安国公世子,也不耽搁你将来嫁给你霁表哥啊!” “只要你不给人留下把柄,能在安国公世子那里留下好印象,将来你霁表哥入朝议事了,也好有个帮手啊!”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霁表哥啊!你霁表哥要是知道你这样为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裴昭昭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段怜儿让她接近安国公世子是为了宴霁,她立马就把自己的委屈咽了回去。 段怜儿心里冷笑,想不到她这么精明的一个人,居然生了一个恋爱脑。 段怜儿和裴飞云对裴昭昭的爱不多,打从一开始他们就决定了要让裴昭昭做裴飞云的垫脚石。 他们知道裴昭昭即使喜欢宴霁,宴霁也未必会让她入王府。 如果宴霁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会浪费这颗棋子,毕竟武威侯府自从宫中贤妃生下皇子后,裴俊琪手上的兵权就渐渐被架空了,他现在虽然日日上朝,其实就跟一个应声虫或木偶差不多了。 让裴昭昭接近安国公世子,这不光是段怜儿乐见其成的,也是裴俊琪默许了的,毕竟安国公江云天还掌管着炎国的十万兵马。 打小培养的感情,成与不成都于他们有利。 裴昭昭不知道自己的亲人这么早就开始算计自己的婚事了,她只是有点不好意思地对着手指说:“可是裴孤城已经叫人回绝安国公世子了,我总不能自己厚着脸皮去!” 裴昭昭再无知,也知道没有邀请函不能顺便到别人家拜访,又不是市井人家。 “那你把那方歙砚拿到了吗?”段怜儿忍着气继续问。 “娘,墨韵堂的守卫好过分,他们都不让我进去!”裴昭昭没有眼色的拽了一下段怜儿的衣袖,继续添油加醋地说,“他们还打了我丫鬟!娘,你叫父亲把他们赶出去!” 段怜儿皱紧眉头,将被裴昭昭拽着的袖子扯了回去,眼底一抹烦躁划过。 “你先回去!我和你哥哥还有事情商量。” “娘?” 裴昭昭被段怜儿的反应吓了一跳,她以为自己会得到安慰,结果还是被冷漠地推开了。 “昭昭,你别怪姨娘生气!”裴飞云忍着不耐烦安慰道,“裴孤城的那些守卫是他自己的人,世子按制可以有二十人的侍卫队,就是父亲也未必都能使唤得动他们。” “啊?”裴昭昭张大了嘴,结结巴巴地说,“那~那你呢?” 裴飞云眼眸阴沉地说:“我没有!如果我当不了世子,我们就会一辈子仰他人鼻息而活!” “你也许会被嫡母嫁给一个满肚肠肥的丑八怪,而且对方还有十八房小妾,他们合伙欺负你,不给你吃饱饭,不给你穿好衣,不给你……” “啊……”裴昭昭吓得捂住耳朵,边摇头边叫喊,“别说了哥哥,别说了!” 裴飞云抱着裴昭昭安慰道:“好,哥哥不说了!不说了!” “昭昭,你放心,只要哥哥和姨娘在,我们就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段怜儿看着裴飞云的表现,脸上也有了笑意,好在自己的儿子还算聪明,不然她得呕死。 裴昭昭笨点就笨点,虽然办不了什么事情,但也恶心人,将来还可以给儿子铺路。 “昭昭,这下你知道姨娘为什么一定要推你哥哥当世子了!只有你哥哥好了,我们才能好!” “知道了,姨娘!” 裴昭昭不知不觉间又将“娘”换成了“姨娘”的称呼。 段怜儿眼神闪烁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你以后不许随便闯进姨娘的院子里了!就像今天你将云晴拖走了,万一有人溜进来听到我们说得话,然后告诉了你嫡母,说不定我们都要受罚。” “知道了,姨娘!” “那你出去的时候叫云晴进来一下!” “好,姨娘!” 裴昭昭走出屋子,顿了一下,又乖顺地将门带上。 段怜儿叹口气,摇着头说:“飞云,你妹妹这样子……” 裴飞云笑着安慰道:“姨娘,天真有天真的好处,只要昭昭和我们一条心就行了!” 段怜儿想了一下笑了,“你说得对!是姨娘想岔了!” “如果她心眼多了,我们反而不好掌控她,出点事也可以往她身上推。” “姨娘慎言!” 裴飞云立即站起来,打开门向外面看去,院子外面,云晴正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跑。 “二少爷!” 云晴停下脚步,胆战心惊地站在门口。 “姨娘,那我先回去了!”裴飞云点点头,然后转身对段怜儿笑着说,“天色已经晚了,姨娘可别因为生气忘了吃晚膳。” “去!我心里有数!” “进来,云晴!” 裴飞云没有兴趣看自己的亲娘教训丫鬟,躲在屋宇暗处的开阳也同样没有兴趣偷看段怜儿虐待自己的丫鬟。 开阳没想到他跟踪裴昭昭会从头至尾听到这么多有用的东西,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他看了看听雪阁周围的景致,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该说不说,段姨娘这听雪阁里的绿植真是长得不错,便于藏身。 哪像侯爷的清风楼,真是四处清风,连原有稍微长得茂盛一点的树木也被砍伐了,让他们几个人想躲过侯爷的私兵藏进去偷听点什么都不行。 第51章 桃花簪 开阳回到墨韵堂的时候听说主子到怡然苑里陪侯夫人用晚膳去了,于是他趁小厮去传话的时候,又忙跑到厨房里抓了两个馒头啃,等他再回到墨韵堂的时候,就看见裴孤城和一个侍卫匆匆走了过来。 在庭院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开阳看到裴孤城曾经粉雕玉琢的脸庞已经初现凌厉的棱角,他难得的露出一丝迷惑表情,主子好像突然间长大了! “吃饭了吗?” 裴孤城一进书房就关心地问道。 开阳看了一眼旁边案几上的茶水和点心,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眼有点发干,肚子也有点饿。 “我回来在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啃,我怕主子着急,所以就匆匆忙忙赶过来了!” 裴孤城随着开阳的眼神也看向了案几上茶水和点心,然后语气温和地说:“先喝口水再说!” “是!谢谢主子!” 开阳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干了。 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估计是守在墨韵堂的大丫鬟玉衡才换上的,那家伙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没想到进了墨韵堂后这么细心周到。 裴孤城也不催开阳,甚至还提醒他,如果还饿,可以暂时吃点点心填填肚子。 开阳这人平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很明显也不是个知道客气为何物的人,他就着茶水还真将一碟子点心全填进了肚子里。 等他吃饱后,他才将自己在听雪阁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外人不知道开阳会口技,那还是开阳没到杨广钰身边时学的。 因为开阳的父亲是一个口技艺人,死前将开阳托付给了遇到的一个陌生人,那人正是杨广钰。 经过开阳绘声绘色地讲述,裴孤城就像亲眼看到了段怜儿三人交谈的画面。 裴孤城不得不感叹段姨娘心肠的歹毒,他能理解段姨娘对他的算计,但实在无法理解段姨娘对裴昭昭的算计,这让裴孤城都有点开始同情裴昭昭了。 “既然惊马的事情已经清楚了,你就传信给天玑,不用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 “主子,那许长生你怎么处置?” 裴孤城沉凝了一会儿说:“既然那许长生病了,那就让他一病不起!” “主子,那你不把段姨娘做得事情告诉侯爷吗?” 开阳有点心疼小主子,纵然享受着锦衣玉食,却得不到父亲的疼爱。 “告诉他有什么用?段姨娘如果矢口否认,我反而会很被动,说不定还会被段姨娘倒打一耙!反正我几年前就不指望他了!” 裴孤城烦躁地揉了揉脸,站起来说:“我去找母亲商量商量!” 开阳点了点头,主子毕竟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是该去找侯夫人商量商量。 “主子,记得带上侍卫!” “知道了!” 谁能想得到在武威侯府里,裴孤城即使带着侍卫,也会时不时的有野猫窜出来抓挠他,或者时不时的有不长眼的奴才窜出来不小心撞向他,所以他出行明面上必定有一个侍卫跟随。 裴孤城到怡然苑的时候,谢璇已经梳洗好了,打算上床看一会儿闲书就休息。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谢璇披着外袍回到了厅里,当她看到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时,有点吃惊地问道,“是遇到什么要紧的事情了?” “母亲!” 裴孤城走到谢璇身边坐下,依恋地将头伏在她的膝上,却什么话也没说。 谢璇愣了一下,儿子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脆弱的依恋她了,很多时候她都忘了他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而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大人来商量事情。 在武威侯府里,成长得太慢就会被人吞噬。 “母亲,如果我不当这个世子会怎么样?” 谢璇抚摸儿子的手顿了一下,平静地说:“重光,如果你不当这个世子,你会死,我们都会死!” 裴孤城抬头看着谢璇,眼里闪过一抹痛苦。 “重光,我们不恶意的去揣测别人,可没法阻止别人恶意的揣测我们,所以即使你不争,在他们眼里你其实还是在争!” “母亲!” 裴孤城透过母亲依旧年轻漂亮的面孔,似乎看见了母亲沧桑的内心深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你看即使是赵大牛家里,什么也没有,他亲娘和亲弟弟还会算计他,何况是我们这样的家庭?” “母亲,我错了!” “没关系,我知道!”谢璇笑着捧起裴孤城的脸说,“你是母亲的儿子,做儿子的偶尔在做母亲的面前撒下娇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裴孤城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母亲帮忙的?” “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你说说话!” 裴孤城又将刚才开阳告诉他的事情复述给了谢璇听,谢璇始终是含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是轻蔑的,鄙视的,好像别人把你当成了不得的对手,而你只是把她当成了一坨臭气熏天的狗屎。 谢璇听完裴孤城说的话后,忍不住捂着嘴笑了,“重光,是不是感觉很膈应人!” 裴孤城看了谢璇一眼,然后瘪嘴说道:“母亲,你还笑得出来!” “重光,那我怎么办呢?”谢璇叹口气,语气平静地说,“我记得我嫁给你父亲不久受了委屈只能躲起来偷偷哭泣,连身边的人都劝我忍一忍,忍一忍。” “他们说,夫妻相处久了自然就有感情了,只要生下嫡子我的地位就稳了,可最后怎么样?”谢璇嘲笑着说,“当初如果不是杨广钰找来稳婆和神医,我们母子俩坟上的草估计都有一人高了!” 谢璇说到这里看了裴孤城一眼,裴孤城佯装毫无所察的看着她。 “重光,哭不解决问题!太善良也不能解决问题!你可以保持你的良知,但不能泛滥!” “我知道了,母亲!” “去!母亲一直在你身边!”谢璇站起来,拍了拍裴孤城的肩膀说,“最近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母亲会帮段姨娘找点事情让她忙起来。” “好,谢谢母亲!母亲早点休息!” 裴孤城正要转身离去,又回头对谢璇说,“母亲,我今天给你讲的那个梦,你还是要放在心上!” “你和赵如意从来没有见过面,她却梦到你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觉得这是上天借赵如意的出现给我们的一个警醒!” 谢璇点了点头,身处险境的人永远不会低估任何一个细节,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谢璇等裴孤城退出屋后,又裹紧外袍走进自己的寝居室。 谢璇的寝居室处处透着优雅舒适,仿佛还是一个闺阁女子的闺房,这是谢璇的世界,是裴俊琪从来没有踏入的世界。 谢璇回到寝居室后,已经无心再看闲书了,此刻她的心情也不适合看闲书,不然白白辜负了写书人的一片心意。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发呆。 她依旧年轻,依旧美丽,过去十年的光阴似乎只从眼底和心上划过,带来的累累伤痕都被掩藏了起来。 “梆、梆、梆!” 这时她的窗棂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她激动的看着窗外的黑影,心里感觉无比的安定。 “谢璇,是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像夜晚温柔的弦音,让谢璇平静的心湖里荡起一层层涟漪。 谢璇将窗户轻轻推开,那个黑影就轻飘飘地跃了进来。 “你来啦!” 谢璇看着眼前的人,眼里有藏不住的情意。 杨广钰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都会来看她,眼看着今年的桃花都快凋零了,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她以为他已经不想等了,结果他最后还是来了。 已经三十岁出头的杨广钰穿着一身玄衣,身材挺拔修长,但一张坏坏的笑脸让他显得很年轻,年龄似乎和谢璇不相上下。 他看着谢璇,两道浓浓的眉毛泛起了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 “给你!” 杨广钰从怀里掏出一个表面雕琢着桃花的檀香木盒递给谢璇。 谢璇接过木盒,温柔地抚摸着木盒上的花朵,她知道木盒上一共有十一朵桃花,代表着他们认识了十一年。 她将木盒缓缓打开,一支由桃木雕琢的桃花簪就躺在盒子里。 谢璇拿起桃花簪,嘴角上扬,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桃花簪的表面光滑,木质纹理清晰,雅致而古朴,和她前一次收到的桃花簪比起来简直进步太多了。 “怎么样?”杨广钰坏笑着说,“这下戴出去不会被人笑话了!” 谢璇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将桃花簪放进檀香木盒里,珍惜地抱在胸前,“还不到时候!” 杨广钰知道谢璇的意思,他们现在的感情是世俗所不允许的,如果谢璇被人抓住了把柄,就是被浸猪笼也只会被人拍手叫好。 杨广钰眼神一暗,又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我等得起!” 谢璇主动上前抓住了杨广钰的手,动情地说,“杨广钰,如果你不愿意等了,我不会怪你!” “别说傻话!”杨广钰突然抱紧谢璇,嘴唇附在谢璇地耳边温柔地说,“谢璇,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杨广钰!” 谢璇也回抱着杨广钰精瘦的腰,他们的身体贴得更近了,也更紧了。 杨广钰愣了一下,苦笑着在她耳垛轻啄一下,然后推开她,声音沙哑地说,“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叫他们通知我。” 谢璇摸着耳垛,脸立即唰的一下红了,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这~这~这么快就走啊!” 杨广钰坏笑着看了谢璇一眼,然后打开窗正要跃出去,结果谢璇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小声说:“我还有事情问你!” “……” 杨广钰将窗户关上,又回头看着谢璇。 “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说裴俊琪有个外室。” “怎么?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了?”杨广钰戏谑道,“段姨娘又闲得发慌了!” “嗯!”谢璇不自觉的嘟起了嘴。 “放心,交给我!保证让她忙起来!” 杨广钰说完话后就跃出窗外消失了,他不想给自己所爱的人造成危险。 谢璇站在窗前看着夜色发呆,她不知道下一次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再见面了?难道还是固守着每年桃花盛开的时节吗? 这对杨广钰是多么的不公平啊!可她又自私的满足于这个男人暗中对她的守护,谢璇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女人! “夫人,夜晚寒气重,不要受凉了!” 玉叶从甬道里走出来,唤醒了发呆的谢璇。 第52章 阿爹阿娘,你们想过干什么吗? 赵大牛他们一家人离开益民医馆后,就在离城门最近的一条街道客栈住下了,尽管客栈的房间靠在街边,声音从早到晚都嘈嘈杂杂的,但了却心事的赵如意却扎扎实实地睡了一个好觉。 当赵如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母亲正坐在桌前拿着她昨天穿的衣服仔细地缝补着,她记得她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袖口刮蹭了一个小口子,不太明显,所以昨天到武威侯府见侯夫人的时候,她就将那个袖口捏在手心里,没被人发现。 窗外四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的照在闵秋禾的身上,使她整个人显得温婉极了。 赵如意想,如果不是母亲额头还绑着敷着黑褐色药膏的布条,如果不是母亲被打后微肿的脸颊,如果不是母亲被阿奶他们磋磨得太厉害,母亲一定也会像侯夫人一样美丽。 闵秋禾将最后一针打上结后,用牙使劲一咬,手使劲一扯,线就断了。 “阿娘!” 赵如意趴在床上依恋的喊着闵秋禾,闵秋禾转头看到赵如意醒了,就站起来抖抖衣服走到床边。 “如意,睡醒了!” “嗯~”赵如意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感觉一身轻松。 可不轻松嘛!他们一家人终于摆脱了前世的命运,可以像个人一样生活了! “醒了就起来把衣服穿上,阿娘下去叫他们给你煮碗面来!” 闵秋禾将缝好的衣服递给赵如意,然后就转身打算开门出去,赵如意却立即喊住了她。 “阿娘,别急!我们一起下去!” 赵如意将衣服一套,三两下穿好衣服就跳脚下床跑到洗脸架边漱口洗脸。 “急什么!” 闵秋禾嗔怪地将洗完脸的赵如意按在梳妆台前,然后从自己的头上取下梳子给她梳头。 只见她利落地将赵如意的头发梳直,然后从中间分开,很快就梳好了一个双平髻。 “谢谢阿娘!”赵如意站起来对着镜子看了看,自恋的夸道,“阿娘的闺女可真漂亮!” “贫嘴!” 闵秋禾似乎一夜之间尽扫愁容,脸上温婉的笑意使她整个人熠熠发光。 “阿娘,我阿爹呢?” “你阿爹一大早吃完早饭就出去兑换银子租马车了,估计这会儿该回来了!” 闵秋禾将夫妻俩离家时收拾的包裹拎上,然后牵着赵如意的手就往外走,她们刚走下楼,赵大牛就兴冲冲地走进了客栈。 “娘子,如意你睡醒了!” 赵如意正要高高兴兴地回答赵大牛,谁知道闵秋禾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闵秋禾瞪了赵大牛一眼,心里暗暗责备:这个赵大牛,也不看看这是在什么地方,客栈里还有这么多来往的人,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让人知道一个七八岁的姑娘睡到日上三竿终究有碍名声。 赵大牛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几步走到闵秋禾和赵如意面前,讨好地说:“娘子,你吩咐我的事情都做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闵秋禾嗔怪地又瞪了赵大牛一眼,赵如意忍不住捂着嘴小声笑了。 “去叫伙计给如意下碗面,我们吃了就回去。” “行!” 赵大牛憨厚一笑,立即就走到掌柜柜台去要面。 掌柜的看见他们还有点懵,总觉得这一家人过了一夜时间后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当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桌的时候,赵如意一眼就看到了面上码的几大块肥多瘦少的猪肉。 赵大牛还邀功似的对赵如意说:“吃,看你上次到锦城那么馋肉,阿爹特意叫他们给你加了一份肉!” 赵如意看着那肉就感觉有一股浓浓的骚味,她的胃开始忍不住翻滚。 她这才吃了几天饱饭呀,就开始挑剔上了。 赵如意记得前世她离开藏春阁后不久,市场上就出现了一种猪肉,那猪肉肉质细嫩,口感也好。 初时那肉价极高,她只能一月里吃上三四次,大概隔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市场上几乎都是那种猪肉了,后来她才听说,以前吃的都是没有阉割的猪,所以长大后肉质粗糙,肉中会有一种浓浓的骚味,后来吃的是阉了的猪,这种猪容易长肉,肉质还细嫩,口感也好。 赵如意想到这里更吃不下眼前的肉了,可这肉既然已经买了,不吃也浪费,于是她夹了两筷子给父母,自己勉强吃了一块,然后快速地吃了几口面条,才将那股票骚味压下去。 “阿爹,你觉得这肉好吃吗?” “好吃!”赵大牛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但看到赵如意一脸置信地表情时,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猪肉不都这个味吗?” “我觉得有一股骚味!” 闵秋禾心细得多,她联想到女儿吃肉的痛苦表情,再回味一下刚才的肉味,立即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对!” 赵如意吃了一口面条,又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面没有好的浇头,味道也太寡淡了! 赵如意想到了在藏春阁的陈师傅,她不光教她做一些精致的私家小菜,还告诉她一些民间饮食的做法。 那时候她几乎都被圈在藏春阁里生活,不知道陈师傅告诉她的那些吃食外面根本就没有,直到她到彭城自己做饮食才把陈师傅说得那些吃食做出来,她因此才在彭城积攒下了一大笔钱,买了一座楼阁开了如意楼。 赵如意想得太出神,面条渐渐的就坨在了碗里,闵秋禾和赵大牛面面相觑,这孩子以前最怕饿肚子的,怎么今天…… “如意,快吃面!面都坨了!” 闵秋禾轻轻拍了一下赵如意的后背,将赵如意出逃的思绪揪了回来。 “哦,好!”赵如意又勉强吃了两口,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阿娘,我吃不下了!” “这孩子,才松快下来就变娇气了!”闵秋禾嗔笑着说,然后将剩下的面条推到赵大牛的面前,“夫君,你吃了!” 穷人家没那么多的讲究,父亲吃孩子碗里的东西也实属正常,所以赵大牛毫不犹豫地抱着碗吃了起来。 “阿爹阿娘,你们有没有想过到了青石镇干什么?” “嗯?”赵大牛刚好吃下一口面,他咀嚼了两下,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打短工养家啦!” “放心,阿爹有的是力气!你和阿娘就待在家里等阿爹把钱挣回来!”赵大牛呼噜呼噜将面汤也喝了,然后抹着嘴说,“以前地里不忙的时候我都在青石镇打短工,主家对我印象都不错!” “我明天一早就到青石镇的牙行去看看,说不定附近的庄子还需要雇人干活!” 赵如意看着父亲信心十足的样子,心里略微有点发酸,他们是要过一段苦日子,但却没有让父亲一个人承担的道理。 闵秋禾大概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她接着赵大牛的话说:“阿娘还可以帮别人浆洗衣物,还可以接绣活做。” 赵如意算是明白了,他们一家人如果没有一点钱财和手艺,要想生存还是很艰难的,好在她还有前世的记忆,还有那三百多两银子打底,总能把日子过好。 “阿爹阿娘,你们俩就是这样累死累活的干,我们交了房租也剩不了几个了,何况还要吃饭穿衣,这样子还不如有几亩地种呢!至少粮食还可以自产。” “我们不是还有那······” “我觉得如意说得对,我们在青石镇住下来后再从长计议!” 赵大牛差点就将自己身怀巨款的事情说出来了,好在闵秋禾很谨慎地观察着周围及时制止了他。赵如意也好险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比母亲的年龄都还大,怎么就犯糊涂了呢? “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们就走了,赶在今天把事情办了,省得又费一晚上的客栈钱!” 闵秋禾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眼前心大的父女俩,这从锦城到青石镇还有将近半天的时间,要是不小心说漏了嘴,遇到那贪财的拦路抢劫怎么办? 闵秋禾觉得那笔钱甚是烫手,所以在锦城她都不敢买什么东西,只想赶紧找到住的地方再说别的。 就这样,赵大牛一家人还是穿着一身缀了补丁的衣服,买了一点干粮,然后背着一个小包裹,“搀扶着”受伤的闵秋禾上了马车。 一路上他们交谈的话题不是赵大牛以前种地遇到的事情,就是他在青石镇打短工的事情,再然后就是闵秋禾知道租马车的费用后,一路埋怨责备的声音。 这一家人不用刻意去扮演就是活脱脱的苦命人,如果不是因为妻子头上受伤了不能吹风,他们都可能走着回青石镇。 马车夫一路听着他们的唠叨都忍不住同情,却不知道这一家人每个人身上还藏了一百两的银票。 路上马车在一个有茶水铺的路口休息了一会儿,人和马都吃喝了一点东西,然后又继续赶路,申时初,他们一家人才到了青石镇。 青石镇虽然不大,但街道曲折,他们也是费了一点时间才在街角找到了良信杂货铺。 良信杂货铺外面堆放货物的屋子虽然简陋而拥挤,但货物似乎颇为齐全,除了针头线脑,还有各种手工糖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赵如意甚至看到了晒干了山货。 “阿爹,你不是和三叔奶约好在良信杂货铺见面吗?怎么没有看见人?” 赵大牛一家人站在杂货铺的空地上,愣是在一堆层层叠叠的货物中没有看到店主,他们也不怕有人把货物偷走了。 “有人,有人!” 只见一个皮肤黝黑,嘴唇厚厚的,长着一双笑眼的,不足三十的,中等身材的男人突然从货物堆里冒了出来,那人慌忙跨过货物,将双手在罩衣上擦了一下,对着闵秋禾母女俩礼貌地点点头后,才憨憨地笑着对赵大牛说,“你是赵大哥!我叫陈良信,我丈母娘跟我们说过你们今天要过来。” “她老人家一大早就赶过来了,这会儿在后面跟兰香和孩子们在一起呢!” 陈良信指了一下对着后院的门对赵大牛他们说:“要不你们先进去,我这里还有一堆东西要收拾呢!” “我丈母娘说要一点蔬菜种子,我帮她都拿一点。” “呵呵,你忙你忙!” 就在赵大牛一家人正要跨过通往后院的门时,赵如意突然看着门框上挂着的一串红色装饰品愣住了。 第53章 青石镇的南大街 当赵如意看到门框上挂着的那一串红时,感觉自己的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 天啊!这是辣椒!前世里辣椒要几年以后才出现,但因为味道太过霸道,又少有人问津。 赵如意记得在藏春阁的时候,有一晚陈师傅喝醉了,她举着杯子大喊大叫:“我好想吃烧烤啊!我好想吃火锅啊!这破地方什么好吃的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赵如意不知道什么叫火锅,而对于烧烤她也只停留在简单的烤炙上,后来陈师傅才告诉她,烧烤要怎么做才好吃,火锅是个什么勾魂的美食,这两种美食都离不开辣椒。 藏春阁里很多人觉得陈师傅说的是疯言疯语,可只有赵如意听进去了,因为她们是藏春阁里最孤独的两个人。 闵秋禾看赵如意盯着门口的一串红色挂饰一脸激动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如意,有什么事情吗?” “阿娘,我发现了一个好东西!” 赵如意转身问陈良信,“陈大叔,这个辣椒你是在哪里买的?” “辣椒?”陈良信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不,这是番椒!” “年前有个外地的商人经过我们青石镇的时候,遇到风雪太大就滞留在这里了。当时客栈已经没有房间了,我就在这个杂货铺里收留了他两天。他走的时候就给我留下了这些番椒,说这番椒可以用来炒菜,我们又没有吃过这玩意,所以就一直放在了那里。后来我们盘货的时候,我娘子看这番椒颜色鲜艳,就将它们串在一起挂在门上当装饰了。” “陈大叔,这番椒的确可以拿来做炒菜的佐料,我在~对,我在一本绘图书上看到过。” 赵如意努力给自己找一个无懈可击的借口,最后她想到了从益民医馆出来的时候,关老爷子送她的那本草药绘图本。 “阿爹,我那本绘图本呢?你拿出来给陈大叔看看!” 赵如意赌陈良信不会看那本绘图书,但即便陈良信看了,赵如意也可以用其他的话圆过去。 “不用了!如果你喜欢这番椒,就送给你了!” 陈良信知道自己的丈母娘有些神通,跳神驱邪说起来虽然不好听,但这些人似乎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本领。 这赵家人既然是丈母娘介绍来的,必定是好的。 “对了,那商人还送了我一小包种子,他说什么叫番柿,你如果要,我找找看放在哪里了!” “要的,要的!” 赵如意点头如捣蒜,这~这~她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道了。 前段时间好像还处在水深火热中,这几天得了裴孤城的帮助逃离苦海后,她就以为自己把运气用得差不多了,谁知道今天还有惊喜。 “阿爹,阿娘?” 赵如意看着父母,暗示他们说点什么。说什么呢?这种种现象已经显示赵如意不凡的经历,他们除了听她的安排,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那个~陈家兄弟,我们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你要不给个价!” “给什么价?”宁神婆突然走到门口插嘴道,“大牛,良信既然说是给你们的,你们就拿着,以后街坊邻居还有得来往呢!” 宁神婆摸着赵如意的脑袋,慈爱地说:“再说这是良信送给如意的,你们俩不许拒绝。” 赵如意白得了一些好东西,嘴巴就像抹了蜜一样甜,挨着把宁神婆,陈良信和抱着一个女婴走出来的赵兰香谢了个遍。 赵兰香是个清秀温婉的小妇人,她没嫁人前也见过赵如意。 那时候赵如意还不到两岁,闵秋禾干活的时候经常把她背在背上,因为她害怕把孩子丢在家里被杜翠娥真的溺死在粪桶里了。 “如意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 “来,看看兰香姨的小闺女,大名叫陈晓琳。” 赵兰香说着话就屈身将襁褓里抱着的小婴儿给赵如意看。只见那个不足一岁的小女婴养得白白胖胖的,专注地看着赵如意,然后“喔喔喔”地蠕动着小嘴,就像要说什么似的。 “看样子我们晓琳很喜欢这个姐姐呢!”宁神婆也有意让女儿一家人和赵大牛一家人交好,所以也捡着好话说。 “这是我那大外孙子,快三岁了,大名叫陈晓峰,你们叫他晓峰就行了!” 陈晓峰长得像他父亲陈良信,虎头虎脑的,似乎感染了风寒还没好,脸色有点蜡黄,鼻涕感觉随时就要流进嘴里了,结果又被他很快一吸溜收了回去。 大家彼此问了好后,宁神婆也不废话了,她将这两天她和女婿一家人找的三处住房大致说了一下。 “一处是离我女婿的良信杂货铺不远的一处宅院,这家宅院的主人因为担心旁边的茂开赌坊影响家里的子弟,所以都搬到乡下去了,留下一处宅院租赁。” 宁神婆私心里还是想让两家离得近一点,这样彼此照顾起来也方便,而且她看那武威侯府对赵大牛一家人甚是照顾,估计后面还有大机遇等着他们呢!但是赵大牛一家人一听到茂开赌坊,心里就反感极了,立即就将这一处宅院否了。 “还有一处宅院虽然也是独门独院,而且租金也便宜,但是旁边住着一户人家,三天两头的吵闹,原租户受不了就搬走了!” 宁神婆说到这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赵大牛一家人,这时间太紧,她只能找到这些房子了。 哎,这三百文钱的好处费也不是这么好挣的! 赵家人面面相觑,他们才脱离了杜翠娥姑侄俩的魔音贯耳,肯定不愿意再自找折磨了。 “三叔奶,你不是说共有三处宅院吗?还有一处呢?” “还有一处在聚宝街,原主人是县丞大人,后来随着上司的高升搬走了。这周围街坊邻居要么是商户,要么是衙门里的文书,治安很好,宅院和家具看着也比其他两处新,就是租金比那两处的贵多了。” 赵如意一听,这多安全啊!现在他们手里有钱,她又不缺挣钱的点子,为什么还要委屈自己啊? “阿爹阿娘,我们去看看这处的宅院!” “好!” 赵大牛对宁神婆说,“那就麻烦三叔婶带我们一家人过去看看了!” 赵大牛夫妻俩对赵如意无底线的纵容让赵兰香和陈良信都愣了一下,而宁神婆则见怪不怪,她觉得如果赵大牛夫妻俩还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的为人处世,他们迟早还得回到从前,好在有赵如意这个“怪胎,”他们一家人才因此改变了命运。 宁神婆看赵大牛一家人定下来要看聚宝街的宅子,于是就对陈良信说:“良信,你把店门提前关了,我带着大牛一家人往聚宝街走,你赶紧去到牙行把张牙人带来,钥匙在他那里,如果合适赶在衙门关门前把租房手续也办理了!让你大牛兄弟一家人好安心休息!” “好,娘,你们先去!我马上就到牙行去找张牙人。” 宁神婆带着赵大牛一家往聚宝街走,一边闲聊着说起家里的事情,说起女婿女儿在青石镇开杂货铺的艰辛。 宁神婆的女儿嫁到青石镇已经五年多了,她每年都会到青石镇待上一段时间,不是她想打扰女儿的生活,而是女儿成亲后开始的时候总是没有孩子,她就着急上火,找大夫开药帮她调理了一段时间,接着开了怀后似乎就停不下来了。 陈晓峰是最大的,在陈晓琳中间还有一个夭折了的,可以这么说,赵兰香不是在怀孕生孩子,就是在又怀孕生孩子的路上。 “我亲家就住在青石镇旁边的梨花村,当年良信在青石镇一个铺子里当伙计,识得几个字心就野了,不肯在地里刨食,于是就磕磕绊绊地在这里开了一个杂货铺,其实主要卖得还是从乡下收来的东西。有时候良信还要挑着货品走街串巷的叫卖,这样才能勉强撑起这个家。” “按理说,我一个做丈母娘的不能总往女婿家里跑,但我亲家家里地多,屋里又是养鸡养猪的,活都干不完,哪里有空来照顾兰香,所以我这孤老婆子就难免跑得勤了一点。我每年在这青石镇要待不少时间,所以这青石镇我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赵如意对于宁神婆说的其他话没有留心,可当她听到说兰香姨婆家的地多,屋里还养鸡养猪时,就忍不住打岔问道:“三叔奶,兰香姨婆家人好吗?” 宁神婆愣了一下,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当然好了!” “当年良信担着货物到赵家村叫卖的时候喜欢了兰香,没几天就有人给他们做媒了。我不放心,就悄悄到梨花村去打听了一下陈良信的家人。” 宁神婆颇为感叹地说道,“我也是在婆家熬出来的,所以我怕兰香将来的婆家不好处,我一个寡妇又不能给她撑腰。” “好在陈家人不光没有嫌弃兰香是个失怙之女,还在成亲后同意和资助良信夫妻俩在青石镇开了这间杂货铺,更是对兰香成亲几年没有生育而多方维护,所以我们母女俩是真心把这家人当亲人在走动。” 赵如意听了宁神婆的话,知道陈良信的家人都是些老实淳朴的人后,她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只是那个主意还是要等见到陈家人以后才能确定下来。 “三叔奶,那条街叫什么名字?” 赵如意指着一条破旧不堪,仅有一个马车宽,却走着一些破衣烂衫,眼神麻木或凶狠的人的街道问宁神婆。 宁神婆望了一眼,立即收回了眼神,她小声对赵大牛一家人说:“那条街叫南大街,里面住的人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你们可别进里面去,如果要找人办事直接通过牙行就可以了。” “牙行虽然要收取佣金,但他们能给你们介绍的人都是在官府过了明路的。” “多谢三叔婶告知!” 闵秋禾听了宁神婆的话,立即将赵如意拉到身边,谨慎地看着周围。 “应该的,应该的!只怪我刚才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了,没有把青石镇的情况给你们说清楚。” 宁神婆看闵秋禾的神情有点紧张,又小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那南大街自从新县令上任后,经过整顿已经好多了。” “等会儿我们要去的聚宝街就在青石镇的西边,县衙门和牙所也在那边,你们看着宅院合适,立即就可以到那里把协议签了。” “青石镇的东大街是最繁华的商业区,沾了锦城的光,那里的商品几乎应有尽有,即使没有,过几天也会从锦城流传过来了。” 宁神婆带着赵大牛一家人说说走走,走走说说的,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一处青石板铺就的街道。 那街道干净宽阔,两边的宅院简朴而宁静,亲切而柔美,只有从白墙上刻画着的裂痕看得到一丝岁月的沧桑。 “到了,这就是聚宝街!” 第54章 嘴欠的张麻子 青石镇是锦城的门户之一,周围又有安国公的十万驻军,所以衙门的知县大人是由朝廷直接任命的,也是炎国唯一一位正五品的知县大人。 年前前知县走后来了一位姓杨的新知县,据说这新知县三十多岁,相貌看着儒雅,行事却狠厉果断。 那南大街的住户本来就像一堆臭水沟里的蛆虫,每个月都会发生一两起命案,打架斗殴,偷窃抢劫都算小的。 后来那位新知县来了硬是将那些人整治得老老实实的,至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生命案了。 这些赵大牛一家人都不知道,而宁神婆知道得也不多,所以也只是泛泛的提醒了一下。 除了南大街,赵大牛一家人对良信杂货铺坐落的北大街也不太喜欢,那条街虽然也算繁华,但那里除了赌坊还有花楼,实在不利于安家。 好在青石镇还有聚宝街这样美而幽静的地方,赵如意还没有踏进宅院里,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里,同时她对这宅院的租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宁大姐你终于来啦!良信和我早就过来了!” 一个中等身材,脸庞黑瘦,长满麻子的中年男子和陈良信迎向了宁神婆他们。 那黑瘦男子精明地打量着赵大牛一家人,然后迟疑地问道:“宁大姐,你说是他们要租聚宝街的宅院?你事前把那宅院的情况说了吗?那宅院租金可不便宜,而且我们是半年起租!” “说了!哎呀,你这张麻子,老娘能拿你开涮吗?” 宁神婆说着话就吆喝着让张麻子带路,张麻子的眼神又在闵秋禾和赵如意的脸上看了看,然后决定不多管闲事,他只负责把宅院租出去,最后抽取佣金就行了。 “张麻子,难道你不相信我宁婆子的为人?” 宁神婆嗤笑着喝止了张麻子的胡思乱想,狗东西,幸亏你今天嘴没那么欠,不然都不知道得罪人了。 宁神婆从这一路的观察来看,这赵大牛一家人不差钱,也许那贵人馈赠了他们不少银两。 张麻子也是个人精,不然不会开牙行。他听了宁神婆的警告,立即收敛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谄媚着在前面带路。 “这套待租的宅院前房主是离职高就的县丞大人,里面的一应设施俱全,你们只需要铺上被盖就可以入住了!” “这套宅院比其他宅院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宅院里有一口井,你们以后用水不用再雇人送水了。所以它的租金相对比其他宅院贵一些。” 张麻子说着话就将他们一行人带到了一个双开木门前,门前一左一右有一对憨态可掬的小石狮子,和威严一点不沾边。 “吱嘎!” 张麻子一打开院门,眼前就是一个普通的院落。 院子角落里有一株近两人高的石榴树,枝叶茂盛,已经缀满了小小的花蕾,但这棵石榴树从整体布局来说,又显得有点突兀,估计是后来种上的。 果然,张麻子指着那石榴树说:“这棵石榴树是前县丞大人亲自栽种的。” “前县丞大人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听人说石榴树多子多福,子孙昌盛,他就亲自栽种了这株石榴树。” “那前县丞大人后来有孩子了吗?” 作为成亲后两三年才带上孩子的陈良信来说,他很好奇前县丞大人的这种求子方式是否有效。 张麻子摇摇头,笑得一脸猥琐地说:“没听说,他后来纳的小妾和通房也没有,估计是……” “咳~咳!”宁神婆打断了张麻子的话,这狗东西说话也太不注意了! “哦,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张麻子心虚的抹了一下自己的嘴,然后继续往前走。 石榴树的旁边是一道影壁,那影壁隔开了门外与院内的视线,影壁两边种植着一些很寻常的花花草草,这个季节正是万物蓬勃的时候,一眼看去就感觉这院子像有了生命。 绕过影壁进入庭院,正房坐北朝南,旁边两侧厢房、厨房、厕所等秩序井然。 “这宅院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打扫,前两日才打扫过一次。你们自己进去看看各个屋子里的情况,如果满意,我们就可以接着往下谈了!对了,水井在厨房那边。” 张麻子袖着手打量着赵大牛一家人的神色,这一家人的表现令他感到有点奇怪,那做爹娘的似乎隐隐在被那小姑娘主导着,就在刚才他说让他们自己看屋子的时候,他们也会下意识地用目光去征求她的意见。 “宁大姐,他们这真是一家人?” 张麻子趁赵大牛一家子进屋的时候,悄悄问宁神婆。 宁神婆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怎么不是一家人?没看他们长得很像!” “很像吗?那小姑娘和那个妇人倒是有些像,和那男子就有点……”张麻子顿了一下,将自己心里的猜测说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逃难的小姐被家里仆从带着出来生活的。” “要不就是哪家外室带着孩子和仆从私奔了!” 宁神婆伸手打了一下张麻子的手臂,小声呵斥道:“张麻子,小心你这嘴把自己害死了!” “嘿嘿!宁大姐,咱们是熟人,我就是随便说说,别人面前我绝不多嘴!” “随便说也不行!”宁神婆冷着脸说,“说习惯了,就容易出问题!” “我告诉你,这是我们赵家村的人,你给我多照顾着点。你也别胡思乱想了,他们就是一家人,那小姑娘长得像~”宁神婆沉思着一想,突然笑了起来。 “娘,你笑什么?” 陈良信被丈母娘突兀的笑声吓了一跳。 “哎呦喂!这简直也太好笑了!” 就在刚才张麻子质疑赵如意长得不像父母的时候,宁神婆还真把他们一家人的长相对比了一下,结果她发现赵如意其实和去世的赵世峰(赵如意的爷爷)很像,甚至比赵二牛还要像,只是赵如意的面相更加精致,柔和了闵秋禾的秀美而已。 赵家村的人都知道杜翠娥为什么特别偏爱赵二牛,但如果杜翠娥真的很爱自己夫君的话,怎么会连赵如意长得像赵世峰也不知道呢?难道仅仅因为那个长得最像赵世峰的人不是自己生的?所以就恨不得除之后快? 荒谬!宁神婆觉得杜翠娥真是病得不轻! “宁大姐,你这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了?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张麻子看宁神婆自顾着笑了一会儿,也感到好奇。 “没什么!” 宁神婆收敛笑意,看着刚好从一间屋子窜出来,又兴奋地窜进另一间屋子观看的赵如意,脸上忍不住又浮起了笑意。 今天这事儿她要是办好了,赵大牛一家肯定会承自己的好,将来良信和兰香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对了,张麻子,你上次说有一家凶宅要做法的事情定下来没有?” “就看张大姐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这事儿都拖了半年了,我每次看着那房子心里就瘆得慌!” 张麻子唏嘘叹息道,“可怜那家小姑娘连十岁都不到,就莫名其妙上吊死了,听说仵作验伤的时候发现那小姑娘身上还有被虐打的痕迹。” “后来说是那父母经常虐待那孩子,那孩子受不了就上吊死了。” 张麻子神秘兮兮地看着宁神婆和陈良信两人,然后小声说:“不过我听那家人的邻居说,那家父母很爱自己的女儿,根本不可能虐打孩子,估计这件事儿有蹊跷。可惜这件案子是前任知县大人审理的,那对父母也没有被责罚,连夜背着包裹离开青石镇了。要是这案子是现在这位审理就不一样了。” “是挺可怜的!” 宁神婆也是当母亲的人,她就没法理解那些虐待孩子的妇人,如杜翠娥之流。 院子里三人正聊着青石镇的一些新鲜事,参观完房子的赵大牛一家人满脸兴奋地走了过来。 “三叔婶,就这套宅院!”赵大牛代表全家发了言。 “行!” 张麻子对这家人已经没有最初的轻视了,反正他是官牙,对方也不敢戏弄他。 张麻子不光带着他们去牙行办理了租房合约,还带着他们去办理居住证。 在炎国为了便于管理流动人口,如果滞留一地时间超过一个月的都要办理暂住证,而办理暂住证只需要客栈证明就可以了;如果有意安家落户的就要办理居住证,而办理居住证就需要担保人和具体居住地址。 张麻子自认自己在衙门里还有点人脉,看在宁神婆的面子上主动说当那担保人,结果他们一行人到了衙门时,他才知道别人根本用不着他。 第55章 聚宝街的邻居 他们一行人走到衙门的时候,衙门门口一个黑脸衙役有点不高兴地驱赶着他们。 “去去去,只要不是人命关天的案子,明天再来!大人们都散值了!” “这位大哥,我找……” 张麻子凑上前正要套近乎,结果那黑脸衙役打断他的话头说,“我知道你,你不就是张牙人吗?你要找的人出公差了!” “走,走!大人们都散值了!” “衙门这么早就散值了吗?” 赵大牛看看略微偏西,但还明晃晃的太阳,不敢相信衙门这么早就散值了,如果是种地的话,他估计还得再干一两个时辰。 “嘁!你们乡下人知道什么?”衙役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大牛穿的补丁衣服,然后推搡了他一下,“没事儿走远点,我这就要关门了!” “你怎么推人呀!” 赵如意生气地上前理论,那衙役呲着大黄牙猥琐地笑着说:“推你又怎么啦?是你们赖在这里不走,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藐视官府衙门。” “哦~原来一个小小的衙役就如此大的官威了!” 一个穿着绿色官服,留着胡须,气质儒雅,三十多岁的瘦高个男子踱着方步走了出来。 黑脸衙役的脸白了一下,接着谄媚地笑着说:“主~主簿大人,我以为你已经散值了,所以才~才让他们明天一早来。” “行了,让他们进来!” 崔安修看了张牙人和宁神婆,陈良信三人一眼,然后威严地说,“无关人等就在外面等候。” 崔安修今天散值时特意留了一个心眼,他猜想着昨天那个和武威侯府一起来的汉子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会来办理居住证,所以他特意多留了一会儿时间。 崔安修并不是那趋炎附势之人,但也不是食古不化之人,他即使自己愿意做一个清高之人,家里的孩子怎么办呢? 他家中有一子,年已十二,二月刚通过童生考试。儿子读书虽然厉害,但性情和他年轻时候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原本想让儿子和新来的杨知县家那位年龄相当的公子多走动走动,奈何这两人实在没有什么可以交谈的,盖因杨知县的公子喜武厌文。 崔安修绞尽脑汁地想为儿子谋划一二,奈何却没有门路,正好昨天一早遇上武威侯府世子的贴身侍卫带着那汉子来办理断亲文书,那汉子顺便还问起了在青石镇安家落户的事情,他就细细地掰碎了想了想。 能让武威侯世子的贴身侍卫亲自带人来办理断亲文书这样的小事,证明那人在世子那里是挂上了号的,而武威侯世子裴孤城和杨知县的儿子杨宪又交好,自杨知县到青石镇后,就来过几次找杨宪出去跑马。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总有一天会腾飞,他不上前结交还待何时?好在办理户籍这些文书也是他的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别人也无把柄可抓。 “赵兄弟,不知你们住在哪里?” 崔安修的一声“赵兄弟”差点让赵大牛前后脚打结摔一跤。 “大~大人,折煞小人了!” “小人叫赵大牛,这是内人闵秋禾,这是小女赵如意。” “我们已经和张牙人签了租房合约,就在聚宝街五号。” “聚宝街五号?”崔安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县丞大人曾经住的房子!那和我家是邻居了,我家住在聚宝街六号。” 崔安修不知道赵大牛一家人何以和武威侯世子扯上关系的,难道靠他们身边那个七八岁漂亮的小姑娘? 崔安修想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好笑,好在他们已经是邻居了,他有的是时间来观察他们。 崔安修办理了公务就直接回家了,那一家人拿着身份文件也跟着和门口等待的人汇合了。 崔安修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他们这是要趁天黑前到东大街买点生活用品,看样子他们这是打算当晚就住在聚宝街了。 崔安修一路心情愉快地往家里走,还没到家门口就见到自己的儿子崔远走了出来。 “爹,你怎么才回来?” 崔远疾步上前,看到崔安修脸上轻松的神情,忍不住笑着说,“我娘还说你定是遇到了朋友,到酒馆里喝酒去了!” 崔安修拍了一下崔远瘦弱的肩膀,有点不悦地说:“你娘恐怕不是这么说的!她定是在你面前埋怨我乱花银钱了!” “爹,你也别生娘的气,娘操持这个家也不容易,姐姐回家后她心里一直不好受。” 崔安修沉默了,他家大女儿崔莹当年因为被人拖进了南大街,虽然没有失去清白,但名声已经臭了。 最后只能嫁给衙门一个能力不错的衙役为妻,崔安修以为只要自己还在衙门里当主簿,那人就会对女儿好,谁知道那衙役最后靠上了县丞大人,前一段时间给崔莹丢下一封休书将家里的财产打包跑了。 崔莹无奈只有跑回家哭泣,崔安修能怎么办?只怪自己识人不清,害了女儿,早知道当一辈子老姑娘也比嫁给那个畜生强。 崔远看自己提起姐姐的事情后父亲黯然无光的神色,心里感到懊恼不已。 “那个~爹,我听娘说今天隔壁又有人看房子了,看样子我们很快就要有新邻居了!” “嗯!我刚才才给那家人办理了户籍。” 崔安修边说边一脚踏进了自己的家门。 “爹,你回来啦!”崔莹听到父亲的声音立即迎了出来。 她是个才年方二九的年轻女子,眼里已经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悲苦,她面容清秀,身形消瘦,在自己亲人面前却神情拘谨,让人忍不住地怜惜。 “爹,先洗个脸,换了衣服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做晚膳。” “去忙!爹知道!” 不光崔莹无颜面对自己的父母,崔安修也无颜面对崔莹。 崔安修换好衣服再回到大厅的时候,苏汶正坐在一个绣凳上绣手帕。 崔安修出于关心说了一句:“别绣了,太费眼神了!你前几天不是说眼花了吗!” 苏汶白了他一眼,嘴里尖酸地说:“家里处处都要银钱,现在又添了一张嘴,靠你那点银子哪里够!” “你这是说什么话?让孩子们听到了该多难受!” 崔安修走到苏汶面前,手掌按在她的肩上,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崔莹本来就敏感,别到时候听到了又想不开了。 “我说什么不好听的了?”苏汶放下绣品,委屈地抹着眼泪说,“我自嫁给你就来到这个地方,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眼看女儿就要嫁人了,谁知道……你说你这官儿是怎么当的?都让那种畜生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了!” “好,好,好!”崔安修安扶着苏汶,恨声说道,“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找那个畜生算账的!” “行啦!还是先顾着眼前的日子!” 苏汶说着话,还是丢下绣品到厨房和崔莹一起做晚膳了。 晚间当崔安修一家人坐在八仙桌上吃饭的时候,就听到了隔壁的响动声,和一个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 苏汶微皱着眉头说:“隔壁今晚就住进来吗?” “是啊!” 崔安修笑着给苏汶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把赵大牛一家人的事情讲给了家人听。 苏汶听了以后也唏嘘道:“哪有那样恶毒的母亲,虎毒尚还不食子呢!” “是啊!” 崔安修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今天特意散值晚点回家,就是等着给他们办户籍。” “武威侯世子的贴身侍卫特意交代过我要给他们行个方便。” 饭桌上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苏汶隐晦地看了崔莹和崔远一眼,心里黯然神伤,夫君终究为这个家低下了他的头。 苏汶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笑着对崔莹说:“莹儿,你也别憋在家里难受了,有空就过去陪隔壁的小妹妹说说话。” “好,娘!” 崔莹说完话就埋下了头。 崔远绷紧了清秀的脸庞,眼里闪过一抹坚毅。 隔壁的赵大牛一家人可不知道他们正被崔家议论着。 他们从衙门出来以后就雇了一个牛车直奔东大街,他们买了被盖买了两身换洗的衣衫和厨房用品,就又直奔着回新家了。 一股自由清新的空气萦绕在他们周围,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忍不住想大笑。 他们做了新家的第一顿饭,虽然很简单,但却吃得很舒心。 赵如意捧着一碗饭,吃着碟子里的炒鸡蛋,眼里泪光闪闪的,那一刻她觉得前世里吃的那些山珍海味也不过如此。 吃完饭后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商量今后的生计问题,在这一点上,赵大牛和闵秋禾都无条件地尊重赵如意的意见。 赵如意把自己一路上做的打算都告诉了父母,说短期内有可能没有成效,大家只能靠手上的积蓄过日子,其实普通家庭节俭点过三百两银子一辈子也用不完。 赵大牛则大力拍着胸脯说:“如意,阿爹阿娘这条命都是捡来的,你叫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阿爹,不能这么说,谁的主意好就听谁的。”赵如意转头对闵秋禾说,“阿娘,你觉得呢?” “嗯,如意说得对!” 闵秋禾一脸宠溺地看着赵如意,对于她来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再辛苦她也不怕! “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努力!” 前一秒赵如意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做着决定,后一秒她就撒娇依偎在闵秋禾的颈项说:“阿爹阿娘,今晚我想和你们一起睡!” 第56章 两年后 又是一年春天,万物复苏,春风和煦,鸟语花香,适合大家小姐游玩,也适合富家子弟郊外跑马。 这天天色渐晚时,从青石镇外的跑马场——翠山跑马场和庵堂九华庵游玩的富家小姐公子又络绎不绝地往锦城方向赶。 遇到那忍不了饥饿的必定到东大街的如意面馆吃上一碗面,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即使多日过去了,还会回味那香味霸道的浇头,于是又派人去买上一小罐浇头回家慢慢吃。 赵如意坐在柜台后看家里请的伙计肖黑娃送走一位客人后,目光从门口望向街边,然后跳跃上那些建筑物,眼神停留在了天边那一抹绚丽的晚霞上。 “肖大哥,这会儿客人估计没几个了,你给肖婶子说一声,早点关门!我先回去了!” “好的,小掌柜!” 肖黑娃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就急急忙忙去后厨找他娘了。 肖黑娃和肖婶子是她租下这家面铺后自己找来的,据说这家面铺曾经是他们家的,只是在肖婶子男人得了重病后她就将面铺典当了出去,她男人直到死都在念叨着这家店铺,害怕他们母子俩从此没了生计会饿死街头。 肖婶子带着肖黑娃一直帮人浆洗衣物,给人送柴火送水,有一天她看见面铺又开了,于是就大着胆子上前问招不招做面师傅和伙计,当时赵如意和闵秋禾其实还勉强可以支撑下来,但恰好闵秋禾怀了身孕,自然就不能让她劳累了,于是在张牙人那里了解了这对母子后,就签下了雇佣合同。 前不久闵秋禾才生下儿子赵如啸,一直在家里休息,所以每天都是赵如意来查一查账。 赵如意想到自己的小弟弟就忍不住唏嘘,前世里父母早早的就死了,而她因为在藏春阁生活的经历,令她早早的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 现在家里有了一个新生命,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也不知道是父亲和母亲这一年多生活好了,心情也舒畅了,两人之间又没有她这第三者碍事了,所以赵如啸才平平安安地来到了他们家里。 亦或者是前县丞大人的那棵石榴树起了作用?反正原本嫌弃那棵石榴树碍事的赵大牛,现在看着那棵石榴树也欢喜得很。 他们一家人在青石镇安家的第二天,赵大牛就找陈良信的父母商量着租地种番椒和番茄的事宜,顺便又在陈家喂了两条煽过的猪,那猪和其他猪不一样,长得特别快,出笼的时间刚好赶上春季末种植的番椒和番茄收成,所以赵如意就和闵秋禾做起了辣椒酱和肉沫酱,开起了小面馆,终于不用再坐吃山空了。 陈家人的确像宁神婆说的那样,是忠厚老实之人。虽然好奇赵大牛地里种的东西,但一直没有打听,包括那煽过的猪肉,他们吃了以后感到很惊奇,也只是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问出口,看样子陈家人的机灵劲都遗传到了陈良信那里。 至于陈良信和赵兰香两口子,早在赵大牛租家里的地种番椒和番茄,养煽过的猪仔开始,就嗅到了商机。 前不久他们在赵如意决定在梨花村附近买一个小庄子,专门养猪种番椒和番茄时,就关了良信杂货铺毛遂自荐了。 赵如意并不担心自己的这些东西流传出去,她卖的主要还是那些自己配方的辣椒酱和肉沫酱,她只是想能够自己提供原材料而不至于被人要挟涨价。 再则,赵如意也想让父亲轻松一点,没事在家逗逗小儿子,所以就将庄子交给他们夫妻俩管理了,父亲只需要隔三差五的去巡视一下就可以了。 赵如意不想欠人情,所以这辈子她但凡有点能力她都要回报过去。当然她也不会忘记前世的仇人,柳茂山一家人。 不过再等等!她现在还小,还没有报仇的能力。 “小掌柜,我跟我娘说了!我娘问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她忙得过来。” “不用!叫你娘不忙的时候也休息一会儿!” 赵如意将装着银子的荷包挂在手腕上,紧紧地拽着,从北大街到聚宝街的路上虽然随时有巡逻的,但她也怕挂在腰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扯走。 谁知道赵如意刚脚步轻快地踏出面馆,眼前一花,就和一个男人撞上了。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不好好走路!” 那男人抓住了赵如意的两个手臂,几乎要将她提了起来,赵如意被那男人嘴里呼出的臭气熏得撇开了头。 赵如意一边挣扎着用脚踢那人,一边喊道:“你放手,你这人好没道理,明明是你突然窜出来撞上我的,你还倒打一耙!” “你说我倒打一耙?有谁可以作证?” 男人狞笑着将赵如意一推,赵如意立即就摔在了地上,两个手心都蹭在了地上。 “小掌柜!” 肖黑娃在面馆里听到动静,立即冲出来将赵如意扶起来,他正要大声呵斥那个男人时,却立即变了脸色。 “小掌柜,你没事!我们回店里去。” 赵如意轻轻推开肖黑娃,她有一种感觉,这男人是在故意找茬,可她又没有得罪谁,难道是自己现在做的这些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 她微皱着眉头打量眼前的男人,只见那男人年约五十,穿着一身绸缎外袍,瘦高体型,还略微有点驼背,脸上微黄而多皱褶,长着一张鞋帮子脸,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缕胡须将整张脸拉得更长。 如果闵秋禾在现场的话,她一定会认出这个人的,这人正是青石镇最大的粮行永利粮行的老板——花奇安。 “你是谁?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撞我?” “小丫头,我故意撞你还是小的!两年前你奶奶和你二叔已经将你卖给我了,结果让你逃了,你就是一逃奴,还嘴硬什么?回去有你好看的!” 花奇安狞笑着揪起赵如意的衣服就拖着走,赵如意吓得魂飞魄散,一边用手使劲的抓挠花奇安的手,一边对站在面馆门口已经傻眼的肖黑娃喊道:“肖大哥,快去找我阿爹来!不,找主簿大人来!” 肖黑娃愣了一下,撒丫子就跑了。 “你松开,你松开!杜翠娥和赵二牛已经与我们家没关系了,我们已经断亲了!” “这事儿在官府也是过了明路的,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没关系,你凭什么要我跟你回去?” “你这是强抢民女,我要到官府告你!” 赵如意扭着身子,眼神在周围里寻求着帮助,可周围看热闹的人,无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们都敢怒不敢言地看着。 “告我?嘎嘎……” 花奇安就像听了一个笑话似的,刺耳地笑出了声,他用手拍拍赵如意的脸蛋,狞笑着说,“我有你奶奶和你二叔签的卖身契,我教训自己的逃奴有什么错?你知道在炎国逃奴有什么下场吗?” 花奇安俯下身,在赵如意耳边小声说:“你还想让崔安修那个窝囊废给你撑腰吗?他连自己的女儿都帮不了,怎么会帮你呢!” 赵如意吓得浑身发抖,她的大脑疯狂地转动着,最后咬着牙说:“你不怕主簿大人,那武威侯世子呢?” “武威侯世子会帮我,你如果不放了我,他会让你……” “他会让我怎么样?”花奇安仰头大笑,“即便你的靠山是他又怎么样?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而已!” “啊……” 花奇安的话音刚落,脸上就被甩了一鞭子,接着一个略微带点磁性粗哑的声音轻笑着说:“那就看看我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对你干些什么!” “赵如意,过来!” 赵如意忙不迭迭地跑到裴孤城的身后,两年时间过去了,裴孤城又长高长壮了不少,赵如意躲在他的身后感觉无比的安全。 裴孤城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赵如意惊恐的神情,然后转头什么也不说就对花奇安一顿鞭子伺候。 “你是谁?你凭什么打人!” “别打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 花奇安一边躲一边大喊,可是不管他怎么躲都躲不过裴孤城的鞭子,在围观的人群中还有几个牵着马的年轻人,他们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就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花奇安。 裴孤城看花奇安一身狼狈的躺在地上,这才收起鞭子,冷嗤道:“我管你是谁!” “既然你说我是她的靠山,我自然要替她撑腰。” “你~你是~武威侯世子?”花奇安立即瞪大了眼睛,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小民~小民,见过世子。” 裴孤城连个眼神都懒得给花奇安,他转身问抹着眼泪的赵如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如意紧张地抓着他的手臂,心里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刚重生那会儿。 她声音颤抖地说:“他说两年前我奶奶和二叔把我卖给他了,而且还签下了卖身契,我现在是逃奴,他要抓我回去。” “无耻!无耻!” 裴孤城只气得牙痒痒,他转身怒视着花奇安,花奇安身子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俯下身子说:“世子,这不怪小民啊!” “只怪那赵二牛太狡猾了!两年前他收了我的订金却放他侄女跑了,前几天他又和我签了卖身契,把剩下的银子也拿走了。” “所以你就直接上门抢人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已经断亲了,在族里和官府里都是过了明路的?” 花奇安眼神闪烁了一下,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我要早知道了,也不会这么干了!” “他知道,我告诉他了!” 赵如意指着花奇安大声说道,围观的人群看花奇安被打暗暗叫爽,也一起喊道:“对,我们都听到了!” “对,我们都听到了!” “看样子,你并没有说实话!”裴孤城摸了一下自己的马鞭,冷笑道,“我就不信我的鞭子撬不开你的嘴!” 裴孤城扬起马鞭,正要抽下去时,一个声音喊道:“世子,请勿伤人!” 第57章 我不想害你也出事 赵如意没想到自己再一次被裴孤城救了,她心里既感动又羞愧,还说什么要离他远远的,结果重生以来每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他来救她,就像前世一样,除掉他在藏春阁毁约的那一次。 当她看到裴孤城又扬起马鞭要挥向花奇安的时候,她忙拉住了裴孤城的手臂,同时一个声音也喊道:“世子,请勿伤人!” “赵如意,你拉着我干什么?” 裴孤城一时之间眼睛忙不过来,他瞄了一眼人群中的赵大牛和一个少年扶着一个正气喘吁吁跑过来的中年男人,然后低头看着赵如意狼狈委屈的样子,微皱着眉头说,“我是在帮你出气呢,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我不想害你也出事!”赵如意摇着头,恳求地看着他。 “我能出什么事!” 尽管裴孤城的嘴很硬,但他的神情也温和了下来,“你有没有事?” “我……” 赵如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大牛他们就跑了过来。 赵大牛和那少年齐齐问道:“如意,你没事!” “我没事!幸亏武威侯世子救了我。” 赵如意看见赵大牛后立即跑了过去,结果这一行为让裴孤城以为她是跑向了那少年。 裴孤城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他打量着那少年,只见那少年十四五岁的样子,身形修长,面容清秀,正目光温和地看着赵如意,似乎丝毫没感受到裴孤城如刀的眼神。 “世子,本人是青石镇的主簿崔安修!” 敏锐的崔安修感到了裴孤城的不悦,立即上前行礼自报家门。 “嗯!”裴孤城点点头,像个任性的孩子执着的看着那少年问道,“那他是谁?” 崔安修心里一紧,暗想:不会!这武威侯世子怎么像是一副吃醋的样子?他们才多大啊!看样子他要提醒自己的儿子以后注意一下了! “怎么?不认识?” 裴孤城在崔安修复杂的眼神下显得有点不自在,向来懂得礼节的他开始不耐烦起来。 “哦,那是小儿崔远。” 崔安修一边不动声色地给崔远使了一个眼色一边继续解释父子俩一起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世子,我们家和赵兄弟家刚好在聚宝街是邻居,当时面馆里的伙计叫喊赵兄弟的时候,顺便也叫了我,我身为一县主簿自然也要跟着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小儿担心我出事也跟着来了。” 裴孤城暗暗撇了一下嘴,崔远可不是担心你出事,他担心的是另有其人。 这时崔远已经站在崔安修的身边,等崔安修说完话后,不卑不亢地对裴孤城行了一个拱手礼,“见过裴世子!” 裴孤城冷脸还了一个拱手礼,也不再说什么。 崔安修一时之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他没好气地瞪着崔远,老子把桥都给你搭好了,你倒是给老子过啊! 就在这时一个欢快响亮的声音对他们这边喊道:“嘿,重光,这人你打算怎么办?” 裴孤城几人这才想起事件的始作俑者花奇安来,只见那花奇安一脸痛苦的正被一个牵马的少年用脚踩在地上,那少年一袭青衣,面容俊秀一脸稚气未脱,十四五岁的年纪,神情中透着一丝得意和张扬。 “杨贤侄,这~这······” 崔安修看花奇安痛苦的神情大吃一惊,忙跑了过去,他可是亲眼见过杨宪一脚踹飞一口大缸的脚力,这花奇安虽然可恶,但也罪不至死呀。 “放心!崔叔,这人还不至于被我一脚踩死。”杨宪大大咧咧地将脚抬起来,嗤笑道,“这家伙刚才趁你们不注意想溜走,我就是好心留了一下!” 花奇安翻过身捂着胸口,眼里闪过一道阴霾。 你这是好心留我吗?我的肋骨都快被你踹断了! 你小子好啊!连你老子看到我都要打笑脸,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玩意儿也敢在你花爷爷头上拉屎拉尿,我迟早让你摔跟斗! “花老板,你没事!”崔安修看到花奇安脸色惨白的样子还是有点不放心,于是俯下身稍微关心了一下,谁知道花奇安翻着白眼不耐烦地说,“我有没有事你看不到吗?还不拉我起来!” 崔安修听了这话还没说什么,崔远先气得脸红,指着花奇安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花奇安伸着手挑衅地看着崔安修,崔安修推开崔远,笑着伸过手去拉花奇安,可花奇安脸上刚刚浮起得意地笑容,就“哎呦”一声又摔在了地上。 “你?”花奇安指着崔安修气得说不出话来。 崔安修拍拍手,无辜地说:“对不起,花老板,我手滑了!” “远儿,将花老板扶起来!” 花奇安看着崔远和崔安修如出一辙的笑意,吓得屁股在地上挪动了两下,慌忙摇头摆手说:“不用,不用!我的小厮一会儿就来了!” 围观人等都哄堂大笑,毕竟大家难得看到花奇安踢到铁板的时候,现在连老实的崔主薄也会戏耍他了。 这花奇安仗着永利粮行是青石镇的最大粮行,几乎操控了整个青石镇的粮价。而且他还和前任知县和县丞勾结,害得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告状无门,只能咽下苦果。 自从前任知县和县丞高就后,他老实了两年,又和新县丞薛鹤山搭上关系称兄道弟后,他这才又开始嚣张起来。 这时花奇安的小厮倒是着急忙慌地挤了进来,他看花奇安狼狈地坐在地上,还愣了一下,“老~老爷,你这是怎么啦?” “狗奴才,还不快来将老爷我扶起来!” 花奇安咬着后槽牙,瞪着没有眼色的小厮骂道。 “哦哦!”小厮手忙脚乱地将花奇安扶起来,这中间难免碰到花奇安的伤处,花奇安对他又打又骂。 “你想害死老爷我啊!” “狗奴才,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带你出来有什么用?老爷我都要被人打死了你才来!” “你来干什么?等着给老爷我收尸啊!老爷我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全家陪葬!” 小厮蹲下身捂着头默默地忍受着花奇安的踢打,赵如意他们只能冷眼看着花奇安的恶行,因为那小厮是花奇安的奴才。 也幸亏裴孤城和杨宪让花奇安先受了伤,花奇安踢打了那小厮几下就歇了下来。 那小厮也不知道是出于老实还是报复的心理当着众人说道:“老爷,是小的错了,求老爷饶了小的!” “都怪小的误事儿!你叫小的去打听刚才那买粮的小娘子是哪家的丫头,奴才贪心就一路跟着那小娘子到了她家门口,我摸清楚了门户这才忙着来找您,谁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你打了!” 被小厮心下怨恨说是“不长眼”的裴孤城和杨宪倒没和小厮计较,毕竟别人也挨打了。 小厮的回话在人群中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不知是谁气愤填膺地骂道: “花奇安,你个狗改不了吃屎的东西,又要嚯嚯谁家姑娘了!” “对,青石镇有你这样的祸害,小姑娘都不敢出门了!” “造孽啊!老天爷怎么不收了这畜生!” …… 眼看围观人群的情绪快不受控制了,远处才走来一队巡逻的衙役,崔安修这才指挥着衙役们将人群疏散了,然后打算叫两个衙役带着花奇安主仆和赵如意去录口供,毕竟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可惜这两边都不配合。 花奇安这边纯粹是无赖行迹,想他花奇安什么时候吃过这样大的亏,即便是当无赖的时候衙役官差有求于他时还不是称兄道弟的;即便是当赘婿的时候老丈人老丈母娘也不敢对他大声呵斥;当了永利粮行的老板后,连前县丞大人苏骏都主动找上门来和他合作,如果不是苏骏最后丢开了他,他这两年能这么老实窝囊吗?好在他现在和薛大人又搭上了,连杨知县对他好像也颇为宽容呢!现在这青石镇他还有怕的人吗?这些今天骂他的人他都会记在心里,总有让他们哭着叫爷爷的时候。 赵如意这边倒不是她不配合,而是那位武威侯府的世子不高兴了。 “赵如意,我饿了!快进来给我弄点好吃的!” 裴孤城看了一眼如意面馆的招牌,然后就对那几个牵着马的年轻人说,“留个人看着马,大家都进来吃点东西,跑了一天不饿吗?” “饿,怎么不饿!我饿得都能吃下一头牛了!” 杨宪将缰绳丢给自己身边的随从后就兴冲冲地跟着进了面馆,接着又跟着进去两个人。 “不好意思,崔大人!” 赵如意无奈地对崔安修笑了一下,也跟着进了面馆,崔远抬脚也要进去时,崔安修拉住了他, “远儿,跟爹回家!” 崔远看到走进面馆的赵如意正被裴孤城扯了一下头发,忍不住担忧地说:“爹,如意妹妹一个女孩子在里面不太好?” 崔安修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深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在咸吃箩卜淡操心,没看见别人亲爹也在场吗? “有什么不好的?他们两年前就认识了,再说里面还有那丫头的亲爹在呢!走!” “哦!” 崔远有点失望的垂下了眉眼,崔安修叹口气,他觉得回家以后他还是要好好和儿子谈谈心。 崔安修父子俩走出不远,赵如意就着急忙慌地跑了出来,只见她一边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一边在嘴里嘀咕着: “啊~我的银子呢?我刚才出门的时候明明把装钱的荷包挂在手腕上的!” “啊~肯定是刚才那个花老板拖我的时候掉在地上了,怎么没有了呢?地上也没有!” 不明就里的裴孤城也跟着跑了出来,他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还找什么找,肯定被人捡走了!” “可恶!” 也不知道赵如意是在骂那捡了钱的人,还是在骂那花老爷。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嘟嘴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可爱极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银子吗,你做顿好吃的,小爷赏你!” 裴孤城说着话就推着赵如意进了面馆,不远处的崔家父子都看到了这一幕,崔远在那一刻突然感到心里一阵失落。 “走,远儿,你娘和姐姐还在家等我们回去用晚膳呢!” 第58章 重光,今天你冲动了! 赵如意和裴孤城刚走进面馆,肖婶子就搓着手从灶间走出来,拘谨而忐忑地说:“那个~小掌柜,店里的面估计不够了!如果现和面的话,面条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这面条还这么讲究吗?”杨宪很感兴趣地说,“我记得每次回家吃面的时候随时都有啊!” 赵如意笑着说:“你家里人可能随时准备的有,所以你才能吃得到。我们这店里每天都会根据前一天的顾客流动量来决定要醒多少面,面条吃的也是个鲜味,隔了一夜就不好吃了!” “而且我们对和面也有讲究,什么温度什么时间都不能有太大偏差,不然影响面条的韧性和松软,吃着就不好吃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啊?这么讲究啊!怪不得你家的面馆生意这么好,原来靠得不仅仅是好的浇头啊!” 杨宪咋舌,看着裴孤城遗憾地说,“重光,怪我!我以为这家面好吃单单是因为它的浇头,原来面条也这么讲究,算了,算我们没口福!你还是随我到我家里吃点东西!” 裴孤城没有回答他,只是将目光转向赵如意,笑着说:“赵如意,我今天帮了你,你打算怎么谢我?” 赵如意倒是没有犹豫地说道:“请你吃一顿你从来没有吃过的好东西怎么样?” “从来没有吃过的?你可别骗我!” 裴孤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想他连皇宫御厨做的东西都吃过,还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的? 赵如意笑着说:“你肯定没吃过!火锅知道吗?” 没错,赵如意本来决定晚上请肖婶子母子俩一起到家里去吃火锅的,顺便额外给他们发点小钱,毕竟开春以后他们几乎都是起早贪黑的,累得人都瘦了。 谁知道今天遇上这件事,看样子请肖婶子他们吃饭的事情要等到下回了。 裴孤城和杨宪听到说“火锅”两字都茫然地看着对方,他们的确没有听说过这一新鲜吃食,于是两人就催促着赵如意赶紧回家。 赵如意一看这两个少年新鲜好奇的样子,就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前世里直到她死,她都没有做火锅,只专心做好师傅说的私家菜,至于火锅,那也是从师傅交给她的一本菜谱里知道的。 前不久她才凑齐了食材,小试了一次,味道还不错。她正想找人来品尝一下,试试有没有市场,裴孤城就送上门了。 从东大街到聚宝街的路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期间赵如意叫裴孤城把马匹找个地方寄存,因为聚宝街的街巷和她家没有地方安置马匹。 “裴孤城,火锅就是要大家坐在一起吃才热闹,才香。” 赵如意转眼对着跟裴孤城一起来的两个随从笑了笑,这两人她感觉都有点面熟,其中一个相貌普通的必定是开阳,另一个一脸英气俊美的随从是谁她就不知道了。 裴孤城想了一下,然后对赵如意点点头说:“行!你先回去准备,我们先去寄存马匹!我们到时候直接到聚宝街就可以了!” “是聚宝街五号哦!” “好!记住了!” “对了,我们这里还打了两只兔子你要吗?” “兔子!”赵如意眼神一亮,有点想要,但是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也干不了多少活,几乎都是阿爹在旁边帮忙,而阿娘还躺在床上坐月子更不可能帮忙了,所以她只能歇了心思。 “算了,我怕我和阿爹忙不过来。”赵如意转而又笑着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家里有肉,管饱的!”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灵动的神情,真不忍心让她吃不上这一口兔子肉,于是他笑着对赵如意说:“我把玉衡留下来帮你!她的刀功很好的!” “玉衡姐姐?” 赵如意惊喜地看着眼前英气俊美的随从,怪不得她感觉有点面熟呢,原来这是两年前送她从武威侯府回益民医馆的那个大丫鬟玉衡,而今女扮男装成了一个俊美的随从。 “小如意,居然没有认出你玉衡姐姐!”玉衡抚摸了一下赵如意的脑袋,笑着说,“两年不见,你长高了很多,也更漂亮了!” 赵如意笑得眉眼弯弯的,下意识地回道:“玉衡姐姐也是!” 玉衡的笑僵在脸上半天没缓过来。 裴孤城笑着对赵如意说:“玉衡这身高已经超出许多男子了,可不能再长高了!” 裴孤城目送着玉衡和赵大牛父女俩的背影沉思,他总觉得他和赵如意之间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牵扯。 当他看到花奇安拖拽着赵如意的时候,他只想将花奇安碎尸万段才能消了心头之气,他总控制不住自己的想对赵如意好。 “重光,今天你冲动了!” 杨宪站在他的身边突然说道。 “是吗?我觉得还不够!”裴孤城邪魅一笑,精致俊美的容颜让人眼前一亮,“走,我还要找杨伯父通通气!” 裴孤城说完话就接过开阳递过来的缰绳,一个轻松的跃起就上了马匹,这两年他长高了不少,几乎和比他大两岁的杨宪一样高了。 “咋,你还没消气啊!” 杨宪吃惊之余,试探地问道,“那赵如意究竟是什么来头啊?让你这么紧张?” “那小姑娘除了长得特别漂亮外,就是会做点好吃的而已,你用得着这么······” “还走不走了?不走我先走了!” 裴孤城调转马头,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如意他们的身影。 只见温柔的暮色下,青石镇的街巷有了点点烛火,赵如意似有所感地回眸对着他这边笑了一下,然后迈着轻快的脚步继续往前走,那一刻,裴孤城才发现黄昏原来也可以如此美丽。 知县杨广锐一家人的起居生活在和县衙仅一墙之隔的宅院里,裴孤城他们绕到大门的时候,自有守在门口的小厮上前牵过缰绳引路。 府里的管家先走上前对着裴孤城行了一个礼,然后才对杨宪说:“少爷,你回来啦!夫人刚才还让我们看看你回来没有呢?” 杨宪跟在裴孤城的身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我娘找我有急事?” 管家“呵呵”笑道:“那倒没听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刚才用晚膳的时候问起你了。说少爷该回家了,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到什么地方野去了!” “陈伯,我爹在家吗?” “在家,放心!大人知道你今天是陪武威侯世子出去跑马了,不会说你的!” 杨宪脸色一囧,有点气恼地说:“陈伯,谁让你说这些了!是重光要找我爹说事情!” 裴孤城好笑地问杨宪:“怎么?你还有多少篇大字没写啊?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不是有事吗?快点,我们还要赶过去吃那什么火锅呢!”杨宪恼羞成怒地推着裴孤城往里走,走了几步路又回头问管家,“陈伯,我爹是在书房还是在……” “大人在书房!” 管家的话音刚落,两个少年就跑开了。 裴孤城和杨宪被引进杨广锐的书房时,杨广锐正坐在烛光下看着一本公文。 直到两人走到他的身边对他行了礼后,他才抬头威严地看着两人。 杨广锐并没有起身给裴孤城行礼,裴孤城面对杨广锐也有一种亲切感,盖因为杨广锐是杨广钰的大哥,杨广锐一直知道自己的弟弟为谢璇做了什么。 对于那个离经叛道的弟弟他除了心疼只有尽量帮他,站在他这一边。 如无意外的话,他们将在眼前的少年成人后,玩一遭金蝉脱壳远走高飞。 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如果知道了自己母亲的打算,会不会原谅那个时常守护他成长的杨叔叔呢? 裴孤城和杨广锐对视了几秒钟后,裴孤城先开口说道:“伯父,不知道青石镇永利粮行的花奇安我动得动不得?” 杨广锐看了一眼裴孤城和自己儿子略显不整的仪容,笑着说:“哦?你们这是遇到了什么事?怎么和花老板扯上关系了?” 裴孤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固执地问道:“伯父,你就说动得动不得!” 杨广锐站起来,走了两边凝重地说道:“动倒是动得,不过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名不正言不顺!”杨广锐板直身子,威严地说,“我是朝廷命官,自然一切要按律法行事!” “那行,我知道了!” 裴孤城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就想行礼告辞走人,谁知道杨广锐的大手掌按在他的肩上,一脸算计地说:“贤侄,先别急着走!” “贤侄,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坐下来陪伯父叙叙旧!” 裴孤城奇怪地看了杨广锐一眼,觉得杨广锐一定有什么要交代的,于是就依言坐了下来,杨宪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杨广锐嫌弃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三人的脑袋就凑在一起叙起“旧”来。 大概一刻钟后,裴孤城和杨宪才笑嘻嘻地走出了杨广锐的书房。 第59章 你就等着我送你的谢礼吧! “开阳,你先去找天玑告诉你……” 裴孤城附在开阳的耳边说了一些话后,开阳点点头说:“知道了,主子!” “我还是先把你送到赵小姐家后再去办事!那里有玉衡在,我才放心!” “这才几步路啊!”杨宪夸张地说,“你看前面挂着灯笼的街巷就是聚宝街了!” “你家主子再不济,不是还有我保护他吗?” 开阳固执地说:“你怎么能和我家主子比呢!” “行!我知道了!”杨宪气冲冲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不就是嫌弃我吗!” “去!你们也不用太紧张了,难道我就这么没用吗?” 裴孤城也不喜欢过度的保护,而且这两年段姨娘忙着和府里的冯姨娘,父亲的宠妾斗法呢,哪里有空闲管他的事情。 “早点把事情办了再过来就是了,那个什么火锅我会给你留一份的!” 开阳没有表情的脸上扯出一个生涩的笑容来,然后对着裴孤城行了一个礼,就快速地蹿进了黑暗中。 裴孤城看开阳离开后,才拍拍自己的衣衫往前走,他担心赵如意等久了,连脸也没洗,衣衫也没换就赶过来了。 杨广锐派来送他们的两个随从就提着灯笼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 他们一走到聚宝街的街巷口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香辣味,越走那股香辣味就越霸道,以至于刺激得杨宪鼻子一痒,“啊啾”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裴孤城嫌弃地闪开了一点,杨宪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讪笑着说:“嘿嘿,挺香的!你说这是不是就是火锅的味道呀?” 裴孤城笑着没有言语,然后继续往里走,当他们走到聚宝街五号的时候,那霸道的香辣味才算落了实处。 “崔主簿家也住在这附近?” 杨宪指着左右两边的宅院说:“崔主薄家住在左边,右边是一家商户,儿子在锦城经商,老夫妻俩带着两个仆从生活。” 裴孤城看了一眼崔府,轻笑道:“她倒是找了一个好住处!” 杨宪不明就里地夸赞道:“那倒是!这两边的邻居都好相处,而且还有崔主簿家关照着,他们家在青石镇也要好过些。” “……” 裴孤城嫌弃地看了杨宪一眼,分不出好赖的家伙,故意惹自己生气是不是。 裴孤城憋着闷气,走上台阶轻轻磕响了大门。 而与赵家一墙之隔的崔家也听到了那敲门声,他们每个人这天傍晚的耳力似乎都特别警醒。 “这赵家将来……” 苏汶看着崔安修的面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往下说了。 就在刚才吃完晚膳后,崔安修把她叫到厢房里提醒她,以后尽量让儿子和赵家闺女少接触,孩子们日渐大了,还是要顾忌一点男女大防,别影响了儿子学业进步。 苏汶和崔安修夫妻多年,那有什么不明白的,再说她对赵家商户的身份本来也有一种很矛盾的心理,现在好了,崔安修的话反倒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且说赵如意他们这边,本来还很担心闵秋禾的情绪,结果回到家里以后发现,隔壁的崔莹正在陪着闵秋禾逗弄赵如啸。 原来在肖黑娃给赵大牛和崔安修带信儿的时候,崔安修临走时特意将崔莹喊到了赵家帮忙。 崔莹是个温婉的姑娘,很快就安抚住了闵秋禾焦躁不安的情绪。 她似乎很喜欢赵如啸,哪怕赵如啸还是个只会吐泡泡的小婴儿,她也逗得不亦乐乎。 崔莹见赵如意父女俩都回来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可当她看见旁边的玉衡时,那笑意立即收敛了,匆匆忙忙地行了一个礼,就脸色煞白的跑了。 “我很可怕吗?”玉衡莫名地摸着自己英气俊美的脸颊,难以置信地说,“我居然会把一个姑娘吓跑!” “玉衡姐姐,莹姐姐大概以为你是男的!”赵如意停顿了一下说,“她被婆家休了,那个男人伤害了她。” “原来是这样!” 玉衡想了一下崔莹看到她的神情,猜想那伤害一定很深很深。 赵如意和玉衡说了两句闲话,然后带着玉衡给闵秋禾请了安,看了看赵如啸,这才回到厨房大干起来。 玉衡的刀功果然了得,三两下就将兔子收拾干净了,连赵大牛看着都眼热。 赵如意除了准备配料,好像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是就围着玉衡转,完全没发现赵大牛的离开。 “玉衡姐姐你真厉害!” 玉衡一边手上不停地切着肉片,一边笑着说:“练武之人做这些也算不了什么厉害。” “那~玉衡姐姐一次可以打倒几个人呢?” “一般的男人十几个不在话下,如果有功夫在身,而且功夫不错的话,个人围攻,保命还是没有问题!” 赵如意听到玉衡的话,杏眼瞪得更大了,比那天空的星辰还要亮。 她想到半个时辰前自己差点就被那个花老板拖走的情形,心里就感到后怕不已,于是她充满期待地问道:“那~玉衡姐姐,你说如果我练武还来得及吗?” 玉衡停下手中的活,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如意,不太确定地说:“应该可以!我师傅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七岁,我就是那一年开始习武的。” 赵如意听了玉衡的话心里一喜,感觉自己现在习武也有希望。 前世里她如果不是个弱女子的话,就不会在发现不对的时候被柳茂山他们那样轻易的锁在院墙里了,就不会被他们按着灌下那些毒药了。 “玉衡姐姐也会骑马吗?” “会啊!”玉衡大概是想到骑马的快意了,忍不住话就多了一点,“我很喜欢骑马,所以今天就女扮男装陪着主子去跑了几圈。” “当马匹跑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很自由很兴奋!” 赵如意看着玉衡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羡慕地说:“真好啊!” 赵如意前世一辈子都没有自由过,也没有什么事情令她产生激动的情绪。 “赵如意,那你想不想感受一下啊?”裴孤城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亮晶晶的。 “想!” 赵如意下意识地回答道,然后转瞬回头就看见了裴孤城。 玉衡早就发现裴孤城站在门口了,既然裴孤城不出声,她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们这个主子啊,别看年龄不大,心思却很重。 两年前,世子和这丫头无意间认识了,还无条件的对别人好,最后别人拒绝了他的庇护,他也就说丢开就丢开了;谁知道两年后他们又以这种方式见面了,还又无条件的对别人好,连将来见面的路都铺好了。 玉衡估摸着那个花老爷要倒霉了! 玉衡总觉得自家主子和这赵如意挺有缘分的,如果不是人为安排的话,那一定就是老天爷的安排了。 裴孤城看赵如意既想习武又想骑马,于是就对赵如意说:“那我们下次去翠山跑马场的时候带你一起去,我教你骑马!” 赵如意愣了一下,犹豫地说:“可我······” “可什么可!”裴孤城嫌弃地看着赵如意的小身板说,“我看你不光要学习骑马,也应该会个两三招才行。” “你看今天如果不是遇到我来了,你估计就被那个丑八怪拖走了!”裴孤城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那好!”赵如意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裴孤城和赵如意的对话让玉衡有一种很玄幻的感觉,在锦城被世家小姐们追捧着说是高岭之花的武威侯世子和眼前倒贴廉价的武威侯世子不是一个人! 裴孤城他们到了没多久,赵如意就叫父亲将煮好的火锅料端到了大厅,又和玉衡将备好的菜和肉都端了出来,然后告诉众人该如何自己准备蘸料酱。 “等会儿大家只要把这些生的食材放进锅里烫,烫熟后捞起来沾上蘸酱吃就可以了!相信我,味道好极了!” 裴孤城和杨宪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公子,对于第一次自己动手烫食物开始很生疏,不过没多久就熟练了起来,而且是越吃越快,没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大汗了。 至于裴孤城送的兔子,赵如意叫玉衡切成碎丁炒辣椒了,真是又辣又香,令向来吃饭讲究只吃七分饱的裴孤城和杨宪都吃撑了。 至于开阳,他是中途加入的,而且他还带来一个人。 那人年约二十,穿了一身黑,肤色偏偏又像雪一样白,还长了一张比裴孤城还要漂亮的脸,浓烈得让人着迷,当他出现的时候把赵大牛父女俩都给镇住了。 裴孤城只是对赵大牛父女俩说,这是他的侍卫,名叫天玑。 席间,赵大牛还问开阳和天玑要不要喝酒,天玑笑得摇摇头,只闷头烫火锅吃麻辣兔丁,他好像比开阳还能吃辣。 席间,裴孤城还问赵如意有没有兴趣在锦城开火锅店。 赵如意笑着说想,因为只有回到锦城,赵如意才能够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 大约一个时辰后,裴孤城他们才歇下筷子提出告辞。 赵如意看裴孤城要走,还特意将家里新做的辣椒酱和肉沫酱各拿了一罐给裴孤城和杨宪,说是送给家里人吃的。 裴孤城看着手里抱着的密封好的小罐子,笑着说:“赵如意,今天这顿饭我们吃得很开心!你就等着我送你的谢礼!” 裴孤城一行人走出赵家后,裴孤城又回头看了一眼赵家的宅院,宅院里的那棵石榴树的枝丫已经伸出了围墙外,在风儿的吹拂下轻轻的摇摆着,夜色里就像爬墙的影子,莫名地让人感到害怕。 “你们觉不觉得前县丞大人种的那棵石榴树很碍事?” 杨宪点点说:“是很碍事!那么窄的地方种棵石榴树总有点怪怪的。” “反常必有妖!”天玑邪魅一笑,然后对裴孤城说:“主子,属下先回去了!” 裴孤城点点头,天玑就融入了夜色中。 第60章 玉衡的收获 裴孤城他们走出赵家的时候,街巷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了,白日里的一些声音也宵禁了,整个青石镇好像已经进入了睡眠中,只有不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提醒着他们时辰不早了。 “快走,先回去把衣服都换了!” 裴孤城嗅了一下身上的味儿,忍不住笑了,这味儿真是太霸道了,也不知道赵如意是怎么想出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吃食,不过也怪好吃的!所以他问赵如意想不想开火锅店真不是说着玩儿的。 关于赵如意为什么知道得这么多,他有疑惑,但不多,毕竟大家族有些聪慧的女孩子也是很早就跟着母亲学习管理身边的事情了,就是裴昭昭也要在身边嬷嬷的帮助下管好自己院子里的仆从,虽然她管理的一团糟。 裴孤城四人回到杨府后,换了夜行服就往今夜行动的目的地疾行。 “刚才敲了二更天,那老家伙该睡了?”杨宪突然小声说道。 “到了那里不就知道啦!”裴孤城冷冷地说,“如果还没睡,就帮他一把!” 杨宪看了裴孤城一眼,觉得这早春的夜晚就是冷,连裴孤城的声音入了耳都让人打冷颤。 “前面那所三进的大宅院就是花府了,我爹说花奇安请了一些江湖人士当守卫,我们要小心一点。” “江湖人士?”裴孤城转头问开阳,“你和玉衡带着我和杨宪有没有问题?” 开阳面无表情地说:“天玑探过,所谓的江湖人士就是些江湖耍把式的。花奇安没有什么见识,被骗了!” “那就好!”裴孤城看了杨宪一眼,然后对开阳和玉衡说,“那我们先进去!” 花府的宅院在锦城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在青石镇却是极奢华的,几乎每个院落都是富丽堂皇,花园锦簇的,游廊曲折处处可见风景。 那花奇安似乎极其惜命,宅院里守夜的仆从和守卫随处可见。 裴孤城他们潜进去以后,还以为要费点神才能打听到花奇安的起居室,谁知道他们才进第二个院墙,就听到了花奇安的叫骂声,于是几人避开守夜人准确的找到了花奇安的位置。 此刻花奇安的起居室里只有花奇安和白日里裴孤城他们看见的那个小厮。 只见那小厮正跪在地上用衣袖擦拭着一滩液体,旁边还有一个打翻了的夜壶。 “狗奴才,连伺候人都不会了,要你何用!” “不许用袖子擦,给我用舌头舔干净!” 小厮听到花奇安的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屈辱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老爷,小的错了,求老爷饶了小的!” “饶你?怎么饶?” 花奇安露出淫邪的笑意,原本被裴孤城的马鞭抽伤了的脸显得更加丑陋可怕。 “蓝生,过来!” 花奇安对小厮勾了勾手指,小厮跪行着靠近半躺着的花奇安,然后花奇安用手指挑起了小厮的下巴颏说,“今天你为什么要当着众人的面那样说?是故意的对不对?” 蓝生清秀的脸上流下了屈辱害怕的眼泪,他的声音颤抖着说:“不是的,老爷!” “小的是太笨了,当时人又多,小的一时紧张就说漏嘴了,求老爷饶了小的!” 蓝生说着话,就往后退了一点,然后跪在地上不断地磕头。 “要让老爷我相信你其实很简单!”花奇安看着蓝生犹如女子般的纤细身段,眼里冒出一股邪火,“只要你和老爷一条心就可以了!” “上来,只要你让老爷我开心了,我就饶了你!” 蓝生吓得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又立即伏在地上磕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最后闹得花奇安的兴致也淡了。 “不识抬举的狗奴才!” “如果你不想自己和家里人出事的话,那你今晚就去把那如意面馆给我烧了!” “我要让那贱丫头一家人无以为生,最后穷困潦倒的只能去做乞丐娼妓!桀桀桀···” 小厮害怕地看着花奇安狰狞的笑脸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花奇安将床上的一个瓷枕使劲砸了过去,那瓷枕砸在了蓝生的肩上后又摔在地上碎了,他这才醒悟过来。 “滚!如果明天早上我没听到那个好消息,我就把你们全家卖到边境去!桀桀桀……” “来人,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 蓝生捂着被瓷枕砸伤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走出了花奇安的起居室,另一个守夜的小厮又跌跌撞撞,胆战心惊地走了进去。 藏在暗处的裴孤城对玉衡使了一个眼色,玉衡立即跟着小厮的身影来到了另一个略显简朴的院落。 玉衡本想直接打晕蓝生的,可蓝生几乎没有停顿地就跑了出去,所过之处皆是灯火通明,就这样她跟了一段路来到了这个院落里。 蓝生跪在一间屋前,对守夜的大丫鬟说:“求胧月姐姐帮小子传个话,小子现在走投无路了,只有求太太救命了!” 胧月认得蓝生是老爷的小厮,而且蓝生还是太太特意安排到老爷身边监视老爷的。 胧月看着蓝生额头的磕伤和一身的狼狈,猜想他今晚也是被老爷折磨得没法子了,才来太太这里讨活路了。 “你~这么晚了,太太已经睡下了!算了,我帮你问问太太!” 胧月叹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没一会儿徐方妍就披着一件外袍走了出来。 这徐方妍也近五十了,体态微胖,神情坚毅,看相貌是一个果断的女人,就是不知道为何容忍花奇安如此为非作歹。 “蓝生,有事?” “太太,求你救救蓝生一家人!”蓝生伏在地上,声音哽咽地说,“老爷叫我今晚去把如意面馆烧了,如果不干,他就要把我一家人都卖到边境去。” 徐方妍恨声骂道:“这个老东西,他总要遭到报应的!” “蓝生,你起来!”徐方妍裹紧外袍,冷静地对胧月说,“胧月,你去我妆奁里把蓝生家里人的卖身契都拿出来,顺便拿一百两银票出来。” “是!”胧月没有说什么,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蓝生一脸震惊地看着徐方妍,不敢置信地喊道:“太太?” “蓝生,你们家从你爷爷那辈儿就在徐家生活了,可如今徐家被恶人侵占了,我也只能帮你们这么多了!” “太太,我们不走!” 蓝生想要自由,可自由以后怎么生活呢?他们一家人做了一辈子的奴仆,有些东西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徐方妍眉头微皱着说:“不走!难道你要帮那个老东西去杀人放火吗?或者是被他折磨?” “不!”蓝生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那就行了!你们家里人先躲起来,等这阵风过了,如果还想回来就回来!” “胧月,把东西给蓝生。”徐方妍神态疲倦的转过身说,“蓝生,叫你父母赶紧收拾东西,连夜就走!今天我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徐方妍说完话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胧月也跟了进去。 蓝生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对着那屋磕了几个响头后就跑了。 玉衡犹豫地看了一眼蓝生的背影,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继续观察徐方妍。 现在危机已经解除,她对徐方妍这个女人有了兴趣,也许今晚可以听到一些对主子有用的东西。 玉衡想到这里,就快速跃上了房顶,然后掀开两片青瓦,将下面两个主仆的交谈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太太,你别难过!” 胧月跟着走进屋后,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胧月,我怎么会难过呢?那老东西不配!” 徐方妍脱掉外袍,搭在屏风上,以一种悠闲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然后释然地笑着说:“我不想再陪这老东西演戏了!我累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太太!” “胧月,知道我为什么给你们银子,并把你们的卖身契转成活契吗?因为花家~不,是徐家要完了!你们有了活契就可以叫家里人赎出去,而不被那个老东西牵连。” “太太,那你呢?” “我?”徐方妍咬牙恨声说道,“我肯定要把那老东西送进地狱后再死!我爹娘那么好却死了,我女儿那么可爱也死了,凭什么他还活在世上?” “太太!” 胧月突然跪在徐方妍的床前,身子趴在床边,哭着说,“太太,你会没事的,我还要伺候你一辈子呢!” 徐方妍看着床帐子垂下的流苏,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闭上眼慢慢地滑进了被褥里,嘴里还轻声细语地对胧月说:“胧月,下去!” “困了就休息一下!谁会伤害我这个老婆子呢!” 胧月看徐方妍睡下后,才抹着眼泪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然后坐在门前的门槛上看着月色发呆。 趴在房顶上的玉衡简直要被自己刚才听到的话镇住了,原来这花夫人不光和花老爷不和,甚至还提前预测到了花府的命运,难道花夫人在这其中起了推动的作用? 玉衡感觉花府的事情可能很复杂,主子别因为要帮赵小姐出气趟进了什么浑水里,不行,她要赶紧去告诉主子。 玉衡将青瓦轻轻盖上,然后几个起跃就融入了夜色里。 第61章 巧诈花奇安 忽明忽暗的阎王殿里,阴森森的风刮过,带来一阵阵凄厉的叫声,伏在地上的一团像人的影子抖动了几下,然后慢慢地爬了起来,拖动了他脖颈处铁链的声音,那声音夹杂在那凄厉的叫声中显得刺耳之极,那人正是原本该睡在自己起居室里的花奇安。 只见花奇安刚刚爬起来,又被铁链拉拽了一下,整个人立即“啪嗒”一声响,就五体投地的摔在了地上。 花奇安似乎没有痛感一般,又挣扎着坐了起来。他先是抬头看向前方,当他透过薄薄的迷雾看见殿中高坐着的犹如民间庙宇里和说书人眼里的阎王时,吓得一激灵,浑身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 接着他又看见了阎王座下站着的判官,满脸虬髯,怒目圆瞪犹如铜铃般;接着就是牛头马面和几个面目狰狞的小鬼;接着就是那凄厉叫声的来源处。 原来在大殿的不远处有两个并在一起的大大的带着尖刺的辊筒,两个小鬼正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从辊筒中间塞进去,辊筒两边又各站着一个小鬼大力的摇动着辊筒,辊筒中间的缝隙就像一张嘴似的将那人吃了进去,等那人再出来时已经被挤成了血淋淋的纸片人,接着那纸片人慢慢地又膨胀起来恢复原样,又被小鬼押着从辊筒中间碾过,那人的叫声凄厉刺耳,犹如夜枭。 花奇安一时之间吓得屁滚尿流,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铁链砸在地上的清脆声响又让他反应过来自己原来是被铁链拘拿的囚徒。 他又颓然坐在地上,伸手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顺着铁链他又看到了牵着铁链的是一个一脸凶相的黑无常,他的长帽上还有\"天下太平\"四个字。 花奇安想要大叫,可是嘴唇就像被黏住了一般无法张开,喉咙咕噜着就是无法出声。 “下面是何人?为何见到本王不下跪?” 头冠的流苏虽然遮挡住了阎王的面部表情,但阎王的声音似乎带着刺骨的寒气。 花奇安立即吓得“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脑袋伏在地上不敢动。 “禀告王,此乃青石镇的花奇安!”黑无常声音平平地答道。 “判官,查查此人是否阳寿已尽?生前可有孽债?” 判官打开生死簿,隔了一会儿说:“花奇安,年四十九岁,其母是临县的一个暗娼,其父不详。” “此人六岁流浪到青石镇后被一对贫穷的老夫妻收留,最后落户青石镇。此人从小就顽劣不堪,品行不端,赌博、偷窃、抢劫、调戏良家妇女样样都沾,可谓是五毒俱全!二十五岁的时候入赘永利粮行的徐家,娶徐方妍为妻。永利粮行老板徐永利去世后,又架空永利粮行的新老板徐方妍,然后取而代之。” “嗯,人之本性贪婪倒算不得什么!”阎王点点头,似乎不耐烦地说,“如果没有孽债就早早放回去投胎!” 花奇安一听,立即嗑头,正要谢谢阎王的慈悲,谁知道那判官又不紧不慢地说道:“此人不光有孽债,而且还积了很多孽债!” “什么?” 阎王声震如雷,吓得花奇安又是浑身一震,冷汗直冒。 其实花奇安刚刚从阎王殿里醒来的时候,还没来得产生怀疑 ,就被黑无常拉着铁链摔在地上的行为给吓到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丝毫没有疼痛感。 什么人没有疼痛的感觉呢?他的大脑里当时只有:死人或者是死人的灵魂! 接着他又听到判官拿着生死簿说他的身世时,他的怀疑就彻底消除了。 因为花奇安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他的母亲是个暗娼,因为那太丢脸了! 他六岁的时候就从临县流浪到了青石镇,后被一对贫穷的老夫妻收留并落户,因此青石镇的人一直都以为他就是出生于此的本地人,这一段经历如果不是判官说起,他自己几乎都要忘记了。 所以当花奇安听到判官说他积了许多的孽债时,他才真正的开始感觉害怕起来。 判官很满意的看着他身体犹如筛糠的样子,然后继续不紧不慢地说:“此人在永利粮行当家的时候,不光哄抬米价,还在米里掺入发霉的陈米和沙土,以次充好,缺斤少两。” “十五年前炎国饥荒,此人大肆收购粮食,最后高价售出,致使许多老百姓无米下锅,饿死无数。” “十三年前此人又和青石镇县丞苏骏等人合谋倒卖从南方运来的军粮,害得青石镇附近驻军食不果腹,战力下降,以致在几次剿匪中死伤多人。” “三年前,永利粮行的两个伙计钱山、武平安因为知道了花奇安倒卖军粮的事情被杀害。” “另外,此人不光对府中多名幼女造成伤害,还在府外伤害了多名幼女。三年前,幼女谭元被伤害后上吊自杀。其父母到衙门告状无果,反被诬陷造谣生事各打了十板子,当晚就被他杀人灭口了。” “还有·····” 花奇安越听越害怕,因为判官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什么可说的?此人真是恶贯满盈!” 阎王立即拍着桌子打断了判官的话,吩咐牛头马面将花奇安押下去扒皮抽筋再在油锅里炸一百回,然后打入畜牲道。 “慢!”判官急忙制止了牛头马面的行为,他拿着生死簿递给阎王说,“王,生死簿上说,此人还有二十年的寿命,黑无常拘错人了!” “什么生死簿!”阎王气恼地扯过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扔在了地上,就差踩上几脚了,“如此恶贯满盈之人,你却说他还有二十年的寿命!” “王,这是生死簿上写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判官捡起生死簿后,对阎王说道,“王,如果你打乱了生死簿上的时间顺序,会受到上面的惩罚!” “惩罚又何妨?我怎能把这样的恶人再放回人间继续作恶!我岂不是也成恶人了!”阎王站起来,拂袖背转身去。 “王,话也不能这么说,也许还有转机呢?说不定此人回去后幡然醒悟了呢?” 判官又继续劝解阎王,力图不让自己的阎王因为此等小人被天庭惩罚。 花奇安紧张地看着阎王和判官的一来一往,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而且他感觉大殿里阴风阵阵的,那个被反复在辊筒里挤压的纸片人还在重复着被挤压,只是他的声音已经嘶哑了,最后就只有默默地承受酷刑了。 隔了一会儿,阎王似乎被判官说服了。 “花奇安,以上判官所述罪状,你可认?” 花奇安立即磕头如捣蒜,嘴里连连说:“小人认,小人认!小人回去以后一定痛改前非。” 阎王冷冷地看着花奇安磕了几个响头,然后问道:“要我如何相信你这样的小人?” “我~我可以发誓,如果我回去以后还为非作歹的话必不得好死!” 阎王冷嗤道:“你这狡猾的恶人,我怎么可能相信你的誓言!” “花奇安,你想一想,你这辈子发过多少誓言,又兑现了多少誓言?你这反复无常的东西,还是好好的入了畜牲道,让人类来惩处你!” 阎王说完这话后,正要喊牛头马面把花奇安押下去。 判官又在一旁阻止道:“王,凡是在地府中形成文字的东西都会上达天庭,不能再更改了,你这样做会受到惩罚的!” “要不我们让他签下切结书,他就不能反悔了,一旦反悔就会被反噬。” “对,对!”花奇安就像得到了提示般,立即说道:“我可以签下切结书!我可以签下切结书!有了切结书我就赖不掉了!” 就在阎王犹豫不决的时候,从殿外传来了击鼓声,阎王不高兴地问道:“外面何人在击鼓?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鬼带来一个身型消瘦的中年男子飘进了殿门,来到阎王面前。 那男子一看到花奇安,就要扑过去撕咬他,不过被小鬼轻轻一推就摔在了地上,花奇安也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大胆!何人如此不懂规矩!”阎王拍案而起。 那人跪在地上磕了头后,恨声说道:“王,小人是青石镇的谭大勇,三年前我女儿被这畜生所辱,我们夫妻俩上衙门告状,谁知道知县已被这畜生收买,我们夫妻反被诬陷打了板子。” “我们夫妻回家后,商量着再上锦城告状,谁知道当夜这畜生就买凶杀人,然后将我家里洗劫一空,将我夫妻二人的尸体丢在了乱葬岗,让野狗啃食。” “既然已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你为何还没有去投胎?” “小人放不下仇恨,一直在等这畜生!小人恳请阎王爷让小人啖其血食其肉,以报生前血海深仇。” 谭大勇说完这话后,就欲再次扑向花奇安,花奇安吓得连滚带爬地喊道:“我还有二十年的寿命,我不能死,你们快放我回去!” “王~” 一边是小鬼控制着谭大勇,不允许他上前撕咬花奇安,一边是花奇安又爬又喊的害怕躲闪,还有一边是判官在耳边不厌其烦地劝说,最后阎王终于不耐烦地说:“你们当这阎王殿是杂耍戏班子搭的草台子吗?” “判官,快将切结书拿给花奇安签字,然后立即送他回去!” “谭大勇,我念你可怜,不追究你大闹阎王殿的罪过,速速下去投胎!” 谭大勇大声啼哭道:“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啊!为什么这样的畜生还能留在世上作威作福啊!” 花奇安拿着小鬼递上来的切结书,铺在地上看都没看就得意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小鬼又把那签好的切结书拿上去给判官过目,判官看了后,又拿给阎王过目。 阎王拿着那“切结书”反复确认后,终于露出了笑意,然后将嘴唇上黏的胡子撕掉,头上的头冠取下,畅快地说:“好,大家辛苦了!” 第62章 我从地狱里爬出来索你命来了! 当那“阎王”撕掉嘴唇上的胡子,再把垂着流苏的头冠拿下来,畅快地说道,“好,大家辛苦了”时,整个大殿都爆发出畅意地笑声,接着那些闪烁的鬼火也熄灭了,大殿四周围的灯笼都亮了。 花奇安整个人都呆住了,因为他发现那个“阎王”正是青石镇的知县杨广锐。 接着就是那“判官”撕掉了满脸的虬髯,露出一张忠厚老实的四方脸时,花奇安彻底地瘫软在地上了,接着下身就不受控的流出了一股尿液。 因为他发现那个“判官”正是青石镇的县丞薛鹤山,是他这两年来一直想拉拢贿赂的人,他曾多多少少透露了一点他和前县丞苏骏的关系。 至此花奇安才知道,他刚才签的所谓“切结书”其实就是认罪书。 他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只感到浑身发冷。 他完了,他们整个花家都完了,他汲汲营营所经营的一切将要化为泡影,他的脑袋将要搬家,甚至还会连累到自己的妻妾和儿女,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对不起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发妻徐方妍。 就在花奇安的思绪陷入混乱中时,一个人影突然扑向了他,那人抓住了花奇安的头发,当真就一口撕咬在了花奇安的耳根处,花奇安立即痛得清醒了过来。 “啊~鬼啊!啊~鬼要吃人了!” 花奇安发现那个撕咬他的人正是已经“死了”的谭大勇,他屁股一边往后挪动,一边想把谭大勇掰开,可惜谭大勇咬得太紧,没一会儿就见血了。 “谭大哥,松口!” 一个扮演小鬼的人走过来,边拉边劝着说,“谭大哥,为这种畜生不值得把自己搭进去,反正他们迟早要被斩首的,你已经为谭大嫂和女儿报仇了!” 可谭大勇的力气大得出奇,他怒瞪的双目已经开始充血,此刻他就像一头看见猎物的猛兽,一旦咬到了猎物就死死不松口。 花奇安大喊大叫着,手脚并用的去打谭大勇,其他人都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住了。 杨广锐走过去,用手拍了拍谭大勇的肩膀说:“谭大勇,你现在如果把他咬死了,就等于放过了他!” 谭大勇听到杨广锐的话后,浑身暴虐的气息才慢慢地弱了下来。 当他即将松开口的时候,只听到一声很轻微的脆响声,花奇安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是捂着血淋淋的半边脸颊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哭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他吃了我的耳朵!” “呸!” 谭大勇吐出一口血水,血水中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看样子就是花奇安的耳朵了。 “花奇安,你这个畜生我是真恨不得把你咬死,可惜大人要暂时留你一命!”谭大勇俯下身轻蔑地看了一眼疼得在地上打滚的花奇安,痛诉道,“花奇安,你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当初我看着我的女儿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家时,那样的痛几乎要将我们夫妻淹没了,可那时候即使她告诉了我们实情,我们也没想到去告你这个畜生,我们只想到隐瞒一切,就让女儿带着伤痛活下去,我们只想让她活下去啊!” “可没想到,我女儿比我们夫妻俩都有血性,她带着那残破的身体上吊自杀了,她上吊自杀了!”谭大勇又要扑上去抓花奇安,花奇安吓得往后缩了一下,但谭大勇只痛苦地嗤笑了一声,接着说,“我女儿死了,而且是以那样的方式死了,我们夫妻的天都塌下来了!” “花奇安,你没想到我没死!我从乱葬岗里爬出来了,你知道那乱葬岗有多少尸体吗?有多少野狗在啃食尸体吗?说那是地狱也不为过!” “我从地狱里爬出来索你命来了!哈哈哈······” 谭大勇的声音就像来自地狱般透着阴冷的寒气,让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毛骨悚然,花奇安似乎也忘记了疼痛,只是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惊恐地看着他。 “谭大勇,你下去!我们会为你伸冤的!” 谭大勇对着杨广锐行了一个礼后,被旁边的人拉走了。 杨广锐这才看了一眼花奇安屁股底下的尿液,接着又看了一眼花奇安捂着耳朵还在滴答淌血的手,对站在旁边袖手旁观的“黑无常”说:“韩铺头,把他押下去,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只要死不了就行了!” “是,大人!” 韩如松拉着花奇安脖子上的铁链拽了一下,花奇安虽然被拽得很痛,但他连叫都不敢叫出来,他只能乖乖地踉跄着脚步跟在韩如松的后面,就像一只被驯服了的野狗。 “呼~” 杨广锐长吁一口气,看了看已经被收拾好的“阎王殿,”此刻的“阎王殿”空荡荡的,只余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和眼前一滩尿液和血迹,原来所谓的“阎王殿”只是一个没有堆积货物的仓库。 “鹤山兄,明天派人给安国公送个信,把这边的情况给他说一说。” 杨广锐拍了一下走到身边的薛鹤山的肩膀,笑着戏谑道,“还是鹤山兄的意志力坚定,不然我们无法掌握这么多的证据。” 薛鹤山瞪着大眼睛,憨直地说:“大人谬赞了!下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还是花夫人,不,是徐夫人厉害,这十三年来一直在花奇安身边蛰伏隐忍,收集了大量的证据,最后大义灭亲将它们交了出来。” “是啊!只怕这件事会影响到她,我会和安国公一起上折子为她求情的。” “走,我们也该回去好好补一觉了!” 杨广锐看了一眼还留在仓库里的几个人,然后和薛鹤山并肩离开了。 仓库里的那几人看杨广锐和薛鹤山把衙门里的人都带走后,这才大声交谈起来。 “真是痛快!”杨宪兴奋地笑着说,“我爹今晚演的这出太精彩了!” 裴孤城忍不住掩嘴打了一个呵欠说:“是精彩!时间不早了,大家该回去休息了!” “天玑,今天帮忙的人大家都有赏!” “是,主子!” 天玑浓丽的脸上不见丝毫疲倦,他已经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了。 他是北斗七星里最年长的,也是身世最奇特的一个。 当年天玑才五岁的时候就被前朝的一个太监买了,那太监逃出宫才三四年,对前朝的感情还很深,于是就谋划着把长相极好的天玑送到宫里当太监,好利用美色接近皇上,颠覆朝廷。 谁想那太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了,居然亲自给天玑下刀,以致天玑最后受了感染差点一命呜呼。 那太监以为他无救了,晚上就悄悄将他抱到一个臭水沟旁打算把他扔进臭水沟里,结果让四处游玩没有找到客栈住的杨广钰给发现了,杨广钰杀了那太监,抱着天玑找到了关佚名,天玑这才得救了。 天玑是杨广钰的大弟子,当初杨广钰叫天玑他们效忠裴孤城的时候,特意给裴孤城交代过,天玑这样的相貌不适合在侯府里待,所以天玑一直戴着面具在外面的庄子里帮着训练裴孤城的侍卫。 同时天玑另外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就是神隐阁的阁主,神隐阁手下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负责打探消息,甚至接受刺杀任务。 他们可以是戏子也可以是乞丐或者是工匠,当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就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今夜就是天玑安排的那些人,这件事情除了裴孤城和杨广锐知道外,没人知道了。 玉衡跟在裴孤城的身边,站在仓库的暗处看完了今夜上演的整幕剧,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居然会为赵家丫头这样做,他这是为了赵如意的安全,提前把花奇安送上了断头台啊! “玉衡,有事?” 敏锐的裴孤城发现了玉衡的异样,他转头看着玉衡问,“你在花府有什么发现?那个随从你没有把他杀了!” 裴孤城的声音带有少年人特有的尖锐,同时还有一点沙哑和磁性,就像突然刺破了耳膜般令人感到很轻微的耳鸣。 玉衡想了一下,还是将自己在花宅看到的一切告诉了裴孤城,现在她倒不担心裴孤城趟进什么浑水里,反正有官府撑腰,裴孤城最多算是协助官府办案,只有功没有过。 玉衡心里感到不舒服的是徐夫人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她为身边所有的人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自己,她有可能最终会被花奇安拖累而死。 杨广钰培养的人不是杀手,他们也有七情六欲,只是他们的七情六欲相对普通人来说更加克制,这也是裴孤城喜欢他们的地方。 “玉衡,你是在为徐夫人担心吗?” 玉衡点了点头,裴孤城想了一下说,“我猜想徐夫人也许会失去一切,但不至于丧命。” “我听杨伯父说,徐夫人是永利粮行的老板徐永利手把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她是一个很聪慧,很隐忍的人。只是因为孩子的死让她沉溺于痛苦中暂时无法自拔,等她振作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徐家已经被花奇安窃取了。” “她隐忍了十几年,就是为了收集证据扳倒花奇安。” “也许初时她并没有想过要将他告发到官府,可随着她收集的证据越来越多,她发现花奇安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坏人时,她才做出了和官府合作的决定。” “她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一定想好了自己的退路。”裴孤城说到这里,伸了一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呵欠,揉揉眼睛说,“我想杨伯父会在案子结束后上书陈情,朝廷极有可能会免去她的罪责。” “好了,大家回去补个眠!明天,不是,今天我们下午就回锦城。” 第63章 裴孤城的用心 清晨,阳光透过格子窗的轻纱照进了屋里,在地上和家具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光影,光影中能依稀看见外面晃动的人影。 “世子醒了吗?” 一个温婉的声音在门外小声问丫鬟,丫鬟也小声地答道,“夫人,世子还没醒呢!我听昨晚守夜的丫鬟说,少爷带着世子玩到很晚才回家的。” “是吗?阿宪居然这么不懂事!看样子老爷说得对,他的确把心思都放到玩儿上面了,学习一点也不用心,怪不得书院里的先生头痛,我也头痛!” 躺在床上已经醒来的裴孤城听到杨宪背了黑锅,忍不住偷偷笑了。 接着他听到欧阳静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这都快到午时了,他们不饿吗?我还是给他们把午膳准备好!” “这一天天的,老爷昨晚也没休息好,早膳的时候看到他精神不振呵欠连天的,这儿子也是,到现在还不起来,别等到时候他老子下衙回来后抽他鞭子。” 裴孤城一听都快到午时了,立即翻身就爬了起来。 “静姨,不用单独为我们准备午膳了,我们就在外面随便吃点东西就走了!” 裴孤城醒来的时候就念念不忘昨晚没吃到的面,而且他还想在如意面馆看看能不能碰到赵如意,至于碰到赵如意以后想干什么,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欧阳静站在门外略微皱了一下眉头说:“外面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家里的做得精细!” “静姨,不用了,真不用了!”裴孤城在屋里边系衣服带子,边笑着说,“昨天阿宪跟我说青石镇有家如意面馆,那家的面特别好吃,我想尝尝看。” “你知道,我母亲喜欢吃面,我想这如意面馆的面如果真的好吃,我想问问那家面馆是如何做的。” 欧阳静虽然和谢璇认识,但那也是从杨广锐调到青石镇后的事情了。 这两年谢璇到青石镇外的翠云山庄避暑的时候都会邀请欧阳静一起去,这一来二往的两家的大人孩子都熟悉了。 但至于谢璇是不是喜欢吃面,欧阳静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印象里谢璇很好相处,也不挑食。 欧阳静一听裴孤城这样说,倒也没有再坚持,反而急吼吼地说:“那我去把阿宪那小子喊起来,让他陪你一起去!” 裴孤城听到欧阳静没有一点官家夫人的持重就急冲冲地疾步走了,他就忍不住想笑。 欧阳静是出生于武将家的姑娘,即使年龄大了,还是不经意间会露出几分跳脱来,这样的人让人相处起来很轻松。 而谢璇则是出生于世家大族的姑娘,表面上被家族戒律教得循规蹈矩的,远看就像一幅画,近看其实也像一幅画。 谢璇是那种不轻易交心的人,所以才会让人觉得她高傲,只有接触过她的人才知道她有多么好。其实她这样的性格和在大家族里生活有很大关系,毕竟大家族里姐妹之间也有利益牵扯,稍不注意就会被伤害到。 但是谢璇这样的性格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自动的筛选出了一些真心以待的朋友,比如像欧阳静这样的。 裴孤城洗漱好了以后,由丫鬟带着到大厅与欧阳静辞行。 此刻大厅里还坐着一个十一二岁的俏丽的小姑娘,她靠在欧阳静的颈项间,撒娇卖萌地说着什么,而杨宪已经穿戴好了坐在一张圈椅里没形象的抖着脚,嚣张地笑着说:“就不带你去,就不带你去!略略略······” “娘,你看哥哥!”杨书悦一边嘟嘴瞪着杨宪,一边摇着欧阳静的袖子说,“娘,我都好久没到外面玩儿了,你就叫哥哥带我出去!我也想吃如意面馆的面,我听说那家面馆里还有其他的小菜,去晚了就没有了,限量的喔!” “这······”欧阳静的态度有点软了,她也不想拘着自己的女儿,但这丫头也实在太野了一点,无论是刺绣还是练字没有一样是坐得住的。 这会儿说是好久没到外面去玩儿了,其实昨天他哥哥去骑马没带她,她还带着丫鬟偷偷溜出去逛了东大街。 这时,裴孤城走到门口,刚好就听到了他们三人说的话,于是进来后就忍不住插嘴说道:“静姨,就让书悦妹妹一起去!我保证阿宪吃完饭后就把书悦妹妹送回家!” “阿宪,你说是不是!” 杨宪瞪了裴孤城一眼后,咬着后槽牙说:“是!娘,就让妹妹和我一起去,我保证吃完饭就把她带回来,绝不在外面瞎逛!” 欧阳静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知道裴孤城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明明自己是当哥哥的,却总是被这个弟弟手拿把捏的。 不过欧阳静对此没有丝毫的不悦,因为她很清楚儿子将来的位置。 儿子学文不行,将来肯定只有当个武将,武将有没有出路,除了看战功,还得看跟什么人。 裴孤城作为武威侯府的世子将来走他父亲的那条路的可能性很大,而像他那样的高,无疑对身边的人有益无害。 欧阳静看裴孤城也在求情,也不想做那不通情理的事情,自然还是同意杨书悦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了。 裴孤城之所以游说欧阳静,是因为他想让杨书悦和赵如意做朋友,这样整个青石镇的人都会知道赵如意的靠山是知县府,就没人敢来骚扰她了。 他原本想拜托杨宪照顾的,但杨宪毕竟是个已经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了,有些家里着急的估计都开始说亲了。 让杨宪照顾赵如意实在不妥,搞不好还会影响杨宪的亲事呢! 裴孤城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妙,所以一路上心情好极了。 “玉衡,赵如意送的那两罐调料酱带上没有?” “主子,带上了!” 玉衡将抱在怀里的一个长方形木盒子打开,只见那两罐调料酱就安安稳稳地放在里面。 “什么调料酱?”杨书悦踮脚看了一眼,两眼亮晶晶地说,“是如意面馆的调料酱吗?还没打开我都闻到味儿了!” “夸张!” 杨宪翻着白眼说,杨书悦气得踩了他一脚后,跑到裴孤城身边好奇地问:“裴大哥,你刚才说的赵如意是谁?难道如意面馆是她家开的?” “是啊,赵如意就是如意面馆的小掌柜,以后你要多多照顾他们家的生意。” 裴孤城接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说不定,你见到她以后,你们会成为好朋友呢!” 杨宪听到裴孤城的话,毫无意外的瞄了他一眼,这家伙,还需要特意交代吗?自己也可以帮他照顾的! 话说,这家伙为什么这么关心赵如意那个小丫头呢?一个不足十岁的毛丫头而已! 搞不懂!反正他身边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家伙,像昨晚看到的天玑也是,漂亮的不像话,比赵如意和裴孤城都要漂亮,比~杨宪看了一样自己的妹妹,算了,自己的妹妹虽然长得也好看,但就是没法和别人比,真是气人! 裴孤城一行人将马寄放到一家客栈后,才出发往东大街走。 他们一到东大街,就立即被东大街热闹的烟火气裹挟了,杨书悦甚至每看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就走不动路,几乎都是杨宪生气地拉走了。 如意面馆就在东大街的街尾,位置不起眼,面积也不大,以前肖大婶一家人在这里开面馆的时候,光顾的人并不多,也只能勉强糊口,但自从赵如意开张后,即使没人吆喝,顾客也会被那香味吸引过来,渐渐的这街尾的生意也带动了起来。 “啊~好香啊!啊~好多人啊!” 杨书悦看到如意面馆里挤满了吃面的人,就忍不住担心起来,“里面是不是没有位置了?我们是不是吃不上面了?” 杨宪没好气地责怪道:“都怪你,这也要看,那也要看!就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妞!” 杨书悦看自己的哥哥说话这么不留情面,气得眼睛发红,赌气说道:“你才是土妞!你土得掉渣!” 裴孤城和开阳玉衡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这两兄妹居然是对活宝! 这时坐在柜台后的赵如意抬头正好看见了他们,于是就惊喜地跑了出来。 “你们来啦!怎么不进来?” 杨书悦气嘟嘟地说:“位置都没有,进来干什么!” 杨宪气得轻轻拍了一下杨书悦的脑袋,“会不会说话呀你!” “没关系,你们来肯定有位置的!” 多活了一世的赵如意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呢,而且她这会儿还正高兴呢! 昨夜她就猜想裴孤城他们会来面馆里,至少她是这么期待的。 裴孤城无奈地看了一眼闹别扭的杨家兄妹,然后笑着对赵如意和杨书悦说:“这是阿宪的妹妹杨书悦,这是如意面馆的小掌柜赵如意。” “你好!” “你好!”杨书悦红着脸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就是~就是你家的顾客太多了,我害怕没位置了,所以才······” 赵如意摇摇头,笑得眉眼弯弯的,她觉得眼前的姑娘怪可爱的。 “你们都进来,里面还有一桌空位置!” “有位置啊!快走,快走!” 杨书悦立即高兴地走了进去,刚才的不愉快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杨书悦是个直脾气的好姑娘,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也是裴孤城放心让她们俩做朋友的原因。 第64章 裴孤城,谢谢你! “有空位啊?” 裴孤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抄手等在一旁的几个人,然后笑着问赵如意,“你特意给我们留的!” “是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 裴孤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被人期待的感觉既温暖又有压力。 “感觉!” “感觉?”裴孤城突然笑了,原来不是自己只有那种很期待的感觉,赵如意也有。 赵如意笑着将他们引进面馆里,然后穿过厨房,走进了一个小院子里,院子中间摆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桌子上一套粗陶制作的茶具在暖阳下,反射着迟钝而温柔的光泽。 “肖大婶就住在这面馆后面的院子里,我今天就借来款待各位了!” 赵如意熟练地给裴孤城他们倒上茶水,然后笑着问:“你们打算吃点什么?” “有什么都上点,关键是要吃饱!我们一会儿还要回锦城。”裴孤城说完以后,看着杨书悦问道,“书悦妹妹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赵如意也睁着大大的杏眼看着杨书悦,眼里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这倒让心有怀疑的玉衡感到吃惊。 因为从昨晚裴孤城费心为赵如意所做的一切,到刚才他们进面馆时赵如意的热情都让玉衡心里产生了警惕心理,她知道很多小姑娘早早的就开始谋划自己的亲事了,就像侯府小姐裴昭昭那样。但玉衡不希望赵如意是那样的人,也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就这样被人算计了。 杨书悦想了一下说:“我想吃那个他们说的什么卤菜还有红烧肥肠!” 杨宪愣了一下,大声喝道:“好啊杨书悦,你居然知道什么卤菜,红烧肥肠,可见你平时偷跑出来的时候挺多嘛,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 赵如意听到杨宪的话,忍不住捂嘴笑了,这杨家兄妹也太好玩了。 前世里赵如意只是在临死的时候看到过杨宪,不过那时候的杨宪已经被岁月磨砺得很粗糙了,而且他的额头上还有一条醒目的疤痕,从额骨斜斜的直到右眼眉尾,可见当时有多么的凶险。 赵如意猜想前世里杨宪的家里也许也遭遇到了什么不公的待遇,毕竟他们家里和武威侯府走得很近,可惜赵如意自己都过得不如意,她连裴孤城家里的事情都不关心,何况是杨宪家里的事情了,至于杨书悦的事情更是没有听说过。 不过~赵如意知道,罪臣家属的命运其实更悲惨,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小姐少爷们。 赵如意将裴孤城他们要的东西端上桌以后,让他们自己随意,然后又到外面帮着肖大婶母子俩干了一会儿活,接着又跑到后院看裴孤城他们有什么需要。 “赵如意,你这样累不累呀!” 裴孤城看了一眼赵如意额头上薄薄的一层汗,嫌弃地说,“我看你这面馆里生意这么好,怎么没想到再请一个伙计啊?” 赵如意拿出绣帕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笑着说:“已经给牙行的张牙人说过了,估计明后天就来了!” “还有你们家里也该买个丫鬟或婆子了,你娘生了小弟弟,将来还有得你忙!” “买丫鬟啊?” 赵如意突然想到了半夏,她前世里一直是半夏在照顾她的生活,她们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是姐妹。 她比半夏大两岁,现在半夏应该才七岁多点,只可惜半夏根本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哪里的人。 半夏是十四岁的时候被家里人卖给锦城城外鲁家村的一户人家冲喜的,当时她蒙着盖头坐着牛车走了一天一夜,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到了什么地方。 丈夫和孩子死后,她又被婆家人卖给了人贩子,刚好让出城的赵如意看到了,所以就买了下来,然后两人到了彭城生活直到死。 裴孤城看赵如意听到说买丫鬟就沉默了,心里不由得就来气。 “赵如意,你可真是钻到钱眼里了,买丫鬟又用不了几个钱,你如果没钱,我借给你!” 玉衡眼皮一跳,然后快速看了开阳一眼。好嘛,开阳一直埋头在吃东西,从始至终就没抬头。 玉衡心里叹口气,算了,自己家主子虽然对赵小姐关心得有点过分,但至少赵小姐还是有很多优点的,乖巧漂亮,又会做很多好吃的,比那什么安国公的女儿江莹莹,户部左侍郎的女儿徐玥儿好多了。 “如意妹妹,我告诉你,我们女孩子的贴身丫鬟就是要从小培养在身边,这样她才会对你忠心。” 杨书悦的嘴吃得油乎乎的,说着话还不忘又夹了一筷子卤菜在嘴里,她边咀嚼边说,“我娘说,等嫁到······嗷!哥哥,你干什么又打我!” “这么好吃的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杨宪讪笑着看了大家一眼,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没有一点城府,什么话都往外说,小小年纪,连嫁人这种话都毫无羞涩的说了出来,看样子,他是该好好在母亲那里告一状了,让母亲好好约束她一下。 这一回杨书悦没有顶嘴,因为她发现自己也嘴快说错话了。 裴孤城等杨书悦说完以后,又不高兴地对赵如意说:“赵如意,如果你想累死自己和家里人,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不是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吗?”赵如意哭笑不得地说,“合意的丫鬟和婆子不是我想要就有的,还是要多看看!” “这还差不多!” 裴孤城脸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变脸之快,让杨书悦都感到惊奇。 谁知道裴孤城又接着说道:“既然不好找到合意的丫鬟和婆子,我叫天玑帮你找。你如果不好意思要,到时候把钱给天玑好了!” “啪嗒!” 开阳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又面无表情地开始吃面。 玉衡嘴角露出了笑意,她觉得这才公平,她倒要看看主子会为赵小姐做到哪一步? 杨书悦看了自己哥哥一眼,也不说话了,她已经十二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此刻她心里已经在暗戳戳的想,裴孤城这是在养媳妇吗? 赵如意听到裴孤城说的话,只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着说:“那好啊!这样我就省事了!” 裴孤城心里舒了一口气,又笑着说:“对了,我不白帮你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面为什么能做得这么好吃吗?” “如果不方便,你可以不说!” “那有什么不方便的!”赵如意笑着站起来说,“我还是给你写下来,我记得侯夫人身边的玉蝉姐姐很会做吃的。” 裴孤城跟在赵如意的身后,惊喜地说:“你都记得啊!” “是啊,那是我~”赵如意停顿了一下说,“那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糕点!” 裴孤城看了赵如意一眼,表情有点迷惑,但很快又释然了,他想下次来青石镇的时候一定要给赵如意带玉蝉做得糕点。 裴孤城跟在赵如意的身后来到外面的柜台前,赵如意将账本撕下一页后,沾墨开始书写。 裴孤城以为赵如意会识字写字也是这两年的事情,即使她再聪明,写出来的字也顶多算能看,谁知道赵如意一下笔,裴孤城就神情凛然了。 只见赵如意不光字写得好,而且还写得又快又工整,这绝不是两年才练就的功夫。 “好了!” 隔了一会儿,赵如意搁下笔,回头看着裴孤城。 裴孤城这才恍然地笑着将那张纸拿起来仔细地看,他不得不赞叹赵如意的字。 在赵如意这个年龄,能写出这样漂亮的隶书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连锦城号称“第一才女”的徐玥儿也要差上一筹。 “赵如意,你什么时候开始练字的?” 裴孤城怀疑地看着赵如意,赵如意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半真半假地说,“估计我上辈子就会了!识字练字我好像天生就会一样。” “别人一天练十张大字,我就练二十张。而且我经常干家务活,手上也比较有劲儿,所以就写成这样了!” 裴孤城微皱着眉头,审视着赵如意。 裴孤城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自己也识字练字,他也算是聪慧刻苦的了,但也没有像赵如意这么妖孽,短短两年时间就把字练得这么好! 也许赵如意真是什么妖孽,要不自己为什么会没有理由的想对她好呢?他可不是烂好心的人! 赵如意无视裴孤城审视的目光,反而对他甜甜一笑。 “笑什么?” “裴孤城,谢谢你!” 裴孤城在赵如意甜美的笑中居然败下阵来,他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 “为什么要谢我?” “我今天听店里吃面的客人说了,他们说花奇安已经被官府抓起来了!” “那是官府做的,与我何干!” “嗯!”赵如意狡黠一笑,接着说,“可我就是想谢谢你!” 前世里赵如意虽然没有见过花奇安,但在要被奶奶和二叔卖掉的时候,听到藏春阁的陈妈妈陈飞燕说起这人时,她无比庆幸陈妈妈把她买走了。 这一世里赵如意以为她已经彻底摆脱了前世的命运,谁知道那个花奇安居然又冒了出来,甚至要强掳她。 不知为何,赵如意就是相信花奇安的提前被抓和裴孤城有关,如果裴孤城没有出现的话,花奇安还是会被官府抓走,只是那时她估计会比前世还惨。 裴孤城在无意中已经帮了赵如意两次,赵如意已经无法毫无感情的拒绝他的靠近了,她愿意敞开心扉和他做朋友,提醒他避过前世的命运。 第65章 裴孤城的怀疑 “你们在干什么?还没有写好吗?” 杨书悦突然走了过来,她正要探头看赵如意写的东西,但是被裴孤城快速得给收了起来。 裴孤城不想让别人知道赵如意会写这么漂亮的字,不是他想藏私,而是因为赵如意的字不该这么早就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这太不合情理了! 不过开阳和玉衡个子要高一些,眼力也要好些,他们都瞄到了纸上的字,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感觉赵如意这个小丫头不简单。 早在两年前他们已经调查清楚赵如意和她家人的情况了。 说赵如意是那地头的苦菜花也不为过,可偏偏这小姑娘在遇到他们主子后命运一再的被改变了,居然从一个大字不识,即将面临被卖的乡下土妞变成了一个会做生意,会识文断字的能干人了! 有蹊跷,太有蹊跷了! 赵如意知道自己会写一手好字这件事情让裴孤城他们产生了怀疑,不过她也不惧,毕竟她又不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情。 赵如意在裴孤城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又将卤菜给他们打包了一些,然后才看着他们消失在东大街的人流里。 “小掌柜,这是他们留下来的银票!” 进院子里收拾桌子的肖黑娃有点胆战心惊地将一张银票交到赵如意的手里。 赵如意一看,呵,居然是五十两!这几位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五十两都够普通家庭生活两三年了。 赵如意很坦然地将银票放进了荷包里,然后从抽屉里数出一把铜钱交给肖黑娃,笑着说:“这是给你娘和你的奖励,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 “明天新伙计估计就要来了,你要好好带他哦!” “将来咱们做大了,我升你当管事!” 赵如意毫无心理负担的给肖黑娃画着大饼,肖黑娃高兴地脸都涨红了,他连连向赵如意保证会好好干活,会好好带新来的伙计。 赵如意对肖黑娃说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她想自己将来肯定是要到锦城的,她肯定是要把生意做大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报前世的仇,才能把藏春阁的陈师傅赎出来,才能帮到裴孤城。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赵如意都欠着裴孤城,这好像就是他们的宿命。 再说裴孤城回到锦城,在墨韵堂一番梳洗后,就拿着在赵如意那里得来的东西来到了怡然苑。 怡然苑里,谢璇正和一个长得娇娇弱弱的年轻女子说话,那女子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和裴孤城有几分相似的五六岁的小男孩,小男孩正很安静的玩儿着手里的九连环。 裴孤城进门见冯姨娘和裴飞骁坐在大厅里陪母亲,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顺手就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玉竹,然后才走上前对着谢璇行了一个礼。 “母亲,我回来了!” 正端着笑容听冯梅影闲话家常的谢璇眼神立即就亮了。 “重光,玩儿高兴了!” 谢璇嗔怪地对裴孤城说道,“庄子里的桃花都开了吗?” “开了,所以儿子就在庄上住了一夜,过几天母亲也和我去赏桃花!” 谢璇笑着点点头。 这时冯梅影看谢璇母子寒暄完了,才拉着自己的儿子给裴孤城行礼。 “见过世子!” “大哥!” 裴孤城点点头,然后笑着摸了一下裴飞骁的脑袋问:“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裴飞骁手里还拿着九连环,一脸高兴地仰头看着裴孤城说:“大哥,做完了!我是做完了功课才玩的。” “那就好!”裴孤城看了一眼裴飞骁手里的九连环,笑着说,“要到吃晚膳的时候了,你先回去吃饭,晚上再到大哥的墨韵堂来玩儿。” “好的,大哥!” “妾告退!” 冯梅影屈膝行了一个礼后,就带着裴飞骁自觉地离开了。 冯梅影母子俩是两年前接到府上的,当时谢璇实在是被段怜儿母子三人恶心到了,所以她就把冯梅影的消息透露给了段怜儿。 就在段怜儿要偷偷把冯梅影母子俩杀掉的时候,裴俊琪知道了这个消息,找谢璇把冯梅影母子俩接回了府里,并且正式给了一个身份。 在这件事情上,谢璇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而且还收获了一个“好姐妹。” 冯梅影知情识趣,不光裴俊琪喜欢,连谢璇也“喜欢。” 再加上裴飞骁那个小家伙居然奇迹般的和裴孤城有几分相似,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拉得更近了,虽然是利益作怪,但两年多来也带了几分真心。 谢璇看那母子俩离开后,才将整个身体松弛下来,她支着下巴颏,笑着问裴孤城:“重光,你有话对母亲说?” “嗯!” 裴孤城坐在谢璇身边,告诉谢璇自己在青石镇耽搁的原因,最后还从怀里拿出赵如意写的那张纸来。 他将纸张展平,表情紧张地问道:“母亲,你看!这就是赵如意写的字!” “母亲,你说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姑娘会不会在两年时间里将字写得这么好?” 谢璇也收敛了自己疏懒的神情,仔细地看着纸上的每个字,过了许久,她才放下来问:“你是亲眼看到她写的?” “那当然!” 谢璇叹口气说:“如果光看字的话,真不像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写的,哪怕她从小就开始练字,也达不到这个水平。” “你看这些字,风格秀美,略带飘逸,证明写字的人正在经历一个转变,这样的转变也许正是她心境的转变。” “如果她坚持练下去的,母亲也要给她比下去了!” 从小在名师指导下识文断字,而且自认为自己还不错的谢璇也不得不承认,赵如意是个人才。 不过赵如意如果听到谢璇的话该羞愧了,因为前世里她在藏春阁学习那些技艺的时候真不突出,就是写字也是如此。 只不过赵如意没事喜欢练字,所以基础比较扎实,离开藏春阁后,她练得更勤了,久而久之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大概因为前世生活悲苦的缘故,她那时的字虽然清秀婉丽,但看着总是有点拘谨;重生后,生活的走向越来越满意了,甚至是达到了自己前世期待的那样,所以字体的风格就渐渐脱离了束缚,秀美而飘逸了。 裴孤城看母亲的看法和自己一样,忍不住小声嘀咕道:“难道真像赵如意自己说的那样,她上辈子就会识文断字了?” “那赵家小丫头是这么对你说的?” 谢璇笑了,觉得这只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可裴孤城接下来的话,不得不让她的表情开始凝重了起来。 “母亲,赵如意不光写得一手好字,而且你要是知道她还做了什么,你就不会这么小看她了!” “母亲,你知道我们现在吃的猪肉为什么没有腥味了吗?最早是赵如意叫她父亲把两个月左右的猪仔阉割了以后养大的,后来这门养猪技术才从青石镇附近的梨花村传开了。” “母亲,你知道我们吃的番辣和番茄是谁最先种植,最先把它们端到桌子上的吗?” “难道也是她?”谢璇有点不可置信地微张着嘴,接着又怀疑地说,“你这消息来源准确吗?” “母亲,你说呢?” 谢璇闭上了嘴,她可以去怀疑自己,也不会怀疑杨广钰培养出来的人。 “这些~外人都知道吗?” 俗话说,怀璧其罪,谢璇不由得开始担心赵如意的人身安全了。 裴孤城摇摇头说:“赵如意在梨花村买了一个小庄子专门养猪和种植番椒、番茄,那个庄子的庄头是青石镇以前开良信杂货铺的老板,那老板有一年大雪封路的时候收留了一个从番邦回家过年的商人,番椒和番茄就是那商人留下的,这事情大家都知道,所以他们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那个商人身上了,并没有暴露赵如意。” “母亲,你觉得这些事是一个不足十岁,从山里走出来的小姑娘干得出来的事吗?” 谢璇微皱着秀美的眉头想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说:“正常来说是不太可能,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我记得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看到过一本写奇谈怪论的书,里面就写了带着前世记忆出生的人,可惜那本书后来被我母亲看到给烧了!” 谢璇想到以前在闺阁中的事情,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如梦似幻的笑意,但很快她又收敛了这种情绪,语气凝重地说道,“过一段时间我到九华庵踏春的时候把那小丫头带上,让灵玉师太看看她的面相,也许就有答案了!” 灵玉师太是九华庵的庵主,外人只知道她会念经打坐,却不知道她会相面。 她平日里几乎不接待香客,也几乎不管庵堂里的事情,只把庵堂交给自己的几个静字辈的徒弟打理。 谢璇能够认识灵玉师太,并且知道她的本事,完全是因为杨广钰。 杨广钰过世的师傅和灵玉师太曾经是一对爱侣,但在一次小小的争执中伤害了对方,结果一个远走天涯四处为家,一个出家为尼孤灯作伴,即使最后大家冰释前嫌了,却再也回不去了。 灵玉师太大概想到自己的感情不得善终,所以对杨广钰和谢璇的感情就很维护和包容,每年谢璇都要到九华庵踏春看雪,顺便看看她老人家。 裴孤城听母亲说,要灵玉师太给赵如意相面,就有点不放心地说:“那你不要让赵如意察觉了,我怕~这样会让她不舒服!” 谢璇抬手揉着眉心说:“重光,你不觉得这赵家丫头邪门得很吗?” “你看,你总是在她危险的时候遇到她,并且还主动为她解除危险,两年前是这样,两年后又是这样。就拿昨晚的事情来说,稍有不慎,你可能就让武威侯府陷入了是否中,可当时你想到了这些没有?你是不是只单纯的想给她出气?想给她解除危机?” “她和你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是人为的?还是老天注定的?如果不搞清楚,母亲怎么能放心?” 谢璇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她声音平平地说:“重光,我们母子俩在侯府走到今天不容易!” 第66章 要不我们离开这里吧! 谢璇说的话让裴孤城心里无端的开始烦躁起来,他似乎不能接受有人说赵如意的不是。 于是,等母亲的话音落下来后,裴孤城就转移话题问道:“母亲,刚才冯姨娘过来找你有事吗?”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也将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 她笑着说:“今天庆王到府里来了,他知道你还没回来,只待了一会儿就走了!冯姨娘过来就是说这事儿的。” 因为段怜儿母子三人太自以为是,所以他们身边不太亲近的人很容易就被收买了,再加上谢璇和冯姨娘本来也安插有人,说他们那几个院子漏得跟筛子一样也不为过。 裴孤城听说表兄庆王来了,就忍不住微皱着眉头说:“庆王自封王后,来侯府似乎越发得勤了!” 谢璇神秘一笑没有搭话,裴孤城脑筋一转,似有所感地说:“母亲,一定是裴飞云兄妹俩又闹什么笑话了!” 裴孤城虽然不喜欢裴飞云兄妹俩,但也不希望别人看不起他们,因为这会令外界对母亲的风评不利。 不过裴孤城也知道,裴飞云兄妹俩如果被人看不起了,他们也只会归结于他们是庶出,而不会认为是自己的人品问题。 谢璇看到裴孤城的表情,轻笑道:“你倒是什么都知道,还知道心疼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你的!” “母亲,我这哪里是心疼他们,我是心疼我们母子俩啊!” 裴孤城哭笑不得地对谢璇解释道,“母亲,如果这两兄妹丢脸了,外面不明真相的人只会认为是你教导得不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对他们太苛刻了,以至于他们挖空心思的想脱离我们的掌控,只因为你是嫡母我是嫡兄。” “甚至有人还会以为,他们俩兄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们授意的,或者是我们逼得!” “该死!” 谢璇拍了一下案几,站起来生气地在屋子里走了两步,然后黑着脸说,“这两年我是过得太如意了,才疏忽了这些!” “今天庆王来的时候你没在,是裴飞云接待的。原本裴飞云带着庆王在他的飞云阁谈话,不知道裴昭昭怎么就知道了!” “那死丫头跟她姨娘一个样儿,浑身就跟没长骨头似的,好几次都差点跌倒在庆王身上,好在庆王身边的小太监反应快,每次都给挡了回去。” 裴孤城略微有点不自在,他小声嘀咕道:“裴昭昭是不是太着急了,她还那么小!” “小吗?” 谢璇看着儿子,突然间觉得他似乎长大了,他的上嘴唇上已经长了一层浅浅的,像胡子一样的绒毛。 “重光,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如果长不大既是一个悲剧,也是一件幸事!” 谢璇叹口气说:“裴昭昭怎么不着急呢!她已经十二岁了,转眼快满十三岁了,正常人家都开始相看人家了!” “本来这件事该我这个做嫡母来操心的,好在你父亲另有打算,我倒省心了!” “父亲有什么打算?” 裴孤城和父亲裴俊琪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现在早已不是那个渴望父爱的小孩子了,但父子之间的冷漠关系,就直接影响到了他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打算。 谢璇讥讽一笑,“你父亲打算让裴昭昭嫁给安国公的儿子江浩,不过她自己倒是自有主张!” 裴孤城愣了一下,“父亲想和安国公结亲?皇上不会同意!” 看样子庆王比其他几个皇子早早的封了王,让庆王和父亲都有了想法,殊不知······ 裴孤城不敢再往下想了,他微倾着身子,小声问谢璇:“母亲,你说庆王和父亲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庆王和你父亲有没有想法我不知道,但贤妃娘娘一定没有!” 谢璇嫁进武威侯府的时候,两位小姑子都各自嫁人了,她也只是在进宫的时候或是在宴席上和她们交谈过几次。 但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谢璇很快就摸清了这两个小姑子的性情,毕竟这两个小姑子从小无人教导,又是在乡下长大的,还是简单了一点。 即使她们后来成长了起来,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谢璇还是能大致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原本裴俊琪是打算把双胞胎妹妹都献给徳淳帝的,奈何徳淳帝既喜欢美人,又不想让人在背后议论,所以就只收了姐姐裴玉瑶,而把妹妹裴玉娇指婚给了平阳侯张翼。 那张翼是什么人,他只是享受其父余荫,挂着闲职的闲人,是皇上用来安抚人心的吉祥物而已。 有时候谢璇也不得不承认徳淳帝看人的眼光,他留下了与世无争的裴玉瑶,却把争强好胜的裴玉娇嫁给了一事无成毫无进取心的张翼。 裴孤城看母亲陷入了沉思中,迟迟不说话,不由得问道:“母亲,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没有!”谢璇摇摇头,转而又咧嘴笑道,“我只是高兴你父亲的打算恐怕会落空了!” 裴孤城无语的看着母亲,母亲这性格真是越来越不羁了,她一点也不掩盖自己对父亲的厌恶感,这让他这个做儿子的心情很复杂。 谢璇看到裴孤城不赞成的眼神,略微撇了一下嘴,一脸烦躁地说:“哎呀,不说他们了,烦都烦死了!” “玉竹!”谢璇对着外面喊了一声,玉竹推开门轻轻走了进来。 “重光,把赵丫头给你写的那个东西交给玉竹。” 谢璇很慎重地交代玉竹道,“你把这纸上的东西誉抄下来交给玉蝉,今晚就叫她照着做来我们尝尝。” “抄完以后把原件还给世子,别让人瞧见了。” “是!” 玉竹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张纸,正要掀帘走出去的时候,裴孤城又对玉竹说道,“对了,玉竹姐姐,刚才我进门时交给你的那个木盒子里是调料酱,既可以用来做面条的浇头,也可以做凉拌菜的调料。” “还有食盒里的菜叫卤菜,你拿到厨房去热一热切了端上来。” “好的,世子!” 玉竹笑着走了出去。 谢璇颇感兴趣地问道:“这都是赵家丫头叫你带回来给我的?” “嗯!” “是个有良心的小丫头!” 谢璇满意地笑了。 裴孤城想到赵如意做的那些吃食,就觉得肚腹有了饥饿感,他忍不住夸赞道,“赵如意好像很会做吃的,而且那些吃食味道很霸道,让人光闻着味道就垂涎三尺。” “哦~那我今晚可要一饱口福了!” “母亲,你吃了以后一定赞不绝口!” “那天晚上我们几人吃的是火锅,几人围坐在一起边烫边吃,既热闹又轻松,可惜不能给你带回来尝尝。” 裴孤城不知道,他只要一说起赵如意来就带着欣赏和欢喜的表情来,这让谢璇忍不住在心里更加重视这个人的存在了。 母子俩没说多久的话,玉竹就把晚膳摆放好了。 谢璇闻到卤菜的味道立即就来了食欲,吃了两箸后,又吩咐玉竹温了一壶酒,赏了裴孤城一小杯,让他陪着一起喝。 微醺过后,再吃上一碗玉婵煮的面条,简直香得要把舌头吞下去了。 “重光,你没有夸大其词!” 谢璇喝着花茶,感觉齿间的那种辣香味迟迟不散。 裴孤城得意地笑道:“那是!赵如意家开的面馆在青石镇很有名!我们锦城有些人家路过的时候还专门去买她家做得调料酱,这些调料酱都是她独家配方腌制出来的,别人仿制不了。” “母亲,我们在锦城有做饮食的铺子吗?” “什么?” 谢璇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儿子是什么意思了。 “你想让赵如意全家搬到锦城来帮你?” 裴孤城摇摇头又点点头,他笑着对谢璇说:“母亲,你想到哪里去了!赵如意一家人又不是我们家的奴仆,要由我们来决定他们的去处。” 谢璇松了一口气,“把你的打算说出来,如果可行,就是没有酒楼也能变一个出来。” “母亲,我想让赵如意出饮食配方,我们负责经营管理,到时候按三七或四六分成,你觉得可行吗?” 谢璇有点讶异地看了裴孤城一眼,然后垂下眉眼饮了一口花茶,慢慢地润泽着咽喉,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除非她还有其他饮食的配方,比如你说的那个火锅。” “好,我找人去问问她!” “重光!”谢璇看着裴孤城,停顿了一下,凝重地说,“我们以后会更艰难,用钱的地方肯定会更多。” 裴孤城看着母亲,良久点了点头。 裴孤城离开后,谢璇坐在大厅里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才吩咐玉竹准备洗漱睡觉。 可当谢璇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迟迟没有睡意。 她只能无奈地坐起来,叫守夜的玉叶点亮蜡烛,拿起一本杂书看。 也不知道是窗户缝隙吹来的风让蜡烛在跳跃,还是晚膳时喝的酒产生的后劲儿,她眼前书籍上的字体总是模模糊糊的,接着就是一团黑影完全遮住了光线。 “怎么还看书,不要眼睛了!”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立即将被子拉到颈项间。 “你要吓死我啊!” 谢璇看着来人嗔怪道。 杨广钰坐在谢璇床边,戏谑地打量着她,然后坏笑道:“我哪里舍得!” “你喝酒了?” 杨广钰在淡雅的香气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烛光中谢璇的脸就像枝头的桃花一般动人心弦,他忍不住将手捂在了胸前。 “给你!” 杨广钰将胸前放的盒子拿出来递给谢璇。 谢璇看着他,然后接过盒子轻轻打开,一支漂亮的桃花簪就躺在盒子里。 谢璇来回地抚摸着桃花簪,好半天才说道:“你雕刻得越来越好了,我真想戴着它们走出去。” “杨广钰,要不我们离开这里!” 第67章 别怕,我会帮你! “杨广钰,要不我们离开这里!” 谢璇抬起头,眼神迷茫地看着杨广钰。 杨广钰也看着谢璇,他嘴角时常挂着的那抹坏笑也荡然无存了。 他知道,谢璇心里很乱。 他握着谢璇的柔夷,轻声说:“璇儿,你知道,只要是你想的,我都会为你做!” “你想好了吗?” “我······”谢璇将头伏在杨广钰的颈项间,好半天才低喃道,“对不起!” 杨广钰轻拍着谢璇的后背,温柔而低沉地说:“我们之间不必说对不起!” “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别怕,我会帮你!” 谢璇听到杨广钰如此贴心的话语,强撑的情绪终于崩塌了,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每次都是在她要濒临绝望的时候,杨广钰都站在自己的身边对她说“别怕,我会帮你!”在这世间,谢璇再也找不出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了。 他们本来是两情相悦的恋人,却被德淳帝的一道赐婚圣旨给拆散了。 原本谢璇也想断了这段情和裴俊琪貌合神离的过一辈子,而杨广钰也想着,只要谢璇幸福,他就不再纠缠她,让这段感情深埋在心底。 可当杨广钰知道谢璇身处险境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她的身边,默默地守护着她。 谢璇虽然没有给杨广钰什么承诺,但这么多年的守护让他们知道,他们已经离不开对方了,在一起只是个时间问题。 谢璇的眼泪灼烫了杨广钰的肌肤,他恨不得把那个惹谢璇生气的人揪出来碎尸万段。 “璇儿,别哭!” 杨广钰握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说,“是不是裴俊琪那个卑鄙的小人惹你生气了?我去把他杀了给你出气!” “别!重光会对你心存芥蒂的!” 谢璇抬起头,揪着杨广钰的衣袖摇头,轻声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重光的父亲!他可以死,但不能是我们动手!” 谢璇抬起袖子像个任性的小娘子般胡乱地抹掉眼泪,转瞬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刚才就是一时情难自禁才······” 杨广钰看着谢璇的样子也无声的笑了,他有很多年没有看见谢璇像个小姑娘这样感情外露了,前一次还是在谢璇差点一尸两命被他救回来的时候。 杨广钰抬手将谢璇垂在脸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温柔地说:“谢璇,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出来,我对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那好!” 谢璇收敛起自己多愁善感的情绪,将自己最近的心事告诉了杨广钰。 “杨广钰,只怕我和重光没有什么选择了。武威侯府出了一位皇子,这个皇子偏偏还不安分守己,侯爷似乎也参与了进去。” “皇上虽然还没有立太子,但世人皆知他和孝贤皇后感情甚笃,孝贤皇后薨逝后,再未立后。而孝贤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宴晟虽未封王,但一直在皇上身边教导,深得皇上喜欢。其他皇子都是在皇子所长大的,只有大皇子是在皇上身边长大的,你说这太子之位······” 谢璇笑着摇了摇头,接着说,“皇上还正值壮年,不会早早立储,即使立储,也会首先考虑立长立嫡,这是连一个妇道人家都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庆王和侯爷哪里来的信心想去争上一争,他这分明是想将我们母子俩拖进地狱里。” 谢璇的话就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刺啦啦”地在杨广钰的心里翻滚着。怪不得,谢璇会那么失态地说,要和他走! “我记得庆王才十三岁还不到十四岁,这么大的孩子一定有人在背后教唆才会如此!”杨广钰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说,“你和贤妃娘娘关系怎么样?要不你进宫给娘娘透个话!” 谢璇苦笑道:“未必有用!皇子们都是在皇子所长大的,有时候身边的贴身太监说的话都比自己母亲的话管用。” “那皇上为什么要封宴霁为王呢?” “这个我倒是知道!”谢璇笑着说,“听说赵淑妃的儿子宴宁不小心掉进御花园的荷花池了,宴霁关心自己的弟弟,连自己不会洑水这件事都忘记了,居然跳进去要救人,虽然最后他自己也是被随身的太监救起来的,但皇上最后还是被这兄弟之情所感动,封他为庆王,并允许他出宫建府。” 杨广钰听了谢璇的话后,只凝神想了一会儿,就讥讽地说道:“蠢而不自知!” “为什么这么说?” 谢璇听到杨广钰骂庆王,高兴地咧开嘴笑了。 杨广钰也笑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谢璇还是这么可爱! “亏得宴霁还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大概是过得太顺了,所以才会做下这样的蠢事!皇宫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第一时间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说了,宴霁带着太监呢,哪里需要他这个不会洑水的皇子下水救人?” “皇上封宴霁为王其实是一箭双雕,既试探了宴霁的真实想法,又让宴宁暂时避开了宴霁的伤害。也许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上对武威侯府不满意了!” “皇上恐怕是打算利用宴霁拉一批人下来,好给大皇子肃清朝廷!至于宴宁和后面的皇子,等他们长大成人后,也构不成大皇子的威胁了,除非······” 谢璇知道杨广钰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如果真是这样她也要不起这样的荣华富贵。 她左想右想,简直觉得自己到了死胡同,最后才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死遁,带着重光一起!” “这样对重光不公平!” 杨广钰想了一下说:“其实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什么办法?” 谢璇急切地看着杨广钰,她既不愿意裴孤城将来隐姓埋名的生活,也不愿意裴孤城被侯府拖累了。 “向皇上表忠心,将来即使仕途会受影响,至少能保命!” “具体怎么做?” “我和安国公有交情,安国公又是皇上的心腹,到时候我把重光引荐给安国公,剩下的事情就靠重光自己了!” 谢璇听到杨广钰说起安国公江云天,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嘿嘿!其实这件事情他们安国公府可能或多或少也参与进去了,至于参与了多少,我就不知道了!” “安国公的夫人许影是我以前的闺蜜,我们两家人走得比较近。侯爷想把裴昭昭嫁给安国公世子江浩,而许影想让庆王娶安国公小姐江盈盈,他们都想把对方绑在自己这一边,我估计这两对里总要成一对!” “这样不是正好吗?重光也可以和安国公绑在一起!嘿嘿!” “不着急!庆王就是想拉拢人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他没有做出一点让人信服的成绩也很难成事,除非有幕后者操控。” 杨广钰看着谢璇调皮的样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看了一眼案几上燃烧近半的蜡烛,不舍地站起来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记住,别怕,我会帮你!这个承诺永远有效!” “嗯!” 谢璇突然抱住了杨广钰的腰身,含糊地说道,“我不想你走,我真不想你走!” 杨广钰愣住了,身体就像有火在烤炙一样,好半天他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低喃道:“快了,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是,我和你约好了,等重光长大了,我就和你远走高飞!” 谢璇想到儿子,出逃的理智也回来了。 “对了杨广钰,重光遇到一个很奇特的小姑娘,我也不知是好是坏,我想请灵玉师太帮她相相面。” “怎么?”杨广钰微皱着眉头看着谢璇,对于裴孤城,杨广钰几乎是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 “我也说不清楚,那小姑娘好像能左右重光的情绪,重光就像被下了蛊一样维护她。” “好,这事儿我来安排,到时候我叫玉叶通知你!” 杨广钰说完话后,就快速地在谢璇的红唇上留下了一吻,然后开窗消失在夜色中。 他好像一阵温柔的风,在谢璇的心湖里荡起了层层涟漪。 谢璇手指轻抚着嘴唇,甜蜜地笑了。 这时玉叶的身影印在了窗户上,她微微低着头颅对谢璇说:“夫人,夜已深了,早点休息!” 谢璇知道,这是玉叶在告诉她,杨广钰已经安全离开了。 翌日风和气爽,谢璇一扫前日晚间的颓丧,和裴孤城高高兴兴地吃了早膳后,就在怡然苑里边和儿子说话,边等着冯姨娘带着裴飞骁来请安。 冯梅影自进侯府后,几乎每天一天不落地请安,她是一个很聪慧的女人,男人会喜欢她娇弱的模样对她心生怜悯,女人会喜欢她安分守己的样子对她宽容。 如果冯梅影的安分守己是真的,那谢璇觉得她会是自己的一个好帮手。 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如果富贵荣华的后面伴随着很多不确定性,一旦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那这个女人绝不会去用身家性命去赌。 第68章 我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 “冯姨娘请坐!” 谢璇请冯梅影坐下后,然后又转头对裴孤城说,“重光,你回青山书院的时候,顺便送骁儿去学堂!” “叫小厮给骁儿准备点水果和糕点,别让骁儿在学堂里饿着了!” 裴孤城看了一眼母亲的神色,总觉得她今日似乎有心事,也许和昨日傍晚时谈的事情有关,想到此他不由得开始埋怨起自己的父亲来。 明明享受着皇家给予的荣华富贵,却要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为了一己私利,就要拖着整个家族去陪葬吗? 裴孤城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是母亲的软肋,是自己束缚了母亲的自由,所以他既想长大,又怕长大,这样复杂的心理一直伴随了他好几年。 也许当那一天真的来到的时候,他只希望自己有能力带着母亲离开,放母亲自由。 谢璇看裴孤城带着裴飞骁离开后,就叫玉竹在门外守着,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冯姨娘:“冯姨娘,你觉得我对你们母子俩怎么样?” 冯梅影坐在圈椅里挪动了一下屁股,谨慎地答道:“夫人和世子待我和骁儿极好!” 谢璇似乎有点不满意冯姨娘敷衍的回答,所以只是含笑看着冯姨娘。 冯姨娘又略微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眼神闪烁了几下,最后才补充道:“夫人并没有因为我是妾室而薄待我;夫人也没有因为骁儿是庶子而轻视他,世子待骁儿也极好,在外也经常维护这个弟弟,我们母子俩都很感激夫人和世子。” “你不怪我利用你?” 谢璇粗暴而直率的问话,反而让冯梅影不安的心踏实了。 她自从进了这个侯府后,就一直谨小慎微地活着。 表面上侯爷对她宠爱有加,却不知道这样的宠爱只会将她置于风口浪尖中,如果不是侯夫人的维护,他们母子俩早就被段姨娘和海棠苑的那些女人害死了,所以她是真心很感激谢璇和裴孤城。 “是我甘心被夫人利用的!”冯梅影淡然笑道,“如果我没有一点利用价值,夫人怎么会在侯府里维护我们母子俩呢?” 谢璇也笑了,她就喜欢和冯姨娘这样的女人说话,有分寸!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谢璇真心实意地说,“你这人有你自身的魅力,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争风吃醋的对象,你也不用防着我!” “武威侯府虽然是裴俊琪的,但我却不是他的!我没兴趣和几个女人争抢一个武夫!” 冯梅影一直知道武威侯府的男女主人不和,但她没想到谢璇会这么直率地说出来。 “夫人今天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谢璇轻轻地叹口气,平静地问道:“冯姨娘,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夫人请说!” “假如有人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将你们母子俩推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你该如何?” 冯梅影抬起眉眼注视着谢璇,隔了一会儿,她用坚定地语气说:“夫人,骁儿是我的命,如果有人会伤害他,我会和那个人拼命!” 谢璇粲然一笑,“我和冯姨娘一样!” 冯梅影听出了谢璇话中的意思,她踌躇了一下说:“我愿意助夫人一臂之力,但是我想请夫人也帮我个忙!” “说来听听!” “我想请夫人帮我找个人!那人是我的表兄,叫杜可笙,今年二十有三了,六年前他来锦城赶考后一直音讯全无。” 冯梅影说到这里垂下了眉眼,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们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他,连一同赶考的人也说不知道,我们报了官也没用!我姨母为此连眼睛都哭瞎了,我只想知道他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夫人,我知道你手下有一些能人,请你帮我找到他好吗?家里的人到现在还放不下他!” 谢璇看着冯姨娘突然抬起的眉眼,努力去解读那眼底的情感,没一会儿她就有了一种愉悦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冯梅影对自己没有嫉妒和怨恨,因为她们之间没有裴俊琪这个男人。 “好,没问题!等会儿你把你表兄的画像画出来,然后我派人去找他!” 冯梅影看谢璇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也开心地笑了。 冯梅影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她从没想过什么荣华富贵,但有时候命运就是要这样作弄人,她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当年她一心一意地在家乡等着表兄赶考回来后迎娶她,谁知道一同赶考的人都回来了,表兄却音讯全无。 有人说,表兄在锦城攀上了官家小姐不要她了,可即便是表兄不要她了,总不能不要他的父母! 十几年青梅竹马的相处,她相信表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除非表兄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才无法返乡,所以她就孤身上锦城来寻他了。 她坐着车马行的马车到了锦城,在表兄曾经有可能出现过的地方一一问过都没有结果后,就到官府报了案。 官府看赶考的举子居然失踪了,也很重视。可她在客栈等了几天还是没有结果,最后她自己又像个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寻找,结果在一个死胡同遇上了几个无赖,不光把身上的钱财抢了,还想侮辱她。 最后,她在中了迷药的情况下被武威侯裴俊琪救了,然后就稀里糊涂的失了身,然后就当了裴俊琪的外室。 冯梅影所经历的这些让她觉得难以启齿,她甚至不敢写信告诉家里人她现在的情况。 她想,家里人大概也以为她死了! 冯梅影虽然没有把自己为什么做了外室的事情告诉谢璇,但当谢璇从冯梅影的眼里读出冯梅影对杜可笙的情谊时,谢璇就知道冯梅影不会轻易委身裴俊琪的,于是谢璇就留了一个心眼,她不光要帮冯梅影找到杜可笙这个人,她还要知道冯梅影和裴俊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事实证明,谢璇的决定是对的! 且说谢璇和冯梅影两人把自己的心思多多少少敞开了那么一点后,谈话更加放松了,以至于最后两人开始互相欣赏了。 就在两人正谈起段姨娘母子三人的时候,玉竹就进来通报说,段姨娘带着裴昭昭来请安了! 两人都同时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收敛了那种轻松自在的神情。 谢璇看了一眼外面亮堂堂的天色,小声嘀咕了一句:“这是请的哪门子的安?分明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请她们进来!” 当段姨娘和裴昭昭扭着身子走进大厅看见冯梅影的时候,两人的表情管理都失态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 要说段姨娘最讨厌的女人是谁,谢璇已经排在了冯梅影的后面,因为段姨娘发现冯梅影母子俩已经取代了他们母子三人在裴俊琪那里的宠爱。 她暗恨自己当年为什么就下手晚了呢?以至于现在这么被动。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收拾她们了! 段怜儿满意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裴昭昭越来越漂亮的脸蛋,越来越高挑的身段,她相信裴昭昭只要学到自己哪怕是三分之一的本事,就一定会把庆王拿下,到时候她就是庆王的岳母了,看那些瞧不起自己的女人怎么来讨好自己! 冯梅影就当没看见段怜儿嫉恨的眼神一样,她平静地反问道:“段姐姐,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啦?” “哦,我知道了!” 冯梅影自责道,“段姐姐,都怪我有事没事都来夫人这里请安,所以~” “夫人,你烦我了吗?” 谢璇看着冯梅影可怜的小眼神,忍不住想抚掌大笑,想不到冯姨娘是这么有趣的一个人。 “我哪里会烦你!”谢璇也配合着冯梅影演戏。 “你们都是侯爷喜欢的人,无论你们谁来我都高兴!” “段姨娘,不知道你是特意来请安的,还是来?” 谢璇似笑非笑地看着段怜儿,她就喜欢这种你看不惯我,但是拿我又没办法的嚣张样子。 “姨娘!” 裴昭昭站在段怜儿的身边,拽了一下段怜儿的衣袖,提醒她不要把谢璇惹生气了,否则等会儿下面的话就不好说了。 其实谢璇在这母女俩来请安的时候,已经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了! 无非是为了五日后宫里要办春日宴的事情。 段怜儿这样的妾室没资格去,但又希望谢璇带着裴昭昭去,说不得还会攀上什么显贵人家,毕竟能赴宴的至少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家属,更别说什么带有爵位的了。 段怜儿从来就是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选之的那种人,这样裴昭昭即使错过了庆王,也还有其他优秀的人选。 她似乎总是高估自己的智商,低估别人的智商,她以为,男人们都会是裴俊琪那样的东西。 段怜儿听了大厅里两个女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也只能咬着牙将想要怼回去的话咽了回去,然后陪着笑脸说:“夫人,过几日就是宫里的春日宴了,能不能请夫人把昭昭也带上。” “你看,昭昭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也该出去多见识见识大场面了,到时候走出去,也不会被别人家笑话了!也怪我这做母亲的没什么本事,也只能麻烦夫人多操心了!” 谢璇始终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段怜儿,每次段怜儿这样站在她面前假模假式的样子时,她就觉得恶心! 想她谢氏家族的大小姐,曾经是一个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啊,也沦落到和段怜儿这样的蠢东西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宅斗了,真是可悲可叹! 段怜儿说完话后,见谢璇只是看着她清浅的笑,心里就火冒三丈! 又是这副表情!这女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她是天上的云,而她只是地上的泥,怪不得侯爷不喜欢她! 裴昭昭看自己的姨娘马上就要失去表情管理了,立即对着谢璇撒娇说道:“母亲,你就带昭昭去!昭昭好久没去宫里了,我都想姨母了!” 谢璇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而且她是嫡母,的确有责任带着家里的庶女出去长长见识,也顺便让那些家里有未婚子弟的长辈相看相看。 “我自然要带你去!咱们武威侯府就你这么一位小姐,不带你带谁?而且母亲一个人去也没意思,有你陪着不是正好吗?” “这件事情侯爷也跟我说过了,这几天你就准备一下!” “多谢母亲!” 裴昭昭看谢璇对自己的态度温和可亲,于是又大着胆子说,“母亲,昭昭想在云裳买点首饰和衣物,不知道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谢璇的陪嫁铺子云裳的物品每一件都是精品,价格不菲,顾客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 谢璇知道裴昭昭打的什么主意,说是买,其实跟拿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一两次就算了,还想长期如此,真是做梦! 如果裴昭昭不这么讨厌的话,再送几样倒也无所谓,可惜这孩子随着段怜儿,越长越歪了! “昭昭,你是咱们侯府唯一的小姐,代表的是咱们侯府的脸面,自然不能被别人比下去了!” 谢璇很豪爽地说道,“这样,公中出两百两银子,我私库里再拿一百两给你!” “什么?” 段怜儿尖锐而夸张地叫道,“夫人,云裳的一个簪子最少都要五十两,还要添置其他的东西,三百两哪里够!” 裴昭昭也在一旁陪着段怜儿委屈地垂泪。 冯梅影气得想帮谢璇说话,谢璇用眼神按了下来。 “段姨娘,你觉得该多少呢?”谢璇讥讽一笑,冷冷地说,“昭昭的穿戴已经比很多家的嫡小姐好很多了,而且三百两够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了!” “啪!” 谢璇突然拍案而起,指着段怜儿厉声骂道,“段姨娘,你究竟安得什么心?你哄着侯爷坏了规矩,为你置了私产,如今又要哄着我把昭昭推到风口浪尖上。” “你难道是侯爷敌家派来的,想让御史弹劾侯爷吗?” 大厅里一时之间凝固了,隔了一会儿段怜儿才慌张地说:“夫~夫人,我没这个意思!” “母亲~” 裴昭昭害怕而委屈地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她根本不知道,谢璇话中的意思。 她只知道,她要不到她喜欢的衣物和首饰了。 “出去,出去!自己回去好好想想!” 谢璇不耐烦地对着段怜儿母女俩摆摆手。 段怜儿带着裴昭昭连礼都没行,就慌忙走了出去,即使此刻两人心里有怨恨也不敢当面表现出来,谁叫这个家里做主的人是侯爷呢?凡是牵扯到侯爷的事情,段怜儿也只能偃旗息鼓。 “夫人威武!” 冯梅影看段怜儿母女俩仓皇离开后,佩服的看着谢璇,为她竖起了大拇指。 “不自知的蠢东西而已!” 谢璇无趣地摇摇头,然后招手对冯梅影说,“冯姨娘,过来跟我说说你那表兄长什么样,我好把画像画出来,早点帮你找到他。” “还有,他离开家的时候有没有带什么既值钱又特别的东西,说不定我们可以根据那东西找到人。” 第69章 青山书院 青山书院是炎国有名的书院,书院里的先生有好几位都是进士出身,因为不适应官场而来书院教书育人。 不过青山书院也并不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能够考上青山书院的除了各乡镇和州府的优秀学子外,也有那些捐赠了一定数额银钱来混日子的。 武威侯府的裴孤城和裴飞云就是凭着自己本事考上的,而安国公世子江浩则是安国公夫人许影捐赠了一万两银子进去的,不过书院为了这些学子的自尊心,都不会透露出来而已,这也就使江浩之流看不清事实。 因为青山书院坐落在锦城北边的一座山上,骑马到内城都要将近两个时辰,所以裴孤城也只是在有事的时候,或是书院放假的时候才回武威侯。 这天傍晚,裴孤城在书院饭堂里吃完饭后,正慢慢散步往自己的小院走,突然从身后冲出来一个壮实的身子扑在他背上,害得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裴孤城,走,跟小爷下山玩去!” 来人是安国公世子江浩,他已经满十五岁了,长得又高又壮的,就是塌鼻小眼的在那张大脸上显得有点不合时宜,就像一张芝麻饼。 裴孤城稍微退开了一步,他发现江浩身上最近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像是一股脂粉的香气,又像是一股油腻腻的味道。 “书院晚上有门禁,你们就不怕山长知道了罚你们?” 裴孤城看了一眼跟在江浩身后的一脸笑意的裴飞云和胆怯无奈的安玉。 “怕什么?给看门的几个钱,他们就乐颠颠地把门打开了,随便你出入。” 江浩眯起小眼睛一脸不屑地笑道,“裴孤城你该不是不敢出去!” “裴飞云对我说你是个胆小鬼,我还不信了,结果你还真是胆小鬼,连安玉都不如!嘎嘎嘎······” 江浩一直想拉拢裴孤城,奈何这小子总是不上套。 前两年的时候,这小子还是很好骗,跟着他们出去玩乐了几次,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居然开始和他疏远了。 倒是这小子的庶弟很识相,总是上前讨好他,巴结他,让他很有成就感。 裴孤城看了一眼不怀好意笑着的裴飞云,又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安玉,最后冷冷地说:“先生布置的功课我还没有做,就不和你们出去了!” “做什么功课啊!走,哥哥带你出去见识见识!山下有一家酒馆来了一个会弹唱的娇俏的小娘子······” 江浩一边对裴飞云使眼色,一边笑着上前拉裴孤城。 裴孤城看江浩和裴飞云今天似乎非要把自己拉出去的架势,心里一慌,就有点担心这两人要算计自己,于是就一推一挪快速地躲开了这两人。 裴飞云和江浩都愣了一下,裴飞云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哥,没想到你身手这么敏捷!” “裴孤城,原来你小子在藏拙!”江浩拉开架势,似乎想要和裴孤城打一架。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裴孤城撒开腿就往前跑,他并不怕江浩和裴飞云,就是有点烦他们的纠缠。 裴孤城的小院旁边住着书院一位教骑射的先生,叫齐留影。 这位年近中年,看似文弱的先生其实是因伤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一位校尉,因为欠了杨广钰一个人情,所以才来书院应聘当先生的。 齐留影初时并不满意这里,渐渐地适应书院里的生活后,就安心的留了下来。 一方面他既能还了人情,一方面也是觉得裴孤城这个弟子真心不错。 以前每日晚膳后,他还会爬爬山,锻炼一下身体,现在则变得懒散多了,时常拿着妻子买的紫砂壶在院子里边散步边喝茶边等着日暮天黑。 这天他依旧在自己的小院里转圈,院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齐先生,安玉被江浩和裴飞云拉着要偷跑出书院,你快去拦着他们!” “什么?又是江浩!这种人也不知道书院为什么还要收他!真是给安国公丢脸!” 齐留影将紫砂壶往院子里的石几一放,就骂骂咧咧地往外走。 这个月刚好是齐留影负责书院纪律监察的,要是书院里的学子偷跑出去,没事还好,要是出点什么事情,他快乐逍遥的好日子就要头痛了。 “裴孤城你怎么不拦着他们?” “先生,他们还要拉我也去呢,我好不容易才逃脱了!” 裴孤城跟在齐留影的身后,还不忘叮嘱道,“先生,别把我牵扯进去了,不然他们会欺负我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 齐留影不满地瞪了裴孤城一眼,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裴孤城看齐留影走了以后,才一边自己往自己的小院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安玉,我只能帮你到这了,希望下次你自己坚定点!” 在青山书院里能够拥有独立小院的人并不多,除了要山长的特批外,还要银钱来铺路,而裴孤城因为谢氏家族的关系享受到了这份殊荣。 原本裴飞云想和裴孤城住在一起,但被裴孤城拒绝了,裴孤城可不想在书院里还要处处防着被算计,最后裴飞云只能和另一个姓安的官员的庶子安玉合住,这也是为什么安玉会跟裴飞云在一起的缘故了。 “主子,玉叶给你送东西来了,她人刚走!” 裴孤城一走进小院,打扮成小厮的开阳就迎了上去。 “玉叶?”裴孤城愣了一下,着急地问道,“是母亲有事情吗?” 开阳摇摇头说:“不知道!玉叶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夫人还给你写了一封信!” 裴孤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是给吓了一跳。 玉叶是母亲的贴身丫鬟,又是贴身保护母亲的女侍卫,一般情况下都是不离母亲左右的。 “东西在哪里?” “在你书房里!” 裴孤城疾走几步进了书房后,就看见案几上有一个食盒,空气中有一股甜香味,不用说这里面放的一定是玉蝉做的点心。 食盒的旁边有一封信和一轴画卷,裴孤城走上前打开信快速地浏览起来。 少顷,他将信折好放在案几上,然后想了想又将信在开阳刚点燃的蜡烛上烧了,直到那张信纸燃烧已烬。 接着他打开了画卷,在烛光下仔细地看着。 只见画卷上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年轻男子的画像,男子身形样貌都不出众,却有一股很文雅的书生气质。 最后裴孤城的视线落在了男子腰间的一块玉环上,这玉环就这样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在画像的下面特意提示了几句。 原来这白玉环内里的碧色纹理在光线下细看,就像一个飞天揽月的女子。 裴孤城看完画像后,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任谁也看得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要瞒着自己的夫君去寻找另一个年轻男子的消息代表着什么意思。 原来父亲喜欢的冯姨娘心里也有人,母亲心里也有人,唯独段姨娘心里把父亲当成了靠山。 看样子母亲和冯姨娘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才使她们俩彻彻底底地站到了一起。 一时之间裴孤城的心情复杂极了,他居然有点开始可怜父亲了! “开阳!” “主子,有什么吩咐?” “你来看看这幅画像!” 裴孤城将画像移到开阳的面前说,“这画像里的人叫杜可笙,今年二十三岁,六年前来锦城赶考失踪了。” “画像里把他的具体情况都写清楚了,你们照着这画像找画师多画几张小像多派几个人寻找,生死不论!” 裴孤城沉凝了一会儿,继续说:“顺便查查六年前他究竟有没有在锦城参加过科考!” “还有~在锦城的几个义庄也看看!他身上挂着的那个玉环也是一个重要线索。” 开阳仔细看过画像后,什么也没有问,就将画像卷起来说:“主子,我这就将消息传给天玑。” “等一下!” 裴孤城迟疑了一下,有点尴尬地说,“你叫天玑查查侯爷和冯姨娘是怎么认识的?查仔细一点!” 裴孤城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儿子来查老子的风流债。 “是,主子!” 开阳正要离开,又被裴孤城喊住了。 “你再传信给天玑,派花婆子祖孙俩到赵如意身边后,把赵如意的动向一一向你汇报,如果有什么异常再及时告诉我!” “还有~”裴孤城顿了一下说,“我还是给赵如意写封信,叫人带给她!” 开阳愣了一下,看裴孤城已经展平纸张,就立即给裴孤城磨墨。 裴孤城将信写好,等墨迹干了以后叠好递给开阳。 开阳离开后,裴孤城站在窗前看着黑暗中摇晃的竹影想了许多。 他最无法理解的是,他和赵如意之间究竟有什么难解的谜?将来赵如意会不会给他和母亲带来灾祸? 就目前来看,他还没发现赵如意对他有威胁,可他不敢去赌那些无法确信的事情。 既然无法确信,那就努力去找到证据去证实,所以他才会叫天玑帮赵如意找婆子和丫鬟。 他觉得一个人的伪装不可能没有一点破绽,尤其是在日常生活中更会暴露出来。 裴孤城的思绪自从昨天和母亲交谈后,就有点焦躁混乱了。 他一会儿好像看到赵如意因为知道他派人监视她而生气的走了;一会儿好像又看见武威侯府因为父亲参与庆王一派被流放充军了。 直到隔壁院子里传来齐留影大力的咳嗽声,裴孤城才从假想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他拎着案几上的食盒走出了院子,然后又走进了齐留影的院子里。 “齐先生,这是我母亲刚才派人送来的点心,我给你送点过来。”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齐留影坐在院子里的一个石几前,拿着那个紫砂壶正慢慢地啜饮着壶里的茶水,一派悠闲自在的样子,连山间的清风明月也感觉充满了诗意。 裴孤城看着齐留影的做派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走过去坐在齐留影的对面,笑嘻嘻地问道:“先生,你是怎么做得?” “还能怎么做?”齐留影翻了一个白眼,摸着自己的下巴颏说,“既然不能牵扯到你,只能让安玉那小子受点苦了!” “我躲在暗处用石子打在安玉腿上的麻穴上了,这小子反应也快,身子果断地就往地上一歪,然后脚就崴了。” “那他们都回去了?” 齐留影白了裴孤城一眼,然后没好气地说:“难道你让我把他们都喊回来?我何德何能啊!” “我看着安玉一个人一瘸一拐地回到住的地方后才回来的。不过你帮得了他一次,帮不了他一辈子,人还是要自己立起来才行!” “先生说得很对!但安玉可能很难反抗他们,先生还是找山长说说,将他们调开!” “好,我给山长提一下,不过不一定管用!安玉如果不强硬起来,将来还会遇到其他人欺负他,他这样的性格即使为官了,也做不了好官!” 齐留影勉强地点了点头,他是上过战场的人,所以很不喜欢那种性格软弱的人。 裴孤城看齐留影有点不悦的样子,就将食盒打开,一股糕点的甜香味就立即扑鼻而来。 “先生,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糕点,你快尝尝!” 齐留影拿起一块糕点正要放到嘴边,又立即放进食盒站起来,他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嘀咕道: “我去叫你师娘也出来尝尝,一天到晚不是在后院里喂鸡种菜,就是在屋里补衣服绣花,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第70章 新来的婆子和丫鬟 裴孤城走后的第三天,赵如意因为面馆多来了一个小伙计,就提前回家了。 这一天赵如意还是想再做火锅,前一次裴孤城他们在一起吃的火锅并不能让她满意,她总觉得火锅的底料还不够香,还要再多尝试几次才行。 而且阿娘在屋子里坐月子,每天吃些没滋没味的东西,早就被赵如意和赵大牛做得那些香味霸道的吃食馋得想骂人,所以今天阿娘出月子,赵如意也打算给阿娘做点清汤的火锅。 就在赵如意和赵大牛在厨房里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他们听到院门被人敲响了。 赵如意擦干手跑出厨房,看见闵秋禾穿着袄子,头上还戴着抹额打开厢房的门走了出来。 “如意,我好像听到有人来了?” “嗯,阿娘你还是进屋躺着!外面还有风!等天气暖和了再出来!” 赵如意一边对闵秋禾摆手,一边说,“我去开门就好了!” 闵秋禾看着赵如意欢快的背影,忍不住幸福地笑了!这样幸福的日子闵秋禾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闵秋禾记得她生赵如意之前,每天都要干很多的活,吃也吃不饱,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肚子还只有别人的四五个月大,如果不是胎儿在肚子里动弹,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怀上了一个孩子。 生的那天闵秋禾也不知道自己要生了,背了一背篼的柴火正往家里走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尿了,接着肚腹一阵阵专心地痛,她放下背篼,忍着痛就往家里疾走。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婆婆杜翠娥就大着嗓门喊道:“你这个贱女人,羞都要羞死人了,怎么在外面尿裤子了?” “你背的柴火呢?”杜翠娥走到她身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才看出了她的异样,然后拽着她的手臂问,“柴火在哪里?我去把它背回家,别让那些贪心的家伙给拿走了!” “在~在回家的路上。” 闵秋禾拽着杜翠娥的衣服,脸色痛苦狰狞地说,“阿~阿娘,我好像要生了,你别走!” 那一刻,闵秋禾真是把杜翠娥当亲娘一样依靠,结果杜翠娥却很干脆地甩开了她的手,冷冰冰地说:“要生了就去床上躺着,瓜熟蒂落,就跟你上茅厕没两样!” “阿娘,求求你,别走!” “别耽搁老娘,要是那一背篼柴火丢了,小心老娘收拾你” 杜翠娥边走还边骂骂咧咧地说,“哪家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真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闵秋禾记得那天自己死了又活了,活了又死了,魂魄就这么反反复复地在边缘里游荡,直到耳边传来赵大牛的哭声,她才又鼓足气将赵如意生了下来。 闵秋禾一想到当年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哭起来就像猫儿叫的女儿也会站出来为爹娘撑腰了,心里就感觉特别窝心。 连主簿崔大人被休回家的女儿崔莹都还可以在自己爹娘身边撒娇,如意就开始操心养家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闵秋禾和赵大牛说起这些的时候,两人都心疼地流泪,他们的女儿在前世里不知道遭了什么罪,才会这么懂事。 闵秋禾回到屋里看见摇篮里长得白白胖胖的儿子赵如啸已经睡醒了,正睁大了眼睛,砸着小嘴看着自己的阿娘,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摸了一下儿子的小鼻头说:“如啸,长大了要对阿姐好哟!” “咱们这个家要是没有阿姐,就没了!” 这边屋子里闵秋禾在和儿子“交流,”另一边大厅里,赵如意则在和来家里的天玑说话,原来是天玑给赵如意送婆子和丫鬟来了。 天玑将两张卖身契递给赵如意说:“赵小姐,她们是祖孙俩,姓花。” “谢谢!” 赵如意拿过卖身契看了一眼后,先问那个年约五十,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的婆子,“阿婆,你会些什么?” 花婆子屈膝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老婆子我会照顾孩子,洗衣做饭都在行!” “那这位姐姐呢?” 赵如意偏头看着那个十四五岁,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身形有点偏瘦的少女。 那少女也屈膝行了一个礼,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力气大,会干很多活!” 赵如意听到那少女的话笑了,简单质朴,正是她想要的帮手。 也许过不久,她还能从她们的身上发现其他擅长的东西,有着前世记忆的赵如意可不会相信裴孤城送来的这两人就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 “就她们了,我很满意!” 赵如意对那婆子说:“那我以后就叫你花婆婆了!” “谢谢小姐!” 花婆子屈膝行了一个礼,然后站到了一边。 赵如意又笑着问那个少女:“那你以前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花名玉兰。” “花玉兰,好名字!”赵如意立即想到这是个中药名,和她的半夏一样,她心里不由得对少女露出了好感,“那我以后还是叫你玉兰了!” “谢谢小姐!” 花玉兰很开心地笑了,她知道很多给人做奴婢的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拥有,只有用主子赐的名字。 赵如意又转头笑着对天玑说,“替我谢谢你家主子!我进屋给你拿钱!” “赵小姐,不急!” 天玑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赵如意说,“我这里还有主子的一封信,希望你看了以后早点给个答复!” “还有信?” 赵如意呆呆地接过信,心里暗想,裴孤城这家伙在搞什么鬼? 当她将信纸展开浏览后,她露出了笑意,原来裴孤城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赵如意是有回到锦城的打算,毕竟锦城既有她前世的恩人,也有前世的仇人,但目前她还没有那个实力,所以只有窝在青石镇慢慢攒钱等机会了。 她预计着自己怎么也要个五六年的积累,才能在锦城买一套小宅院租上一个铺子,谁知道惊喜来得这么快!能和武威侯府的世子合作开火锅店是再好不过的了! “太好了!你主子说想在锦城和我们赵家合伙开火锅店!” 赵如意高兴地站了起来,摩拳擦掌地走了两步后,对天玑说,“你等一下,我给裴孤城写回信!” 赵如意“蹬蹬蹬”地跑出大厅以后,大厅里的天玑则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炒料的香味,隔了一会儿,笑着说:“你们两个有口福了!” “天玑少爷,这个赵小姐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我和阿婆来伺候他们?还要我们……”花玉兰好奇地问道。 天玑打断花玉兰的话,厉声呵斥道:“不该你知道的你别多问!” 花婆子一看天玑发怒了,立即屈膝请罪,“恳请天玑少爷不要责罚玉兰,我会好好教她的!” “请天玑少爷饶了玉兰!” 花玉兰也被天玑的怒气吓到了,她只要想到天玑训练她们时的凶残就不寒而栗。 “嗯,你们记住我交代的话,好好伺候你们的新主子!” 天玑深邃的眼眸在花婆子和花玉兰的脸上扫视了一遍,然后冷冷地说,“不要以为让你们在这里做奴婢就是坏事,说不定将来你们会感激主子的决定呢!” “是,老婆子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请主子放心!”花婆子的瘦脸笑成了一朵花。 都说人老成精,花婆子看着赵如意的行事,再想到主子对赵如意的看重,她心里就把新主子的位置放到了一个高处。 花婆子看了一眼一脸天真的孙女,决定晚上再给孙女好好上一课。 “那~天玑少爷,我需不需要隐藏自己会武功的事情?” 花玉兰看天玑的脸色缓和了,又忍不住问了一个问题。 “可!”天玑想到主子的交代,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她想学,你也可以教她!” “那就好!” 花玉兰松了一口气,她就怕自己在新主子这里不小心露了馅。 没一会儿赵如意就拿着写好的信走了进来,她把信递给天玑说:“如果你主子确定下来了,我这里就好准备配料,最好早点说,因为我这里要提前收购原材料。” “好!”天玑将信揣进怀里,然后笑着问赵如意,“你们家里今天晚上还吃火锅吗?我闻到了炒料的香味!” “嗯,不过是做清汤的!” 赵如意说着话,又将手里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天玑,“给,这是买她们祖孙俩的钱。” 天玑看了一眼银票上的金额,推拒了一下说:“用不了这么多!花婆子只是搭头!” “要不你也别给银票了,你多请我吃几次火锅,然后把你家的酱料送我几罐就可以了!就从今天开始!” “那也行!” 赵如意没有推拒,毕竟以后他们会合作,这点银钱真没必要计较。 赵如意转手就把银票递给了花婆子,“花婆婆,家里还有一间厢房空着,你们去买点生活用品,然后收拾一下住下!我暂时给你们月银开一两,后面再看你们的表现。” “我家里人口简单,爹娘也是极好相处的人,只要你们对主子忠心,我绝不会亏待你们的!否则~我也不敢要你们了!” “是,小姐!” 赵如意一番恩威并施的训话,吓得花婆子祖孙俩心里一凛,齐齐看了坐在旁边的天玑一眼。 如果她们被赵如意退还给天玑了,那就意味着没有完成主子的任务,就会受到惩罚。 赵如意安排好了花婆子祖孙俩后,又给天玑泡了一壶茶叫他自己随意,然后跑到母亲那里说了一下情况,然后又跑回厨房帮父亲干活了。 “如意,谁来了?” 赵大牛头也没抬一边切肉一边问赵如意。 “阿爹,是裴孤城帮我们买的婆子和丫鬟,是祖孙俩。看着还可以,先用着,不行我们再换!” 赵如意想,如果裴孤城找来的人都不行的话,估计她也很难找到好的了。当然,她的半夏除外! “嗯!你看着办!” 赵大牛呵呵笑道,“你阿娘辛苦了那么多年,也该让她享享做太太的福了!呵呵呵……” 赵如意看着赵大牛的笑容,心里既高兴又酸涩。 “阿爹,我想过几年我们全家搬到锦城去,我想在那边做生意!” 赵大牛顿了一下,回头莫名地看着赵如意,“为什么?难道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 “因为……” 赵如意眼里闪过一丝悲哀,她不知道该怎么给赵大牛解释,说她前世欠的恩情,说她前世的仇人,最后她只勉强笑道,“因为武威侯世子想和我们赵家合伙开火锅店,我也同意了。我想着弟弟到时候大了,正好也可以在锦城读书。到时候弟弟奔了好前程,才可以给我这个姐姐撑腰!” “好倒是好,但我们庄子里养的猪和种的东西怎么办?” 赵大牛到底还是庄稼人,总是会想到地里的东西。 “阿爹,庄子里的猪鸭鸡还是继续养着啊!地里的东西还是继续种着啊!” 赵如意哈哈笑着说,“阿爹,我还想在梨花村多买点地呢!到时候我们不光种番椒和番茄,还要种粮食呢!这样还可以让梨花村的人不用出家门就能挣到钱呢!” “总之,阿爹,我想做的事情很多,可现在就是没钱,所以我要努力赚钱!” 赵如意越说越兴奋,小脸都激动的红了。 赵如意想到了前世里那几次不大的旱灾和雪灾,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但只会让穷的人更穷,原本就饥不饱腹的老百姓最后还是沦落到了卖儿卖女,有些人甚至不要钱,只要一口饭活命就可以了。 那时候赵如意在藏春阁的时候,几乎每看见妈妈们到处去收罗那些好看的小姑娘,就知道又有灾荒了,只是锦城一天天沉迷在花天酒地的达官显贵们不知道罢了。 “如意,你想怎么做,阿爹阿娘都支持你!” 赵大牛说完话后,想到梨花村的一些村民已经因为养猪和种植番椒番茄过上了好日子,就想到了赵家村的人。 赵家村的人毕竟才是自己的亲人,而他们却因为…… 赵如意看到赵大牛突然暗淡下来的眼神,想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爹,其实我们到时候在赵家村买一个小庄子养猪种粮食更好,毕竟赵家村的人和我们亲,请他们在庄子里干活,管理庄子我更放心!” 赵大牛的脸上立即就冒着光了,他兴奋地说:“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第71章 别把新主子当孩子看 天玑站在厨房的门外,看着赵如意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教出赵如意这样的人,明明还不足十岁,身上就像有着无穷的力量。 天玑的目光又转向赵大牛的背影,眼里有了一丝疑惑,他不相信赵大牛夫妇能够教出赵如意这样的人。 可到赵家村去了解情况的人说,他们就是土生土长的赵家人,那赵如意从小就沉默寡言,似乎也没有什么奇遇,直到遇见世子……就像自己遇到了师父,从此命运就改变了。 也不对!这赵如意的表现分明就异于常人,不足十岁的身体里似乎驻扎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赵如意不像主子那样有师父和侯夫人的培养,才显得那么少年老成,她就像天生拥有一些成年人的冷静和睿智。 这让从来就冷心冷情的天玑不由得对赵如意有了兴趣,他不相信赵如意会对主子不利,因为敏锐的他感觉不到赵如意的恶意,他只想知道赵如意要那么多的钱干什么?他只想知道赵如意的人生将来会走多远?他还想知道,赵如意还会变出多少美食来? 对于天玑来说,人生似乎只有师父和美食了! 稍晚,花婆子祖孙俩把生活用品买回来后,将剩下的银子又还给了赵如意。 赵如意接过银子叫花婆子和花玉兰收拾好了一起吃晚饭,可当她们知道要一起和天玑在一张桌子上烫火锅时,吓得连连摇头摆手,最后还是天玑发话叫她们坐下,她们才战战兢兢地上了桌。 饭菜虽然香,但这祖孙俩根本不敢细嚼慢咽,急急忙忙地吃完饭后,花婆子就进厢房伺候闵秋禾吃饭、照顾赵如啸了,而花玉兰则去收拾厨房了。 本来是个粗线条的赵大牛也感觉到了花婆子祖孙俩的紧张,但他最多也只认为是花婆子祖孙俩身为奴婢的卑微在作祟。 而赵如意前世里没少见过和接触过那些达官显贵们,说他们中有些人是畜生也不为过。 如天玑这样表面漂亮无害,内里却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般的人物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强悍的内心倒也不至于被吓到。 赵如意在决定和裴孤城站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决定不在他和他的手下面前隐藏自己了,她不喜欢一天天的扮演小孩子,她的灵魂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赵如意发现天玑似乎很喜欢吃辣,清汤火锅根本满足不了他的味蕾,他会把赵如意做的辣椒酱一勺一勺的加进蘸酱了,让赵如意都开始心疼自己做的辣椒酱了。 “你~你这样肠胃会受不了的!”最后赵如意实在看不下去好意的提醒道。 赵如意想起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吃番椒后的反应,她在茅坑里蹲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起来的时候差点栽进茅坑里。 “还不够辣!下次再做上次那种火锅,还可以再做辣一点!” “我只是还在尝试中,没打算在青石镇开卖。”赵如意没好气地回道。 “你在家里尝试的时候,叫她们给我传个信!记得再辣一点!” 尽管天玑的额头上已经辣得冒出了细小的汗珠,嘴唇也像涂了唇脂一般红艳艳的好看,但他依旧又舀了一勺辣椒酱在蘸酱的碗里,然后埋头继续吃起来。 赵如意摇摇头,她觉得天玑这简直就像自虐行为。 天玑走的时候又抱了两大坛刚做好的酱料走,赵如意心里再没有自己占了便宜的感觉。 早知道天玑是这样的人,她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把买婆子和丫鬟的钱给他。 送走了天玑后,赵如意又带着父亲和花婆子祖孙俩准备做肉沫酱。 有了花婆子祖孙俩的参与,他们很快就将准备的材料用完了。 晚间,大家都开始休息了,赵如意的脑袋里还在计划几个月以后的事情,她觉得应该早点把番椒等香味配料订下来,不然到时候采购有可能被漫天要价,最好锦城那边也叫裴孤城采购一些,有备无患…… 赵如意这边脑海里虽然想得挺多,但架不住年龄小,很快就进入了睡眠中。 而在赵家宅院的另一间厢房里,花家祖孙俩洗漱好了躺在床上的时候却谈起了新主子。 “玉兰,以后要用心伺候新主子,别因为新主子年龄小就小看她。” 花玉兰依偎在花婆子的颈项间,撒娇道:“阿奶,我知道的!” “阿奶,你说小姐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主子要派我们来伺候她和她家里人?”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长记性呢?”花婆子隔着被褥在花玉兰的后背上重重地拍打了一下,然后严厉地说,“今天你是第二次犯这种的错误了!” “不该你知道的就不要打听!人只有一条命,可要珍惜啊!” 花玉兰打了一个寒噤,小心地说:“天玑少爷不会杀了我!” “杀你倒不至于,二十个板子下去,让你连女人都做不成!” “阿奶,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好奇了!” “好孩子,你可别把新主子当孩子看!你没看老爷和太太都听她的吗?新主子主意大着呢!” 花婆子继续对孙女徐徐说道,“你想想你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我十岁的时候?” 花玉兰想了一会儿说,“我记得我十岁的时候和山庄里的孩子在一起读书习武,有时候武师傅还会带着我们到山上打猎露营。” “是啊!” 花婆子轻轻拍着花玉兰的身体,意味深长地说,“可新主子还不足十岁就开始养家了,不简单啊!” “好了,睡,明天还要干活呢!” 翌日天还未亮时,花婆子就已经起来烧水做饭了,花玉兰把院子扫干净后就摆开架势练起拳来。 只见她一套拳法打下来如行云流水,连绵不断,动作衔接跟进紧凑,拳拳带风,等她收势站定的时候,就听到赵如意站在一旁鼓掌。 “好耶!”赵如意走到花玉兰的身边,羡慕地说,“玉兰,原来你会功夫!你能教我吗?” 赵如意对玉兰会功夫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两人是裴孤城特意送过来的,也不知道那花婆婆会不会功夫。 花玉兰屈膝给赵如意行了一礼后,笑着说:“小姐,你真要学吗?练武很辛苦的!” “辛苦算什么?我以前……” 赵如意心想,前世的时候自己练舞差点没把腰折断了呢! “我以前吃得苦估计不比你练武吃得苦少,我一定能够坚持下来的!” 玉兰用衣袖随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你适不适合我的功夫,但我可以教你一些招式,等下次天玑少爷来了,你可以问问他!” “好,你快教我!对了,花婆婆会不会功夫?” “我阿奶不会功夫,不过她很会照顾孩子,她保证把小少爷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 赵如意听了玉兰的话,哈哈大笑起来,这裴孤城还真会送人,送了一个会带孩子的婆子来,送了一个会功夫的丫鬟来,他简直就像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来,玉兰,快来教我!” 赵如意兴致勃勃地想,等自己有了功夫,看她怎么教训那些如花老爷之流的畜生。 赵如意觉得,即使没有花老爷之流,为了自己这张越来越漂亮的祸水脸,她还是应该有点自我保护能力才行。 花婆子祖孙俩既勤快又懂规矩,赵家人很快就用顺手了,一家子没有因为多添了两口人而感到不适应,反而相处的快快乐乐的,以至于隔壁崔主薄的夫人心里都有点发酸了。 苏吟对崔安修说:“你看隔壁赵家,真是看不出来啊!就这么短短两年时间就像发迹了一样!以后也用不着我和莹儿过去帮忙了!” “为什么?怎么这么说?” 崔安修莫名其妙地看着苏吟,不知道她说话为什么这么不中听。 “人家都买了一个婆子和丫鬟伺候,我们莹儿也不用上门帮忙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你把莹儿当成……”崔安修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苏吟怒气冲冲地说:“我的莹儿怎么这么命苦,被那个畜生休弃回来都两年多了,你这个做爹的不光不闻不问,还叫她给隔壁做丫鬟!” “你小声点,别让孩子听见了!”崔安修气得脸都红了,他隐忍地说,“谁说我不管莹儿了?” “我都帮莹儿相中了一个人,不过我还没有去问对方。” 苏吟的气一下子就消了,她喜形于色地问道:“你说的是谁?” “是韩捕头!” “你~你……”苏吟气呼呼地指着崔安修,好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怎么又是捕快?我不同意!” “我的莹儿难道这辈子就只能嫁给捕快吗?” 苏吟说着话就开始抹泪了。 “夫人,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一片人!”崔安修靠近苏吟说道,“韩捕头是杨知县带来的人,等杨知县三年任期满了,韩捕头也会水涨船高。” “再说韩捕头这人我认识了两年多,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既有收入,长相又端正。他妻子死后,守满了一年的丧期,最近丧期满了,媒婆都开始频繁的上门说亲了,如果不是因为前知县和前县丞的案子,估计他已经开始相亲了!” “啊~那老爷还是早点给韩捕头透个气儿!成不成我心里也踏实一点!” 苏吟这会儿也不嫌弃韩如松是个捕头了,生怕说晚了,好女婿就被别人抢了。 “知道了,我正有这个意思,我打算请杨知县帮我问问韩捕头的意思!” 崔安修捋着自己新留的胡须,神情悠闲地说,“最近还有两件好事,一是,远儿考上秀才后,杨知县答应把他引荐到青山书院读书;二是伤害莹儿的那个畜生因为参与了前县丞的案子就要被押解归案。” “好,大快人心!”苏吟抚掌大笑。 第72章 小掌柜,薛县丞带着捕快上你家去了 时间对于忙碌的人来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迎来了黎明又送走了夕阳,天色一黑又是一个甜美的梦乡。 这天天气晴朗,赵如意和赵大牛商量着该到梨花村去看看山庄里的情况了,再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提前和梨花村里的人签上订购合同,顺便再杀两头猪,把猪肉拉回来。 “阿爹,今年要多订购一些香料,尤其是番椒。” 赵如意把昨夜提前写好的合同和一荷包的碎银子递给赵大牛说,“这是合同和定金,你直接交给庄头陈大叔,他知道该怎么办!” “另外你再叫陈大叔杀两头猪,把它处理好了,叫庄子里的人拉回来。” 赵大牛将合同收好,捏着荷包里的银子,有点迟疑地说:“如意,阿爹还想回去赵家村看看!” 赵如意愣了一下,笑着说:“阿爹,是我疏忽了!” 赵如意知道爹娘对赵家村是有感情的,他们不像她那样深恨着杜翠娥和赵二牛。 “阿爹,你把梨花村的事情交给陈大叔以后,可以到赵家村去看看,如果赵家村的人愿意把他们种的香料提前定给我们,我们也可以收一些。” “我记得赵家村的人家家户户都做豆酱,你也可以适当的收一点,但品质一定要好!” “好!” 赵大牛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 赵如意看赵大牛这么开心虽然也很高兴,但她担心父亲要是到了赵家村,杜翠娥一定会缠上来,也不知道父亲扛不扛得住自己亲娘的威力,为了减少麻烦,赵如意不得不提醒父亲。 “阿爹,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自己出面,叫族长给村里人说一声!至于二叔他们家里~我们一视同仁!” “好,我知道了!” 赵大牛想,只要二弟家里种了番椒养了猪,他收购了,就等于帮了他们。 赵如意看着赵大牛上了在车马行租的马车后,才对花婆子祖孙俩吩咐了这一天的活。 “花婆婆就在家里帮太太,玉兰和我到如意面馆去,我们中午不回来!” “是,小姐!” 花婆子和花玉兰对赵如意的调度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到现在豪无波澜的服从,她们甚至被新主子的冷静和睿智深深折服了。 赵如意吩咐完花婆子祖孙俩的事情后,又和闵秋禾说了一会儿话,逗了一会儿自己的小弟弟,然后才带着玉兰出门。 如意面馆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每到半晌午的时候连门口都站满了等候的客人。 “小姐,你怎么不换个大点的铺子呢?” 玉兰护着赵如意走进面馆的柜台后,才舒了一口气下来。 “不急!我还要再看看值不值得再扩大。” 赵如意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看着他们吃完东西后脸上的表情,只有从他们的表情里,她才能知道铺子里的东西满意程度。 前世里她记得师父说过什么“顾客满意调查表,”她是不是也要这么做呢? 算了,人嘴里的话终究不如表情和眼神来得真实! “小掌柜,你来啦!” “玉兰姐姐好!” 肖黑娃兴冲冲地上前打着招呼说,“小掌柜,今天的客人特别多,有些不耐烦等的客人都是买了卤猪肉回家!” “好,做得好月底有奖励!” 赵如意又在店里寻找新来的伙计陈大熊的身影,只见一个年约二十,长相憨厚,体型壮实的男子端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四五碗面,轻松地在人流中穿梭,她满意的点了点头。 三叔奶介绍的张牙人找的人果然靠谱,不枉自己这么照顾他们了。 “肖大哥,你觉得新来的伙计陈大熊怎么样?” “好!” 肖黑娃简简单单地一个“好”字令赵如意感到意外,她原本还担心有点滑头的肖黑娃说话不中听呢? “说说看!” 肖黑娃的脸突然微微泛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陈大哥虽然话不多,但是很能干!” “前两天我娘的手腕有点痛,揉面不得劲儿,我都没有发现,结果还是陈大哥发现的。这两天都是陈大哥在揉面,而且我发现陈大哥面揉得好,我们店里的面条卖得也快!” 赵如意很意外地看了肖黑娃一眼,难道他就不怕他这样说会害得肖大婶没有事情做了吗? 肖黑娃坦坦荡荡地看着赵如意,他虽然滑头,但是也知道撒谎不是长久之计,倒不如让掌柜知道他是一个可信之人,说不定将来掌柜真的做大了,他就凭着这样的忠诚可以混个管事当当。 “你很好!”赵如意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关心地问道,“你娘的手腕好了吗?要不要休息两天?” “不用了,她的手腕已经好了!” 肖黑娃正要回到后厨去,又被赵如意喊住说,“今天梨花村还会送猪肉过来,你们多卤点肉,顺便留点排骨送到我家里。” 赵如意在面馆里待了一会儿后,又带着玉兰在东大街逛。 “小姐,你要买什么吗?” “不,就看看!”赵如意俏皮地眨着眼睛说,“我这是在做市场调查!” “哦!” 玉兰感觉主子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但就因为听不懂,她才觉得主子很厉害! 她们在一家酒楼吃了午膳,那家酒楼也有卤菜卖,但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赵如意虽然吃得痛苦,但至少放心了,这证明目前还没有人能做得比她好。 午膳后,她们又继续在东大街闲逛。 当她们走到一个担着挑子卖烧饼的中年男子时,赵如意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大叔,等等!我买两个烧饼!” “好,三文钱一个烧饼,一共六文钱。” 中年男子直接递给赵如意两个已经凉了的烧饼,然后接过玉兰递给他的六文钱。 赵如意撕下一块饼子细嚼慢咽后,对担着挑子正要走的中年男子说:“大叔,我想……” “哎呀!小掌柜,你还有空在这里逛街买烧饼吃!” 这时肖黑娃急匆匆地跑过来打断了赵如意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小掌柜,你快回去!我听人说,薛县丞带着捕快上你家去了。” “啊~肖大哥,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赵如意吓得连烧饼都掉了,幸亏让卖烧饼的大叔接住了。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有人边喊边往那边跑,你快回去看看!我回去守铺子了!” 赵如意愣了一下,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跑。 路上也有一些看热闹的人在往聚宝街跑,赵如意夹在中间差点被绊倒。 “小姐,还是我抱你快点!” 玉兰二话不说抱着赵如意就“噔噔噔”地往家里跑,把身后落下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赵如意一旦被玉兰抱着跑,大脑也就渐渐清醒了。 她想到他们赵家规规矩矩的做着生意,也没有和客人有什么纠纷,也不存在同行里的恶性竞争,再加上自己多少也算是武威侯世子关照的人,杨知县和薛县丞不至于这么粗暴对待他们。 最后赵如意想到了自己现在租住的房子,这房子是前县丞家的,原本他们家挣了钱是想买下的,但房主不愿意,所以赵如意才把那笔钱在梨花村买了一个山庄,继续钱生钱。 赵如意听后来找她玩的杨书悦说过,前县丞大人和花奇安倒卖军粮的案子有关,现在已经关进牢里看管起来了。 既然薛县丞带着捕快到她家去了,那就只能说明一点,那套宅院有问题,那套宅院里藏了赃款! 可他们家在那里住了两年多快三年了,几乎可以说那房子的犄角旮旯有什么一清二楚,除非那东西藏在地底下。 藏在地底下?赵如意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是大门和影壁间的那棵石榴树有问题! 院子里明明有地方,前县丞大人为什么不把树种在院子里?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妻妾知道! 赵如意一旦想明白了,心里也安定了下来,但她就是担心母亲在家里害怕。 “玉兰,累了吗,把我放下来!”赵如意拿出绣帕擦了一下玉兰额头上的汗水。 玉兰气也不喘地笑着说:“小姐,放心!我劲儿大着呢!” “我以前和庄子上的伙伴上山打猎,还一个人扛了一头小野猪下山呢!” 赵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算了,自己白心疼她了,就这么抱着她! 此刻聚宝街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后面看不到的急得一边往上跳一边大声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是挖到什么了吗?” 然后就有人不满地回道:“着什么急?我还没看到呢?” 玉兰抱着赵如意到的时候,看着这拥挤的人群都愣了一下,她将赵如意放下了,一边张开手臂护着赵如意,一边喊道:“让开,让开!” 人群里立即就有那耍横地骂道:“凭什么叫老子让开?你算哪根葱?” “这是我家!” 赵如意看了那无赖一眼,然后继续往里挤,等她挤到大门前的时候,就听到有锄头动土的声音,人群也自然的围成一个半圆将她家包围了。 一个捕快按着刀柄,威严地呵斥她们:“往后退,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差爷,这是小女子的家!” “你家?”捕快看着赵如意和玉兰,犹豫了一下说,“你等着,我去问问县丞大人!” “让她们进来!” 这时韩如松听到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 赵如意给韩捕头行了一个礼后,就急忙往里跑。 只见那棵石榴树还好好的在那里,但墙角处已经被拿着锄头的三个衙役挖开了。 “如意快过来!” 崔莹躲在影壁后向赵如意招手喊道,“你回来太好了!闵姨还担心你听到消息后胡思乱想呢!” 韩如松往影壁处看了一眼,然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衙役往下挖。 赵如意听了崔莹的话,立即穿过影壁,和她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薛县丞正背着双手仔细地打量着院子。 他眼神锐利,好像这院子的某处角落里还隐藏了什么宝藏。 薛鹤山听到脚步声回转头来看,当他看到来人是崔主薄的女儿和一大一小的两个少女时,他还笑着点了点头。 “你是赵小姐!”薛鹤山很确定地站在赵如意面前说道。 “是!见过大人!” 赵如意和玉兰对薛鹤山恭敬地行了一礼。 “赵小姐,打扰了!本官是奉命来搜查犯人苏骏窝藏的赃款!你们不要紧张。” 尽管赵如意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直到此刻听到薛鹤山说,她才放下心来。 赵如意三人走进闵秋禾住的厢房,看见闵秋禾正神色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的,花婆子则抱着赵如啸轻轻唱着催眠曲。 “如意,你回来啦!” 闵秋禾拉着赵如意着急地问道,“他们不会到屋里来搜查?他们不会把我们赶出去?” 尽管赵如意无法确定,但她依旧很镇定地安慰着母亲,“阿娘,不会的!你放心!” “那就好!你阿爹也是,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今天出去。” 闵秋禾的脸色松弛了下来,这几年他们越来越依靠赵如意了,他们有时候都快忘记她的年龄了。 “阿娘,别担心,我在这里也一样!” 赵如意安慰了一会儿闵秋禾,然后又走出去看看影壁外的东西挖出来没有,如果没有挖出来,说不定真会进屋再搜。 玉兰看赵如意走了出去,立即跟在了身边,不爱看热闹的崔莹则眼也不眨地看着快要睡着的赵如啸。 崔莹已经快二十一岁了,前一段姻缘只带给了她伤痛,她对男人已经有了惧怕感,但这不妨碍她很喜欢孩子。 赵如意带着玉兰刚走出影壁,就听到锄头磕在一个什么东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韩捕头,挖到了!挖到了!” 一个衙役兴奋地抬起头喊道。 他这一声喊把在院子里思考的薛鹤山也吸引了出来。 韩捕头也有点兴奋了,他对那三个衙役说:“继续挖!” “好!” 原本挖得都快失望的衙役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搓搓手又继续挖。 隔了一会儿,一个衙役跳下近一米的坑里想将一个长约三尺宽约两尺,高约两尺的木箱抱出来,可惜木箱太沉重了,最后还是赵如意找来一根绳索将木箱拉了上来。 “打开!” 薛鹤山背着手站在木箱前,韩捕头蹲下身看了一下锁头,然后用手一拧,锁头就掉了,箱子就被打开了。 第73章 你老人家怎么会过得苦呢? 门外围观的人群听到挖出一个木箱来,就开始“嗡嗡嗡”地议论起来,接着又听到一个衙役说,“太重了,一个人抱不动”时,议论声更大了,大家都在想前县丞苏骏究竟藏了多少银子?平时看他和家里人那么节俭,原来“深藏不露”啊! 接着他们又听到县丞薛大人大声说了一句“打开!”大家都齐齐安静了下来,木箱被打开的声音无限放大了,有些人甚至眼睛里都兴奋地充了血,可直到箱子又被关上时,站在门口踮脚看着的人还没有“汇报”什么,就有人着急地问道:“你小子看见了什么?快说啊!” 站在斜角的一个小子转头看着问话的人,双眼发亮,激动地说道:“银子,全是银子,我这辈子都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银子!” 那人的话音刚落,从门里就走出一个衙役,匆匆往衙门里跑,然后门就被“咣当”一声关上了。 “大意了!”薛鹤山用手掌拍了一下额头,懊恼地说,“应该把箱子抬到衙门再打开!” 韩如松“呵呵”笑道:“大人也是太激动了!” “这笔银子好不容易找到了,大人也有一份功劳!” 薛鹤山对着韩如松笑道:“大家彼此彼此!” “各位也都辛苦了,等这案子了结了,上面自然会有赏银发下来,大家人人有份!” 正在拿着锄头填土的衙役们停下手里的活,也高兴地答道:“多谢大人!” 薛鹤山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转而对站在影壁处的赵如意说:“赵小姐,这套宅院属于苏骏家的私有财产,按理说我们应该查封的,所以~我看你们还是先暂时找个地方住下!” 赵如意听到薛鹤山的话,脸色立即就不好看了。 这里他们家已经住出感情了,而且近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这一时之间又让他们在哪里找到合意的地方呢? 赵如意想了一下,问道:“大人,你们还进屋里搜查吗?” “不用了!我听张牙人说,这套宅院租给你们之前,他每隔十天半月的就派人来打扫过了,估计这屋里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那就好!”赵如意舒口气继续问,“大人,我们家在这里住了将近三年,也添置了不少东西,这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找不到地方可以去,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宽容一二?” “如果这宅院被官府充公了,我们可不可以有优先购买的权利?” 薛鹤山奇怪地看着赵如意,他只听说这赵家的姑娘很能干,可再能干总不能做这样如此大的决定! “嗯~” 薛鹤山捋着胡须,沉凝片刻后说,“这件事比较麻烦,我觉得还是要和你家大人谈才比较合适!” 赵如意上前又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大人,我父母其实早有想买下这宅院的打算,只是前房主不愿意而已。” 薛鹤山微皱着眉头看着赵如意的发顶,想到杨知县交代自己要对这家人客气点的话,就按捺着有点不耐的情绪说:“行!我回去和杨大人商量商量,你们暂时也不用搬了,等有了章程再告诉你们!” “多谢大人!” 赵如意就像没看到薛鹤山不高兴的脸色一样,真心诚意地又屈膝行了一个礼,这倒令薛鹤山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了。 隔了一会儿,刚才跑出去的那个衙役又带着几个衙役回来了,他们密不透风地护着那箱银子穿过人群离开了赵如意的家。 韩如松押后,走得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影壁处,影壁处站着赵如意主仆,赵如意主仆后影影绰绰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 围观的人群看没有热闹可看,也三三两两的散了。 聚宝街突然间安静了下来,赵如意感觉就像做了一场离奇怪异的梦般,让人感到不真实。 前世里她在锦城藏春阁的时候也听说过这件案子,但那已经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这一世为什么提前了一年呢? 赵如意不由得自作多情的想到,难道是因为前几日裴孤城看到了花奇安的行为才推动了案件的进展? “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把别人家挖得坑坑洼洼的也不还原!” 玉兰用扫帚将泥土扫到那个刚才衙役还没有填平的坑上,然后气愤得用脚边踩边抱怨。 结果赵如意就像没看见地上的狼藉般,皱着秀美的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哎,又要花银子了!不行,我还要再想想干点什么,这样才能多挣点银子!” “也不知道阿爹在梨花村和赵家村定了多少货,别到时候没银子付账了!” 玉兰听到赵如意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继续边扫边踩。 再说赵大牛,他先到梨花村把事情交给陈良信夫妻俩后,又坐着马车往赵家村赶,等他们到了赵家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当他坐的马车经过曾经的家时,他听到了杜翠娥在骂杜白莲的声音,他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他想,如果他们还没有断亲的话,这会儿挨骂的一定是闵秋禾了,而杜白莲就躲在屋里偷笑了。 原本想下车看看自己亲娘的赵大牛就对马车夫说:“大哥,一直往前走!” “在前面种了一株香椿树的人家前停下,那就是我们赵家村的族长的家,到了那里我保证让他家给你煮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吃!” 车夫“呵呵”笑道:“那感情好!我就提前谢谢赵老板了!” “不用谢,不用谢!今天也是临时叫你跑了赵家村这一趟,我才该谢谢你!” 两个男人随意说笑了几句就到了赵世芳的家门口,一条灰不溜秋的土狗蹲在门口看到马车来的时候叫了几声,可当赵大牛跳下马车走上台阶敲门的时候,它反而摇着尾巴着急起来,好像恨不得自己跳起来把门打开。 赵大牛摸了一下土狗的脑袋,对着里面喊道:“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谁?是谁在外面?” 隔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隔着门问道。 赵大牛听出这是自己亲娘杜翠娥的姑姑杜小娟的声音,于是他对着里面回道:“大奶奶,我是赵大牛啊!我找世芳叔有事情!” “是大牛啊!” 杜小娟高兴地将门打开了。 当她看见穿戴得干干净净,浑身没有一个补丁,人还长得精神了许多的赵大牛,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拉着赵大牛的手臂说,“大牛,你来接你娘了?” “他们说这两年你发财了?是不是真的?你娘过得苦啊!” 赵大牛反手扶着杜小娟的手臂,讪笑着说道:“大奶奶,我~我娘的事情等会儿说,我这次回来是有事情找世芳叔说。” “世芳和奎儿他们都下地干活了!我叫妞妞帮你喊他回来!” 杜小娟说着话,就喊了两声“妞妞,”然后从后院里就跑出来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脸黑乎乎的七八岁的小姑娘来。 “这~这是妞妞?”赵大牛吃惊地看着小姑娘。 杜小娟不在意地说:“瞎,这不就是妞妞嘛!” “奎儿媳妇三个月前病死了,我又是个多病的老婆子,自然就没人管她了。” 杜小娟边把赵小妞往门外推,边对她说道,“去把你爷爷喊回来,再到金宝家报个信!” “不~不用了!” 赵大牛挥手想制止,杜小娟就像没听到一样。 赵大牛无奈地叹口气,然后对杜小娟说:“大奶奶,家里有吃的吗?我和车夫大哥还没吃午饭呢!” “有倒是有,就是……” 杜小娟有点抠门,她们杜家的女人好像都是这样。 “有就行!” 赵大牛从怀里抓出十几个铜钱,数也没数就递给了杜小娟。 “大牛,你看你太客气了!大奶奶这就给你们下两碗面来!” 杜小娟嘴里客气,手里却不客气,她一把抓了铜钱就往厨房跑,哪里看得出是个多病的老婆子。 赵大牛面还没吃到嘴里,赵世芳和赵奎就跑回家了。 “大牛啊,你回来啦!” 赵世芳还是摆着一张肃穆的脸,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大牛的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村里去过青石镇的人都说,他们家开了一家面馆,生意兴隆得很,眼下这是发迹了吗? “大牛,你这有接近三年没回赵家村了!你虽然和杜翠娥赵二牛断了亲,可并没有被出族啊!怎么连祭祖也不回家了?” 赵世芳坐在院子里,点上一管旱烟,边抽边把赵大牛批评教育了一番。 赵大牛老大一个汉子还像个孩子一样局促地站在赵世芳面前,面红耳赤地说:“世~世芳叔,是大牛的错!” “前两年我们在镇上过得并不顺,所以不好意思回家来,怕给祖宗丢脸。” “那你今天怎么过来了?这是发财了?不给祖宗丢脸了?” 赵世芳依旧咄咄逼人地问道,旁边站着的赵奎有点歉意的看着赵大牛。 赵大牛毕竟在镇上生活了那么久,接触的圈子也大了,说话办事也没有以前那么畏畏缩缩的了。 他在适应了赵世芳说话的意思后,就很坦然地笑道:“世芳叔,你真会开玩笑!” “我这次来赵家村是想收点货。” 赵世芳瞪着眼看赵大牛,赵大牛立即笑道:“我是在赵家村长大的,就是发财了,也不会忘了族里的人。” 赵大牛说着话,将陈良信誉抄的那份合同递给了赵奎,“奎哥,你给世芳叔念念。” “这是什么?” 赵世芳将烟管在地上磕了一下,然后站起来看赵奎手上的合同,尽管他认识的字不多。 赵世芳父子俩脑袋凑在一起看合同的时候,杜小娟已经端了两海碗面出来。 赵大牛接过两碗面,端出去陪着门外的马车夫一起吃。 那马车夫端着面吃了一筷子后,含含糊糊地说道:“赵老板,这可比你家的面差多了!” 赵大牛笑而不语,他觉得这世上就没有比他闺女更会做吃的了! 赵大牛站在门外刚把面吃完,就陆陆续续有村里人走过来和他打招呼了,接着他就看见他娘杜翠娥和弟媳杜白莲往他这边跑来,他吓得差点没把碗掉在地上摔了。 赵大牛不是害怕杜翠娥姑侄俩,而是因为这俩太瘦了,瘦得都快脱了形。 “大牛啊!你回来啦!娘这两年过得太苦了!” 杜翠娥抱着赵大牛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开始诉苦道,“你这没良心的,为了闵秋禾那个贱女人和她生的贱丫头连亲娘也不要了!” 马车夫初时还以为赵大牛真是那“没良心”的人,结果听到杜翠娥后面的话后,就把自己对赵大牛的鄙夷收了起来。 青石镇的人都知道,赵大牛的媳妇有多贤惠,赵大牛的女儿有多能干,如果连这样的媳妇和孙女都要嫌弃的话,那这个婆婆或奶奶一定有病! 赵大牛听到自己亲娘的话后,也把心里刚刚升起的怜悯收了回去。 “你老人家怎么会过得苦呢?” 赵大牛嗤笑道,“我们一家人离开的时候没有分一文钱,没有分一粒粮食,没有分一亩地,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就被赶了出去。” “要说苦也是我们苦才对!” 赵家村的人早知道杜翠娥是什么德行,他们以为两年过去了,杜翠娥好歹会长进一点,谁知道……大家都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好像赵家村有这么个人,他们也觉得丢脸。 “大伯,你现在发财了,你就帮帮我们!” 杜白莲看婆婆败下阵来,只得走上前去,一脸苦相地求道,“我听说你们在青石镇开了一家面馆,生意很好,我可以去帮你们干活,只要给我和孩子们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是啊,大牛,我听说闵秋禾那个贱女人生了一个儿子,我可以去帮你们带孩子!” “哈哈哈!杜翠娥杜白莲,你们俩想得倒美啊!” 挤在人群里的宁神婆哈哈大笑道,“全村谁不知道你们婆媳俩是懒婆娘啊?说是帮赵大牛家里帮忙,其实是想去享福,当太夫人和二太太的!” “你闭嘴,你这个装神弄鬼的老虔婆,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赵大牛原本听到亲娘的话还有点难受,毕竟乡下谁家不是长辈带孙辈的? 可很快他就被宁神婆的话呵斥醒了,他家的长辈真没有长辈样,看看赵金宝就知道她会不会带孩子了!对了,咋没看到赵金宝呢? 赵大牛正在走神间,眼前的两个女人已经打起来了,他吓得立即去拉她们。 宁神婆还顾忌着不要伤了赵大牛,杜翠娥可不管这些,转眼间就把赵大牛的脸上挠出了血印子,这让赵大牛都开始后悔自己的赵家村之行了。 第74章 我要不要找裴孤城帮忙呢? 就在两个女人打得不可开交,人群喧嚣的时候,赵世芳和他娘杜小娟走了出来。 “干什么呢?别打了!” 赵世芳先将赵大牛解救出来,眼下这人说不得就是赵家村的财神爷了,可不能让他冷了心。 赵世芳将赵大牛拉开后,对他娘埋怨道:“娘,你看这都是你办的好事!” 赵世芳这话的意思是暗指杜小娟当年为了自己的老侄女杜翠娥坑了赵世峰的事情。 原本赵世峰长得是少有的丰神俊美,邻村和本村都有不少姑娘喜欢。 只因为赵世峰觉得自己家徒四壁,生活无以为继,不想让别人家的女儿受苦,所以迟迟没说亲。 谁知道他老娘为了把又懒又凶又丑的老侄女杜翠娥嫁出去,就把赵世峰请到家里吃饭,把赵世峰给灌醉了后,让他们生米煮成了熟饭。 杜小娟一听儿子的话,就立即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这几年她年纪越来越大,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只因为这个做了族长的儿子越来越有威严了,有时候她面对他的时候也有点发怵。 杜小娟走上前,一巴掌挥在杜翠娥的脸上,气呼呼地说:“你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好意思打架?你让这些小辈们怎么看你?” “翠娥!大牛难得回家,你看你把他脸挠得,这叫他怎么见人?” 杜翠娥愣了一下,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随意捋了一下,然后不服气地说:“姑姑,你有儿子养,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我只是叫赵大牛赡养我这做娘的有什么错?” “够了!” 赵世芳黑着脸大声喝止了杜翠娥,其实当初他娘想把杜翠娥嫁给他亲上加亲的,吓得他说,表妹喜欢的人是赵世峰,他这才逃过一劫。所以赵世芳对和赵世峰性情相似的赵大牛始终有一种愧疚心理。 “世峰媳妇,当初是你主动说断亲的,官府已经过了明路,休再继续纠缠下去了!” “就是养老,也是赵二牛和他媳妇的事情!” “天啊~我的命好苦啊!” 杜翠娥一听赵世芳说赵二牛,就悲从中来,只因为这赵二牛就是祸根之源。 “二牛不光把家里的好田地卖了,还把我的钱偷了,这三天两头的看不到人,我们娘几个都快要饿死了,我叫大牛养我们有什么错?” “阿娘,你别哭啦!”杜白莲也在旁边哭嚎起来。 “大牛,走!别管这两个女人!” 赵世芳看着杜翠娥姑侄俩厌恶地说道,“以前你们夫妻俩就是太老实,太勤快了,才让这几个懒货欺负你们!放心,只要她们待在赵家村,族里的人不会饿死她们。” 赵世芳说完话就拽着赵大牛的袖子往屋里走,边走还边招呼着自己的儿子赵奎跟上。 “奎儿,你也进来,我们合计合计!” 赵大牛他们进屋后,屋外的人有些又回到田地里干活去了,有的还留在族长的院子里,想知道族长和赵大牛合计什么。 杜翠娥姑侄俩干嚎了几声后也不吱声了,她们也想知道赵大牛和族长在合计什么。 “阿娘,你说大伯会不会帮我们?”杜白莲怀疑地问道。 赵大牛一家人离开后,她就成了杜翠娥的出气筒。 赵二牛那个砍脑壳的,把家里的好地卖了还赌债后,偷了婆婆的钱又继续赌,连她生赵银宝都没回家。 等他没钱回家的时候,小银宝都快满月了。 当他看着一堆烂棉絮里的女儿时,只笑嘻嘻地说道:“嘿!长得真漂亮,和如意那小丫头一个样!” 本来喜滋滋的等着男人回家的杜白莲听到这句话时,感到浑身发凉。 好在这两年里儿子赵金宝懂事多了,只是他人小也帮不了什么忙,所以家里的活计几乎都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现在也体会到了闵秋禾的苦楚,不,她比闵秋禾还惨! 现在大伯家里发财了,她怎么也要抓住不放。 其实不光是杜白莲这样想,杜翠娥更是觉得理所当然,她们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 所以当杜翠娥听到杜白莲说,“阿娘,你说大伯会不会帮我们”时,杜翠娥就恶狠狠地说:“他敢不管我!我是他亲娘,就是断了亲,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杜白莲松了一口气,看了看人群,又有点想回家了,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七岁的赵金宝,一个是两岁的赵银宝。 她正想着的时候,赵金宝就背着赵银宝往这边走了过来。 两年前还白白胖胖的赵金宝也又黑又瘦了,好在以前身体好,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显得都要高一点壮一点。 他背上的孩子就是赵银宝,又瘦又小,眼睛显得格外的大,和赵如意小时候有些像,虽长得不如赵如意漂亮,但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家伙。 “你们怎么来啦?”杜白莲接过赵金宝背后的孩子埋怨道。 赵金宝神情不如两年前机灵了,他面无表情地说:“妹妹睡醒了哭着找你,所以我就背着她来了!” 还不等杜白莲心疼两个孩子,杜翠娥就厌恶地说道:“一个贱丫头赔钱货而已,哭就哭呗!又哭不死人!” 赵金宝咬着唇没有说什么,近三年的时间已经教会他如何无声地抗拒奶奶了。 而在赵世芳的屋里,父子俩和赵大牛已经谈妥了事宜。 赵大牛将荷包里剩下的银子倒在桌子上称了称,然后拿出约摸二两银子又放进了荷包里后,才交给赵世芳说:“世芳叔,你就照着银子帮我提前定下我需要的货!剩下的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品质太差了,我们有权毁约,合同里都写着。” 赵世芳和赵奎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没想到离开赵家村的老实人赵大牛做生意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没问题!” 赵世芳吐口唾沫说,“世芳叔一口唾沫一口钉,绝对说话算话。” “对了,世芳叔,你再帮我收点品质好的豆酱。” 赵大牛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然后指着角落里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瓦罐说,“就这么大的瓦罐,我要买五罐,明日叫奎哥帮我送到聚宝街五号,连这张合同一起送来,可以吗?” “大牛你这就要走了?不在这里住上一夜等事情办完了再走?” 赵世芳看着赵大牛,语气凝重地说,“你就放心把这么多的银子交给我们父子俩帮你办事?” 赵大牛“呵呵”笑着说:“世芳叔,奎哥,如果我连你们都不相信,这赵家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而且咱们做得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说不得还有呢!” 赵世芳父子俩对视一眼,不得不感叹,赵大牛家真的翻身了! “行,你信我父子俩,我们一定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那大牛就多谢族长了!” 赵大牛恭恭敬敬地对赵世芳行了一礼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至于我娘那边,族长也不用特意照顾,这样反而让他们越来越懒惰了!” 赵世芳点头应下了。 他现在看赵大牛是越看越满意,以前的赵大牛老实愚笨,谁都能欺负的样子,现在的赵大牛憨直的面孔下实则隐藏着城府,很难再糊弄过去了! 他们赵家族里将近一百年都没有出过什么人物了,而且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还越过越穷,他一直想着怎么改变现状,如今这赵大牛不就是个机会吗? “那世芳叔,我先回去了!马车还在外面等着呢!” 赵大牛看事情谈完了,就急着想回家了。他实在害怕自己在赵家村再多待上一会儿,亲娘和弟媳赖上来,就回不了家了。 赵世芳能做族长也是个精明人儿了,他立即将银子和合同揣在怀里,对赵奎说:“走,奎儿,送大牛出去。” 一直在院子外面守着的人终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杜翠娥姑侄俩立即就冲了过去,想拦着赵大牛,但是赵世芳父子俩隔在了他们之间。 赵世芳黑着脸,厉声呵斥道:“世峰媳妇,二牛媳妇,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你们要是误了我赵家村的事情,我把你们逐出族,让你们回娘家去!” 杜翠娥姑侄俩被赵世芳的话吓得不敢动弹了,要知道嫁出去的女人在夫家连孩子都有了,还被夫家的族人驱逐出去,这就等同于被休弃了。 有些稍微长得齐整的女子还可以再嫁,而杜翠娥姑侄俩纯粹是没人要,耽搁成了老姑娘,靠着杜小娟才赖上赵家人的。 就这样,赵大牛顺利地走到了马车前,他正要上马车的时候,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道:“大伯!” 赵大牛惊讶地回头看过去,赵银宝看赵大牛回头了,脸上也高兴地露出了笑容。 “大伯,我是金宝,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赵大牛收回要跨上马车的脚,走到赵金宝面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感慨地说,“没想到金宝长成一个大孩子了!” “是呢!”赵金宝把手上牵着的赵银宝往前拽了拽说,“大伯,这是我妹妹银宝,你还没有见过她呢!” 赵大牛蹲下来,仔细地打量眼前一脸鼻涕,脏兮兮的赵银宝,一时之间眼眶就涌上了泪花。 这又瘦又小,眼睛大得出奇的小姑娘和曾经的赵如意至少有五六分相似,也不知道将来长大一点会遭受到什么不公的待遇! “金宝,你喜欢妹妹吗?” “喜欢!” “那长大了就要好好保护妹妹哦!” 赵大牛在两个孩子的头顶上又抚摸了一下,最后将那个装了一块碎银子的荷包放进赵金宝的手心里,笑着说:“这钱叫奶奶给你们买点好吃的!” 赵大牛说着话,就站了起来,他走到马车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赵银宝正一手含在嘴里,一手被赵金宝紧紧的拉着,眼睛大而无知地看着他。 “金宝,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大伯。” 赵大牛不等赵金宝回答,就钻进了马车里,他害怕自己心软。 马车“嘚嘚嘚”地开始往前行驶,马车夫也安静地没有说话,刚才在门外他也听了不少村里人说的话,几乎把赵老板家以前在赵家村的事情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再加上他自己看到的,他只能说,赵老板幸亏和他家断亲了,摊上这样的老娘和弟弟弟媳,能够活命都是幸运的了! 马车跑出赵家村后,赵大牛掀开车帘,爬到马车夫的身边和他坐在一起后,充满歉意地说“大哥,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车夫不在意地笑道:“这有啥不好意思的!” “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糟心事儿?幸亏你这一房和他们断了关系,不然还有得你们受的!” “是啊,大哥说得是!” 赵大牛又岔开话题说起青石镇最近出的案子,那马车夫也识趣地没再谈起在赵家村的事情。 快天黑的时候赵大牛才到家里,当他看到大门的角落处新翻出的泥土时,奇怪地问给他开门的玉兰:“这里的土怎么被动过?” 玉兰一脸无奈地说:“老爷,今天薛县丞带着衙役在这里挖出来一箱银子!” “啊~” 赵大牛茫然地看着玉兰,想从她的脸上看出有没有开玩笑的成分,可惜玉兰很确定地点了点头说,“老爷,这事儿太太小姐会告诉你详情,当时她们都在家里。” “哦,好!” 赵大牛一团雾水地先在外屋随意洗了一把脸,换了一件粗布外衣,然后才走进里屋看妻子和儿子。 赵如意此刻也在屋里,只是她正对着账本在打算盘,而闵秋禾拿着一件浅绿色的薄衣衫在绣花,赵如啸好像觉得姐姐的算盘珠子声音很好听,正侧着脑袋边听边发出笑声。 赵大牛看到这一幕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家里没事! 赵如意听到父亲回来的动静后,把正在算着的那笔账算完后,才站起来迎向他。 “阿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赵大牛坐在儿子的摇篮边,将脸上有挠伤的那一面背着妻子和女儿。 他一边轻轻摇着摇篮,一边说:“梨花村那边交给陈良信夫妻俩了,赵家村的交给族长了,明天你奎叔来送豆酱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你在赵家村没有随便许诺什么?” 赵如意生怕父亲感情用事,轻易许诺点什么,到时候她在银钱上更接不上了。 “放心,你阿爹又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我叫族长他们紧着那点银子订货就可以了。” 赵如意对赵大牛竖起大拇指俏皮地笑道:“阿爹厉害!” “贫嘴!” 赵大牛无奈地笑了,接着问起下午薛县丞到家里来的事情。 赵如意于是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赵大牛听了暗暗后悔自己的赵家村之行,早知道就不到赵家村订货了,说不定还能给闺女省几十两银子,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 “你害怕了吗?”赵大牛看着闵秋禾问道。 闵秋禾含笑看了一眼赵如意,摇着头说:“不怕,有如意在呢!” 是啊,有如意在呢! 赵大牛也笑了,他们这个家没有赵如意真不行!可是如意将来会嫁人,他这个做阿爹的再不撑起这个家,如意受了夫家的委屈怎么办呢?靠摇篮里的臭小子吗? 赵大牛看着自己的儿女不由得又想起了赵金宝兄妹俩。 “赵二牛生了一个女儿,叫银宝,我今天看到了~和如意长得有五六分像,就是瘦得很!” 屋子里的人一时间沉默了,隔了一会儿,赵如意说:“阿爹阿娘,如果你们想帮金宝和银宝的话我没意见,但是阿奶和二叔二婶就算了!” 赵如意和父母说了一会儿话,就抱着算盘和账本走出了厢房。 她边走还在边想,怎么说动杨知县把这宅院提前卖给她家?怎么能变出一大笔钱来把这宅院买下来?不然住着也不踏实! 要不找裴孤城帮忙?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靠山了,自己不靠一靠怎么知道可靠不可靠呢? “小姐,你在想什么?”玉兰突然凑上前问道。 赵如意随口说道:“玉兰,你说裴孤城这会儿在干什么呢?我要不要找他帮忙呢?” 第75章 春日宴(一) 被赵如意念叨着的裴孤城这会儿正在和谢璇说着明日在宫里的春日宴。 “重光,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担心裴昭昭这丫头给我惹事儿!还有裴飞云,你也盯着点儿!” 谢璇烦躁地揉着额头说,“不行,明日不能让她带自己的丫头去。让她带丫鬟去,搞不好是带了一个帮手去。” “平时不管这丫头怎么作死,我们至少还兜得住,但是在皇宫里……搞不好得罪了什么皇亲国戚,我们武威侯府就完了!” “也不知道段姨娘怎么给那丫头安排的丫鬟,不安分的特别不安分,老实的又特别老实。” 裴孤城耐心地听完母亲的唠叨后,笑着说,“母亲,这还不简单,我把玉衡借给你不就行了!” “你是说~让玉衡暂时当昭昭的贴身丫鬟?” “是啊!玉衡有功夫,人也谨慎稳重,要是裴昭昭想搞点小动作,也能治住她!” 谢璇点点头又摇头说:“好倒是好,就怕那裴昭昭不愿意!到时候闹起来不好看!” 裴孤城无所谓地笑道:“闹起来不好看也只会让裴昭昭自己的名声有损,到时候父亲想将她嫁给安国公世子的打算就会落空,而她想嫁给庆王的打算更无法实现。” “母亲,你是嫡母,你有权给她安排随行的丫鬟。” “说得对,是母亲想岔了!” 谢璇笑着说,“到了宫门口的时候,我再把她丫鬟换下来,让她没法当着大家闹!” “母亲,到时候她会主动提出换丫鬟的,放心,我会帮你的!” 谢璇看着裴孤城精致的眉眼,欣慰地笑了,她其实是一个很幸福的人,因为这世间有两个人对她说,“放心,我会帮你的!” 翌日清晨,谢璇早早的起来吃完早膳后,就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左右才搞定。 玉瑾在谢璇的发间插上一根翡翠簪子后,看着铜镜里的谢璇说,“夫人,你真美!” 谢璇看着铜镜里的人影,微微偏了偏头,浅浅的笑着说:“我好像老了!” “怎么会呢?” 玉瑾真心实意的夸道,“就是再过两年世子长大了,你们走出去,别人说你们是姐弟俩都有可能!” 谢璇“噗嗤”一声笑了,她对站在门口的玉竹说:“玉竹,玉瑾这丫头的嘴怎么这么甜?一定是早上吃了糖!” “夫人,玉瑾这可说的是大实话啊!” 玉竹也笑了,她略显疏离的神情也淡化了。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都逗着我开心呢!不过夫人我高兴,大家通通有赏!” 谢璇站起来,看着裙摆暗纹里隐藏的银丝线就像缕缕阳光般洒在上面一般耀眼时,就满意地笑了。 这世间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拒绝华美的服饰,她谢璇也不例外,刚好她又享受得起。 “母亲,说什么这么高兴呢!” 裴孤城已经等在正厅了,看见谢璇笑着走过来,他立即迎了上去。 “没什么,我们走!” 谢璇对玉竹吩咐道,“我带玉叶进宫,你留下来把怡然苑看好,如果段姨娘或什么人要进来,你直接给我打出去!” “是,夫人!” 谢璇母子俩走到侯府门口的时候,段怜儿带着裴昭昭和裴飞云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们了。 冯梅影和裴飞骁也在门口等着送他们。 至于海棠苑的那些女人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是没有资格出现的,这样一看,裴俊琪的女人好像比很多有爵位的人还要少。 谢璇又仔细打量着的裴飞云兄妹俩, 这对龙凤胎当年出生时让裴俊琪和段怜儿很是得意了一阵子。 毋庸置疑,他们都长得不错,毕竟父母都不丑,可惜内里天生是歪的。 裴飞云一身浅蓝,将身上的戾气掩盖了,倒有点翩翩公子哥的样子了。 裴昭昭这次没有穿自己最喜欢的红色衣裙,她一改艳丽张扬的打扮,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头饰也简单了许多,显得娇俏可爱,甚至眉眼间有了段怜儿的一丝柔弱和无辜的神情。 谢璇微挑了一下眉眼,也不知道段怜儿对裴昭昭临时抱佛脚的培训能维持多久。 大家相互之间都敷衍地行了一礼后,谢璇才对着冯梅影母子俩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往门外走。 裴昭昭和裴飞云正要跟上去的时候,段怜儿突然拉住裴昭昭,不知道在叮嘱什么,然后裴昭昭听了后,跺跺脚就跑出去了。 谢璇和裴孤城听到裴昭昭跑过来的声音,都停下来,侧身瞟了一眼段怜儿这边的动静,然后相视着笑了。 “怎么?段姨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谢璇讥讽地笑道,“如果段姨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不也跟着我们一起进宫?” 段怜儿的神情有点狼狈,她暗恨谢璇哪壶不开提哪壶,明知道她没资格进宫,还要如此故意提起。 “走,去晚了宫里的贵人们怪责起来,侯爷也未必兜得住!” “……” 段怜儿看着谢璇的背影,银牙一咬,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又耀武扬威地瞪了冯梅影一眼后,就扭着身子带着丫鬟回自己的听雪阁了。 冯梅影担心裴飞骁心里不舒服,于是温柔地问道:“骁儿,你想去宫里吗?” “姨娘,我不想去!” 裴飞骁抬头看着冯梅影,一脸认真地说道,“母亲和大哥没带我去,一定是为了我好!” 裴飞骁还不到四岁的时候就回到武威侯府生活了,在他的印象里母亲和大哥对他一直很好,对冯姨娘也很宽容大度,他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人了。 “是啊,夫人和世子对我们很好!” 昨天,谢璇还特意把冯梅影叫到怡然苑给她详细说起春日宴的事情。 炎国以前并没有什么春日宴,但随着皇家宗室里的王爷世子们和公主郡主们长大成人后,宫里又把前朝的一些活动捡了起来,春日宴就是其中之一。 炎国的春日宴说白了就是一场相亲宴,是由皇室主办的。 宴会会邀请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其家属带上适龄的少男少女一起共庆春光,品尝美食佳肴,赏花纳凉,唱歌跳舞,以及参加各种比赛和游戏。 那些原本就有意的人家也趁机在春日宴中相看,一旦合意了,两家的夫人就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交谈起来。 武威侯府的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是一年出生的,按虚岁都快十四岁了。 在炎国,这个年龄定下亲事的也不在少数,所以谢璇把他们都带去参加春日宴也很正常,关键是裴飞云兄妹俩真的是很想去! 裴俊琪早上上朝前也叫随从给怡然苑留了话,说是下朝的时候在宫门口等着他们一起回家。 谢璇哪能不知道裴俊琪的意思,他无非是想早点知道春日宴里的情况。 这一家子人啊,真是心急!如此心急,是活够了吗? 冯梅影知道侯夫人给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侯夫人是在给她解释,为什么侯府四个孩子里独独把裴飞骁留在了家里。 冯梅影也知道,侯夫人完全没必要和自己说这些,可她偏偏很自然的谈起了,而且说起裴飞云兄妹俩一脸嫌弃的样子毫无遮拦。 在那一刻,冯梅影有一种错觉,她和谢璇不像是裴俊琪的妻妾,更像是闺蜜。 且说谢璇和裴孤城走出侯府大门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门口等候了。 谢璇的马车旁站着三个丫鬟,其中两个分别是玉叶和玉衡,另一个则是裴昭昭的贴身丫鬟云香。 那云香早两年就不安分的和裴飞云眉来眼去的了,现在面容张开了,更是自带一股媚意。 谢璇从她身边经过时微微皱起了眉头,只因这丫鬟将自己打扮得太娇艳了,而且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香气。 “等会儿你跟着马车走,别上来了!” 云香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来,裴昭昭也愣住了。 “母亲,云香是我的贴身丫鬟,她不上马车,谁伺候我呀!” 谢璇冷冷地说道:“裴昭昭,如果你不想上马车,也可以陪着你的丫鬟走,这样她就可以在路上伺候你了!” “那府里可以再派一辆马车给我呀!”裴昭昭不服气地说道。 谢璇看了裴昭昭一眼,笑着说:“爱去不去,随你便!” 谢璇在玉叶和玉衡的帮助下上了马车,接着她们也跟着上了马车。 云香看她们都上马车了,裴昭昭还站在马车旁僵着赌气,她不由得着急上了。 昨晚云香把自己在侯府的积蓄都拿出来收买了翠香她们几个丫鬟后,才争取到陪裴昭昭去参加春日宴的,眼下她可不能被裴昭昭这个笨丫头坏了事! 今天她特意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可不是为了裴飞云那个毛都没长齐,心比天高的窝囊废的,她是为了宫里的那些皇亲国戚和达官显贵的,哪怕是被一个糟老头子看上,云香也觉得比当奴婢强。 云香忍着心里的嫉妒和厌恶,劝着裴昭昭:“小姐,你快上去!奴婢走着去也一样,反正路又不远!” 裴昭昭看有台阶下了,立即说道:“云香,委屈你了!” “小姐,云香不委屈!” 云香正要上前扶裴昭昭,谁知道裴昭昭很麻利地就自己上了马车。 裴昭昭腰间的一条绸带很丝滑的从她手心滑过,但她感觉就像刀子一样痛。 凭什么裴昭昭那样的蠢货就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小姐,而她却只能是伺候人的奴婢,有时候为了得到一点好处,还需要出卖自己? 云香想到这里,埋下头来默默地跟在马车旁往前走。 谢璇将轻轻撩起的车帘放下来,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有意思,裴昭昭的这个贴身丫鬟太有意思了! 谢璇单单知道这丫鬟和裴飞云眉来眼去的,却不知道她还有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想法。可惜了,她不得不做那个阻拦她做美梦的人了! 合庆巷离皇宫不远,本来也是为了照顾住在这里的达官显贵和皇亲国戚们的,奈何今天合庆巷的人家几乎都出动了,而且这一出动动辄就是马车和侍卫,硬是把不远的距离又拉长了不少,结果等武威侯府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谢璇都快睡着了。 “母亲,到了!” 裴孤城跳下马,将缰绳丢给天枢,站在马车旁等谢璇下马车。 玉叶掀开车帘跳下马车,然后将梯子放了下来,谢璇微提裙摆缓缓地走了下来,接着裴昭昭和玉衡也相继下了马车。 “小姐,到皇宫了!” 云香兴奋地跟了上来,谁知道她刚迈开脚步,就踩到自己的裙子,“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聚在宫门口的人都愣了一下,接着就听到有人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这笑声就像一滴油溅在了油锅里似的,立即就沸腾了起来。 “你还不快起来!” 裴昭昭羞得面红耳赤的,她用脚尖踢了趴在地上的云香一脚,然后厌恶地背过了身,一旁的裴飞云也皱起了眉头。 云香忍痛爬起来,埋着头不敢看人,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那些计划全泡汤了,她只希望侯夫人和小姐不要罚她。 “小姐,我~我······” 云香想解释,但她又无从解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才脚一软就踩到裙子摔倒了,这都怪侯夫人让她走路来的缘故,这都怪小姐不为她做主的缘故。 “走,我们该进去了!” 谢璇看着裴昭昭说,“昭昭,叫你的丫鬟跟上!” “不,母亲!” 裴昭昭的嗓子都要破音了,裴飞云不满地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往前移动。 谢璇好声好气地说道:“昭昭,这是什么地方?怎能由着你像在家里那么任性?” 裴飞云惊讶地回头看了谢璇一眼,嫡母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要在外面损毁昭昭的名声? 没错,谢璇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裴昭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裴昭昭的名声关她屁事! 裴昭昭就像听不出谢璇话中的意思般,委屈巴巴地说,“母亲,云香受伤了,我怎么忍心让她再伺候我呢?” “不知母亲,能不能把玉叶姐姐借给我用!” 其实裴昭昭一点也不想要谢璇的贴身丫鬟,可是带着云香进去实在是太丢脸了。 就在刚才,她已经看见前面正要进宫门的安国公小姐江盈盈回头嘲笑她了。 “你想要借玉叶?” 谢璇似乎很意外,也很为难,最后迟疑地说道,“罢了!玉叶,今天你就陪着小姐,但凡小姐掉一根头发,我都要找你算账的!” “是,夫人!” 玉叶屈膝行了一礼,然后拿着裴昭昭的东西,跟在裴昭昭的身后进了宫门。 第76章 春日宴(二) 谢璇每年都会有两三次进宫的机会,一般是宫里举行的宴席或是贤妃裴玉瑶想见家人时特意请示皇上后的会面。 其实要谢璇说,这样的见面也很没有必要。 谢璇嫁进武威侯府的时候,两位小姑子都各自嫁人了,她也只是在进宫的时候或是在宴席上和她们交谈过几次,真谈不上什么感情。 至于裴俊琪,谢璇估计裴玉瑶对他也没什么感情,毕竟当初裴俊琪离家出走的时候,裴玉瑶和裴玉娇还小,等裴俊琪回头来找她们的时候,她们已经长大成人了。 谢璇猜想裴玉瑶每年都要特意请自己进宫看她,无非是做给徳淳帝和裴俊琪看的,因为这是那两个男人想要的,这皇宫里的女人就没一个简单的! 裴昭昭曾经跟着谢璇进过皇宫,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记忆好像已经很模糊了。 此刻她跟在谢璇的身后,看着谢璇婀娜多姿的身影和前面那些夫人小姐们华丽的服饰,听着她们身上环佩相碰时发出的清幽的声音,她感觉自己有点精神恍惚了。 裴昭昭连忙将手搭在身边玉叶的手臂上,玉叶有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当她看到裴昭昭激动的脸色时,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裴昭昭微垂着眉眼,尽量不东张西望,可眼角余光处总是能看见皇宫里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的耀眼光芒,那飞檐上的瑞兽金鳞金甲,活灵活现,欲腾空飞去。 裴昭昭一时之间心潮澎湃,她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嫁给庆王后生活在这个皇宫里,像姑姑一样,不,比姑姑还要好! 玉叶敏锐地感觉到了裴昭昭呼吸的变化,她嘴角浮起讥讽的笑意。 怪不得侯夫人常常骂昭昭小姐是个蠢东西,因为她真的很蠢,而且蠢得不加掩饰! 这时一个长相清秀,二十出头的大宫女走到谢璇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侯夫人,我们娘娘在褚玉宫等着各位。” “有劳青沅姑姑!” 谢璇也屈膝还了一礼。 因为进宫以后,男人和女人要走不同的通道,所以青沅只带了谢璇和裴昭昭离开往临水宫走的人流,沿着走廊七拐八拐地就来到了贤妃娘娘居住的褚玉宫。 青沅带着谢璇和裴昭昭走到殿外时,就有内监往殿里通报了。 “娘娘,武威侯夫人和小姐来啦!” “进来,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谢璇在门口刚好听到裴玉瑶的这句话,她心里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这宫里的女人就是虚伪,如果她要是当真了,说不得脑袋离搬家也不远了。 她转头看了裴昭昭一眼,很好,裴昭昭当真了! 谢璇低垂着眉眼迈上门槛,当眼帘看到正厅中间坐着一个姿容淡雅精致的年轻女子时,立即屈膝行礼道:“武威侯府谢氏参见贤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裴昭昭也学着谢璇的样,在谢璇身后行礼。 “武威侯府裴昭昭参见贤妃娘娘,给娘娘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裴玉瑶笑着抬起手,嗔怪道,“大嫂也是太见外了,都是一家子骨肉至亲,何必这么生分呢!” “青桔,看座!” 于是谢璇在裴玉瑶的另一个大宫女青桔的指示下坐在了裴玉瑶的右下首。 “哎呀,昭昭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快走近点让我瞧瞧!” 谢璇嘴角微扬。 心想,难道你年纪轻轻的眼就瞎了不成! 她感觉裴玉瑶今天很有唱戏的瘾头。 裴昭昭听到裴玉瑶的招呼,于是又慌忙的抬起屁股,拘谨地走到裴玉瑶的身边。 “长得真好啊!”裴玉瑶拉着裴昭昭的手,感慨地说,“我记得你父亲回家来接我和你玉娇姑姑的时候,差不多也这么大了!” (谢璇感觉到了裴玉瑶的怨念。) “嫂子,时间过得真快啊!” “是,娘娘说得是!” 谢璇含笑欠了欠身,然后继续看着裴玉瑶做戏。 “一转眼我们昭昭都长成大姑娘了,也到了要说亲的年龄了!” 裴玉瑶温柔地对裴昭昭说,“昭昭,今天要是看上哪家公子了给姑姑说,姑姑给你做主!” (谢璇心想,你能做主让庆王娶她吗?裴昭昭想做你儿媳妇呢!) “姑姑!” 裴昭昭害羞的低下了头,却没看到裴玉瑶嘴角那不屑地一撇。 “青宁,去把我妆奁里的那串粉色珍珠手串拿来,这样的手串就适合戴在昭昭这样的小姑娘手上。” “谢谢姑姑!” (谢璇嗤笑,傻姑娘,宫里的东西有毒啊!你就等着你姑姑给你送份大礼!) 裴昭昭高兴得整张脸都红了,她心里初时的那点紧张感也荡然无存了。 此刻她甚至有点受宠若惊的想,贤妃娘娘好像很喜欢她,如果她嫁给霁表哥的话,贤妃娘娘不会反对的!那样父亲拿她也没办法了! 青宁回来得很快,当她把那串粉色的珍珠手串用托盘送到裴昭昭的面前时,裴昭昭再次谢过裴玉瑶后,就迫不及待地戴在了手腕上。 后面的时候,裴昭昭的心思似乎都放在了那串手串上,而裴玉瑶无非就是很敷衍地问了一下,家里好不好?武威侯又添了几房小妾?又添了几个孩子? 最后还暗示了一下谢璇,做嫡妻要大度,不要打压家里的妾室,要对妾室的孩子一视同仁。 谢璇听到这里很讶异的看着裴玉瑶,刚才她心里还在夸裴玉瑶戏唱得好呢,怎么这么一会儿,她就不照剧本来了?难道是裴飞云对庆王抱怨什么了? 作为一个妃子,你对我说要对妾室生的孩子一视同仁?你这是怪皇上对大皇子和晏霁区别对待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娘娘,时辰到了,我先带侯夫人和小姐去宴席上。” 站在裴玉瑶身边伺候的青沅似乎也感觉到了裴玉瑶不当的言语,于是站出来提醒裴玉瑶。 裴玉瑶愣了一下,有点不悦地看了青沅一眼,转瞬又笑着说:“看我,光顾着和你们说话了,把正事儿都忘了!” “大嫂,你先和昭昭去临水宫,我一会儿再过来!” “青沅,你今天就跟着昭昭,她人小,性格又软,省得被那些没长眼的欺负了!” “是!” 谢璇很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看样子贤妃娘娘对裴昭昭这个蠢丫头真的另有安排?不,或者说是皇上对裴昭昭另有安排,而青沅很显然是皇上的人! 谢璇想到褚玉宫精致的摆件和裴玉瑶的精神状态,猜想裴玉瑶的恩宠虽然不多但在宫里的老人中也算个中翘楚了! 裴玉瑶不知道皇上的打算吗?谢璇猜想她一定知道,而且还乐于配合,就为了保住自己的恩宠。 这就有意思了! 谢璇看了一下跟在身边的裴昭昭,此刻这傻丫头还在喜滋滋的做着美梦呢! 在往临水宫走的路上,谢璇看了玉叶一眼,然后又看了青沅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玉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夫人给她传递的信息,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跟在裴昭昭的身后。 每年的春日宴都是由贵妃娘娘苏无忧负责的,宴会的地点就在苏无忧的清凉殿旁边的临水宫。 临水宫顾名思义,是一处三面环水的宫殿,里面没有住妃子,一直是作为皇宫内的避暑之处。 当谢璇和裴昭昭被引进临水宫的大殿时,一股香风扑面而来,环肥燕瘦,各种类型,不同年龄段的美人挤满了大殿。 大殿里设置了两排案几,男女对坐。 谢璇打量了一下大殿里的人,她发现平阳侯夫人裴玉娇和子女都没有来,不知道是宫里没有邀请,还是裴玉娇不感兴趣。 谢璇和裴昭昭刚跪坐下来,坐在她们上首的安国公夫人许影就偏着身子和她打招呼。 “阿璇,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谢璇矜持地笑了一下,正要回答她,结果许影又“咯咯”地笑道:“哎呀,瞧我这记性,你们刚才一定是到贤妃娘娘那里请安去了!” “正是!” 谢璇疏离地点了点头,她和许影虽然在闺阁中是闺蜜,但许影的儿子在青山书院三番两次的想将裴孤城往邪路上引,她就不相信许影不知道! 许影好像看不出谢璇的疏离,她继续找着话题说:“好久没有看到昭昭了,想不到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这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知道会便宜谁家的小子!” 谢璇无语地看着许影,许影这是嫁给武将后就彻底不要自己从前大家闺秀的脸面了吗?在座的哪家夫人会这么直愣愣地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哼!”坐在许影身边的江盈盈小声地嗤笑道,“也不知道谁家会这么倒霉看上她!” 江盈盈知道自己年岁还小,即使参加了春日宴,也不会有人看上她,她只是为了来长长见识,顺便给裴飞云和裴昭昭添添堵。 只因为,这两兄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而已! “……” 许影尴尬地笑了一下,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谢璇微低着头,用袖子轻掩着上扬的嘴角。 很好!原来这姑娘和裴昭昭都是蠢货!许影摊上这样的儿女也是可以了,谢璇瞬间就感觉舒服了。 她只是有点可怜安国公,为炎国守国护边多年,最后却叫家里的妻子儿女把他挣得荣光败完了。 裴昭昭听到江盈盈的话,只气得眼睛都要喷火了,但她不敢说什么,因为她必须在姑姑的大宫女面前好好表现。 女眷这边的人几乎都安排好了以后,宫女才将那些未婚的少年郎们引了进来。 当少年郎们走进大殿的时候,女眷们纷纷站了起来。 “见过大皇子!见过庆王!” 原来那领头的清隽矜贵的少年,正是年已十七的大皇子晏晟,而在大皇子身边的则是二皇子晏霁,既年后刚封的庆王。 “请起!” 晏晟笑着说,“各位请坐!” 谢璇坐下后,看到安国公世子江浩扯着裴孤城的衣袖,似乎在邀请裴孤城和他一起坐。 裴孤城也没有拒绝,只是他一手被江浩扯着,另一手又拉着裴飞云,这就让只能坐两人的案几显得拥挤而突出了。 晏晟笑着对晏霁说:“庆王,没想到安国公世子和武威侯府的两位公子关系这么好,连入席都舍不得分开。” 晏霁好似不在意地说:“他们三人从小玩到大,又同在青山书院学习,既是兄弟又是同窗。” “原来是这样!”晏晟笑着说,“我原想着我们两人都各占了一个案几,倒不如邀请他们其中一位过来,现在听你这样说,我倒不好拆散他们了!” 裴孤城本来被江浩和裴飞云夹在中间很别扭,现在听到晏晟的话,不知道怎么的感到一阵恶寒。 “殿下……” 裴孤城站起来对着晏晟拱手作揖。 晏晟含笑道:“不知武威侯世子可否愿意和本皇子共坐?” 大殿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这哪里是简单的邀请啊!但凡懂得一点朝堂风向的人都知道,大皇子这是要武威侯世子当众选择站队。 有人同情的看着裴孤城,总觉得大皇子有点为难人,毕竟武威侯世子虚岁十四,还是个孩子呢! 也有人在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毕竟武威侯府是二皇子的舅家,他就是站队大皇子,也无法得到大皇子的信任。 裴孤城似乎没有考虑到这么深远,他只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然后高高兴兴地站了出来。 “多谢殿下!” 谢璇没有说什么,裴昭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本能的看向了自己的哥哥和庆王,这两人好像都有点不太高兴。 隔了一会儿,贵妃就带着几位妃子和两位成年的公主出现了。 徳淳帝后宫的佳丽并不多,子女也不多,目前成年的皇子和公主有三位。 大皇子是元后所出,十七岁,既未封王,也未成亲。 大公主晏云舒是贵妃苏无忧的女儿,年十六,封号兮云公主,还未选定驸马。 二公主晏云烟是苏婕妤的女儿,年十五,无封号,也未选定驸马。 苏贵妃和苏婕妤出自建安侯苏烈府上,她们是堂姐妹,两人前后进宫,可惜生的都是女儿。 至于二皇子晏霁,虽然还不足十四岁,但也可以提前相看,万一遇到合适的呢? 贵妃娘娘自元后仙逝后,一直主事宫中事务,对于每年的春日宴已经驾轻就熟了。 她只是简短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安排着大家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歌舞。 有那自认为才情出众的,也会出列来表演,好在裴昭昭有自知之明,再加上裴玉瑶的大宫女青沅在一旁盯着,她根本不敢有一点差错。 宴席间,谢璇发现很多人都在观察揣测大皇子和裴孤城之间的关系,谢璇也很想知道裴孤城是怎么想的!是蓄谋已久?还是突发事件? 谢璇又看了看晏霁和江浩那边,这两人好像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们似乎像真正的少年郎那样心无城府,只沉溺于眼前的享乐。 最后当茶水上来的时候,谢璇才收起心思细细品茗。 谢璇一直觉得宫里没有美食,但茶和酒却是极品。 谢璇刚饮上一口好茶,刚感觉嘴里清爽了,就听到旁边的裴昭昭“呀”地一声叫了出来,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原来跪坐在一旁点茶的宫女不小心碰到了裴昭昭的手臂,于是裴昭昭手里刚端着的茶水就溢了出来,在她的前胸留下一片水渍。 好在茶水温度不高,并没有烫伤裴昭昭。 “怎么做事的!武威侯府小姐烫伤了吗?” 苏无忧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裴玉瑶则笑着说:“姐姐,要不叫大家散了!” “出去走走也好,别辜负了这明媚的春光!” 苏无忧奇怪地看了裴玉瑶一眼,然后点点头对众人说:“现在正是春意盎然,阳光明媚的时候,大家正该好好走出去赏赏美景,莫要辜负了好时光。” 苏无忧带着众妃子离开后,大殿里的少年们也跟着退了出去,接着就是各家夫人带着身边的少女们也依次走了出去。 “玉叶,你带着昭昭去把衣衫换了!” “是,夫人!” 裴昭昭穿的浅粉色衣襟上已经留下了一团难看的茶渍,已经到了不得不换的地步。 谢璇本不想如此的,奈何裴昭昭被盯上了,只能算她自己倒霉! 一直不吱声的青沅这时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玉叶看了一眼谢璇,谢璇点了点头。 谢璇看着裴昭昭一无所知的跟着青沅离开后,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玉衡,走!我们也出去赏赏这宫里的美景!” 第77章 自保 炎国的宫殿是前朝遗留下来后经过修缮再用的,不是皇上不想修新宫殿,但实在是国库空虚,拿不出那么的银子。 再加上新朝建立的时间不长,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皇上也不敢提高税收,就怕引起民愤。 所以炎国的宫殿仔细看即使还有点破败感,但宫殿内的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阳光下的红墙黄瓦,金碧辉煌,都让人有一种庄严神秘感。 谢璇嫁入武威侯府以后渐渐的不喜欢与人来往了,她感觉心累! 尤其是近几年,二皇子长大了,皇上又迟迟不立太子,在二皇子身边就聚集了一些颇有用心的人,他们随时在试探底线,以至于裴俊琪和裴飞云真有了非分之想。 谢璇斜倚在临水的檐廊下后,叫宫女拿来一碟鱼食,边喂鱼边胡思乱想着。 这时走过去几个少男少女,他们朝气勃勃,笑声悦耳,连跳跃着抢食的锦鲤都被吓了一跳,它们立即四散开来,潜藏在碧绿碧绿的浮萍下面吐着泡泡。 谢璇往那群少男少女看了一眼,她看到户部左侍郎徐正省的女儿徐玥儿也在其中,还有安王府世子晏无悔、安王府郡主晏无双和安国公世子江浩、武威侯府庶子裴飞云。 谢璇嘴角牵起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啊!都有了自己的算计! 谢璇站起来拍拍手,准备四处看看,然后把裴昭昭“领回家。” 这时一个小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谢璇屈膝行了一礼后,口齿伶俐地说:“武威侯夫人,我总算找到你了。” 谢璇平静的看着小宫女,等她夸张地大喘一口气后接着说。 “武威侯小姐在休息间换衣服的时候出了一点状况,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请你去一下!” 哎,终究是来了!谢璇没有一丝紧张感,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走,前面带路!” 小宫女奇怪地看了谢璇一眼,然后走在前面带路。 她们一路走来总会遇到一些来参加春日宴的夫人和小姐怪异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谢璇看着小宫女的背影,眼里闪过一道暗芒。 很显然,小宫女是按照她主子的吩咐一路问过来的。 在宴席上大家都知道裴昭昭的衣服被茶水泼湿了,像这种情况她肯定要去换衣服,可偏偏在换衣服的时候出状况了,脑子稍微灵活一点的都知道会是什么情况了,裴昭昭的名声彻底完了! 谢璇心里不由地有点同情裴昭昭,她还没来得及施展自己的计划就被自己的亲人卖了! “母亲!” 裴孤城和裴飞云在路上与谢璇汇合了,裴孤城的表情甚至比裴飞云更难看! 裴孤城虽然不喜欢这个庶妹,但他讨厌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去算计一个女子,尤其是他还猜测到了这件事情,却只能默默地忍受着看它发生。 裴孤城感觉自己和母亲就是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和挫败感一时之间袭上心来,让他迫切地想长大,想变强! 裴孤城能理解谢璇的心情,裴飞云却未必能够。 裴飞云只知道,他刚结识的安王府郡主晏无双知道这件事情后嘴角鄙夷的笑容,他心里不由得开始埋怨上了谢璇。 “母亲,昭昭一直跟在你身边怎么会出事呢?” 谢璇嗤笑道:“裴飞云,你这是怨上我了?” “母亲,我哪里敢怨你!我说的只是事实!” 谢璇毫无愧疚感地说:“裴飞云,我不会给你解释的,因为你出门根本没带脑子!” “你······” 裴飞云顿了一下,恨恨地看着谢璇,然后又跟在后面,咬着后槽牙说,“我知道夫人聪慧,就是不知道夫人回家以后怎么给父亲解释了!” 还不等谢璇说话,裴孤城就挥拳打在了裴飞云的下巴颏上,裴飞云一个踉跄冲出去,差点把前面带路的小宫女扑倒,小宫女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起来,接着就有人围了上来。 “裴孤城,你他妈的······” 裴飞云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颏,眼神凶狠地看着裴孤城。 裴孤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语气冷淡地说道:“裴飞云,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对嫡母和嫡兄说话的话,我勉为其难地教教你!” 很显然裴飞云最恨裴孤城拿嫡庶来说事了,他始终觉得自己比裴孤城优秀,他输就输在出身太低。 “你他妈的!老子跟你拼了!” 裴飞云突然抱着裴孤城的腰,想将裴孤城摔倒,裴孤城也顺势钳制着他的双臂,和他抱成一团,然后时不时的搞点小动作。 这两人在草地上不像是打架,倒像是嬉戏打闹的孩童,周围的吃瓜群众都呆住了,原来还可以这样打架? 此刻谢璇都有点想笑了,她本来就懒得去应付裴玉瑶那个黑心莲,还什么贤妃!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咸!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打起来了?” 谢璇站在一旁一边跺脚一边对一脸茫然无措的小宫女说,“不好意思,麻烦你给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我这里实在是走不开!” “啊?喔喔!” 小宫女看着扭打在一起的武威侯府家的两位公子,脸色垮了下来。 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好差事呢,结果会闹成这样,关键是她还不知道为什么会闹成这样!看样子,她少不得要在贤妃娘娘那里领一顿板子了! 小宫女“噔噔噔”地跑远后,谢璇这才看似着急,实则悠闲地看着裴孤城和裴飞云打架,她甚至还时不时地对周围人求助,希望有人能拉开他们。 围观的人看看谢璇身边又高又瘦的玉衡,心想你这就是故意的!没看到你儿子把庶弟按在地上摩擦吗? 谢璇的确是故意的,她恨裴玉瑶的自私,裴玉瑶为了自己的恩宠把武威侯府的人当猴耍,那她不介意让裴玉瑶更丢脸一些,想看她谢璇的笑话,她还不够段位! 谢璇想到能让贤妃娘娘亲自给裴昭昭“擦屁股,”她心里就舒坦了许多。 也不知道裴飞云是被裴孤城打服了,还是被裴孤城打清醒了,两个少年最后都精疲力尽地躺倒在地上了,围观的人看看没意思也散了,只是那表情实在很微妙。 谁能想得到,春日宴里武威侯府的两位公子居然打起来了,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了? 反正最后传出宫外的内容就变成兄弟俩为了一个姑娘大打出手的风流韵事了,大家好像都忘记了这两人的年龄,都忘记了裴昭昭的事情,只去猜想那个引起兄弟相争的姑娘是谁,于是那天参加春日宴的姑娘都不敢再往外说什么了。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贤妃娘娘裴玉瑶带着自己的几个宫女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精致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谢璇知道,这才是裴玉瑶的真面目。 “大嫂,你身为谢家嫡女,武威侯府的夫人,就是这么教养大哥的子女?” “既然你如此教导无方,不如退位让贤算了!” 谢璇屈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娘娘,我虽不如皇上赐婚的圣旨上说的那般才貌双全,性行温良,修身有章,但这十几年来我却一直谨遵圣喻,不敢有丝毫懈怠,怎么到了娘娘这里,我就如此不堪呢?” “你……” 裴玉瑶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只要牵扯到圣旨的事情,她立即就哑口了。 “那他们是怎么回事?” 裴玉瑶气呼呼地指着从地上爬起来,打得头发衣衫凌乱的裴孤城和裴飞云两人,“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打起来了?” “娘娘!” 裴孤城和裴飞云低头行了一礼后,都倔强地不吱声。 这让裴玉瑶感觉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忍不住委屈起来。 “你们这样叫我在宫里如何自处?你们兄妹三人把我和裴家的脸都丢光了!” 谢璇往前走了一步,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 “娘娘,你确定是他们三兄妹给你丢脸了?” 谢璇附在裴玉瑶的耳边低语道,“娘娘,见好就收!” “你~你什么意思?” 裴玉瑶惊慌失措地看着谢璇,然后强撑着说,“谢璇,你就不怕我叫皇上治你的罪吗?” “怕啊!不过……” 谢璇对着金銮殿的方向像个男子一样作了一揖,然后笑着说,“不过皇上是明君,怎会听你一个妇人的一面之词就轻易下结论呢?” 谢璇说完话后,就对躲在宫女们身后的裴昭昭招手。 “昭昭,走!我们回家!” “母亲!” 裴昭昭已经换了一身浅黄色的衣衫,眼里含着眼泪,显得可怜巴巴的。 玉叶将裴昭昭扶到谢璇身边,谢璇拉着裴昭昭的手,礼也没行就径直走了。 裴孤城和裴飞云亦是如此。 裴玉瑶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好半天才蹦出话来。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你们享受着我带给你们的荣华富贵,难道就不能为我牺牲一下吗?” “还有你!” 裴玉瑶突然转身打了那个传话的小宫女一巴掌,然后厉声说道,“叫你传个话都传不好,要你何用?” “青沅,把她交到掖庭好好调教调教!” “是!” “娘娘饶命啊,娘娘……” 裴玉瑶带着宫女们离开后,一个眉眼带笑的内监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御书房里,德淳帝晏文朔一下了朝就和提前从春日宴里回来的大皇子晏晟坐下来喝茶谈话。 徳淳帝年近四十,体型高大,面容威严,朝堂和后宫里的人都有点惧怕他,唯独晏晟不怕他。 而徳淳帝这一辈子的温情似乎都给了元后和元后所出的嫡子晏晟。 此刻徳淳帝就像一个普通的父亲那样关心地问晏晟:“晟儿在春日宴里没有看中哪家小姐?” “父皇,儿臣年岁还小!” “不小了!我十五岁对你母后一见钟情,十七岁就娶了你母后。” “父皇,我也想找一个让我钟情的姑娘!” “你呀……”徳淳帝无奈地摇了摇头。 晏晟怕徳淳帝又唠叨他的婚事,于是岔开话题说,“父皇,我今日才发现武威侯世子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武威侯世子?贤妃的侄子!” 徳淳帝很感兴趣地说道,“给父皇说说是怎么个有趣法!” 于是晏晟将春日宴上裴孤城的表现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最后还补充道:“我从临水宫回来的时候,还特意把有文留在那里看看他还有什么让人意外的表现,估计这会儿有文该回来了。” “的确有趣!” 徳淳帝听完晏晟的叙述后,感叹道,“看样子裴家是出了一个聪明人,谢家嫡女的才智遗传给了这个儿子。” “晟儿,你怎么看这个武威侯世子?” 晏晟笑着说:“我想裴孤城是为了自保,才用这种方式表示他的立场!而且他才十三岁,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行为自然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徳淳帝点点头,愉悦地笑道:“这武威侯世子自保的方式倒是新奇,将来用好了,说不得也是个人才啊!” “朕的贤妃也很会自保,只是那方式就实在令人作呕了!朕只是稍微提示了一下,她立即就把自己的侄女推进了深渊。这宫里啊,就养不出善良的女人。除了你的母后!” 晏晟听了徳淳帝的感叹,笑而不语。 他的母后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不适应宫中的生活,最后郁郁寡欢,早早离去了。 徳淳帝的子女并不多,元后在世的时候倒是有几位皇子和公主,可惜元后仙逝后只养活了大皇子和二皇子,大公主和二公主,至于三皇子,还是徳淳帝警告贵妃苏无忧后才得以顺利生下来的。 “庆王为了引起朕的注意,将晏宁引到水边,致使他落水,自己再假意救人,这种行为实在太下作了!” “朕封他为庆王,是想断了他的念头,没想到反而让他更加不知收敛。一个还没成年的皇子,什么都没有,哪里来的底气!” “淑妃这下也该出气了,朕把武威侯府唯一的小姐赔给她赵家了。” 徳淳帝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这武威侯和三皇子家也成了亲戚,不知道他到时候帮哪边?哈哈哈……” 晏晟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笑着说:“父皇,据说那赵德善是个纨绔子弟,家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妾室。” “是啊!想不到朕的刑部尚书手段毒辣,却不敢用到自己儿子的身上,以致这唯一的嫡子也给养废了。到了十九岁还没人敢和他们家结亲。” “既然赵淑妃受了委屈提出这个要求,朕自然要满足她。” 第78章 谢璇,你敢打自己的夫君! “什么?你说武威侯家的两个公子打起来了!” 徳淳帝和大皇子都愣了一下,御书房里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接着就是徳淳帝哈哈大笑的声音。 “妙啊!”德淳帝捋着胡须,笑着说道,“这武威侯府只要谢氏夫人和世子在就出不了事,朕只希望武威侯也能明白这一点。” 晏晟也笑着问躬身站在一旁的有文:“他们俩个是谁先动手的?” “回殿下,是武威侯世子!” 有文忍着笑意说,“而且奴发现武威侯世子很会打架。他不打那庶子的脸,只在身上动拳头,那庶子看着比武威侯世子结实,其实被压制着使不出劲儿!” “好!武威侯世子不错!” 徳淳帝转头含笑看着晏晟说,“晟儿,你再找人好好试试他的身手,如果可用则用!” “这几年武威侯也越来越糊涂了,过两年等武威侯世子成人了,也可以接手他的那些兵了!” “多谢父皇!” 晏晟知道,自己将来要是和武威侯世子走得近了,也是过了徳淳帝的明路的,也不怕别人在徳淳帝那里嚼舌根了。 “武威侯虽然在战场上为我挡了一箭,但我为他赐了一门好亲事,保住了他满门,也算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了!” 徳淳帝意味深长地说,“晟儿,可见妻贤夫祸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你放心,父皇一定会给你找一个令你满意的太子妃。” “父皇!” 晏晟吃惊地站了起来,即使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封为太子,但乍一听到这句话还是被惊了一下。 晏晟的贴身内监有文躬身低头站在角落里倒是惊喜地抬起了头,转瞬又忙低下了头。 “晟儿,你生在皇家就不能任性!父皇也一直只认你这么一个继承人!” 徳淳帝说着话就站起来拍拍晏晟的肩膀,“你先回去!朕还有奏折要看!” “是,父皇!” “父皇,你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徳淳帝看着晏晟眼底流露的关心,舒心地笑了。 “既然关心父皇,那就早点入朝参事!” “父皇,儿臣还小!”晏晟苦着脸说,“要不再辛苦辛苦父皇!” 徳淳帝气笑了。 “滚!历朝历代哪个太子不入朝参事的?” “你如果想偷懒,就早点给朕生个孙子,让他替你做事!” “父皇,饶了儿臣!儿臣先告退了!” 晏晟笑着退出御书房后,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收敛起来。 他知道,父皇还年轻,身体也还康健,将来还会有很多的子女,而他只有父皇一个亲人了,他不想和父皇渐行渐远,以致互相猜忌。 且说谢璇带着三个孩子生气地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守在马车旁的天枢立即迎了上去。 “夫人,世子,刚才侯爷来接你们的时候听到一些闲话,已经骑着马先走了!” “嗯,我知道了!” 谢璇心里忍不住嗤笑,裴俊琪这就生气了?有能耐进宫骂徳淳帝啊!有能耐进宫打裴玉瑶啊! “母亲~” 裴昭昭吓得浑身一哆嗦,害怕地像个受惊的小鹌鹑。 谢璇一时间善心大发地说道:“放心!母亲会为你做主!” 等大家都坐上了马车后,谢璇才问玉叶:“那个人是谁?” 玉叶看了一眼缩在马车角落里,揪着自己绣帕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裴昭昭,然后才语气平静地说:“那人是赵淑妃的侄儿赵德善。” “当时青沅带着小姐和我到更衣间的时候,小姐被青沅推进去了,我本来要跟着进去的,却被青沅拦住了,接着我就看见一个小宫女突然从树丛里窜出来把门锁上了,然后我就听到了小姐的尖叫声。” “等我撞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赵公子在拉扯小姐的衣服。” “那赵公子看到我进去了,就若无其事地往门外走,谁知道贤妃娘娘刚赶过来,接着贵妃娘娘也来了。” 玉叶自然可以挣脱青沅,但想到侯夫人给自己的暗示,她还是佯装挣扎了一下,才在最后关头冲了进去。 其实事后她也想明白了侯夫人为什么让贤妃娘娘得逞了,因为侯夫人想要向皇上表明世子和她的立场。 再说了,能让贤妃娘娘如此大胆的行事,没有皇上的默许是不可能的。 玉叶把事情的经过讲完以后,裴昭昭才又开始抽泣起来。 “母亲,你~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裴昭昭,你希望这件事怎么解决?” 谢璇感觉有点头痛,这贤妃母子俩把赵淑妃得罪了,就只能拿对方家里人出气,而皇上也纵着这两个女人胡闹。 “我~我不知道!”裴昭昭茫然地看着谢璇。 “为今之计,只有赵公子和你订亲了才能挽回你的名声,否则你在锦城很难找到好人家了。” 裴昭昭咬着唇,委屈地说:“可我喜欢的人是……” “不管你喜欢谁,只能这样了!”谢璇打断裴昭昭的话,毫不留情地说,“裴昭昭,你还要给我装疯卖傻到什么时候!” 裴昭昭瑟缩了一下,嗫嚅道:“难道~难道就没有别得法子了吗?” “有!”谢璇冷冷地说,“要么剃发当姑子,一辈子青灯古佛!要么把你外嫁!” “不要!” 裴昭昭吓得丢开绣帕,扑到谢璇的脚下祈求道,“母亲,你~你要给我做主,我都听你的!” “玉叶,将她扶起来坐好!” 谢璇叹口气说,“昭昭,今天这事儿你怨不着我,是谁算计了你,你心中要有数,别到时候对我倒打一耙!” “我~我知道!” 裴昭昭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的梦醒了,说不上恨不恨,因为她太渺小了! “裴昭昭,为今之计,我们只有等,等着赵家来提亲!” “那~那他们不来呢?” 谢璇胸有成竹地说:“他们会来!” “因为……” 谢璇突然笑道,“其实赵公子这门亲事也不是那么不堪。” “赵公子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二品大员,赵公子的姑姑是赵淑妃,三皇子的母妃,也算是皇亲国戚。” “而且赵公子是赵家唯一的嫡子,将来赵家的一切都是赵公子的,你们就是什么也不做,也是吃穿不愁,奴婢成群的。” 谢璇看着裴昭昭渐渐欢喜的脸色,心里都有点唾弃自己了。 真是造孽啊!裴俊琪和裴玉瑶这是要把一家人坑死的节奏啊! 而她谢璇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了脱身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昭昭落入裴玉瑶挖的坑里。 他们一行人到武威侯府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管家站在门口张望。 裴孤城骑在马上,眼力也极好,他甚至看见同住合庆巷的几户人家也有人在向武威侯府张望。 他脸色虽然不好看,但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比起将来有可能掉脑袋的风险来说,丢脸又算什么! 管家看到谢璇他们下了马车和马匹后,立即焦急地走上前说:“夫人,侯爷叫你们回家后通通到正厅去!” “母亲!”裴昭昭又吓得一瑟缩。 谢璇看了一眼没有吱声,这个时候她没有耐烦心去安慰别人的孩子。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裴孤城紧绷着脸,眼神坚毅地回看着母亲。 “走!” 为了裴孤城,谢璇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不敢的,哪怕被裴俊琪打骂一顿她也认了! 当谢璇的脚刚迈进正厅的门槛,一个茶杯就从屋里摔出来,在她的脚边摔碎了,茶水和瓷器碎片溅在了她的鞋面和裙角。 随着茶杯摔碎的声音,还有裴俊琪恼羞成怒的嘶吼:“你们还有脸回来,我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 “谢璇,你这个毒妇,我和你拼了!” 段怜儿从屋里冲出来,伸出爪子想挠花谢璇那张秀美绝伦的脸。 谢璇吓了一跳,立即后仰了一下,玉叶忙上前扶住她的腰身,以防她摔倒。 “段姨娘,你敢以下犯上!” 裴孤城用臂膀将段姨娘挡开,然后站在谢璇的身前。 段怜儿看着裴孤城比自己还高的个头,看着他冰冷的眼神,退开半步,恨声说道:“谢璇,我拼着命生下的孩子你就这么作贱他们,他们也喊你一声母亲啊!” “侯爷,难道我连为自己的孩子讨个公道都不可以吗?” 段怜儿说着话,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孩子。 当她看到裴飞云和裴昭昭垂头丧气的样子时,她心里一“咯噔,”猜想事情可能不是自己和侯爷想的那样。 她立即扑进了站在厅里正中央的裴俊琪怀里,委屈地哭泣道:“侯爷,你要为我们母子三人做主啊!” 裴俊琪不耐烦地将段怜儿推开,眼神阴冷地看着谢璇。 “谢璇,你就是再不满武威侯府,也不该害我裴家子弟,你这样的毒妇不配做我裴家的宗妇。” “父亲!” 裴孤城怒瞪着裴俊琪,他没想到父亲会当着奴仆的面这样说母亲。 “重光!” 谢璇将裴孤城轻轻推开,然后走到裴俊琪的面前,倔强地说:“裴俊琪,你怎么不问问事情的缘由呢?” “这屋子里的人,除了你,大家都没有错!” “你胡说八道!” 裴俊琪气恼地嘶吼道,接着屋子里响起“啪”的一声响亮的巴掌声。 原来是裴俊琪一巴掌扇在了谢璇的脸上,谢璇的脸立即就显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接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母亲!” 裴孤城冲上去将裴俊琪推开,失去理智般向裴俊琪挥拳。 “重光,别!” 谢璇抹掉嘴角的血,摇头哀求地看着裴孤城,裴孤城的拳头颓然垂下,但眼神就像狼崽子般凶狠。 “裴孤城,你敢打长辈,小心我……” 裴俊琪话还没说完,谢璇就“啪”地一巴掌扇了过去,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连段怜儿都开始害怕起来。 “谢璇,你敢打自己的夫君!” 隔了一会儿,裴俊琪才咬着后槽牙恨声说道,“你就不怕我休了你!” “我好怕啊!”谢璇不雅地翻着白眼说,“你要休得掉我,我保证放三天的烟花请全城的人看。” 谢璇和裴俊琪是圣旨赐婚,所以裴俊琪要想休掉谢璇,也需要皇上同意。 “裴俊琪,我不打醒你,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谢璇讥讽地看了裴俊琪一眼,然后对跟着自己一起进宫的几人说:“你们几个将今天在春日宴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侯爷,也好叫侯爷知道,我们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裴俊琪一听这话,才知道事情另有原委。 于是他按耐着自己的脾气,坐下来听裴昭昭和裴飞云说,至于谢璇的人,裴俊琪总有一种偏见。 裴昭昭和裴飞云说完以后,玉叶又将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裴俊琪这才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侯爷,难道我们被欺负了,就这么算了吗?”段怜儿也知道这事儿谢璇无力反抗,但她还想争取自己的利益。 “你这个贱人!老子就是被你鼓动的!” 裴俊琪说完就一巴掌甩在了段怜儿的脸上,段怜儿愣了一下,然后“嗷”地一声哭着跑出了正厅。 谢璇冷笑了一声,裴俊琪和段怜儿这两人真是绝配,一个只会推卸责任,一个见情况不对只会逃跑。 “夫人,你看赵尚书家会不会……” 谢璇看着裴俊琪的笑脸,忍着恶心说:“不会!春日宴是皇家主办的宴会,赵家就是想反悔,皇上也会为我们做主。” “赵家可能会拿乔,会拖延几日,但他们一定会来说亲,毕竟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谢璇怜悯地看了裴昭昭一眼,语气低沉地说,“不过我听说赵德善有十几个妾室通房,连庶子庶女都有了,只怕等昭昭及笄后嫁进去会吃亏!侯爷和段姨娘还是找个嬷嬷好好教教昭昭!” 裴俊琪松口气,不在意地说:“妾室通房有什么?庶子庶女又有什么?谁家没有?” 此刻谢璇一点也不想和裴俊琪待在一个屋子里,于是她厌烦地问道:“侯爷如果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谢璇根本不等裴俊琪的回答,转身就带着自己的婢女离开了。 裴孤城也跟着离开了。 第79章 你们说我该不该帮她? 谢璇和裴孤城一路气冲冲地回到怡然苑后,才发现冯梅影母子俩在里面忐忑不安地等着他们俩。 “夫人,你的脸?” 冯梅影一眼就看见了谢璇脸上的巴掌印,她着急忙慌地想上前,却又担心谢璇还在气头上。 “母亲!” 裴飞骁害怕地看着谢璇脸上的伤,转而扑到裴孤城的身上,哭着喊,“大哥,大哥!” 裴孤城冷凛的神色缓和了下来,他拍着裴飞骁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他。 谢璇则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对着冯梅影嗔怪道:“冯姨娘,你看你,都吓着孩子了!” “没事儿了!这下武威侯府要消停一阵子了!” “夫人,可你的脸!” “没事儿!上点药过几天就好了!” 谢璇笑着抚摸着裴飞骁的脑袋说,“没想到把我们骁儿吓哭了!” “冯姨娘,你还是带着骁儿先回去,这几天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也不用过来请安,约束院子里的人不要乱说话!” “是夫人,妾听你的!” 冯姨娘屈身行了一礼,拉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怡然苑。 谢璇看冯梅影带着儿子离开后,感叹地说道:“可惜冯姨娘这样的好姑娘了,跟了你爹那个狗东西,福没享到,还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裴孤城对谢璇如此说自己的父亲没有一点不适的感觉。 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和姑姑自私,但是他没想到可以这样自私,只为了个人的私欲就将亲人出卖的人,他对他们失望透顶了。 裴孤城有预感,父亲和庆王之间的事情还没完,对于那种可以上前用身体挡箭,可以将亲妹妹送人搏富贵的人,他的欲望之火很难熄灭,除非生命终结。 裴孤城想到这里突然烦躁不安,他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步,然后看着站在门外伺候的玉竹,不高兴地说道:“没看到侯夫人脸受伤了吗?药膏还没有拿来吗?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玉竹莫名地被吼了一顿,忙屈膝回道:“世子息怒,奴婢去看看!” 玉竹忙不迭迭地跑开了,谢璇坐在圈椅上,支着下巴倒笑出了声。 “你何必拿玉竹出气呢?玉叶去拿去了!快过来坐下!” “母亲!” 裴孤城终究还是太小了,在宫里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此刻一松懈下来,感觉就像无头的苍蝇般,想找个发泄口。 “坐下来!现在我们安全了!” 谢璇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她脸上的伤不仅无损她的美貌,反而添了几分破碎的美感。 “重光,今天大皇子和你说什么了?” “大皇子问我叫什么名字!” 谢璇眼眸闪烁了一下,这大皇子是什么意思?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裴孤城抿了一下嘴唇说:“我对大皇子说,父亲给我起名孤城,母亲给我取字重光。” 世人皆知,男子二十行冠礼后再取字,裴孤城偏偏和别人不一样。 只因为谢璇生下裴孤城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太医都放弃了,关佚名也说只有等奇迹发生了,结果杨广钰深夜偷偷来探望谢璇的时候,将襁褓的裴孤城放在她的身边后,裴孤城突然大声嚎了两嗓子,硬是将谢璇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后来裴俊琪给这个嫡子取名孤城,谢璇固执地给他取字重光,因为终于又活了过来,重见光明了。 “后来大皇子又问我对‘庆’字怎么理解。” “我说‘庆’字代表喜悦,祝福和赏赐的意思。” 谢璇笑了,皇家就没有笨小孩!不,庆王好像挺笨的! 说不定炎国的这位大皇子能被徳淳帝如此喜欢,靠得不仅仅是徳淳帝对元后的感情,能让徳淳帝在这么多年还念着元后的感情才是本事。 “重光,这回让裴昭昭无辜做了牺牲品,我这心里真是不好受啊!” 裴孤城平静地说:“母亲,这件事与你无关!” “其实就像你在马车里开解裴昭昭说得那样,她这门亲事如果能成,未必不是好事!” 谢璇感觉自己被打的脸更痛了,因为谢璇觉得自己如果不顾一切的搏一搏,裴昭昭还是不会陷入这种难堪的境地。 裴孤城好像知道谢璇在想什么,他残忍地笑道:“母亲,生为女子有什么选择的权利吗?” “裴昭昭迟早都要被父亲拿来换取利益,只是这一次失去了父亲的控制而已!” 谢璇听到裴孤城冰冷的话语,突然感觉很不舒服,因为她亦是如此! 当年家里人明明知道她和杨广钰两情相悦,却因为杨广钰家道中落,无法提携谢家人,所以才一直拖着她,直到皇上赐婚,才逼着她出嫁。 “滚,滚,滚!老娘现在看到你就烦!” “母亲?” 裴孤城讶异地站了起来,转瞬就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一定是触动了母亲的伤心事。 “对不起母亲!” 裴孤城低垂着眉眼走出门,看了看已经偏西的太阳,肚子突然有了饥饿感。 他突然很想吃赵如意做的火锅,那样刺激味蕾的食物一定会让人感觉心情放松许多。 裴孤城走到怡然苑的门口时,看到天枢还在那里等着,裴孤城的几个侍卫不经召唤是不会踏入怡然苑的,而怡然苑的安全也另有人负责,不过这些裴俊琪知道得不多,他只以为怡然苑的守卫是谢家培养的,毕竟烂船还有三颗钉呢,谢家在新朝再不济也是世家。 裴孤城和天枢回到墨韵堂后,玉衡为裴孤城端来茶水和点心,然后又退了出去。 裴孤城用托盘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捻起一块点心喂进嘴里,当点心滑下喉咙后,他才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此时此刻他才踏踏实实地感觉轻松了下来。 “主子,属下在宫门外等你们的时候,安国公家的侍卫和属下聊天说,他们家世子喜欢安王府的无双郡主,而无双郡主好像对安国公世子也另眼相看。” “那侍卫还告诉属下说,安王府的小郡爷喜欢户部左侍郎家的大小姐。” “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子有可能尚主!” “还有……” 裴孤城边吃点心,边听天枢说着八卦,等天枢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裴孤城才大发慈悲地说:“口干了!来喝喝水!” “天枢,难为你把这么复杂的关系捋清楚了!”裴孤城似笑非笑地说,“你没被别人把话套了!” 天枢一副受伤的表情说:“主子,你别把人看扁了!” “属下虽然嘴有点皮,但绝对不会乱说话!” 裴孤城正色道:“我自然是知道你的,我也知道你们几个最是忠心的,但你们也要提高警惕,别让有心人利用了。” “以前我们只是家宅的争斗,但是现在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牵扯到……”裴孤城隐晦地指了指上方,然后凝重地说,“我怕父亲不死心!” “你看,就你在宫门外听到的那些,哪一个关系不错综复杂?而它们最后都指向了……” “是,属下明白了!属下也会告诉其他人!” 天枢的神色也凝重了。 这皇家的事情真是沾不到,一沾上就甩不掉,就像悬在头顶的刀子,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砍断人的脖子。 天枢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人轻轻磕响了。 裴孤城听到敲门的节奏就知道是天玄有事情禀报。 “进来!” “主子,青石镇那边传消息过来了!” 裴孤城立即站了起来,手伸到天玄面前,急切地说道:“拿来我看看!” 天玄递给裴孤城两封信说:“薄的那封信是天玑写来的,厚的那封是赵小姐写的。” 裴孤城拿着两封信犹豫着该先看哪一封,最后他还是打开了天玑写的那封信。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又重头看了一遍,最后将信交给天玄说:“你们也看看!” “天玄在信里说前县丞苏骏的那批银子找到了,就在赵如意家租的那套宅院里。” “现在赵如意他们家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宅院,所以她希望我利用武威侯府的关系到衙门帮她交涉,能够让她把宅院买回来,你们说我该不该帮?” “这个……” 天枢看了一眼天玄,天玄正在看信,好像裴孤城问话的对象与己无关。但天枢可不会让天玄逃避这个问题。 “天玄,你最聪明!你给主子说说,该不该帮赵小姐!” 天玄好笑地看了天枢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问裴孤城:“那主子想不想帮赵小姐呢?” 天玄指着案几上的另一封信说,“主子要不看看赵小姐的那封信再决定帮不帮!” “好!” 裴孤城其实已经想到怎么帮赵如意了,但他又对自己总是被赵如意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感到很迷惑,所以他才想把问题抛出去。 赵如意写的信有些厚,既有字又有图。 她在信中写了开火锅店该做的准备工作,并画了店内该如何装饰的草图。 前世里赵如意并没有开火锅店,但是师傅给她大致说了一下,再加上她后来从藏春阁出来后从事的也是饮食,所以她才能够将自己想象中的图案画出来。 最后赵如意说了自己目前做了些什么准备,并且叮嘱裴孤城一定要早点把火锅店开起来,因为她说她把全部家当都压了进去。 裴孤城看赵如意的信写得坦坦荡荡的,于是自己看完以后,就交给天玄了。 “天玄,未央路那家酒楼谈下来了吗?” 天玄摇摇头说:“主子,还没有,对方突然提高了价格,已经超出了我们最初的预算。” “怎么会这样?难道有人在捣乱?” 裴孤城微皱着眉头说,“无所谓,反正那家酒楼的主人惹上了官司等着用钱,我们等一等也行。” “你先找人照着图纸把东西准备上,银子不够在神影阁提,但是在酒楼没谈下来前绝对不要自报家门。我们现在已经很打眼了。” 天枢在一旁嘀咕道:“可要是我们把东西都准备好了,酒楼还没有谈下来,那该怎么办呢?” 裴孤城看着天玄问:“天玄你说呢?” 天玄耸耸肩说:“能怎么办?满足他呗!” “如果我们同意了对方的价格,而对方也答应了的话,那只能说明对方真的缺钱,我们只当是结了个善缘。如果对方不同意,还继续找借口的话,我们就顺藤摸瓜,找到为难我们的人,对症下药。” “对!” 裴孤城点点头,凝重地说,“我们家出了一位不安分的皇子,处处就要小心谨慎才好。” “是,属下明白了!”天枢和天玄齐齐回道。 “主子,那我需要给天玑回消息吗?” “还是帮!毕竟赵如意把钱都投进开火锅店里了,她本来也没几个钱。” 天玄和天枢面面相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写着“果然会这样”的表情。 接着裴孤城又说道,“对了,过几日我会带着母亲到翠云山庄散散心,你们也准备一下,安排好出行人员和留守人员。” “是!” 天玄拿着信和天枢走出墨韵堂后,天玄挥着信对天枢说:“你看到赵小姐写的字画的图了吗?” “废话,我又不瞎!”天枢翻了个白眼说。 “这位赵小姐不简单啊!” 天玄意味深长地说,“想想三年前赵小姐还是个农家女子,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习字练字,也不可能有如此漂亮的字体,除非她从娘胎就开始练字了!” “怎么可能!” 天枢挠了一下头皮说,“你也别想那么多,只要赵小姐不会伤害主子,还能帮主子挣钱,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得了!” “说得是!” 天玄看了一眼天枢,突然明白这家伙为什么比自己长得高长得壮实了,因为这家伙没自己操心! 这边裴孤城还想着带谢璇出城散散心,那边谢璇就收到了杨广钰传来的消息。 晚间,玉叶帮谢璇涂药的时候,就看见抽屉里有一瓶新的白玉瓶装的药膏,瓶子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 “夫人,这是师傅传来的消息!” 谢璇接过一指宽的纸条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着:三日后九华庵! 谢璇微皱着眉头,杨广钰约她三日后带着赵如意到九华庵找灵玉师太相面,可如果那天刑部尚书家上门来提亲怎么办? 真是麻烦! 她将纸条凑到蜡烛前烧了以后,在一股燃烧灰烬后的味道中闻到一股清凉淡雅的香气。 “这味道怪好闻的,和下午抹的药膏不一样呢!” “这是师傅送来的。” 玉叶说着话就将药膏挖了一坨轻轻抹在谢璇受伤的脸上。 他知道她受伤了?谢璇心里一时之间既甜蜜又酸涩。 第80章 好心喂了狗 翌日,裴俊琪和刑部尚书赵康毅上朝的时候被御史大夫弹劾治家不严,有损朝廷官员的颜面,于是徳淳帝当庭就把二人斥责一番,并且让裴俊琪停职反省半月。 其实裴俊琪现在手下也没多少兵了,虽然在兵部挂着三品指挥使的职位,实则也就是练练兵巡巡城,没事儿配合一下驻守锦城周边的军队剿剿匪平平乱而已。 只现在炎国安定了下来,他更是无用武之地了。 就因为如此,裴俊琪才感觉自己被边缘化了,随时担心自己被人顶替了,所以才会在有心人的挑唆下,轻易就被牵着鼻子走了。 裴俊琪现在是职位堪忧,脸面也丢了,站在朝堂上恨不得有个洞让自己藏起来。 徳淳帝接着又当庭宣了两道圣旨,一道圣旨是立大皇子为太子,镇国公南和泰的嫡长女南熏为太子妃,礼部尚书之女萧沐晴为良娣,刑部尚书之女赵荷雅为良媛。 另一道圣旨则是,二皇子在宫外建府,成亲后立即回封地。 徳淳帝突然下的两道圣旨将一干文武大臣都震惊了,有人惊喜,有人惶恐,有人则开始暗自盘算。 裴俊琪一时之间心都凉了,本来他还想着只要皇上还没有立太子,三个皇子都有机会,现在二皇子基本上是凉了,而三皇子还小,武威侯府和刑部尚书家的亲事还是未知数。 裴俊琪好不容易熬到下朝,在宫里一路绷着脸听着周遭大臣的冷嘲热讽,气冲冲地骑着马回到家里想找谢璇“理论一番。” 谁知道,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宫里宣旨的太监就跟了进来。 他忙不迭迭地又是招呼人,又是吩咐下人给谢璇传话,等谢璇带着孩子们来的时候,裴俊琪已经快失去耐心了。 “怎么来得这样慢!” 裴俊琪黑着脸指着谢璇红肿的脸颊,小声说,“怎么不用妆容遮挡一下,这样成何体统!” 谢璇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对着那内侍跪了下来。 “公公,请宣旨!” 那内侍看了一眼谢璇脸上的伤,又看了一眼眼前跪伏的众人,然后捧着圣旨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 内侍共宣读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刑部尚书赵康毅的嫡长子赵德善和武威侯府小姐裴昭昭的赐婚圣旨;一道是任命武威侯世子裴孤城为东宫属官的圣旨。 因为裴孤城回青山书院读书了,裴俊琪就代接了这最后一道圣旨。 等内侍拿着谢璇赏的银子离开了,裴俊琪还没回过味来。 他们家这是站到了哪一边呢? 徳淳帝这是打了他一巴掌又给赏了一颗枣? 裴俊琪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极了。 谢璇其实还挺满意这样的结果,至少他们母子在徳淳帝和太子那里过了明路;至少徳淳帝给了两家面子,没有让刑部尚书家和武威侯府家太丢脸。 “昭昭,没想到皇上会为你赐婚,这真是太好了!” 段怜儿等到宣读圣旨的内侍离开后,立即挤到谢璇的身边,眼神炙热地看着圣旨说,“夫人,我能不能看看圣旨!” 谢璇看着段怜儿脸上的巴掌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只因为段怜儿没有谢璇那样的好药,她的半边脸肿得就跟猪头似的。 “看!” 谢璇一边打开圣旨让段怜儿看,一边对玉叶说,“等会儿把我用的药膏给段姨娘匀点儿。” “是!” “看什么看?你又不识字!”裴俊琪翻着白眼不高兴地说。 “我不识字,昭昭识字啊!” 段怜儿转头问一脸羞涩的裴昭昭,“昭昭,姨娘没听错!” “你以后就是刑部尚书家的儿媳了,而且还是圣旨赐婚,到时候你婆婆为难你都要掂量掂量了!” “哎呀,我女儿咋这么好的运气呢?如果飞云在春日宴里唐突了哪家小姐是不是也会被赐婚呢?” “咳咳咳!” 谢璇和裴俊琪都齐齐被段怜儿的话给呛着了,裴俊琪恨不得再扇段怜儿一巴掌,他看了身边的裴飞云一眼,裴飞云正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你想让你儿子送死,我就先打死你!” 段怜儿瑟缩了一下,小声嘀咕道,“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裴俊琪眼眸扫过站在院子里的所有人,厉声说道,“还有你们,如果有什么闲话传出去了,我把你们通通乱棍打死丢到乱葬岗。” “是,侯爷!” 下人们害怕地行礼退下后,裴俊琪才一脸便秘的样子对着谢璇说:“夫人,你还是给昭昭找个教养嬷嬷教导一下她,别让她在赵家丢脸了,到时候传出去了,于你的名声也有碍。” “是,侯爷!” 谢璇心里忍不住想骂裴俊琪,没担当的狗男人,自己惹下的祸还要他们母子来擦屁股。 于她的名声有碍!有碍个屁! 谢璇现在根本不在乎名声这玩意儿了,早在她差点被段怜儿害得一尸两命的时候,她就对谢家和裴家这些人失望了。 再说了,就是她儿子将来要娶媳妇,她也看不上那些精心培养的假模假式的女人。 如果真有好姑娘,也不会在乎那些虚伪的名声了! 裴俊琪看谢璇敷衍的样子,心里一阵恼火,可偏偏又拿谢璇没办法。 他看看自己的三个女人,好像没有一个是贴心的,原本冯姨娘还算可人,谁知道进府就被谢璇笼络过去了。 裴俊琪最终将自己被停职反省的事情隐瞒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一旦说出来,谢璇这个女人会大笑出来。 裴俊琪黑沉着脸将颁给裴孤城的圣旨塞到谢璇手上,然后气冲冲地离开了,段怜儿愣了一下,跟着追了过去。 谢璇冷嗤一声,她知道段怜儿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趁着裴俊琪心情不好的时候将他拉拢到自己身边。 真是记吃不记打的蠢东西! 当年谢璇没有把段怜儿乱棍打死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而今她的恨渐渐地淡了,只当是留着她解闷了! 裴飞云和裴昭昭看自己姨娘毫不犹豫地追赶裴俊琪去了,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的神色来。 这两人虽然不服气裴孤城,但这次的事情确实刷新了他们的认识,让他们一时之间感到忐忑不安,想想自己是怀着怎样的热情去拥抱这世界,却原来是如此的冰冷。 谢璇好好欣赏了一番眼前这对兄妹黯淡的神色,然后不在意地笑着说,“现在这种结果是最好的结果,你们如果不好好珍惜的话,母亲也无力帮你们了!” “奉劝你们一句,无论你们的心思怎么改变,有一点却不能改变,毕竟像今日这样的仁慈不是经常会有的!” 裴飞云和裴昭昭心里一凛,立即恭恭敬敬地回道:“是,母亲!” “你们回各自的院里,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谢璇看着裴飞云,突然问道:“我记得今天你该回书院的,怎么没去?” 裴飞云垂下头,难过地说:“儿子~儿子心里实在是难受!” “昭昭出了这样的事情,儿子无心向学,所以派随从给先生告假了!” 谢璇冷瞥了裴飞云一眼,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问什么问?让你好心喂了狗!呸! 这裴飞云依旧不安分啊!就差没说裴孤城这个嫡兄不念兄妹之情,在庶妹被人欺负了后,还自私地想奔自己的前程。 谢璇也懒得再和裴飞云兄妹说什么了,转头就对站在一旁的冯梅影说:“冯姨娘跟我到怡然苑,我有事要交代。” 裴昭昭看谢璇离开后,也跟着自己的兄长离开了。 “哥哥,母亲好像有点不高兴了!” 裴飞云冷笑道:“她有什么不高兴的?” “她的儿子如今是东宫的属官了,虽然挂着虚名,但也有了似锦前程,可我们兄妹俩呢?” “你名声坏了,还要嫁给赵德善那个纨绔子弟,说不定裴孤城就是踩着你的肩膀上去的呢!要不大皇子哪里知道他这么个人物?” “是~是这样的吗?” 裴昭昭本能的觉得事情不是裴飞云说的那样,毕竟当时是姑姑的大宫女把她关进那间屋子的,如果不是玉叶,她说不定就…… “昭昭,肯定是这样的!”裴飞云阴沉地说,“母亲肯定知道了你想嫁给霁表哥,到时候你的身份和地位就比她高了。” “你看她从来就看不起我们,想把我们一辈子都压在她的脚下。” 裴昭昭看了裴飞云一眼,然后垂下脑袋若有所思地往前走,就是在分手回自己的院子时也没说什么。 但她没注意到裴飞云阴沉着脸色给跟在她身后的的大丫鬟云香使了一个眼色。 谢璇一路上越想越气,回到怡然苑后,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识好歹的狗东西!” 冯梅影跟在身后,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侯夫人比起那些所谓的高高在上的贵妇贵女可爱多了! “夫人别为那没长脑子的生气,反正他又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我知道!但就是……算了!冯姨娘你坐!玉竹看茶!” 谢璇坐下来后幽幽地说:“冯姨娘,这段时间估计家里会有很多人要上门拜访,我又懒得应付,所以我打算过两天叫重光给书院告假,我们一起到山庄里散散心待上两三天,你愿意一起去吗?” “夫人,我愿意!” 冯梅影自从做了裴俊琪的外室后,因为羞于见人,几乎都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去。 进了武威侯府后,因为上面有夫人,自己也不敢随意出门。 现在夫人邀请她到山庄住两三天,她当然高兴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地说,“夫人,到时候我能把骁儿也带上吗?” “自然要把骁儿带上!” 谢璇被冯梅影的快乐感染了,也哈哈大笑起来。 而皇宫里,那到武威侯府宣旨的内侍回到宫里复命的时候,将自己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武威侯府里不光侯夫人的半边脸又红又肿,还有一个姨娘的脸也是又红又肿的。而且侯夫人还在侯爷训斥她的时候翻白眼。” “这真是……”徳淳帝一时间哭笑不得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父皇,看样子侯夫人和武威侯的矛盾还不小呢。”太子在一旁笑着说道。 徳淳帝也笑着说:“这事其实也怪朕当年乱点鸳鸯谱!那谢氏嫡女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谢氏一直阻拦他们来往。后来朕赐婚了,谢氏就嫁给了武威侯裴俊琪。” “这怎么能怪父皇呢?”太子笑着说,“要怪也怪谢氏族人太贪心!那武威侯夫人就是不嫁给武威侯,也不可能嫁给那青梅竹马的恋人。” 徳淳帝呵呵笑了。 他是皇帝,他怎么可能有错,错得只能是别人。 即使他说自己错了,也得有人站出来说他没错,这就是无上的皇权! “那武威侯得了谢氏嫡女又不好好珍惜,在谢氏嫡女嫁进去没多久就纳自己的表妹为贵妾了。那表妹又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裴俊琪又是个耳根子软的糊涂蛋,最后这两人差点把谢氏嫡女逼死,从此谢氏嫡女就和武威侯离了心。” “当年谢氏嫡女还在府里大闹了一场,这事儿又被御史大夫弹劾了一本,所以朕才对他们夫妇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朕为此还将武威侯从二品大员降为了正三品。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武威侯还不见长进,居然动手打妻妾出气,实在是太没有担当了!” 太子笑了笑,没有吱声。 武威侯再不堪,那也是父皇的臣子,而且还是跟随父皇打江山的臣子。 “父皇,那侯夫人的青梅竹马呢?” 徳淳帝看太子听得津津有味,于是笑着说:“你当朕这是在讲故事啊!” “那谢氏嫡女的青梅竹马就是青石镇知县杨广锐的弟弟杨广钰,听说这人武功奇高,可惜后来离家出走了!” “杨广锐?”太子想了一下说,“父皇,是不是那个破了倒卖军粮,吃空饷案子的知县?” “就是他!” 徳淳帝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 “炎国建朝不久,国库空虚,各处机构不健全,居然有人趁机谋取私利,该杀!” 第81章 谢璇的底线 谢璇以为赵尚书家会拿乔几日,谁知道就在下了圣旨后的第二日赵尚书的夫人余湘琴就带着官媒上了门。 “照理说,你家小姐是庶出,根本就高攀不上我们赵家,谁知道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心机,算计了我儿子,我们也只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余湘琴是一个六品小官的嫡女,但是这人运气不错,嫁给赵康毅不久,赵康毅就升了官,而且是节节高升,这里面固然有赵淑妃和三皇子的功劳,但赵康毅这人的本事也是真的令徳淳帝欣赏。 最初余淑琴为人处世还谨小慎微的,谁知道随着赵康毅的高升,她的脾气也就见长了,在锦城的贵妇圈里风评并不好,只是大家看在赵尚书和赵淑妃母子俩的面儿上不计较罢了,不过今日谢璇可不惯着她。 谢璇听了赵夫人阴阳怪气的话,就冷着脸说:“赵夫人说这话我可要为我家孩子叫屈了!” “我记得赵公子今年十九岁了,身体也没什么毛病,不可能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欺负了!如果真被欺负了,我倒要怀疑赵公子有什么隐疾了!” “你~你胡说!” 于淑琴气得站了起来,她儿子本来就被人嫌弃,如果再来个什么隐疾的谣言,他们一家人还要不要在锦城待了,她女儿还要不要找个好的婆家了?老爷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淑妃娘娘和三皇子不得找她算账! “赵夫人别激动,请坐!”谢璇清浅地笑道,“我们是在商量孩子们的亲事,这是喜事,何必做得剑拔弩张的!” “好!好得很!” 赵夫人咬着后槽牙,又坐了下来。 官媒看两位夫人消停了,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她真不该跑这一趟,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人。 正厅后隔着屏风坐着的段怜儿眼神复杂地看着谢璇,她没想到谢璇会为昭昭说话,毕竟当年她差点把她害死了。 裴昭昭也咬着唇隐忍着自己的情绪,昨天裴飞云对她所说的话并不是毫无波澜,贴身丫鬟云香也为她分析过了,谢璇母子俩就是踩着她肩膀谋福利的小人,他们利用她攀上了三皇子,而裴孤城自己又攀上了太子,这样他们三方投资,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可此刻裴昭昭听到谢璇对她的维护,她又开始动摇了。 她听到赵夫人对谢璇说:“那好,我们接着谈他们的亲事!” “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你要把裴昭昭过继到你的名下,让她以嫡女的身份出嫁!” “可!”谢璇平静地说,“我会为她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但是赵公子在这期间不得有庶子庶女出生,不得纳贵妾!” 赵夫人不高兴地摇着头说:“那怎么行!如果我儿子有了孩子,难道要我们家打掉那个孩子吗?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谢璇冷笑道:“赵夫人,我相信你有法子不让赵公子的那些妾室通房再生孩子,毕竟赵大人那么多的妻妾里也只有赵公子一棵独苗。” “你~” 赵夫人铁青着脸看着谢璇,却又拿谢璇没有办法,因为她的确用了一些手段,在内宅的女人都知道,只有老爷们愿意装糊涂。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只要不说破,就一片祥和。 “好!好得很!” “既然我们两家已经订亲了,我也算是贵府小姐的未来婆婆了,做婆婆的总有职责教导自己的儿媳妇!” 赵夫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指着自己带来的一个尖酸刻薄的婆子说,“这是我府上的一个嬷嬷,我把她留下来给自己的儿媳妇教教赵府的规矩不过分!” 谢璇毫不留情地冷嗤道:“过分,很过分!” “赵夫人,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宫里的贤妃娘娘因为春日宴的事情觉得委屈了侯府小姐,所以已经为侯府小姐安排了一位教养嬷嬷。” “你……”赵夫人气得瞪大了眼睛,她还觉得自己儿子委屈了呢! “赵夫人,难道你家的规矩比皇宫还大,连宫里的嬷嬷也不够格来教导侯府小姐吗?” “你……我……”赵夫人气得都快翻白眼了,这话她哪敢接啊! “好,好得很!就这样!” 拉仇恨谢璇虽然不屑于做,但并不是不会做,没道理宫里的那两个自私的女人做下了这么恶心人的事情,然后舒舒服服的置身事外!要玩儿大家就一起玩儿! 最后两府的当家夫人终于订下了亲事,交换了信物。 赵夫人可谓是铩羽而归,嘴上没有讨到丝毫便宜不说,还把自己气饱了,嬷嬷也没有送出去。 段怜儿和裴昭昭两人看赵夫人带着人走了后,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这两人对听到的看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段怜儿有点不高兴地说:“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对赵夫人说话呢?你把赵夫人得罪了,到时候我们昭昭嫁到赵府该如何生存?” “母亲,谢谢母亲如此维护昭昭!” 裴昭昭却无视段姨娘的神色,真心实意地屈膝给谢璇行了一礼。 谢璇的脸色微缓,她对玉叶说:“玉叶,叫段姨娘和其他人都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对昭昭说!” “我不走,我不走!”段姨娘被玉叶一边赶着往外走,一边喊道,“现在商量的是我女儿的亲事,凭什么我这做亲娘的不能听?” “聒噪!” 谢璇不悦地嘀咕了一句,玉叶立即拿出绣帕堵着段怜儿的嘴粗鲁地拖了出去。 “夫人,你不能这样,你……” 屋子里清静了下来,裴昭昭看着段怜儿被拖着的身影,脸色也有点不好看,但段姨娘说话的确有点太过了。 “母亲,段姨娘她……”裴昭昭咬着唇,不好意思地说,“段姨娘她无意冒犯母亲,请母亲不要责怪她!” 谢璇讥讽地笑道:“裴昭昭,段姨娘冒犯我的次数还少吗?” “如果我真要计较的话,早就把她乱棍打死了!只怕现在她坟上的草都有一人高了,而你们兄妹俩还在不在都是未知的了!” “母亲……” 裴昭昭被谢璇说得话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谢璇何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有时候出门和小姐妹们闲话的时候,知道很多家里都有妻妾之争,宠妾灭妻的也不是没有,但真正闹出人命的毕竟还是少数。 “裴昭昭,坐下来!今天我只把话说一遍,将来你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你们触及了我的底线,就别怪我不客气!” “哦!” 裴昭昭胆战心惊地坐了下来。 谢璇抬手支着额头,犹豫着该如何说出那段让人痛彻心扉的旧事。 可如果让她就这么为段怜儿的女儿谋划生活的话,她会感到很憋屈。 她要让裴昭昭知道,他们母子三人一辈子都欠着他们母子俩,不要理所当然地去享受着一切,去苛求着别人的付出。 她不指望他们为他们母子俩做什么,她只要求他们别添乱,别把他们母子俩拖累了! “母亲,你~你想和昭昭说什么?” 裴昭昭坐下来后,看谢璇一直用手支着额头,低垂着眉眼的样子,就像睡着了似的。 谢璇平息了心情以后,看着裴昭昭说:“昭昭,你在这府里生活了十几年,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我和段姨娘的事情。” 裴昭昭此刻如坐针毡,她的确是听了府上小丫头们说的那些闲话,但她并没有在意,难道母亲现在就要用这些事情来拿捏自己吗? “其实你知道的那些事情真是微不足道,我只当是笑话而已。” 谢璇轻蔑一笑,接着说:“真正让我对段姨娘恨之入骨的是,当年我怀着重光的时候,段姨娘刚进府就给我使绊子。”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让她得逞,在我生重光的时候,段姨娘甚至买通接生婆,差点害我一尸两命。” “当我苏醒过来后,我就已经不是那个温良恭谨谦让的谢氏嫡女了,我只是我自己!如果你们再犯在我手上,我不会再心慈手软了!” 谢璇看着裴昭昭不自在的神色说:“裴昭昭,我没必要骗你,如果你有心就可以在府上的老人们那里打听到,你甚至可以问段姨娘或者你哥哥,他可比你知道得多。” “母~母亲,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裴昭昭紧张地问道。 谢璇清浅的笑道:“放心!我不是段姨娘那样的人,我也看不起她那样的人。” “当年我可以因为你们兄妹放过她,今天也没必要去纠结过去的错,因为她不配!” “裴昭昭,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好好的做你的侯府小姐,安安分分地嫁人,过自己的日子,我可以不计较你以前对我的冒犯,我只当那是小孩子的顽劣,但如果让我知道你和段姨娘,裴飞云在一起算计我和世子,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知~知道了,母亲!” 裴昭昭第一次被谢璇留下来说话,就被谢璇吓得心理留下了阴影。 以前谢璇看到她都是爱理不理的态度,以至于她对谢璇和裴孤城少了那种恭敬之心。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谢璇母子俩是真的看不起她和段姨娘,包括父亲在内。 谢璇看自己的话让裴昭昭面上有了惧怕的神色,这才满意地缓和着语气说:“你这规矩的确是应该学起来,不然将来代表赵家招待客人的时候难免让赵家抓到把柄,让你在赵家日子难过。” “母亲,那贤妃娘娘送给我的教养嬷嬷什么时候来啊?” “贤妃娘娘给你送教养嬷嬷?” 谢璇嗤笑道,“裴昭昭,你不至于还这么天真!你是怎么被指婚给赵家那个纨绔子弟的?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 “明天我会去为你重金聘请一位从宫里退下来的女先生教导你,你最好收起你的脾气,好好跟她学习。” 裴昭昭站起来,对着谢璇屈膝行了一礼,“是,多谢母亲为昭昭打算。” “行了,你下去!” “是!” 就在裴昭昭要退出屋子的时候,谢璇又说道:“裴昭昭,如果你想要做自己,就先要自己立起来,就要有底气。你的底气就是武威侯府,武威侯府好了,你才会好!” “是,母亲!” 裴昭昭走了以后,守在门口的玉叶才走了进来,她默默地站在谢璇的身边,看着谢璇疲倦的脸色,心里忍不住心疼她。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为自己的夫君操心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哪怕她对那个夫君没有爱。 可这世间事就是这么不公平,正室照顾妾室和妾室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凭什么? 玉叶想,如果夫人十几年前出事的时候她在场的话,她一定会杀了段怜儿,管她怀没怀孩子,正好省得现在来操心。 “玉叶,你这是什么眼神?” “走,我们回怡然苑,还是自己的地方待着舒服!” 谢璇枯坐了一会儿慢悠悠地站起来,结果发现玉叶正一脸悲伤关心地看着自己。 “夫人,你何必为他们做这些呢?” “那怎么办?” 谢璇双手一摊,自嘲道,“我总不能把当时大着肚子快生产的段怜儿真的乱棍打死!说实话,我下不了手!我不是狠不下心来,只是我有底线而已。” “我的底线就是重光,我不能让重光有一个欠下人命的母亲!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夫人,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善良吗?其实有些事情一旦过了那个愤怒点以后,好像就变得可控了,于是就会采取另一种方式来处理这种关系。” 谢璇自己都有点不相信自己是善良的,毕竟裴昭昭的事情她是预知到了的,并且还眼睁睁地看着任其发展下去,所以为着这份内疚,她也会尽量为裴昭昭出头。 “我不太懂!”玉叶直言道,“我只知道,有仇不报非君子!” 谢璇噗嗤一声笑了。 玉叶是杨广钰放在谢璇身边保护谢璇的,平时少言寡语的,但是一说话就是直杠杠的。 “嗯,玉叶,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作风,但我的性格也许是跟谢氏接受的那些教育有关,考虑得比较多,俗称优柔寡断!” “夫人~其实你这样也很好!” 玉叶想了一下说,“很有人情味,让人感觉舒服自在。” 谢璇笑着调侃道:“谢谢你啊,玉叶!很少听你夸人呢!” 玉叶脸红了,她跟在谢璇的身后走了两步,小声说道:“清风楼里传出消息说,侯爷今天没有上朝。” 谢璇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叫人出去打听一下,昨天在朝堂上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 谢璇和玉叶走进怡然苑后不久,章嬷嬷就满脸喜气地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长相明丽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这章嬷嬷是谢璇的母亲在她出嫁时送给她的陪嫁嬷嬷,没什么本事,就会借着谢璇母亲的名头对谢璇指手画脚,真到了谢璇受欺负的时候,只会劝谢璇忍耐,劝谢璇争宠。 前段时间谢璇的一位隔房族叔去世了,谢璇就趁机把章嬷嬷派回去奔丧了。 大概是这段时间谢璇过得太自由了,所以章嬷嬷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讨人嫌了。 第82章 侯爷又要添小妾了 “夫人,我担心你这里没人使唤,所以在族老爷下葬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屋子里站着的玉叶和门口的玉竹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瞎眼婆子,谁说怡然苑没有人使唤了?你不就是觉得在武威侯府可以作威作福才急着回来的吗!你真以为夫人不敢收拾你?那是夫人懒得收拾你罢了! 谢璇听到章嬷嬷的话,嘴角抽搐了一下,勉强地笑着说:“那就辛苦章嬷嬷了!” “不知家里还好吗?我父亲母亲的身体怎么样?我弟弟妹妹生活得还好吗?” 章嬷嬷自得地坐在谢璇身边的圈椅上,眉飞色舞地说道:“家里人都还好,大家都说有十几年没看到你了,也不知道你怎么样了!” “家主的身体好着呢,三个月前才娶了一个小妾,我到那里的时候刚好诊出喜脉!” 谢璇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自己父亲的身体的确很好,要不然也不会再让妇人怀上孩子。 “老夫人身体稍微差点,我去的时候刚好得了风寒,不过我走得时候已经好了!” 自己母亲生病了?看这情况是因为父亲小妾有了孩子的缘故,自己气病了以后,又自己开解着把自己治好了。 谢璇有时候忍不住想,自己究竟像父亲多点还是像母亲多点,怎么气性就这么大呢! “夫人的弟弟妹妹过得也很好,人丁兴旺,家庭和睦。” 章嬷嬷根本没注意到谢璇已经走神了,她继续口沫四溅地说道:“老夫人就是有点操心夫人这里,她要我这回回来劝夫人给侯爷多纳几房妾室,只要夫人捏着她们的卖身契,她们就不敢作妖。” “老夫人说,最好让那些妾室多生几个孩子来帮衬夫人和世子,让家里的两个妾室不敢再和你作对。” “老夫人说侯爷是个壮年男子,只有两房小妾还是太少了,而且这两房小妾和夫人还不是一条心,夫人你又……总之,要侯爷一心一意为夫人和世子打算,夫人就该将侯爷的心拢过来。” “啊~”谢璇茫然地问道,“我母亲是这么说的?” “可不是!老夫人怕你懒得操这份心,才叫我把楚嫣姑娘带来了!” 章嬷嬷说完话后,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空空的案几,不高兴地对玉叶说:“玉叶,你是怎么做事的?我来了这么久连杯茶也没有?真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 “我看你们这些小蹄子是不是没人管着,净偷懒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要我上茶给你!” 玉叶上前就是一巴掌将章嬷嬷扇到了地上,屋子里立即就是一老一少的尖叫声。 那个叫楚嫣的姑娘捂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立即跪在了章嬷嬷的身边。 “啊~玉叶,你个小蹄子敢打我!夫人你要为老奴做主啊!” 谢璇优雅地端着茶,啜饮一口后,轻飘飘地说道:“章嬷嬷,玉叶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夫人?” 章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璇,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夫人,我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回去告诉老夫人?” “章嬷嬷,你要记住,你只是个奴才,而且你做了一辈子的奴才,难道到了这个年纪反而忘了尊卑之别吗?” 谢璇微微眯缝着眼睛,危险的看着章嬷嬷,好像要看进章嬷嬷的内心里。 “章嬷嬷,把楚嫣姑娘的卖身契留下,你下去休息!” 谢璇转眼看着身段妖娆,模样俏丽的楚嫣,意味不明地说道:“楚嫣姑娘,如果侯爷要纳你为妾,我没有意见。” “玉竹,把楚嫣姑娘交给侯爷住的清风楼的管事,让管事安排她的去处。” “是!” 玉竹走进来,带走了满脸喜色,踌躇满志的楚嫣。 章嬷嬷没想到谢璇毫不犹豫地就答应把楚嫣安排到裴俊琪身边了,此刻她感觉自己的脸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章嬷嬷,还不退下!” “好好!” 章嬷嬷一骨碌爬起来,就乐颠颠地退出了屋子。 “夫人,这老东西太张狂了!”玉叶气呼呼地说,“如果不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我非得把她的牙打下来几颗。” “哟,我们玉叶今天怎么这么能说啊!”谢璇笑着说,“平时看你一板一眼的特没趣,原来还有这一面啊!” “夫人,我就是觉得你太苦了,如果玉叶早一点到你身边的话,也不会让这些东西欺负你了!” 谢璇听到玉叶的话后心里涌上一股暖流,但她又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拿着案几上楚嫣的卖身契看了一下,然后凝重地说:“玉叶,派人回湖州府去一趟,调查一下那个楚嫣是什么人,还有我母亲和章嬷嬷说话的时候,是否有第三人在场。” 玉叶瞪大了眼睛说:“夫人,你是说那老东西撒谎?” 谢璇微皱着眉头说:“我母亲不会劝我为侯爷纳妾,即使劝我给侯爷纳妾了,她也只会说,不要让那些女人生孩子,这些孩子只会威胁到重光。因为她知道庶子庶女不会帮衬嫡子嫡女,他们天生就是对立的。” “而且~章嬷嬷的表现太明显了!自己主子帮相公纳妾,她跟着高兴个什么劲儿?这根本就不像是女主子身边的一个奴才的正常表现。” “还有~”谢璇嘴角微扬,得意地笑道,“那个楚嫣长得和章嬷嬷有几分相似。” “不会,就章嬷嬷那老咸菜?”玉叶吃惊地张大了嘴。 “章嬷嬷大概也想不到我的记性有这么好,以前我在母亲的院子里看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很漂亮!不过岁月催人老啊!她也老得没法看了!” “我记得章嬷嬷后来嫁给庄子里的一个管事生了一个儿子,后来那儿子有好几岁了,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又把她调到身边做事情了,你就从章嬷嬷的家里人查起。” “是,夫人!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玉叶正要急匆匆地往外走,谢璇又喊住了她。 “你去把钟嬷嬷喊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玉叶走出屋,看到屋外的廊檐下坐着两个十三四岁正在绣花的丫鬟。 因为春日阳光明媚,屋外的光线又极好,两人就拿着绣品在那边绣边小声地说笑着。 这两个丫鬟大点的叫紫苏,小点的叫紫冰,是谢璇绣庄上一个绣娘的女儿。 那绣娘常年劳作身体拖垮了,害怕自己的女儿被亲戚作贱,所以临死前将两个小丫鬟卖给谢璇为奴。 谢璇就把她们安排在怡然苑的绣房干活,只要不干背主的事情,谢璇平日也不怎约束她们。 玉叶往前走了两步对着小丫鬟招了招手,两个小丫鬟立即放下手里的绣活跑了过来。 紫冰害怕地说:“对不起玉叶姐姐,我们不是在做私活!是玉竹姐姐叫我们为夫人做几身内衣,我们看外面亮堂,所以才……” “就你话多!玉叶姐姐才不会生气呢!” 紫苏嗔怪地瞪了她一眼,然后看着玉叶问道,“玉叶姐姐,有事情吗?” “嗯!你们俩其中一个去喊钟嬷嬷到夫人这里来一趟。” “好,我去!” 紫冰立即“噔噔噔”地跑开了! 玉叶笑着想,整个武威侯府里大概只有怡然苑才能让她们像个孩子一样。 钟嬷嬷是谢璇的奶嬷嬷,对谢璇和裴孤城最是忠心。 自从裴孤城说到谢璇春季进补药物的事情后,钟嬷嬷熬药就从不假手于人,这一坚持就是近三年。 此刻她刚好把药煎好,正在过滤药渣,就听到紫冰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喊她。 “嬷嬷,夫人找你有事情。” “嬷嬷,还是我来帮你!” 钟嬷嬷手一抖,差点把药罐子摔在地上。 她将药渣过滤完了以后,将药罐子放在一边,在紫冰的手臂上轻轻打了一下,嗔怒道:“你这小丫头真是没规矩,下回再这样小心我告诉夫人!” “你把药渣倒了,我这就过去。” 钟嬷嬷端着药,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春日的阳光明媚极了,院子里的植物绿得就像翡翠般喜人,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雕梁画栋的檐廊上停歇了几只小鸟,它们跳来跳去的啁啾着,就像没有烦恼的孩子一样。 钟嬷嬷突然想到春天快要过去了,侯夫人好像还没有出去游玩过。 以前她每年春天都会到青石镇附近的翠云山庄住上一段时间,只今年因为倒春寒病了一场,就一直没有安排出行,现在又因为春日宴的事情被侯爷打了,她的心里一定很难受! 钟嬷嬷看着托盘里的药,真是为自己奶大的姑娘心疼,这么费心费力的付出,都是为了那些白眼狼。 等钟嬷嬷到了屋里的时候,谢璇正铺开一张宣纸在练字。 钟嬷嬷知道,侯夫人在当姑娘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她总是通过练字来平息自己不宁的心绪。 钟嬷嬷将托盘轻轻放在案几上,走到谢璇的身边,轻声说:“夫人,药煎好了,趁热喝了!” 谢璇将最后一个字收尾后,将毛笔架在笔架上,才走到案几旁的圈椅上坐下。 她端起药,微皱着眉头问:“嬷嬷,这是最后一副药了!” “是,夫人!”钟嬷嬷慈祥地看着谢璇,好像谢璇还是个孩子一样。 “那就好!” 谢璇端着药,咕咚咕咚几口就喝了下去,然后捻起了一颗蜜饯放进嘴里含着。 “都说这人参是好东西,可吃多了也难受啊!嬷嬷,以后还是不用再进补了!” “那怎么行!” 钟嬷嬷看谢璇苦着一张脸,心里更是恨裴俊琪和段怜儿,如果夫人不是被段怜儿算计,生世子血崩的话,夫人的身子也不会这么差。 钟嬷嬷看谢璇还要耍赖,于是就提醒她,“夫人,我听小丫鬟说,你找我有事情要交代。” “是有事情要交代。” “嬷嬷,章嬷嬷回来了,她还带来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姑娘,说是我母亲叫她带回来给侯爷做妾的。” “什么?这老虔婆,莫不是她假借老夫人的名义,自作主张行事!” 钟嬷嬷气得挽起袖子就想冲出去收拾章嬷嬷。 “嬷嬷,你先别急!”谢璇立即制止道。 “你叫照顾章嬷嬷的小丫鬟把她的一举一动监视着,再在那个叫楚嫣的身边安排一个机灵一点的丫鬟。” “我已经叫玉竹把那个楚嫣送到清风楼了,如无意外的话,侯爷今晚就会收了她。” 钟嬷嬷心疼地看着谢璇微肿的脸颊,哽咽地说道:“夫人,你这是……” “嬷嬷,你知道,我不在乎!”谢璇无所谓地笑道,“只要侯爷养得起,我才不在乎他纳多少妾室,生多少孩子呢!” “反正怡然苑和墨韵堂不走公账,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优哉游哉!而且明天一早我就带着重光到翠云山庄住几天,管他闹得天翻还是地覆。” “那倒是,夫人自己想得通就好!” 钟嬷嬷抚掌笑道,“我昨天还听到管家抱怨公账接不上呢!该,真是活该!想用夫人的银子养那些小人做梦去!” 谢璇听到钟嬷嬷这样说,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晚间,裴孤城回到家的时候,谢璇将这两日的事情都告诉给他听了,还把那道封他为东宫属官的圣旨拿给他看。 裴孤城在青山书院知道自己被封为东宫属官的时候就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多么能干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帮太子做什么,但既然安稳的上了东宫的船,他将尽力为太子效力,毕竟太子才是正统。 只有国家安定了,母亲的生活才能安定下来。 现在整个炎国大概只有武威侯府和宫里三个皇子的关系最复杂了! 青山书院里有的学子充满嫉妒地说:“武威侯府是下了一盘大棋,是稳赚不赔的大棋啊!” 而裴飞云回到书院后也是阴沉沉地看着他,仿佛这一切都是他可以计划的,如果真是那样,他又怎么会活得胆战心惊的,活得步步为营的? 其实细想一下就知道了,德淳帝这是对武威侯府不满意了,所以才把武威侯府架在火上烤,今后武威侯府不管有什么举动都会被人恶意揣测,无限放大。 至于为什么封裴孤城为东宫属官,裴孤城猜想这又是德淳帝对武威侯最后的一点仁慈了。 裴孤城展开圣旨看了一会儿后,又交给玉竹收了起来。 “母亲,你说父亲会不会也像那些人说的那样,以为自己······” “别怀疑,他就是这么一种人!” 谢璇说道,“但他成不了气候,皇上也知道这一点。” “他这人有时候就是有点气运加身,不然也不会以那种出身爬到武威侯这个位置。现在他的气运大概用完了,所以一直在走下坡路。” “对了,咱们别说他了!” 谢璇转而兴奋地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带着冯姨娘母子俩到翠云山庄住几天,躲躲清闲,顺便去看看那个叫赵如意的小丫头。” 第83章 前世的案子(一) “如意妹妹快点走啊!说好今天陪我一起去衙门看公审的!” 赵如意刚刚把早饭吃完放下碗,就听到杨书悦带着丫鬟咋咋呼呼喊着跑到家里来催促她了。 赵如意走出屋,哭笑不得地迎上前说:“书悦姐姐,我才吃完饭,你这是不是太早了!” 玉兰也笑着控诉道:“奴婢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杨小姐冲了进来,把奴婢吓了一大跳!” “呃,不好意思!” 杨书悦在赵家吃过几顿饭后就自然熟了,连赵如意的家人和婆子丫鬟都喜欢并习惯她这样热情的性格了。 杨书悦嘴里虽然说着不好意思,但脸上可看不出一点不好意思来。 她对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闵秋禾和赵大牛行了一礼后,甜甜地打着招呼:“赵夫人好,赵老爷好!” “好,好!” 赵大牛夫妻已经从最开始的惶恐不适应到现在像看着自己家子侄般充满慈祥与和蔼了。 他们在努力适应着自己周遭环境的变化,好在这样的变化是缓慢的,是令人舒服快乐的。 赵如意看了看日头,疑惑地说:“书悦姐姐,官府张贴的告示上不是说巳时才开始公审吗?” 杨书悦用手指轻轻杵了一下赵如意光洁的额头,嗔笑道:“如意妹妹,我发觉你除了会做吃的以外,其他时候好像都不灵光啊!” “你想永利粮行花老板的案子牵扯多大呀,说不定今天还能审出一些新东西呢!” “而且永利粮行和花府都封了,但是花夫人还住在青石镇的一家客栈里,有两个捕快保护着,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要想知道就快点啊!我们早点去找个好位置才能听得到我父亲他们审案,听说朝廷还会派刑部尚书来协助审理此案。” “好,好!你等我一下!” 赵如意也被杨书悦说得心急了,她转头问赵大牛夫妻,“阿爹阿娘,你们去吗?” “我们就不去了!你也不要急着回家,陪着杨小姐好好逛一会儿!” “玉兰,把小姐照顾好!” “好嘞!” 赵如意在玉兰的帮助下,快速地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就跟着杨书悦一起往衙门走去。 往衙门方向走的人果然很多,她们不知不觉地就加快了步伐。 好在赵如意每天早上跟着玉兰练功夫,体力比以前好多了,而杨书悦本身也会点功夫,所以最后几人跑了起来,只有杨书悦的丫鬟被丢在身后边跑边喊。 等她们几人到了衙门的时候,衙门前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了! 赵如意和杨书悦都傻眼了,杨书悦看着赵如意,一副“你看,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走!我早就站好位置了!” 这时杨宪和一个随从从人群里挤出来,杨宪揪着杨书悦的衣领就往人群里挤。 杨书悦一边抓着杨宪的手,一边招呼着赵如意跟上。 “哥,哥,你慢点!如意,如意,快跟上!” 被挤的人群不乐意了,有人骂道:“妈的挤什么挤?小心老子打你!” 有那认识杨家兄妹的人,小声地提醒对方,“那是杨知县家的少爷和小姐,你敢打一个试试,说不定审完花老板的案子就可以接着审你了!” 人群原本还有意见的人也不吱声了,赵如意和杨书悦就在几人的保护下挤到了公堂的前面。 公堂的前面已经被衙役围起来了,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手放在兵器上,似乎随时处于待命中。 “就站在这里看!” 杨宪将两个女孩安顿在自己的身前,让两个丫鬟和两个随从将她们围着,身边的人开始有点不高兴地看着她们,等发现这家人来头不小,也就将自己的身子挪开一点,默不作声了。 “好饿呀!”杨书悦抱怨道,“怎么还不开始?” 杨宪幸灾乐祸地说:“该,谁叫你只吃了一点东西就跑出来了?” 杨书悦无奈地闭上了嘴,这时赵如意听到人群外面隐隐有人在吆喝。 “卖肉夹馍啰,卖肉夹馍啰!” “正宗赵氏卤肉,好吃得很啰!” “卖肉夹馍啰!一个十文钱,两个十八文啰!” 杨书悦也听到了吆喝声,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赵如意说:“如意妹妹,难道这肉夹馍也是你们店里的吃食?不然怎么用你们店里的卤肉。” 赵如意已经听出来吆喝的人就是店里的伙计陈大熊了,只是她没想到她提议的肉夹馍会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是我面馆的伙计在叫卖。” 赵如意对玉兰说,“玉兰,你挤出去买几个肉夹馍来给大家解解饥。” “别,还是我去!” 杨宪嫌弃地看了玉兰一眼说,“别一会儿挤不进来了!” 杨宪说完话就往外挤,他是习武之人,身形灵敏,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人影了。 等杨宪再出现的时候,公堂里已经站了两排持着水火棍的衙役。 “给!” 杨宪没好气的将用纸包着的一摞肉夹馍递到杨书悦和赵如意面前,赵如意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饿,然后杨书悦毫不犹豫地拿了一个肉夹馍,用绣帕半遮着往嘴里塞。 杨宪奇怪地看了妹妹一眼,他没想到杨书悦今天吃东西会这么淑女。 杨书悦抬起头,含含糊糊地说道:“哥,你看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呜~好好吃啊!” 杨宪看了一眼妹妹手上拿着的肉夹馍,好嘛,那个肉夹馍被咬下好大一块!怪不得要遮遮掩掩得了。 杨宪自己也拿了一个肉夹馍,然后把剩下的给了两个丫鬟和两个随从。 肉夹馍的香味把周围的人勾得都要流口水了,可现在马上就要开始公审了,于是那些人纷纷表示等会儿听完审讯就到如意面馆买肉夹馍吃。 “赵如意,真有你的!” 杨书悦用肩膀轻轻顶了一下赵如意,赵如意笑着说,“别闹了,要开始了!” 只见韩如松从后堂走出来,巡视了一下公堂里的秩序后,又回到了后堂里,接着就是杨知县和一个长得虎背熊腰,满脸胡茬,穿着半甲的中年将军又说又笑地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是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后又缀了一串知县府里的一干人等。 杨广锐和安国公江云天,刑部尚书赵康毅假意谦让了一下,然后才坐到正堂中。 随着衙役地一声“肃静,”周遭人等都安静了下来。 “带人犯!” 随着铁链在地上摩擦地声音,就看见衙役押着五个人犯,他们都带着镣铐,穿着脏污污的囚服,头发和胡须凌乱,弓着背低垂着脑袋,浑身带着死气慢腾腾地走到公堂上,艰难的跪了下来。 杨广锐坐在公堂上历数了他们的罪状,这些罪状早就在青石镇上传开了,无非是安国公军队里的两个度支使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军饷,还勾结军用物资必经之路的青石镇知县,县丞和永利粮行的花奇安倒卖军粮的事情。 在证据面前,几个犯人也没有狡辩,通通认下了所犯罪状,让围观人等觉得甚是无趣。 等公堂上只跪着花奇安的时候,围观人等又兴奋地开始议论纷纷了,盖因为花奇安的案子牵扯了一些男女之事。 杨广锐无奈又叫衙役维持了一会儿秩序,这才让原告一一到公堂诉求。 首先是谭大勇走到公堂上跪下开始控诉花奇安的罪状,尽管那件事情过了将近五年了,他诉说起来还是声泪俱下,让围观的人群中有那心肠软的妇人已经呜咽出声了,有那有血性的男子已经大骂出声,想挤上公堂群殴花奇安了。 杨广锐无奈向江云天求助,江云天大手一挥立即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堵在了人群前。 “呜……这人简直就是畜生,不,畜生不如!”杨书悦也抹着眼泪骂道。 赵如意死死地咬着唇,她把哭泣的声音咽进了肚子里,眼泪却不要钱的往下流。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如果前世今生她都没有逃过花奇安,她将会遭遇怎么样的迫害? 那个谭小姑娘还有父亲为她奔走,而她只怕死了别人还嫌弃晦气。 谭大勇诉求结束后,就是花府以前的奴仆,这里面就有花奇安的随从蓝生和花夫人的贴身丫鬟胧月。 “这花奇安不光对府里的丫鬟们极尽侮辱,还不放过府里稍微长得齐整一点的小厮。”蓝生后怕地说,“如果不是我们夫人从中周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呢!” “每次出门的时候,花奇安看上了谁家姑娘就会上门逼着人家把姑娘卖给他,如果有那不顺从的,他就会找来一些无赖骚扰那些人的生活,直到那些人离开青石镇。” “那谭家小姑娘更倒霉,花奇安是醉酒之下将她强掳走的,等我找来夫人解救她时已经晚了。夫人叫人将小姑娘送到家门口后一直派人守着,就怕花奇安还不放过那小姑娘,谁知道……” 蓝生说到这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当时花奇安和知县县丞称兄道弟的,那谭小姑娘的父母不光没法告倒花奇安,反而把谭大嫂子折进去了!” “青天大老爷,蓝生说得这些事儿我们都可以作证。” 胧月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每次为了救我们都会被花奇安虐打一顿,以至于浑身伤痕累累。以夫人的才智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但她不想让花奇安再继续祸害更多的人,所以她一直在搜集花奇安犯罪的证据。可前几年青石镇一直被前知县他们把持着,夫人不敢把证据交出去,她害怕自己还没出青石镇就被杀了,直到你们来了后,悄悄找到夫人,夫人才敢交出去。” “请各位官老爷为我们夫人做主,她不光和花奇安的案子无关,她还有举报的功劳。” 杨广锐和颜悦色地对自从进了公堂就默默站在一旁的徐方妍说:“徐夫人,你贴身丫鬟所说是否属实?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徐方妍听到杨广钰问话,正要跪下时,杨广锐抬手说道:“本官允许徐夫人站着回话。” “谢大人!” 徐方妍正要开口说话,一直埋头跪在公堂上的花奇安这才发现徐方妍到了公堂上。 花奇安立即暴跳起来,但很快又被身边的两个衙役压着趴在了地上,他嘴里骂道:“徐方妍你这个贱人,我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入地狱的!” 徐方妍冷冷地说:“花奇安,从我嫁给你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是在地狱里了!” “这还不够,还不够!哈哈哈······”花奇安癫狂地笑道,“大家快来看啊!大家快来看啊!” “这个贱人当初被几个无赖拖进南街奸污后怀上了孩子,如果不是我花奇安做了那个龟孙子,她早就该死了!” “夫人!” 徐方妍脸色苍白,身子摇晃了一下,旁边的胧月立即爬起来扶住了她。 人群里就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里般,开始沸腾了起来,怪不得二十多年前永利粮行的东家会招赘花奇安这个无赖为婿。 “大人,你看是不是······” 薛鹤山于心不忍地在杨广锐耳边小声嘀咕道。 杨广锐摇了摇头,当一个人情绪失控的时候,更容易暴露自己丑恶的一面。 花奇安看徐方妍摇摇欲坠的样子,丧心病狂地大笑起来。 “徐方妍,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哈哈哈······” “是我毒死的!老东西发现我偷了粮店里的货款,居然打了我一巴掌,还要将我赶走!”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请神容易送神难!与其让他把我赶走,不如我把那老东西送走!” “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此刻徐方妍再无法维持她的镇定了,她浑身发抖地靠在胧月的身上,泪流满面的,红着眼怒视着花奇安,突然哽咽地问道,“花奇安,那我的囡囡呢?她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花奇安狞笑道:“本来我还想等她大一点再动手的,可惜你太碍事了!” 赵如意听到花奇安的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这还是人吗? 现场能听出花奇安话中的意思不在少数,但大家又不肯相信这是一个父亲可以说出来的话。 “花奇安,你······”徐方妍难以置信地看着花奇安,谁知道花奇安继续往下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还把持着粮行的生意,我不得不给你找点事情做,这事儿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花奇安,那是你的女儿啊!是你的亲骨肉啊!你~你怎么~怎么下得去手啊!” “亲女儿?”花奇安哈哈笑着,嘲讽地对徐方妍说,“谁能证明她是我的亲女儿?” “自从我们成亲后,我可一次都没有睡过你!你前面的那个小崽子流了以后,没多久又说自己怀上了,可见你天生就是一个淫荡的女人!哈哈哈······” “花奇安,你~你······”徐方妍终究是被花奇安气得昏厥了过去。 胧月着急地连声喊道:“夫人,夫人,你醒醒啊!” 人群里又开始沸腾了,有人甚至想冲进去打花奇安,但都被全身武装的士兵按住了。 杨广锐拍着惊堂木,大声喊道:“肃静,肃静!” “来人,把徐夫人扶下去让医女看看!” 徐方妍刚被扶下去,就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声喊道:“大人,我是徐夫人以前的贴身丫鬟柏萍,我有话要对大人说!” 第84章 前世的案子(二) “大人,我是徐夫人以前的贴身丫鬟柏萍,我有话要对大人说!” 杨广锐往人群看去,只见离公堂不远的人群里有一只手高高的举起在往前移动,提醒着公堂上的人她所在的方位。 杨广锐和坐在一旁听审的江云天、赵康毅对了一下眼神,然后对站在一旁的韩如松说:“把那位妇人带上来!” “是!” 韩如松走到人群前对着人群喊道:“大家请让一让,让那位大婶上前回话。” 人群立即分流开,只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眉目清秀的中年妇女低着头走了出来,她走到韩如松的身边,然后被带到了公堂上。 那女子跪在蓝生的身边,抬起头看着杨广锐说:“大人,贱民叫柏萍,以前是徐夫人的贴身丫鬟,后来被徐夫人放了身契出府嫁人了。” “刚才花奇安恶意诋毁我们小姐的名声,我气不过所以才站出来想为我们小姐说句话。我们小姐一直是个善良贤惠的好女子,青石镇里受过她救助的乞儿们都知道,谁知道就是这样的好人,在遭受了那样的厄运后只能匆匆嫁给一个别有用心的无赖。” 柏萍气愤地指着花奇安,对着他啐了一口唾沫后,花奇安扭动着身子想爬起来,最终却只能恨恨地骂了一句,“贱人!” “花奇安,我早就想这么干了!”柏萍抬头对杨广锐说,“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杨广锐笑着摇了摇头,示意柏萍继续讲下去。 “我们小姐的第一个孩子是被花奇安打掉的,第二个孩子是花奇安喝醉了酒想侮辱我,是我们小姐替我承受的,我们小姐害怕花奇安再伤害我,在那以后就放了我的身契,将我送走了。” 柏萍捂嘴哭道,“我们小姐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会是花奇安说的那种人!” 花奇安愣了一下,然后张狂地笑道:“是我亲生女儿又怎么样?反正最后都要给我陪葬,我一个人拉了那么多人垫背,死了也不寂寞!哈哈哈······” 大家都没想到花奇安会说出这样丧心病狂的话来,人群又开始往前涌动。 杨广锐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丢下一个令签,威严地说道:“花奇安咆哮公堂,留衣杖责二十。” 韩如松看杨广锐丢下命签后,立即指挥着衙役将平板抬上来,然后众衙役又用水火棍将花奇安架在了平板上,由两个专司杖刑的衙役就站在两旁施刑。 韩如松对两个施刑的衙役使了一个眼神,衙役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要知道,衙门里这种专门执行杖刑的人,他们都是经过专门培训,反复练习的。 据说练习时他们将豆腐放于平板上,然后用小板子一下一下的打下去,这中间要落板有声,但又不能一下子打碎。直到豆腐打完了,皮上一点毛病没有,切开来里面全都散成了一堆,这才算是出师了。 所以衙役也可以只烂肉而不伤骨的留着花奇安的贱命,让他受尽折磨等到问斩之时。 那花奇安的臀部就被这样的两人一板子来一板子去的打着,每落一板子花奇安就大叫一声,人群就解恨的数一声。 这时徐方妍也苏醒过来,由胧月扶着走到了公堂上,她看着正在痛苦的挨着板子的花奇安依旧会气得浑身发抖。 柏萍也看着自己的小姐流泪,徐方妍对着她脆弱地笑了一下,曾经患难的主仆俩有一种隔世再见的感觉。 而人群里的赵如意也终于想起了前世徐方妍的事情。 前世里花奇安死后,朝廷只是抄收了花宅里和永利粮行的所有财产,并没有没收徐方妍在青石镇附近置的田产和庄子,但徐方妍最后只是留下了一个赖以生存的小庄子,然后将所有的财产捐了出去。 最后徐方妍依旧回到青石镇挂起了永利粮行的招牌,铺子由小做到大,最后成了炎国数一数二的粮商。 可惜这徐方妍因为太拼命,生活也太自虐了,最后在一场风寒中去世了,临死前她又将自己所有的财产捐给了官府办的慈幼院。 “如意妹妹,你在想什么?” 站在赵如意身边的杨书悦终于闲下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小姐妹了。 “我在想……” 赵如意是受过苦的人,前世里有能力帮助别人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能够做到的实在太少了,所以她很贪心地想要徐方妍这样的帮手,因为她知道徐方妍比她更会做生意,如果徐方妍的心情开解了,也许她会活得更长,她创造的财富更多,她帮助的人也会更多。 “我在想徐夫人,不知道徐夫人会不会被这花奇安牵连。” “不会!” 杨书悦凑到赵如意的耳边小声说,“那天我在衙门偷听到我父亲和薛县丞的谈话,我父亲说会上书朝廷,为徐夫人请命。” “咳咳!” 杨宪在杨书悦身后扯了一下她垂下来的头发,小声威胁道,“你又偷听父亲他们谈话,小心我告诉父亲。” “……” 杨书悦回头瞪了杨宪一眼,然后又转回头继续看着公堂上。 此时花奇安的板子刚刚打完,腰部和臀部都是血迹斑斑的,他哼哼唧唧地叫唤着,偏偏又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徐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徐方妍对着杨广锐屈膝行了一礼后说:“大人,恳请大人当堂判我和这个畜生和离。” “不~不行,我~我不同意!” 花奇安龇牙咧嘴艰难地说,“我~我死也要拉着你!哈哈!嘶~你~你们都要给我陪葬。” 花奇安的声音虽然小而且模糊,但公堂上的人都听见了,他们忍不住浑身冒着冷气。 杨广锐看了一眼自己左手边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安国公江云天和刑部尚书赵康毅,然后对书记官点了点头。 “徐夫人,本官准了你的诉求。” 杨广锐看着徐方妍摇摇欲坠的身子说,“徐夫人,你还是坐下来听,因为等会儿那人犯讲的事情和你二十几年的事情有关。” “当然~”杨广锐沉凝了一下说,“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二十几年前?徐方妍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预感,难道是当年自己被那些无赖侮辱的事情? “多谢大人!” 徐方妍还是坚定的坐在了衙役搬来的椅子上。 “带人犯赵世飞!” 随着杨广锐一声喊,大家就看见衙役押着一个弓腰驼背,头发胡须凌乱斑白,穿着脏污污囚衣,拖着铁链艰难往前走的老年囚犯。 赵如意瞪大眼看着赵世飞,眼前这人是和祖父同辈的族叔祖,也是勾得自己二叔染上了赌瘾卖侄女的人,也算是自己前世今生的仇人了。 前世里赵如意自从被卖到藏春阁后,赵家村的人嫌她丢脸已经将她出族了,而她恨赵家村的人也从不打听他们的消息,即使在灾荒年,她有能力帮人的时候,她也从不帮他们。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父母都还在,她的仇恨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对于罪魁祸首她依旧难以解恨。 她觉得像赵世飞这样的人,即使死也不该让他好死! 大概是赵如意浑身散发的冷意把杨书悦吓了一跳,于是她转头看去,就看到赵如意盯着赵世飞恨恨的眼神,她奇怪地问道:“如意妹妹,你没事!” 赵如意勉强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那个赵世飞是赵家村的人,是我族叔祖。” “……” 杨书悦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和杨宪对视了一眼,这两人也算是当初赵家村有史以来第一例断亲官司的知情人了。 但看赵如意的表情似乎眼前的人犯跟她有血海深仇般,也不知道等会儿讲的事情会不会牵扯到赵如意家里的人。 杨书悦就这样怀着忐忑复杂的心情继续听着自己的父亲审案。 公堂上,赵世飞已经跪了下来,杨广锐惊堂木一拍,喝问道:“下跪何人!” “罪人赵世飞,赵家村人。” “知道自己为什么到这里吗?” “知道!” “说来听听!不得有丝毫隐瞒和胡编乱造,否则板子伺候!” “是!” 赵世飞偷窥了一眼趴在平板上疼得哼哼唧唧的花奇安,又偷窥了一眼冷眼看着他的徐方妍,然后既胆怯又羞愧地垂下了眉眼。 “罪人和永利粮行的花老板打小就认识,那时候我们和已经死去的吴飞就是走街串巷,偷鸡摸狗的无赖。” “二十五年前,永利粮行的徐大东家放话说,要给徐家小姐招赘,将来把所有的家业交给徐家小姐和女婿继承。” “花奇安就对我们说,如果我们帮他入赘徐家为婿,他将来会给我们每人五百两银子,我和吴飞被那五百两银子迷了眼,所以就答应了他。于是我们三人就在某一天蒙着面趁徐小姐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时将她的丫鬟打晕,将她迷晕后拖到了南大街,后来我们三人就……” 赵世飞说到这里,终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大概就是他对徐方妍仅存的一点良心了。 “后来完事后,眼看着徐家小姐快要苏醒了,花奇安就带着徐大东家的匆匆赶了过来,佯装是无意间撞见徐小姐被欺负,然后带着徐大东家来解救她。” “徐大东家以为这件事只有花奇安知道,所以就先用一笔钱收买了花奇安,花奇安也就假意表示会守口如瓶,谁知道徐小姐后来有了身孕,这就瞒不过去了。” “徐大东家没法子只能招了花奇安为女婿,其实徐家很看不上花奇安,想着将来孩子生下来后,再给花奇安一笔钱打发花奇安,谁知道……” “好了!你所说的我们都知道了!” 杨广锐打断赵世飞的话问道,“我们想知道和你们在一起的吴飞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和你有关!” 赵世飞吓得又摇头又摆手地说道:“青天大老爷,这事儿和我可没有关系!” “当初花奇安说得好好的会给我们五百两银子,谁知道他入赘徐家后迟迟没有兑现。他说他在徐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拿不到那么多钱,于是他怂恿我们把徐大东家夫妻俩绑架到郊外杀了。” 赵世飞苦笑道:“其实我这人虽然做了不少坏事,但是杀人这事儿我还是不敢。” “后来吴飞就给花奇安出主意说用下毒的方式除掉徐大东家夫妻俩,花奇安担心仵作验尸时发现异常,吴飞这才告诉花奇安,衙门的吴仵作是他叔叔,就这样,花奇安又许诺了五百两银子给吴仵作。” 杨广锐惊堂木一拍,把众人听得昏昏欲睡的精神又提了起来。 “此事你可有参与?” 还不等赵世飞搭话,一旁哼哼唧唧的花奇安也不哼唧了,他狞笑着说:“他~他参与了,而且还是他下的毒。” “胡说,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赵世飞挥着拳头气愤地看着花奇安说,“我看到你们两个想害徐大东家夫妻俩害怕东窗事发,所以就告诉你,我不要那五百两银子了,也不会说出你们的事情,你们这才放过我的。” “果然,过了不久徐大东家夫妻俩就被你俩害死了,后来吴飞就开始大手大脚的花钱了,可是没多久,吴飞找到我说,如果有一天他死了,那凶手一定是你。” 花奇安听到赵世飞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中间还时不时的发出因为身体颤动而疼得“嘶嘶嘶”地声音。 “赵世飞,吴飞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了,我还可以说,你是杀死吴飞的凶手。” 赵世飞挥舞着拳头,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胡说,我没有!” “吴飞说,他叔叔也是被你杀人灭口的。当时吴飞以为他叔叔拿着那五百两银子已经回家乡了,谁知道你将他叔叔杀了丢在郊外。” 赵世飞颓然坐在自己的小腿肚上,痛苦地继续说道,“我和吴飞都参与了祸害徐小姐的事情,所以我们也不敢到衙门里告你。后来你掌管了永利粮行,还和衙门里的苏骏等人交好,我们就更加躲着你了。” “二十年前,吴飞被人从南大街的臭水沟里捞出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了,至于他是怎么死的,我记得衙门里的结论是醉酒后跌进水沟里自己淹死的。” “其实吴飞不喝酒,这一点只有我和花奇安知道,因为他一喝酒就会呼吸困难,而且那个臭水沟很浅,根本就淹不死人,除非是……” 赵世飞意有所指地看了花奇安一眼,然后接着说,“我看连吴飞也死了,就吓得好多年不敢在青石镇出现,花奇安好像也打算放过我了。” “我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躲了花奇安十几年,大概时间太久了,人的警惕性就降低了,后来我又在青石镇闲逛,而且碰到花奇安的时候他还会拉着我喝酒。谁知道,那花奇安是看上了和我在一起的侄儿。” 赵世飞说着说着,就突然狂扇自己的耳光,也没有衙役来阻拦他,反正这赵世飞也不是个好东西。 花奇安看赵世飞在扇自己的耳光,也“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结果因为动作太大,一下翻滚到地上仰躺着,这下子疼得他鬼哭狼嚎的,人群里反而爆发出一阵痛快的笑声。 第85章 前世悲剧的根源 尽管赵世飞没有说出那个侄儿的名字,但是认识赵世飞的人都知道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俊美的年轻人是谁,只是他们还没有将那人和赵如意他们家联系起来。 杨书悦转头看了一眼杨宪,他们都有点担心那赵世飞将赵如意家里的事情说出来。 这事儿说起来赵如意家里也是受害者,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大有人在,就怕这些事儿传来传去变了味,连累赵如意家里人在青石镇不好过。 且说赵如意被赵世飞的证词也吓得不轻,难道自己那个打小就长得俊美的二叔是花奇安的娈童? 不会!怪不得赵二牛这人吃喝赌都沾,就是不沾嫖,原来心里变态? 也不对!至少他还听了杜翠娥的话,老老实实的娶了杜白莲那个又丑又懒的女人,老老实实的生了孩子。 也许~赵二牛这人早就被赵世飞这人忽悠得没有是非道德观念了。 而公堂上的杨广锐看赵世飞在那里疯狂地扇自己耳光,心里对这种人真是厌恶透顶了,这会儿后悔有屁用,害人的时候脑子让狗吃了吗? “啪!” 杨广锐将惊堂木重重地在案几上一拍,连案几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公堂上已经麻木的人也是立即精神一振。 赵世飞和花奇安也吓得忘了嚎哭。 “赵世飞,再扰乱公堂小心板子伺候!” “是,大人,罪人不敢!” 赵世飞俯下身子磕头,他精明的眼珠子在滴溜溜地乱转,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苦肉计是否有用了。 “赵世飞,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世飞抬起头时脸上已经红肿得像个猪头,他可怜巴巴地说:“大人,罪人自知罪不可赦,恳请大人饶我一命,我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杨广锐和身边的人哪里看不出这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坏东西,能在花奇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手上苟活到现在,没准还私藏了一些事情没有说出来呢! “哈哈,重新做人!重新做人!” 花奇安艰难地翻了个身趴在公堂上用手捶地,笑得浑身乱颤。 “大人,你相信这个老东西的话吗?” 杨广锐心里一喜,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花奇安,眼前这个人所犯罪状都够死几回的了,他是恨不得多拉几个人陪葬,也许他的供词可以把这狡猾的老东西私藏的事情诈出来。 “花奇安,赵世飞所说是否属实?” “属实倒是属实,但所有的事情真正在出谋划策的其实是赵世飞这个老东西!” 人群又像一滴水溅进了油锅沸腾起来,连杨广锐和江云天赵康毅都感到震惊不已。 明明这享受富贵的是花奇安,为何赵世飞倒成了策划者? 这两人之间又没有第三者在场,所以才开始互相攀咬了? “花奇安,你胡说八道!” 赵世飞激动地挪动自己的身体,似乎想上前打花奇安,但是被衙役用水火棍压住了。 “大人,这花奇安分明是胡说八道,我如果策划了这一切,我为什么还在乡下受苦?” “大人……” 杨广锐又重重地将惊堂木在案几上一拍,肃着脸厉声喝道:“公堂之上岂能像菜市场一样喧哗?花奇安,你说!” 花奇安冲着赵世飞龇牙咧嘴地笑了,就像一个勾魂的魔鬼,而赵世飞的眼神也一扫最初上公堂时的胆怯,阴沉沉地看着他。 “众位大人知道这赵世飞为什么帮我谋取了徐家的家财后不留下来享受荣华富贵吗?因为这赵世飞一直嫉恨他在赵家村的一位族兄,他要留在赵家村不声不响地害他那族兄一家人。” 不是!人群里一阵骚动,这是有多大的仇恨啊?宁愿舍弃荣华富贵,也要蛰伏在赵家村那样的山窝窝里害别人。 赵如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前世里她只知道赵世飞故意带坏了二叔,让二叔染上了赌瘾,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而今听这花奇安话中的意思,只怕连祖父的死也另有蹊跷。 杨广锐听到花奇安说得话,有点兴奋地说:“速速说来,不得隐瞒!” “是,大人!” 尽管花奇安痛得脸部都狰狞了,但想到有赵世飞陪着自己去死,他心里就是一阵快意。 “这赵世飞和他那族兄都是寡母带大的,只是赵世飞的母亲是个残暴淫荡的女人,而他那族兄的母亲是个温柔美丽的女子。他们两家又是邻居,久而久之,他族兄的母亲看他可怜,就经常接济他。谁知道赵世飞这人就是个豺狼,他不光嫉恨自己的族兄,还爱上了族兄的寡母。” 花奇安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欣赏了一会儿公堂上众人震惊的表情和人群里的议论声,然后满意地笑了。 “有一天,他趁那族兄的寡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想侵犯她,结果那女人拿着剪刀想捅死他,他失手之下反而将对方杀死了。他为了脱罪就伪造出那女人因为思念亡夫自杀的现场。”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杨广锐问道。 花奇安随口说道:“大人,没有哪个无赖年轻的时候没有干过荒唐事,有时候我们甚至讲出来炫耀威慑一下对方。” “我们只是交换了对方的秘密而已。” 花奇安嘲讽地看着赵世飞,接着说道:“赵世飞杀了一个人以后看没有人发现,于是他就把自己早就恨得牙痒痒的母亲和奸夫杀了,制造出两人因为争吵而误杀了对方的现场。” 太狠了!公堂上的人和围观的人突然都感到一阵寒气袭来,一时间空气都凝固了。 “哈哈哈……”花奇安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他挑衅地看了一眼阴沉沉的赵世飞,接着说道,“那赵世飞为了在我们面前炫耀,还得意洋洋地说,他那族兄的亲事也是他算计的,他要给他族兄找一个又懒又丑又凶的婆娘,要让他那族兄一辈子都被这种女人压制着。” “谁知道那女人被他族兄迷住了,日子过得还渐渐滋润了起来,于是他又将主意打到了那族兄所生的孩子身上。” “他族兄虽然不爱那女人,但很爱自己的孩子。族兄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企图,于是就叫家里孩子疏远了这个族叔。” “这赵世飞就嫌族兄太碍事了,决定除掉族兄。” 花奇安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他是懂得制造气氛的,果然他在满足了自己的变态心理后,又开始讲起来。 “这赵世飞在他族兄身上撒了让动物发情的药粉,然后他族兄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就被牛顶死了。” “这赵世飞知道族兄的妻子爱极了族兄,于是就到处说是那族兄为了救大儿子才被牛顶死的,所以这做母亲就一直虐待大儿子,把大儿子一家当成牛马一样使唤。” “那族兄还有一个二儿子,赵世飞勾得他也做了个无赖。” 花奇安突然笑道,“刚才这赵世飞说我看上的侄儿,就是他族兄的小儿子。” “那人虽然长得俊美,不过我可没看上他,是那赵世飞要献给我,我没要而已。因为~我喜欢那种干干净净的!”花奇安嗤笑道,“一个小无赖而已,早就脏了!” “后来赵世飞又勾得那小无赖染上了赌瘾欠下了赌债,然后就怂恿那家人卖了大儿子的闺女,幸亏那大儿子一家有贵人相助,才逃过一劫。” “再后来,赵世飞又怂恿我说,贵人多忘事,早就把那大儿子一家丢开了,让我直接上门拖走那丫头就是。再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我在大街上……” “啪!”杨广锐惊堂木一拍,打断了花奇安的话,“花奇安,关于你所说之事衙门里会派人到赵家村去了解。” 杨广锐又转头对赵世飞说:“赵世飞,花奇安所说你可认?” “认又怎样不认又怎样?反正都是一死。” 赵世飞干脆也不装了,真正是一副无赖模样。 花奇安看赵世飞如此,哈哈大笑起来,“大人你信了!他才是那个最会耍无赖的人!” 杨广锐也不搭理这两人,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转头问江云天和赵康毅,“国公爷,尚书大人,你们看呢?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 “可!” 江云天和赵康毅齐齐点头,他们今天主要是为了审贪污军饷,倒卖军粮的案子,既然已经审清了,也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剩下的还是留给杨知县慢慢审,反正这两人和刚才的那几个人犯都是死罪,只是死法不同而已,只可怜无辜的被牵连的同族同宗的亲戚了。 杨广锐和安国公,刑部尚书商议后决定退堂改日再审,于是衙役押着犯人下了公堂,公堂上的一众人等也依次退了下去。 公堂外围观的人也开始慢慢散了,毕竟这两人犯的罪状几乎明朗了,就等着上报朝廷后量刑了,反正死罪免不了,所以离开的人都是欢欢喜喜的。 但是赵如意他们这几人还没有挪动一下位置,因为赵如意正傻傻地站在那里。 她没想到前世悲剧的源头是这样的,是如此的遥远,如此的荒唐,而一个人的嫉恨居然会让人变得如此的疯狂,就像鬣狗一样紧紧地咬住不放。 “如意妹妹,我们走!” 杨书悦担心地拽了一下赵如意的手,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好朋友。 “好,我们走!” 赵如意低垂着眉眼,遮挡住自己微红的眼眶,任杨书悦拉着她离开。 人群散尽后的衙门外宽阔的场地边停着一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骏马拉着的外饰富丽的马车,马车边挂着的车铃随着风声缥缈的响起来,风儿还将将丝绸所织的精美帘子轻轻掀起,露出一角的遐想与诱惑。 马车前后左右是骑着高头骏马的随从拱卫着,其中一匹骏马上的穿着一身蓝色衣衫的漂亮少年看到赵如意他们,高兴地跳下马匹,接着他身边的两个随从也跟着下了马,少年将缰绳丢给随从就朝赵如意他们走去。 “赵如意,你好啊!” 赵如意听到裴孤城的声音,猛然抬起眉眼,愣了一下后,抑制不住惊喜的看着他。 她好像在透过这张好看的脸看前世那个坚毅的男人,他们之间似乎有一种注定的缘分。 前世里的裴孤城因为一次无可奈何的失约,最后守护了她一辈子。 今世里赵如意每次和裴孤城的相遇,他都伸出了援手来帮助她,如果不是裴孤城的帮忙,她的命运有可能还会凄惨,哪里能够知道悲剧的根源? 尽管杨宪和杨书悦也很高兴看见裴孤城,但显然裴孤城把他们和跟随的丫鬟随从当成了背景板。 “哎呀,赵如意你~你怎么哭啦?” 裴孤城变得慌乱起来,他没想到赵如意看着他突然就留下了眼泪。 裴孤城他们来到青石镇的时候,因为要随便拜访杨广锐和欧阳静,所以在经过衙门的时候被堵在了这里。 杨宪兄妹俩,包括玉兰都沉默了,他们以为赵如意还沉浸在刚才听到的事情里。 赵如意忙拿出绣帕来轻轻拭掉眼泪,看了一眼不远处停留的马车,然后笑着说:“裴孤城,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你们是要去游玩吗?马车里是侯夫人吗?我需不需要去拜见一下?” “我陪着母亲到青石镇的翠山游玩,我们打算在庄子里住几天,翠山还有一个跑马场,你不是想学骑马吗?和我们一起去翠山玩几天!对了,翠山旁边还有一个九华庵,那是一座古庵堂,里面有许多参天古木可以去看看。” 裴孤城极力怂恿着赵如意和他们一起游玩,他对杨宪兄妹俩使着眼色说,“到时候阿宪和书悦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去。” 杨宪兄妹俩齐齐翻了一个白眼,感情我们兄妹俩就是搭头呗! 杨宪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杨书悦则很高兴地说:“是啊,我们也会跟着一起去玩,那里可好玩儿了!” “如意妹妹,一起去玩几天,你就当是陪我了,好不好!” “你每天都忙店里的事情,也该给自己放放假了,好好玩一玩!” “嗯~我要先和我爹娘商量一下才行。” 赵如意其实也想放松一下自己,一直紧绷的弦似乎直到花奇安说的那些事情才真正松弛了下来。 旁边马车精美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穿着青衣,高挑的女子走了下来,她走到裴孤城的身边,对着众人屈膝行了一礼。 “世子,夫人请杨家少爷小姐和赵小姐上前说话。” 第86章 又见面了 谢璇看着渐渐走近马车的赵如意,眼前三年未见的小姑娘,长得更加的好了,曾经瘦而苍白的脸颊就像春天里的桃花瓣一般粉嫩粉嫩的,让人忍不住想用手去掐一下。 “侯夫人安好!” 赵如意跟在杨宪兄妹俩身后对着坐在车厢里的谢璇屈膝行了一礼。 三年过去了,谢璇颜色依旧。 她温婉地看着眼前几人,笑着伸出头对杨宪兄妹俩说:“阿宪,书悦,等会儿我要到你们家去拜访,想请你母亲和你们一起到翠云山庄去玩几天,你们愿意吗?” “愿意,我们很愿意!谢谢谢姨!” 杨宪笑着点了点头,杨书悦则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谢姨,能不能也带上我的好朋友赵如意啊!” 尽管裴孤城刚才已经邀请了赵如意,杨书悦觉得由侯夫人亲自来说,赵如意才不会拒绝。 “当然!” 谢璇觉得杨书悦真是贴心小棉袄,虽然这小棉袄是欧阳静的,但自己也可以借来穿穿。 她刚才听到重光邀请了赵如意,但赵如意还在犹豫,自己再说一说,估计也就成了,她实在太好奇这小姑娘的来历了,她一定要想法把这小姑娘带到九华庵请灵玉师太相相面。 “如意,好久不见了!” 赵如意对着谢璇又屈膝行了一礼,虽然侯夫人一副很亲切的样子,但她也不能自如的认为侯夫人真的对她高看了一眼。 前世里她遭了多少贵夫人和贵小姐的白眼啊!以至于这一世她对着她们总是有一种警惕的心理。 尽管眼前的侯夫人姿态优雅自然,但她经年累月的教养中自有一股高贵的气质让周遭人身不由己地去仰视她。 “如意,和我们一起去翠山游玩几天,如果你觉得时间有点匆忙的话,明天我叫辆马车来接你。” 赵如意奇怪地看着谢璇,她总感觉侯夫人对自己的邀请中带着一种不容拒绝地语气,虽然不讨厌,但是怎么说呢?似乎带着某种目的和莫名的兴奋。 赵如意回头看了裴孤城一眼,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裴孤城心虚了一下,转而又坦坦荡荡地冲着赵如意笑了一下。 他可是真心实意邀请赵如意去游玩的,而且他是真的想教赵如意骑马,至于相面的事情只是顺带的而已,而谢璇则是恰恰相反。 既然如此,赵如意只有笑着说:“夫人,我要回去和爹娘说一声,顺便把面馆里的事情交代一下。” “去,去!我们大概在下午申时出发,你在家里等着我们来接你就是了。” 谢璇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说,“我听世子说,那天他们吃了那个什么火锅很好吃,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晚上在庄子里的时候你可不可以也做那火锅让我们尝一尝?” 赵如意也笑了,在那么一瞬间她居然觉得侯夫人很可爱,怪不得在藏春阁时陈师傅教她厨艺的时候说,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一顿不够,那就两顿三顿。 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可以用美食拉近,吃货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 赵如意和裴孤城他们分手后,就带着玉兰往如意面馆走。 此刻赵如意叫肖黑娃和陈大熊支起的肉夹馍小摊已经排起了长队,面馆的生意也丝毫未受影响。 “小掌柜,你来啦!” 肖黑娃一边手里忙着给客人往饼子里夹肉,一边抬头给赵如意打招呼。 赵如意对着他点了点头,笑着问:“忙得过来吗?今天我看陈大哥在衙门外叫卖肉夹馍了,这是谁想出来的呀?” 肖黑娃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一下。 “小掌柜的,这是肖兄弟想出来的。”这时陈大熊走过来说道,“我看店里的生意比较忙,就偷懒耍滑背着一背篼肉夹馍到衙门前叫卖了。” “不错,你们真的很不错!” 赵如意觉得自己真是运气好,遇到的两个伙计人勤快脑子还灵活,相互间还懂得谦让。 “陈大哥,你先帮肖大哥卖一会儿肉夹馍,我找肖大哥说点事情。” 赵如意又转头对玉兰说,“玉兰,你暂时帮一会儿肖大婶。” “好!” 玉兰麻利地挽起袖口到厨房帮客人端面去了。 “小掌柜,有什么事情吗?” 肖黑娃满脸兴奋地说,“今天肉夹馍的生意很好,大家对这种新奇的吃法满意度很高。” 赵如意走到柜台前,才对肖黑娃说:“肖大哥,你是这个面馆的管事,所以有些事情我要交代给你,这算是对你新上任的考验。” 肖黑娃愣了一下,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以至于他说话都激动的结巴了。 “小~小掌柜,我~我这就升管事啦?” “先别急,现在只是试用期,如果你通过了考核,才算正式上任,当然工钱也会跟着上涨。” 赵如意狡黠地笑着说,“另外,这几日我就不过来了,我会在翠云山庄小住几日。你就在这几日里把面馆里的生意招呼好,该提前预定的东西有个准备,最好签下协议,譬如说这烧饼,你统计一下这几日的销量,好提前预订下来,省得到时候被同行排挤涨价了。总之,有些小事你们可以自己商量着做主,如果还有解决不了的就去找我爹。” 赵如意有意说出翠云山庄的名字出来,是为了震慑一下肖黑娃。 青石镇的人都知道翠山有几个庄子,其中翠云山庄最大,是武威侯府夫人的陪嫁庄子。 果然,肖黑娃一听自己的东家被邀请到翠云山庄小住,心里简直就跟邀请自己一样,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赵如意想要忠心的伙计,同时也知道要让人忠心就要让人看到希望。 肖黑娃一时之间踌躇满志,又手足无措地说道:“好~好的,那~那小掌柜,我忙去了!” “去,我再跟肖大婶和陈大熊说一下。” 赵如意继续对着激动得面红耳赤的肖黑娃画着大饼说,“肖大哥,我说过,我们将来会越做越大的,你现在只是小管事,将来就是大管事了!” “好~好的,谢谢小掌柜!” 赵如意看着肖黑娃同手同脚走开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赵如意又挨个对肖大婶和陈大熊打了招呼后,才带着玉兰往家里走。 赵如意回到家里的时候刚过午时,父母已经吃完午饭了,母亲回到屋子里奶孩子,花婆婆正在收拾桌子,父亲也打算再做点酱肉,这个家里就没有闲着的人。 “哎呀,小姐,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啦!吃饭了吗?” 花婆婆给赵如意解释道:“老爷还以为你们几个孩子出去看完公审后就在外面吃饭了,所以就没有等你们。” 赵如意一边往屋里走,一边不在意地说:“我们还没有吃呢,花婆婆还有剩饭剩菜吗,我们将就着吃点就可以了!申时我们还要走呢!” 赵如意又对玉兰说道:“玉兰,你先去收拾东西,我们最多在那里住两三天。” 花婆婆一时间心慌意乱的,她跟在自己孙女身后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要到哪里去?” “阿奶,看你害怕的样子!”玉兰笑嘻嘻地说,“以前我和庄子里的伙伴出去打猎的时候,三天两夜的没回来,你不照样吃得香睡得好的。” “那能一样吗?你这孩子!”花婆婆在玉兰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着说,“现在你是小姐的丫鬟,小姐的安危要随时挂在心上。” “知道啦!” 玉兰笑着说,“我们看完公审后在衙门外看到了武威侯夫人,她和世子一起邀我们小姐到翠云山庄住几天,这有什么危险的!” “那你快去收拾!我给你们热点饭菜先吃点东西垫垫。” 赵如意先打水洗了一个脸,然后才回到自己屋里换了一身衣服。 赵大牛在厨房从花婆婆嘴里知道女儿回来后又要跟侯夫人到翠云山庄住几日,猜想到女儿一定有话要交代,于是活也不干了,主动去找女儿了。 “阿娘,弟弟睡了吗?” 赵如意隔着一扇门,小声问正在给赵如啸喂奶的闵秋禾。 谁知道本来闭着眼,停止咂嘴的赵如啸听到姐姐说话的声音,又虚虚的睁开眼,慢悠悠地吃起奶来。 “嘘!” 闵秋禾小声嘘了一声,然后屋里就又安静了下来,赵如意只有坐下来慢慢等待。 隔了一会儿,赵大牛也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赵如意在嘴唇边做了一个动作,于是赵大牛也知道,赵如啸这会儿正在吵瞌睡,惹不起! 又隔了一会儿,闵秋禾穿戴得齐齐整整地走出了屋,然后一家人又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那间厢房。 “阿爹阿娘,到我屋里坐一会儿!我有话要说。” 赵大牛和闵秋禾看赵如意严肃的表情,心里都有点没底,他们现在日子过得正滋润呢,可别再出岔子了。 尤其是赵大牛有点想不通,不是说要和侯夫人到翠云山庄小住吗?难道~其实赵如意不想去,是武威侯府逼她去的? “阿爹阿娘,我要说的事情和去世的曾祖母和祖父有关!” 赵如意决定把今天听到的事情告诉父母,与其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些添油加醋的失真的话,不如由她亲口说出来,而且她比较偏向花奇安的说法。 “什么?” 赵大牛刚刚挨着椅子的屁股又抬了起来,然后又坐下来脸色灰暗地说,“都过去了那么多年,说那些干什么?难道你遇到赵家村的人说什么了?” “夫君,还是听听如意说什么!” 闵秋禾将手放在赵大牛的手背上安抚道,她知道赵大牛对公公的死有多么的内疚,而且婆婆杜翠娥又一天到晚的怪责他,所以他一直很怕谈起这件事情。 “阿爹,那件事情其实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今天公审的时候还有一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犯人,那人就是赵家村的赵世飞。” “赵世飞!”赵大牛微皱着眉头说,“他和花奇安年轻的时候是朋友,他上公堂也正常,不是~他究竟犯了什么罪?” “阿爹,你觉得赵世飞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大牛真还很认真的想了一下说:“世飞叔虽然是个无赖,但对我和二牛都还不错!” “有时候他会给我们买糖吃,还会帮我们打跑欺负我和二牛的大孩子。” 赵如意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她不得不说出赵大牛曾经在赵世飞的怂恿下做过的错事。 “可是阿爹,我经常听到杜翠娥说你在赵世飞的怂恿下偷别人家的鸡蛋,而且还偷家里的钱给他花,后来让祖父抓住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闵秋禾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大牛,赵大牛在妻子的目光下,红着脸垂头说道:“那~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谁小时候没犯过错!” “阿爹,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赵世飞蓄谋已久的,你还能这么轻松的说吗?” 赵如意看着父母老实巴交的样子,难免又操碎了心,好在那个对他们心怀恶意的人已经被抓了起来。 说来说去,前世里一家人还是太老实了,不然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的了。 赵大牛听了赵如意的话后,“咯噔”一下心里冒出一个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想法。 “如意,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快告诉阿爹阿娘你今天在听公审的时候听到赵世飞说了些什么?” “阿爹,赵世飞今天在公堂上说······” 赵如意没有见过自己的曾祖母和祖父,所以当她将公堂上赵世飞说的话和花奇安说的话都一五一十的告诉父亲时,她无法像父亲一样痛哭流涕,但她只要想到前世里他们一家子的遭遇,她还是会陪着一起掉眼泪。 一家子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心情都开朗了不少,好像头顶的乌云被阳光刺穿了一般,尤其是赵大牛的心结解开了,眉间的愁绪肉眼可见的消散了。 吃饭的时候,当赵如意告诉闵秋禾自己答应申时和武威侯夫人去翠云山庄小住几日时,闵秋禾既高兴又紧张,她着急忙慌地要去帮赵如意收拾东西,她总觉得自己给赵如意做得衣服太少了,太素朴了。 当赵如意对赵大牛说,侯夫人想晚上在庄子里吃火锅的时候,赵大牛又着急忙慌的去为赵如意准备配料了,现在虽然来不及炒了,但玉兰已经学会炒料了。 赵如意看着父母为自己忙碌的样子笑了,他们也许有一些对权势的谄媚,但他们也不失普通劳动者的朴实和勤劳,这是他们热爱生活的方式。 第87章 谢璇的心思 “喂,赵如意,你哭过呀?” 赵如意刚走到马车旁边,裴孤城就突然在她身后小声问道。 他觉得今天的赵如意挺奇怪的,在衙门外看到他的时候就莫名其妙的掉眼泪,现在看她眼圈红红的,似乎像是才哭过的样子,难道······ “赵如意,难道你爹娘不许你跟着我们到庄子上去玩,所以你就和他们吵了一架!我刚才看你父母也是眼眶红红的样子。” 赵如意低垂着眉眼,小声说:“不是,你别管了!” 赵如意暂时不想说这个话题,因为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这~这怎么啦?” 裴孤城感觉自己被赵如意漠视了,感觉自己有点受伤。 杨书悦给站在马车旁边的杨宪使了一个眼色,然后笑着对赵如意伸出了手。 “如意妹妹,快上来,我拉你!” 他们一行人出行共有三辆马车,随从近二十人,呼啦啦地从青石镇经过时,青石镇的人都在议论这又是哪家的贵夫人或贵小姐到翠山游玩了。 队伍中前面第一辆马车里坐着谢璇和欧阳静,包括她们的贴身丫鬟;第二辆马车里坐着赵如意和杨书悦,及其她们各自的丫鬟,另外还有一位气质温雅的年轻女子和她的儿子;第三辆马车则是一些婆子和丫鬟,包括带着去山庄的行李了。 赵如意初时不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但进了马车后那女子主动打着招呼说:“赵小姐好,我是武威侯府的冯姨娘,这是我的儿子裴飞骁。” 裴飞骁?赵如意表面镇定,实则内心激动的看着眼前才五六岁奶呼呼的,和裴孤城有几分相似的漂亮男孩。 前世里裴飞骁是炎国建立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不过他是在庆王登基后才被裴孤城带到武威侯府里的。 没想到这一世,冯姨娘这么早就带着他认祖归宗了。 前世里裴孤城和这个兄弟感情很好,裴孤城在彭城为官的时候,裴飞骁经常找这个兄长玩儿,说起来裴飞骁好像年纪轻轻的就辞官四处游玩了,裴孤城反而一直留在彭城当了个四品官,他可是庆隆帝的亲表弟,立下战功的将军啊!难道~难道裴孤城是为了自己? 赵如意一时之间滋味难辨,她对冯姨娘和裴飞骁笑着点头说:“冯姨娘好!裴少爷好!” 冯姨娘舒了一口气,就在赵如意迟疑的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份。 裴飞骁则看着赵如意害羞地笑了一下,小声喊道:“漂亮姐姐好!” 杨书悦笑着说:“如意妹妹,你可别被这小家伙骗了!他跟裴孤城小时候一样狡猾。” “那叫狡猾吗?”赵如意看着裴飞骁笑眯眯地说,“裴少爷这叫聪明,将来裴少爷说不定还会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呢!” 虽然裴飞骁现在年纪还小,离参加科考还早,但好听的话谁不想听啊! 冯姨娘笑着说:“多谢赵小姐吉言!” 马车里的气氛渐渐地开始活跃起来,没一会儿他们几人就有说有笑了,主要是杨书悦在说翠山什么地方好玩,可惜没有什么美食,这回有了赵如意陪伴,他们一定会弥补这个遗憾。 裴孤城在马车外面听到赵如意和他们的说笑声,郁闷地心情才好转了一点。 他骑着马靠近杨宪小声问道:“你们今天在公审的时候听了一些什么?怎么我觉得赵如意刚才有点奇奇怪怪的?” “你终于舍得问我了!”杨宪扯着一边嘴角痞笑道。 裴孤城微皱着眉头问:“是不是和你们今天在公堂外听到的有关?” 杨宪点点头,然后提了一下缰绳将裴孤城带到一边小声说:“今天我父亲他们审案的时候还提了一个人犯,那人是赵家村的,听赵如意说,那人是她的一个族叔祖。” “本来那人犯是来指证花奇安的,谁知道两人互相攀咬,就扯出了赵如意家的事情。” 赵如意家的事情? 裴孤城回想了一下天玑派人调查的资料,他们家好像没什么人和事情牵扯到犯罪啊!难道是天玑的手下人调查有疏漏? “是什么事情?严重吗?” “很严重!这么说,如果那赵世飞不是因为和花奇安走得近,衙门里就不会抓他来指证花奇安;如果赵世飞不是心虚说漏了嘴,我父亲他们也不会审出赵世飞和徐夫人曾经被辱的案件有关;如果赵世飞不是为了给自己尽量减轻罪责,他就不会攀咬花奇安,花奇安就不会反咬他一口;如果赵世飞不是被抓起来的话,赵如意一家人极有可能就死在了赵世飞蓄谋已久的仇恨中。” 裴孤城听得莫名其妙的,他忍不住瞪了杨宪一眼,冷冷地说:“我还是给伯父建议一下,你这么好用的脑子不参加科考太可惜了!” “别!”杨宪打了一个冷战说,“重光,你可别坑我!我能认识几个字,看看兵书就可以了,别让我看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了,不然我脑袋得痛死。” “再说了,我父亲都给江国公说了,等我一过十六岁就到他那里去当兵。” 裴孤城看着杨宪得意洋洋的表情,气得牙痒痒地说:“等到了那一天再说!现在你把今天公审听到的一五一十告诉我。” “好了好了,别气!” 杨宪想哥俩好的攀攀裴孤城的肩膀,虽然中间有马匹的限制,裴孤城还是嫌弃的闪了一下。 “快说!” “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杨宪这才收敛起嬉皮笑脸的样子,正色道,“在公堂上,赵世飞揭露了一些花奇安不为人知的事情,花奇安也不甘示弱地说起了赵世飞年轻时候犯得命案。” “原来赵世飞和赵如意的曾祖父从小就认识,他们还是邻居,那赵世飞……” 杨宪说完以后,又唏嘘的补充道:“我说那个赵世飞如果不是被抓起来的话,赵如意一家人极有可能就死在了赵世飞蓄谋已久的仇恨中一点没说错!” “你也看到了,赵家人估计就只有赵如意是个聪明的,她父母老实得你就是欺负了,心里都内疚,希望那个小的也是个聪明的!” 裴孤城还没从杨宪说的赵世飞犹如水蛭般吸附地嫉恨心理回过味来,又被杨宪这最后一句话逗笑了。 “阿宪,人会变的,以前赵如意他们家的生活环境决定了他们的眼界,现在他们见识得多了,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了。至少赵世飞想再欺骗他们,害他们,可能办不到了!” “那倒也是!” 杨宪突然兴奋地勒着缰绳说,“重光,敢不敢和我赛一场!看谁先到翠云山庄。” “有什么不敢的?赛就赛!” 裴孤城再少年老成也有男孩子争强好胜的心理。 不一会儿,只见出游的马车队伍中突然窜出两匹骏马,伏在马背上的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声让马车里的人都忍不住撩开帘子张望。 跟随着裴孤城的开阳和天枢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纵马追了过去。 谢璇笑着对欧阳静说:“放心,重光的侍卫跟着呢!” 欧阳静嘴硬地说:“我才不担心他呢!” “没想到我们家老爷是个文人,两个孩子都是皮猴子。这男孩子还好说,这女孩子嘛……” 欧阳静无可奈何地笑道,“眼看我们家书悦都成大姑娘了,这谁家喜欢这么跳脱的儿媳妇啊!” 谢璇嗔笑着轻轻拍打了一下欧阳静的手臂,羡慕地说:“你可不许这么说,我就喜欢书悦这样的小姑娘。咱们有本钱活得这么恣意鲜活,别人羡慕不来,而且她现在还小着呢!急什么?” “你家老爷这三年考核期快到了,现在又正好破了一件大案子,估计就该调到锦城来上任了!” 谢璇窃窃笑道,“到时候锦城的青年才俊任你挑选,你可别挑花眼了!” 欧阳静立马捂嘴笑道:“那感情好,到时候你这做姨的要多帮她掌掌眼。” 就这么几句话,欧阳静试探出了谢璇没有让杨书悦做儿媳的打算;而谢璇大概也知道欧阳静的试探,但为了两家的关系,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说起来倒也不是她不愿意,但她担心两个孩子太小了,万一再过几年遇到了真正动心的人怎么办? 既不能退婚害了别人家的姑娘,也不能委屈自己喜欢的人做妾,最后落得两处不讨好,说不定一辈子活在怨念里。 而且,谢璇总有一种感觉,重光的姻缘线也许牵在那个赵如意身上,但是以赵如意现在的身份地位估计很难嫁给重光,即使她这一关过去了,皇上和太子也许还另外有打算。 谢璇正在这么想的时候,欧阳静突然问道:“你和重光好像对赵家小姑娘很有好感!” “啊?哦!” 谢璇愣了一下笑道,“说起来这事儿还要感谢你家阿宪呢!” “这赵如意三年前因为被重光的马匹惊了,从马车上摔下来受了点伤,重光因为内疚帮她家办理了断亲文书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前段时间重光和阿宪不是到翠山跑马场去跑马了吗,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吃晚饭。于是阿宪就拉着重光到如意面馆去吃面,谁知道又遇上那个花奇安干坏事,阿宪和重光看见了,就救了那赵姑娘,别人出于感激,就请他们吃了顿火锅。” 欧阳静笑道:“这事儿我也知道!” “那天晚上阿宪回来后把那火锅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我和老爷都馋了!不过听说赵姑娘嫌那火锅做得不够好,所以还不打算在店里卖。” “是啊,是啊!” 谢璇开心地笑道,“我也是听我家重光这么说的,所以才这么感兴趣,连我家玉竹在旁边听到都馋得慌。” 坐在旁边的玉竹立即轻笑附和道:“是啊,杨夫人!” “那天世子回来的时候拿了两罐酱,我们配着面条吃都香得咬舌头了,结果世子告诉我们火锅比这个还要好吃。” “我家夫人说,晚上就叫赵小姐帮大家做火锅,看看世子和杨少爷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欧阳静的贴身丫鬟木莲听到玉竹这样说,忍不住“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车厢里的人愣了一下,然后都哈哈笑起来。 木莲圆乎乎的脸蛋立即红了,她嗫嚅着说:“对~对不起!我~我就是……” 欧阳静笑着说:“你这憨丫头,这一身肉没有白长。” 木莲看欧阳静没有生气,自己也憨憨地笑了。 “姐姐,你这活宝丫鬟从哪里找来的啊!” “这是我奶娘的孙女儿,虽然性格憨直了点儿,但胜在忠心。” 欧阳静又回到原来的话题说:“那这赵姑娘的火锅做成了,在我们青石镇开了店铺,阿璇你嘴馋了岂不是要专门坐着马车来青石镇吃。” “谁说的!”谢璇得意地说,“如果做得好了,我打算把赵姑娘拉拢到我的酒楼来。” 欧阳静愣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开了一个酒楼?好像没有听你说起。” “咳咳!其实还没开!”谢璇心虚地说道。 “我在锦城是有些铺子,但并不是每个铺子都盈利,我可以整合一下开个酒楼,反正锦城吃得起的人一大票,只要味道好,就不愁生意。” 谢璇转而凝重地说道,“阿静,你也知道我们重光是世子,府里还有一个同年的庶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那个位置呢!现在他的身份又加了一重,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我这做娘的又没有什么本事,只能让他在用钱的时候无后顾之忧而已。” “我看那赵姑娘年纪轻轻的,却有点生意头脑,就想早点拉拢过来为我所用。” 谢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却不错眼地看着欧阳静的表情。 欧阳静听了谢璇的话,心里也想到了武威侯裴俊琪的无情和段姨娘愚蠢野蛮的争宠手段,还有一直使绊子的庶子和不省心的庶女,再加上武威侯府外的暗算,宫里庆王和淑妃的存在,她突然很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贸然说出想和谢璇结亲的话来。 欧阳静只想让自己的女儿找一个好人家,过着富贵闲散的生活,武威侯世子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做谢璇的儿媳妇风险太大了,而且看武威侯世子也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估计跟他父亲一个样! 欧阳静想通了以后,刚才那点不悦的情绪也烟消云散了,她顺着谢璇的话说:“好啊!你居然要把我们青石镇的小财神挖走。下回等我到锦城了,非得好好敲敲你的竹杠。” 第88章 翠云山庄厨娘闹事 青石镇的翠山因一年四季满山苍翠而得名。 前朝的时候那里就是锦城权贵喜欢流连游玩的地方。 新朝建立初期,山上几个好一点的庄子大概和前朝有关,害怕被清算掉,立即低价售出,谢家有幸买到了一家有泉眼的庄子。 后来谢璇被指婚嫁给武威侯裴俊琪后,谢璇就狮子大开口,索要了这个庄子。 再后来,谢璇心情不好的时候在庄子里住了一段时间,看上了庄子后山荒弃的一片果园,于是她又买下来找了经验丰富的果农打理那片果园,这样翠云山庄一到春天就是鸟语花香,一到夏秋天就是果肉飘香,成了翠山里最美的庄子。 可惜谢璇不喜交际,所以能被邀请来翠云山庄的人屈指可数。 裴俊琪也在同僚那里听说过这个庄子,同僚甚至暗示裴俊琪,他们想带着家属到谢璇的翠云山庄来游玩。 那时谢璇和裴俊琪的关系已经很恶劣了,她又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包子,裴俊琪根本不好意思,也不敢提出这个要求。 而裴俊琪自己又没有什么庄子,只有徳淳帝赏的一些田地,总不能拉着同僚去地里头逛一圈! 久而久之锦城上层圈子的人,包括徳淳帝都知道这夫妻俩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这也是徳淳帝给裴俊琪下了那道圣旨的原因之一。 谢家人以为徳淳帝的赐婚可以给家族带来好处,却不知道他们白白损失了一个优秀的女儿和一大笔财产。 宫里的淑妃娘娘怎么样?宫里的庆王怎么样?不过都是别人的磨刀石,只是有人看不明白而已。 谢璇他们的马车大概在酉时到达了翠云山庄,此刻正是落日时。 翠云山庄的大门大敞着,裴孤城和杨宪带着韩管事一家人和几个奴仆站在门外迎接他们。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后,谢璇她们依次走下了马车,然后庄子里的人跟着随从丫鬟把马车里的东西卸下来,马车夫又赶着马车从另一道门进了山庄,那些侍卫也牵着马跟着离开了,一时间路道又变得宽敞了。 赵如意一下马车就被那黄昏的太阳光闪花了眼,然后跟着众人走进了庄子里后,才开始仔细地打量起庄子来。 只见落日下的翠云山庄,房屋雕梁画栋,处处美丽精致,落日余晖洒在上面就像披上了金黄色的披风般,在眼底一点点的移动。 空气中有淡淡的青草香和花香,视线远处,草木茂盛,浮绿一片,这山庄就像一个独立出来的诗意盎然的世界。 “如意妹妹,翠云山庄漂亮!我没有骗你!” 杨书悦看着身边呆呆傻傻的赵如意,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将大家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谢璇只会觉得可爱,欧阳静则觉得头痛。 “是很漂亮!精美的建筑和大自然绝妙的配合,真是天衣无缝啊!” 谢璇和欧阳静都听到了赵如意的话,欧阳静尤其震惊。她突然觉得眼前的小姑娘深不可测,哪里像自己的女儿是个傻白甜,她开始重新估量女儿和赵如意的来往了。 裴孤城陪着谢璇说了几句话后,又走到赵如意的面前问道:“赵如意,你累吗?如果累的话,今天晚上就不做火锅了,明天再说。” 赵如意笑着说道:“我可以的!就是不知道庄子里有新鲜的蔬菜吗?庄子里的调料够吗?庄子里有肉吗?如果有野味更好。” 这些问题裴孤城都回答不上来,他只能看着旁边帮着赵如意和玉兰提行李的一个十二三的,白白胖胖的小丫鬟。 “绣儿,赵小姐问的这些庄子里都有吗?” 绣儿咧嘴笑道,“世子,这些东西我们都有。刚好我哥哥他们前段时间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发现草垄里有窝兔子,他们把兔子抱回家先养着呢,就等你们过来杀了吃呢。” “你看都有!” “那行,等我到住的地方把行李放下后,绣儿就带我到厨房!” 赵如意又对旁边的玉兰说,“玉兰,先不要收拾东西,你跟我一起到厨房去,你要给我打下手。” “好的,小姐!” “裴孤城,你找人把兔子处理干净,我等会儿要用。”赵如意想了想又说,“帮我打听好大家的饮食习惯,有没有什么过敏不能吃的东西。” “好的!” 裴孤城听完赵如意的吩咐高高兴兴地走开了,绣儿则有点呆愣地看着裴孤城的背影。 这还是他们家待人高冷的世子爷吗?而且~而且赵小姐怎么这么对世子爷说话呀?关键是他们家世子爷不光不生气,好像还挺高兴的。 赵如意一点没有发现自己随意的几句话就让绣儿浮想联翩。 前世里,裴孤城虽然不苟言笑,但从来没有用鄙视的眼光来看赵如意,他对赵如意只有尊重和怜惜,她在他的面前也感到自在,而且就因为心里的这种直觉,让她在彭城生活有一种归宿感,那种归属感和外在的东西无关,似乎是心灵上的一种羁绊。 “绣儿,我们住哪里?麻烦你带下路。” 玉兰看绣儿呆呆地样子,忍不住笑着提醒她。 “哦,世子安排你们住在紫藤轩。” 绣儿一边好奇的看着赵如意,一边说,“紫藤轩里有一株紫藤树,攀援着几乎铺满了院子的廊亭。现在又正是紫藤花开的时候,整个廊亭都是淡淡的紫藤花犹如珠帘般悬挂着,漂亮极了!” 赵如意被绣儿描述的情景吸引住了,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她们走到一处月亮门的时候,赵如意就看到一截廊亭,廊亭上浮着淡淡的紫云,接着她就闻到了一股淡雅而清新的香气,这香味像是葡萄和蜂蜜的混合香味,微甜微酸,让人陶醉。 “到了,这就是紫藤轩!”绣儿指着门上的匾额说道。 谢璇也抬头看了一眼那匾额,匾额是楠木金字,字体潇洒流畅,估计是大家所书。 跨进月亮门以后,眼前的景色立即把赵如意和玉兰惊住了。 红墙碧瓦紫藤花,晚霞绚烂美如画,赵如意只恨自己前世学识浅薄,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欢喜。 “哇,好漂亮啊!” 玉兰夸张地喊了出来,赵如意看着玉兰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绣儿与有荣焉地咧嘴笑了。 “翠云山庄每个院子都各有各的美,赵小姐住的紫藤轩和侯夫人住的惊蛰楼是春天最美的院子。” 绣儿把赵如意她们带到北面的正房后,将手上的包袱放下,笑着说,“我阿爹前天就接到府里传来的消息了,被褥和帐子都是新做的。” “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直接给我说,我阿爹叫我这几天在小姐这边伺候着。稍晚我阿爹会再调两个婆子来守门,供小姐使唤。” “这里真安静,就像诗中写的那样,鸟鸣山更幽!”赵如意看到紫藤架上跳得很欢快的小鸟,笑着说道。 绣儿也看着那些欢快的小鸟说:“这些院子奴仆不经传唤不敢随便进入,所以鸟儿就比较活泼了点。” 赵如意看着绣儿肉乎乎的脸蛋上樱红的小嘴巴拉巴拉地说着话,心里欢喜得忍不住就想摸一下那肉乎乎的脸蛋,她这样想的时候,就已经上手了。 绣儿愣了一下,赵如意也愣了一下,而玉兰站在一边痴痴的笑了。 赵如意的内心虽然是个成年人,但架不住身体是个十岁的小姑娘,所以她抬手去摸一个比她高比她大的绣儿时,那画面既好笑又诡异。 “那个~那个~替我谢谢你阿爹哈!” “小姐其实你应该谢谢我们世子,这都是世子安排的!” “呃~”赵如意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说,“绣儿,你阿爹是庄子上的管事吗?” “是啊,我阿爹是翠云山庄的大管事,姓韩,我叫韩绣儿,今年十二岁了。” “好,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我们稍微梳洗一下后,你就带我们去厨房!” 翠云山庄的厨房离紫藤轩不远,韩绣儿先带着她们向东走,经过一个挂着四面厅匾额的园子,接着又是一个独立的园子,门上挂着东厨的匾额。 她们一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烟火的气息和粗俗的谈笑声,赵如意忍不住面带笑容,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前世里她如意楼的后厨。 园子的角落里有很多水缸,这是用来应急灭火的,还有几个破瓦罐也倚在墙角,里面是几株正在盛开的蔷薇花,那些带刺的藤蔓正在努力地往上攀爬,它们交缠在一起,最后分不出彼此。 韩绣儿将赵如意和玉兰带进灶房里的时候,灶房里打杂的几个奴仆都好奇的看着她们,站在灶台边的两个一胖一瘦的厨娘脸色则有些难看。 韩绣儿走到那两个厨娘面前说:“张婶子,吴婶子,世子爷交代了,今晚你们就不用做晚膳了,一切听赵小姐的安排就是了!” 那个胖厨娘阴阳怪气地说:“哟,绣儿,你只不过是韩大管事的女儿,又不是我们的主子,我们凭什么听你的?” “再说了,你左一个世子爷,右一个世子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世子爷房里的丫头呢!” 胖厨娘的话音刚落,灶房里的人就捂着嘴痴痴的笑了。 韩绣儿被胖厨娘的话气得脸唰的一下红了。 “你~吴婶子,我阿爹看你是亲戚才让你到庄子里来干活的,你不知道感恩,还胡乱编排人。” 胖厨娘叉着腰说:“我凭什么要对你家感恩啊!不是老娘厨艺好,老娘能在这里干活吗?去年庄子里厨娘走了,不是老娘救场,你爹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管事还是未知的呢!” “呸,要老娘感恩也可以,除非叫你爹把我儿子也安排到庄子里干活。” 胖厨娘一边用身子挤开韩绣儿,一边恶声恶气地说:“起开,别耽搁老娘做饭,侯夫人最喜欢我炒的菜了,说不定这几天老娘把侯夫人伺候好了,侯夫人把老娘要到锦城府里去干活呢!” “张姐姐,你也动起来啊!咱们是靠手艺吃饭的,可没有那鲜嫩的身子和漂亮的脸蛋,要想得到主子的赏识只有老老实实的干活。” 那瘦厨娘看了一眼气得要哭的韩绣儿,又看了一眼不吱声的赵如意主仆,然后立即迎合着吴婶子说:“吴姐姐说得对极了!” “吴姐姐以后到了府上别忘了提携我们!” “你们~你们……” 韩绣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不过很快就有人接着她的话头说道:“你们这样的侯府要不起!” 一时间灶房里就响起了各种声音,有奴仆绊倒板凳的声音,菜筐被带翻了的声音,菜刀掉在地上砸在胖厨娘的脚背发出的嚎叫声,瘦厨娘不小心摔碎碗碟的声音。 “世子!” 厨房里瑟缩着跪了一片,唯独站着的赵如意主仆神情自若。 裴孤城也不看那些跪着的人,他拎着两只去了皮毛内脏的兔子问赵如意:“赵如意,你看这样可以吗?” 赵如意点点头,然后在玉兰的伺候下穿上了罩衣,和玉兰走到灶台边看了看灶台和铁锅。 “裴孤城,你们这卫生堪忧啊!” 裴孤城原本还没有注意这些,现在听赵如意如此说,他也很认真的看向灶台,接着脸就唰的一下红了。 裴孤城生气地将兔子丢进一个盆里,血水立即溅到了他浅蓝色缎面的靴子上。 “绣儿,你起来,帮赵小姐打下手。” 韩绣儿立即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站在灶房里弓着背低着头的韩管事,然后才走到赵如意的身边。 “韩管事,将这两个本事大的厨娘赶出去,翠云山庄庙子小了,容不下她们。” “世子,世子,别赶我们走,我们再也不敢了!” “如若再不走,我就要侍卫来拖你们走了!” 张厨娘和吴厨娘依旧跪在地上不断的磕着头。 这两厨娘的境遇差不多,都靠着庄子里的工钱养家糊口。 这庄子里的活既轻省工钱又高,说出去也有面子,家里的婆婆和丈夫都因为自己在翠云山庄干活,不光不打骂她们了,还哄着她们。 这要是被赶回家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骂,然后继续给那老虔婆和懒鬼丈夫当牛做马。 吴厨娘因为和韩管事的妻家有点亲戚关系,平日里就喊韩管事表姐夫,此刻她看世子对他们的求饶无动于衷,于是就把脑筋动到了韩管事身上。 “表姐夫,求求你帮帮我,这事儿都赖张婆子,和我无关啊!她说侯夫人才住几天,我们要好好表现,争取让侯夫人把我们都要到府上去干活。” “你~你血口喷人!我要撕烂你这臭婆娘的嘴。” 张厨娘也不是吃素的,身形虽然瘦,但转眼间就骑在了吴厨娘的身上,又是抓头发,又是掐软肉,一时之间让吴厨娘左右难支。 “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自己儿子是个什么货色?一个小无赖还想让韩管事把他弄进庄子里干活,做梦!” “韩管事不同意,你就把韩管事一家恨上了,现在又想削尖了脑袋到侯府里去,说什么要在侯府给你儿子挑一个漂亮的丫鬟做老婆,呸,美得你!” 第89章 杜可笙 韩管事原本想着这两个女人家里困难,又是乡里乡亲,如果裴孤城饶过她们了,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谁知道这两人不光打起来了,还满嘴碰粪互揭对方的短,他这脸面也放不下了。 “你们这两个女人真是……世子和我在门外都听到你们说的话了。快松开!收拾东西滚蛋!” 韩管事围着两个打架的女人又没法伸手拉开,急得对旁边跪着看热闹的几个奴仆喊道,“好看吗?还看,快把她们拉开!” 跪在地上的奴仆这才爬起来将那两个厨娘拉开。 “裴孤城这里太吵了!” 赵如意头也不回地硬邦邦地说道,“再给我留两个打下手的。” 裴孤城知道,这是赵如意不耐烦了,她想要他把这些人拎出去。 “好,我知道了!”裴孤城环抱着手臂冷冷地对韩管事说,“韩管事,留两个机灵点的,其他人都给我带出来。” 裴孤城走出灶房后,看到门外站着的开阳和天枢神色奇怪地看着他时,愣了一下,转而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略显尴尬地垂下了眉眼,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想,自己刚才怎么会那么听话呢?他好像知道赵如意只要在厨房做菜的时候,如果被人打扰了会很生气,真是奇怪! 灶房里的韩管事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指着两个平日里就老实巴交的丫鬟说:“你们两个留下来!其他的人都出来。” 众人跟着韩管事走出灶房带到外面的院子里,一个个不敢看黑着脸的裴孤城,都垂头丧气地看着地上,那两个厨娘这会儿表面上是消停了,但时不时地恨上对方一眼。 裴孤城也不跟她俩啰嗦,只是冷着脸对韩管事说:“韩管事,你是欺我小,说话不管用吗?” 韩管事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伏在地上说:“世子,老奴错了!老奴知道怎么做了!” “起来!有些人该赶走的就赶走,不要再让我看见。其他人该敲打的就敲打,如果不听就发卖出去。” “是,是!” 韩管事站起来,忙叫几个奴仆将两个厨娘拖了下去,这回这两厨娘没有再吱声,但离开的时候她们的目光充满恨意地瞪着灶房里正在忙碌的赵如意几人的身影。 “等一下!” 裴孤城突然喊住了韩管事,韩管事弓着腰退到裴孤城的身边,谦卑地问道,“世子,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韩管事,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别因为这件事把自己的差事丢了!” 韩管事一激灵,立即诚恐诚惶地说:“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老奴绝对不会让她们再在庄子里出现了。” “下去!” 韩管事带着人离开后,又看了看灶房里忙碌的赵如意,然后对天枢说:“叫两个侍卫守在这里,别让庄子里的人欺生,如果有不长眼的,直接打出去。” “开阳,跟我一起到惊蛰楼。” 裴孤城觉得今天他一定要到母亲那里去好好的告一状,他们武威侯府请赵如意来玩儿,庄子里居然有人欺负她。 开阳和天枢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传达着同样的信息:如果这赵如意无害的话,大家对她还是客气点! 裴孤城和开阳到了谢璇住的惊蛰楼时,谢璇正在和冯梅影边喝茶边聊起赵如意。 “冯姨娘觉得那赵姑娘怎么样?” 冯梅影似乎一点也不奇怪谢璇的问话,毕竟那赵姑娘都被邀请到了翠云山庄小住。 冯梅影在侯府待了三年,从来不知道赵如意这个人,所以她猜测谢璇如果不是对那小姑娘感到好奇,那就是喜欢那小姑娘,或者两者皆有。 于是冯梅影温婉地笑道:“夫人,这赵姑娘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她的年龄和她的见识实在不相配,要说她是个打小就培养的闺秀我也是相信的。” 谢璇点点头,然后笑着问:“还有吗?” “还有就是,她好像很喜欢骁儿,她甚至夸骁儿聪明,将来会是三元及第的状元。” 冯梅影说着说着就开心地笑了,谢璇也笑道,“如果将来我们骁儿金榜题名了,少不得你要送上一份大礼!” 谢璇并不觉得赵如意对冯梅影说那话是谄媚讨好,如果是谄媚讨好,赵如意还不如直接攻略他们母子俩呢。 谢璇和冯梅影正说得高兴,裴孤城走了进来,冯梅影眼角余光瞟见裴孤城的脸色不太好看,立即站起来屈膝行礼说道:“夫人,我去看看骁儿那孩子在干什么?他这一到翠云山庄就被小厮带着跑去玩儿了!”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对冯梅影点点头说:“一会儿把骁儿带过来,天黑了,别到处跑了!” “好的,夫人!” 冯梅影走到门口对着裴孤城屈膝行礼后,离开了屋子。 裴孤城看冯梅影离开后,才一屁股坐在谢璇旁边的圈椅上,生气地说:“母亲,山庄里的人简直太不像话了,对客人简直太失礼了!” 谢璇似笑非笑地说:“重光,山庄里的人对哪一个客人失礼了?” “你这一进来就对母亲没头没脑的一顿抱怨,难道你对自己的母亲就不失礼吗?” 裴孤城脸色微囧地站了起来,重新对谢璇行了一礼后才坐了下来,这样一点时间的缓冲,他心中的气居然也平息了不少。 “重光,你想说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事情是这样的……” 裴孤城将刚才在东厨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对谢璇说了。 谢璇听完以后也跟着黑了脸,她对门外喊道:“玉竹去把韩管事喊来!” “对了把穆先生也喊来!” “母亲,你喊穆先生干什么?是庄子里的账有问题吗?”裴孤城奇怪地问道。 “既然韩管事管不住人,我给他找个帮手!” 裴孤城立即不吱声了,母亲这是打算把穆先生提起来分权,这样做也不知道是帮韩管事还是害穆先生。 韩管事从母亲接手山庄开始就在这里干活主事了,这十几年的经营早就无形中成了山庄的一霸了。 他虽然在母亲的面前表现得很恭顺,但那也是因为他们一家子是母亲的陪嫁奴仆,母亲捏着他们的生死而已。 而穆先生六年前才来到山庄,只是个落魄的被毁容的书生,虽然管着庄子的账目,但性格强硬孤僻,实在算不上是个好相处的人。 谢璇母子俩并没有等多久,玉竹就带着韩管事和一个走路略微有点跛,戴着一顶垂着黑纱的竹笠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韩管事一看裴孤城坐在屋子里,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世子在侯夫人这里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见过夫人,世子!” “见过夫人,世子!” 韩管事立即胆战心惊地跪在了地上。 穆先生则站得笔直行了一个拱手礼。 谢璇看了韩管事良久后问道:“韩管事,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韩管事伏在地上说:“老奴不该试探世子!” 谢璇坐在上首表情严肃地问道:“还有呢?” “还有?”韩管事抬起头看着谢璇摇摇头说,“老奴不知道,请夫人明示!” “你还记不记得谁是你的主子?” 谢璇将手中的茶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韩管事吓得脸色都变了,他立即又伏在地上说,“自然是夫人和世子是老奴的主子,老奴不敢有什么心思,求夫人和世子饶了老奴,老奴知错了!” 谢璇没再看韩管事,而是对着穆先生说:“穆先生,我知道在山庄让你当个账房先生委屈了你,我打算让你当这山庄的管事,你可接受?” “夫人,请恕小生无法接受!” 穆先生拱手行了一礼后抬起头来,声音平平地说,“夫人,六年前小生被救后,一直在这庄子里生活,韩管事对我多有照顾。” “再说我这人懒散,也无心管事!” 谢璇手指敲着案几,片刻后说:“穆先生,你真想好了?你这人是有才华的,难道你甘愿就这样埋没了吗?” “想好了!穆笙这一生别无所求,只想在这庄子里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谢璇看着穆笙的竹笠,想透过那层黑纱看到穆笙的眼睛,可惜无果。 她沉凝了片刻后才对跪着的韩管事说:“韩管事我记得你有个老来女,今年该十二三岁了?” 韩管事忐忑地说:“是,老奴的女儿已经十二岁了!今天她也站在门外迎接夫人和世子了!” “养得真好,看得出来你们夫妻俩很爱她!” 谢璇眼神凛然地看着韩管事,冷冷地说道,“那行,我们回府的话,会把你女儿带回府上,以后就让她给我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 “夫人……” 韩管事看着谢璇,想说出拒绝的话来,可惜他们一家子是谢璇的陪嫁奴仆,根本无权拒绝。 刚才他已经得罪了世子,难道还要让侯夫人下不来台吗? “怎么?你不愿意?”谢璇冷笑道,“我听说庄子里的人为了去侯府干活,脑袋都快挤破了!” “当然如果你们有好去处了,我也不勉强你们一家子。” 韩管事听谢璇话中的意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璇的意思就是,她不用不忠心的奴仆,不用眼里哪怕轻视主子一点的奴仆,不用那种在庄子里忘记了自己身份的奴仆,今天的事情他已经触及到了谢璇的底线。 韩管事这才感到了后怕,他伏在地上恭敬地说:“夫人,小女顽劣,能到夫人身边伺候是她的福气!” “韩管事,这个庄子你管理得不错,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出现这样的问题而毁掉你苦心经营的一切。” “是!” “好了,你们退下!” 谢璇又看了一眼穆笙,最后只在喉间留下一声叹息。 穆笙的相貌究竟毁得有多严重,她一直不知道,她只记得他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如果穆笙不是毁容了,她倒是想将他带到锦城的铺子里当个掌柜。 穆笙和韩管事退出谢璇的屋子后,韩管事才对着穆笙鞠了一躬说:“今天谢谢穆先生了!” 穆笙没有吱声,只是拱手回了一礼,然后就一跛一跛地走在了韩管事的前面。 谁知道从拐角处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那孩子一下就撞在了穆笙的腿上,穆笙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头上的竹笠也掉了下来,他立即抬手用宽袖遮挡住。 “你~你没事!我不是故意的!” 小男孩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想将他扶起来,但是刚触及到穆笙的衣服,穆笙就不高兴地说:“与你无关,你走!” 这时一个身形纤瘦的年轻女子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看到自己的儿子把人撞倒了,立即上前喊身边的丫鬟将人扶起来。 “骁儿,你怎么莽莽撞撞的?给人道歉了吗?” 原来来人是冯梅影母子俩,他们俩和谢璇一起住在惊蛰楼,而裴孤城和杨宪毕竟都大了,就单独住在了一处。 “姨娘,我不是故意的。” 裴飞骁对着穆笙拱手行礼道,“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穆笙没有说话,手里拿着竹笠只呆呆的看着冯梅影,冯梅影微皱着眉头,她总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可对方又用宽袖遮挡着面部,露出的额头上眉宇间还有一条如蜈蚣般的旧伤痕。 “穆先生,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韩管事追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立即对冯梅影行礼道:“见过冯姨娘,裴小少爷。” “冯姨娘……” 穆笙嘴里低喃了一声后,眼神闪过一抹痛楚,立即拿起竹笠戴在了头上,而冯梅影在穆笙抬起手戴竹笠的时候,眼神突然落在了刚才被宽袖遮挡的腰间腿侧,那个位置挂着一个白玉环,天色虽然微暗,但冯梅影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白玉环,只因为白玉环上的同心结是她亲手打的。 穆笙带上竹笠后,匆匆从冯梅影的身侧走过,冯梅影却突然拉住了他的袖子,试探性的喊道:“表哥?杜可笙!” 第90章 赵如意,吃你的,别管她! 惊蛰楼里的谢璇母子俩正在说话,玉竹突然走进来对谢璇耳语一阵,谢璇立即站了起来。 “快把他们带进来,单独找个屋子让他们说话,派人守在他们门外,别让人知道了!再把骁儿带到我这里来,别把孩子吓到了!” 谢璇在屋子里走了两步后,又喊住了正要离开的玉竹,“玉竹,叫韩管事敲打敲打在场的那些人,如果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小心我发卖了他全家。” “另外出去的时候吩咐各处掌灯,注意防火!” “是,夫人!” 玉竹匆匆离开后,谢璇才坐了回去,她似乎忘记了裴孤城的存在,支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没一会儿进来掌灯的丫鬟把屋子照明出去以后,裴孤城才主动问道:“母亲,是什么事情让你这样既紧张又好笑?” “哦~”谢璇抬首笑道,“我在笑这造化弄人!” “你知道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天,你们找不到冯姨娘的表兄吗?因为你们犯了一个灯下黑的错误!” 裴孤城也吃惊地向谢璇倾身问道:“母亲,你是说……” 裴孤城转瞬就知道那杜可笙是谁了,他也忍不住叹息道,“原来穆笙就是杜可笙,我们救他的时候也刚好是六年前,只是前两年他大脑受伤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但是他依旧潜意识的为自己起了穆笙这个名字。” 谢璇唏嘘道:“这杜可笙长什么样庄子里几乎无人知道,也不知道冯姨娘是怎么认出来的!” 裴孤城提醒道:“母亲忘了冯姨娘说得那个白玉环了?” “想来那白玉环冯姨娘很熟悉,所以一眼就认出来了。” 谢璇点点头,笑着说:“想来也是!” “每次见到穆先生的时候他都是宽衣博带的穿着,袖子垂下来的时候刚好挡住腰间的玉环,所以我们都没有注意这些,大概冯姨娘心里一直牵挂着这件事,所以才会刻意往那处看。” “对了,关于当年欺负冯姨娘的那几个无赖有消息了吗?冯姨娘和你父亲的相遇究竟是……” 谢璇还想和裴孤城接着讨论时,玉竹已经领着裴飞骁走了进来。 五六岁的孩子虽然还不懂事,但情绪格外敏感。 裴飞骁亲眼看见冯姨娘突然抓住那个被自己撞倒的男人喊“表兄”喊“杜可笙”了;他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使劲一扯衣袖,居然将冯姨娘扯绊倒了;他亲眼看见那个不知道面目的男人最终将冯姨娘扶了起来;他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无奈地对冯姨娘说,“你又何必认我呢?”然后冯姨娘扑到了那个男人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连他喊她,她都不理…… 谢璇看着倔强地抿着嘴唇要哭不哭的裴飞骁,心里忍不住心疼地对他招招手说:“骁儿,到母亲这里来!” “母亲!” 裴飞骁扑到谢璇的身上,突然小声哭起来,他边哭边问谢璇,“母亲,姨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骁儿为什么这样说冯姨娘呢?我们都知道冯姨娘对骁儿是最好的了!” 裴飞骁抽泣着说:“那母亲为什么都不理我了?” “我喊她,她也不答应;我扯她的裙子,叫她不要和那个男人离开,她却叫我和玉竹姐姐到母亲这里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和那个男人走了!” 裴飞骁抬起小脸望着谢璇问道:“母亲,姨娘为什么不要我了?” 谢璇拿出绣帕轻轻擦拭着裴飞骁的眼泪,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裴孤城很小的时候伏在她腿上问她的那句话。 “母亲,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 裴孤城站起来走到裴飞骁的身边,微微蹲下身子,抚摸了一下裴飞骁的脑袋,笑着说:“三弟,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要是让人知道你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哭包,小心你学堂的同窗知道了笑话你!” 裴飞骁看着裴孤城委屈地说:“可是~可是我现在是个小孩子!” “好,好,好!”裴孤城笑着轻轻摸了一下裴飞骁哭红了的鼻子说,“大哥只准你哭这一会儿,然后大哥带你去看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如意姐姐做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可是我姨娘她……” 裴飞骁有点心动了,因为他吃过赵如意做得酱料拌面,也听大哥说过那个火锅,但同时他又放不下自己的姨娘,心里难免纠结起来。 “放心!你姨娘吃饭的时候就会回来了!” 谢璇说完话后又小声对裴孤城说,“好好和孩子说,别让他回去说漏嘴了,不然……” 裴孤城点点头,然后牵着裴飞骁走了出去。 谢璇又将玉竹喊来叮嘱一番,然后又回到书房在烛光下练字。 晚膳是在东厨旁边的四面厅,顺着檐廊走进四面厅,四面窗户皆可看见假山,山下又是水池缭绕,有睡莲的叶片铺展开来,岸上又有修竹环绕,在月光和灯笼的映印下,整个景致神秘而有魅力。 当赵如意指挥着丫鬟们把炉子和食材准备好端进四面厅的时候,她暗自庆幸她没有准备烧烤。 不过火锅的味道已经很霸道了,也不知道这周围的景致会不会也被染上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 谢璇在来之前特意喊冯梅影梳洗了一下,然后让冯梅影尽量不要泄露自己激动的情绪,因为她不敢保证欧阳静会不会发现后多想。 本来谢璇还觉得欧阳静是个不错的女子,但今天以后谢璇对欧阳静就有了不一样的看法,因为欧阳静的一些小心思令她感到不舒服。 他们按照裴孤城叮嘱的那样穿着简单的来到四面厅的时候,看着两张八仙桌上架起的正在翻腾的一红一白的两口锅和满满一桌子生菜生肉时都傻眼了。 “这个~怎么吃呀?都是生的!” 欧阳静先问出了大家的疑惑,裴孤城和杨宪立即做起了示范。 他们俩虽然在赵如意家里只吃过一次火锅,但就是因为太好吃了,两人边做着示范边往自己的嘴里塞,还啧啧的称赞道:“好吃,好吃!比上次的还要好吃!” 谢璇虽然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姑娘,但绝对是异类,她看裴孤城已经吃上了,也不要丫鬟帮忙,自己把袖子一挽也行动上了。 她记得裴孤城说,火锅就是要自己动手烫着吃才好吃。 欧阳静虽然是武将家的姑娘,但毕竟那武将家家底薄,在教养方面投资少,行为上总有点矫枉过正,她心里对这样粗俗的吃法并不赞成,可谢璇已经吃上了,她总不能有什么不同的声音! “书悦姐姐,你也来吃啊!” 赵如意对站在欧阳静身边的杨书悦招手喊道。 “好!我~我今天想尝尝清汤的!” 杨书悦眼神躲闪了一下,然后跟在欧阳静身边走到清汤锅那边坐下了。 赵如意记得杨书悦喜欢吃辣,而且刚才在马车上她也说了自己要吃红汤火锅,而今却神色躲闪地坐在了清汤火锅那边。 赵如意想起前世在藏春阁的时候陈师傅说得那句话:能一起吃火锅的人,一定是一个世界的人!其实不然,火锅还有清汤和红汤的区别;还有各自对蘸酱调制的区别,就像每个人的人生一样,你可以选择喜欢谁,讨厌谁。 赵如意不知道她在做火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是她不会去强求别人喜欢自己,就像别人讨厌她了,只要自己没有做错,她就不会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赵如意,吃你的,别管她!” 裴孤城冷看了杨书悦那边一眼,然后心里有点不舒服地小声对赵如意说,“我告诉你,有些人你就不该给她脸!” 杨宪看了裴孤城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继续烫肉吃。 赵如意灿然笑道:“对,裴孤城,你说得对!” 赵如意才烫了没几片蔬菜,裴孤城就嫌弃地说:“赵如意,我发现你好像不喜欢吃肉!” “上次到你家吃火锅因为肉菜准备的不够,你吃得少还情有可原,可这次在我们庄子里肉可以尽管够,你还是不怎么吃肉,你可别像时下的女子那样为了保持纤细的身材节食啊!你还小呢!”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了,“这都怪我,我忘了告诉大家,火锅的正确吃法是,先吃菜,后吃肉。这样吃,可以控制脂肪摄入,有利于身体健康。” “什么叫脂肪摄入?” 裴孤城和杨宪都是很喜欢吃肉的人,此刻听到赵如意的话都齐齐顿了一下,他们看着才烫好的一片五花肉,突然就有点不想吃了。 旁边清汤火锅那桌的谢璇也停下了筷子,等着赵如意告诉他们这个新鲜的词是什么意思。 赵如意回想了一下,好像这个也不难理解啊!怎么裴孤城会这么傻呀! “脂肪摄入就是~就是肉吃多了会腻,会不好消化,会堆积在你身体里长肉,你会长成一个大胖子!”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调皮的小眼神,心里也畅快了,他笑着说:“我才不相信你说的话呢,我和阿宪是习武之人,本来就吃得多,几片肉怎么可能把我们吃胖!” “吃阿宪,大不了等会儿我们再吃点蔬菜就不怕不健康了!” 杨宪听到裴孤城这样说也立即埋头干起来。 他们这桌只有赵如意和裴孤城,杨宪,人虽然少,但吃得却比谢璇那边热闹。 欧阳静坐在清汤火锅那边笨手笨脚地烫着火锅,心焦火燎得难受。 她觉得这火锅一点也不好吃,她觉得做火锅的赵如意实在是太有心机了,尽想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她家里这两个傻孩子。 赵如意为什么要和书悦来往啊?因为书悦傻乎乎的好忽悠,等把书悦忽悠住了,到时候她就会开始勾引她的宪儿了。 那怎么能行呢? 欧阳静觉得女儿的婚姻应该以女儿的幸福为第一位,因为女人只能嫁一次;而儿子的婚姻则可以考虑联姻,因为儿子可以娶好几个女人,这里面就可以有他真正喜欢的人,赵如意这样的万万不能,长得太漂亮也是个祸害。 欧阳静根本没把裴孤城和赵如意联想到一处去,只因为裴孤城那样的条件连她都要斟酌一下。 欧阳静也完全忘了她和杨广锐之间就没有其他人的存在,有些人就是如此喜欢双重标准。 谢璇看了一眼吃得痛苦的欧阳静母女俩,最后只能劝道:“阿静,你们母女俩如果不喜欢吃火锅,我叫厨房再做点东西给你们端到藕香阁。” “那~那好,要麻烦阿璇费心了!” 欧阳静站起来看了一眼一脸不高兴跟着站起来的杨书悦,然后又看了一眼一边埋头吃火锅,一边听赵如意和裴孤城说笑的杨宪,语重心长地在谢璇耳边小声说道,“阿璇,这火锅虽然是个新奇玩意儿,终究上不得台面。” 谢璇脸颊边的笑意凝固了一瞬,接着又笑了。 这欧阳静终究是武将家的姑娘,心中的想法还是太粗俗了,她娘家人请的教养嬷嬷让她学了个四不像。 这人倒不坏,就是有些东西一旦想歪了,整个人就变得讨厌了!而且孩子们都还小,将来的未知因素又有谁预测得到呢?何必把自己搞崩溃了呢? 谢璇看着欧阳静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算计了那么久,最后把丈夫的心丢了,把女儿也赔进去了,她心里既替她们感到累,又很可怜她们。 欧阳静母女俩离开后,冯梅影还将自己的椅子挪到谢璇的身边,一边夹起一片菜叶到锅里烫着,一边笑着对谢璇说:“夫人,我觉得这火锅挺好吃的,你看骁儿已经吃了不少了!” 谢璇看着冯梅影眉眼间的欢喜,心里暗搓搓地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帮裴俊琪的头上种草了? 谢璇笑了一下,抽出手帕给吃得忘乎所以的,满嘴流油的裴飞骁擦了擦嘴,然后对站在旁边伺候她和裴飞骁的玉竹说:“到厨房去吩咐人给杨夫人和杨小姐炒点菜端到藕香阁去。”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赵小姐的贴身丫鬟和玉叶喊来,大家坐在一起烫火锅,这样才热闹。” “是夫人!” 玉竹放下筷子,然后走到隔壁的东厨,隔了一会儿她又一个人笑着走了进来。 第91章 悲欢 谢璇看玉叶一个人走进来,而且还面带笑容,这可是很难见到的事儿。 玉竹这人真不爱笑,即使笑着都带了几分疏离感。 “玉竹这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儿吗?” “夫人,我当然高兴了!”玉竹开着玩笑说,“刚才我到厨房的时候,看见赵小姐的丫鬟玉兰和玉叶,跟一些侍卫已经吃上了,连那些丫鬟婆子也单独做了一锅呢!” “她们不来,我岂不是可以多吃一点!” “好,我们大家都多吃一点!”谢璇也兴致勃勃地对冯梅影说,“梅影,你也敞开了吃,夫人我有钱!” 冯梅影愣了一下,夫人喊的不是冯姨娘,而是梅影,这是不是代表着夫人不是把她当成一个抢自己夫君的坏女人,而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朋友! “母亲,我想吃大哥那边的!” 这时裴飞骁抬头对谢璇说道。 谢璇点点头,然后对裴孤城那桌说:“重光,咱们干脆把桌子拼在一起,这样大家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赵如意听了谢璇的话,在心里狠狠给谢璇点了个赞。 其实她最初就有把桌子拼在一起的想法,但她想到刚进翠云山庄时杨夫人眼神凌厉地看她的那一眼后,她就打消了那个想法。 除了裴孤城,她不想去讨好任何人,但也秉持着尽量不得罪人的原则,这也是她前世生存的原则。 当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后,大家吃得更是自在了。 裴飞骁被自己大哥骗着吃了一口红汤火锅里烫的菜,辣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就这样还伸着小舌头闹着还要吃。 冯梅影感叹着对身边的谢璇说:“以前骁儿干什么总是谨小慎微的,我看着都心疼,可今天……” 冯梅影按了按眼角,将眼泪按了回去,然后神色略微有点难堪地说:“夫人,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谢璇止住冯梅影的话头,笑着举起一杯杨梅汁说:“梅影,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咱们就这样相处着,别拘谨!将来重光他们两兄弟互相扶持着,一定会走得更远,你享福的日子在后面呢!” “来,尝尝赵丫头做的杨梅汁,我单单以为杨梅可以酿酒,却不知道这样新奇的吃法,我感觉自己的胃口一下子打开了!” 谢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吃得微微鼓起的小腹,然后看看冯梅影的小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裴孤城他们听见谢璇的笑声愣了一下后,又跟着笑了。 有时候快乐的点有可能很低也很简单,但快乐更容易让人产生共情,因为这是人之所向。 而藕香阁里的欧阳静母女俩正在相互呕气。 “母亲,你为什么把人想得这么坏呢?” 杨书悦坐在圈椅里,背对着欧阳静说,“你要让我和你说多少次?是我厚着脸皮主动找如意妹妹玩儿的。” “如意妹妹要帮着她父母照顾面馆,有时间也要留在家里带小弟弟,别人才没空搭理我呢,更别说哥哥了!” 欧阳静气得一拍案几,大声骂道:“她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嫌弃你们?” 杨书悦也跳起来气呼呼地说:“母亲,那你究竟想让我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让我顺着你说,赵如意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她接触我是为了我哥哥!” “母亲,你觉得我哥哥和裴孤城比起来怎么样?赵如意难道没长眼睛吗?” 杨宪单独看也许条件还不错,但和裴孤城放在一起比较,欧阳静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自己的儿子优秀了,可至少儿子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而且明年官员考核下来后,杨广锐有可能官升一级调到锦城就职,那时他们家的身份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哪里是赵如意那样的野丫头可以肖想的! “我不知道那野丫头长没长眼,但我却是长眼看到了!” 欧阳静冷冷地说,“我听说是你哥哥把世子带到面馆里去吃面,然后才救了那野丫头的。” “你哥哥怎么知道那家面馆的,而且还拉着世子去,可见他是经常去的,他和赵如意肯定早就认识了,后来才又和你交好,毕竟你将来会是她的小姑子,你……” “母亲,你够了!你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人笑话吗?” 杨书悦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感觉母亲这人一旦想歪了,就会陷入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拉不回来。 她蹲在欧阳静的面前,用祈求的语气说道,“母亲,你把自己的儿女看那么重,别人亦是如此啊!” “我管不了别人!我只管你们,因为你们是母亲的命!” 欧阳静抚摸着杨书悦的脑袋,语重心长地说:“书悦,我们家不能被那些不入流的人拖累了!现在有可能还看不出来,但将来呢?” “你想没想过,赵如意再长几年会有多么漂亮吗?你哥哥会不被诱惑吗?她不会心生贪念吗?” “为了防范于未然,从今以后你不许再和她来往。” 杨书悦“腾”的一声站起来,话也不说的往屋外走。 “你去哪里?”欧阳静站起来问道,“饭菜马上就端过来了,你不吃饭了?” “我回屋休息了!我不吃了!我已经气饱了!” 杨书悦说完话后,就气得噔噔噔地跑了。 欧阳静跟着走到门口,看着杨书悦在灯笼下晃动的人影,微皱着眉头对守在门口的贴身丫鬟木莲说道:“木莲,你去看看她是不是回屋了!” “是,夫人!” 藕香阁的争吵没多久就传到了谢璇的耳朵里。 谢璇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她觉得欧阳静也是生活得太如意了,才会闲出这些毛病来。 “夫人,这杨夫人看不出来是这样~这样势力的人呀!” 冯梅影把裴飞骁交给丫鬟照顾后,正要找谢璇说说今天遇到杜可笙的事情。 谁知道刚坐下来就遇到庄子里的一个婆子自作主张地上前禀报了这件事情。 谢璇听到冯梅影说的话,觉得冯梅影实在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刚才甚至因为说了欧阳静一句闲话就红了脸。 “有时候朝夕相处的朋友都看不清,何况是我们这种很少来往的两个人。” 谢璇还是有点遗憾,因为欧阳静是杨广钰的嫂子,这一辈子她也许与杨广钰断了缘分,但她还是希望有这么一座桥梁连着她和杨广钰。 “别说她们了,还是说说你那表兄!我们自从在山庄的果园救了他,他就失忆了两年,后来也从不向我们说起自己的经历。如果不是他会习字算术,估计庄子里的人都把他当偷果贼了!” “夫人,梅影谢谢夫人救了我表兄一命,并且给了我表兄容身之所。” 冯梅影站起来再次对着谢璇屈膝行了一礼。 谢璇笑着说:“算了,你也知道我当时是想利用你!能不能找到你表兄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还是坚定地站在了我这一边。” “你们能够在庄子里相遇是你们的缘分,也算是我没有失言。” 冯梅影重新坐回椅子,笑着说:“是,这也是夫人当年善心的回报。” “你表兄当年不是要到锦城赶考吗?怎么被毁容致残流落到翠山的?这些他都告诉你了吗?” 冯梅影叹口气说:“这些我表兄都说了!” “当年他和一个同乡往锦城赶的时候路遇翠山,因为听说翠山美名,就想游历一番再到锦城。” “谁知道爬到山顶的时候,那同乡却将他推下了山崖,他侥幸抓住了石缝里的一根藤蔓又慢慢爬了上来。” “等他用尽全力爬上来后就昏厥了,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脸被挂了很多伤口,腿也摔断了。” 冯梅影说到这里哽咽了,她吸了一下鼻子,接着说:“他醒来后饿得没办法了,就拖着残缺的身体往有人烟的地方爬,最后终于看到了夫人的果园,于是他饥渴难耐,有生以来第一次做了贼!在他躲到那片果园的第四天,夫人就将他救了。” “幸得夫人那日带着丫鬟来采果子,这才发现了他,不然庄子里的人真的会将他再打一顿赶出去。” 冯梅影讲到这里不由得想起杜可笙这几天的孤苦无助,就又掉下了眼泪。 “是啊,他那时满脸的伤口已经肿胀化脓了,头发胡须也很蓬松凌乱,摔断了的那条腿被他自己随意固定了一根树枝,简直看不出来人样了。” 谢璇也唏嘘道,“如果当时不是你表兄的神智清醒,言语得体,说不定真被庄子里的人打了出去!” “你表兄的伤势因为耽搁太久,我们请了益民医馆的关佚名来医治他,最后也只能是如今这样了。” “多谢夫人!”冯梅影感激地掉下了眼泪。 “你表兄既然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不给家里人报平安?” 冯梅影拿着绣帕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接着说:“我表兄说,两年的时间都过去了,他想着姨母和姨夫大概也接受他离开人世的事实了,他就不用拖着残躯去让老人再一次伤心了!” 谢璇微皱着眉头说:“这是什么谬论?你表兄这是读书读傻了吗?这天下的父母怎么会嫌弃自己的孩子!” “夫人,也有这样的!我姨夫有可能会如此。” 谢璇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赞同了冯梅影的话,她知道冯梅影是无意的,但事实就是事实。 “而且我表兄担心我还没有嫁人,怕我还等着他,可我……” 冯梅影低垂着脑袋,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她斯斯艾艾地说,“可我先背叛了他!” “这~这不怨你!” 谢璇一边笨拙地安慰着她,一边骂裴俊琪是禽兽,你要救人就救人,有必要把人救到自己的床上吗?真是居心不良! “对了,他那同乡呢?”谢璇不相信杜可笙想起来自己的经历后不会有所行动。 冯梅影抬起头,拿着绣帕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然后接着说:“表兄后来找人打听了,那同乡科考失利后醉酒和人打了一架,偏偏那人还是一个权贵子弟,于是那同乡就被剥夺了身上的功名,在牢里待了几个月才出来。” “出来以后,那权贵子弟又找人打了他一顿,然后丢进了象姑馆。” “象姑馆?那是个什么地方?” 谢璇奇怪地问道,冯梅影脸色微红,因为她最初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和锦城藏春阁一样的地方。” “……” 谢璇的脸也红了,隔了一会儿,她才小声接着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表兄就亲自到了那同乡的面前,他想问问那同乡,为什么要那么做?” “结果他到那里的时候,那同乡已经得了脏病,被丢在一个柴房里等死。” 冯梅影说着说着忍不住唏嘘道:“当年我表兄和那同乡是我们那里的才俊,想不到一个两个都……” “原来那同乡一直嫉妒我表兄,所以在游翠山的时候,看到我表兄站在山顶上大声抒发自己的抱负时,突然就从身后将他推了下去。” “他以为这世间少了一个人和他竞争,他的胜算就大些,却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结让他失败了。” “我表兄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也没了恨,只是很平淡地说,同乡为什么就没想过两人互相提携呢?这样两人都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后来那人死了吗?” 冯梅影摇摇头说:“我表兄说,他不知道这同乡是生是死,他离开的时候,那人已经进气比出气少了,即使熬过来了,也是待在象姑馆受折磨。” “表兄他已经没有恨了!” 冯梅影说着话突然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谢璇的面前,谢璇吓得立即站起来扶她。 “梅影,你这是干什么?” “梅影,如果你要我成全你们俩,那不可能,毕竟……” “不是的,夫人!不是!”冯梅影剧烈地摇着头,急促地说,“我想请夫人为我表兄治脸,让他可以大大方方的站在人前,让他可以过自己的日子,让他可以回乡孝顺姨母。” “梅影,你这是为难人!”谢璇松开手,不高兴地说道,“我不是医师,如何能为你表兄治脸?” “夫人……” 冯梅影看谢璇有点不悦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莽撞了。 “夫人,对不起!” 冯梅影羞愧地垂下脑袋。 “算了,我帮你问问!”谢璇终究心软地说道,“关佚名这两年研制出一种去疤药膏,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回去的时候,我派人为你求点。” “多谢夫人!” 冯梅影破涕而笑。 “快回去洗漱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到九华庵和翠山跑马场呢!” 第92章 佛只在意你的一颗心 赵如意回到紫藤轩的时候,庄子里的婆子立即抬来一大桶热水供她们洗漱用。 赵如意实在太累了,只稍微擦洗了一下身子,然后用捣碎的木槿叶汁洗了头发。 火锅虽然好吃,但味道会长久的留存在皮肤上,这是赵如意最不喜欢的一点,所以前世她没有卖火锅,就是今世打算开火锅店,她也不打算亲自动手做。 等玉兰也稍微梳洗了一下后,赵如意将玉兰叫进屋里陪她。 主仆俩对窗而坐,晚风轻轻吹拂着她们湿润的长发,空气中散发着紫藤花的香气,和她们头发上清爽的木槿叶的香气缠绕着,让人舒服极了。 “玉兰,你听到侯夫人喊她贴身丫鬟的名字了吗?” “听到了!” 玉兰站起来对着赵如意屈膝行了一礼说,“请小姐赐名!” 赵如意没有看玉兰,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虚空处,淡淡地说,“就叫辛夷!” “是,从此奴婢就叫辛夷了!” 赵如意轻轻叹了一口气,如果她不知道侯夫人的贴身丫鬟是以玉字起头起得名的话,玉兰就叫玉兰也无妨,可既然知道了,别人不说,自己也该乖觉地改了,这是她前世生活的经验。 翠云山庄有人居住的几个院子里慢慢地都安静了下来,唯独松涛阁的两位小主子就像打了鸡血般还在你来我往的较量着。 裴孤城侧身一个躲闪,一拳头击打在了杨宪的腰侧,杨宪一屈身,裴孤城又躲闪到了他的身后,反手一个锁喉的动作。 “阿宪,你输了!” 杨宪不在意地将裴孤城的手拿开,然后接过随从递给他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汗。 裴孤城也接过开阳递给他的帕子,一边擦拭,一边对杨宪说:“阿宪,愿赌服输!” “知道!”杨宪闷闷地说道,“我又没打算赖账!” “说!你母亲不高兴是不是和赵如意有关系?她都对你们兄妹俩说了些什么?” 裴孤城将帕子丢给开阳,然后环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看着杨宪。 杨宪略微有点忸怩地说道:“你知道她们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我母亲她以为赵如意喜欢我,所以才和书悦交好,她……” “什么?” 裴孤城一拳打在杨宪的肩膀上,杨宪后退了几步,委屈地说:“够了哈,裴孤城!” “小心我还手啦!” “我又不喜欢赵如意那个黄毛丫头,都是我母亲一厢情愿胡思乱想的,关我什么事?再说我将来是要当将军的人,才没有空成家立室呢!” “你最好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裴孤城鼻腔轻哼道,“叫你妹妹别没事老是去赵如意玩儿,别人还要挣钱养家呢!哪像她……” “……” 杨宪无语地看了裴孤城一眼,当初有意让书悦和赵如意来往的是你,现在又是你不准她们来往,你可真难伺候! 第二日又是一个好天气,谢璇叫人把马车准备好,他们一行人打算先上九华庵探古寻幽吃斋饭,然后从九华庵下来后就直接到附近的翠山跑马场,正好让孩子们在马场跑跑马。 原本来的时候杨书悦就对赵如意说要教她骑马的,谁知道发生了欧阳静恶意曲解的事情后,谢璇对邀请欧阳静母女俩的时候就显得敷衍多了。 欧阳静似乎也看出了谢璇的敷衍,所以心中也有点不快乐,于是就婉拒了谢璇的邀请,表示她们就在庄子的附近转转就可以了。 欧阳静甚至不想让杨宪跟着一起去,但杨宪就像没听见一样,骑在马上和随从先跑了。 赵如意看了一眼欧阳静身边的杨书悦,她突然感觉那个明媚的少女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书悦不能跟着一起去,是不是有点遗憾?”谢璇含笑问道。 赵如意笑着摇了摇头说:“她以前一定和她的朋友一起去玩儿过了,以后她还会和她的朋友一起去玩儿。” 赵如意很自动的将自己和杨书悦撇开了,她多活了一世人,看得甚至比谢璇还透。 谢璇和冯梅影相互对视了一眼,她们都有一种面对着同龄人的感觉。 赵如意注意到了谢璇和冯梅影的怪异,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得话过于通透了,根本就不像个十岁的孩子,她立即转移话题问裴飞骁:“裴小少爷会骑马吗?” 赵如意问完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题问得很低智,毕竟裴飞骁才五岁多!好在裴飞骁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她。 裴飞骁躲在冯梅影的臂弯里,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不会骑马!” “不过我在翠山跑马场有一匹小马驹,是我大哥送我的!” 裴飞骁立即眉飞色舞的形容起那匹小马驹来,“我的小马驹三岁了,比我还小两岁,皮毛是棕红色的,眼睛大大的,可爱吃糖了!我叫它红糖!” 赵如意听到裴飞骁给小马驹取得名字,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想不到炎国建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小时候这么可爱,就是不知道他再大点以后对“红糖”这个名字会不会感到尴尬。 谢璇也在一旁笑着说道:“上次骁儿跟着我们一起到翠山跑马场的时候连马背都没上,就全程牵着马在马场里走了一圈。我问他为什么不上马,结果他说,马儿比他还小,他不欺负小马驹!” “真的!哈哈哈······” 上次冯梅影没有和谢璇去过翠山跑马场,所以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可爱,和在侯府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母亲······” 裴飞骁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证明我们骁儿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谢璇摸着裴飞骁的脑袋说道,她现在越来越稀罕这个孩子了,一方面这孩子和裴孤城小时候长得像;另一方面是这孩子的确很聪明很懂事。 赵如意听到谢璇这样说,嘴角微微上扬,前世里裴飞骁最后可是在刑部就职,根本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家伙。 这一世裴飞骁提前回到侯府生活了,又遇上谢璇这么好的嫡母和裴孤城这么好的嫡兄,也不知道他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变了,也不知道炎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会不会换人了。 裴孤城听到车厢里的笑声,心情却很复杂,因为等会儿他们就要到九华庵了,灵玉师太就会给赵如意相面了。 他将解开一直以来的谜团,知道赵如意和他将会有怎样的羁绊。 裴孤城原本对于相面这一套不是很相信,但当一切无法解释的时候,他又不得不去信命,就像他对赵如意的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拉拽着他们,使他们越靠越近。 翠山的九华庵隐藏在苍松古柏中,从翠云山庄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下,在那里他们和杨宪汇合了。 谢璇她们下了马车后走上了青石板路,走不久就看见了红墙围起的一组建筑。 庵堂的木门大开着,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正在抓石子玩儿。 “请问小师傅……” 玉叶走上前正要问话,小尼姑立即抬头看着他们,然后笑得眉眼弯弯地说道:“施主好!你们是武威侯府的家眷!我师傅叫我在门口等你们呢!快进来!” 平日里进九华庵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需要提前给庵主打招呼,因为九华庵的斋饭虽然好吃,九华庵的景致虽然很美,但九华庵不大,容不下太多的人,也不容人喧哗。 当那小尼姑看见裴孤城和开阳他们的时候微皱了一下眉头说:“这里是庵堂,男施主们请不要随意乱走!” “多谢小师傅提醒!” 裴孤城和侍卫对着小尼姑拱手行了一礼后,就安静地跟在谢璇她们身后。 赵如意一走进九华庵,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映入了眼帘,每一个角落都有鲜花点缀着,如果不是在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廊上挂着的匾额写着“九华庵”三字,她真以为自己是进了一个花园庭院。 小尼姑将他们带进庵堂后,就笑着问他们:“请问施主午间留下来吃斋饭吗?” 谢璇笑着说:“要的!” “请为小师傅的师傅是谁呀?她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小尼姑挺着胸脯说:“我师傅叫灵玉,我法号静空,是师傅最小的弟子。” “我师傅一早就叫我在门外守着,叫我带武威侯夫人到她的禅房去!” 静空看了一眼谢璇身边一众人等,又不高兴地噘着嘴说,“我师傅喜欢安静,不喜欢这么多人!” “那好,我带一个丫鬟和两个小姑娘进去没问题!” 静空点了点头。 谢璇这才对冯梅影他们说道:“你们先在庵堂后面转转,那里有许多高大的古树,还有亭子可以休憩,旁边还有一个水池,水池里有一只如八仙桌大的神龟。” 裴飞骁听到有神龟眼睛都亮了,谢璇摸摸他的脑袋,然后看着赵如意这边说:“我带着玉叶和赵小姐主仆进去,等会儿过来找你们。” 赵如意眼神微闪,为什么谢璇要带她去见灵玉师太呢?难道…… 前世里赵如意虽然不知道灵玉师太这个人,但她知道有些得道高人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可以帮助他人逢凶化吉。 现在谢璇这么刻意的喊自己陪着她去见灵玉师太,那就代表着她对她起疑了! 赵如意又将目光转向裴孤城,裴孤城假意抬头看着飞檐上的一只鸟雀。 算了,怀疑就怀疑!反正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害过他们母子俩。 她相信,以谢璇母子俩的为人,即使知道了她的来历,也不会为难她。 冯梅影虽然对谢璇的决定感到奇怪,但依旧点了点头。 他们一行人正要往庵堂的后面走去,静空突然喊住了他们。 “今天安国公府的,刑部尚书家的女眷都来了,她们也在庵堂后面。” “那算了,我们不过去了!” 冯梅影立即打了退堂鼓。 她一个妾室的确没有勇气站在那些贵夫人和贵小姐的面前,而且刑部尚书夫人于淑琴的厉害她在侯府已经见识过了,实在不敢领教。 裴孤城和杨宪也没了逛九华庵的兴趣,盖因为这两府的小姐实在难缠,就怕一不小心惹上了麻烦甩不掉。 尤其是裴孤城已经被徳淳帝划到了太子一派,他就更应该避嫌了。 谢璇当即说道:“那你们在庵堂外等我们,我们去去就回来!” “静空师太,麻烦你带路了!” 静空带着谢璇和赵如意她们绕过一段廊亭,来到一个院中种了一棵高达四丈、三人合抱的杨梅树前,然后就不作声的离开了。 正在赵如意疑惑的时候,被杨梅树遮挡了半块光影的禅房门打开了,一个皮肤白得发光,皱纹密集得犹如粗布纹路的老尼姑走了出来,她的眉毛也是银白色的,好像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瞬间就会消失一般。 “知道这棵树叫什么名字吗?” 灵玉师太的眼眸有一层淡淡的血色,她深邃地看着赵如意,仿佛透过那张漂亮的小脸看到了赵如意的前世。 灵玉师太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从远处缥缈而来;她的个子也很娇小,只比十岁的赵如意小半个头。 赵如意望着那棵杨梅树,就像陷入了自己的梦境般。 “传说这树是棵登仙树。”灵玉师太在她耳边缓缓说道。 赵如意迷迷瞪瞪地看着灵玉师太,隔了一会儿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庵堂里没有焚香?我闻不到这里有寺庙庵堂的味道,可这里偏偏又是庵堂!” 灵玉师太轻笑道:“佛不在意你的一炷香,只在意你的一颗心。” “你心中有光,所以灵魂不灭!” 赵如意恍然大悟,她对灵玉师太双手合十道:“多谢师太解惑!” 灵玉师太对她点点头,然后背转身看着登仙树不再言语。 “你们先在院门外等我,我和灵玉师太单独说几句话。” 谢璇在说这话的时候看着赵如意,赵如意坦然地笑了一下,然后走在了前面。 赵如意她们离开后,灵玉师太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转过了身。 “此女有涅盘重生之相!” 谢璇愣愣地说道:“师太,你是说她死后又复生了?” 灵玉师太眼神闪烁了一下,轻笑道:“她有可能是做了一个关于自己一生的梦境,在梦境里她死了,但机缘巧合下又复生了!” “机缘巧合?什么样的机缘巧合?” “那便是天机了!”灵玉师太笑着说,“天机知道一点已经是触犯天道了,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其实能够有这种机遇的人,一个是自身带有功德的人,一个就是带有怨念的人,而她是前者。” 谢璇舒了一口气,然后问道:“那这姑娘和重光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一切随缘!” 第93章 遇见与错过都是缘 灵玉师太轻飘飘地一句“一切随缘”就让谢璇明白,赵如意和裴孤城有着不可解的缘分。 也不知道在赵如意的梦境里(或是前生里),赵如意和裴孤城是怎样的缘分?而在这段缘分里,她谢璇又起着什么样的作用? 灵玉师太看谢璇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中,于是点破了她的心思说道:“你也无需想太多,缘分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你们如今不是遇见了吗!” “可见你们今生是有缘的!” 灵玉师太顿了一下接着说,“即便是前世的错过,也是一种缘分!” 谢璇点点头,正要提出告辞的时候,灵玉师太慎重地对她说道:“我还有些话要对你交代。” “你知道广钰在十年前为什么会逃过一劫吗?” 谢璇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沉声说道:“师太你不是说,是广钰的师傅托梦告诉你的吗?难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灵玉师太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背手绕着登仙树走了一圈说:“那天天气很不好,像要下雷阵雨了。我突然想起广钰的师傅在世时说过,不要让你们重复我们的悲剧。” “可我从你和广钰的面相上看,你们怎么看都是有缘无分的面相,因为广钰在二十二岁的那年会有一个过不去的死劫,而你也不是长寿之人。” 谢璇心中一痛,她无法想象杨广钰死后自己的生活,她虽然无法追随杨广钰而去,但她一定不会好好爱惜自己,也许还不等重光长大成人,她就已经耗尽精力早逝了! “我因为从你们的面相上看不出任何可以破解的法子,所以就站在这棵登仙树下苦思冥想,这时一道惊雷穿过登仙树的树叉,直直的打在了我的天灵盖上,我当即就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谢璇震惊地张大了嘴,她突然怀疑真正死而复生的人其实是灵玉师太,所以他们这些跟灵玉师太亲密的人才会被改了命运。 灵玉师太斜瞟了谢璇一眼,无奈地说道:“我当时没有死!不过样子估计和死了差不多。” “当时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幅雪崩的画面,我看见广钰在拼命的奔跑,最终没有跑过崩塌的雪山,然后被埋在了下面,接着天空的白雪突然变成了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浸染了整个白色的画面,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婴儿微弱的啼哭声,接着阳光直直的射了下来,我眼前一花,画面就消失了。” “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是站立在原处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那片天空,连枝头上的那只小鸟都还停在原处啁啾。” “后来我问庵堂里的弟子,问她们可听见打雷的声音或看见打雷,可弟子们都说无。” 灵玉师太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双手合十虔诚地对着那登仙树拜了拜,接着说道:“当时我也许是在沉思中陷入了一种灵魂出窍的境界,然后看见了佛祖给的一个警示!” “所以我立即传信给广钰,让他不要到有积雪的地方去。” 谢璇后怕地说:“是,那年正是天山雪莲花开的时候,杨广钰传信给我,他一定会把雪莲花带来给我,那时候我的身体太差了,他想尽办法为我寻来天下的好药材为我调养身体。” 灵玉师太轻轻叹息道:“广钰虽然听了我的劝,但他依旧花重金请人上天山为他采雪莲花,最后那些人果然遇到了雪崩,为此害了几条人命。” 谢璇自责地埋下了头,这些人可以说是替杨广钰而死,替她谢璇而死。 灵玉师太轻轻拨动手里的佛珠,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后,接着往下说:“初时我以为那声很微弱的哭泣声是广钰死后灵魂又投胎重生的意思,现在看来不是了!” “你把那小姑娘的生辰八字和十年前雪崩的时间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你是说……”谢璇震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也不是!”灵玉师太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道,“那姑娘前世里一定是欠了重光的恩情,所以才会惠及到你和广钰身上。” “你还记得重光出生没多久我看到他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记得!你说重光将来会命运多舛,孤苦一生,你叫我多行善,为重光积德。” 谢璇那时候刚刚坐完月子,心里对段怜儿充满了杀意,但灵玉师太的一番话让她退缩了。 如果她是孤身一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往前走一步了,可看着襁褓里的裴孤城她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漠视对方,让自己变强,让对方只能仰视你! “好了,我也累了!你回去!” 灵玉师太说完话后,就手持佛珠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面对着登仙树念起佛经来,声音微弱地几乎不可闻。 微风拂过,灵玉师太的灰色尼姑袍轻轻摆动着,就像要羽化成仙般。 谢璇心里一阵慌乱,她跪在地上俯首道:“谢璇多谢师太,请师太多保重!” 谢璇站起来后,又看了看灵玉师太,此刻阳光正好,灵玉师太周身就像被打上了一圈光晕般,越来越耀眼,好像与光相融了。 灵玉师太原本也是习武之人,但自十年前的那件事情后,她的身子就一年比一年孱弱,肤色也是一年比一年浅,以至于现在接近于雪色了,以至于现在可以清晰的看见皮肤下紫色的血管,而且她的眼眸也是自那日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雾。 谢璇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灵玉师太,因为灵玉师太身体的孱弱完全与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有关,可要让谢璇在灵玉师太的身体健康和杨广钰的生命之间做个选择的话,她还是会选择后者。 就是连灵玉师太自己也说,选择自己的身体健康于修行不利,而选择救杨广钰的性命本身就是修行。 只是有些事情杨广钰和谢璇还是不知道! 谢璇失落地走到院子门口时,陪着赵如意她们等待的静空瞪了谢璇一眼后,立即跑进了院子里。 谢璇愣了一下,似有所感地跟了过去。 赵如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等在了门外。 “师傅,你为他们做得够多的了,别再为他们耗费自己的心神好嘛?” 静空跪在灵玉师太身边,抱着灵玉师太的双腿,难过地说道,“弟子还想好好的孝顺你!你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灵玉师太没有言语,只是将一只手放在静空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而静空也用脑袋蹭着灵玉师太的掌心,就像一只寻求安全感的小兽。 “师父,他人的罪孽你为什么要强加到自己的身上,你明明是救了那人一命啊!”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师父,我舍不得你!” 静空抱着灵玉师太的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而灵玉却突然笑了。 “静空啊,静空!难道师父去往自由,你也要阻拦吗?” 谢璇看了一会儿她们师徒的交谈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原来灵玉师太的身体反噬是因为她在赎罪,她在为那几个为杨广钰和她而死的陌生人赎罪。 而灵玉师太是如何勘破了杨广钰的死劫?也许真和赵如意有关,所以才有了这一世灵玉师太对她的相面。 原来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谢璇走到门口时,玉叶立即迎上前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然后轻轻说:“夫人,你哭了!” 谢璇茫然地看着玉叶,玉叶又重复道:“夫人,你哭了!” “我哭了!”谢璇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果然一滴泪立即悬在了指尖。 其实谢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总之这眼泪不受控制的来了,有些情绪来得太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赵如意也奇怪地看着谢璇,心里暗想,是不是灵玉师太把自己的来历告诉谢璇后,谢璇吓傻啦? 谢璇抹掉眼泪后,对着赵如意粲然一笑,“你这傻丫头,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我不过是被沙子迷了眼睛而已!” “哦~”赵如意垂下眉眼,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说话,她感觉到了谢璇的善意。 以前谢璇对她的善意中带着一点戒备心,现在谢璇的善意毫无遮拦地释放出来了,甚至让赵如意感到了热情。 “走,我们下山!” 她们四人走出犹如花园的庵堂,没有遇到一个人,她们就像只去享受了片刻的放松和安宁,然后拉上那扇木门的时候,人间烟火的气息就扑面而来了。 裴孤城看到谢璇和赵如意走出庵门的时候面色如常,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 他看向谢璇,谢璇却忽略了他的目光,只是对外面等待的冯梅影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等久了!” “没事儿,夫人!”冯梅影脾气很好地说道,“这山上的风景也很美!刚才我和骁儿还在附近转了转。” 谢璇心情也极好的笑着说:“明天我们到翠云山庄的果园转转,说不定还有些花儿没有谢,说不定还有些樱桃没摘完呢!” “好啊,好啊!” 裴飞骁高兴地跳了起来,山野让他释放了孩子的天性,他拉着谢璇的手,殷勤地说,“母亲,我扶你下山!” “好,那就麻烦我们骁儿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这么慢悠悠地往山下走,那笑语声惊起了山间的鸟雀,扑棱棱地飞过来,然后又飞过去。 而九华庵的大门在谢璇她们的身后又慢慢地打开了。 一个体型微胖,肤色暗黄,脸上略显刻薄的中年妇女用袖子轻掩着嘴唇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武威侯夫人!” “于姐姐,要不我们请武威侯夫人一起在庵堂就餐。” 一个穿着华美的服饰,画着精致妆容,长着一张狐狸脸的,三十出头的女子,站在于淑琴的身边笑着提议道。 “许妹妹,你把谢璇当闺蜜,谢璇可未必把你看在眼里啊!” 许影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不知道尚书夫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如果让我知道了,我非得把那人抓起来打一顿。” 于淑琴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冷嗤道:“得了,许影!都是千年的狐狸,你给我玩儿什么聊斋!” 许影愣了一下,然后姿态妩媚地笑了,真有了狐狸狐媚的样儿了! “我就当是于姐姐夸我了!” 于淑琴又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身边的丫鬟说:“走!看武威侯夫人能神气多久!” “她夫君都快被挤兑得在朝堂上没地方站了,她自个还有闲心出来游玩。” “不就是儿子被内定为东宫属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长不长得到成人还是未知数呢!哼!” 许影看着于淑琴带着丫鬟嘀嘀咕咕地走远了,这才慢悠悠地跟在了身后。 隔了一会儿,一个丫鬟悄悄走到她身边耳语了几句,她嘴角微微扯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她对身边跟着的一个贴身嬷嬷小声说道:“想不到谢璇还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她这十几年来几乎没有间断过来探望这九华庵的庵主。” “不过她对我好像变得无情了呢!这一年里十次邀请只会应下一两次,而她自己从来不邀请我!” “这次她来翠云山庄游玩连妾室都带上了也没邀请我,我真得有点生气了!” 许影用撒娇的语气对嬷嬷说,“嬷嬷,你说我要不答应尚书夫人!给谢璇添添堵好像不错的样子!” 那贴身嬷嬷很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地对许影说:“夫人,你可别意气用事啊!” “国公爷要是知道你搅和进这些事里,说不定连世子都会受牵连。驻地那边府里传消息过来说,梓妍给国公爷添了一位小公子,他们一直瞒到了办百日宴。” 许影眼里充满了恨意,好半天才从齿缝间蹦出几句话来,“贱人!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生得出来!总有一天我要让她好看!” 许影突然加快了步伐追上前面的于淑琴,挽着于淑琴的手臂说:“于姐姐,我们还是接着聊聊刚才的话题!” 许影的贴身嬷嬷微不可见地皱起了眉头,遇到许影这种不听劝的主子,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颈处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 安国公府夫妻二人各自有自己的选择,只可怜了他们这些被捏着身契的贴身奴婢,主人要寻死,都要拉着他们垫背。 第94章 桃花酿(一) 谢璇上马车的时候往裴孤城身边看了一眼,她发现裴孤城的其中一个叫开阳的贴身侍卫没有跟着她们一起下山。 于是她微挑了一下眉毛,对扶着她上马车的裴孤城笑着说:“警惕性挺高嘛!” 裴孤城得意地笑了一下,脑袋微微往马车里探了一下,刚好和赵如意的眼神相撞。 赵如意对着他笑了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转开了。 “母亲?” “无事!” 谢璇只简短地给裴孤城吃了一颗定心丸,裴孤城也知道现在不是问那事儿的时候,但只要有谢璇这句话,他的心就安定了下来。 当马车缓缓往翠山跑马场驶去时,谢璇才闲下来打量赵如意。 赵如意也任谢璇打量,毕竟在那棵登仙树下,赵如意和灵玉师太的对话再明白不过了。 “你……” 谢璇张了张嘴,最后笑着问赵如意,“你会玩儿叶子牌吗?” “到翠山跑马场还有将近一个时辰,我们大家玩玩叶子牌打发时间!” 冯梅影笑着捧场说:“那好呀!我正上瘾呢!赵小姐一起来!” 赵如意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前世里她就是个赌运极差的人,跟藏春阁里的姐妹打牌几乎十赌九输,如果不是由客人们买单的话,她连叶子牌都不会去学。 “我只会一点点!”赵如意用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神情有点尴尬地说,“而且~我没有多少银子。” 叶子戏很久以前只是贵族的游戏,后来传到民间就几乎成了家喻户晓的赌具,有时候田间农家在休息的时候也会玩上一会儿,只是赌注多半不会牵涉到太多的银钱,所以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 “玩儿什么钱啊!太俗!” “我们就拿对方擅长的事情做赌注!如意擅厨艺,输了就罚她为我们做午膳;我擅长制香,就罚我为大家制荼蘼香,荼蘼香是整个繁茂春日最后的一抹余味。” 谢璇狡黠一笑,又看着冯梅影说,“不过梅影就要多费点心了!” “你最擅长的是做绣活,可不能用你那些存货来敷衍我们哟!” 冯梅影捂着嘴笑道:“不会的,夫人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赵小姐也一样。” “那好!玉竹把牌拿出来!玉兰,你可得帮你家小姐看好牌喔!” 辛夷(玉兰)笑着说道:“夫人,奴婢现在叫辛夷!” 有时候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聪明的人几乎是一点就透,所以当赵如意的贴身丫鬟说自己叫辛夷的时候,一车人都没有感到奇怪。 “那好,辛夷,你可要帮你家小姐看好牌哟!” 一车女人边打牌边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连随车的侍卫们都觉得这次出行心情舒畅了。 “大哥,母亲她们在打纸牌,我也想看!” 裴飞骁被玉叶带着在马上一颠一颠地,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很新奇,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 “玩儿纸牌有什么好看的?” 裴孤城可不想让裴飞骁这么小就接触这些,安国公世子江浩现在才十五岁,就已经是吃喝赌嫖五毒俱全了,如果不是安国公江云天的威名,如果不是徳淳帝的赏赐够多,如果不是安国公夫人许影帮着擦屁股,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裴飞云虽然想有样学样,最终却因为身份尴尬和钱财有限的缘故,常常让江浩轻视看不起。 府里曾经有段时间说琳琅阁和听雪阁的丫鬟婆子手脚不干净,段姨娘和裴昭昭的首饰和银子被顺走了,其实那都是裴飞云干的,后来这事儿被段姨娘抓了个正着,那些奴婢才没再被打板子发卖了。 裴孤城虽然对裴飞云没有多大的恨意,但是每每想起心里就有一点厌恶的情绪。 裴飞骁看大哥皱起了眉头,就知道大哥不喜欢他看打叶子牌,至于为什么,他猜想就像姨娘常挂在嘴边说得那样:男孩子将来是母亲和家里姊妹的依靠,所以不能贪玩,要努力做学问,考取功名。 正午时分,武威侯府游玩的马车队伍就到了翠山跑马场。 跑马场的守卫看了武威侯府马车上的名牌后,立即打开大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没一会儿,一个穿着褐色长袍,黑胖黑胖的中年男子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世子,你们来啦!” “嗯!” 裴孤城跳下马,将缰绳丢给旁边的天枢,接着问,“罗管事,现在马场有什么吃得吗?” “呃~世子,如果是这几位兄弟想填填肚子,马场里这些粗糙的食物也勉强可以对付对付,但如果是……” 罗管事看着安静的马车,抖了抖胡须小心地说道,“不过马场里该有的都有,如果夫人的丫鬟会做吃食的话,就只有麻烦她们自己动手了。” “那行,你去安排!” 罗管事一听不用自己招待夫人的伙食,立即乐颠颠地去安排了。 说真的,他真怕自己把马场厨娘炒得那些菜端出来给夫人和世子吃,主子看见了估计会削了他们! 裴孤城看罗管事去准备了,才走到马车前说:“母亲,下来!” 这时玉竹才掀开车帘先跳下马车,然后将梯子放了下来,裴孤城上前扶着谢璇下了马车,接着冯梅影和赵如意跟着走了下来。 坐了近一个时辰的马车,几个女人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这也是马车到了目的地,车里的人不急着下马车的缘故,因为她们要先整理好各自的仪容。 赵如意一走下马车,就看见了绿绒绒的一片,好像要铺到了天际般,那浮绿上还点缀着红的、蓝的、紫的、黄的小野花,乍一看就如一匹美丽的织锦。 如果不是这块土地被木栅栏围了起来;如果不是有些地方已经被马匹践踏地掀起了草皮;如果不是进门靠右边的一些木楼和草坪上正端着粗瓷碗大口吃饭的男人们,赵如意会以为这里只是个牧场。 “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裴孤城走到赵如意身边,笑着问道。 “的确,感觉不像跑马场,倒像是牧场。” “其实也可以这么说!”裴孤城哈哈笑道,“这里本来就是牧场,后来我师父买下来后,也会租出去给人跑马。” “师父说,这些马和场地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挣点钱养这些马场的人。” “原来这是你师父的产业。” 赵如意往前走了一段路,指着前面的一排木房问道,“那是马棚吗?” “是的,跑马场共驯养了五十多匹马,有些还是关外野马配种的品种优良的好马。” 裴孤城对赵如意贴心地说道,“跑马场还有专供你们这些小姐骑的矮脚马。” 赵如意想象了一下,微噘着嘴说:“骑马自然要骑那种高头大马,矮脚马感觉就像养得宠物一样。” 赵如意前世不就是像宠物一样存在的吗?所以让她骑矮脚马,她一百个不乐意。 “可是你个子这么矮,怎么……” 裴孤城觉得赵如意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要你管!” 赵如意瞪了他一眼,然后跟在谢璇身边往其中一座木楼走去。 赵如意对裴孤城是有那么一点小情绪,谁叫他不识好人心,还叫高人来试探她的底细。 谢璇回头看着她笑,“怎么?重光惹你生气啦?” 也许是打叶子牌培养出来的感情,赵如意不自觉的对谢璇也感到亲切自然起来。 她微微恼怒地说道:“刚才裴孤城说我个子太矮了,说我只能骑矮脚马!” 裴孤城一听,这些话他是说了,但感觉就是不对味! “嘿,赵如意,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赵如意叉着腰,很认真地掰扯给裴孤城听,“你是不是叫我骑矮脚马了?你是不是说我个子矮啦?你是不是说我这么矮只能骑矮脚马啦?” “我是说啦!” 裴孤城说完以后,就觉得自己被赵如意坑了,他气得指着赵如意说,“你~你~我好男不跟女斗!哼!” 谢璇看赵如意几句话就把裴孤城气得语无伦次的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远处一座木楼的走廊栏杆处一个穿着玄衣,身材挺拔修长,三十出头的俊朗男子也正含笑看着他们这边。 谢璇发现,平日间裴孤城总是喜形不露于色,就像个小老头子似的,现在好像一旦遇到赵如意他就有了情绪,也不知道这两人长大以后会是怎么样的,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武威侯府该是很热闹! 裴孤城看母亲笑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他干嘛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呢?显得太没有度量了。 “赵如意,我好像听到玩叶子戏你输了,还不快去给我们准备午膳。” 赵如意瞪了他一眼,然后问谢璇和冯梅影,“夫人和冯姨娘对午膳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你随便做点就是了,别累着自己了!” 谢璇转头对玉竹说,“玉竹,你也去帮赵小姐的忙。” 冯梅影将裴飞骁揽在自己身边,温婉地笑着说:“我们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有点辣也可以接受。” 赵如意又将目光转向一直不吭声的杨宪,杨宪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我随便!” 裴孤城也笑嘻嘻地说:“我也随便!” “那行,我就随便做点!” 一旁又跑过来亦步亦趋跟着的罗管事立即将赵如意她们三人带到了跑马场的大厨房。 赵如意离开后,杨宪对裴孤城说:“重光,咱们先跑两圈怎么样?” 裴孤城知道杨宪这会儿心里憋着气想发泄出来,可他现在也很急切地想知道灵玉师太对赵如意相面的事情。 “阿宪,她们是她们,你是你,我从来都没有搞混过!” 裴孤城拍了拍杨宪的肩膀说,“我叫天枢陪你跑两圈怎么样?我这会儿有话要和我母亲说。” 杨宪点了点头,他向来不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但就是母亲和妹妹这回做得太过了,让他在朋友这里感到不自在。 裴孤城看杨宪和天枢骑着马没一会儿就跑远了,他这才往谢璇常常休息的那座木楼走去。 他爬上楼梯,在走廊栏杆处看见谢璇正站在那里往远处眺望。 “母亲!” 谢璇歪头看了他一眼,戏谑道:“就知道你忍不住,这一路上真是难为你了!” 裴孤城不好意思地看着谢璇,眼底的祈求藏也藏不住。 谢璇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样子重光和赵如意在前世里牵扯一定很深!但重光为什么最后会孤苦一生呢?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不可跨越的障碍吗? 除非是那赵如意另外嫁人了;除非是那赵如意早逝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希望发生。 “灵玉师太说,赵如意有涅盘重生之相!她前世里……” …… 谢璇将赵如意和灵玉师太的谈话,将灵玉师太告诉自己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裴孤城听了,连杨广钰的事情都没有丝毫隐瞒。 裴孤城听完谢璇说的话后,心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按照灵玉师太的说法,这赵如意哪里是对他们母子俩别有用心啊,这分明就是大恩人! “一切随缘?” 裴孤城有点不满意灵玉师太最后说得这句话。 “是!”谢璇又补充了一句话,“灵玉师太说,相遇或错过都是缘分!有些事情好像冥冥之中已经有了安排,顺其自然就好了。” 谢璇对赵如意并没有什么成见,但是她不想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缘分而将裴孤城和赵如意捆绑在一起。 裴孤城想了一下,凝重地说道:“母亲,我现在还不懂,也许过几年就知道了!” “母亲,其实前段时间我小睡的时候做了一个噩梦!” 裴孤城现在一想起那个画面,浑身就忍不住打着冷战。 “什么噩梦?” 谢璇看着儿子微微发白的脸色,皱起了眉头。 “我梦到父亲在帮宴霁做事,他……”裴孤城欲言又止,然后跳过那段话接着往下说,“我们一家人最后被流放充军了,而你身体孱弱,在流放途中……” 裴孤城越说越激动,好像这些事都真实的发生过,而他所谓的那个梦,只是他一时的幻觉,现在无意中说出来又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他害怕。 谢璇沉默了,好半天才拍拍裴孤城的肩膀安抚道:“重光,现在没事儿了!别害怕!母亲会陪着你!” 谢璇想了一下裴孤城说得那些事,身上也冒出了冷汗。 如果他们这些人也活在赵如意的世界的话,十年前杨广钰被压在了雪山下,而她就会心灰意冷,不会去参加什么春日宴,裴孤城就不会被太子看上,裴昭昭究竟会嫁给谁呢?大概会如她自己的意愿嫁给庆王,或如裴俊琪的意愿,嫁给安国公世子江浩。 那庆王最后应该没成事儿?不然他们全家也不会被流放充军!也不对?造反可是诛九族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只是流放充军!也许当时宫里出了什么事情,才让皇上对他们留了一线生机。 谢璇一时之间脑袋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来,最后又把裴俊琪拎出来骂了一顿。 这时玉叶走到他们身边对着谢璇屈膝行了一礼后说:“夫人,罗管事问你午膳要喝桃花酿吗?他这里有一坛。” 第95章 桃花酿(二) 谢璇一听桃花酿脸色就微微泛了红,她心虚地看了一眼裴孤城,谁知道裴孤城也正在看她。 “母亲,那你去看看!我下去走走!” 裴孤城低垂着眉眼没敢再看谢璇,他说完话后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楼。 裴孤城七八岁的时候偶尔知道教自己习武的师父是母亲差点订亲的男人时,他为此还生气了很久,那时他还对父亲有渴望和眷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不再盼望那个父亲回头看他一眼了,武威侯府虽然很大,有时候却很空旷,仿佛只有他们母子俩生活。 而武威侯府外面那个随时守护着他们母子俩的男人似乎渐渐融入了他们的生活里,他已经不再排斥那个男人,只是心中感觉很别扭。 今天再听了母亲说的话,裴孤城心里的那种别扭感居然也变淡了。 杨广钰是他的师父,也是如父亲一般守护着他的人,他无法看着他因为还要顾忌他的感受而偷偷和母亲见面。 比起说前世里杨广钰被埋在了雪山下,母亲会心灰意冷而早逝的话,裴孤城觉得自己的那点别扭可以放下了。 裴孤城一旦想开了,就觉得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起来。 他跑下楼回头往谢璇站的地方看去,看到谢璇也正垂下眉眼看他,于是他笑着喊道:“母亲,饭后我想请师父指点一下我最近的武艺。” 谢璇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裴孤城笑着点了点头。 “夫人,世子长大了!” 玉叶在一旁看到了,感叹地说道。 玉叶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了,但还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在谢璇的身边了,那时候谢璇带着裴孤城生活有多么的艰难她都知道。 谢家的贴身丫鬟在她嫁入武威侯府的时候都被谢家打发出去嫁人了,因为谢家人担心那几个贴身丫鬟在武威侯府透露出谢璇和杨广钰的事情。 而跟着一起到武威侯府的几个陪嫁丫鬟又是谢府各房里塞进来的,没一个省心的,各有各的小心思,后来谢璇也将她们一个个打发出去嫁人了,现在陪在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中玉叶和玉瑾就是杨广钰培养给她的。 玉瑾一般负责守着怡然苑,而玉叶几乎每次出门都陪着。 此刻玉叶陪着谢璇绕到木楼背后的一间屋子前时,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我以为你们要在九华庵吃完斋饭再过来的。”杨广钰懊恼地说道,“早知道如此,我就请专人过来给你们准备午膳了!” 谢璇很自然地走进屋,俏皮地笑着对杨广钰说:“我这回可带来一个擅厨艺的小姑娘,如果你吃到她做得菜估计也会喜欢。” “就是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小姑娘,她会做什么?”杨广钰戏谑道,“还没有灶台高,就不怕把自己也一块丢进锅里炒了。” 谢璇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了案几边的椅子上,杨广钰将才泡好的春茶往她身边推了一下。 “新出的云雾茶!” 谢璇端着茶碗,揭开茶盖,一股淡雅清新的兰花香气立即扑鼻而来,她陶醉的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后,才轻轻啄了一口。 “不负‘佛天雨露,帝苑仙奖’的美誉!” 谢璇放下茶碗,一脸正经地说道,“我们今天到九华庵的时候正好遇到安国公家的女眷和刑部尚书家的女眷,所以就只是找灵玉师太那里去说了一会儿话,就赶着到跑马场来了。” “这两家怎么搅合在一起了?” 杨广钰微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然后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转而问起谢璇在九华庵时,灵玉师太说了些什么。 “广钰,你说人记不记得自己的前世?” 谢璇眼眸注视着杨广钰,突然答非所问地问道。 “前世啊?”杨广钰深情地看着谢璇,低沉地说道,“如果人有前世的话,我想记得!” “前世里你一定是桃树精,而我还是那个喜欢纵情山水的少年剑客,因为在桃花树下练剑惊了树下小睡的仙子,然后我就愿意为一个人而停留。” 谢璇嗔笑着踢了杨广钰一脚,微微羞涩地说道:“别捣乱,我是说正经的!” “阿璇,我也是说正经的!” 杨广钰无辜地看着谢璇,谢璇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加快了速度,以至于连脸都红了。 谢璇娇嗔地瞪了杨广钰一眼,然后不再做任何的铺垫就将灵玉师太说的话竹筒倒豆子般干干脆脆的都说了。 杨广钰听到谢璇说,灵玉师太的身体是因为那几个替自己死的人而赎罪衰败时,心里内疚极了。 “我~我有负师父所托啊!”杨广钰握紧拳头悲伤地说,“原来我这几年过得这么顺顺当当的,完全是师娘在替我挡灾啊!” “早知道我就……” “我不许你这样说!” 谢璇立即伸手捂住了杨广钰的嘴唇,连袖子把茶碗带翻在地上了也顾不上。 “广钰,我不许你这样说!你就当我自私!和别人的命比起来,你的命更珍贵,因为你和重光就是我的命,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了意外,我都会去死的。” “真的!”谢璇粗鲁地抬起袖子抹掉眼泪说,“灵玉师太说,前世里你死后,我也会早逝,然后就剩下重光孤苦一个人。” 隔了一会儿,杨广钰才抓住谢璇捂住他嘴的手,轻轻落下一吻后,才温柔地说道:“放心,这回我不会丢下你先走了!” “嗯!说话算数!”谢璇破涕而笑。 “嗯,算数!” “对不起,杨广钰,我太自私了!我……” 谢璇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杨广钰知道谢璇话中的意思,可他不喜欢谢璇有时候会有这种害怕卑微的心理。 杨广钰站起来,从谢璇的手中拿过绣帕,一点点地擦拭着谢璇的眼泪,一边擦一边笑着说,“阿璇,我甘之如饴!” “阿璇,我喜欢你一直这样自私下去!” “广钰,你真好!你一点也没变!” 谢璇一下子扑到杨广钰的身上,双手环抱着杨广钰的腰,脑袋贴在了杨广钰的腹部。 春衫太薄,而杨广钰的情太炙热,谢璇抱着他没一会儿,他就把她推开了。 “我~我有点热!” 谢璇愣了一下,然后眼神瞄了杨广钰的身体一眼,立即就面红耳赤了。 谢璇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黄花大闺女,她站起来不好意思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而杨广钰也不敢看她,尽量找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将那个被带翻在地上的茶碗收拾起来后,又为谢璇冲泡了一碗茶,屋子里的茶香味从沉蕴突然又变得清新了。 “我接到你传信说,会顺路到青石镇带我嫂子和书悦,阿宪一起过来,怎么我只看到阿宪呀?” 谢璇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踌躇了一下,为难地说:“广钰,我只怕和你嫂子合不来!” “怎么回事?” 杨广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转而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 “我当初让我大哥对你们母子俩关照一二,也并没让你和欧阳静刻意交好的打算,能好好相处就处,不能好好相处就远着点。” 谢璇看杨广钰对欧阳静这个嫂子好像并没有那么尊重后,心里踏实了一点,然后她就将欧阳静这两天的表现告诉了杨广钰,杨广钰听了谢璇的话后,脸都黑了。 “这人还真看不出来!长此以往,说不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到时候我大哥说不定就会前途尽毁。” 杨广钰皱着眉头说道,“不行,过几天我必须到青石镇找我大哥说说,尤其是不能让这欧阳静来操控杨家子女的婚事。” “你可别说是我告的状哈!” 谢璇抓着杨广钰的手,开玩笑地说道,“不然将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多尴尬啊!” “将来再见面?”杨广钰哈哈笑道,“我以为你以后不会再和她见面了!” “阿璇,现在重光是东宫的人了,再运作几年他就该成家立业了,你~我~我们……” 杨广钰反握住谢璇的手,深邃的眼眸就像要将谢璇淹没一般,谢璇低垂着眉眼,再抬起的时候,眼里就像蓄满了星光。 “广钰,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我可以休夫出武威侯府,然后和你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休夫!阿璇,我真佩服你,这事儿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杨广钰激动的都破音了,谢璇听到哈哈大笑起来,杨广钰忍不住轻轻揪了一下她的脸颊。 谢璇嘴里“嘶”了一声,杨广钰这才反应过来,他揪到了谢璇被裴俊琪打的那边脸。 那半边脸表面上没有印迹了,但杨广钰怎么看都像没有消肿下去。 他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谢璇的脸颊,眼眸里闪过一道狠厉,嘴角却扯出一抹邪魅的笑意来。 “你快说说你的办法!” 杨广钰原本和谢璇商量着等裴孤城成人后,就用假死的办法两人远走高飞的,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谢璇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和他站在一起了,谢璇将来就不存在于世了。 “我突然想起赵如意对重光说过,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每天给我端一碗药喝,可是我的身体不光不见好,反而越来越孱弱了。” 谢璇眉眼微挑地看着杨广钰问道,“广钰,我一直吃关佚名开的药,现在自我感觉也和健康的人没两样了,为什么偏偏会越吃越孱弱呢?除非是……” “有人下毒!” “对!”谢璇兴奋地说,“谁会下毒呢?肯定是我挡了对方的道,所以才……” “是你府上几位?” “不,不是段怜儿,她要下毒也是毒死重光,因为这十几年她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与其让我死,不如让我生,只有我占着这个位置,她才是安全的。” “不,也不是冯梅影,因为冯梅影看不上这个位置,她其实另有所爱,一旦时机成熟,可能也会离开武威侯府。” 谢璇说到这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接着又尖酸地说道:“这么看来,我突然都有点同情裴俊琪了!” 杨广钰解恨地说道:“活该!” 但凡裴俊琪懂得珍惜谢璇的话,就没有他杨广钰什么事情了! 谢璇接着轻笑道,“如果赵如意真的是灵玉师太说的那样带着前世记忆回来了,那她所说的梦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只要我抓住那个下毒的人,我就可以休夫离府了!试想哪个女子能咽下这口气,任自己夫君的妾室下毒而不反击?再来一次,我这就是第二次了,就是休夫离府了,谢家未嫁的姑娘也不会受影响了!”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准!” 杨广钰站起来烦躁地走了两步后说,“大不了,我们直接问那赵如意,给你下毒的人是谁。” 谢璇真想在杨广钰的脑袋上敲一下,最后只能嫌弃地说:“你真笨!我不会将计就计啊!” “我可没打算打草惊蛇!而且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八九不离十!” “如果不能人赃并获,怎么能让裴俊琪服气,怎么能让众人同情我呀,怎么能让东宫那边满意啊!” 杨广钰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含含糊糊地说道:“真是没良心,我这是关心则乱!” 谢璇看了一眼别扭的杨广钰,忍不住又哈哈笑了。 裴孤城小时候身体不好,杨广钰就在锦城买了一处院子教裴孤城习武健身。 为了避嫌,杨广钰还煞有介事的在宅院门口挂着武馆的招牌,为此还真招了几个孩子来习武。 为了避嫌,每天送裴孤城来武馆的都是怡然苑里的钟嬷嬷和墨韵堂里的秋嬷嬷。 再后来裴孤城十岁左右杨广钰就把他交给自己的几个徒弟天枢等人来教导了。 几乎可以说,杨广钰对裴孤城的影响比裴俊琪多得多,包括眼下杨广钰的别扭劲儿,刚才谢璇也在裴孤城身上看到了。 “对了,刚才重光还对我说,饭后他想请你指点一下他最近的武艺。” “那好啊!” 杨广钰也很高兴,裴孤城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不亚于一个父亲,而且他从关佚名那里知道,谢璇生了裴孤城以后,身体亏损太大,以后再做母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些谢璇都不知道,但杨广钰不在乎,因为他们有了裴孤城。 谢璇和杨广钰又卿卿我我地说了一会儿话后,估计时间差不多就站了起来要离开。 “好了,我也该下去了!” 谢璇对杨广钰俏皮地问道,“对了,我的桃花酿呢?” 第96章 赵如意摊牌了 赵如意本来打算自己做几个小菜的,可看着灶房里比家里还大一套的炊具,她只能站在一旁指挥了。 菜虽然做得不尽人意,但好在味道还不错,再加上谢璇她们抱来的一小坛桃花酿,几人倒是吃得开开心心的。 “夫人,刚才我们出去转了一圈没看见你,原来你是去找这里的管事要酒了!” 冯梅影喝了三杯桃花酿,脸上泛起桃粉色的红晕,一颦一笑间不自觉地透出一丝娇媚。 谢璇笑着对伺候冯梅影的贴身丫鬟说:“喜鹊,快拦着点你家姨娘,叫她别喝了!就这么点桃花酿都要进她肚子里了!” “姐姐真小气!” 冯梅影嘟着嘴兀自生气,隔了一会儿却突然抱着谢璇嚎啕大哭起来。 “姐姐,我命真苦啊!我……” “打住,打住!” 谢璇气得想翻白眼,好像谁不苦似的。 她在冯梅影的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恨铁不成钢地说,“就这点酒就把你喝得胡说八道了!看把如意吓坏了!” 冯梅影被谢璇一巴掌拍下去打了一个哭嗝后,伏在谢璇的颈项间不好意思抬头。 好在杨宪和裴孤城大了,这两人带着裴飞骁和几个贴身侍卫在外面吃饭。 赵如意愣愣地看着冯梅影,前世里她虽然见过裴飞骁,也知道一点裴飞骁的事情,但关于冯梅影的事情却一点也不知道,难道冯梅影也早早的离世了? 哎呀,这裴孤城兄弟俩还真是可怜啊! “冯梅影,快起来,别想把眼泪抹在我衣服上!” 谢璇看冯梅影还不抬头,气得将她一边轻轻往外推,一边嘲笑道,“想不到你的酒品这么差,下回我再请你喝酒,我就不姓谢!” 冯梅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对不起,夫人!我~我今天高兴!” “行,行!” 谢璇撇了一下嘴说,“你这高兴地方式还真奇特呢!” “玉竹,你给冯姨娘找一处房间整理一下仪容。喜鹊,扶着你家姨娘,注意安全,别摔着了!” “是,夫人!” 谢璇看冯梅影被扶出去以后,自己斟了一杯酒,边喝边吃,好像很惬意的样子。 赵如意生怕谢璇也喝醉了,于是小声提醒道:“侯夫人,你这也是第三杯了!” “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谢璇的脸颊也微微泛红,就像杯子的酒一样。 “我即使喝醉了,也不耍酒疯。” 谢璇看了这屋子里的几个丫鬟,然后对着她们挥了挥手说:“你们也下去!玉叶你守在门口!” “是,夫人!” 谢璇带的人都退了下去,只有辛夷还站在赵如意的身后纹丝不动。 “你这小丫头怎么不下去啊?我有话和你主子说呢!” 辛夷为难地看着赵如意,她是裴孤城送给赵如意的,按理说赵如意就是她的主子,但她又把赵如意的事情隔三差五地向原主子汇报,每次这样做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种负疚感,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赵如意,所以只要不是原主子吩咐的事情,她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赵如意的身边。 赵如意知道谢璇想说什么,而且谢璇憋了这么久才问她,她反而踏实了。 “辛夷你在外面守着!” “是,小姐!” 辛夷看了一眼赵如意镇定的神色,这才退出屋子。 谢璇修长的手指在酒杯的边缘滑动了一圈后,抬起眉眼审视着赵如意。 “赵如意,你前世是怎样的一个人?” 赵如意稚嫩的脸上显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大概是在九华庵的谈话对她的灵魂起到了修复作用,她再回忆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痛了。 “我前世里很多时候活得不像一个人。” 赵如意淡然一笑,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张稚嫩的脸上外人怎么看怎么怪异,但谢璇却恍然看到一个容色晶莹如玉,妩媚天成的佳人。 “我七岁的时候就父母双亡了,后来被亲奶奶和亲二叔卖了还赌债。” 尽管赵如意没有说自己被卖到了什么地方,但聪明的谢璇没有问,试想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落到那些如狼似虎的深渊里能有什么好呢? “世子将我从泥潭里拉出来以后,我就嫁人了,可惜所嫁非人,最后落得一个被人毒死的下场。” 赵如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说完了自己的前世,这倒让谢璇有点无所适从,她抿了一口酒,艰难地问道:“那重光他~他在前世的生活是怎样的?” “裴孤城的生活我不太清楚,毕竟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谢璇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谁知道赵如意接着说,“裴孤城大概生活的很艰难!他虽然是武威侯世子,但身边好像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暗算他,你可以提醒他一下。” 如果要让赵如意说出裴孤城十七岁时在藏春阁的遭遇,赵如意实在开不了口。 “好!我会提醒他!还有吗?” “有,你们武威侯府后来因为庆王的事情被皇上抄家流放充军了,而你……” 赵如意看着谢璇眼下秀美绝伦的样貌,心里暗暗叹息一声道,“而你最后因为身体孱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赵如意说的话和裴孤城告诉谢璇的话不谋而合,这让谢璇不由得捏紧了酒杯,缓缓地问道:“你知道武威侯府是因为什么而获罪的吗?” “听说是卖官鬻爵,具体是怎样的我就不知道了!” “卖官鬻爵?” 谢璇瞪大眼看着赵如意,眼下裴俊琪都快要被撸掉职位不用上朝了,他哪里有这个能耐卖官鬻爵?除非前世里裴俊琪的官职又升了,再不然就是庆王有了什么助力,得了卖官鬻爵的钱财,却让他们武威侯府最后成了替罪羊。 “对了,充军前,你的庶女被过继到你的名下你成了嫡女,后来还嫁给庆王做了庆王侧妃。” “我记得她出嫁的时候可以说是十里红妆,绕着锦城最热闹的几条街道走了一圈,把那些未嫁的女子羡慕得要死!” “怎么可能!” 谢璇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后,气愤地说道,“我能留着裴昭昭的命就不错了,还会将她过继到自己名下,除非我傻了!” “而且那段怜儿当年找到武威侯府的时候,包袱里就一身换洗的衣物和十几个铜钱,哪里来的十里红妆给裴昭昭?最多也就是侯爷当初给她买的那两个不赚钱的铺子,更别说侯爷自己了,这几年养得那些府兵都要等着皇上赏的那些地里产粮食呢!” 赵如意等谢璇发泄完了以后,才凉凉地说:“我听说是你送的!” “我?我有那么傻吗?” 谢璇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转而又给自己找理由说,“我~我当时的处境一定很差,连自己的嫁妆都守不住,可我身边的那些人难道没有一个帮我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如意耸耸肩说,“我看玉竹姐姐和玉叶姐姐就很好,她们不可能不帮你,只能说是没办法帮你!” “对喔!” 谢璇这才反应过来,前世里杨广钰十年前就死了,那玉叶和玉瑾根本就不可能出现了,至于玉婵和玉竹她们的命运也许都跟着改变了。 “那后来呢?我死以后,重光后来怎么样了?” “裴孤城从军了,当年正遇上北边的胡人入侵!我没有经历过战争,所以也不知道战争的惨烈,我只知道当年裴孤城身边的侍卫最后只剩下了开阳。” “等等!让我想一下!” 谢璇感觉脑袋有点迷糊了,既然十年前杨广钰就死了,那重光的“北斗七星”又怎么会到他身边的呢? 除非是~除非是杨广钰早就在培养这几人了,最后他们自己找到了重光,但因为少了杨广钰后面的指导,武艺不够精进,所以才会在陪着重光上战场的时候一个个离开,只留下开阳一人。 谢璇想通以后,又示意赵如意接着往下讲。 “后来打退胡人后,裴孤城就跟着班师回朝受赏了,那时庆王已经登基,年号庆隆。” “什么?庆王他······” 谢璇嘴唇蠕动了两下,将欲说的话咽了回去,这一世德淳帝根本没有让庆王当太子的想法,应该说,只要东宫在,其他的皇子都没有机会,难道······ 赵如意看了她一眼,接着往下说:“武威侯府平反后,裴孤城就继承了爵位,后来离开锦城到地方当了知府。” 赵如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面色平静地说道:“裴孤城就职的州府刚好是我后来生活的地方,我在那里做了一点小生意,多亏裴孤城的照顾,才免去很多麻烦。” “我死的时候也是裴孤城收的尸!如果不是裴孤城的话,我估计臭在自己买的三进宅院里的角落里也没人知道。” 谢璇听到赵如意这样说着自己的死亡,心里感到一阵寒凉,浑身都感到难受。 “那个~重光成亲了吗?” 赵如意笑着摇了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谢璇叹口气靠在椅背上,看样子前世里儿子的命运正应验了灵玉师太说的那句话:命运多舛,孤苦终生。 谢璇看了一眼一脸平静,小小年纪就长得漂亮娇憨的赵如意,心里不由的暗暗埋怨儿子。 臭小子!既然喜欢赵如意为什么还让她嫁人了呢? 赵如意都嫁人了,你还追到她生活的州府做官,不就是为了照顾她吗? 这样深的牵绊连谢璇都感动了,也不知道赵如意感动没有 ? 谢璇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赵如意,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有多渗人,赵如意不自在地站了起来,对谢璇说:“夫人,我吃饱了,你慢吃!” 赵如意看了看饭桌上已经没有了热气的菜,有对谢璇说道,“夫人,菜都凉了,我叫人帮你热一热!” “不用,我也吃饱了!” 谢璇站起来,潇洒地将袖子一甩,然后手放在赵如意的肩上,笑眯眯地说,“如意,以后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尽量帮你!” 赵如意被谢璇的热情吓得愣了一下,身子微微挪开了一点,矜持地笑道:“好~好的,侯夫人!” “我和裴孤城既然要合作开火锅店了,当然在很多地方会麻烦到你们。” 谢璇看赵如意谨慎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可怜裴孤城,看样子裴孤城前世里对赵如意是求而不得。 不过谢璇觉得这一世裴孤城和赵如意的命运有可能不同,毕竟他们这也算是青梅竹马培养的感情了,比前世强多了。 谢璇和赵如意正要走出屋,赵如意又突然说道:“夫人,不知道你府上是否有一个叫章素锦的嬷嬷?” “章素锦?”谢璇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她怎么啦?” “我听裴孤城的奶嬷嬷说,当初就是章嬷嬷给你下了慢性毒药,所以你的身体才会孱弱下去,以至于早逝。” 果然如此!谢璇在听了灵玉师太说的话以后,就联想到了赵如意曾经提醒过的事情,而她心里怀疑的对象也正是章嬷嬷和那个叫楚嫣的姑娘。 两人走出屋后,发现陪着冯梅影去整理仪容的玉竹也站在门外。 “夫人,冯姨娘喝醉酒睡着了,我叫喜鹊和一个婆子守在那里了!” “行,我也去休息一会儿!玉竹,你陪着我!” 谢璇又转头对赵如意说,“玉叶,马术不错,她可以教你!” 玉叶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屈膝答道:“是,夫人!” 谢璇说完话后,就脚步虚浮地往前移动,玉竹立即上前扶着她走。 等谢璇她们的离开后,玉叶才对赵如意屈膝行礼问道:“赵小姐,以前骑过马吗?有基础吗?” “没有!但我一直想骑马来着。” 赵如意这会儿才真像个十岁的小姑娘那样有点拘谨难为情的样子。 盖因为赵如意前世在藏春阁的时候,每每打开窗户就会看到一些贵族子弟骑着高头大马经过时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让她的心悸动不已。 于是她死寂的心在想,是不是骑在高头大马上人的心情就真的不一样了,会忘记悲伤和烦恼,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前世里赵如意没有资格去享受这些,骑马是贵族的一种运动,她这种低贱的人连牛马都不如。 玉叶看赵如意大大的杏眼很渴望地看着自己,向来面无表情的她也有点破防了,她忍不住带着笑意温柔地说:“我刚才听到你说,你不喜欢骑矮脚马,那就骑我的马。我带着你先一起骑一会儿,让你感受一下马匹跑动起来的节奏,然后再让你一个人骑在马上,我牵着马慢慢遛几圈怎么样?” “好啊,谢谢玉叶姐姐!” 第97章 赵如意认师 辛夷站在一边看赵如意忘了自己,委屈地提醒道:“小姐,那我呢?” “对喔!” 赵如意想辛夷以前是天玑培养的人,既然会武,骑马也不在话下! “你也去骑马!我这里有玉叶姐姐照顾就可以了!” 赵如意跟在玉叶的身边往马厩走去。 辛夷看着赵如意她们的背影,一边在后面跟着一边嘴里在小声嘀咕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玉叶听到了回头对她说:“你找开阳教你,你有武功底子,应该学得很快!” “而且你作为女侍卫居然不会骑马,好像有点丢人呢!” 原本辛夷还不觉得不会骑马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让玉叶这么一说,好像感觉挺丢人的! 不过,玉叶姐姐怎么知道她会武的? 辛夷追上前问道:“玉叶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会功夫的?” 玉叶嫌弃地看了辛夷一眼说道:“你走路比喜鹊她们轻盈灵活,沉稳有力,而且在厨房切菜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用力也与其他人不同。” “不过你的基本功还不够扎实,要多练练,别一天到晚追求花架子。” 辛夷抱拳对玉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说道:“多谢玉叶姐姐指点!” 玉叶坦然的接受了辛夷那一礼,毕竟从拜师习武的辈分上算,辛夷该叫她师叔了。 玉叶和天玑是杨广钰的亲传弟子,而辛夷只是天玑手下人培养的,有时候可能天玑还会指点一下。 玉叶也是有心和辛夷交好。 玉叶早在赵如意闯入谢璇母子俩生活的时候,就感觉到赵如意对谢璇母子俩的影响了。 再加上今天她守在门外听到谢璇和赵如意谈的话,她在震惊之余,对赵如意又带了一丝感激。 如果师父十年前就死了的话,他们这些孤儿将会在哪里生活可想而知。 好在辛夷这个傻姑娘的听力一般,谢璇和赵如意谈话的房间中又间隔了一间屋,不然玉叶都担心这姑娘管不住嘴,她还要去灭口。 赵如意听了玉叶和辛夷两人的谈话,也笑着说:“玉叶姐姐,我现在也每天跟着辛夷习武,你也指点我一下呗!” 玉叶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如意的小身板,最后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赵小姐如果真心想习武的话,不如去找我们世子!” “找裴孤城?” 赵如意以为玉叶是应付她,所以只是笑了一下也没再坚持了。 她们快到马厩的时候,正看到开阳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出来,玉叶立即喊住了他。 “开阳,赵小姐的丫鬟辛夷想骑马,你教教他!” 玉叶和裴孤城的那些侍卫几乎一起长大,一起习武,说话行事少了许多客套话,显得比其他人都亲切自然。 开阳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辛夷,然后又牵着自己的马往马厩里走。 “进来选马!” “哦!” 辛夷给赵如意屈膝行了一礼后,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开阳身后选马了。 翠山跑马场的马厩是两排长长的木屋,有阳光透过木屋的缝隙照在马厩内形成了光影的趣味。 那些两侧栅栏里的马匹看见赵如意他们走了进来一个个都开始亢奋起来。 马厩里有几个照料马匹的奴仆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继续干自己的活。 玉叶的马匹是一匹黑色的骏马,个头虽然比身边其他的马矮小一点,但躯体较为粗壮,胸廓亦较为深长,四肢强壮,短而有力,关节牢固,肌腱发达。 “这是我的马,叫闪电,很温顺,你别怕!你先和它熟悉一下,然后我再带你跑一圈。” 玉叶将闪电牵出马厩后,从腰包里拿出几颗麦芽糖递给赵如意,然后拉着赵如意的手慢慢靠近闪电。 闪电扑闪着大眼睛,看着赵如意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嘴慢慢凑近了赵如意的手心,赵如意的手心立即感觉到一点微微的湿润和微微的发痒,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玉叶看闪电和赵如意熟悉以后,就抱着赵如意上了马背,然后自己又一跃而上。 “我们先慢慢遛,等你感觉适应了,我们在跑起来。” 玉叶抓着缰绳,看着赵如意的头顶说道,“如果你害怕就告诉我!不要张大嘴呼吸,这样冷风会灌进你的身体里。” “好的,玉叶姐姐!” 赵如意迫不及待地看着前方,想象着自己策马奔腾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豪气来! 闪电给赵如意的感觉果然如闪电般迅猛,当它撒开欢儿像风一样的奔跑时,它身上的那股巨大的力量,似乎也让赵如意感到了振奋。 “玉叶姐姐,马儿跑起来的感觉真好!” 赵如意此刻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眼里的天空一样湛蓝湛蓝的美丽而辽阔。 谁知道玉叶却拉了一下缰绳,让闪电慢慢地停了下来,然后一跃下了马背。 “玉叶姐姐?” 赵如意吓了一跳,立即转头看着玉叶。 “赵小姐,跑了两圈差不多了!不然你会受伤的!” 玉叶牵着马匹,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笑着问道,“赵小姐,感觉到马匹跑动的节奏了吗?当你的身体和马匹身体的节奏合拍了,你就会渐渐的掌握骑术要领了。” “你不要紧张,脚不要夹得太紧,这样你不舒服马儿也会不舒服,你要……” 玉叶耐心的一点点教赵如意如何控马,就在赵如意学得正兴起的时候,裴孤城骑着马跟了过来。 “赵如意,学得怎么样了?” 赵如意骑在马上,既紧张又兴奋地说:“我觉得我有点感觉了!”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绷紧的表情,忍不住开着玩笑说道:“那你敢不敢让闪电跑起来!” “……” 赵如意抿嘴瞪了他一眼,玉叶则有点担心地说,“世子,赵小姐恐怕还不行!” 裴孤城哈哈笑道:“玉叶你教得太温柔了,你看那边开阳已经教会赵如意的丫鬟了!” 玉叶和赵如意都往开阳和辛夷那边看去,开阳和辛夷各自骑着一匹马,辛夷尽管吓得吱哇乱叫,但还是驾着马往前跑,开阳就在旁边跟着保护。 玉叶没好气地说道:“世子,只怕我教不好赵小姐,要不你来!” “呃~”裴孤城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岔开话题说,“赵如意,我听说你在跟着你的丫鬟习武,学得怎么样了?” 赵如意摇摇头,笑着说:“玉叶姐姐说,如果我真心想习武的话就应该找你。” “裴孤城我真心想习武!” 赵如意突然歪头看着裴孤城,不自觉地撒娇说道。 裴孤城愣了一下,然后躲开赵如意的眼神,微红着脸说:“玉叶姐姐,我师父在饮马湖等我,你把赵如意也带过来。” 裴孤城说完话就打马跑了。 赵如意傻乎乎地看着玉叶,难道裴孤城刚才是害羞了?她干了什么吗?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 玉叶一跃而上坐在了赵如意的身后,然后驾驭着马匹慢慢往饮马湖而去。 饮马湖是翠山跑马场的一个不大的天然湖泊,有时候跑马场的人会赶着马儿在草场里跑几圈,然后悠闲地吃着牧草,在湖泊边饮水。 玉叶和赵如意到了饮马湖的时候,赵如意看到裴孤城正在和杨宪切磋武艺,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玄衣,身材挺拔修长,三十出头的俊朗男子在观战,而他们的马匹在一边悠闲地吃着牧草。 “重光,招式不能太死板了,要灵活,要有自己的想法!” “阿宪,这一招你明明可以躲过的,为什么迟疑了?” “你们两个的功夫生疏了不少,平时是不是偷懒了?” 杨广钰眼神不悦地在裴孤城和杨宪的身上来回看,不断地指出他们的破绽。 “停!真是破绽百出!” 杨广钰喝止住两人的切磋,对两人说,“你们俩来攻击我,不要局限于一招一式。” 裴孤城和杨宪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就像两只出笼的老虎般向杨广钰扑了过去,杨广钰四两拨千斤得就将两人的招式轻轻化解了。 裴孤城和杨宪再接着攻击,杨广钰又轻易地将两人的气力泄了。 总之裴孤城和杨宪又连续攻击了几次,连杨广钰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最后两人倒累得气喘吁吁地仰躺在了草地上。 杨广钰走过去在两人的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然后笑着问:“知道你们的问题在哪里吗?” “以你们现在的功夫强身健体,对付几个小喽啰当然没有问题,但是你们将来面对危险更大,形势更严峻,你们这点功夫就不够看了!” “记住,好的招式不需要华丽好看,只需要实用就行!没事和身边的侍卫多练练,有时候我们的身体会有记忆,动作会比大脑发出的指令更快,我们会预判到对方的一招一式,自然就能化解掉对方的攻击。” “还有,你们的用力方式也有问题,要学会用巧劲儿,而不是蛮力,不然会很快消耗掉自己的气力。” 裴孤城和杨宪听了杨广钰的一席话后,都一骨碌地爬起来,对着杨广钰抱歉说道:“多谢师父(二叔)指点!” “师父再来!” 裴孤城兴致勃勃地对杨广钰说道。 杨广钰看了一眼赵如意她们站在的地方,然后笑着抬手制止道:“今天就这样,你们回去好好想一想,招式要灵活,练器要神韵相通,凡事不能走死胡同。” “重光,叫你的朋友过来!” “好,师父!” 当赵如意被裴孤城招呼着走到杨广钰面前的时候,玉叶也上前对杨广钰喊了一声师父行了一礼。 杨广钰对玉叶点点头,然后将深邃的眼眸注视到了赵如意的身上。 眼前的小姑娘的确很漂亮,也很有灵气,但这样的小姑娘对于闯荡江湖的杨广钰来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决定了他们几人的命运,这世间的事情真是玄妙。 前世里赵如意不知道有杨广钰这么个人,所以当杨广钰如电般的眼神打量着她的时候,她心里居然有了胆怯的心理,这就是高手无形中释放的威压。 “我听重光说,你想习武!” 杨广钰看赵如意产生了胆怯的心理后,在说话的时候又不由得放柔了声音。 眼前的小姑娘即使是他们的恩人,于他而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是相互的,赵如意改变了他们的悲剧,他们未尝没有改变赵如意的命运。 “是~是的!” 赵如意拘谨地站在杨广钰的面前,前世今生她这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武林高手,他们的身上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人忍不住产生敬意。 “重光说你的丫鬟教过你一些招式,你打一遍我看看!” “好~好!” 赵如意张腿站好马步,大腿内侧立即就感到一股轻微的刺痛,她微皱了一下眉头,她这才知道玉叶说骑马会受伤是怎么回事了。 赵如意在几人的眼底将自己每天跟着辛夷学得一套拳法练了一遍,结束后又红着脸低垂着脑袋,忐忑地站在杨广钰的面前。 隔了一会儿,杨广钰才慢悠悠地说:“呃~赵小姐的拳打得过于绵软,身体关节也是如此,看样子赵小姐不适合这套拳法。” “师父,你就找一套适合赵如意练的功夫!” 裴孤城看赵如意听到杨广钰的话后,抬头时那种失落的表情,就忍不住插嘴说道。 杨广钰看了裴孤城一眼,然后摸着下巴一边嘴角微扬,他看似在考虑裴孤城的建议,实则是在内心吐槽裴孤城。 你小子前世就是一个单相思,这辈子不会也是!可比我差远了! 算了,我就当是帮你圆这两辈子的梦! 杨广钰想到这里,就对赵如意说:“你先练着基本功,把基本功练扎实。” “我那里有一套剑法适合你练,至于能练到什么程度,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我虽然不能亲自上门来教你,但我会派天玑随时来教你。” “记住招式是千变万化的,有时候无招胜有招。” “是,多谢师父!” 赵如意愣了一下,立即粲然一笑,就像枝头上的春花般充满了朝气蓬勃。 赵如意无意识的一声“师父”也让旁边的几人愣了一下,只是那几人看杨广钰没有说什么,心里也就暗暗认下了这个小师妹。 第98章 武威侯摔断腿了 当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又回到了跑马场的木楼。 谢璇和冯梅影在支起的一个棚子里悠闲地煮茶聊天,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你们回来啦!” 谢璇半倚在椅背上,看着裴孤城和赵如意沐浴着晚霞向她走来,忽略掉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和衣衫上的皱褶,也是两个精致登对的孩子。 裴孤城和赵如意看着谢璇眼里的光,浑身瘆得慌。 冯梅影看裴孤城他们快走近了,立即站起来对谢璇屈膝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我去看看丫鬟们把东西收拾好没有,别有什么遗漏的。” 冯梅影在这几年做外室和妾室的生活中已经有了很敏锐的心理,她发现午间那顿饭后谢璇的心情变得出奇的好,就像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明朗。 现在她又看到裴孤城他们的出现让谢璇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诡异但又甜蜜的气息,这让她本能的觉得自己该离开了。 冯梅影知道,自己的秘密可以让谢璇知道,因为谢璇不屑于用这样的秘密来威胁她;但谢璇的秘密她如果知道了,她不光不能用于来威胁对方,有可能还连小命都不保。 因为冯梅影处于一种很被动的地位,她宁愿用恶意去揣测别人,也不愿意用善意去揣测别人,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趋利避害。 谢璇笑着对裴孤城和赵如意招了招手,裴孤城却下意识地挡在了赵如意面前,走到谢璇身边,笑着问道:“母亲,你休息好了!我们什么时候走?” 谁知道谢璇没有回答裴孤城的话,而是偏头看着赵如意问:“如意,玩得怎么样?” 赵如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说:“夫人,我玩儿得很高兴,谢谢夫人!” 谢璇对赵如意的疏离感略微有点不满,她觉得大家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不应该这么生疏才对。 谢璇其实还无法去理解赵如意心里的自卑。 前世里赵如意是那样不堪的身份,就是给裴孤城做丫鬟都不够格,而今世里赵如意虽然是平民,但她也有自知之明,她可以和武威侯府合作,却不会去干那攀龙附凤的事情。 “母亲,我们在外面遇到了师父,师父答应传授给赵如意一套剑法。” 裴孤城并不清楚自己和赵如意前世里的纠葛,他只知道他们认识,赵如意欠他的情,今世是来还情的。 “他收如意做徒弟啦?” 谢璇站起来,兴奋地说,“怎么能在外面就马马虎虎地拜师呢?怎么也该有个仪式,给小徒弟送份见面礼!” “呃~”裴孤城愣了一下,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说杨广钰什么也没说,这一切都是谢璇和他们一厢情愿想的吗? 赵如意被谢璇的热情打动了,其实能够拜裴孤城的师父为师,她不光可以练一身自保的功夫,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借武威侯府的势力,就是不知道裴孤城的师父会不会嫌弃自己。 最终谢璇还真安排人摆下了香案,拉着赵如意正儿八经的拜杨广钰为师了,当时也就杨广钰和谢璇母子俩在场,而且赵如意发现谢璇和杨广钰之间很熟悉,相处也很自在。 “你看如意现在拜你为师了,你总不能没一点儿表示!” 谢璇当着裴孤城和赵如意的面不喊杨广钰的名字,总是你啊你的称呼,看似很无礼,却又带着一种亲密感。 杨广钰扶额无奈地笑道:“这事儿实在是太突然了,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什么准备!” “什么没准备啊!” 谢璇失望地看着杨广钰重复道。 杨广钰突然语气愉悦地说道:“啊!我想起来了,我那里有一把紫薇剑,如果如意把那套剑法练好了,我就把紫薇剑作为拜师礼送给你!” “多谢师父!” 赵如意实实在在地在地上磕头答谢道。 “你也先别急着高兴!”杨广钰神色严厉地说,“这把剑你拿不拿得到还是未知的呢!” “紫薇剑是把软剑,其剑身柔软如绢,可以缠绕在腰间,很适合女子用。但它的力道不易掌握运用,习练时又须精、气、神高度集中,否则很容易伤害到自己。” “我刚才已经发现你身体的柔韧性、灵活性、协调性比一般的小姑娘好,所以我才建议你练剑。记住如意,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杨广钰抬头看着裴孤城神情严厉地说道,“重光,你也要记得!” “有时候我们退缩的一小半步有可能就会造成无法挽留的遗憾!” “是,师父!” 裴孤城和赵如意都神情严肃地对着杨广钰行了一礼。 他们一行人在酉时初就出发往翠云山庄赶了,而杨广钰只能骑着马远远地跟在后面走了一程,然后看着远去的人儿叹息,将深情埋在心底等待时机开启。 此刻太阳还未有完全西沉,月亮已经迫不及待的升了起来,泼墨浓云,金色霞光,与姣姣明月共同构成了一幅惊艳的画卷。 赵如意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幻着,天色也渐渐暗沉下来了,她居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身体被另一句瘦弱的身体包住了,然后她隐隐听到谢璇说:“辛夷,和玉竹换一下,让她抱着你家小姐!” “可是······” 辛夷觉得把睡着的赵如意交到别人手里好像不是个好奴婢的行为,尽管侯夫人她是好意。 “可是什么可是?” 谢璇看着赵如意肩背靠在辛夷的身上微皱着眉头时,恨不得自己接手,但是她作为武威侯的夫人却不能和赵如意无界线的接触。 “你看看你自己,今天才学骑马,自己都带着伤呢!回去的时候怎么好好伺候你主子?” “忠心是好事,可别愚忠!快把你家主子交给玉竹抱着。” 玉竹弓着身子和辛夷换了位置后,赵如意的眉头果然舒展了,甚至连嘴角都微微上扬了。 酉时中他们一行人才到了翠云山庄的门口,玉竹正要将赵如意抱起来,赵如意却醒了。 “玉竹姐姐?” 赵如意醒来一脸懵,水润润的杏眼在马车两侧挂着的灯笼下看着就像盛满的湖水般泛着粼光,连一向疏离冷清的玉竹心里都觉得赵如意这样可爱得紧。 “瞧瞧,这是睡迷糊了!” 谢璇被裴孤城扶下马车后,对马车外已经下马的玉叶说,“玉叶,你进来抱着如意下来!” “夫人,我~我可以的!” 赵如意从玉竹的怀里挣脱开来,正要起身,谁知道身体不争气,两个大腿内侧钻心的痛,可见她的身体还是太差了,至少同样是第一次骑马的辛夷咬咬牙就姿势奇怪地走下了马车。 裴孤城自然知道这第一次骑马的人会有什么反应,所以他只是关心地看着玉叶进了马车将赵如意抱下来。 赵如意没想到自己十岁多了还会被人抱在怀里,心里既感到温暖,又有那么一点点害羞。 大家一起进了庄子里后,谢璇就叫赵如意她们下去稍微梳洗一番,上点药再出来吃饭,然后又叫人将韩管事叫来,吩咐他安排晚膳。 “韩管事,晚上做点清淡的,动作要快,大家都累了!” 谢璇说完后,突然想起庄子里还有欧阳静母女俩人,于是又对韩管事说,“杨夫人和杨小姐吃了吗?没吃的话你派个人过去喊她们一下!” 韩管事弓着腰,恭恭敬敬地说:“夫人,杨夫人和杨小姐比你们先一步回家。” “这么晚回家?” 谢璇微皱着眉头,但也没有深想,她只是担心这母女俩的安全而已,韩管事以为谢璇对欧阳静母女俩的去处感兴趣,于是就将这一天她们的行程告诉给了谢璇。 “夫人,你们走了以后,杨夫人和杨小姐在庄子里转了一会儿,然后就早早吃了午膳休息了。” “下午她们又坐着庄子里的马车在附近看了看,然后在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刑部尚书家和安国公家的马车,三家马车堵在路上好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这三家的主母居然聊得很开心,而且欧阳静母女俩还被邀请到安国公家在翠山的碧水山庄共进晚膳,刚才庄子里的马车才将她们送回来。” 谢璇没想到欧阳静会和许影、关淑琴两人相遇,但如果欧阳静心甘情愿的话,她也不会去阻拦,毕竟每个人都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朋友,就像她可以放弃欧阳静一样。 不过她觉得她有必要将事情的严重性说给杨宪听,再通过杨宪的嘴告诉杨广锐。 裴孤城现在是东宫的人,那杨广锐一家也必须站在东宫这一边。 “夫人,还有件事情!” 韩管事看谢璇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有点不安地又对谢璇说,“夫人,府里好像出事了,钟嬷嬷派秋穆到庄子里来了。” 谢璇顿了一下,想到自己在意的人都在身边,就是出事也是裴俊琪和段怜儿他们,于是她镇定地对韩管事说:“你去叫秋穆进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 韩管事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侯夫人不生气不惊慌就好,不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每一步都是踩在刀刃上危险。 韩管事退下不久,秋穆就进屋禀报了府里的事情了。 “夫人,侯爷昨夜已经收用了楚嫣姑娘。” 秋穆还没有成亲,但是说起这些事情来面不改色的。 “这算不了什么大事!”谢璇笑着说,“大不了叫段姨娘给她安排个院子,我早就不管侯府的中馈了,就是自己和世子院子里的用度也走得私账了!” 秋穆等谢璇说完以后,语气平平地说道:“侯爷半晌出门到云来酒楼吃饭的时候从二楼摔下来了,把腿给摔断了!” “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谢璇惊喜得坐直了身子,秋穆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然后又面无表情地接着说,“跟着侯爷出门的随从说,侯爷不知道怎么得一脚踩空了,整个人就滚下楼了,摔得鼻青脸肿的,等大夫到了一检查,还发现腿骨也给摔断了,能不能恢复正常还是未知的,所以钟嬷嬷就派我来告诉夫人一声。” “好,你先下去吃了晚饭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家。” 谢璇等秋穆离开后,兴奋地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她没想到裴俊琪的报应来得这么快!难不成是昨晚和那个叫楚嫣的玩儿得太疯了,所以腿没劲儿了? 谢璇想到这里脸上就忍不住捂住嘴痴痴的笑了,连站在旁边伺候的玉竹也忍不住替谢璇高兴。 玉竹她们四个大丫鬟,除了玉婵到了年龄嫁人了,其他三个对成亲基本上是抗拒心理,她们看到连谢璇这么好的人都无法获得幸福,她们对自己更没有信心了,与其和一个心思丑陋的男人过一辈子,还不如在谢璇的身边过一辈子,等老了几个人结伴在庄子里养老,只要手上有银子,就不怕没孝顺的人。 “玉竹,走!我们到藕香阁去看看杨夫人和杨小姐,顺便通知她们明天我们要出发的消息,就是不知道她们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是,夫人!” 而藕香阁里,杨书悦和欧阳静正在为今天下午和傍晚在安国公府碧水山庄的事情争吵。 “母亲,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杨书悦憋了一天的气,回到藕香阁稍微梳洗一下后,又被欧阳静叫到房里说话,话中的意思无非是劝杨书悦和安国公小姐江盈盈好好相处,不要垮着脸。 “我想干什么?”欧阳静恨铁不成钢地说,“我无非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好!为了你父亲好!” “为了我们好?”杨书悦讥讽地笑道,“你难道就不会为你自己好吗?” “那安国公家的小姐一副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样子难道你看不见吗?你还要让我舔着脸笑着对她说话吗?我办不到!” “还有安国公世子,他打量我的眼神你看不见吗?” 杨书悦气愤地看着欧阳静,最后缓口气说:“母亲,父亲不会允许你这样做得!” 谁知道欧阳静一拍案几站起来,振振有词地说:“我哪做错了?” “我为了你们的亲事操了多少心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就知道忙公务,一点也不为你们操心。” “你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还有不到两年时间就及笄了,你哥哥也快十五岁了,来上门提亲的人寥寥无几,就是有,也是些上不得台面,自不量力的。” “你父亲三年任期一满,我们就要到锦城了,我不早点为你们打算,谁为你们打算?” “我和安国公夫人和刑部尚书夫人交好,也是为了你父亲将来的仕途好走一点而已,你说我这样的打算有什么错吗?” 第99章 拎不清的欧阳静 “母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杨书悦声音有点哽咽地说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父亲以前在别县当县令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自从父亲调到青石镇后你就变了,前段时间父亲带着我们到安国公驻地府上吃席的时候,你更是……” 杨书悦实在无法将下面的话说下去了,欧阳静却接着不服气地说道:“我更是怎么啦?”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之常情,我错了吗?你看到安国公的那个小妾了吗?穿金戴银,服饰华美的样子,比我们这些个正头夫人都要体面!” 欧阳静悲哀地叹息了一声,接着苦口婆心地劝道:“书悦,你和你哥哥是母亲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母亲不为你们打算谁为你们打算?” “难道你也要像母亲一样,对着安国公的小妾笑脸相迎吗?” “安国公夫人在锦城圈子里认识的人多,到时候请她给你相看一个才貌双全的世家子弟有什么不好?”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母亲的用心良苦,我们到了锦城还要靠安国公夫人和尚书夫人引进圈子呢?不然谁会知道你这个人啊?谁会看得起你啊?” 杨书悦不服气地说:“谢姨可以帮我们啊!你想要认识那些人,武威侯夫人会帮你引荐啊!” 欧阳静嗤笑道:“她?武威侯夫人就是一个不喜欢交际的人,在锦城的名声并不好,当年还因为争风吃醋闹得尽人皆知!你没听尚书夫人说,武威侯夫人为了巴结他们尚书府,连自己的庶女都设计了!” 欧阳静说完这些话后轻轻叹息一声,“我没想到谢璇是这样的人,怪不得她对一个小小的农女都那么好,原来是一个极没规矩的人!” …… 门外的谢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欧阳静的贴身丫鬟木莲,木莲低垂着眉眼没敢吱声。 她也想进门喊住夫人和小姐不要说了,可惜武威侯夫人不按常理出牌,就在她要进去通报的时候,突然就被武威侯夫人的丫鬟拖住了身子捂住了嘴,于是她们三人站在门外把欧阳静母女俩的谈话都听了进去。 谢璇一点儿也不担心欧阳静的丫鬟将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因为这只会害了她自己。 “进去给你们夫人小姐通报一声,我来了!” 谢璇给玉竹使了一个眼色,玉竹立即松开了木莲,木莲只能苦着脸敲敲门,听到里面的争执停了下来,然后才走了进去。 “夫人、小姐,武威侯夫人来了!” 屋里安静了一息,接着就听见欧阳静惊喜地声音来到了门口。 “阿璇,你们回来了!”欧阳静热情地将谢璇拉进屋,然后对木莲说,“你这丫头这是没有一点眼力劲儿,快去给侯夫人泡杯茶来!” 谢璇轻轻拍了一下欧阳静的手,笑着说:“阿静,喝茶就不用了!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的。” “什么事?” “我刚才接到府里传来的消息,我们侯爷在云来酒楼不小心从二楼的楼梯摔下来把腿摔断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了,不知道你们要不要和我们同行。” “我……” 欧阳静有点犹豫,因为安国公夫人和刑部尚书夫人还打算在这里停留几天,她还打算好好和她们套套近乎,而且将来杨宪投到安国公的门下从军的话,安国公也会对她儿子多加照顾的。 “其实你们不想走也可以在山庄里多玩几天,反正这里离青石镇也近。” 谢璇善解人意地打断了欧阳静的话头,欧阳静也正要顺势答应下来,谁知道站在一旁不吱声的杨书悦很快就答道:“谢姨,你们明天什么时辰离开?我和母亲好提前做好准备!” “辰时出发,到了青石镇再随便吃点早食,然后就往锦城赶,也不知道我们侯爷伤得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实在是着急。” 谢璇痛心地说,“如果不是丫鬟婆子们拦着,我都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欧阳静看着谢璇的表演,心里不由得迷惑起来。这侯夫人好像和侯爷并没有那么水火不容啊! 杨书悦这两天也累了,原本是轻轻松松出来游玩的事情,谁知道母亲会有这么多的小心思。 她不想去深究对错,只想赶紧回到家里,让生活又恢复到原来的平静。 “那好谢姨,我们明天准时起来出发!” 谢璇和玉竹离开藕香阁以后,脸上的神色才开始变得严峻起来。 看样子,欧阳静这边很麻烦啊!好在杨宪兄妹俩是个脑子清醒的。 谢璇沉着脸和玉竹走到惊蛰楼后,喝了一杯茶,就对旁边伺候的玉叶说道:“玉叶,叫韩管事把晚膳摆在惊蛰楼,顺便去喊他们都过来!” “是,夫人!” 玉叶退到门口,看了一眼坐在檐廊灯笼下休息的玉竹,玉竹用手指指了一下藕香阁的方向。 玉叶这才知道,原来是藕香阁的那位拎不清的杨夫人惹夫人生气了! 玉叶对此只能无奈地叹口气,那位虽然拎不清,可怎么说也是师父的嫂子,连夫人都只能把这口气憋着,她们能怎么办? 能怎么办?谢璇可不打算忍下这口气,她要告状,让杨广钰的哥哥收拾她,从杨广锐能爬上青石镇的知县,就知道杨广锐的手段非一般。 要知道青石镇的知县可是炎国唯一一位五品知县,是直接由朝廷任命的,在徳淳帝那里挂上号的,所上奏折是可以直达朝廷的,只有欧阳静这样的蠢女人才会看轻杨广锐这个职位。 晚间大家聚在惊蛰楼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谢璇憋着的那股闷气在看见赵如意出现的时候就想通了。 这辈子她怕什么?她家有个上天赐予的福星! 经过谢璇半天的“特殊照顾”,赵如意对谢璇的热情已经免疫了。 冯梅影虽然奇怪,还是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对谢璇的事情从不多想,更无论是本来就喜欢赵如意的裴飞骁小朋友了。 杨宪只以为谢璇是爱屋及乌,因为二叔和裴孤城的原因才对赵如意另眼相看。只是他看着赵如意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样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也不知道书悦这会儿是不是还在被母亲的话荼毒。 裴孤城更不会做他想了,毕竟赵如意算得上是他们的恩人了,母亲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 而他们身边的丫鬟和婆子也不是多嘴的人,主子喜欢谁讨厌谁,那是她们可以置喙的? 谢璇看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就将明天早上辰时出发回锦城的决定告诉了大家,大家虽然意外,但也没有提出异议,关键是这回出来玩儿好像有点不开心! 赵如意本来也打算明天雇个马车回去的,既然谢璇他们要走,她当然乐意了! 饭后,谢璇留下了杨宪和裴孤城,然后叫其他人都回去休息了。 玉竹将他们引进厅里,泡上淡茶后,就拉上门和玉叶守在了门口。 谢璇审视着杨宪的目光有点冷,这让杨宪忍不住心里直打鼓。 “阿宪,今天我们到翠山跑马场后,你知道你母亲都干了什么吗?” “谢姨,我还不知道!” “我回来后和我母亲只是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回到屋里冲澡了,等我出来的时候,就到惊蛰楼这边来了!” 杨宪有点紧张地抿紧了嘴,母亲自从和父亲参加了安国公庶子的百日宴,回来就不正常了,有时候还会和父亲争吵两句,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情。 谢璇点点头,只要杨广锐和这两个孩子不歪,欧阳静一个人也干不了什么大事。 “你母亲和你妹妹下午坐着庄子里的马车与从九华庵回来的安国公夫人,刑部尚书夫人的马车堵在了路上,她们三个人在等待疏通的时候——相谈甚欢。” 杨宪脸色微变,他已经十五岁了,父亲有时候也会将一些朝廷格局分析给他听,他知道母亲和这两家夫人走得近意味着什么。 “谢姨,你放心,我回去后会告诉父亲!” “你是个好孩子,你妹妹也是个好孩子!别让~你妹妹被许给别有用心的人!” 谢璇说到这里摆摆手,“你也下去!今天也累了!” “你~你也别把事情憋在心里,一切还有你父亲为你们做主呢!” 杨宪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裴孤城看着他心里也感到很难受。 本来他还羡慕杨宪的家庭,现在嘛?他们好像都差不多! “重光,知道我们为什么提前回去吗?” 谢璇想知道裴孤城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因为她怀疑裴俊琪摔断腿的意外是杨广钰干的。 裴俊琪再不济也是个武将,而且他身边还有随从,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裴俊琪吃下这个哑巴亏的只有杨广钰的人了。 杨广钰要报裴俊琪前几日打了谢璇一巴掌的仇。 谢璇能想到的,裴孤城应该也能想到,她可不希望他们三人之间才缓和一点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心里又有了隔阂。 裴孤城低垂着眉眼,没有去看谢璇的眼神,因为他对裴俊琪受伤的事情还是有点担心和难受,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我知道!秋穆都给我说了!” 裴孤城低喃道,“其实~其实我觉得让父亲在家里多休息休息也是好事!” 裴孤城的反应在谢璇的意料之中,如果裴孤城对裴俊琪受伤的事情无动于衷的话,谢璇反而会更难受,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一个冷血的人,他应该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谢璇看着跳动的烛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说道:“那行,你也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裴孤城听了谢璇的话并没有马上站起来告辞,而是抬起头,对着谢璇说:“母亲,我回来后,留在九华庵监视的天枢就告诉我了刑部尚书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谈话的内容。” “什么?” 谢璇又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等着裴孤城继续说下去。 “那刑部尚书夫人对于裴昭昭赐婚给赵德善的事情心存不满,再加上母亲对她的反击让她很失面子,她就打算利用安国公夫人来对付母亲。” 谢璇听了裴孤城的话后,失笑道:“安国公夫人许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利益她怎么会帮赵夫人呢?” “而且用许影对付我也没用啊!我就是一个内宅妇人,怕她做什么!” 裴孤城叹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命真是苦,小小年纪就被这些女人的小心思搞得心力交瘁的。 “那赵夫人知道母亲和安国公夫人是闺蜜,所以想从安国公夫人那里问问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想抓住母亲的把柄来对付母亲。” 谢璇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幸亏自己是嫁到锦城后才和许影做的朋友;幸亏自己一向不是个多言多语的人;幸亏自己和杨广钰的来往一向隐蔽,即使她们派人到湖州府去了解的话,只能知道她和杨广钰成亲前差点定亲的事情而已。 他们两人的来往虽然清清白白,但这其中的绵绵情意骗不了人。 不对!她们如果知道了杨广钰,那就必定知道了杨广锐是杨广钰的哥哥,所以这才是许影她们和欧阳静相谈甚欢的原因。 谢璇想到这里又是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欧阳静不知道她和杨广钰的关系,她们之间走得近完全是因为杨宪和裴孤城师出同门的关系。 如果谢璇和杨广钰之间的关系被人发现,并恶意传播的话,谢璇可能就会身败名裂,进而影响到东宫,徳淳帝绝对不允许自己最喜欢的太子门下属官有一个不守妇道的母亲,到那时不是她死就是裴孤城被放弃,他们的处境就会更艰难了! 谢璇的脸色变了几息后,才很肯定地说道:“我这里没什么把柄可以让他们抓的,以后我也会尽量远离她们这些人,做什么也会谨慎小心的!” “就是裴昭昭那里,我觉得应该注意一下,这两年不要让她被赵尚书家的人利用了!” 裴孤城点点头,谢璇又问道:“那赵夫人给许影许诺了什么好处?不,应该是许影问赵夫人要了什么好处?” “安国公夫人想和安王府结亲,她想让安国公世子江浩娶无双郡主晏无双。” 谢璇愣了一下说道:“他们两家倒也般配!不过赵夫人能在这里面起什么作用呢?” “因为赵夫人最小的妹妹是安王的侧妃,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儿子,安王很宠这对母子。母亲很少出去交际,也不打听这些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牵扯。” 此刻谢璇真是滋味复杂,按理说这些信息都该是内宅妇人收集的,结果她还需要自己的儿子给普及,可见她也太不负责,太懒散了! 裴孤城看谢璇的脸色有点黯淡,于是又笑着告诉谢璇一个好消息,“母亲,你这里虽然没有什么把柄,但天枢发现了安国公夫人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谢璇坐直身子,有点兴奋地说道,“这许影口腹蜜剑,最擅长演戏了,我和她来往了那么多年,都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第100章 裴孤城的决定 当谢璇听到许影也有秘密时,心里不由得兴奋起来。 谁能想得到啊?许影她们想方设法的想让自己难堪,结果让监视她们的天枢把话听去了! “安国公夫人与赵夫人说完话后就找借口离开了,她带着一个贴身嬷嬷绕到九华庵的后门后,就打开后门一个人上山了。” “天枢暗暗的跟着她没走多远就感觉到气息有点不对了——周围潜伏有高手,而且还不止一个!” 裴孤城神情严峻,让谢璇也跟着紧张起来。 “天枢没有被发现?那些人是什么人?” 裴孤城摇摇头说道:“天枢的轻功很好,隐蔽功夫也好!但是天枢因此也不敢再往前了!” “好在天枢的眼力也好,他隐隐看到前方有个体型高大的男人背对着路口坐在半山腰的亭子里,安国公夫人走进去后,那男人回了一下头,露出半边脸来,那是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 “安国公夫人走进去后,和那男人举止亲密,他们……” 裴孤城脸色微红,隔了一瞬后,又接着往下说道,“天枢看安国公夫人回来后,到屋里又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吃完斋饭后就坐上马车往回赶了。” “在路上她们和静姨的马车相遇了,双方在争执的时候,结果让安国公夫人听说是翠云山庄的马车,马车里坐着青石镇知县的夫人和小姐时,于是就邀请静姨她们下马车慢慢散步回去,让马车自己调头回去。” “因为她们身边跟着的随从太多,天枢不敢靠得太近,所以没有听清楚她们说些什么。” “到了安国公夫人的碧水山庄后,天枢潜进去倒是听到一点她们说了什么,无非是安国公夫人请静姨到了锦城后两府多走动,她会帮静姨多引荐锦城的好人家认识。” 裴孤城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以后,端着面前的茶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谢璇听完以后则傻乎乎地愣了半天,才小声说道:“天枢没认出来那人是谁?” “没有!” 裴孤城犹豫着说,“母亲,你说是不是安国公啊?昨天我在青石镇看到安国公坐在公堂上的样子和天枢说的有点像。” “你看到了,难道天枢就没有看到?” 谢璇沉凝了一下说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是安国公本人,因为……” 谢璇欲言又止,因为安国公江云天唯一的妾室梓妍,其实是江云天副将的妹妹,那位副将为了保护江云天而死,死前将自己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了江云天。 江云天那时和许影的感情不错,而梓妍也无心为妾,所以双方并没有打算在一起。可惜许影不相信,就用药想毁了梓妍。 在陌生男人和江云天之间,梓妍只能选择江云天,就这样他们一个出于报复,一个出于内疚,走在一起后感情也渐渐的好了起来。 梓妍在跟江云天后的第二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没生下来,因为许影又下药了,而且这回不光打掉了胎儿,还下了绝育药。 梓妍被救回来后,江云天对许影也彻底死心了,然后就带着梓妍到驻地生活了。 谢璇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救回梓妍,并帮梓妍调养身体,让梓妍在三十岁生下孩子的人是杨广钰找来的大夫——益民医馆的关佚名。 而杨广钰少年时期在游历江湖时就和那时喜欢习武的武将子弟江云天认识了,后来他们也没断了联系。 当江云天请杨广钰帮他找药王谷的名医救治梓妍的时候,杨广钰就把关佚名推荐给他了。 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非常的好,杨广钰知道的事情也是江云天自己说出来的。 但奇怪的是,江云天即使再对许影失望,也不至于连住在锦城的两个孩子也不管! 除非是其他原因,难道江云天怀疑…… 谢璇想到这里笑了笑,许影这算不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母亲?”裴孤城看谢璇沉默了许久,于是又喊道,“母亲这是想到了什么吗?” “让我想想!”谢璇支着头,一边想一边小声嘀咕道,“锦城有和安国公江云天外貌相似的人吗?或者说许影认识的人中有和安国公外貌相似的人吗?以许影心高气傲的性子,这个人的身份地位一定不简单!” 裴孤城看母亲微皱着眉头苦恼的样子,不由得安慰道:“母亲,也不着急这么一会儿,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后面找人随时监视着安国公夫人,总能发现那个人的。” “好!你也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回去呢!” “母亲~” 裴孤城笔直地站在谢璇面前,用认真而严肃地表情看着她。 “重光,还有事情?” 谢璇莫名地看着他,她有一种感觉,儿子等会儿说出来的话将会影响他们一生。 “母亲,我打算等未央路的酒楼开张以后,就到安国公驻地的军队从军!” “什么?” 谢璇惊得跳了起来,她指着裴孤城生气地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才十三岁!不行,你好好的在青山书院给我读书习武,要想从军也要等满十六岁以后。” 裴孤城站起来走到谢璇的身边,将手放在她的肩上,他的个头已经赶上谢璇了。 他轻松地笑道:“母亲,等未央路的酒楼开张,我就满十四岁了!而且~你看我现在比你都高了!” “母亲,我又不参加科举考试,省得白白占用了那些学子的名额。其实春日宴那天我听太子的意思也是打算让我到军队里去锻炼!” “可是······” “母亲,我是武威侯世子,将来也只有走从军这条路!朝廷不养闲人!而且安国公的军队拱卫着锦城,不会有战事,如果连那里都有战事了,我们也没法在锦城安然度日了。” 裴孤城顿了一下,接着说:“而且安国公军队的驻地离家里也不远,没有训练的时候也会安排休假。” “母亲,现在我长大了,我也能保护你了!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动的被人欺负了!” 谢璇感觉自己特别窝囊,她不光没办法帮儿子,还给儿子拖了后腿。 谢璇眼睛一酸,好像有眼泪要流出来了,于是她又微微仰着头说:“既然你决定了,母亲支持你!” “谢谢母亲!” 裴孤城说着就抱了谢璇一下,然后又开玩笑地说道,“以后就要麻烦母亲帮我好好经营酒楼的生意了,到时候我没银子花了,还等着母亲给我呢!” “你什么时候用银子不是母亲给的?” 谢璇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裴孤城的肩膀。 他们都知道,如果裴孤城这辈子走了从军的路,他就要有自己的亲信队伍,而养兵是最费钱的。 其实朝廷也知道将军们养了自己的亲兵,但朝廷自己没有那么多银子养兵,而一旦战事起了,这些亲兵又特别骁勇善战,是军队里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亲兵和私兵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亲兵是过了明路的,不超过规制的,又服从朝廷命令的,朝廷也就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了,而私兵一旦暴露出来就是要诛九族的事情了。 翌日辰时,天色微亮,天际露出微红。 山间的风稍冷,晨曦中有鸟儿在翠枝间穿梭鸣唱。 翠云山庄门前的车马都准备停当了,就等着那几位主子上车出发了。 谢璇的眼睑下微微发青,她昨夜睡得很不好,在梦里她忍不住把徳淳帝骂了一顿,你是皇帝,又不是媒婆,干什么没事喜欢给人赐婚啊! 如果没有赐婚这事儿,她谢璇就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就可以让儿子不用活得这么糟心了! 而裴孤城因为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稚气未脱的俊脸上居然有了那么一丝威严,这让走在他旁边的杨宪都感到吃惊。 欧阳静母女俩走出来的时候看到谢璇他们站在门外已经等了一会儿。 谢璇建议还是按照来时那样分配坐马车,但欧阳静婉言拒绝了。 “阿璇,我们到青石镇很快的,省得还要再下马车上马车的麻烦。” “那行,就依你!这次没有玩儿尽兴,下回有空补上!”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 欧阳静笑呵呵地答应道,旁边站着的杨书悦沉默着给谢璇行了一礼后,又难过的看了赵如意一眼,这才跟在欧阳静身后上了马车。 谢璇不知道欧阳静的真心有几分,但谢璇知道自己在演戏。 杨宪似乎对早晨的朝阳特别感兴趣,他微眯着眼睛看着那朝阳一点点升起,直到裴孤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才骑着马到欧阳静母女俩的马车旁和府里的随从护卫在左右。 “如意,我们上去!” 谢璇轻揽了一下赵如意的肩膀,赵如意这才将自己略感失落的眼神从杨书悦坐的马车上收了回来。 赵如意被辛夷扶着上了马车后,谢璇也跟着被扶上了马车,只是她在上车的时候,回头看着冯梅影小声说:“别看了,上车!回去我就派人到益民医馆去求药,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冯梅影回过头来时眼睛微红,她快速的低垂着眉眼和裴飞骁上了马车。 其实冯梅影看的地方根本没有她想看的人,其实冯梅影不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个人在目送着她。 而被谢璇要到府上的韩绣儿一家人也正在告别。 “绣儿,到了府上要少说话多做事,对主子要忠心!” 韩管事将一个包袱交给韩绣儿后,立即就眼泪汪汪的了,和平日精明能干的样子判若两人。 “别哭啦!”韩管事的媳妇一屁股将他挤开,笑着说,“绣儿,夫人这是喜欢你呢!你可要高高兴兴的去,别像你爹一样哭丧着脸!” “阿娘,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我只要认真做事,夫人不会亏待我的!” 韩绣儿接着对站在父母身边的三个哥哥和嫂子说:“哥哥嫂子,阿爹阿娘就要辛苦你们照顾了!” “放心!哥哥嫂子得空就去看你!” 韩绣儿得了哥哥嫂子的保证后,才背着包袱高高兴兴地上了武威侯府另一辆坐着丫鬟婆子的马车里。 马车刚行驶不久,裴飞骁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于是大家也就不再说话,都闭着眼休息。 谢璇也睡着了,她好像梦见裴孤城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他曾经俊美精致的脸庞满是沧桑,眼神也冷得像严冬的霜刀,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喊了一声“重光”,然后就立即醒了过来! 裴孤城骑着马靠着车帘旁边问道,“母亲,有什么事情吗?” “没~现在到哪里了?” 谢璇不打算将自己的梦告诉裴孤城,她不想用感情来绑住裴孤城。 “快到青石镇了!你饿了吗?” “不饿,车上有点心有茶饿不着!”谢璇掀开玉竹为自己盖上的薄被,然后撩开一点车帘的缝隙问道,“你呢?想吃点东西吗?” “不了,到镇上再吃!” 裴孤城透过车帘的那条缝隙,看到坐在马车一角的赵如意还靠在自己的丫鬟怀里微张着嘴睡觉,那样子显得可爱又娇憨。 谢璇看到裴孤城嘴角的笑意,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任赵如意的灵魂有多大,也改变不了她的身体是个孩子的事实,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睡觉时这副可爱的样子。 谢璇将车帘放下,然后对也在迷糊的辛夷说:“把你家小姐喊醒,这马上就到青石镇了!” “哦~好!” 辛夷轻轻摇醒赵如意,赵如意咂了两下嘴,然后感觉两片嘴唇微干,她立即就反应过来自己睡觉是不是张嘴了。 前世里赵如意在藏春阁的时候,教导她的陈妈妈就为她睡姿不雅,包括睡觉张嘴的事情没少打她的手板心,后来大概是人长大了,就慢慢地纠正了过来。 赵如意想到这里感觉自己睡着红扑扑的脸颊更热了,接着她就发现自己身上也盖了一条和谢璇同样的薄被,于是她立即坐起来,想要将薄被掀开叠起。 “别急,小心着凉!”谢璇按住她的手,温和地说道,“等到了镇上我们到你的面馆吃碗面再赶路,这么多人招待得过来吗?” “可以的!” 赵如意笑着说,“早膳其实人相对要少一点。” “那就行!” 第101章 渡人既渡己 他们一行人到了青石镇后,欧阳静母女俩没有下车辞行,而是杨宪下马对着谢璇的马车深深行了一礼说道:“谢姨,我母亲和妹妹在马车里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她们,请你不要介怀!” “回去后我会把这两日的事情如实向父亲说明,请你放心!” 谢璇一手掀开车帘,淡淡地笑道:“好,阿宪什么时候到了锦城再到府上来玩儿!” 谢璇不知道欧阳静是真睡着了,还是不想亲自来辞行,总之她心里对欧阳静的事情还是有些遗憾。 谢璇很讨厌那种交往中还牵扯着数不清的利益关系,但是朋友之间又不可能没有利益关系,那她只能要求这种利益关系是相辅相成的,而不是欧阳静的这种相悖的利益关系。 她不怨欧阳静,就像欧阳静自己说的那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一样,是选择如日中天的安国公府和颇得圣宠的赵淑妃娘家还是选择日渐走下坡路的武威侯府,欧阳静已经给出了答案,但只怕她不会如愿。 车马行离如意面馆不远,所以谢璇他们一行人将车马先寄存到车马行以后,才步行着到了面馆。 “如意,我看你说得太谦虚了!” 谢璇和丫鬟婆子站在面馆的外围,看着面馆里埋头吸面的人头和面馆外面支棱起来的肉夹馍摊子排着队的人群,不由得对赵如意感叹到,“想不到这几年你们家已经做得这么好了!” “其实~当初幸亏世子帮了我们家,不然我们就是挣再多的银子也未必拿得到手。” 赵如意说的是裴孤城派人帮她家和亲奶奶家断亲的事情,谢璇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 说起来一切都是缘,如果裴孤城那天没有出城跑马惊了马,就不会遇上赵家人;如果赵家人没有顺利断亲,那赵如意即使怀揣着卖野山参的银子,也只能便宜那个好赌的叔父;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们所有人…… 谢璇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她心生畏惧地看了看耀眼的阳光,心里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正当谢璇他们犹豫着要不要在面馆外面等一会儿就餐,还是顺便在什么食铺吃点东西再回锦城时,就被善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肖黑娃看见了。 肖黑娃立即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就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哎呀,小掌柜,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们还以为你会多玩儿几天呢!” “肖大哥,还有位置吗?” 赵如意笑着指了指身边的人说,“这位夫人和随从想在店里就餐!” 肖黑娃偷瞄了一眼谢璇和裴孤城,立即垂下眉眼,恭恭敬敬地说:“店里没有位置了,但可以像上次那样在我们住的院子里支两张桌子,但只怕还是有点不够。” 赵如意自然知道自己面馆的待客能力,也知道肖黑娃没有说假话,但她转头看着谢璇,将决定权交给她。 裴孤城看他们一行人让赵如意为难了,于是主动说道:“母亲,我们进去吃,留一部分人在外面轮流吃,而且我看还有肉夹馍,大家也可以买肉夹馍充饥。” 谢璇点点头,于是他们就在肖黑娃的带领下,穿过那些愣愣地看着他们的食客们往后院走去。 辛夷看肖黑娃忙得脚不沾地的,另一个伙计陈大熊不光要切卤肉,还要负责打包收钱,实在忙不过来,于是就主动提出来帮忙。 韩绣儿因为这两日和辛夷相处得好,又是干惯活的人,为了让侯夫人他们早点吃上东西,也挽上袖子帮忙了。 肖黑娃看有辛夷她们帮忙,也松了一口气,不过面馆照这样发展下去,只有他们母子俩和陈大熊是万万不能了!再这么干下去,母亲的手就废了!必须提醒小掌柜该添人了,该把铺子扩大了! 等肖黑娃将赵如意和谢璇他们引进后院出来后,面馆里早就对谢璇几人感到好奇地食客开始向他打听,这是谁家的夫人?好生气派! 肖黑娃可不敢随意说出武威侯府的名讳,他只是很神秘地笑了笑,留下一个谜团任人猜测。 后来青石镇的人发现那天来如意面馆的人是锦城的武威侯夫人一行人后,青石镇有头有脸的人对赵家人就开始另眼相看了,这让赵家人更好办事了,这些自然是后话了。 谢璇母子俩虽然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但他们对赵如意面馆的简陋没有丝毫的嫌弃,这让本来还有点紧张的肖黑娃对赵如意佩服不已。 肖黑娃随着母亲艰苦度日也是见惯人情冷暖的人,但凡有点钱和地位的人对待不如自己的人都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他看赵如意和谢璇他们的相处没有谄媚,没有刻意的讨好,仿佛他们是平等的人。 “怪不得你家面馆的生意这么好!” 谢璇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笑着说道,“玉婵也照着你说的方法和面做了几回,可总赶不上你家的面有劲道入味。” “面馆里和面的师傅是刚才那伙计的母亲肖婶子,这家店原本是他们家的,后来肖大叔生病需要钱,肖婶子就瞒着丈夫把铺子卖了,再后来人没有救回来,母子俩也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铺子。” 赵如意老气横秋地感叹道,“这肖婶子也是个好强的,母子俩半是打工半是乞讨的过日子,却一直想攒钱再买下这铺子,就因为这是她丈夫死前念念不忘的家业,可谈何容易啊!” “后来买下铺子的房主又突然不打算经营面馆了,于是我就租了下来,正愁招师傅呢,肖婶子母子俩就来了!” “于是我就签下了他们,并把后院也给他们住了!这两年如果没有他们帮忙,我这面馆即使经营起来,大概也会很艰难!” “你这也是好心有好报!” 谢璇想到赵大牛夫妻俩都是木讷寡言的人,而赵如意当年又是不足十岁的小孩子,还要为家里的生计而操心,心里就忍不住心疼她。 而且赵如意他们当时在人生地不熟的青石镇要一切重新开始并不容易,即便是这样,她还知道尽自己的努力去帮助别人。 怪不得灵玉师太说她是自身带有功德的人,所以才会有重生的机遇。 今世里赵如意帮助的人只怕是会比前世里的更多,因为她提前拥有了这个能力。 谢璇听了肖婶子的故事后,也知道为什么玉婵做不出那样好吃的面了,因为肖婶子的面有几十年的功力,有感情蕴藏在里面。 谢璇他们吃完面出来的时候,谢璇对玉竹使了一个眼色,玉竹立即走到肖黑娃面前说着什么。 肖黑娃看了一眼跟着谢璇一起出去的赵如意,赵如意对他点了点头,他这才高兴地接过玉竹递过来的银子,然后又跑到陈大熊的身边嘀咕了几句,陈大熊连问都不问,就连着装了好几个肉夹馍。 当肖黑娃拿着肉夹馍跑出去的时候,排队的食客就不满地抱怨开了,可当他们看到肖黑娃追赶的人是赵如意和谢璇他们时,又立即闭上了嘴。 “小掌柜,实在是贵人们给的银子太多了,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的给贵人们包了几个肉夹馍,请贵人们尝尝!” 肖黑娃一边说一边观察赵如意的反应,赵如意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肖黑娃这才接着说道,“这是我们小掌柜自己想出来的点子!现在卖得可好了!城南担着挑子卖饼子的唐饼子一家眼看都要吃不上饭了,幸亏我们小掌柜想到这么个点子救了他全家。” “咳咳!” 赵如意被肖黑娃夸得都脸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天也是突然想起了,正好也遇到了卖烧饼的人。” 谢璇看了赵如意一眼,见她面无得色,看样子她这又是无意间帮了别人。 谢璇笑着对赵如意说:“你的伙计也没说错!” “玉竹接过来!” 肖黑娃看刚才那个漂亮的丫鬟接过肉夹馍后,立即高兴地给赵如意他们行完礼就跑回了面馆。 裴飞骁看着玉竹接过的肉夹馍,咂了一下嘴巴说:“母亲,骁儿还想吃!” 谢璇看着裴飞骁已经鼓起的小肚子说:“不行!饮食七分饱才健康,等会儿在马车里不准再吃点心了!” 好在裴飞骁是个听劝的,他又看谢璇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就有点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哦”了一声。 “夫人,你别管他,他就是个眼大肚皮小的。”冯梅影摸着裴飞骁的脑袋,无奈地说道,“我又没亏着他,谁知道他这么嘴馋。” “这可不怪我们的骁儿,谁叫如意家的东西好吃呢?你不也比平日吃得多吗!” “夫人~” 冯梅影羞红了脸,旁边的丫鬟婆子都小声笑了起来。 谢璇陪着大家笑了笑,然后就准备招呼着儿子回车马行取车马,结果裴孤城站在赵如意的身边正在说着什么。 “赵如意,这老妇人你认识?” 裴孤城顺着赵如意的目光,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脸色苍白,体型微胖的妇人被一个样貌俏丽的十七八岁的丫鬟扶着走出了如意面馆。 赵如意点点头,神色间带着悲悯地说道:“这是花奇安的夫人徐方妍!她还不到四十五岁。” 裴孤城一听到花奇安三个字就感到作呕,他微皱着眉头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她是个奇女子!” “你是说前……” 裴孤城谨慎地看了周围一眼,然后就看到谢璇正在很感兴趣地看着他。 “现在也是!杨宪给你讲了那天公审的事情!徐夫人最后会重振家业,可惜她最后身体被拖垮了,没几年就死了,死前她把自己的财产全捐给朝廷办的慈幼堂了。” 赵如意说到这里突然转头看着裴孤城悲伤地说道:“裴孤城,现在她只有一个人了,如果有人帮她的话……” “你想帮她!” “嗯!其实也不算是帮,应该说是合作!” 赵如意点点头,接着又没底气地说道,“可惜我现在没有条件与她合作,但是如果我有条件的话,我会选择和她合作,因为她真的很有经商头脑。” “那就找她合作!” 站在旁边已经听了一会儿的谢璇插嘴说道,“渡人既渡己!” “我母亲说得对!既然你觉得她值得帮,那我们就帮。” 裴孤城说话间又看了一眼渐渐走远的徐方妍主仆的身影,犹豫地说道,“不过徐夫人家里一直是开粮行的,未必懂饮食经营啊!” 赵如意狡黠地笑道:“其实各种生意之间都有相通的道理,说不定将来我也会开粮行呢!” “我觉得如意说得对,我记得我十岁那年湖州府出了旱情,连发霉的糙米都要卖五六两银子一斛,我们府里虽然不至于吃不上粮食,但银钱在短短两个月的时候里就用掉了一年的用度,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发不出工钱了。” “而府外那些穷人,他们……” 谢璇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她吃惊地看着赵如意,难道前世里会出现什么灾情吗?不然赵如意好端端的要说想开什么粮行! 裴孤城从谢璇的回忆中似乎也品出了一点味道,于是他笑着说:“既然如此,你需要银子的时候我叫天玑给你送来。” “谢谢你裴孤城!我不会让你亏本的!” 赵如意还没有开始挣钱,就开始给裴孤城画大饼了。 到了车马行,谢璇准备离开的时候将韩绣儿留给了赵如意。 “如意,我把绣儿留下来帮你,你现在的人手太少了!” 赵如意正要推辞,谢璇又说:“放心,她只是暂时留下来帮你,工钱自然还是侯府里出。等你不需要了,你就把绣儿送回来。” “这……”赵如意看了一眼眼巴巴地望着她的韩绣儿,只能点点头说道,“多谢夫人体恤!” 赵如意知道这样送出去的丫鬟一般也不会再要回去了,至于工钱什么的,后面自然而然就分清了,就是不知道韩绣儿知不知道,到她身边可没什么前途啊! 韩绣儿本来就对自己到了锦城的武威侯府的生活感到忐忑不安,现在看侯夫人将自己留在了青石镇,就高兴地答应了下来。 裴孤城看母亲和赵如意话别后,才对赵如意说,房子的事情他会找人办好,叫她不要担心。 赵如意自从和谢璇母子俩摊牌后,现在已经是债多不愁的厚脸皮了,前世今生他们都有扯不开断不了的关系。 送走裴孤城他们一行人后,赵如意又回到了如意面馆,她觉得她的生活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第102章 赵如意再拜师 “夫人,那些人一直在看我们!” 胧月搀扶着徐方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看就看!” 徐方妍脸色淡淡地样子,好像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徐方妍的人早就千疮百孔了,如果不是为了把花奇安送去见阎王,她说不定早就随着自己的父母和女儿走了。 自从花府出事以后,徐方妍走出门都被扔过烂菜叶和臭鸡蛋了,现在只是看看议论一下都算是温柔的了! 公审以后大家对她的态度虽然有所改变,但还是有人说她不该对自己的丈夫如此无情。 呵,刀没有割在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痛,她的痛就是把花奇安送进十八层地狱都不够。 胧月看徐方妍的反应很淡原本应该是高兴的,但她又无来由地感到担心。 “夫人,我说的是刚才站在如意面馆外面的那几位贵人。” 胧月又侧脸偷偷看了一下后继续说道,“站在贵人旁边的是如意面馆的小东家,我曾经看她在面馆里指挥着伙计干活。” “……” 徐方妍想了一下刚才出面馆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漂亮小姑娘,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徐方妍想起自己好像也是这般打小就喜欢跟在父亲身边学习打算盘做生意了,而父母最初是将她按着大家闺秀的标准培养的,那时他们还年轻,大概想着还要生上好几个孩子! 可她偏偏很讨厌那些繁文缛节,诗词歌赋的,等到十岁左右,母亲一直没开怀,父亲又不愿娶妾,于是就将她当继承人培养了,就是打算招个女婿延续徐家的香火,谁知道…… “夫人,夫人……” 胧月看徐方妍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悲戚的样子,立即将她从幻梦中叫醒了。 “夫人,你这是怎么啦?” “哦~没什么!”徐方妍牵强地笑道,“胧月,去雇个马车,我们到庄子里去一下,把情况给庄户们说清楚。” “夫人!” 胧月神情焦急地说道,“你真要把那几个陪嫁庄子上交给朝廷?那你自己怎么办?” “我怎么办?我一个人好办得很!我不是留了一个小庄子过日子吗!” 胧月跺脚道:“夫人,那个小庄子才几户人啊!而且产出本来就少,你又……” “胧月,我不能让杨大人难做!” “可是~你已经和那个畜生和离了,而且没有你收集的那些证据,朝廷……” 胧月急得都要掉眼泪了,她一边慢腾腾地挪着碎步,一边嘀咕道,“明明你是受害者,明明杨大人他们说不会……” 徐方妍停下脚步,沉声说道:“胧月,如果你觉得做我的丫鬟委屈你了,你就走!” “反正你的卖身契已经还给你了,养家的银子也给你们了,你们不再需要我了!” 胧月愣了一下,气恼地跺脚道:“夫人,胧月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别赶我走,我去租马车还不行吗?” “夫人,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胧月将徐方妍扶到路边阳光下的一个石墩旁坐下,然后才跑到车马行去租马车。 徐方妍坐在阳光下,感觉浑身暖融融的,她身上那股将要走向死亡的气息似乎也淡。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来往的人流,大脑一片空荡,好像有些东西被挤走了,又有一些东西被填了进来。 她知道,即使她不上交自己的那些财产,她也会免罪,可是她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继续过着呼奴唤婢的日子。 如果不是他们徐家,花奇安一辈子都是个无赖混混,连什么时候死的,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可花奇安偏偏攀上了他们徐家,利用徐家做了太多太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害了太多太多无辜的人,她好像不做点什么,她就一辈子难安。 时间流逝得很快,就在青石镇的人慢慢不再谈论花奇安的案子时,衙门前的一张布告又唤起了大家的记忆。 “朝廷终于判这些畜生秋后问斩了!我一想到这些人还要在牢里待几个月,我就恨不得变成老鼠打洞进去,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蓝生高兴地从布告前的人群里挤出来,然后走到站在外围的徐方妍和胧月身边,接着说道,“夫人,我们回客栈收拾东西回庄子!” “好!” 徐方妍虽然给蓝生和胧月两家人放了奴籍,但在徐方妍最需要人的时候,他们一直陪在身边。 公审那天她怒急攻心昏迷后又苏醒过来一直坚持到结束,回到客栈就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胧月和蓝生两家人照顾她,她也许等不到听到这个好消息了。 现在徐方妍还想要亲眼看到那些畜生被凌迟被下地狱,所以当胧月和蓝生两家人说,他们拿了卖身契并没有到官府消奴籍,他们还要追随她的时候,她默许了,她不敢让自己的身边空下来,一旦空下来,她怕自己会掉入无尽的深渊。 徐方妍刚走进客栈,客栈的掌柜就对她说道:“徐夫人,赵老板找你有事情,他坐在那里已经等了一会儿。” 徐方妍顺着客栈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到赵大牛父女俩坐在一个雕花的格子窗边正看着她。 阳光打在他们的身上,落在他们面前的八仙桌上,显得格外温暖,格外舒适。 徐方妍愣了一下,然后对胧月说:“胧月,你先上去收拾东西,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情!” “好的,夫人!” 胧月对着徐方妍屈膝行了一礼后,就往楼上走了。 “蓝生,你去车马行租个马车,我们等会儿就走!” “是,夫人!” 徐方妍给身边的人吩咐完事情后,这才慢慢地向赵大牛父女俩走去,赵大牛父女俩早在徐方妍看见他们的时候就站了起来。 “徐夫人你好,我叫赵大牛,这是我女儿赵如意。” 赵大牛父女俩对着徐方妍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们好!” 徐方妍也疏离地还了一礼后,奇怪地问道,“不知道赵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情?” “呃~其实不是我找你,而是我女儿找你有事情。” 赵大牛指着旁边的椅子说,“徐夫人,坐下来慢慢说!” 徐方妍看了赵如意一眼,被她那不符年龄的复杂眼神所触动,不知为何就坐了下来。 “不知道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如意的双手紧张地扯着腰间挂着的荷包流苏,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前世里她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今生里她就佩服徐方妍这样的人。 徐方妍能够在自己仇人的身边蛰伏那么久,最后凭着日积月累收集的证据将对方扳倒,这期间的艰险可想而知。 前世里她以为徐方妍只是被那些受了她恩惠的人美化了,今生里她亲自经历了徐方妍的这段最暗黑的人生,她觉得她是个令人敬佩的人。 “不知道赵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徐方妍看赵如意看着她在发呆,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嗯,徐夫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要是今天不来找你,我会睡不着的。” 徐方妍被赵如意局促紧张的样子逗笑了,笑过以后,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笑过了。 “你直说便是!” “我想~我想拜你为师!” 赵如意的回答连她自己都感到很突兀。 “……” “……” 赵大牛和徐方妍也吃惊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徐方妍温和地笑道,“你一个小娘子经什么商啊!好好在家里学习刺绣,学习管家,将来嫁个好人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爹娘就欢喜了!” 徐方妍说完这话眼泪突然就毫无预兆地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她慌忙站起来说:“对不起赵老板,我不能帮你们!” 徐方妍刚才说得那一番话正是当年他父亲对她说的话,因为她看着赵如意好像就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请等一等,徐夫人!” 赵如意也站了起来,她看到了徐方妍的眼泪,但她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 “徐夫人,我觉得女子更应该自力更生,更应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所以我不觉得经商有什么不好!” “你~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徐方妍看了一眼老实巴交的赵大牛,然后笑着摇摇头说,“这应该不是你爹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但我都知道!” “我三年前连饭都吃不饱,我但凡多吃一口饭,阿奶就会骂我打我,还欺负我阿娘。” 赵如意说到这里看了赵大牛一眼,赵大牛羞愧的低下了头。 今天赵如意当着徐方妍这样说,其实也是在发泄她对父亲当年的糊涂和不作为。 “我每天会干很多的活,就为了让阿奶高兴,可即便是这样,阿奶还是想将我卖了还二叔的赌债。” “你知道他们要把我卖给谁吗?” 赵如意悲伤地看着徐方妍,徐方妍似乎已经从她的眼里看到了答案,但赵如意依旧残忍地说了出来。 “我们家就是赵世飞一直嫉恨的那家人!” “……” 徐方妍愣了一下,然后同情地看着赵大牛父女俩,此刻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倒霉蛋。 “后来我们机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贵人,在贵人的帮助下才摆脱了我阿奶那家人,赵世飞也因为那贵人的关系暂时不敢算计我们,我们家才得以喘息在青石镇生活下来。” “可这和你要学习经商有什么关系啊!” 徐方妍还是委婉地拒绝道,“你家里现在这样已经是衣食无忧了,况且还有贵人关照,舒舒服服地当你的小姐不好吗?别像我一样……” 徐方妍觉得自己的经历实在难堪,年轻的时候自负过头了,所以才会摔这么大一个跟斗,把父母子女都赔进去了。 “徐夫人,那不是你的错!没人怪你,你也不该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我现在虽然衣食无忧了,但谁能知道以后呢?如果我将来遇到一个或许多个需要帮助的人,而我又没有能力帮助时,我又该怎么办呢?” 赵如意走到徐方妍的面前,抬起头眼神炙热地看着她问道,“徐夫人,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当我知道我要因为二三十两银子被卖时,我多希望有个善良的人把我卖了,哪怕为他做奴做婢我都认了!” “我听说令尊在世的时候也经常对穷苦老百姓布施米粮。” 赵如意说完这番话后,还没等到徐方妍给答复,赵大牛就先小声啜泣起来,好在现在不是吃饭时间,角落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游商在喝茶等人。 赵如意知道赵大牛在哭什么,因为她所讲的一些感受就是前世里真切体会到的。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肚里无识无人知,先敬罗衣后敬人”的世道,进了锦城的藏春阁以后,她对此有了更深的认识,要想帮助人,你自己就先要立起来。 徐方妍被赵如意炙热的眼神烫着了,她躲闪着回道,“你~让我先想想!” “好,徐夫人!” 赵如意看徐方妍略微有所松动,也没再继续坚持了。 “徐夫人,我听说你要回庄子里去住了,我有空了方便去拜访你吗?” 徐方妍看着不死心的赵如意,突然有了一股愉悦的心情,这哪里像个小孩子啊!如果不看样貌,不听声音,分明就是个成年人的思维。 “你要来便来,我住在梨花村,你一打听就知道了!” “梨花村!” 赵如意惊喜地转头看了一眼赵大牛,赵大牛这才笑着对徐方妍说,“徐夫人,看样子我们家如意和你真是有缘,因为我们在梨花村也有一个小庄子,请的是陈良信两口子在打理,你一打听也知道!” “你们也有一个小庄子在梨花村?” 徐方妍颇感兴趣的坐下来问道,“你们那庄子主要产出什么?种粮食吗?” 一说起种粮食,赵大牛就有点兴奋地说道:“我们那庄子头一年主要种番椒和番茄,另外还有个养猪场,不过今年大部分地都种上了粮食。” “养猪场?”徐方妍沉思片刻后,笑道,“那我知道是哪家了!” “怎么?” 赵大牛就是再迟钝,也听出徐方妍话中调侃的语气了。 徐方妍神秘一笑,对着赵大牛父女俩说,“等你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赵如意惊喜地问道:“徐夫人,你答应……” “先别急!等你到了那里再说!” 徐方妍站起来对着赵大牛父女俩说道,“对不起,我就此告辞了!” “徐夫人,请慢走!”赵大牛对着徐方妍拱手行了一礼。 “徐夫人,我会来看你的!你多保重!” 赵如意对着徐方妍也行礼告别了。 胧月背着包袱和徐方妍走出客栈门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主子的情绪明显变好了,嘴角也不再紧绷和下垮了。 “胧月,隔壁庄子养猪场的围墙垮了,猪跑出来把我们庄子地里的粮食给破坏了,赔银子了吗?” “赔了!可是……”胧月气呼呼地说道,“可是那块地里的粮食是长得最好的,而且现在再种也来不及了,我们今年的收成肯定会受影响。” “算了,有什么可气的!” 徐方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客栈,那对父女还没有走出来。 “夫人,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我想起了……”徐方妍轻轻一笑,低喃道,“算了,走!” 第103章 武威侯府的大戏(一) 且说裴孤城他们离开青石镇后,紧赶慢赶的在天黑前到了武威侯府。 清风楼里的刘管事,怡然苑的钟嬷嬷、章嬷嬷,甚至连墨韵堂的秋嬷嬷也带着人站在门口迎接他们回府了,更别说其他院里的一众人等了。 谢璇被扶下马车和裴孤城对视了一眼后,就肃着脸往里走。 “夫人,你快去看看侯爷!”章嬷嬷一屁股挤开钟嬷嬷,走到谢璇的面前屈膝行礼道,“夫人,侯爷这一天念叨了你好多遍,你还是先去看看侯爷!” 谢璇绷着脸,从下到上地打量了章嬷嬷一眼,然后轻蔑地笑着说:“章嬷嬷,这个侯府干脆换你来当家算了!” “夫人,我……” 章嬷嬷愣了一下,紧张地往后退了半步,接着又听到谢璇狠厉地说道,“我母亲让你到我身边是来当奴婢的,可不是来当主子的!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不介意教教你!” “来人,把这个犯上的奴婢拉下去掌脸十下,以儆效尤!” “是!” 立即就有两个婆子上前架起章嬷嬷往里拖,章嬷嬷眼里闪过一阵惊慌,接着挣扎道,“夫人,老奴错了,饶了老奴!” “夫人,老奴伺候了老夫人多年,请你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饶了老奴!” 谢璇冷着脸对周围看了扫视了一圈,然后对那两个架着章嬷嬷的壮实婆子说:“没吃饱饭吗?拉下去!” “章嬷嬷,如果你想在这里受刑,我也可以成全你!” 章嬷嬷听到谢璇的话,这才卸了浑身的气力。 尽管她很快就地垂下了眉眼,但谢璇母子俩还是看见了她阴狠怨毒的眼神。 那两个婆子开始还以为像章嬷嬷这样一直跟着主家的老嬷嬷稍微求下情主家就放过了,所以手上都留了点劲儿,谁知道侯夫人今天来真的了,可见这章嬷嬷在侯夫人这里失了欢心,以后也不敢在府上对她们耀武扬威的了。 章嬷嬷被拖走以后,谢璇这才看着清风楼的刘管事问道:“刘管事,侯爷的腿怎么样了?” 平日里也许是裴俊琪从不在谢璇的院子里过夜的缘故,刘管事对谢璇也不甚尊重,多是一种轻视疏忽的态度,可今天章嬷嬷的事情让刘管事知道谢璇还是一个有脾气的人,只要谢璇不高兴,她完全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此刻刘管事看谢璇问自己的话,立即弓着背上前回道:“侯爷当时摔下楼后就被随从们抬回家了,府里的大夫看了说侯爷的小腿骨骨折了,宫里的太医也这么说。” “那侯爷的腿能恢复吗?” 谢璇一边往里走,一边暗暗想,最好从此以后裴俊琪变成瘸子,也不用上朝了,也不用动歪心思了! “太医说,如果侯爷恢复得好,就会和正常人一样!” “那就好!” 谢璇略微有点失望,不过她松弛下来的表情让刘管事以为侯夫人,其实是关心侯爷的。 “夫人,今天府里还来了几家人来看望侯爷,并送了慰问礼,礼品单子我已经交给钟嬷嬷了!” 谢璇讥讽地笑着看了刘管事一眼,感情这刘管事出来迎接自己,就是为了这个? 谢璇回头问钟嬷嬷,“嬷嬷,你收了礼品单子?” “回夫人,刘管事是派人给我送了礼品单子,但我没有收!” 钟嬷嬷瞪着眼气愤地对刘管事说道,“我连那几家府里的东西都没看到,怎么对礼品单子,万一……” “行了,嬷嬷!”谢璇打断钟嬷嬷的话,然后对刘管事冷声说道,“刘管事,你在清风楼当管事,难道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没什么事情你退下!侯爷还等着你伺候呢!” 刘管事知道占不了便宜,立即找补道:“夫人,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大概是手下人传错话了。” “对了夫人,平阳侯夫人带着孩子过来看侯爷了,她听说你今天回来,所以一直在府上没走呢!” “平阳侯夫人?” 谢璇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平阳侯夫人裴玉娇那可是连宫里嬷嬷都会看错的人啊! 谢璇在武威侯府和裴玉娇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虽然两家都住在锦城,但谢璇住的合庆巷和裴玉娇住的太平巷却有近一个时辰的距离。 而且最初裴俊琪算是有实权的将军,所以很看不起一天无所事事吃老本,等着皇城发饷银的张翼。 那裴玉娇是个犟脾气,你不喜欢,我还不喜欢呢!所以两家几乎不怎么来往,这让他们两家几乎成了锦城圈子里的奇葩。 不过就因为此,徳淳帝倒是对没有什么建树,也不用上朝,只在城里当着一份闲职的平阳侯随时惦记着,逢年过节都有赏赐。 “既然平阳侯夫人来了,你们好好招待就是了!晚膳做得丰盛些!” 谢璇不自觉地走快了点,她现在对裴玉娇可比对宫里那位感兴趣多了。 “夫人,那侯爷那里?” 谢璇眼角瞟了刘管事一眼,冷声说道:“侯爷是一府之主,我们自然很关心他的安危!” “你先回去伺候着,我们马上就过来!” “是,夫人!” 刘管事退下后,谢璇才对跟着她的裴孤城和冯梅影母子俩说:“这回来也不消停,非堵在门口说一堆废话。大家也累了,先回去梳洗一下,等会儿都到清风楼问候一下侯爷的伤势!” “是,夫人!” 一直当背景板的冯梅影母子俩立即行礼退下了。 裴孤城的墨韵堂因为和谢璇的怡然苑在同一个方向,所以裴孤城一边走一边和谢璇闲聊起来。 “母亲,章嬷嬷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恼了吗?” 裴孤城一直觉得母亲对章嬷嬷的容忍度很高,即使很讨厌了,也最多是找个借口打发回湖州府待一段时间,谁知道今天一见面就斥责了一顿,然后赏了十个嘴巴子。 “我其实……”谢璇欲言又止,最终模糊地说道,“我其实早就想打她了,只是今天没忍住!” “这样也好,正好让府里的人看看,我们母子俩也不是好欺负的!” 裴孤城知道母亲没有说实话,但他向来是母亲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至于信不信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谢璇和裴孤城在墨韵堂的门口分了手后,继续往前走。 谢璇为什么突然对章嬷嬷发难? 其实原因有两个,一是赵如意告诉她的那个原因,前世里章嬷嬷给她下了慢性毒药;另一个原因是,她在回锦城的路上想起了在湖州府的一些旧事。 谢璇记得自己那时大概是在六七岁的样子,有一天她和姐妹们捉迷藏躲在假山后面看见章嬷嬷(那时还叫素锦)和父亲在说话。 章素锦说道:“老爷,什么时候我的儿子才能回府里来?眼看他就要到成亲的年纪了,我不能让他娶一个粗鄙的乡下丫头,也不能让他一辈子待在那个庄子里当个种地的乡下人,他本来该过着呼奴唤婢的日子,他……” 只见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道:“你和楚庄头成亲后九月就生下了儿子,谁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老爷,你可不能不认账啊!”章素锦拉扯着父亲的衣袖,着急地说道,“当年你要了我身子后不久我就怀上了,你怕夫人知道,就找楚庄头和我假成亲,我这才把儿子生了下来。” “可我等了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兑现要把我们母子俩接回府里。现在你已经是家主了,夫人的娘家也威胁不到你了,你又纳了那么多的小妾,生了那么多的孩子,却把我们母子俩忘记了!” 父亲一把扯过袖子,嫌弃地甩了甩,冷酷无情地说道:“素锦,不!章嬷嬷,你看你现在这张老脸我看着都想吐了,可我还是念着旧情把你留在府上了!” “你说你等我?那你和楚庄头后面生的孩子算什么呢?” “章嬷嬷,人要懂得知足,知足了才不会生事端,如果府里真闹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来,我看你们一家子也不用在湖州府待了!包括你那儿子!” 章素锦愣住了,谢璇也愣住了。 谢璇后来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谁知道母亲漫不经心地说:“男人偷点腥算什么,只要他还记得他的嫡妻是谁!那都是些玩意儿,不值得记住!” 谢璇看母亲不在意,所以她也渐渐把这件事忘记了,以至于后来父亲的小妾多达七八位,庶子女也有十来个时,她的脑海里就容不下章嬷嬷这件事情了。 谁想她嫁到锦城后,母亲又把章嬷嬷送给了她。 究其原因,母亲还是讨厌看到这个人! 谢璇想起了捉迷藏偷听到的话,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前世里章嬷嬷敢给她下慢性毒药的原因。 因为楚嫣是章嬷嬷的孙女,也既是父亲的孙女,是她谢璇的子侄辈。 段怜儿不敢想的事情,楚嫣敢想,只要谢家家主认下了章嬷嬷的儿子,楚嫣的身份就是谢家庶子的嫡女,勉强可以做武威侯裴俊琪的继室——武威侯府的夫人,父亲就不会断了一段姻亲,就不会断了和炎国皇室的关系。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关键是前世里这人还成功了,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父亲的意思? 谢璇就这么一边走一边想,在进怡然苑的时候,差点被低矮的门槛绊倒。 “夫人,小心!” 钟嬷嬷和玉叶一边一个扶着她的手肘。 谢璇这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怡然苑,于是她提起精神对钟嬷嬷说道:“嬷嬷,你陪我到内室,我要梳洗。” “玉叶,玉竹,你们俩也下去梳洗一下!” “是,夫人!” 钟嬷嬷知道夫人一定是有话要单独问自己,于是她跟着谢璇进了内室。 内室里温热而香甜的味道正慢慢往外溢出,原来是丫鬟们在得到谢璇回家的消息后,已经准备好了梳洗的用品和要换的衣物。 当谢璇在钟嬷嬷的服侍下脱下衣物跨进水面上漂浮着玫瑰花瓣的浴桶里时,她舒服地喟叹出声:“嬷嬷,真舒服啊!” 钟嬷嬷一边拿起浴帕轻轻擦拭着谢璇牛奶般雪白的肌肤,一边笑着说:“夫人辛苦了,这么赶路就是那些个小子也受不了!” “侯爷也是摔得不是时候,夫人好不容易挤出时间让自己松快一下!” “噗嗤!”谢璇忍不住笑出了声,“嬷嬷,你这话可不厚道啊!你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 钟嬷嬷自己也笑了。 “嬷嬷我又不傻!不对,嬷嬷我现在可不傻!” 以前钟嬷嬷看谢璇和裴俊琪的关系恶劣,还会劝谢璇忍耐。现在看来,忍耐只会让侯爷变本加厉的欺负人,倒不如强势些,让侯爷想欺负人的时候掂量掂量。 “好!已经变聪明了的钟嬷嬷,把这两天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钟嬷嬷嗔笑道:“夫人还像以前那样惯会取笑老奴!” “那天早上夫人走后不久,清风楼里就传来消息说,楚嫣姑娘半夜就进了侯爷的屋子,直到凌晨都没有出来。” “后来这个消息被段姨娘知道了,她就闯进侯爷的屋子里,揪着楚嫣姑娘要打。” 谢璇忍不住痴痴的笑了。 “清风楼的侍卫没拦住她吗?” 钟嬷嬷不屑地笑着说:“谁敢拦啊!侍卫一上前,段姨娘就一副要昏倒的样子,而且这段姨娘在侯爷心里的位置一向很特殊,所以侍卫们只是做个样子而已,这边假意阻拦,那边又派人通报。” “不过没想到通报的人刚在门外喊侯爷,就被正在忙乎的侯爷给骂了,接着段姨娘就闯进去抓了个正着。” “据说有丫鬟都看见他们白花花的身子了,说侯爷一点不像个武将。” 谢璇又忍不住笑出了声,结果还被呛得咳嗽了。 “夫人,你可慢点!这后面还有好笑的呢!” 钟嬷嬷接着说,“那段姨娘冲进去本来想收拾楚嫣姑娘的,谁知道楚嫣姑娘也有一把子力气,直接光着身子就把段姨娘骑在身下打了一顿。” “侯爷也不劝着,居然关起门来,欣赏起两个女人为他打架,时不时得还从屋子里爆出大笑声。” 谢璇微皱着眉头,这裴俊琪究竟是个什么变态玩意儿?看样子他们母子俩以后要小心避着他点儿。 “反正段姨娘最后顶着鸡窝头,裹着侯爷的一件外袍被丫鬟扶着灰溜溜地回自己院子里了,而侯爷就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就带着楚嫣姑娘出门了!” 第104章 武威侯府的大戏(二) “他们俩一起出门了?” 谢璇突然从浴桶里站了起来,身体骤然接触到冷空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哎呀,夫人怎么突然站起来了!” 钟嬷嬷连忙丢下手中的浴帕,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一件叠好的袍子,展开后裹紧了已经站在浴桶外面的谢璇。 “随便洗洗就行了,还有一堆事情呢!” “嬷嬷,你接着说!” 钟嬷嬷一边帮谢璇穿衣一边接着往下说道,“侯爷带着楚嫣姑娘和随从先是到了珍宝阁给楚嫣姑娘买了一对金镯子,然后又到云裳给楚嫣姑娘买了一身衣裳,最后才一起到云来酒楼吃饭。” “看样子侯爷是真喜欢上楚嫣姑娘了!” 这才见面几个时辰就喜欢上了? 谢璇冷嗤道:“喜欢?倒也未必!无非是犯贱而已!” 段怜儿是娇弱型,而楚嫣大概是属于泼辣型的,显得朝气十足,对于人近中年的裴俊琪自然感到新鲜。 “侯爷都从楼梯上摔下来了,那楚嫣呢?” “这事儿说起来邪了门了,那楚嫣姑娘也被侯爷拉拽着摔下了楼梯,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只有轻微的擦伤,而且侯爷脑袋差点磕在楼梯下面的木墩子上时,还是楚嫣姑娘整个身子垫上去的。” 谢璇笑了,当然邪门了! 因为裴孤城下楼之前有可能小腿骨就已经被暗器所伤了,只是当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结果下楼的时候有一只脚短暂的承受了整个身体的重量,然后就悲剧了! “对了,侯爷在珍宝阁和云裳买东西付账了吗?” 钟嬷嬷懊恼地说道:“这个倒是没问,不过侯爷知道云裳是你的陪嫁铺子,多半没有付账!好在他不知道珍宝阁也是你的铺子,不然就损失大了!” “谁说我损失大了!” 谢璇笑着说,“我可不会拿自己的银子帮侯爷养女人!” “传信给云裳的掌柜,把侯爷在云裳记的账都要回来。记住,要先礼后兵!” “夫人,这样会不会……” “怕什么?这云裳可是我的陪嫁铺子,侯爷他好意思让别人知道他用妻子的陪嫁所出吗?他就是好意思,宫里的贤妃娘娘不要面子吗?庆王不要面子吗?” “妻子的陪嫁从来只有自己主动给的,而没有硬抢的,否则御史大夫再参他一本,他就没脸在朝堂上见人了!” “如果裴俊琪敢赖账,就把他做的这些事情透露给御史大夫尚大人,尚大人嫉恶如仇,参一本够他受的了!哈哈哈!” 谢璇想想就忍不住乐开了花。 这时玉瑾敲门走进来给屋子添上烛台,屋子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谢璇转头对玉瑾说:“玉瑾,等会儿你和我到清风楼,叫玉竹和玉叶好好休息!” “是,夫人!” 玉瑾也是杨广钰送到谢璇身边的丫鬟,虽然长得清秀可人,但武力值和玉叶不相上下。 钟嬷嬷等玉瑾退下后,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忧心地说道:“夫人,你就不怕侯爷他把你……” “怕他把我休了?”谢璇讥讽地笑道,“他不敢,也舍不得!” 钟嬷嬷愣了一下,侯爷会舍不得夫人?笑话了!侯爷有时候看夫人的眼神就像看仇人似的。 谢璇知道钟嬷嬷想岔了,于是就耐心地解释给钟嬷嬷听。 “我和侯爷是皇上赐婚,有谁敢说皇上这件事做错了?而且当初侯爷请旨立重光为世子,我们之间是立了契书的!” “什么?” 钟嬷嬷吃惊地看着谢璇,谢璇淡然一笑,接着说,“我说当初侯爷请旨立重光为世子,我们之间立了契书,那是我以每年一万两银子的代价买的。” “……” 钟嬷嬷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嬷嬷,我不得不如此!如果重光不是世子的话,我就没办法名正言顺地把那些保护他的侍卫放在身边;如果重光不是世子的话,那世子人选就会是裴飞云,那样我们母子俩会更危险。” 钟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疼地说:“夫人,真是苦了你啦!” 谢璇无所谓的笑笑,她们这些女子的婚姻有几个是幸福的呢?谁不想好好为自己谋划呢? 只要人在,一点银子算什么呢?而那些拿了她银子的人就真的会舒服吗?她才不会让他们舒服呢! 不过现在谢璇想想还是觉得自己很亏,本来就是自己的东西,到头来还不是要用钱来买,还不是在帮裴俊琪养女人。 谢璇等钟嬷嬷为她穿上外衣后,优雅地旋转了半圈坐在梳妆镜前说:“嬷嬷,就梳个单螺髻,簪个玉簪子就可以了!” “是,夫人!” “对了嬷嬷,礼品单子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是什么!咱们侯爷缺钱了呗!想着让咱们怡然苑将来替他回礼呗!” 钟嬷嬷一边在谢璇的妆奁里找适合用的簪子,一边讥讽道,“我听在段姨娘身边的丫鬟说,侯爷叫段姨娘把以前给她置的私产交到公中,段姨娘为此还和侯爷在听雪阁大吵了一架。” “怪不得!” 谢璇这才知道为什么裴俊琪现在对段怜儿不耐烦了,为什么那天毫不留情地迁怒段怜儿,而且还给了她一巴掌。 “后来呢?” “段姨娘有什么办法,只能把那些私产交出来,不过侯爷答应会把那些铺子的收入给她两成。” “活该!”谢璇幸灾乐祸地回道,“到时候裴昭昭出嫁,她还要大出血一次!” “对了,安插到清风楼的人就没说侯爷为什么这么缺银子?” “好像跟那位有关系!”钟嬷嬷很隐晦地提了一句。 谢璇笑了! 庆王母子俩别看身处高位,其实也是靠着宫里的赏赐和月银过日子的人,没有家族的扶持过得可能连宫外的裴俊琪都不如。 而裴俊琪自己的底子本来就薄,人又好面子又自私,不然不会将父母和妹妹丢在乡下那么多年,直到需要的时候才找来。 庆王在这方面显然像这个舅舅多一些,还是老话说的好——外甥随舅! 这庆王一定是给自己的好舅舅许诺了什么,然后裴俊琪就倾囊相助,结果让徳淳帝两道圣旨打碎了美梦,剩下的残局只有自己来收拾。 钟嬷嬷将一根白玉簪簪在谢璇的发髻上后,对着嘴角含笑,低头沉思的谢璇提醒道:“夫人,好了!” “走,他们也等久了!” 谢璇连镜子都没看就站了起来,浑身似乎带着一股像是要上战场的气势往屋外走。 钟嬷嬷看着她,既欣慰又难受,谁家的小姐嫁人后不光靠不到夫家,还要谨防被夫家算计啊! “嬷嬷,你就别跟着去了!我带着玉瑾就可以了!” 此刻武威侯府的怡然苑和墨韵堂都挂起了灯笼,晚风轻轻地吹拂着,人影幢幢,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 谢璇在墨韵堂附近和裴孤城汇合后,又在路上“巧遇”了冯梅影母子俩,然后一行人就心照不宣地往清风楼而去。 清风楼的侍卫看见谢璇的时候表情显得有点震惊,毕竟这位侯夫人他们很多人在武威侯府待了好几年也才见过寥寥几面,久而久之谢璇就像是活在传奇里的人物了,连那些争风吃醋的通房小妾都忘了她的存在一样,以至于海棠苑里的女人们斗得乌烟瘴气的。 刘管事听到说侯夫人来了,立即迎了上来。 “夫人,你来啦!侯爷都念叨你好久了!” 谢璇奇怪地看着刘管事说:“刘管事,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 刘管事愕然地看着谢璇,侯夫人总是一再突破他对世家宗妇的刻板印象,以至于一向巧舌如簧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傻站着干什么?前面带路!” 裴孤城冷冷地看了刘管事一眼,这个刘管事可不是什么善茬。 裴孤城小的时候刘管事没少冷眼看着裴飞云兄妹俩欺负他。 这刘管事不光不帮他,还会阴阳怪气地说:“世子,你可别用身份压着自己的兄弟啊!将来他们可是你的左膀右臂啊!你要好好和他们相处啊!你们好好联络感情,侯爷找我还有事情呢!” 裴孤城再大点后,身边有了人,自身也有了气势,刘管事就不敢小瞧他。 尤其是这两年,裴孤城的个子也蹿高了,有时候气势凌人的样子比侯爷更甚,刘管事看着他就渐渐直不起腰了。 此刻刘管事听了裴孤城的话屁也不敢放一个,只弓着身子在前面带路。 他们一行人还没到裴俊琪的卧室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两个女人在吵架的声音。 “侯爷,这是妾给你炖的猪脚汤,你好好补补!” “侯爷,我也饿了!能不能给我尝尝!看看是段姨娘炖的汤好喝还是府里厨子炖的汤好喝!” “你这贱人,你也配喝我炖的汤!” “呸,你当我愿意喝啊!一股子洗脚水的味道!侯爷,你也快别喝了,你看这汤面上飘着的黄色油花像不像猪蹄脚下踩得屎没洗干净呢?” “呕……” “哈哈哈……”屋子里突然又传出第四个人抚掌大笑的声音。 谢璇微挑着眉毛看了刘管事一眼,刘管事立即机警地说道:“刚才段姨娘给侯爷送猪脚汤来了!” “楚嫣姑娘一直在里面照顾侯爷!” “姑奶奶也在里面,和段姨娘前后脚进去的!” “行了,你下去!” “好嘞!” 刘管事就跟解脱了一般立即离开方圆之地。 谢璇看了一眼冷脸的裴孤城,然后又看了一眼神游的冯梅影,这才迈步往里走。 可当谢璇一脚迈进裴俊琪的屋子时,一股酸臭味和药味,熏香味直冲她天灵盖,差点没把她送走。 她真是小看了裴俊琪的那“呕”的一声,她只以为这是裴俊琪在做戏,没想到他真吐了!而且她更没想到屋子里的三个女人居然也坐得住。 裴玉娇坐在正对门口,中间还有半个屏风挡着,情况稍微好点;而隔着屏风的床边则坐着那两个争风吃醋的女人。 其中段怜儿正在呵斥一个收拾呕吐物的丫鬟,“狗奴才,做事慢腾腾的,快点!” “段姨娘,你这是在嫌弃侯爷吗?”楚嫣谄媚地对裴俊琪笑道,“侯爷,看样子段姨娘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啊!哪像楚嫣,我第一眼看见侯爷心里就有了侯爷,不然我也不会用身子给侯爷垫背了!” “哎呦,侯爷!楚嫣胸口好痛啊!对,就是你摔下来脑袋撞的那个地方,你摸摸就不疼了!” “啊~我和你拼啦!” “滚!”裴俊琪用拳头擂了一下床,气得口不择言地说,“老子现在是残废了,你们一天天还近想着那些事儿!一群荡妇!滚滚滚!” 谢璇很不高兴地皱起了眉头,这裴俊琪果然是个莽夫! 里面的两个女人也都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掩面跑了出来,她们在经过谢璇身边时,还没完匆忙行了一礼。 谢璇就是再眼瞎也看见了这两人脸上的伤痕,段怜儿纯粹是指甲的划伤,楚嫣额头上和颧骨上纯粹是碰伤。 不过就这鬼样子两人还争风吃醋呢?谢璇很是无法理解,坐在那里的裴玉娇也无法理解。 “嫂子来啦!站在那里干什么呢?快进来啊!” 裴玉娇就那么坐在圈椅里,很自然地对谢璇招了招手,好像是在招呼什么宠物一样。 谢璇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理她,然后屏住呼吸走进了屋。 “侯爷,你好点了吗?” 谢璇站在屏风外面,神情淡漠地问道。 裴俊琪听到谢璇进来的声音,慌忙喊道,“我很好,你别进来!就在屏风外面就行了!”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谢璇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说道,“那让孩子们和冯姨娘进来看看你!” “……”裴俊琪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好,让他们进来!”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然后自己若无其事的地坐到裴玉娇旁边的圈椅上。 “嫂子,你也来得太慢了!” 裴玉娇很是自然地凑到谢璇的身边说,“我哥那样子狼狈得很,估计他不好意思让你看见!” “嘻嘻,他一直在你面前就抬不起头,要是你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他的脑袋得埋在裤裆里了!” 谢璇很是震惊地看着她,裴玉娇,我们好像不熟啊! 以前你每次逢年过节回府的时候和我根本就不说话好!一说话必定会将我钉死在墙上!怎么?现在换人了? “嫂子,你说我哥这人,眼光特差!喜欢的女人,一个个都……啧啧啧……” 裴玉娇不知不觉说话的声音就大了起来,谢璇也不阻止她,就这么饶有兴味地听着。 “我看段怜儿的那点段位在楚嫣姑娘那里简直不够看!关键是别人还青春貌美,她已经是昨日黄花了,不,我看她那脸就跟残败的菊花差不多了!哈哈哈……” 第105章 武威侯府的大戏(三) 谢璇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裴玉娇的吐槽,一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抽搐,她气恼自己这十几年怎么就错过了裴玉娇这么有趣的人呢? 也不知道皇上知不知道裴玉娇这性子,说不定裴玉娇这样儿的,在宫里混得比裴玉瑶精彩,毕竟皇上的喜欢比什么都重要啊! “嫂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裴玉娇说了那么多话,却没有得到谢璇一句答复,不免有点不满了。 “我……” “裴玉娇,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璇的话被裴俊琪的怒吼声打断了,谢璇无奈地对裴玉娇说:“你看你多不小心,你哥都听见了!” “滚!滚!你们都给我滚出去!我没摔死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所以要在这里气死我才甘心!” 裴俊琪拿裴玉娇和谢璇没法,于是把怒气发泄到了裴孤城和冯梅影母子俩身上。 “你们也给老子滚!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狼崽子!” 裴孤城早就对裴俊琪失望了,裴飞骁则有点害怕地躲在冯梅影身后,看着眼前面目青肿,眼神狠厉的父亲陌生的样子。 “父亲请注意身体,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啪!” 只听见屏风后传来一声瓷器的碎响声,谢璇立即脸色大变的站了起来,接着谢璇就看见冯梅影拉着裴飞骁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然后就是裴孤城绷着脸走了出来。 “重光?” “没事儿,父亲不小心把瓷枕掉在了地上!” 裴孤城话音刚落,屏风后的裴俊琪就对床边照顾他的丫鬟指桑骂槐地骂道:“狗奴才,还不快点收拾!吃我的,用我的,没有老子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活呢!” “……” 谢璇阴沉着脸看着屏风,好像要将屏风看穿,然后目光化成利剑刺进裴俊琪的心脏。 裴孤城对着谢璇摇了摇头,这让谢璇觉得自己更是对不起裴孤城。 “嫂子,我还没有吃饭呢!” 裴玉娇若无其事地挽着谢璇的手臂,一边往屋外走,一边亲热地说道,“福儿还在翠玉轩等着大家一起吃晚饭呢!” “福儿?” 谢璇愣了一下,裴玉娇立即撒开手,用谴责地目光看着谢璇。 “姑母,福儿表妹也来啦!” 裴孤城立即提醒地对谢璇眨了一下眼睛,谢璇恍然大悟道,“哎呀,瞧我这记性,都让你哥给气糊涂了!” “话说萌儿什么时候改名儿叫福儿啦?以前从没听你说过。” 裴玉娇翻了个白眼说:“我女儿大名叫张萌,小名叫福儿,她一直就没改过名儿!” “以前我只是懒得告诉你,现在嘛?我看你还有救,勉强通知你一声!” “呵!谢谢小姑子啦!” 谢璇也不惯着她,直接还了一个白眼。 “既然福儿在翠玉轩,那就把晚膳摆到翠玉轩得了,省得福儿再走来走去的!冯姨娘你们……” 谢璇本来还想邀请冯姨娘母子俩一起到翠玉轩就餐,不想裴玉娇脸色难看地打断了谢璇的话。 “冯姨娘带着孩子就回自己院子里吃!我和我嫂子说话你不方便在那里!” 裴玉娇就差大喇喇地说:“冯姨娘,你一个妾室不配和主母坐在一起吃饭!” 谢璇看裴玉娇这么排斥冯梅影母子俩,只得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 “那妾和骁儿告退了!” 冯梅影也是个乖觉的人,她面不改色地带着儿子向谢璇和裴玉娇屈膝行了一礼后就离开了。 谢璇和裴玉娇这么多年还真不熟,有点印象也是从府里那些人嘴里听来的,无非就是刁蛮不讲理比大小姐差远了,当年宫里的嬷嬷来教导她们的时候,也是评语极差的,所以徳淳帝才选择了裴玉瑶入宫。 谁知道大家都看走了眼,那个表面软弱不争的,其实也在争,只是争不过的时候就及时止损,用裴昭昭的幸福换取自己的安稳日子;而那个争强好胜的其实又是最稳得住的,和平阳侯张翼成亲后,两人和和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穷也不富,不争也不抢,到了娘家面对自己的哥嫂愣是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怪不得有人说,好的婚姻就是天然的护肤品,这裴玉瑶和裴玉娇虽然是双胞胎,但因为各自的婚姻差距太大,面目也发生了变化。 裴玉瑶活得谨小慎微的,和一帮子越来越年轻漂亮的女人争宠于一个男人,难免带着一丝疲惫和灰暗,厚厚的妆容和锦衣华服也撑不起脆弱的灵魂。 裴玉娇却活得恣肆任性,平阳侯张翼也许不是很优秀,但他对裴玉娇的独宠就令很多有钱有势的当家主母羡慕嫉妒恨了。 “大嫂,你看着我干什么?” 谢璇看着裴玉娇比实际年龄还小的脸庞想了很多,但裴玉娇却以为是自己刚才对冯梅影母子俩的态度让谢璇不高兴了,于是她又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可告诉你,我没有你那么好说话,什么小妾庶子庶女的我们府里绝对不允许出现!” “要是张翼敢……” 裴玉娇悄悄在谢璇面前用手比划了一下,扶着谢璇耳边,恶狠狠地说,“我就把它咔嚓掉!” “咳咳……” 谢璇被裴玉娇的虎狼之词吓了一跳,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裴玉娇是在乡下长大的姑娘,就是后来被她哥接到身边恶补了一点礼仪,但嫁给张翼后又没有长辈的约束,自然又打回了原形。 “真搞不懂你们这样的人,活得真累!” 裴玉娇嫌弃地看了一眼拿着绣帕轻轻咳嗽的谢璇,谢璇止住咳嗽声,笑得意味深长地说:“玉娇,冯姨娘和段姨娘不同!这种事情有时候未必都是女人的错!” 裴玉娇立即两眼放光地看着谢璇,八卦地问道:“难道冯姨娘是被我哥他……” 谢璇瞪了她一眼,然后瞄了一眼跟在身边半步的裴孤城,裴玉娇就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自言自语道,“唉,我就知道,狗怎么改得了吃屎呢!” “咳咳咳……” 谢璇又被裴玉娇的话呛到了。 说真心话,谢璇没想到裴玉娇对裴俊琪有这么大的意见。 不过~和裴玉娇说话虽然有被呛死的风险,但显然很有意思! “对了,你刚才说我还有救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啰!” 裴玉娇突然岔开话题问道,“对了,今天我看到的那个楚嫣,是我哥新纳的小妾吗?” “这回这个可比段怜儿厉害多了,你可小心点!” 谢璇看裴玉娇岔开了话题,也顺着她的话回道,“还没说起呢!反正已经是房里人了!” 谢璇心想,裴玉娇的眼可真毒,楚嫣可不就是比段怜儿厉害吗! 前世里,一个是差点害死她,一个是彻底害死了她,谢璇想想就觉得挺憋屈的。 那么个被她嫌弃得一无是处的狗东西,还你争我夺的,最后还害得她魂归西天。 “走快点,我家福儿该等急了!” 裴玉娇看谢璇走路慢慢悠悠地,不免就开始着急地上手拽着谢璇往前走,玉瑾立即上前扶着谢璇的一边手臂。 谢璇的确有点累,但心里却觉得舒坦。 也不知道是九华庵灵玉师太说的话和赵如意的摊牌让她对生活更有了信心,还是回来后看到裴俊琪摔断腿带来的暗爽和裴玉娇耿言耿语的痛快,她就这么将身子的重量娇弱地依在玉瑾身上拖着走了。 裴孤城在她们身后,看着她们歪歪扭扭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姑母是这样性子的人,有一个离经叛道的母亲已经够让他头痛的了,再来个离经叛道的姑母…… 裴孤城想了想,居然忍不住笑了。 “主子,想不到平阳侯夫人和以前判若两人!” 跟在裴孤城身边的天玄小声嘀咕道。 “这样很好!”裴孤城笑着说,“至少比以前什么都不说要好!” 天玄点点头。 有时候不管是好话坏话还是谎话,只要说出来了,总能让人从中发现此人的一些性情和目的,最怕的就是那种什么也不说,甚至连个眼神都不给,偏偏又有存在感的人。 翠玉轩离清风楼不远,当初谢璇嫁到武威侯府的时候两个小姑子已经嫁人了,那之前也没人为她们好好安排宅院,她们俩都挤在现在的听雪阁里。 后来,段怜儿找到裴俊琪住进了府里,她一眼就看上了听雪阁。 裴俊琪不顾谢璇的阻拦就把听雪阁划给了段怜儿住,谢璇无奈又在清风楼旁边修整布置了翠玉轩给小姑子回娘家居住。 裴玉娇和张翼来武威侯府从来就是当天来当天去的,翠玉轩几乎没有派上什么用场,以至于谢璇一直在想,裴玉娇是不是很不满意她的安排,所以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 他们一行人走到翠玉轩的时候,发现翠玉轩院子里黑乎乎的,只有靠近屋宇的地方才挂了几个灯笼。 谢璇黑着脸问守门的婆子,“姑奶奶难得回次娘家,你们就是这么待她们的?” 守门的婆子弓着腰,委屈地说:“夫人,这也怨不得我们呀,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今天姑奶奶带着表小姐来,我们到公中领东西的时候,管事的只给了我们这么些,我们也只能先紧着表小姐屋里用。” “算了,嫂子!” 裴玉娇委屈地说道,“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既不能给娘家带来什么好处,怎么还好意思占娘家的便宜呢!” “你……” 谢璇觉得裴玉娇这样子根本就不是打算算了的意思,只是她这阴阳怪气地样子也让谢璇感到理亏,毕竟谢璇也是在其位不谋其政。 “玉瑾,你回怡然苑拿些蜡烛和灯笼过来,顺便再拿些水果糕点和好茶叶来,再派两个丫鬟过来,姑奶奶这里缺什么我们就补上。” 谢璇转头又问裴玉娇,“你们今晚就不走了!我再叫她们在库房里拿些摆件过来。” 裴玉娇嫌弃地说道:“都怪你回来这么晚,我和福儿只能勉强住一晚再走了!摆件什么的就别摆了,别到时候被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给摸走了!” 谢璇知道裴玉娇说的人是谁,她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对玉瑾说:“你去准备!我怎么看这里很安静,东厨里没有接到摆晚膳的消息吗?你再去催催!” “是,夫人!” 玉瑾看世子和天玄也在,就放心的回怡然苑了。 他们一行人刚在翠玉轩的正厅坐下,就听到有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娘,你回来啦!福儿都饿了!” 随着声音一个穿着裙摆绣着白色小花的浅碧色衣衫,梳着双丫髻,头上簪着两朵奶白色小花,眼睛圆圆,脸蛋圆圆的十一二岁的少女从门口探头往里看。 “快进来,过来见过你舅母和世子哥哥!” “好!” 少女笑着露出了整个身子,她的体型还没有抽条,微胖的样子让人就想起了刚出笼的包子。 少女的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面容清秀,脚步沉稳,当她从天玄身边经过的时候,天玄眼眸闪烁了一下,接着又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萌儿,见过舅母!见过世子哥哥!” 张萌的行礼很标准,显然是经过严格教导的,这让谢璇开始重新认识裴玉娇这个人来了。 “好了,以后在舅母和世子面前就自称小名儿,这样也显得亲切些!” “好的,娘!” 张萌立即笑嘻嘻地走到谢璇面前,亲热地说道,“舅母,以后你就叫我福儿!我喜欢这个小名儿!” “好!好!” 谢璇一边适应着裴玉娇母女俩与从前判若两人的变化,一边在手腕处摸索着,最后还是将头上簪的那支白玉簪拿了下来。 “福儿好久没到府上来玩了,舅母也没什么准备,这支白玉簪就送给你玩儿!” 谢璇的这支白玉簪雕刻了一朵玉兰花,雕工精美,光线下可以看见花瓣栩栩如生的筋脉纹路,而且玉质也是极品,一眼看去就知道价格昂贵。 “呀,真漂亮!” 福儿正要伸出手,但又犹豫着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裴玉娇好像对那玉的价值一无所知般,只是笑着看了一眼谢璇光秃秃的单螺髻,然后很自然地对福儿说:“既然是舅母送给你的,你就拿着!” “好!” 福儿微微低着脑袋,高兴地对谢璇说,“舅母,你帮我簪上可以吗?” “好!” 谢璇没有女儿,但她和所有女性的心理一样,除了打扮自己,就是想要有个女儿来打扮。 裴玉娇看福儿的双丫髻勉强簪上了那支白玉簪后,就指使着裴孤城带着福儿出去。 “重光,你带着福儿出去玩会儿,晚膳好了再来叫我们。” “顺便叫人守着门,我和你母亲说说话!” 第106章 武威侯府的大戏(四) 裴孤城听了裴玉娇的话后,看了谢璇一眼,谢璇点点头后,他才站起来走到正直着脖子感受那支白玉簪带给自己新奇感受的福儿面前,温和地说:“福儿,喜欢下双陆棋吗?表哥陪你玩儿!” “可是~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啊!” 福儿好像对吃得更感兴趣,她的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福儿,这都怪舅母回来晚了,你原谅舅母!舅母那里有副粉色的珍珠耳环正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戴,舅母把它送给你,就当是舅母向你赔礼道歉了!” “那~那好!” 福儿被那副粉色耳环收买后,才高高兴兴地跟着裴孤城出去了。 福儿出去后,裴玉娇才笑着戏谑道:“嫂子,那我的礼物呢?你怠慢地可不止福儿一个人哟!” 谢璇脸色微红,站起来对着裴玉娇大大方方行了一礼后,笑着说:“妹妹的赔礼我一会儿回去叫人送来!恳请妹妹不要和嫂子一般见识!” 谢璇回来后对裴玉娇的出现的确没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梳洗打扮后才到清风楼去看裴俊琪,如果没有在清风楼看到裴玉娇的话,她估计就把裴玉娇来侯府的事情给忘记了。 裴玉娇听了谢璇的话,笑着说:“那就多谢嫂子了!嫂子的东西都是好东西,我这是捡大便宜了!其实你怠慢我也很正常,毕竟以前我可没给你好脸色看啊!” “最初我以为你是个以夫为天的蠢女人,后来知道你被段怜儿那样的蠢女人压制得连管家权都没有了,我就很看不起你,觉得你很没用,所以每次来我都懒得应付你!” 裴玉娇往谢璇的方向凑过去,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大概也认为我是和裴玉瑶一样的女人!” 谢璇现在挺喜欢裴玉娇的说话方式,嗔笑怒骂毫不掩饰,没想到她是个真性情的人。 “其实对你的印象比对贤妃娘娘的印象还差!” 谢璇笑着对裴玉娇说道:“我嫁进来的时候,你和贤妃娘娘都已经嫁出去了,我也只能从府里的丫鬟婆子嘴里听来一鳞半爪的东西,偏偏丫鬟婆子对你颇有微词。” “每年贤妃娘娘还会招我到宫里叙叙话,而你几乎不回娘家,难得回次娘家,尽给我甩脸子了,所以……” 谢璇一副这事儿不赖我的表情,把裴玉娇也给逗笑了。 “嫂子,我们真是认识得太晚了!如果不是宫里春日宴的事情,只怕我还在误会你!我们侯爷说~算了,我也说不清男人们的事情,总之,你跟着我哥真是受委屈了!” 裴玉娇叹口气接着说,“我对他们几个人真是腻歪透了!你不知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 裴玉娇说到这里眼圈突然红了,眼里还喷射出恨意。 谢璇没有吱声,只是垂下眉眼,端起茶喝了一口,茶不是什么好茶,有点像是奴仆们用的茶叶渣,虽然如此,透过重重苦涩,依旧有淡淡的一丝清香。 谢璇艰难地咽下一口后,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了。 这个段怜儿在侯府里管家就是这么管的?居然连给姑奶奶的用度都用奴仆的,简直~简直太…… “嫂子,这茶是不是很难喝?” 裴玉娇这时情绪已经稳定了,她端起茶悠闲地品了一口后说,“段怜儿对我一向如此,现在都算好的了!” “玉娇,讲讲你们在乡下的事情!” “好!这样也好叫嫂子知道为什么我这么多年对他们不假以辞色了,也好叫嫂子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当年我家在乡下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也衣食无忧,不然我姑姑也不能嫁入秀才之家。” “我那哥哥是裴家嫡系的几代单传,被祖父祖母宠得没有边际,幸得当时年龄小,惹下的麻烦事儿父母还暂时兜得住。” “谁知道有一年他在家里跟特意给他新买来的一个丫鬟胡闹,不小心把帐子点着了,他们自己倒是跑出来了,祖父祖母因为睡得沉被烧死了,火势蔓延,后来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几间大瓦房只剩下最边儿上我们两姐妹住的屋子,我爹当时为了救我娘腰也被砸伤了。” “我们家将所有东西规整后,办完祖父祖母的丧事,又勉强盖了一间瓦房住人。” “父亲腰受伤了无法下地干活,母亲肺被烟熏坏了,身体也日渐虚弱不堪了,就这样我那哥哥还想着收刮家里仅剩的一点银钱。” “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了,只能卖地,好在父亲置办的田产不少,我们也还可以勉强度日,眼看着日子有点盼头了,我那哥哥又偷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跑了。” “我父母不知道他跑到什么地方了,一时间忧心如焚,以至于缠绵病榻不起。当时兵荒马乱的,说不得他出去没多久就死在外面了!” 裴玉娇冷嗤道,“他要死了,我还真念着他的一点好,可惜……呵呵!” “家里父母倒下了,唯一的男丁也跑了,只剩下我和裴玉瑶两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小姑娘主事,于是旁系的亲戚就开始欺负我们,打着为了我们好,为了照顾我们,将剩下的田产霸占了,每年只分给我们一点粮食不至于饿死了事。” “我爹受不了这气活活气死了,我娘也在他身边投缳自尽了,只余下我和裴玉瑶艰苦度日。” “那你为什么对裴玉瑶她……” 谢璇心想,两姐妹既然是共患难过来的,感情应该很好才对,但裴玉娇对裴玉瑶为什么很是轻蔑看不起的样子,有时候听说话的语气甚至带着恨意。 不过谢璇被招到宫里和裴玉瑶说话的时候,裴玉瑶好像也很少说起裴玉娇这个妹妹,真是奇怪了! “别急,我这就讲到她了!” 裴玉娇不满谢璇打断她的回忆,于是瞪了她一眼后又接着往下说,“我们姐妹跟着母亲学习刺绣,而且技艺还不错。父母离世后,我们就受雇于城里的一家绣坊过活。” “眼看我们的年龄大了,也没人操持我们的婚事,于是裴玉瑶就开始自己物色了!她一边和绣坊东家的儿子眉来眼去,一边又和另一家商户的儿子暗中来往,两边吊着,两边得着好处,一旦其中一个有怀疑了,她就往我身上推了,谁叫我们俩长得像呢?这些我都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 裴玉娇咬着唇,眼里都是仇恨,谢璇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她的手上,轻声说道:“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没想到这事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那天裴玉瑶将我约到一家茶楼的包间,她说有位夫人看上了我们姐妹俩的绣品,想找我们给她女儿绣嫁衣。因为我们是受雇于绣坊的绣娘,不能接外活,但只要小心点不被绣坊发现,也有偷偷接外活干的。” “我信以为真,就跟着她去了。我们刚喝了一杯茶水,她就说她到楼下去接那位夫人,谁知道~谁知道她迟迟未回,而我却开始脑袋昏昏沉沉的想睡觉了,于是我站起来想出去看看,结果和一个瘦小的年轻男子撞了个满怀。” 谢璇震惊地张大了嘴,她没想到裴玉瑶会如此算计自己的亲妹妹。 “这还不止呢!”裴玉娇讥讽地笑道,“那个男人正是和裴玉瑶暗中来往的商户之子,只是我一直不知道裴玉瑶以我的名义在和对方来往。那男人抱着我一边叫着玉娇妹妹,一边来亲热我,当时茶楼还有那么多人啊!” “我拼命地挣扎在外人看来就像女子对情郎的撒娇,我说他认错人了却被人曲解成小情侣的情趣。旁边看热闹的人都在起哄说,你不就是裴玉娇吗?他怎么就认错人了呢?我当时真是有苦难言啊!” “好在当时有个游医也在茶馆吃茶,他发现我的状况不对,于是上前拉开了那个男人,并且告诉大家我是被下药了,才会如此昏昏沉沉任人摆布。那打算欺辱我的男人害怕我诬告他,就灰溜溜地跑了。” “那游医给我检查了一下,说只是简单的迷药,用量不大,一会儿就好了!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只想去找裴玉瑶算账!没想到裴玉瑶自己走进了茶楼,而且她身边还有一位穿金戴银的很富态的中年妇人。” “你看,这裴玉瑶做戏也要做全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绣坊的小东家与那商户之子开始怀疑裴玉瑶了,他们约在了同一天见面,裴玉瑶为了甩掉商户之子,就做了这个局。” “当时我看到裴玉瑶气得还没来得及说上话,她就笑盈盈地对我说,妹妹你看,就是这位夫人!” 裴玉娇说到这里“呵呵”地笑了,笑得浑身发颤,笑得谢璇的心也跟着紧了! “我大声质问裴玉瑶是不是给我下药害我了,结果她一脸茫然,还当着茶楼的人把她对我说的话说了一遍,而且连茶楼的小二都可以作证说,这个当姐姐的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里面等,还叫他们帮忙照看着点。” “然后裴玉瑶就在人前说我喜欢撒谎骗人,我一定是和那个游医商量好了,想讹诈别人的钱,所以自编自导自演了这个骗局。” 裴玉娇说着说着一滴眼泪掉进了茶杯里,深褐色的茶水立即泛起了涟漪,谢璇也不由得心疼起那个被自己亲姐姐陷害的,孤立无援的小姑娘了! “当时那个游医还一直守着我,而我却根本辩解不过裴玉瑶,大家几乎都相信了裴玉瑶的话,毕竟裴玉瑶在外面一直在编排我的谣言。” “我的名声臭了,绣坊不要我了!而裴玉瑶却开始和绣坊东家的儿子谈婚论嫁了!幸好那位游医要在当地待半年,于是他就请我给他洗衣做饭,当个小丫鬟使唤。” “没多久裴俊琪终于想起我们来了,他想用我们来给他换取荣华富贵,来巩固他的地位,可我不想跟他去,我不愿意做他的工具,去享受什么荣华富贵;可裴玉瑶很想去,她立即就和绣坊的小东家断了关系,并且警告他们不许把他们的关系透露出去,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我和裴玉瑶虽然长得好看,但这样的长相到了锦城就不够看了,可我们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这就有点稀奇了,大概在贵人们眼里显得很有趣味!所以裴俊琪一定要将我们俩都带走。” “裴玉瑶绝对不会允许我断了她的登天路,于是她就找人把那游医打了一顿,并且对我说,如果我不跟着他们走,她也走不了,但是她会每天找人把那游医打一顿,直到我答应为止。” “你看,裴玉瑶就是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女人,对于她来说,能利用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她又会毫不犹豫地扔出去,哪怕在扔出去的时候,她都还会最后利用一次,春日宴就是如此。” 裴玉娇冷嗤一声,“嫂子,我说的话你相信也罢,不相信也罢,但你也要想想,她能在宫里混到妃位,还能生下一个儿子,还把儿子养大了,就该知道她不简单了!” 谢璇笑着安抚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和那段怜儿又是怎么回事?” “那……” 裴玉娇正要说到段怜儿时,门外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头,接着就是玉瑾的声音。 “夫人,晚膳都摆好了!” “好,我们马上过来!” 谢璇站起来向裴玉娇伸出了手,裴玉娇将手搭在谢璇的手腕上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笑着说:“真舒服啊!我终于把自己憋了好久的话说了出来,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保持沉默了!” “你和平阳侯那么恩爱,难道这些话也不能说吗?” 谢璇促狭地看着裴玉娇笑,裴玉娇愣了一下,然后隐晦地说道:“男人们想听的不是这些话,而且男人们听了这些话会想得太多!” 谢璇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和裴玉娇相携着往外走。 “我们边走边说,这会儿说说你那表姐没什么!”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干的就不是能见光的事情,正适合这黑咕哝冬的时候说。” 谢璇掩嘴笑了一下,但还是给玉瑾使了一个眼色。 “我长话短说,省得你这么紧张!” “那段怜儿是秀才之女,她一边看不起我们家,一边又不断地从我们家搜刮东西。她那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家出事了,他们不光不伸出援手,还伙同裴家旁系霸占我们的家产,总之,我是恨透了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她自视甚高,一直想找个有钱有势的贵公子,可我们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能有什么贵公子?再加上兵荒马乱的年代,没被土匪抢了都不错了!她直到蹉跎到了十八九岁才和一个商户的长子搭上话,而且那家长子本来就有个未婚妻,她为了取而代之,居然造谣说那女子是个荡妇,最后害得那女子自尽了,他们这对奸夫淫夫才顺利订亲了!眼看婚期还有四五个月的时候,裴俊琪回来了,于是段怜儿立即改弦更张要甩了那未婚夫。” “段怜儿设了一个局,让那未婚夫当街非礼了一位妇人,那妇人的家人将他打了一顿,以至于左眼失明了,然后她也顺利退掉了婚约,并且因为男方的过错,还霸占了彩礼。”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裴玉娇附在谢璇的耳边小声说道,“那段怜儿还想叫裴俊琪把她献给皇上,可因为他们两人先有了首尾,裴俊琪不敢犯欺君之罪。” 谢璇又被震惊到了,裴玉娇则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以后,又感叹道:“这世间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玄乎,但凡裴俊琪晚回来半年,也没这么多事情了!” 晚回来半年? 谢璇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因为段怜儿决裂的话,那她岂不是还在和那个男人共同生活? 不要!她宁愿死! 第107章 两处夜话 晚饭后,谢璇母子俩在翠玉轩陪着裴玉娇母女俩随意说了一点闲话就离开了。 在经过墨韵堂的时候,谢璇停下了脚步,对跟着的玉瑾说:“玉瑾,你去把我收起来的那副粉色珍珠耳环用个盒子装起来送给表小姐,再把上个月珍宝阁送来的金银点翠流苏步摇装起来送给姑奶奶,快去快回,我在墨韵堂等你!” “是,夫人!” 玉瑾屈膝行了一礼后,立即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中了。 “走,母亲有话和你说!” 谢璇一边抬脚往墨韵堂走,一边略感惋惜自言自语地说道,“那副粉色珍珠耳环多漂亮啊!我第一次看到如意的时候就想送给她了,可惜她不要!下次再看见什么好东西,我先给她留着!” 裴孤城听到母亲的自言自语,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眼前似乎就看见了赵如意笑得娇俏可爱的样子。 母子俩走进裴孤城的书房,等茶上好后,才一边慢慢品着茶,一边开始交谈起来。 “重光,你和福儿下双陆棋的时候,福儿说过什么吗?” 裴孤城想了一下说道:“母亲,福儿说前不久霁表哥去她家了,不过没待多久就被姑母赶出去了!” “我问为什么要把霁表哥赶出去,福儿却天真地说,不知道哎!” 裴孤城有点疑惑地说:“母亲,你说福儿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说呢?”谢璇看着裴孤城反问道。 “我觉得福儿应该知道!” 裴孤城若有所思地说道,“福儿虽然说话很天真,但是滴水不漏,比裴昭昭那帮小姑娘聪明太多了!” “而且天玄对我说,福儿的贴身丫鬟有功夫,估计功夫还不错!” “武婢!大家族里要培养一个武婢并不容易,而平阳侯一个退出权力圈子的人为什么要给自己女儿配个武婢呢?就是买一个武婢,也要不少银子啊!尤其是这种功夫好的,更是可遇不可求!” 谢璇看着裴孤城,裴孤城猜测道:“是姑父太喜欢福儿了?” “不知道!我们再慢慢捋捋!” “今天你姑母对我突然这么热情,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她说了很多话,其中有八九成是真的,还有一二成就需要我们费点心思去猜一猜了!” 谢璇说到这里不由得感叹道:“现在我才发现你父亲和宫里的贤妃娘娘,勉强再加上一个段怜儿,他们都不及平阳侯夫人聪明啊!或者说是平阳侯把平阳侯夫人调教得这么聪明!” “母亲,为什么这样说呢?” 谢璇于是就把饭前裴玉娇给她说的话告诉了裴孤城,甚至连裴玉瑶和段怜儿如何利用美色勾搭男人,戏耍他们的事情也说了。 现在裴孤城也长大了,光府里那些女人们争风吃醋的事情都看了不少,府外那些阴私的事情也该知道了,省得到时候遭了暗算。 不过谢璇没想到裴孤城在四年后还是遭了暗算,当然这是后话了! “你发现没有?平阳侯夫人连着两个地方提到了平阳侯,只是那语气是欲言又止的。” 谢璇回想道,“有一处她是这样说的‘如果不是宫里春日宴的事情,只怕我还在误会你!我们侯爷说~算了,我也说不清男人们的事情。’还有一处她是用一种很隐晦的语气这样说的‘男人们想听的不是这些话,而且男人们听了这些话会想得太多!’” “你说,男人们听了那些话会想到什么呢?” 裴孤城轻咳了一声,有点尴尬地看着母亲,他虚岁还不到十五,有些事情真没法去理解。 “……” 谢璇看了裴孤城一眼,把自己所想的说了出来,“我在想~也许平阳侯并不是碌碌无为之人!” “他也许一直在观望武威侯的动向,很显然他开始并不看好贤妃娘娘和庆王,直到春日宴后,他权衡利弊之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谢璇说到这里看着裴孤城,裴孤城接着往下说:“所以姑母才在他的吩咐下,借着这次父亲受伤探望的机会向我们表示善意!” “也不完全是因为平阳侯的吩咐!” 谢璇作为一个女人,更能对裴玉娇所叙述的事情产生共情,她相信裴玉娇是真的对那三人有恨意。 这世间能让一个女性低下头颅来的除了父母就是子女,为着自己的女儿着想,她也不能和作死的兄弟姐妹保持亲密关系;同样为着自己的儿女着想,她也会向有前程有希望的人投诚。 “说起来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都是聪明人,教出来的孩子也不错,以后你也可以和平阳侯世子多接触接触。” 谢璇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她看着裴孤城问道,“对了,说起平阳侯世子,这两年几乎没有看到他,这回也没听平阳侯夫人说起他。” “我问福儿了,福儿说添文表兄在外游学。” “我记得添文比你才大两岁,怎么就出去游学了?平阳侯夫妻俩真舍得啊!” 这一晚,不光武威侯府的墨韵堂在夜话,翠玉轩的夜话也在进行中。 “福儿,和你表兄处得怎么样?” “娘,你这话的意思好可怕啊!” 福儿笑嘻嘻地依偎在裴玉娇的身上,撒娇道,“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啊!我们和未来的武威侯府可以交好,但不能联姻啊!” “这还用你说!”裴玉娇无奈的用手指杵了一下女儿的额头,笑着说,“只怕我们愿意,你舅母也不愿意!” 福儿夸张地说道:“啊~他们还嫌弃我啊!” 裴玉娇嗔笑道:“又来,和母亲好好说话就不行吗?和你爹一样!” “嘻嘻!” “好了,没个正行!坐好了!” 裴玉娇假意嫌弃地推了一下福儿的身子,福儿又黏了上去。 “以前我以为武威侯夫人是个逆来顺受的人,现在看来也是个有傲骨的人,武威侯府看似掌握在你舅舅和段姨娘手上,其实那是你舅母嫌弃脏手不想管!” “你没看你舅母和世子表兄的那一亩三分地水也泼不进,而其他院子你舅母想怎么样,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屁也不敢放一个!” “福儿,娘家里的几个亲戚里只有你这舅母和世子表兄可靠了。” 裴玉娇抚摸着女儿嫩滑的肌肤,看着她聪慧的眼眸,心情略感沉重地说道,“眼看着你也长大了,将来嫁出去了如果受欺负了谁给你撑腰啊!你哥哥就是再厉害也不能为你出头啊!所以爹娘才想着,如果武威侯世子是个争气的,咱们就多走动走动。” “母亲,福儿知道!” 福儿靠在裴玉娇的肩膀上郁郁地说,“可惜女儿不适合习武,不然哪需要爹娘为我如此谋划。” “如果将来所嫁非人,直接打了出去就是!” “你呀!” 裴玉娇宠溺地看着福儿,福儿说起将来成亲的事情脸上没有一点羞涩的表情,可见她还没有意识到一段婚姻的好坏对一个女子的影响有多大。 她哭笑不得地说,“等你再长大一点就知道了!好了,回去休息!” “不嘛!”福儿像个钮钴禄糖似的赖在裴玉娇的身上,继续找着话题问,“娘,按理说我们家血脉和段姨娘几个更近,你为什么不理他们?而且对他们还……” “小祖宗,你快打住!” 裴玉娇嫌弃地看了福儿一眼,撇嘴说道,“你再说我都担心自己把晚饭都吐出来了!以后你也给我离他们远一点,你是正经的侯府小姐,他们算什么?一群上赶着犯贱的东西!” 福儿虽然不知道裴玉娇年轻时候的事情,但看她说话的语气和厌恶的表情,就知道段怜儿这个表姑并不是错在当了妾室,而是因为人品真的有问题。 裴玉娇母女俩在屋里温馨地说了一会儿话后,正要各自回屋里休息,跟在福儿身边的武婢桑珠轻轻敲了一下门,然后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后,就捧着手里托盘里的两个礼盒走了进去裴玉娇母女俩面前。 “夫人,小姐,这是武威侯夫人叫人送来的!” 福儿坐直了身子伸手随意拿起一个盒子打开来看。 “呀,是珍宝阁的金银点翠流苏步摇!这一定是给娘的,舅母真是大手笔啊!” 福儿笑着将那步摇送到母亲面前,裴玉娇也有点吃惊地接过礼品盒。 “你舅母很诚心啊!珍宝阁的首饰可以说是精品中的精品了,而这个步摇是上个月珍宝阁拍卖价格最高的首饰了,没想到被你舅母买了,结果让我捡了一个大便宜,呵呵呵!” “娘下回出去应酬的时候就戴上它,也让那些眼皮子浅的人长长见识!” 裴玉娇听到女儿的话,用手指轻轻杵了一下她的额头,嗔笑道:“你这是对你爹送我的首饰不满意了?还是在笑我自己的品味差了?别一副穷人咋富的样子!” “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都心里有个数!你娘我几乎没有应酬,就是应酬也是一些无权无势的黄脸婆子,她们哪里认得这么好的东西,真是白瞎了!” 福儿“噗嗤”一声笑了,端着托盘的桑珠也笑了。 “那~这个一定是我的啦!我看看!” 福儿打开另一个礼品盒,立即就被盒子里浅粉带金的珍珠吸引住了。 “娘,你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珍珠!” 裴玉娇也很震惊,她拿起那副耳环在福儿的耳边比试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真漂亮!就适合你这样的小姑娘戴。你舅母有这样一副耳环却没有给裴昭昭,可见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看这粉中带金的天然色泽,应该是舶来品,价值不亚于娘的那个步摇。” “娘,我想晚上戴着它睡觉!” “去去去!你也不嫌硌得慌!” 裴玉娇嫌弃地瞪了女儿一眼,然后对桑珠说,“桑珠,把东西放下,带小姐下去休息了!” 这一晚大概只有谢璇母子俩和裴玉娇母女俩因为达到了彼此的目的而睡得心满意足的,而清风楼的裴俊琪则腿痛得骂了一晚上的人,听雪阁和琳琅阁的段怜儿母女俩心里也是滋味复杂。 翌日清晨,谢璇请裴玉娇母女俩在怡然苑吃了早膳后,又叫人准备了一些礼品,然后才把这母女俩送到门口,只是让谢璇他们感到意外的是,段怜儿母子三人也来到了门口送客。 段怜儿看怡然苑的丫鬟婆子抱着布匹和吃食几乎塞了一马车,忍不住眼红地说道:“夫人可真舍得,府里的人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闲钱来讨好平阳侯府!” “段姨娘大概早上吃大粪了!” 谢璇轻蔑地看了段怜儿一眼,然后就被段怜儿花花绿绿的脸闪瞎了眼。 裴玉娇“噗嗤”一声笑了,戏谑道:“嫂子,府上原来真的吃不上饭呀!怪不得段姨娘满嘴碰粪的!” “小姑姑,你怎么能对我~姨娘这么说话呢?我姨娘当家有多难你知道吗?她常常因为府上支出不足而头痛,看到母亲这样不知道节俭,难道提醒一下有错了吗?” “蠢东西!” 裴玉娇不雅得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对谢璇说,“嫂子,跟这样的蠢东西说话真是降智,难为你了!” 谢璇回了裴玉娇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夫人,昭昭虽然说话不中听,但她也没有说错啊!你们是母女关系,哪里是外人比得上的,你不想着把东西留给自己的孩子,倒去便宜外人。” “是啊,母亲!我现在已经被皇上赐婚了,我的嫁妆也该置办起来了!” 裴昭昭脸色难看地指着福儿耳垛上挂着的粉色珍珠耳环说,“我想要这样的粉色珍珠头面!不然我就不嫁了!” “呵呵!” 谢璇心里冷笑,前世里这母女俩一个害她性命,一个夺她嫁妆,这一世她没有要她们的命就不错了,还好意思舔着脸要东西! “玉叶,段姨娘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带她下去醒醒脑子!” “是,夫人!” “你~你干什么?”段姨娘慌了神,立即拽着一旁站着阴沉着脸不吱声的儿子的手臂求救,“飞云,拦住她!” “母亲!” 裴飞云内心里并不想求情,但他又不得不求情。 这样的母亲让他难堪,如果不是投生到段姨娘的肚子里,他的人生也许不是这样的,也许裴孤城的母亲就是他的母亲了! 玉叶早就看不惯裴飞云了,所以裴飞云上前阻挡时,玉叶毫不留情地将一把他扯开拽住了段怜儿,段怜儿正要破口大骂,却被玉叶在脖子上点了一下,然后立即就变得哑口无言了。 等段怜儿拉到门后后,玉叶就当着丫鬟婆子的面扇了段怜儿几巴掌,然后才抽出一张雪白的帕子擦擦手,又嫌弃地将手帕丢在了趴在地上怒视着她的段姨娘脸上。 裴飞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才让自己没有怒吼出声,在他垂下眉眼掩饰自己的仇恨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嫡兄对他轻蔑的眼神。 “这样好!”福儿笑着拍手道,“段姨娘的声音太难听了,安安静静地大家都省心了!” “你~你这个只会打秋风的破落户,你凭什么对我们侯府指手画脚,凭什么能戴这么好的耳环。” 裴昭昭好像还看不清形势,对福儿戴的粉色珍珠耳环还在耿耿于怀。 “啪!”“啊!” 桑珠一巴掌将裴昭昭指着福儿的手打下来,语气平平,眼神狠厉地说道:“再敢用手指指着我家小姐,我把你手指折断!” “你~你敢!” 裴昭昭的声音都开始发虚了。 “怕什么?昭昭!”谢璇看够了段怜儿母子三人的把戏,冷冷淡淡地说,“不就是折断一根手指嘛,大不了接上就是了!接不上也没关系,不是还有九根手指吗!哎呀,就是那九根手指没有了,不是还有丫鬟婆子伺候你吗!” “裴昭昭,那天接到赐婚圣旨后我以为你想明白了,结果……” 谢璇看了裴玉娇一眼,正要接着往下说,裴玉娇却将谢璇省略的那句话说了出来,“结果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谢璇对着裴玉娇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沉着脸对裴昭昭说:“裴昭昭,你以为圣旨赐婚是小孩子过家家吗?你如今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个是老老实实活着嫁给赵德善,一个就是病死!” “所以~你自己看着办!” 裴昭昭向来就是个窝里横的,一旦有人对她强硬一点,她立即就怂了。 此刻她听了谢璇地警告,立即屈膝告罪道:“夫人,对不起!昭昭错了!” 谢璇懒得和蠢货计较,于是就对裴玉娇母女俩说:“你们上马车!让你们看笑话了!” 谢璇看着裴玉娇母女俩的马车走后,才对站在一旁的段怜儿母子三人说:“都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段怜儿却肿着脸,哭得眼泪鼻涕地,没有昔日的一点风情,害怕地指着自己的嗓子。 “半个时辰后自然就解开了!” 玉叶冷冷地看着段怜儿,段怜儿缩起脖子,感觉自己那颗松动的牙更疼了! “真是不记打啊!” 谢璇看着那一家子的背影感叹道。 裴孤城没有接话,只是对谢璇说他要到未央路看看新酒楼修整得怎么样了。 “去!去!” 谢璇心里有点失落,因为新酒楼一旦开张营业了,就意味着裴孤城要离开她去军营了。 第108章 冯梅影的结局(一) 谢璇他们从翠云山庄回来的半个月后,一直负责调查冯姨娘六年前到锦城后遇到无赖被侯爷裴俊琪相救的事情的天权终于有了眉目。 “世子,说来也巧了,那天天玄去看新酒楼装修情况,我也跟着去了。谁知道出来的时候遇到旁边一家卖糕点糖果的铺子被几个无赖刁难。” “那带头一个长着大龅牙的三十来岁的无赖说,他家妹子吃了这家的糕点拉肚子了,一定是这家用了卖不出去的陈糕点揉碎了活在面里再重新做成新鲜糕点卖出去,卖糕点的为了息事宁人也只能赔了对方一块碎银子了事。” “我想到主子交代我的事情还一直没有头绪,于是就跟上了那帮子无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天权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但是裴孤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试想如果冯姨娘的事情真是裴俊琪算计的,他作为儿子的,心里会好受吗? 天权没有看出垂着眉眼沉思的裴孤城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世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越来越让他们捉摸不透了,于是他继续往下说道:“那几个无赖说说笑笑地走到一个无人的小胡同时就商量着分钱,谁知道那龅牙说只是一小块碎银子没法分,不如明天到另一家再去敲诈一笔银子后到钱庄换成铜钱再分。” “那几个年轻一点的无赖同意了,但其中一个和大龅牙年岁差不多的,显得有点沧桑老态的无赖不同意了。” “那无赖对大龅牙说道,金哥,我家老婆孩子就等着钱买米下锅呢!你今天必须把我那份给我!” “那龅牙金看自己的威信被挑衅了,于是就很强硬地说,林老弟,别给脸不要脸,没有我龅牙金,你估计现在连媳妇都娶不上!于是龅牙金和自己的那几个小弟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以后,龅牙金又对那个姓林的无赖说,再啰嗦就叫这几个兄弟收拾他,然后就打算扬长而去,谁知道那姓林的无赖一边使劲揪住龅牙金的衣服不让他走,一边又对那几个无赖叫喊道,你们别信他的,我跟了他好几年,每次我没少出力,可是轮到分钱的时候他都要克扣我的钱!” “接着那姓林的无赖就说了几起事件中那龅牙金污下自己同伙钱财的事情,其中他就提到了六年前有人花钱请他带着兄弟做一场戏的事情,据说那龅牙金拿了不少的酬金,可惜和同伴回窝点的路上遇上惯偷被偷了,所以就将自己的所有积蓄掏出来分给了兄弟,不过姓林的无赖说,后来看龅牙金逛锦城的花街柳巷了,很明显他们是被骗了。” “那龅牙金看姓林的无赖快把自己的底透完了,立即从袋子里掏出十几个铜钱扔给了他,然后撂下狠话就带着几个心存怀疑的手下走了。” 裴孤城好整以暇地问道:“那六年前龅牙金他们演了什么样的戏码呢?” “那戏码就是典型的英雄救美的戏码,我看这件事情和冯姨娘的事情沾边,所以就堵住了那姓林的无赖,给了他一点银子,他什么都说了。” 裴孤城手指轻轻敲着案几,缓缓地问道:“你都问了些什么出来?” 天权看了一眼裴孤城,心里有了那么一丝犹豫,他们七个人都知道,主子敲击案几表示他的情绪不太好。 不过这件事的确不光彩,而且天权也想不通。侯爷的人品虽然不好,但长得也还算俊俏,那冯姨娘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勉强和段姨娘打个平手,却用了这样下三滥的法子将人骗到手。 别说做亲儿子的受不了,就是他这做亲儿子的侍卫也受不了。 “怎么不说了?你都问了些什么出来?” “呃~那个姓林的无赖说,和龅牙金联系的是咱们侯爷的一个叫许三的亲随,那人原来也是个无赖,后来自卖自身进了侯府,一路溜须拍马当了侯爷的亲随。” 裴孤城情感挣扎地问道:“那姓林的怎么知道找龅牙金办事的是许三?而且侯爷身边真有一个叫许三的?” 天权同情地看着裴孤城说:“主子,侯爷身边真有一个姓许三的,而且那人还是许长生的舅舅。” “什么乱七八糟的?”裴孤城皱着眉头问道,“这个许长生又是谁?” “主子,你忘了三年前那次惊马的事情吗?” 天权提醒道,“那次就是马夫许长生装病回家后又潜进马棚给你的马下药,害得你和赵小姐受伤的事情。” “我们抓到许长生审问的时候,他把他舅舅供出来了,原来许三早就被段姨娘母子俩收买了,给主子的马匹下药这事儿就是许三出的主意。后来侯爷把许三交给主子处理了,条件是不得和段姨娘母子俩再计较这件事情!主子无奈只得将那许三和许长生打了一顿板子发卖了出去,那许三没有熬到买主就死了,那许长生如今也不知道被卖到何处去了!” 天权一口气将许三的事情说明白后,裴孤城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那时裴孤城已经把许长生和许三的人和供词都摆在了父亲的面前,没想到父亲连看都没看,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段姨娘母子俩几句,然后禁足一个月罚月钱三个月就轻轻放过了。 他不服气,他想将那母子俩赶到庄子里去,让危险离他和母亲远一点。 结果父亲说他没有兄弟间的友爱之心,所以才逼得自己的亲兄弟做出这样的错事来,责任还是在他;再说了,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裴飞云不过是年龄小,想和自己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开玩笑?有拿自己兄弟的命来开玩笑的吗?裴飞云和他只相差两三个月,凭什么裴飞云年龄就小了,而他就必须懂事的“友爱”兄弟了? 如果他摔残了,摔死了,父亲估计连滴眼泪都不会掉!可母亲怎么办呢?那一刻裴孤城也体会到了母亲当年生他的时候,差点被段姨娘害死而得不到父亲怜惜的心情,心情暴躁的想杀人,却因为有最亲的人牵绊着自己的情绪,最后又无奈地压了下来,从此对此人更加的漠视。 裴孤城记得母亲当时对他说:“不要沾上自己兄弟的血,哪怕你不承认他,但你一定不会忘记他。折磨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看着他自己作死,必要的时候可以推一把!” “主子,主子!”天权看自己讲了许三的事情后,裴孤城的神情呆愣了许久,于是提醒道,“主子,需要把那个龅牙金抓起来让冯姨娘确认一下吗?” 裴孤城答非所问地问道:“那个姓林的无赖怎么认识侯爷的?” “因为冯姨娘以前住在府外的时候许三经常陪着侯爷去那里,侯爷进屋的时候,许三就在门外守着,就怕被朝堂的其他官员看见,而龅牙金会带着他们几个无赖在附近溜达,也顺便在许三那里挣点小钱。” “原来如此,你下去!把那两个人控制住,我这就问问母亲是怎么打算的!” 裴孤城一脸厌烦,但又不得不将这件事情汇报给自己的母亲听。 这段时间裴孤城已经退出青山书院了,反正他这样有世袭爵位的人又不参加科考,还不如把机会让给需要的人,但奇怪的是裴飞云也从青山书院退了出来,而且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 裴孤城想到裴飞云,心情又是一阵烦躁,他喊住打开书房门正要走出去的天权。 “裴飞云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天权回头说道:“飞云阁的人说这段时间二少爷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是和自己的丫鬟呆在屋里打闹,就是跟安国公世子出去吃饭玩耍。” “对了,二少爷最近好像迷上了斗蛐蛐,经常问段姨娘要钱。” “行了,继续盯着!” 裴孤城看天权出去后,在书房里练了一会儿字心情才平静下来,然后才抬脚往怡然苑里走。 尽管裴孤城已经很掩饰自己的情绪了,但谢璇依旧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低落。 “重光,你好像不太高兴!” 谢璇放下正在作的画,接过玉竹递上来的湿帕子擦擦手后,坐在靠窗的一张案几旁,然后又温和地对裴孤城说,“坐,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就舒服了!” “玉竹去泡两杯茶来!” “是,夫人!” 玉竹轻盈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母亲,你当时叫我查冯姨娘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怀疑是父亲……” 裴孤城实在说不出那些话来,虽然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但他会感到羞耻,会感到尴尬。 “你不是也怀疑了吗?” 谢璇残忍地说出了事实,她眼神平静地看着裴孤城说,“重光,事实虽然让人难受,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们应该勇敢的去面对!” “对不起!母亲,我是不是太懦弱了!”裴孤城垂下了脑袋。 “说!人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痛苦才会成长起来。” 谢璇抚摸着裴孤城的脑袋说,“我们母子俩于你父亲来说就是意外,意外插入了他的生活,就像彼此无法融合的河流,最后终究会分道扬镳!” “嗯,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了!” 裴孤城将哽咽地声音又咽了回去,然后吐出一口气来平静地说道,“那件事的确是父亲让一个叫许三的亲随安排几个无赖干的,而父亲在里面则是扮演着英雄救美的角色。” 谢璇嘴角浮起一抹讥讽的笑意,“果然如此,戏本子里都这么写,没想到侯爷自己还喜欢演戏!” “母亲,你要不要告诉冯姨娘实情?我这手上还控制着两个人证,冯姨娘可以亲自确认一下!” “这~” 谢璇站起来,在屋子里边走边想,这事儿的确很为难谢璇。 这时玉叶轻轻敲响了房门,送上泡好的茶,然后又轻盈地离开了。 谢璇想到自己的婚姻,想到自己和杨广钰之间牵绊的感情,就特别容易去同情冯梅影和杜可笙,此刻她的心情就像灵玉师太的心情一样,对他们有一种责任和祝福。 “我觉得应该告诉她!因为……” 谢璇看着裴孤城,眼里闪烁着光芒,慢悠悠地说道,“因为我可以帮助冯姨娘,让她脱离这个身份,在外面和自己喜欢的人自由的生活!只是~看她在儿子和自由之间怎么选择了!” 裴孤城愣了一下,微皱着眉头说:“母亲,这太残忍了!” “可是与其让冯姨娘在这深宅大院里凋零,我觉得还她自由才是最理智的选择,而且骁儿有我们母子俩照顾,她也可以放心离开,等事情平息了,她还可以回来看儿子。” 裴孤城沉默了许久,最后才鼓足勇气地问道:“母亲,当初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过?把我一个人丢在侯府,任我……” “不是!”谢璇走到裴孤城身边坐下,心痛地看着裴孤城,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离开侯府!但我想过带你一起走!” “可是……”谢璇叹口气无奈地说道,“可是我和你父亲是圣旨赐婚,我还有那么大的家族,家族里还有软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尽管他们对我没有什么亲情,但该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 “而且~我也不能让我所爱的人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我希望你们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炎国的土地上。” “对不起,母亲!” 裴孤城垂下了脑袋,他知道母亲在为他牺牲自己,他怎么能问出这样的问题呢?真是昏头了! “你先回去!我把冯姨娘喊来商量一下,我会从侧面了解一下她的想法后,再做出要不要告诉她的决定。” “好,母亲!那儿子告退了!” 裴孤城离开书房后,谢璇也跟着走了出来,六月的阳光已经有点炙热的感觉了,谢璇却丝毫感觉不到温暖,这个侯府要葬送多少女孩子的青春啊!海棠苑里那近十个侍妾通房并不是人人都仰慕这武威侯府虚假的荣华,她们有一大半都是裴俊琪的同僚送的,她们几乎都被段怜儿下了绝子汤,就是出府了,也没法再嫁人也很难得到幸福。 谢璇同情她们,但她无法个个都帮助,因为放她们出府,她们有可能没法活还不如让侯府养着。 可是冯梅影不同,她的心上人在外面,而她的心一直就没变过。 第109章 冯梅影的结局(二) “梅影,我们相处了近三年的时间,彼此也算有点了解了!” “是的,夫人!” 冯梅影感叹道,“如果没有夫人的照拂,梅影只怕是已经……” “梅影,现在我不是以侯夫人的身份向你问话,你也不用以侯府妾室的身份回话,从你向我交出自己底牌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 谢璇看冯梅影对自己的问话还是保持着警惕性,忍不住在心里骂裴俊琪。 谢璇在第一次看见冯梅影的时候就觉得她不是个贪图富贵的女子,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被花言巧语哄骗的女子,因为她显得太干净!也太惶恐! 冯梅影听了谢璇的话后,心里安定了下来,实在是侯夫人今天一改往日的谈话风格,让她心里有点不踏实。 府里最近因为侯爷受伤的事情,大家都过得胆战心惊的,就怕侯爷或者段姨娘,再或者那位楚嫣姑娘使什么幺蛾子,把空气闹紧张了! “夫人,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个……” 谢璇觉得这话还真不好直说,万一冯梅影没有想离开侯府的想法,她知道了裴俊琪的真面目,岂不是让本来已经失宠的她更不好过了吗? “梅影,那天你在翠云山庄看到你表兄杜可笙,心里有什么想法吗?你~想过和他在一起吗?你想过两人一起回家乡看看父母吗?我要听实话!” “……” 冯梅影看着谢璇真挚的眼神,过了许久才低喃道,“我怎么不想呢?我做梦都想,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 冯梅影捂住脸呜呜的哭出了声,谢璇什么也没说,只是耐心的等待着。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冯梅影才拿出手帕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然后自嘲地笑了一下,抽抽噎噎地说道:“夫人,对不起!” “我~我就是在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都没有掉过眼泪,可~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 “你不知道~我~” 冯梅影情绪激动地看着谢璇,不知道从何说起,谢璇安抚道:“没事儿,你慢慢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冯梅影在谢璇的安抚下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端起案几上的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后说道:“夫人,我和我表兄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表兄上锦城赶考前我们就已经订亲了!” “我家虽然家道中落,但我也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我知道但凡有点自尊自爱的姑娘,一定不屑于做人外室,做人妾室,可这些我都做了!” 冯梅影眼神黯淡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道,“我爹最疼的妹子,也就是我姑姑嫁人后被那家的妾室磋磨得度日如年,所以我爹就对我表兄说,如果将来表兄要纳妾室了,不要让妾室磋磨我,务必要把我送回家,家里养得起我这个女儿。你从我爹为我起的名字里就知道了,他希望我是一个有傲骨的女子。” “我爹很看不起那些做妾室的人,他老人家一辈子也只有我娘一个人,可我居然做了我爹最讨厌的那种人,只怕让他老人家知道了,估计得气死!我哪好意思回家呀!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 “当初我苦等表兄不得,就留下一封书信租了马车上锦城寻他,我只想要个答案,哪怕他抛弃我,我也认了,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能够回家来看看那为他哭瞎了眼的姑姑,谁知道我会遇上那样的事情,最后进了侯府。” “其实我最初真的想过去死,可我父母年岁已大,我走的时候我嫂子的肚子里还有未出生的侄儿(侄女),我表兄又音讯全无,我姑姑又哭瞎了眼睛,我真的放不下他们。” 冯梅影一边说,一边无声无息的流淌着眼泪,那些眼泪悬在微尖的下巴上,然后滴落在她放在双膝间的手背上。 “我之所以跟侯爷,也是侯爷答应我,会帮我寻找表兄。我就这么傻傻的相信了,因为他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是有权有势的侯爷啊!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我再问起的时候,侯爷明显不高兴了,甚至会骂我不守妇道!呵呵!” 冯梅影抬起手背粗鲁地抹掉眼泪,脸上飘忽的笑容就像一朵脆弱的花,好像风儿一吹就会凋零般。 “我一个妾室要守什么妇道?可那时我已经怀上了骁儿,我这样子又能往哪里去呢?” 谢璇听了冯梅影的话后,微微叹息了一声后说道:“也就是说你现在不想离开侯府了吗?直到你遇到你的表兄后,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上次在翠云山庄的时候,我就看出你还是放不下你的表兄,你们的感情很深!但你依旧选择在侯府蹉跎自己的青春年华,让你的表兄孤独终老。” 谢璇感觉自己就像游说良家妇女私奔的坏人,她的出发点也不是完全像她对裴孤城说的那般伟大,一方面她是出于同情,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裴俊琪的恨和报复,她要让他众叛亲离,她要让他这一辈子得不到幸福。 “梅影,请恕我直言,你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去想你表兄吗?你表兄能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不去想你吗?如果控制不住,你们迟早会被人抓住把柄。以前是段姨娘,现在说不定还要加一个楚嫣姑娘。” “我~可我的骁儿怎么办?当初是侯爷救了我,我……” 冯梅影茫然无措地看着谢璇,谢璇看到了她眼里的挣扎,于是她继续说道,“我待你和骁儿如何,你是看到的,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骁儿在侯府被人欺负了!如果你离开了侯府,我会把骁儿过到自己的名下,让他好好接受教育。” “如果你是因为侯爷救了你,而不忍心背叛侯爷的话,我只能说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 冯梅影紧皱着眉头看着谢璇,她的心思转了几转,隔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问道,“夫人究竟想说什么?夫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夫人是知道什么内情?” “对不起,梅影!” 谢璇站起来,端起茶杯对着冯梅影微微弯腰敬了一下,然后一口饮尽。 “夫人,你……” 冯梅影诚恐诚惶地站了起来,但谢璇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于是她又忐忑地坐了回去。 “梅影,那天你说起你表兄的事情时,我就找人调查了你和侯爷的事情,从你和侯爷是怎么认识的开始。” “梅影,我和你相处了三年时间,我不相信你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所以我想,你是被逼无奈才跟了侯爷的!” 冯梅影听到谢璇的话,惊讶地看着她,转瞬就脸色苍白了,整个人就无力地瘫在圈椅上了,那件事情实在是难以启齿,她每每想起就恨不得把那些害她的无赖拉出来千刀万剐。 “梅影,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主谋是谁吗?” “主~主谋?是谁?”冯梅影声音发颤,机械地问道。 谢璇眼眸深邃地看着冯梅影,缓缓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冯梅影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她眼神定定地看着谢璇,谢璇残忍地接着说道,“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实情。” “可是我看你自从从翠云山庄回来后,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担心你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最后和你表兄私下来往,给有心人留下把柄,到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而骁儿说不定还会因此毁了前途,所以我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那里还有两个人证,你要不要见见他们,据他们交代说当初是侯爷的亲随许三……” “不,夫人!我相信你!” 冯梅影又痛苦地坐了回去,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眼眸里一片沉寂的死气。 许三,她当然认识,每次侯爷来了在屋里对她行事的时候,那个尖嘴猴腮,对着她笑得一脸猥琐的男人就守在外面。 那时她总有一种自己被剥光了赤条条站在他面前的感觉,她感到了羞耻,感到了被侮辱,她总想找个理由让侯爷打发了那个人,可侯爷每次都搪塞了过去。 后来她被接进了侯府,最害怕的就是遇到这个人,结果这个人已经被世子给打了一顿板子发卖了,她这才感觉自己捡回来一点自尊。 “梅影,这几日我的心里一直压着这件事,告诉你或者不告诉你都是一种痛苦的选择,一如你此刻面临的情况一样。” 谢璇承认自己卑鄙,但她可以保证她的卑鄙对冯梅影来说没有丝毫恶意。 “夫人,我要回去想想!” 冯梅影站起来,仓促地对着谢璇屈膝行了一礼,谢璇看到她的嘴唇居然在那么一会儿已经被咬破了,有一点血珠冒了出来。 “梅影,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帮你!” 冯梅影顿了一下,然后拉开门匆匆走了出去。 谢璇看着她的背影沉思片刻后,将门外的玉叶喊了进来。 “玉叶,找人盯着冯姨娘的院子,如果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通知我!” “是,夫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冯梅影在怡然苑的时候还是一如往常,只是在对待裴飞骁的时候会不自觉地带着审视和冷漠的态度,裴飞骁有所感觉,但在自己姨娘那里找不到答案,于是就更加依赖谢璇了。 冯梅影向来对裴俊琪的宠爱看得可有可无的,但这半个月里也开始和裴俊琪的新宠楚嫣争风吃醋了。 偏巧这天气越来越热,裴俊琪又不能下床,天天吊着个腿,身上又热又臭,其他的伤口也结疤发痒得难受,自然对冯梅影这种没什么趣味清冷的妾室没有好脾气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在这里争风吃醋!” 冯梅影一改往日清冷的模样,声色俱厉地骂道,随着话音刚落,一巴掌就毫不留情地扇在了楚嫣姑娘没好几天的俏丽脸蛋上。 楚嫣娇弱地摔倒在裴俊琪的床榻边,捂着脸怒瞪着冯梅影说:“怎么滴?冯姨娘这两日改了风格,就以为侯爷会喜欢你吗?你都不照镜子的吗?” “你真以为自己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啊?真以为自己是天姿国色啊?侯爷早就吃腻了你这样的清粥小菜了!” 楚嫣转头趴在床沿对着不修边幅,浑身散发出一股汗臭味和药味的裴俊琪抛着媚眼问道:“侯爷,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对,对!哈哈哈……” 裴俊琪这段时间就靠着家里几个女人在床前争宠吵闹过日子了,他不光不觉得厌烦,还觉得自己颇有魅力,不然不会让家里的女人这么稀罕他,哪像谢璇那个没眼光的女人。 想到谢璇,他就是一肚子气,于是又顺着楚嫣的话说道:“冯梅影,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不是谢璇的跟屁虫吗?怎么?谢璇嫌弃你啦?所以你又回头找我了?可惜本侯不稀罕你了!” “抱着一身的骨头硌得慌,行事就像一条死鱼似的,无趣得很!” 裴俊琪说完话就将楚嫣拽到怀里,在楚嫣的脸蛋上和胸前摸一把,得意地说道,“还是我的嫣儿好,哪哪哪都长到了本侯的心坎上。” “侯爷~” 楚嫣九转十八弯的声音喊得裴俊琪心痒痒,于是裴俊琪就越发嫌弃冯梅影了。 “侯爷!” 冯梅影一副悲痛欲绝地表情看着裴俊琪,裴俊琪又越发觉得自己魅力四射了。 “侯爷,虽然你做局骗了我,可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孩子都有了,你就不能好好怜惜我吗?” 冯梅影忍着恶心对着裴俊琪一番表白后,又轻蔑地看着楚嫣说,“楚嫣姑娘,你以为侯爷喜欢你吗?你顶多算个暖床丫头,连通房都算不上,我怎么都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姨娘,还是敬过夫人茶,得到夫人承认的姨娘,是你的半个主子。” “你是主动爬床不被承认的贱人,而我是侯爷一见钟情,再见就难以忘记的人,当初侯爷为了俘获我的芳心,还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 楚嫣看看冯梅影,然后又转头看看裴俊琪,心里发酸地问道:“侯爷,冯姨娘说得都是真的?” 裴俊琪眼里也闪过一丝慌乱,他阴沉沉地看着冯梅影问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我的有什么关系?我一心扑在侯爷的身上,没想到到了侯府后,侯爷后院里那么多的女人,哪里有我的位置?我因为吃醋,不搭理侯爷,谁知道会把侯爷推得更远?我想着这段时间侯爷需要人照顾,所以跑得勤了点,谁知道侯爷一心偏向这个贱人!” 冯梅影说着话,就出其不意地上前拉拽楚嫣,楚嫣一个不慎,身子就趴在了裴俊琪受伤的腿上。 裴俊琪还没来得及感动冯梅影的表白,腿上的一阵剧痛就让他惨叫出声。 “啊……” “侯爷,侯爷!” 楚嫣慌忙爬起来,然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啊!来人啊!冯姨娘要害侯爷!” “瞎喊什么?” 随着声音走进来的却是谢璇,她紧赶慢赶地还是来晚了一步,她没想到冯梅影会趁你病要你命! “夫人,是冯姨娘干的,不关我的事!” 楚嫣这个时候真的怕了,她伏在地上拼命磕头。 “嘶~嘶~人呢?快传府医来,我感觉我的腿又断了!” 裴俊琪勉强用双肘支起上半身,恶狠狠地看着冯梅影说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既然你这么喜欢我,那你就和我同甘共苦!来人!” 随着裴俊琪气急败坏的话音刚落,两个精壮的随从就走了进来。 “侯爷!有什么吩咐?” 随从有点胆怯地看了谢璇身边的玉叶和玉瑾一眼,然后对着裴俊琪行了一礼。 “把冯姨娘拖出去,把她的腿给我打折了!” “慢!侯爷不问青红皂白得就要动私刑吗?”谢璇转头对着一脸镇定的冯梅影使了一个眼色后问道,“冯姨娘,楚嫣姑娘说是你要害侯爷是真的吗?” 冯姨娘跪在地上,气愤地说道:“夫人,你要为我做主!是楚嫣姑娘和侯爷想刺激我,当着我的面亲热侯爷时,不小心扑在侯爷身上把侯爷受伤的那条腿压了。” “你胡说,是……啊!你凭什么打我?就是……啊!” 楚嫣正要说出实情,就被谢璇身边的玉叶上前两个巴掌扇懵了。 裴俊琪气得浑身发抖,神色狰狞地对着两个随从吼道:“怎么?本侯使唤不动你们了?给我把冯姨娘拖下去把腿打折了!” “是,侯爷!” 两个随从又迟疑地上前要拖冯梅影,谢璇又一声“慢”将他们解脱了。 “侯爷,你真要为一个奴才而打折冯姨娘的腿吗?冯姨娘可是有子嗣的妾室啊!你就不怕御史大夫参你一本,从此就断了仕途吗?” 谢璇看裴俊琪眼神有所松动,于是又继续说道:“反正你已经烦了冯姨娘,不如我将她发配到庄子里,让她在田地里日晒雨淋的劳作,也算是解了你的恨!” “至于楚嫣姑娘,我看这奴才才来没多久就闹得府上乌烟瘴气的,还不如直接杖毙算了!” “侯爷,救我!” 楚嫣看谢璇如此恨她,也不敢向谢璇求饶,只扑到裴俊琪的床沿边求饶,裴俊琪看着自己的新宠,想到这段时间身体上的快乐,心里也有了恻隐之心。 “楚嫣姑娘留下,冯梅影就发落在庄子里,永远不许回来!” “是,就听侯爷的!” 谢璇敷衍地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冯梅影往外走。 此时府医也正背着药箱急匆匆地往里走,这段时间府医一直住在清风楼就近照顾裴俊琪。 “大夫,务必要治好侯爷的腿,侯爷还年轻,可不能变成一个瘸子!” “是,夫人!” 府医愣了一下,总感觉这不是好话,但侯夫人又好像是出于好心,于是他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至于裴俊琪会气得怎么样谢璇不关心,她只是有点生气冯梅影的自作主张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等她们一行人回到怡然苑后,谢璇才生气地对冯梅影说:“冯姨娘,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我说我会帮你的!” “夫人已经帮了我,梅影感激不尽!” 冯梅影笑着屈膝行了一礼。 “你啊!今天我要是去晚了,你不就被那畜生打折腿了!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了,剩下的你听我安排就是了!” “是,多谢夫人!” 第一百一十章 四年后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青光,这套剑术潇洒飘逸,轻快敏捷,你再仔细看一遍。” 只见杨广钰挥舞着长剑,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如游龙穿梭,在他周身自在游走,等收势的时候又静如松柏般纹丝不动,但站在离他近五丈远的赵如意和天玑还能感觉到剑气的威力,他们的衣摆无风自动后又垂了下来。 “如意,记住无招胜有招!” 杨广钰走到赵如意的面前,对她继续说道,“你要多利用你身体柔软灵活的优势来补足你内力的不足,这几天和你天玑师兄多练练,肌肉有了记忆,你就不会在出招的时候迟疑了。” “是,师父!” “还有~”杨广钰看了一眼赵如意明媚耀眼的长相和越显曼妙的身姿,叮嘱道,“我虽然也对你说过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但还有一句话我要叮嘱你——打不过就跑!” “一个武林高手必修课有三门,分别是内功,外功以及轻功,才能做到所谓的动如脱兔,缥缈如烟。你现在主要的问题还是内力不足,要勤加练习,但要有度,否则会消耗元气。“ “是,师父!” 杨广钰这几年对赵如意的教导虽然在时间上不如对天玑他们和裴孤城那般多,但也是倾囊而授,甚至可以说更用心。 这一世赵如意大概也把前世的一些舞蹈功底带来了,所以她的身姿比常人要柔软灵活许多,杨广钰就改动了一些更适合赵如意的剑法招式,让她在进攻时更能出其不意,更具有威力,又因为这套剑法旁人使着总差那么点威力和美感,所以这套剑法又以赵如意的名命名为“如意剑法,”这剑法也只能让赵如意使得随心所欲而已。 杨广钰叮嘱完赵如意后,又对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天玑说道:“天玑,去把紫薇剑取来,再把甲十也带过来。” “是,师父!” 天玑拱手行礼退下,杨广钰才又笑着对赵如意说,“你到了锦城后接触的人和事会越来越复杂,有什么不懂的要多请教武威侯夫人,如果~算了!我会经常回锦城看你们的!” 赵如意经了两世人,在杨广钰收她为徒不久,她就发现了杨广钰和谢璇之间的情愫,而且她发现连裴孤城也知道,并且持以沉默的态度。 此刻杨广钰对她交代的话语里句句都是对谢璇的关心,她不由得被这至真至纯的爱所感动了。 她以为这世间像她阿爹那样对阿娘生死相随的夫妻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谁知道还有师父这样隐忍而伟大的爱。 师徒两人因为都想到了同一个人而沉默,好在这样的沉默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天玑捧着一个古朴的木制长条形剑匣子,身边跟着一个穿着花青色外衣,模样清秀,身形修长,目光炯炯有神的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一起出现了。 “师父!” 天玑双手恭恭敬敬地将剑匣子递上前。 杨广钰将剑匣子打开,一把宽不及三指,又长又薄的剑在剑匣子里泛着寒光,亟待着它的新主人来认领。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杨广钰将软剑托起来,感叹地说道,“紫薇剑和一般的剑不同,它不是玄铁所铸,而是由一种特殊的金属材料所铸成,而且当年铸造这把剑的大师也是无意中提炼出来的,目前来说也是世间仅此一件。” “软剑不适合砍与刺,但可以割,它可以轻易割断血管与关节处的韧带,而且挥动起来可以像鞭子那样速度极快,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以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所以软剑的杀伤力是很强的。” 杨广钰拿着紫薇剑示范了一下如何扣在腰间,然后解开又放进了剑匣子里。 他从天玑手上接过剑匣子递给赵如意的时候,语气略显凝重地说道,“如意,为师将此剑赠与你,望你好好利用!” “多谢师父!” 赵如意单膝跪地接过剑匣子,杨广钰又指着那个女子对她说道,“这是甲十,最擅长的是轻功,从此就跟着你了!” “甲十,从此以后她就是你的新主子了,你要把她的安危放在首位!” “是!”甲十立即向赵如意行了认主礼,“请主子赐名!” “师父?”赵如意感动的看着杨广钰,杨广钰笑着说,“给她赐名!只有赐了名,你才算是接受了她!” “多谢师父!” 赵如意抱着剑匣子笑得眉眼弯弯的,让身边的人有一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天玑看着赵如意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天玑和赵如意相处的时间比师父和所有师兄弟加起来还要多,他是看着赵如意从十岁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的;他是看着赵如意从一个只会几招简单蹩脚的武功招式到可以挥剑如游龙飞凤般的好手的。 可以说,赵如意这几年的成长离不开天玑的帮助,天玑的生活似乎也有了赵如意点点滴滴的痕迹。 杨广钰若有所思地看了天玑一眼,但转瞬又释然了! 这世间的情情爱爱都讲究个缘分,该是裴孤城的就是裴孤城的,如果裴孤城和赵如意还是走了前世的老路,只能说明他们是真的有缘无分了! 此刻赵如意看着甲十,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就叫冬青!” “冬青谢主子赐名!” 冬青站起来后舒了一口气。 今天如果赵如意没有给她赐名认下她的话,她又要回到神隐阁,继续过着除了没日没夜的训练,就是接到任务后四处奔波的日子,有的人甚至死的时候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 冬青早就知道自己今天要认新主子了,而且新主子正是青石镇如意楼和如意面馆的少东家。 如今的如意面馆已经扩大了一倍,里面又新增了面食品种,伙计也增加了几位,肖婶子也带上了徒弟,那个憨憨的陈大熊也不再跑堂了,专心地跟着肖婶子学做面食。 肖黑娃在前一年成了亲,也如愿的当上了管事,现在他们一家人对赵大牛一家人,尤其是赵如意死心塌地的。 如意楼则是赵如意一年前将青石镇新买的一家铺子整修后建成的一座两层高的楼阁,里面有首饰,香粉,服装和布匹,休息间还有的茶饮和糕点,短短一年时间内就成了青石镇同行业的翘楚,甚至还有锦城的富家小姐们专程上门订制。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如意是一个有独特眼光,富有想象力的人,却不知道赵如意带着前世的记忆,尤其还是在藏春阁那样的花花世界里待过的人,赵如意只是让前世流行的首饰和服装提前出现了而已。 当然赵如意这样的发展也引来了一些恶意的攻击,语言上的攻击对赵如意来说不痛不痒。 但是如果在经营上搞点什么小动作的话,赵如意既有前永利粮行老板娘徐方妍帮着支招,又有从翠云山庄来的穆先生管理调度,几乎让人抓不住错处。 心思歹毒的甚至想绑架赵如意,可惜他们又错估了赵如意本人和她身边的人,那些绑匪往往是有来无回,无一例外地被投入了县衙大牢里。 赵如意因为担心父母和弟弟的安危,干脆又厚着脸皮问天玑师兄要了几个人随身保护他们。 现在聚宝街的家无疑显得有点拥挤了,赵如意也觉得是该举家搬迁到锦城了,在锦城还有她前世的恩人和仇人呢! 赵如意辞别师父和师兄后,又到另一个练武场喊上正在和一个中年武师练拳的辛夷,然后才离开南大街往家里去。 南大街在前任杨知县的整顿下已经成了炎国伤残军人的聚集地,而天玑建立的神隐阁就隐藏在里面。 聚宝街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只是墙体更加破旧了,只是旁边崔主薄的家更加冷清了,不对,现在应该是崔县丞了。 崔安修在杨知县和薛县丞调离的时候被朝廷任命为青石镇的县丞了,这大概也是他仕途的终点了。 崔安修的儿子崔远到锦城的青山书院读书,目前已经是举人了,就等着来年参加科考后进入仕途。 而崔安修的女儿崔莹嫁给了一直跟随杨广锐的韩如松,三年前就随夫到了锦城生活,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崔家虽然少了烟火气,但赵家的烟火气却可以感染他们,所以很多时候崔家的主母没事的时候就会到赵家来串门。 苏吟现在和闵秋禾很合得来,她们有时候会聊一点儿女经,有时候就是纯粹的讨论一下绣活,这天赵如意回家的时候苏吟也在。 “如意回来啦!” 苏吟放下正在缝制的一件白色小儿内衣,慈祥地看着赵如意笑。 她现在觉得赵家这小丫头越来越养眼了,其实娶回家里来也不错,他们家又不是什么世家贵族,对儿媳妇的身份地位要求得也没那么苛刻。 而且这赵家小丫头简直就是个财神爷降世,随便做出来的东西都能赚个盆满钵满的,别看他们家现在这么多人挤在聚宝街这个小院里,其实梨花村附近的田地他们家买了不少,每年的产出都很可观。 还有锦城那边,苏吟听女儿崔莹说,现在锦城生意最红火的燕归来大酒楼有一半是赵如意的,另一半是武威侯夫人的。 苏吟早就忘了四年前自己对赵如意的出身还很嫌弃,可见钱财也会让人放弃许多原则上的东西。 赵如意不知道县丞夫人看着她这么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 “苏姨好!” 赵如意对着苏吟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后,又对闵秋禾说道:“阿娘,我先回屋换身衣服。” “去!” 闵秋禾知道赵如意每天都要到南大街习武,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先洗浴换衣。 赵如意带着两个丫鬟离开后,苏吟收回目光感叹道:“秋禾,如意这丫头是越长越好了啊!这气度也不一般啊!我听说这青石镇有好几户人家都想和你家结亲啊!” 闵秋禾拿着针线在头皮上刮了刮,然后微垂着眉眼,笑着说:“我家如意还小呢,再说我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家妇,所以就把这件事拜托给武威侯府的侯夫人帮我留意了!” 闵秋禾虽然有时候显得木讷,但关键时候很少会掉链子。 此刻她听苏吟说起赵如意的亲事,立即就搬出谢璇来堵嘴了,反正这青石镇的人都知道武威侯夫人喜欢她家如意。 苏吟的确有试探的意思,但既然别人无意,她也只有闭嘴了,有时候这种事情说多了反而互生厌烦,她还不想也不能得罪和武威侯夫人世子交好的赵家。 只是苏吟有点可怜自己的儿子,每次回家看到赵如意的那副痴汉样她都心疼。 苏吟最终心里还是有点讪讪的不得劲儿,没坐多久就离开了。 “阿娘,苏姨走了!” 苏吟离开不久,赵如意就收拾好出来了。 “你是在躲她!” 闵秋禾笑着逗她,赵如意坐下来娇嗔地靠在她的肩头说,“哪有?我是怕我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从此不登门了,阿娘再做绣活没人陪着说话了!” “你呀!她也是做母亲的,如果不是因为要留在青石镇照顾崔大人,估计早就到锦城享儿孙福了!” 闵秋禾将绣活收拾好后放在竹筐里,转身看着赵如意说道,“如意,我和你阿爹商量好了,我们不去锦城了!” “什么?阿娘!为什么?” 赵如意愣住了,神色开始慌乱起来。 前世里她直到死都在念着的父母,今生一醒来她就找到了他们,在她今生的人生计划里一直都有父母同行,可现在母亲却对她说,他们不陪着她了,怎能不让她意外,不让她难受呢? “如意,你先别着急,你听阿娘把话说完!” 闵秋禾知道女儿的特殊经历,但也没想到女儿的反应会这么大,心里不由得开始暗暗埋怨赵大牛。 “我和你阿爹并不是不陪你到锦城生活,而是我们暂时不到锦城生活。你知道你阿爹这人离了田地就活不了,几天不下地种庄稼,他就浑身不舒服,我想着趁他现在还干得动,你走后我们就搬到梨花村的庄子里生活。梨花村种了那么多的粮食,我们看着收成心里也舒坦。” “还有你弟弟也跟着我们一起到梨花村去,穆先生的老丈人不是在梨花村办了个私塾吗,让他先在那里读书,大一点就送到锦城读书,那时我们也跟着搬到锦城,你觉得怎么样?” 赵如意只知道穆先生是翠云山庄的账房先生,因为毁容瘸腿一直躲在翠云山庄不出来,后来得了益民医馆关佚名新研制的修容膏,虽然有半边面容伤痕凹陷严重,但好歹可以出来见人了。 后来武威侯夫人把穆先生介绍到赵如意这里来做事,正好赵如意的面馆扩张,如意楼也在计划中,所以穆先生就像一场及时雨般来得正时候。 再后来穆先生把自己的媳妇和媳妇的父母以及自己的瞎眼母亲也安排在了梨花村生活。 就是穆先生的妻子赵如意曾经远远的看到过一次,她感觉有点像武威侯府的冯姨娘,不过赵如意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她前世里经历的事情太多,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现在的梨花村已经不再是曾经贫穷的梨花村了,它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贵村,因为这里的村户最早享受到赵如意的福利,所以赵家人在梨花村的地位很高。 此刻赵如意听了母亲的话,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她想了想还是同意了母亲的提议。 第111章 去锦城前的准备(一) “如意,这几年一直都是你在照顾阿爹阿娘,阿爹阿娘尤其是阿娘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们只有让你放开手去做!” 闵秋禾欣慰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如意,只一点,到了锦城你和武威侯府还是不要来往太密切了!武威侯夫人和世子虽然对咱们好,可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切不可对武威侯世子……” “阿娘,这些我都知道!” 赵如意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她现在是商户,可以说比平民还要低一等,怎么配得上裴孤城那样的人呢? 如果武威侯府这一世没有被抄家充军的话,裴孤城甚至是配得上皇家公主的。 而她赵如意为什么一定要和裴孤城绑在一起呢?她这样的身份就是进了武威侯府就是做妾都要感激涕零才对! 这一世赵如意就没想过要成亲,就没想过要把自己的一生交付给一个男人! 一个人高高兴兴地挣钱不好吗?一个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好吗? 这一世她不光要自己活好,还要身边的亲人活好,还要跟着自己的人活好,还要尽自己所能的让那些和前世的自己一样的人活好,她要想做的事情很多,根本没有空去想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前世里她也只喜欢了裴孤城这么一个人,可惜她是那样不堪的身份,连喜欢都感觉是对他的亵渎,所以在刚刚萌芽的时候就压抑了下来。 况且她前世的婚姻是那样的残忍难堪,她根本就不敢去期待婚姻。 闵秋禾发现赵如意每次说到自己的亲事时就是这么一副冷淡的样子,心里难免有点着急起来了。 “你知道什么呀?每次别人问起的时候,我都按照你的意思把武威侯夫人推出来挡事儿了!有那多嘴多舌的人就说你想要给武威侯世子做妾呢!这做妾是那么好做的吗?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去做妾呢!” 赵如意抿嘴不乐意地看着母亲,她觉得母亲这话很不好听,对她也是一种伤害。 闵秋禾看赵如意不吱声,于是又着急地问道,“如意,你该不是真有这想法!那可不行啊!” 赵如意哭笑不得地扑到闵秋禾的怀里笑,笑过以后还说道:“阿娘,被别人说几句闲话又不少块肉。而且你发现没有,这些人越好奇,我们家的生意就越好!” 闵秋禾没好气地在赵如意的背上轻轻拍打了一下,然后发愁地说道:“你这孩子,哪有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这样子你将来的婆家不就会抓着这个把柄使劲儿磋磨你!” “阿娘,咱们不说这个问题了,反正我现在还小呢!” 赵如意笃定地说道,“阿娘,我向你发誓!如果要我给别人做妾,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 闵秋禾愣了一下,她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赵如意又对闵秋禾说:“阿娘,那你们到梨花村去也必须把家里的几个随从带去,不然我不放心!” “还是你带去!我们有梨花村的人护着呢,安全得很!倒是你……” 闵秋禾一想到赵如意遇到的那几次危险,就心有余悸。 “阿娘,你放心!师父又给了我一个高手随身保护我呢!而且我自己也会功夫,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 赵如意说完这话后,就招呼着在门外候着的冬青进来见过府里的主母。 闵秋禾看冬青是个利利索索的年轻姑娘,也放心了不少。 而且女儿又有那样奇特的经历,她就是想阻拦她做什么,也阻拦不了,所以她只有欣慰地笑道:“你师父是个有大能耐的人,既然他都放心了,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了,阿娘,我阿爹呢?” 闵秋禾嫌弃地说道:“一大早就带着你阿弟逛街了!” “他昨晚和我商量了一晚,又不敢自己告诉你他的决定,所以早上你出门不久,他就带着你阿弟溜出门了!估计这会儿还在琢磨你会不会生他气呢!” 赵如意听了闵秋禾的话,“噗嗤”一声笑了。 “那阿娘就先吓吓他呗!” 闵秋禾也笑了。 “对了阿娘,我还要到干娘那里去,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 “去!你干娘也是个苦命人,趁着这几天你还没走,多去陪陪她!” 四年前赵如意说要拜徐方妍为师学习经商,当时徐方妍没有答应就回梨花村的庄子里去了。 后来赵如意又到梨花村去拜访了几次徐方妍,徐方妍虽然口风松了,却还在迟疑。 徐方妍当年毕竟是遭受了那样不堪的经历的人,现在走出去还常常被人议论,所以她躲到梨花村也是为了图个清静,如果外面的人知道赵如意拜她为师了,岂不是会拖累赵如意? 在经商这方面赵如意也许没什么本事,但在对付闲言碎语这方面,赵如意却是大有经验。 有时候议论未必是坏事,有时候坏事也会变成好事,有时候议论的人没有什么主见,他们都是人云亦云,但当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时,他们也只会感佩徐方妍的坚强和韧性,智慧和隐忍,没有这些优秀的品质她怎么能将坏人送上刑台为受到伤害的人报仇呢? 一个优秀的人总是富有人格魅力,前世里徐方妍走出梨花村重开永利粮行时就得到了从前许多商家的帮助,所以她在临死的时候才又将自己的所得捐给了朝廷的慈幼堂。 最后徐方妍在赵如意的一次次拜访中败下阵来,她答应教赵如意经商,但她不做赵如意的师父,而是要让赵如意拜她为干娘。 赵如意对于徐方妍的这个决定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但这件事情毕竟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所以她还是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了父母。 赵大牛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多个人疼女儿没什么不好,而且女儿带着前世的记忆,她说徐夫人是个奇女子,那徐夫人就值得深交。 而闵秋禾想得要多一点,因为她会考虑到赵如意将来说亲事的时候,男方家里会嫌弃女儿有这样一个干娘而打退堂鼓。 于是赵如意就提醒母亲,徐夫人所遭受的一切都和堂叔祖赵世飞有关,如果不是赵世飞怂恿出主意,并参与进去,徐夫人也许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这世间的事情大概都逃不掉缘分两个字,他们赵家人应该赔徐夫人一个家,应该由她给徐夫人养老送终。 最后赵家人就在梨花村人的见证下办了一个认亲礼,赵如意正正式式认了徐方妍为干娘。 徐方妍对赵如意也是真心喜欢,她觉得赵如意比自己同龄的时候更勇敢,敢想敢做,一点就透。 徐方妍早在赵如意扩建如意面馆的时候就回到了青石镇住,她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还不错。 她知道赵如意每天要习武,要练字,还要设计首饰和服装,所以如意楼和如意面馆她去的时候比赵如意还要多。 这天赵如意带着冬青和辛夷就在徐方妍的宅院扑了个空,于是她又往如意楼去了。 赵如意的两家铺子都在青石镇最热闹的东大街,如意楼在东大街的前街,如意面馆在东大街的街尾,而在中间的商户总有一种瑟瑟发抖的感觉,甚至有人猜测赵家人最后会不会把整条街买下来。 赵如意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她也不想这么做,她对青石镇的规划主要还是在粮食上。 前世里梨花村和附近的几家村庄粮食产量都很高,因为他们那片土壤肥沃,又有善于农事的高人。 赵如意走到如意楼的时候,如意楼的一位管事将她引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里,只见干娘和穆先生两人正在边喝茶边聊天。 “干娘,穆先生!” “如意来啦!” 穆先生微微欠起身,然后又在赵如意的示意下坐了回去。 “干娘,穆先生,你们在聊什么?” 赵如意也在案几旁坐了下来,然后自如地拿起一个空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冬青犹豫了一下,打算站在赵如意的身边伺候,辛夷摇了摇头,然后拉着她走出门,把门虚掩后站在外面观察着楼里来来往往的顾客。 “怎么那个穿着花青色衣衫的丫鬟我没见过,是新收的吗?”徐方妍却微皱着眉头答非所问地问道。 赵如意抿了一口茶水,笑着说:“那是我师父给我的丫鬟,是负责保护我的!” “哦~那我就放心了!” 徐方妍对赵如意很用心,她对赵如意甚至不亚于闵秋禾这个母亲,因为徐方妍的女儿当初出事也有贴身丫鬟照顾不周,被花奇安利用的缘故在,所以她对突然出现在赵如意身边的贴身丫鬟才这么紧张。 穆先生看这母女俩说完了闲话,才回答刚才赵如意问的话。 “少东家,我和徐夫人刚才在商量顾客们写在意见簿上的意见是不是符合事实,还有她们提出的建议有没有可行之处。” 关于如意楼的意见簿,还是赵如意前世里从藏春阁的陈师傅那里听来的,不过陈师傅还提到了什么互联网,可惜她一直不知道是什么? “顾客们都提了些什么意见?” 赵如意颇感兴趣地问道,要知道她设计的那些东西都是前世里流行的东西,如果还有什么不足之处的话,那这位顾客也算是眼光独到了,赵如意可以循着她的思路再改进一下。 “我归纳了一下,顾客无非就是对首饰材质的要求和布匹花色太单一的诉求,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赵如意略感失望地问道:“那顾客们对我们如意楼提了什么建议吗?” “有!”徐方妍笑着说,“她们埋怨你的东西为什么在锦城买不到,害得她们要坐几个时辰的马车到一个小县城来买。” “如意,既然你过几天就要搬到锦城常住了,是有到锦城开如意楼分店的打算吗?” “干娘,我没有这个打算!” 赵如意看了看干娘,又看了看穆先生,然后才说道,“关于穆先生刚才说的首饰材质的问题,我们可以这样做:单独用一些普通材质设计一些精巧的首饰,满足一部分顾客。” “关于布匹花色单一的问题我也注意到了,北大街有一家大顺染坊,新出来几个花色,穆先生可以去看看,商谈一下,以后我们的布匹可以拿一部分在那家印染。” “好!我等会儿就去!”穆先生立即回复道。 徐方妍对赵如意的表现也很满意,而且她发现这个干女儿是个有大机遇的人。 她总是能够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挖掘到人才,比如说那两个会雕琢玉器打首饰的爷孙俩,比如说善刺绣的绣娘,还有这一次的染坊,她不知道赵如意还会带给自己多少惊喜,她很期待! “至于那些锦城的顾客们我也想到了!”赵如意又抿了一口茶,狡黠地看着徐方妍说道,“干娘,我打算将如意楼的首饰和服装放在珍宝阁和云裳代卖,我只需要付对方两成的收入就可以了,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可行!太可行了!” 徐方妍激动地拍了一下案几,穆先生吓得手上的茶水都溅了出来,他无奈的笑笑,将茶杯放在案几上,静听徐夫人说道。 “如果这事儿谈成了,我们是既省钱又省事儿啊!如意,我看这事儿一定能谈成,毕竟我们如意楼的东西会为珍宝阁和云裳带去多少顾客啊!那些顾客进去也不可能只买我们的东西!” 徐方妍说着说着就斗志昂扬地请战,“如意,有什么需要干娘做的只管开口!” “干娘,这倒不用!你忘了武威侯夫人啦?” “对,对!”徐夫人笑着说道,“云裳是侯夫人的铺子,难道那珍宝阁的东家……” 赵如意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干娘,穆先生,我发现市场上已经开始有人模仿我们如意楼的首饰和服装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决定让从咱们如意楼出来的东西打上特殊的商标。” “这个提议好!” 徐方妍和穆先生都表示赞同。 “而且我们每出去一样东西必须有记录,便于追查!” 三人在屋里谈完了如意楼的事情后,穆先生就先出去了,他着急着去了解北大街那家叫大顺染坊的事情。 赵如意也没有留穆先生,反正有些事情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前世里赵如意的记忆里虽然没有穆先生这个人,但能够被谢璇认可的人,一定是可靠的人。 第112章 去锦城前的准备(二) “干娘,你想没想过再把永利粮行开起来?” 赵如意的一句话让徐方妍的心破防了,她感觉赵如意就像看见了她内心的渴望和彷徨。 四年了,她不知道当她再支撑起永利粮行的招牌时,人们会想到什么?是她失败的人生吗? 赵如意看徐方妍在低垂着眉眼的瞬间时神情里的犹豫,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她接着说道,“干娘,我对饥饿的印象特别深。” “我记得那年我是三岁还是四岁的样子,村里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雨,我家的地又在低洼处,所以有很多庄稼在水里泡烂了,轮到收成的时候,家里把税粮交了就没剩多少了。” “我阿奶那么抠搜的人最后也没办法,她拿出钱来叫我阿爹到镇上去买粮。镇上几家粮行都或多或少涨了价,我阿爹在永利粮行买了最次等的糙米以后,发现比平日少了不少就蹲在粮行外发愁,结果被永利粮行的老东家看到了,他一听我阿爹说是赵家村的人,就说赵家村遭了灾不容易,就又多送了一斗米给我阿爹。” “那年我们全家就是靠着这些粮食熬了过去的,后来我阿爹还常常向我们提起这事儿。” 赵如意感叹地说道,“当年永利粮行的老东家其实不止帮了我们一家人,他老人家也许都不记得了,可我们被帮助的人不会忘记。” “所以我就在想,我也要做这样的人,因为饥饿的滋味太难受了!如果不及时救助的话,甚至会到被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地步,那这还是人间吗?这分明就是地狱了!” 赵如意上面所说的买粮的事情并不是她亲身经历的,而是她在彭城开小酒馆时,一个从赵家村走出来的游商说的事情,还有其他的游商们,他们在酒后说了很多自己走南闯北的事情,所以赵如意才能提前找出那些暂时籍籍无名的匠人。 至于赵如意说到的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人间地狱则是后面几年她在藏春阁和彭城生活时遇到的。 那时除了天灾还有人祸,北方的蛮族侵入炎国的边境,庆隆帝既不管灾民,也不启用那些曾经跟着他的将领,赵如意直到死边境都还摩擦不断。 赵如意只希望这一世不是庆王登基为帝,而应该换一位明主来治理炎国,可裴孤城和庆王是表兄弟,他会继续支持庆王吗?自己要不要告诉他庆王的真面目?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两人都陷入了沉思中,隔了好一会儿,徐方妍才平息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叹息道:“我爹帮了那么多人,最后还不是落得被人算计而死的下场,可见这世道就是个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破世道!” 赵如意沉凝了一下凄楚地笑道:“可是干娘,如果当你看到了那些人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你会睡得着吗?” “我~我为什么睡不着!”徐方妍躲着赵如意的眼神心虚地说道。 “干娘,你会很难受,抓心挠肺的难受,因为你觉得你明明有能力帮助他们的,可你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拒绝了那种能力。” 赵如意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 因为一年后距离青石镇几百里远的安临府地牛翻身,当地官员贪污朝廷下拨的救济粮食然后高价售出,吃不起饭的老百姓无奈只有一路往锦城方向逃荒,因为锦城不愁吃穿和工作。 当他们千辛万苦地走到青石镇的时候,徐方妍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惨状。 徐方妍拿出身上的银子也只能勉强供那些人吃上一顿稀粥又接着上路了,她知道他们很多人最终会死在路上,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从那以后徐方妍就一直被这种自责的情绪折磨着,以至于最后她重开了永利粮行后,没熬几年就病死了。 赵如意在藏春阁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因为那些逃难中的人有些最终为了活命走上了卖儿卖女的路,藏春阁也买了两个小姑娘,瘦得跟皮包骨似的,小小年纪就一脸死气。 徐方妍听了赵如意的话后,最终叹口气说:“我最近倒是有这种想法,但是你这里忙得过来吗?” “干娘,我这里忙得过来!”赵如意笑着说道,“如意楼有穆先生负责我很放心!就是如意面馆那里肖大哥能力稍微差点,你偶尔帮我盯一下就可以了,没什么的话还是要放手才行!我每个月也会派人来查账!” “行,既然你什么都想到了,干娘在这个年纪再放手干一回!” 徐方妍说完这话后就爽朗的哈哈大笑了。 赵如意也笑了,她想干娘如今的心情不再郁郁,应该不会像前世那样因为一场小病病逝了。 “干娘,你的永利粮行我想入四成股,不知道你愿意吗?” 徐方妍愣了一下,抚掌大笑道:“愿意!怎么会不愿意呢!” 徐方妍只以为赵如意是为了解她资金困难的问题,却不知道赵如意是真心想入股。 “干娘,等永利粮行做大了我们在炎国各地多开几家店。” “好!听你的!” 此刻徐方妍对赵如意简直是言听计从,毫无原则可言了。 “干娘,我听人说梨花村旁边的魏家村有一户叫魏明的庄户人家,他们的老爷子是善农事的高人,只可惜家里没有几亩地,又没什么钱,白白浪费了一身本事,我们可以多买点地,然后把地赊给他们种,等来年收成下来了再要租金。” “好!都听你的!” “干娘,益民医馆关先生开的补药记得吃!” “干娘,你不要太操劳了!” “干娘……” …… 赵如意有时候感觉面对徐方妍的时候就像面对着前世的自己,她话里话外的鼓励徐方妍,未尝不是在给前世那个孤立无援的自己一点慰藉。 赵如意陪着徐方妍吃了午膳后,又带着冬青和辛夷到如意面馆看了看,对肖黑娃几人叮嘱一番后才离开。 她要在离开青石镇之前把如意楼的商标设计出来,她还要天玑师兄帮她在南大街雇几个人带到锦城去,她还要…… 十日后,天气晴好宜出行,赵如意也终于要离开青石镇了。 “弟弟在家要听阿爹阿娘的话,切不可淘气!” 赵如意摸了一下赵如啸红润的小脸颊,笑着说道,“等阿姐到了锦城收拾好院子,得空了就来接阿弟!听话啊,乖!” 赵如啸大大的眼睛里包着一汪泪水,欲掉未掉的样子显得委屈极了。 “阿姐要记得!” “记得!乖啊!” 赵如意看着父母笑了笑,赵大牛嘴唇蠕动了几下没有说什么,此刻他又像在赵家村那般木讷了。 闵秋禾酝酿了很久的感情,最后只笑着说了一句:“如意,你要好好的!” “会的,阿娘!” 赵如意粲然一笑。 她能够得上天厚爱重活一世,如果还不能好好的,那她岂不是蠢笨如猪了吗! 徐方妍看赵大牛夫妻俩和赵如意告别后,才走上前语重心长地对赵如意说:“如意你就勇敢的往前走,把干娘年轻时许下的心愿没做到的努力做到,干娘在这里给你做后盾。” 赵如意哽咽着喉咙,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在那一瞬间她差点哭出来,如果说这世间有人懂自己的话,干娘算一个! 徐方妍退下后,苏吟才走到赵如意的面前感激地说道:“如意,一路走好!到了锦城后告诉你莹姐姐,我们都好,叫她把孩子和夫君照顾好,我们有空了就去看他们。” “还有~远儿他~包袱里有给他做的长衫,叫他好好读书,准备科举考试就行了,家里一切都好。” 赵如意叫冬青接过崔家婆子递上来的包袱,笑着说道,“好的苏姨,我见到莹姐姐会把东西和这些话带给她的。” 赵如意的笑略显疏离,她敏锐的感觉到苏吟对她的态度很复杂。 以前苏吟总用一种挑剔审视的目光打量她,后来发现武威侯夫人对她像子侄般很照顾后,就开始三不搭五地串门了,再加上她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在青石镇的名声越来越好后,苏吟就有了结亲的试探之意。 苏吟只当赵如意是个正常的小孩子,却不知道赵如意是重生之人,又是从藏春阁那样的地方出来奔生活的人。 赵如意对他人的目光敏锐程度堪比武林高手,更何况现在她也勉强算是高手了! 苏吟听赵如意说的话既感到满意,又感到失落,眼看一个好好的钱袋子和自己家无缘,滋味真是难受! 赵如意上路没多久就从马车里出来了,她叫辛夷将马牵过来上了马后,才叫队伍加速前进。 她喜欢骑在马上的感觉,好在这一行人都会骑马,大家赶得稍微快一点也不会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天玑师兄帮她找了三个二十多岁的护院,他们都是从军队退下来带点残疾的人,瞎了一只左眼的叫力冉,缺了三根手指的叫问荆,腿稍微有点瘸的叫星蕨,他们的身手都不错。 赵如意在南大街习武的时候就和他们认识了,他们也知道赵如意的身份,所以天玑师兄问他们的时候,他们表示愿意自卖自身做护院。 他们这样身带残疾的人根本没人愿意雇佣他们,朝廷下拨的那点微薄的抚恤金根本没法养活自己,还不如投靠一个靠谱的主子过活呢? 赵如意这回把韩绣儿也带上了,她不敢让韩绣儿回翠云山庄,也不敢把韩绣儿留在父母身边,因为韩绣儿以前见过冯姨娘,万一哪天韩绣儿发现穆先生的妻子就是冯姨娘的话,冯姨娘岂不是危险了? 赵如意可以保证冬青和辛夷的忠心,却不敢保证韩绣儿的忠心。 因为冬青和辛夷是师父和师兄交给她的人,而韩绣儿还是武威侯府的人,她们立场不同。 这几年从青石镇到锦城的道路又被朝廷拓宽了不少,路边也有一些茶铺,他们在近午的时候在一家没有客人的茶铺前停下了队伍。 这是一个在简陋的茅草屋外延伸搭着的遮阳棚子,只有几张简易桌椅的茶铺,茶铺的老板是一个面容苍老的老汉,旁边还有一个穿着一身灰色衣裙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帮忙。 赵如意他们的队伍一停下来,那小姑娘就立即跑了出来。 “客人,请进!” 那姑娘的容貌虽然普通,但声音清脆悦耳就像那林中的百灵鸟。 她一边将赵如意她们四个女子引进茶铺,一边用袖子把桌椅上的浮灰擦掉。 “客人要几杯茶?” “给我们来七杯茶!其中三杯浓一点,送给那三位守着马车的护院,另外四杯就放在这里。” “好的!客人请稍等!” 小姑娘笑着跑到正在守着几个炉子烧水的老汉身边不知道比划着说了些什么,然后老汉自己端着茶碗和水壶走了过来。 等老汉给赵如意她们和那三个护院泡好茶后,那小姑娘才抱着一碗野枣从简陋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客人,没什么招待你们的,这是我早上上山采的野枣,你们将就着吃点!” 赵如意看着用粗瓷碗装的野枣想到了以前在赵家村的生活,那时父亲下地干活的时候如果有点空闲时间就会跑到山上摘点野果子藏在身上,等晚上她和母亲实在太饿了,就偷偷拿给她们吃。 “谢谢你!” 赵如意拈起一颗野枣就丢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咽下后,笑着对那姑娘说,“很甜呢!” 那姑娘笑了,正要跑开,又被赵如意喊住了。 “等等!” “冬青,把点心给这位姑娘包一点尝尝。” “哎呀,不用!不用!” 那姑娘慌忙摆手说道,“这野枣又不花钱,那点心肯定很贵!不用了!” 冬青已经利落地把铺在桌子上的点心用一条帕子包起来递到了那姑娘手上,笑着说道:“给,拿着!不然我们小姐不要你的野枣了!” “那~好!” 那姑娘抱着点心对着赵如意深深鞠了一躬,就跑到那老汉身边将手帕打开,拈起一块点心不顾老汉的拒绝塞进了老汉的嘴里,然后开心地笑了。 赵如意主仆几人也笑了。 “辛夷,拿些点心给那三位护院,吃完后大家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你们也坐下来吃点东西!” 赵如意招呼着站在身边的冬青和绣儿也坐下来,她可没有让人伺候着吃饭的习惯,搞得就像残废了一样。 第113章 奇怪的赌坊 十月正是微风不燥,阳光正好,天地明净,一派舒适宜人的景象。 赵如意她们坐在那家茶铺吃了茶和点心后也不急着赶路,趁着没有其他的客人,把那姑娘招呼到身边说了一会儿话。 原来那姑娘叫何小枣,和赵如意同龄,那老汉是个哑巴,是她的舅爷爷蔡老汉。 何小枣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奶奶家嫌弃她是一个女孩,就饥一顿饱一顿地吊着她的命,蔡老汉心疼她就把她带到了身边。 不过奶奶家的人看她渐渐长大了,就要把她带回家嫁给一个死了妻子的老鳏夫只因为对方出的彩礼高。 蔡老汉无奈只有把自己住的房子卖了,给奶奶家付了一笔钱,在官府过了明路正式认领了小枣,然后带着小枣在路边摆茶铺勉强度日。 赵如意听了何小枣的故事后只能在心里唏嘘一声,又是一个可怜人! 何小枣现在虽然还有一个蔡老汉心疼她,但蔡老汉显然太老了,身体好像也不太康健,也不知道这样的陪伴还会有多久。 “小枣,如果遇到什么困难了,你可以到锦城的古榕巷三号找我,你直接对门房说找辛夷姑娘就可以了!” 赵如意又指着辛夷说,“辛夷是我的贴身丫鬟,到时候你只要说她的名字,门房就会放你进去了。” “多谢小姐!” 何小枣对着赵如意屈膝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后,又笑嘻嘻地跑到她舅爷爷身边比划着说了什么。 这时赵如意他们听到有马蹄杂乱地声音从锦城的方向而来,接着就是一群骑着马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她们眼前,其中下马走在前面的三个男子身穿锦袍,腰束玉带,神情倨傲,明显是世家贵族子弟。 赵如意看到来人立即站起来想上马车离开,她知道自己如今的容貌比前世还要耀眼,为了减少麻烦,她一般都是尽量避让着。 但还是有一个身着紫衣,体型微胖,长着塌鼻小眼的男子疾步跨到赵如意的面前,一边用无礼的眼光打量她,一边拱手行礼道:“请问小姐贵姓!能否告知本世子,本世子一定请人上门求娶。” 冬青微皱着眉头站在赵如意的身前为她挡着那男子贪婪的目光,呵斥道:“哪里来的登徒子,闪开!” “嘿,怎么说话的!不会说话别说话!闪远点!” 旁边一个身着灰蓝色衣衫,皮肤白皙,长相俊俏却笑得流里流气的男子拉着那紫衣男子说,“世子,乡野之地能有什么绝色佳人,还是赶紧吃了茶出去游玩要紧。” “广平兄,你真是眼拙!”紫衣男子转头对另一位穿着月白色的俊朗男子说道,“飞云兄,你可看见了?你来告诉广平兄,我是不是看错了!” “世子没看错,这位小姐的确是绝色!” 那穿着月白色的男子看着清雅,却一脸谄媚的笑,那位广平兄看到了,嘴角浮起一抹轻蔑讥讽的笑意。 “我们走!时间不早了!” 赵如意对那三个男子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垂下眉眼打算离开了。 “哎~小姐,别走啊!”紫衣男子堵住赵如意的路,得意地挺起胸脯说道,“本世子看上你了,跟本世子回家享福!” 那紫衣男子说着话就上前去抓赵如意,赵如意脚步一挪移,身形一闪就站在了辛夷和冬青的身后。 “……”紫衣男子愣了一下,然后对身边的几个随从喊道,“给我把这美人抓起来,抓住了重重有赏!” “是,世子!” 几个彪形大汉立即围了上来,冬青和辛夷立即摆起了架势打算酣畅淋漓地打一场。 韩绣儿尽管吓得浑身哆嗦,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你们这是强抢民女,是~是犯法行为!” 那穿月白色衣衫的男子一副倨傲的表情说道:“什么强抢民女?无非就是个稍有姿色的贱民,看上了我们世子,死缠烂打的纠缠罢了!” “跟这些人说什么废话?打就是了!”辛夷狠厉地说道,“你们要是敢上前一步,就别怪我的拳头不客气了!” “哈哈哈……” 那些随从看着辛夷的拳头哈哈大笑道,“小姑娘,别说大话了!你这拳头还没我嘴大呢!” “要不试试,看我是不是能一口吃掉你的拳头!哈哈哈……” 辛夷轻蔑一笑,“这可是你自己主动要试试我的拳头哈!” 辛夷话音刚落就挥拳出击了,那说大话的随从立即正面扑了过去,谁知道辛夷灵活一闪,手肘击在那随从的后腰,那随从立即趴在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没用的东西!”紫衣男子踹了那随从一眼,然后对另外几个随从说道,“你们给我一起上!” “冬青,辛夷,交给你们了!” 赵如意出其不意地一脚踹开围在自己身边的随从,然后拉着韩绣儿从那个缺口走了出去。 而那随从被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滚了两下后,才蹒跚着爬了起来。 围着冬青和辛夷的随从们既不敢吱声,也不敢出手,空气一时间凝固了下来。 茶铺角落处的何小枣被蔡老汉拽着,只能担忧地看着赵如意她们。 那穿灰蓝色的俊俏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站在一旁颇有兴味地看着赵如意她们。那穿月白色的男子也愣了一下,然后鄙夷地看着紫衣男子,看他如何下台。 紫衣男子这才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他可以随意欺辱的,他看了看路边停着的两辆马车上坐着的三个身形高壮,眼神冷漠的男子,心里不要得开始发慌,他涨红着脸虚张声势地说道:“你~你们是谁?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赵如意冷嗤道,“你是谁我们不感兴趣!我们是谁你也没必要知道!” “冬青,辛夷,我们走!” “是,小姐!” 那紫衣男子看赵如意离开后,不死心地对其中一个随从说道:“你骑着马跟在后面,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小妞气焰这么嚣张。” “我就不相信我堂堂安国公府的世子在锦城会没人知道,会没人买我的账。” “是,世子!” 原来这三个男子他们分别是,穿紫衣的安国公世子江浩,穿月白色衣衫的武威侯府庶子裴飞云,穿灰蓝色衣衫的骠骑将军府庶子李广平。 那随从离开后,他们三人才嫌弃地看着简陋的桌椅对躲在茶铺角落的祖孙俩喊道:“来把这里收拾一下,给爷几个泡几杯茶来!” 何小枣正要上前,蔡老汉拉着她,摇了摇头,然后提着茶壶,端着茶碗,弓着背走了过去。 蔡老汉先将茶碗和茶壶放下,然后用肩上搭着的抹布把桌椅上的浮灰抹了一遍,才挨着给他们三个泡了茶水,接着就站在一旁等着伺候。 “老伯下去!给那几个随从也泡几杯茶。” 李广平从荷包里拿出一小块碎银子扔给蔡老汉,蔡老汉没有接住,立即咧嘴笑着趴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然后才把那块碎银子捡起来。 “广平兄,就几杯粗茶哪里用得了这么多银子?” 裴飞云盯着蔡老汉手中的银子嫉妒地说道。 李广平耸着肩膀不在地说道:“这是我荷包里最小的一块碎银子了,要不飞云兄借我点铜板使使!” “我没有!” 裴飞云脸色立即不好看了,同样都是庶子,凭什么他每个月才紧巴巴地五十两银子! “广平兄,别说我没提醒你!”裴飞云不怀好意地笑道,“你那嫡母对你这么好,又是给钱又是送美女的,那是不安好心!那是捧杀!你没发现你在锦城的名声有多难听吗?” “切!捧杀总比不管不问强!” 李广平嗤笑道,“至少小爷有钱花,有妞睡!名声好有屁用?万一我爹觉得我是可造之材,让我和大哥一起到南蛮之地守边打仗,我这小命不就玩儿完了吗!” 江浩哈哈大笑道:“广平兄说得有道理!飞云兄也完全不用这么辛苦!我们生来就是该享受荣华富贵的!” 江浩也是个害怕吃苦的人,当年安国公江云天让他站桩的时候,他就哭得眼泪鼻涕的,再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安国公常住驻地那边的府上了,也不再催促他习武了,他这才免了那些苦。 裴飞云嫉妒阴冷的眼神在江云天和李广平身上转了一圈后,笑着说道:“还是世子想得通透,飞云应该向世子学习!” “对了世子,你说的那个好玩儿的地方在哪里?有些什么好玩儿的?” 江浩神秘地笑着说:“你小子玩的那都是些小儿科,看蛐蛐打架有什么意思?你见没见过一些人像狗一样被拴着,然后为争一口吃的恨不得把对方咬死的场面?” “没~没见过!” 裴孤城看着江浩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既害怕又兴奋,李广平眼神闪烁了一下,凑近江浩问道:“我也没见过!世子快讲讲!” 江浩看自己的同伴这么感兴趣,于是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何小枣和蔡老汉,然后才攀着两人的肩膀说:“当时我被安王府世子带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屋子,黑暗中坐了一些人,但是彼此都不知道是谁。” “屋子里唯一有亮光的地方放着一个大铁笼子,笼子里用铁链拴着两个穿着破衣烂衫,头发已经打结的男人,在笼子的中间还有一盆生肉,铁链两边还有人隔着笼子拉拽着他们,有时候为了让他们打得更激烈一些,坐在周围的人就会往里面扔银子。” “那~这个怎么玩儿?”裴飞云兴奋地问道。 “很简单,赌输赢!最少要一百两银子下注,如果你赌的那个会赢的奴才坚持越久你的赢的钱就越高,最后连场子里扔的银子和那个获胜的奴才也归你!而且~参加打斗的还有女的。” 李广平瞄了一眼江浩嘴角猥琐的笑容,然后天真地问道,“不可能啊!那开这个赌场的人没钱可挣啊!而且赢了的人要那么一个野性难驯的奴才干什么呀?” “嘿嘿!我当时跟你一样天真!” 江浩耸着塌鼻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我们进去的时候还要交一百两入场费,而那些奴才虽然野性难驯,但离开的时候有药物控制,一旦停药就会浑身抽搐,所以那些奴才莫不敢听命于新主子。” 李广平狐疑地问道:“这药要钱!这药不便宜!” 江浩心虚地说道:“其实也没多贵~但关键是你可以让那奴才给你做任何事情,事后把药一停,他就受不了自己寻死了!” 江浩松开自己两个狐朋狗友的肩膀,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嗤笑道:“我就不相信你们俩没讨厌的人!我就不相信你们什么都没想过!” 裴飞云垂下眉眼想了一下说:“那药真有这么厉害?” 李广平抬起眉眼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裴飞云这话明显是对那药有兴趣了,他究竟想干什么?他是想用药对付武威侯世子还是武威侯夫人? 然后兴趣缺缺地说道:“我不感兴趣,我就不跟你们去了!” “那不行!”江浩狞笑着说道,“既然你已经听了我说的那些话,你就等于上了我们这条船,要想下船估计水性差的会淹死!” 李广平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既然世子这么说,我就跟着去看看,谁叫我水性差呢!” “我也同意去看看!” 裴飞云略显窘迫地说道,“只是我囊中羞涩,只怕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 “咱们兄弟谁跟谁啊!我有银子啊!” 裴飞云看着江浩一副豪爽的样子,心里感到不平衡极了。 凭什么江浩这个蠢笨的肥猪要什么就有什么?一个处处为自己打算的母亲;一个颇得圣心的父亲;一个皇家郡主的未婚妻,而他却什么都没有。 武威侯府早在四年前裴俊琪摔断腿后留下残疾就没落了,如果不是宫里的贤妃娘娘和宫外已经立府的庆王殿下,有谁还记得武威侯府?有谁还记得武威侯经常带着身边的,那个颇受他器重的儿子裴飞云呢? “好,那我们就出发!那里一到黄昏就开始了!” 江浩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嫌弃地将茶碗摔在地上,骂道:“呸,难喝死了!” 何小枣等那些气势汹汹的人走了以后,才走过去收拾那些茶碗。 她一边收拾还一边骂道:“坏人,希望你们骑马摔死,希望你们吃饭噎死,希望~唔~” 何小枣的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身子被一个男人给禁锢住了。 她拼命地挣扎着转头去看蔡老汉,然后她就看到蔡老汉正被一个穿着粗布,打着补丁的中年男子拦腰抱住一摔,打翻了那几个烧得滚烫的水壶,接着就看见蔡老汉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打滚,张大了嘴无声地叫喊。 何小枣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感觉自己那一刻也无法发声了! 第114章 有人跟踪 从茶铺出来后,赵如意就坐进了马车里,正当她被摇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冬青掀开车帘进来说道:“主子,后面有人跟踪!” 赵如意纤长的睫毛微颤,一双眼尾微翘的杏眼缓缓睁开,眼眸中朦朦胧胧带着不自知的媚态。 韩绣儿看到了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垂下了眉眼,她心里有点失落,辛夷姐姐和冬青姐姐都喊赵小姐为主子,而且她们都可以站出来保护赵小姐,可她却只能喊赵小姐为小姐,可当遇到危险的时候还需要小姐来照顾她。 她总感觉自己和辛夷姐姐她们不一样,难道因为她是武威侯府的奴才吗? “去看看是什么人?如果有危险就不要惊动他,如果可以自己解决的话,就留条命!” 赵如意前世里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事,但正因为多活了一世,就知道一味的软弱和退让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有时候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她不怕事也不会惹事,不然她习武是为了什么? 冬青听了赵如意的吩咐后,又立即钻出了马车。 “绣儿,给我倒杯茶!” “哦,好的,小姐!” 韩绣儿立即提起了精神高兴地答应着,等赵如意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后,她才缓缓问道:“绣儿,这回我到锦城后,问侯夫人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你觉得怎么样?” “啊~” 韩绣儿愣了一下,然后立即跪伏在赵如意的脚下,因为马车在行驶中,出于惯性,她的整个人又向前扑了一下,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车座下。 “绣儿,你也太实诚了!” 辛夷哈哈大笑着想将韩绣儿扶起来,韩绣儿却推开她的手,着急地说道,“辛夷姐姐,等一会儿!我还没给主子磕头呢!” 赵如意也没想到韩绣儿这么实诚,她刚才只是感觉到了韩绣儿失落的情绪,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而已。 而且韩绣儿虽然顶着武威侯府奴婢的身份,但实际上是跟了她四年的丫鬟,她们不可能没有感情,就在刚才她们被那些人为难的时候,韩绣儿尽管害怕,还是会站出来说话。 “绣儿,你先别忙着磕头,也别忙着喊我主子。” 赵如意正色道,“绣儿知道商户的地位吗?历来士农工商,商户是最低等的。武威侯府的婢女和商户的婢女比起来可好看多了!” “可都是奴婢啊!”韩绣儿很认真地说道,“反正都是做奴婢,与其担心不知道分到府里干什么,还不如跟着小姐呢!” 赵如意看韩绣儿如此简单,倒有点担心了,于是又提醒道:“绣儿,你已经十七了,眼看着就要说人家了,你……” “主子,你嫌弃我年龄大了吗?” 韩绣儿一句话把赵如意和辛夷都逗笑了。 “不是这样的!” 赵如意笑着说,“绣儿,你父母可同意你的决定?” 韩绣儿憨憨地笑道,“我爹娘其实以为四年前夫人就把我送给你了,他们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我好好伺候主子!” 赵如意沉凝了一下问道:“那如果有人利用你的家人来威胁你来伤害我,你怎么办呢?” “我~我~” 韩绣儿皱眉咬唇想了一下说道,“那~那我就跟他们拼了!我~我咬舌自尽,但主子一定要救我家里人,为我报仇!” “行,起来!” 赵如意轻轻抬了一下手臂,笑着说道,“绣儿,希望你说到做到!” “多谢主子!请主子给我赐名!” “赐名?” 赵如意愣了一下,其实她觉得绣儿这个名儿挺好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下来的规矩,拜主的奴婢如果没有得到主子的赐名好像就得不到认可一样。 赵如意想了一下,笑着说:“那你就叫琳秀!” “琳秀!真好听!琳秀谢过主子赐名!” 琳秀诚心诚意地对着赵如意磕了一个头,然后才被辛夷扶着坐好。 辛夷其实也很喜欢琳秀,她们俩毕竟在赵如意身边陪了四年,比新来的冬青感情都要深。 当然辛夷也不敢在赵如意面前和冬青争宠,一方面冬青是主子的师父给的人,排在第一位她没有意见,另一方面也是冬青的实力在那里,习武之人向来慕强。 赵如意看辛夷和琳秀相处融洽的样子也禁不住笑了。 “琳秀,你为什么想待在我身边呢?” 赵如意倚在马车座椅的软垫上,歪着头,神态悠闲地问道。 琳秀苦恼地想了一下说道:“琳秀也说不清楚,琳秀就是觉得在主子身边觉得自在舒服!” 琳秀顿了一下又找补道:“琳秀觉得这世道女子活得太艰难了!就应该像主子和徐夫人这样自己立起来,活得恣意快活!” “恣意快活!” 赵如意无声地笑了,这样的日子她也想要啊!等她把该报的恩报了,该报的仇报了,然后把生意安排好,仗剑行走天涯好像也不错! 但现在她的牵挂好像越来越多了,父母兄弟朋友,还包括这几个丫鬟。 说起来这三个丫鬟一个个都是十七八岁了,都到了该说亲的年龄了,只有她的半夏年龄最小,现在也才十二岁,比她都要小两岁。 可半夏现在究竟在哪里她也不知道,还有两年时间半夏才会从一个山坳坳里嫁到锦城城外的鲁家村冲喜。 这一回她说什么都要救她逃出鲁家,不让她小小年纪就嫁给一个久病将死之人,然后被按着和那人洞房,生下一个孱弱的孩子,最后再痛苦的熬上几年,夫君孩子双双暴毙,又被夫家拉出来贱卖。 “主子,是~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琳秀看赵如意听了她的话后,沉默了许久,而且神情恍惚,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辛夷也担忧地看着赵如意,她常常在主子稚嫩娇美的脸上看到一双不符合年龄悲伤的眼眸,就像是历劫而来后带着佛性的悲悯。 “我只是想起临离开青石镇的时候,花婆婆拉着我的手时说的话!花婆婆说……” “主子,拜托了!不要说了!” 辛夷立即红着脸求饶道。 “主子,花婆婆究竟说什么了?” 琳秀好奇地问道。 赵如意耸了一下肩膀,戏谑道:“你辛夷姐姐不让说呢!要不你自己问她!” “不许问!” 还不等琳秀开口,辛夷立即制止了她的好奇心。 原来,赵如意在离开青石镇的时候,花婆婆拉着她的手悄悄对她说,叫她给辛夷留意找一个品行好的人家早点成亲生子,这样她就是死了也可以下去给辛夷的父母交代了! 花婆婆这完全是病急乱投医,她那时好像都忘记了赵如意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不过如果辛夷有喜欢的人了,她倒是会努力去促成。 主仆三人在马车里说说笑笑的,马车外的力冉三人心情也格外好。 力冉,问荆和星蕨三人因为战争都成了孤儿,参加战争后又都负了伤回来,本来以为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很凄苦,没想到遇到了天玑少爷,然后又被天玑少爷介绍到赵小姐在锦城的家里当护院,从此就要过上安定的好日子了,所以心情怎能不好呢! 当他们的马车行驶到锦城城外的时候,冬青骑着马赶上了她们。 “主子,跟踪我们的是那个叫什么世子的随从。”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没被他发现!” 冬青笑着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躲在暗处把那个随从打晕了,然后把他拖进路边的树林里,马匹也拴在旁边了!” “好,咱们到了锦城也多注意一点!这些人估计是锦城的!” 赵如意可不想一到锦城就惹下麻烦,而且看那什么世子估计家里的老子也是掌了实权的,否则不会气焰这么嚣张,不会身边还跟着两个溜须拍马的官家子弟。 同样都是世子,裴孤城这个世子就可怜多了!靠爹靠不住,而且还要随时防着这个渣爹出幺蛾子。 裴孤城十四岁就在安国公麾下当个普通士兵,经过层层考核,军中竞技比赛,才进入了战斗力最强悍的玄甲军,经过四年的努力和几次援军剿匪才升为从五品的飞骑尉。 这玄甲军的飞骑尉虽然只有从五品,但也不能小觑,就是其他军种的将领要进入玄甲军,也只能从普通士兵干起。 因为玄甲军太过强悍,又是皇家直系军队,直接听从皇家指挥,最高将领也只是正三品而已。 不过这位正三品的将领也是神出鬼没的,从来没有以真面目示人,一出现必是十八骑玄甲卫拱卫着,就像一团无法驱散的黑云。 三万玄甲军在安国公驻地训练驻扎,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安国公的军队,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一旦发生战事就和安国公的军队守卫锦城的粮库青石镇和锦城的安全。 徳淳帝和太子对裴孤城在玄甲军的表现很满意,每次裴孤城回锦城的时候,太子必会召他到东宫议事。 锦城的达官显贵看武威侯府渐渐的要起势了,这才又开始给武威侯府下帖子,盖因为裴世子眼看快到十八岁了还没有议亲,年轻有为实在是个香饽饽。 不过武威侯夫人这两年似乎身子越发不济了,勉强出来也是一脸病相,渐渐地下帖子的人又少了起来,只有平阳侯夫人带着平阳侯小姐时常探望。 一直观望武威侯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武威侯夫人想让表小姐平阳侯府小姐李萌做儿媳妇。 关于裴孤城的亲事赵如意倒没有什么想法,她只是想到这一年年末裴孤城回来会被下药丢进藏春阁的事情,那之后武威侯府似乎就开始出事了。 可惜赵如意不记得那天的确切时间了,她虽然提醒过裴孤城,但还是怕裴孤城一不小心被身边人暗算了,所以她忍不住跑到锦城来了! 想到裴孤城,赵如意的脑海里又出现了裴孤城前世的样子。 只见他身材修长挺拔,面容冷峻,穿着红色的官服从雪中走来,即使带着逼人的寒气,她也是满心欢喜…… 她好像还看到裴孤城走到自己的身边,将她轻轻抱起,她冰冷的脸颊贴在他噗通噗通跳着的心脏…… 她好像还看到裴孤城抱着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消失在白茫茫的雪雾中,天空很蓝很蓝,蓝得接近于黑…… “赵如意,我带你到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 …… “裴孤城!” 赵如意突然从马车的软榻上坐了起来,辛夷和琳秀的眼神都闪烁了一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四处乱看。 赵如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自己刚才喊的那一声“裴孤城”让她们感到不自在了。 “到锦城城门口了吗?” “回主子,已经看到城门了!” 马车外的冬青立即抢答道。 琳秀听赵如意的声音有点沙哑,立即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润喉。 赵如意接过茶水抿了一口后,掀开车帘往外看,只见阳光隐在云中,天色不见暗沉,反而有一抹瑰丽的晚霞落在远山,那山尖就像镀了一层金箔纸般耀眼。 “冬青,那是什么山?” 冬青顺着赵如意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一下说道:“主子,看那个方向好像是赵家村的清泉山!” “清泉山?” 赵如意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回忆道,“清泉山有很多草药,你们三人的名字就是中草药名。” 冬青笑了一下没有吱声,况且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名字。 冬青,冬青!感觉就是一种生命力旺盛的植物,就像她本人一样。 “我听我阿爹说,以前那里有一股清泉,泉水清澈甘甜,可惜我从来没有看到那股山泉,听说那股泉水枯竭了!” 赵如意不知道她所说的清泉山的后山有一座隐藏在山坳里的地下宫殿,一群恶魔正在以折磨他人为乐,而她们在茶铺里看到的何小枣也已经被家里人卖出正往那里押送。 “主子到城门了!” 赵如意放下车帘,将那段回忆抛在了脑后。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城门役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就按着人头和马车的数量收了入城费用就放行了。 晚霞余晖被甩在了城门外,城门内的人间烟火也一点点燃起了他们的热情。 第115章 我最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我了! 武威侯府的景象就像院子里的那些绿植般渐渐地变黄凋零了,武威侯府的奴才一个个就像打了霜的茄子般蔫了,连一向嚣张跋扈的段姨娘也无心磋磨海棠苑的侍妾和通房了,盖因为她那一对当年让人艳羡的龙凤胎让她头痛不已。 当年的刑部尚书赵康毅如今已经是赵右相了,赵淑妃所出的三皇子晏宁已经十岁了,据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徳淳帝对渐露锋芒的大皇子略有不满,对聪明伶俐的三皇子宠爱有加,连三皇子母妃也压着苏贵妃掌管了大半宫内事务,至于庆王晏霁的母妃淑妃娘娘倒是乖觉得很,只关着禇玉宫的宫门过自己的日子,连年近十八的庆王的婚事也不过问。 也不知道是皇上年岁大了,还是因为宫里的水土不好,徳淳帝这几年也只添了一个小公主,还病殃殃的,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这赵家人也渐渐地觉得自家可以更上一层楼了,于是也不满四年前的那道赐婚圣旨了。 赵淑妃也后悔当年何必争那一口气,早知道还不如算计安国公的女儿,给儿子阵营里多拉一股势力来。 看看那武威侯府的庶小姐,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武威侯府就是不站边庆王,对他们三皇子府也毫无用处。 赵德善虽然品行不堪,但现在好歹是当朝相国的独子,将来有可能还会是皇帝的表兄,封侯封爵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真是白白便宜了武威侯府那庶女! 赵家人一想到裴昭昭要占了相府嫡媳的位置,就要呕得吐血,恨不得裴昭昭……算了,好像裴昭昭死了或者是名声臭了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其实当初按照赵淑妃的设想最多是给裴贤妃的侄女一个贵妾的身份,以示她赵淑妃总要压制贤妃一头,谁知道徳淳帝最后会下那样的一道赐婚圣旨。 不过赵家人绝对不承认是因为自己做得太恶心了才让徳淳帝不喜,而是贤妃娘娘找皇上求来的赐婚圣旨。 不过这就是订下了亲事,也不影响男方纳妾,所以这赵德善的后院四年间又添了几房妾室,几房庶子庶女,而裴昭昭已经拖到十七岁多了,也不见赵家人上门议婚期,段姨娘怎么能不着急上火呢! 这天平阳侯夫人和小姐又来探望病中的谢璇,段姨娘立即心急火燎地赶到了怡然苑。 怡然苑里正端着茶还没来得及喝的平阳侯夫人裴玉娇就笑着说道:“嫂子,你看我这表姐是急了!估计是为裴昭昭的事情找你,最近锦城对裴昭昭的婚事关注度很高啊!甚至有人说……” 裴玉娇用手指比了一个三,然后又凑近谢璇的耳边小声说道,“等这位上去了,这婚事就作废了!” 谢璇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可别掺和这些事儿,小心你的……” 谢璇眼睛落到裴玉娇纤细的脖颈,笑得一脸开心,如果真有这样的谣言传出来了,只能说传谣言的人不知死活! 赵右相家又不是吃素的,三皇子虽然有点起势了,但还处于猥琐发展中,赵右相老奸巨猾的才不会允许这期间有什么纰漏出现,不过他绝对会秋后算账。 “嫂子,我怀疑这谣言是段怜儿搞的鬼!” 裴玉娇说完这话后,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完后又捂着肚子说道:“嫂子,你说她生的这两个小崽子怎么都没她聪明啊!估计随我哥了!” 裴玉娇这暗讽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几句话就连着把段怜儿母子三人和裴俊琪都骂了。 段怜儿是自以为聪明,裴俊琪,裴飞云和裴昭昭是真蠢。 谢璇对裴玉娇三不搭五就损自己亲哥一下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了,就是连福儿也毫无感觉地优雅的品着好茶,吃着玉婵做得精致点心。 谢璇无奈地笑着说:“你呀~就长了一张嘴!” “我这么好的茶,这么好的点心都堵不住你的嘴!” “嫂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裴玉娇看着谢璇消瘦苍白的脸颊,心疼地说道,“你就别为那些恶心玩意儿操心了!其实我觉得裴昭昭那狗脾气不嫁人可能还活得长一点,这要是嫁了人,估计得被右相夫人和府里的小妾磋磨死。” “不嫁人那怎么行?咳咳~” 谢璇急得咳嗽了两声,接着说道,“裴昭昭这毕竟是圣旨赐婚,右相夫人难道以为可以一直拖下去吗!” “看着,要不了两天相府就会来人商议婚期了!” “嫂子为何如此肯定?” “你不是说外面都传谣言了吗!平息谣言最快捷的办法是什么?” 谢璇白了裴玉娇一眼,然后对站在门口一直等回话的玉竹说道,“叫段姨娘进来!” “是,夫人!” 玉竹退下没一会儿就把段姨娘领了进来,段姨娘一看见谢璇就跪在地上哭道:“求夫人为昭昭做主!” “段姨娘,怎么看见本夫人不行礼啊!” 裴玉娇四平八稳地坐在圈椅里,垂着眉眼看着已出老相的段怜儿心里暗爽,这就是报应啊! “难道说段姨娘入了侯府连以前在家里学得规矩都忘了?” 裴玉娇惋惜地说道:“我记得段姨娘的父亲也有一个小妾,那小妾是怎么做的段姨娘忘记了吗?哎呀,我好像给忘记了,那小妾被你早早的给害死了!所以你才没学到她的精髓啊!” “你~裴玉娇,你胡说八道!” 段怜儿原本是想让谢璇在裴玉娇面前难堪的,只要谢璇还顾忌着武威侯府的面子,就会主动派人到相府家商议婚期,就会在裴昭昭的陪嫁上多多补贴。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 裴玉娇轻蔑地看了段怜儿一眼,然后站起来对谢璇说道,“嫂子,你府上怪没意思的,我带着福儿到你云裳去看看!” “去!看上了什么给掌柜说一声,账算在我头上!” “谢谢舅母!” 福儿站起来笑嘻嘻地对着谢璇行礼,谢璇笑着受了礼, 谢璇是真喜欢福儿这姑娘,但做儿媳妇却不可能,她心中儿媳妇的人选只有一位,那就是赵如意。 不过福儿也有喜欢的人了,那就是到武威侯府来过的,如今在玄甲军任职正六品的云骑尉杨宪。 杨广锐如今已经是刑部左侍郎,女儿杨书悦一年前指婚给太子晏晟做良娣,前不久才进东宫,可见皇上对杨广锐的看重。 就是这样的看重才让老实了没多久的欧阳静看不上平阳侯府,所以即使杨宪也喜欢福儿,年纪都拖到十九岁了,欧阳静也不松口。 且不管谢璇如何为福儿惋惜,但作为福儿父母的平阳侯夫妻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一样。 裴玉娇的心情很好,还有闲情逸致逗着段怜儿戏耍。 “可惜段姨娘人老了,你看你脸上褶子也有一大把了!再穿什么新衣也提不上颜色了!不然我也帮你选几套衣服。” 段怜儿手捏着起毛的衣服袖口,嫉妒地看着裴玉娇,咬着后槽牙恨恨得说道:“我不需要!” 段姨娘看裴玉娇母女俩离开后,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于是她又继续刚才的表演。 “求夫人为昭昭做主啊!” “咳咳咳……” 谢璇捂着嘴轻咳,玉叶在一旁拍着她的后背,焦急地说道,“主子,怎么咳得这么厉害啊?你先喝点水!” 谢璇端着杯子喝了一点水,咳嗽才被止住了。 “段姨娘,你刚才说什么?” “夫人……” 段姨娘愣了一下,感觉再说那句话情绪似乎已经变味了,于是她决定改变策略。 “夫人,昭昭眼看就要到十八岁了,可相府家迟迟不来商议婚期,现在她连门都不敢出了!别人都笑话她,说~说……” 谢璇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脸色微白,声音虚弱地问道:“别人说什么啦?” “别人说我们府里想把昭昭送到东宫给太子做良娣,以换取太子对世子的重用!” “放屁!咳咳咳……” 谢璇气得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玉叶恨恨地对段怜儿说道,“段姨娘,你是故意气夫人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难道你不知道吗?” 段怜儿看谢璇虚弱无力的样子心里暗喜,她也不装娇弱了,直接站起来坐在刚才裴玉娇坐过的圈椅上,笑着说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该怎么做难道还要你教吗?” 谢璇止住咳嗽,轻笑道:“段姨娘,在我心里你连给她们舔鞋底都不配!” “谢璇,你……” 段怜儿站起来怒瞪着用手指指着谢璇,谢璇对玉叶说道,“玉叶,我最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我了!” “主子,我知道怎么办!” 还不等段怜儿反应过来,玉叶就闪身到了她身边将她手指折断了。 段怜儿看着自己已经翘到手背的食指愣了一下,然后痛得大叫起来,那叫声和当初侯爷腿折断后有一比。 “啊……”段怜儿抱着手弓着背,一边疼得跺脚一边骂道,“谢璇,你不得好死!谢璇,你……” “玉叶,把她嘴堵上,让她跪着听!” “是,主子!” 玉叶直接点了段怜儿的哑穴,又一脚踢在段怜儿的腿弯上,只听“砰”地一声响,谢璇都感觉膝盖痛了一下,段怜儿就跪在了地上。 段怜儿这才知道了害怕,她泪流满面,惊恐地看着谢璇,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一般。 “段姨娘,我死之前也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你信不信!” 谢璇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带着利爪一样掐紧了段怜儿的喉咙,让她感觉到窒息。 “所以段姨娘~你最好祈祷我长命百岁!” “我现在来和你谈谈关于谣言的事情!” 谢璇用看白痴的表情看着段怜儿,然后才轻笑出声,“段姨娘,府外的谣言是你传的!你让我该怎么说你呢?” “恭喜你,你成功的把自己和你女儿逼上了死路!因为相府这么隐秘的事情被你捅出来了,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们母女俩?” “回去准备婚事!相府这两天就会来人商量婚期了!” 段怜儿原本还为自己编造的谣言沾沾自喜,现在被谢璇一分析,立马吓得匍匐在地拼命的磕头。 “你对我磕头有什么用呢?难道我一个内宅妇人就能左右相府的决定吗?你倒还不如去求求侯爷!” 段怜儿听了谢璇的话立即想爬起来去清风楼找裴俊琪,谢璇又喊住了她。 “段怜儿,如果下次你再敢胡说八道,再敢拿我的重光说事儿,断的就不是一根手指了。” “对了,再奉劝你一句,皇家的事情你少掺和,有些东西是你高攀不起的!你想让你女儿当良娣,就自己搭梯子,别扯上我们,我们没那么蠢,也没那个本事!” 谢璇将目光落在段怜儿的腿上笑了一下,段怜儿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一会儿不说话你会死啊!” 玉叶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段怜儿立即跑了出去,好像身后有鬼在追她一样。 “哎,玉叶,你说这么蠢的一个人,我当初怎么差点就死在她手上啊!” 谢璇慵懒地瘫在椅子上,一扫刚才的病态。 “主子,要我说,是你当初把她想得太聪明了!” “怎么说?”谢璇看了一眼杯子,奇怪地问道。 玉叶给谢璇的杯子续上热水后,笑着说道:“蠢人哪里知道用计谋,都是一顿自以为是的操作!” “嗯,有道理!” 谢璇一想到自己前世就死在段怜儿和楚嫣那样的蠢人手上,心里就升起一股戾气。 “玉叶,去把钟嬷嬷喊来,我有事情要交代!” “是,主子!” 玉叶走出去后,谢璇站起来边走边想。 现在重光已经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到十八岁了,她和杨广钰约定的期限就要到了,她的计划也在一步步的实行着。 她原本是想诈死后隐姓埋名和杨广钰过完下半生的,可后来她发现自己舍不得让杨广钰藏在黑暗中,也舍不得长期见不到儿子;后来她又想到了和离,圣旨赐婚要想和离虽然很难,但并不是不可操作,可是她不甘心啊! 四年前裴俊琪的腿被冯梅影推搡楚嫣时造成二次伤害后留下了残疾,走路稍微快一点就能看出腿有点跛了。 徳淳帝出于对武威侯的“照顾”,免了裴俊琪上朝的“辛苦”,让他在家继续修养,这一修养就是四年,至今没有说起官复原职或另派官职的事情,徳淳帝好像已经把武威侯给忘记了。 可说忘记了!但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又会想起他,而且送上的节日礼单几乎和平阳侯府一模一样,武威侯简直活成了一个笑话。 也不知道裴俊琪是不是歇了心思,干脆就在清风楼一天到晚的和楚嫣寻欢作乐,楚嫣在四年前已经被纳为妾室了,而且和裴俊琪就像夫妻一样同住一室。 楚嫣是一个有明确生活目标的人,其他女人的争风吃醋在她那里根本不够看。 她笼络了裴俊琪的心,居然让裴俊琪对她比当年对段怜儿还要宠爱。 她也笼络了府里的一些人心,所以才会有人不知死活地跟着她一起来谋害武威侯府的主母。 而且楚嫣在做出谋害谢璇的事情时裴俊琪是知情人和参与者,毒药就是他提供的。 所以谢璇觉得还和什么离?直接当寡妇再嫁不是更好! 第116章 谢璇的反击 谢璇一个人在屋里没等多久,玉叶就带着钟嬷嬷来了。 “小姐,你找我!” 自从钟嬷嬷知道侯爷和楚姨娘给谢璇下慢性毒药开始,钟嬷嬷就不再喊谢璇夫人,而是改回谢璇从前未出阁的称呼了。 钟嬷嬷知道谢璇想干什么,而且她在四年前知道杨广钰一直未成亲,还在等着谢璇时,她就完全站在了谢璇这一边。 哪怕谢璇要杀人,她也会递刀子,如果暴露了,她也会站出来顶罪。 “嬷嬷坐!” 钟嬷嬷坐下后,谢璇才问道,“嬷嬷,楚姨娘那里这几天怎么样了?” “那药楚姨娘已经吃了,她一听是可以助孕的,就毫不犹豫地吃了!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会有反应了!” 钟嬷嬷笑着一脸慈祥,神情却略显鄙夷地接着说道,“楚姨娘还不知道自己进府没多久就已经被段姨娘下了绝子药,连府里的府医也被收买了,还一心想怀个孩子把小姐害死了顶替呢!呸,真是坏心肠的贱蹄子!跟她老娘一个样!赶明儿我有空了非得到城外的那个小庄子好好去奚落她一番!” 谢璇笑着说道:“嬷嬷,恐怕你去了也找不到她,她已经逃回湖州府谢家了!” “什么?”钟嬷嬷跳起来,着急地说道,“这么些人连个老婆子都看不住?怎么就让她逃了呢?” “那老虔婆就该放在乡下好好吃吃苦头!府里好多小丫鬟都被她欺负的留下心理阴影了!就东厨那个洗菜的小丫鬟,不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楚姨娘的燕窝吗,至于她一瓢烧得滚烫的热水泼在别人脸上,把一张细皮嫩肉的小脸给毁了吗!” “至于!”谢璇笑着对钟嬷嬷说道,“嬷嬷,难道你没发现楚嫣身边的丫鬟都是相貌平平的吗?难道你没发现那东厨的小丫鬟虽然年岁还小,但也长得眉清目秀的,假以时日不就成了楚姨娘的威胁吗?所以我才抓着章嬷嬷的这些错处将她打发到城外的庄子里了!” “这~这老虔婆心思也太歹毒了!”钟嬷嬷猝然坐在椅子上,恨恨得说道,“这种人~这种人,我诅咒她生孩子没屁眼!” 谢璇噗嗤一声笑了,她这个奶嬷嬷也是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的,平日里虽然管理下面的丫鬟婆子也有威严,却很少骂人,尤其是这样恶毒的骂人。 “嬷嬷,你忘了章嬷嬷不光生了儿子,连孙子都有了吗?” “这真是老天不开眼啊!”钟嬷嬷说完这话后,又“呸呸呸”几声说道,“老天爷,我不是说你老人家!你可一定要睁睁眼,让那些恶人不得好死啊!” 谢璇笑了,老天爷这一回可算是睁眼了!让她得以把前世的大仇报了! “玉叶,把章嬷嬷的事情说给钟嬷嬷听知道!” “是,主子!” 钟嬷嬷的眼神莫名其妙地在谢璇和玉叶之间打转。 玉叶笑着对钟嬷嬷说道:“钟嬷嬷,您老别生气,这章嬷嬷逃跑也是我们主子故意放的水!” “我不懂?主子为什么要故意放章嬷嬷回湖州府谢家呢?你知道家主和老夫人他们……” 钟嬷嬷心疼地看着自己奶大的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姐虽然是谢家嫡女,但因为性情太刚烈不服管教,家主和老夫人一直不喜欢。 就是后来小姐为了家族利益嫁进武威侯府了,他们因为没有得到实际利益,早就把这个女儿当成外人了。 他们甚至骂小姐是白眼狼,拿了那么多的嫁妆害得谢家过了几年苦日子。 所以当钟嬷嬷知道章嬷嬷跑回谢家后,她首先担心的就是章嬷嬷会搬弄是非,让家主和老夫人对小姐的态度更恶劣了! 万一……万一小姐真和侯爷过不下去了,娘家人也不接受她,她该怎么办啊! “嬷嬷放心!反正我已经嫁出去了,我爹娘就是再生气也拿我没办法!” 谢璇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更让钟嬷嬷心疼了,但小姐好像除了生世子的时候吃过亏,其他时候好像都只有让别人吃亏的份了,所以小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 “玉叶,你接着说!” “好!”玉叶看钟嬷嬷情绪稳定了下来,于是又笑着说道,“那章嬷嬷到了庄子并不老实,她拿着银子贿赂了看门的婆子,然后趁着大家都出工的时候跑出了庄子。” “她一出庄子就遇到了一辆拉客的马车,她把自己手腕上的空心金镯子脱下来付了马车钱,让马车拉她到了湖州府谢家。” “章嬷嬷一到谢家,我们的人就知道了!” 钟嬷嬷看玉叶和谢璇的气定神闲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那看门的婆子和赶马车的马夫都是她们安排好了的,章嬷嬷只是一只游进网里的鱼,什么时候收网全看心情。 “章嬷嬷到了谢家后她没有去见老夫人,而是直接见了家主,他们在书房谈了许久话,等她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都焕发了神采。” “第二天家主就到庄子里把章嬷嬷儿子一家人接回了谢家,第三天家主就开祠堂承认了章嬷嬷儿子的身份,他现在是谢家长房的庶长子了!而楚姨娘也是谢家孙辈的小姐了!” “什么?这~这~家主这是要逼死小姐啊!” 钟嬷嬷早在知道楚嫣的父亲是章嬷嬷和家主生的儿子时就气病了几天,现在又听到说家主已经承认了楚嫣的身份时,气得脸色铁青,差点背过气去。 谢璇平静如水地答道:“嬷嬷说对了,我父亲就是想逼死我!” “这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 钟嬷嬷的眼泪流了下来。 “因为章嬷嬷给父亲许诺的东西让父亲动心了!所以我就得为楚姨娘腾位置!” 谢璇觉得自己很失败,失败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都可以看着自己被人害死而不吱声,从此她不再欠谢家的养育之恩了,因为前世里她已经用命偿还了! “可~小姐,侯爷已经停职在家了,他能给家主许诺什么好处啊?” 钟嬷嬷还是不明白,清风楼里那两个一天到晚只知道胡混着吃侯府老本的狗男女能给家主许诺什么好处,恐怕只是在画大饼! “嬷嬷,这你就别管了!” 谢璇神秘地笑了一下,钟嬷嬷愣了一下后,说道,“行,那我不问了!” “小姐,我们可不能坐以待毙啊!你说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嬷嬷,过两日估计相府会来商议婚期,你先把我库房里的东西整理一下,把那些不值钱的东西装箱给裴昭昭做陪嫁!” 谢璇虽然说是不值钱的东西,但钟嬷嬷还是有点不乐意,她撇嘴说道,“叫我说就按照规矩公中出二十四抬就可以了!小姐的东西再不值钱也是稀罕物。” “算了嬷嬷,那些东西放在那里都蒙灰了,看在她这段时间这么老实的份上,还是给她凑齐三十二抬!” “小姐就是太善良了!” 等钟嬷嬷气呼呼地离开后,谢璇才疲惫地笑着瘫在椅子上。 谢璇哪里是善良了,她只是出于心里小小的内疚罢了。 “玉叶,摇光把清风楼里的事情告诉世子了吗?” 玉叶摇了摇头说:“夫人,你知道摇光的嘴很紧的,如果不是出于对我们安全着想的话,估计她都不会透露清风楼里的消息。” 摇光是北斗七星的成员,只不过隐在武威侯府的暗处。 谢璇叹口气冷笑道:“我真是小看了裴俊琪!” “谁能想得到清风楼后院有个地牢,谁能想得到他会在里面帮庆王培养杀手,谁能想得到他为了从龙之功把我们都往死路里送,谁能想得到啊!” 谢璇现在对裴俊琪可以说是恨得牙痒痒,前世里她和重光已经被裴俊琪拖累了,这一世可不能再走老路了,所以~裴俊琪,你还是先去死! “玉叶,你给摇光传个信儿,让她想法子把段姨娘引到那个地牢,让段姨娘发现地牢的秘密。” 谢璇的眼眸因眼里的戾气而闪烁着,她想了一下又说道,“最好是等到相府来商议过婚期后,段姨娘找侯爷要嫁妆的时候,这样事情才好玩儿呢!” 玉叶听了谢璇的话,心里一凛,立即答道:“是,主子!” “还有~” 谢璇轻笑道,“既然侯爷和楚嫣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我也要礼尚往来才行!玉叶,侯爷的药不能停!” “是,主子!” “玉叶,你下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主子!” 玉叶将门轻轻拉上,然后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树发呆,突然一片绿叶毫无征兆地飘落了下来,她的心情无来由的涌起一股悲伤。 站在门外一直很安静,神情也很疏离的玉竹看着玉叶微皱的眉头突然问道:“玉叶,你有心事!” 玉叶没有否认,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道:“玉竹,你说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有几年?” 玉竹看了玉叶一眼,淡淡地说道:“那要看那个喜欢你的人有多深了!” “如果他很喜欢你,那你在他眼里就从来没有改变;如果他不喜欢你,甚至是讨厌你,那你出现在他的面前都是罪过,这似乎和外貌无关,总之……” 玉竹说到这里突然看着玉叶,很难得的露出吃惊地表情小声问道:“玉叶,你有喜欢的人啦?” 玉叶也被玉竹的话吓了一跳,她忙捂住玉竹的嘴,小声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怎么可能喜欢谁啊!我就是心疼主子!” “主子把青春年华都浪费在了这个侯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解脱!” 玉竹掰开玉叶的手,跳开一步远后,才稳稳地说道:“放心!主子心里有数!我们只需要按照主子说的做就是了!” “那倒也是!” 玉叶被玉竹沉稳的情绪安抚到。 且说谢璇在玉竹离开后,一个人静静想了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她本来不想让自己沾上人命的,可他们都要逼她,她能有什么办法?谢璇从来就不是遇到麻烦就找男人解决的性子。 自从她想起章嬷嬷和楚嫣的关系后,就想明白了前世里自己为什么会被下毒,而重光一直没有发现的原因了,以为这都是在裴俊琪的授意和默许下进行的。 谢璇想明白这些后,就一直派人监视着裴俊琪,楚嫣和章嬷嬷的一举一动。 果然,两年前章嬷嬷买通了钟嬷嬷身边的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每次都会趁钟嬷嬷不注意将药下在谢璇喝的补汤里。 谢璇并没有喝那些汤,她找人把汤带出去让益民医馆的关佚名看了后,确定里面下了什么药,会有什么反应后,她就开始了长达两年装病演戏。 后来她在知道裴俊琪也参与了这件事情后,就果断地让关佚名配了一种无色无味,服用后也诊断不出什么的慢性毒药。 而且这种慢性毒药不会像她这样慢慢的使人的身体变得孱弱,而是会从内里把人的精气神集中在胸腔,就等着最后一副药引下去后,让人的心脏从胸腔里爆裂,连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 当关佚名听到谢璇的要求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 因为关佚名知道谢璇的为人,如果不是对方把她逼急了,她不会反抗。 谢璇这样的女子不仅不会让人感到反感,反而会让人心生敬佩。 谢璇在给裴俊琪下药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她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最怕的是,如果儿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的母亲毒死的,他会不会恨她? 恨就恨!即使儿子要恨她,她也要这么做,做了就绝不回头! 尽管谢璇心里已经给自己答案了,但她依旧流下了眼泪。 这时门却被轻轻敲响了,谢璇立即抹掉了眼泪,连同脸颊上刷的那层厚厚的粉,在她褐色的衣袖上留下了一团白色的痕迹,她突然笑了。 “玉竹,什么事?” “主子,给赵小姐守宅子的梁婆子来报,赵小姐已经到了锦城。” “什么?如意到了!” 谢璇高兴地走到门口,又立即退了回去,她现在是病人,虽然还没到缠绵病榻的地步,精神好像也没这么好才对。 “告诉梁婆子,好好伺候赵小姐!对了,赵小姐带了多少人?人手不够的话在府里调点过去先用着。” 隔了一会儿,谢璇才听到玉竹答道:“梁婆子说赵小姐带了三个丫鬟和三个护院。” 谢璇笑了,她这是关心则乱啊! 赵如意是多活了一世的人,怎么会没有准备呢?不过~她想,她还是可以为赵如意做点什么! “玉竹,你去把韩绣儿的卖身契找出来,叫梁婆子交给如意。另外,告诉如意,得空了到府里来看看我!” “是,主子!” 玉竹正要离开,谢璇又着急忙慌地将她喊住,“算了,还是让玉叶跑一趟!古榕巷离这里有点距离,赶着马车去!” “是,主子!” 玉竹和玉叶相视一眼,面上都带着笑意。 夫人这是害怕赵小姐担心她的身体,特意叫玉叶传话的时候透个口风。 第117章 段怜儿崩溃的心态 武威侯府的听雪阁里,段怜儿看着自己已经被大夫正骨后恢复如初的手发呆,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她知道她不完全是因为疼,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段怜儿没想到谢璇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可怕,好像她谈笑间就可以轻取她的性命般,刚刚在怡然苑发生的一切就让她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现在她一想到自己曾对谢璇使了那么多的绊子,身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她感觉喉咙发干,想喊人进来给换壶热茶,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气急败坏地挥手将案几上摆放着的茶具打翻在地。 听着瓷器在地上摔碎的清脆的声音,她又心疼的恨不得打自己的手,这套汝窑茶具是她最好的一套茶具了,摔碎了就没有钱再添了。 她现在虽然还管着府里的账,但那有个屁用!侯爷只负责每月固定拨一笔钱做家用,其他根本不让她沾手,尤其是侯爷还把送她的铺子收回去了,她手上的银子一天天的见少,府里公中虽然有月钱,但哪里填得上儿子每月的窟窿。 十天前才给了他二百两银子,今天一早出门又要了一百两银子,说什么有大用处,将来飞黄腾达了会把谢璇母子俩踩在脚下随便摩擦! 摩擦个屁!她老娘今天都要吓死了,也没看见他人在哪里! 门外的雪晴听到段怜儿摔碎茶具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小心地问道:“姨娘,有什么吩咐吗?” 有什么吩咐?段怜儿看着雪晴梳起来的妇人发髻就冒起了无名火! 雪晴是她眼看着侯爷对楚姨娘越来越宠爱了,而自己对侯爷也没有吸引力了,被她送到床上的通房丫鬟,可没想到了侯爷只新鲜了几日就又回到了楚姨娘的身边。 段怜儿笑着对雪晴招了招手,雪晴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去。 “没用的贱女人!” 段怜儿一把揪在雪晴的胳臂上使劲一拧,然后她发现自己又可以出声了,于是她惊喜之余又带着兴奋。 “贱女人!贱女人!叫你们这些贱女人和我抢侯爷!我打死你们!我要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我……” 雪晴一边躲一边小声哭泣求饶,“姨娘,奴婢错了!求求你饶了奴婢!” 段怜儿面容狰狞,抓住雪晴的手臂,一边揪雪晴胸前的软肉,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我叫你躲我!还敢躲!贱人!贱人……” “连侯爷都留不住!我要你何用!白瞎了这张脸!卖进窑子里还能换几十两银子来!” “姨娘……” 雪晴被段怜儿的话吓得不敢挣扎了,她木然的让段怜儿在自己身上发泄,直到云晴在门外喊了一声,“姨娘,二少爷房里的云香过来了!” 屋里的段怜儿听到云晴的话,这才停止折磨雪晴,此刻她才发现雪晴已经是满脸泪痕,头发和衣衫凌乱不堪的样子。 段怜儿恶毒地笑道,“雪晴,你也别怨我!荣华富贵已经摆在了你的面前,可你自己没有接住!谁叫你比不过清风楼的楚姨娘狐媚呢!” “行了,下去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顺便叫云香进来!” “是,姨娘!” 雪晴垂下的眼眸把燃烧的恨意隐藏了。 雪晴咬着牙忍着痛退到门口,然后对站在门外等候的云香说,“云香,姨娘叫你进去!” 云香娇美的脸蛋上也没了血色,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跪着也要把它走完,因为她早就没得选了! 云香曾经是裴昭昭的贴身丫鬟,但早就在四年前和裴飞云有了首尾。 如果不是侯夫人懒得管理侯府的事宜,她也不会勾得裴飞云最后向段姨娘要了她去飞云阁做通房。 谁知道世事难料,曾经颇受侯爷喜欢的裴飞云最后会一事无成还成了一个喜欢画大饼的赌鬼;曾经颇受侯爷宠爱的段姨娘最后活成了侯府的一个老妈子,变得喜怒无常喜欢虐打身边的人。 雪晴看着云香微白的脸色心情很是复杂,云香是自愿上赶着的,而她却是被逼的,可她们最终的命运都是一样的。 “雪晴!” 云晴碰了一下雪晴的手臂,轻轻喊了一声。 雪晴从齿缝间“嘶”了一声后,茫然地看着云晴,云晴心里一痛,眼眶就红了。 雪晴以前多灵动多漂亮啊!可现在已经瘦得没有个人样了!姨娘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拿雪晴出气,可把雪晴送上侯爷床上的明明是姨娘啊! 不管雪晴愿不愿意,她们这些被捏着卖身契的奴婢没有选择的余地。 云晴拉着雪晴走出门,然后将门轻轻带上走出几步远后,才小声对雪晴说道:“雪晴,你回去上点药!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雪晴凄楚一笑,不在意地说道:“云晴姐姐不用了,你帮我把头发梳一梳!姨娘嫌弃我仪容不佳呢!” “好!” 云晴从发髻上拿下银梳,将雪晴凌乱的头发刮了刮,然后牵强地笑着说道,“好了!雪晴还是这么漂亮!” “云晴姐姐,漂亮对我们这些丫鬟来说就是枷锁啊!是罪啊!” “云晴姐姐,姨娘说我白瞎了这张脸!卖进窑子里还能换几十两银子来!” “不,不会的!” 云晴也被雪晴的话吓了一跳,她自欺欺人地安抚道,“姨娘不会这么做的,你毕竟是侯爷的女人!你看海棠苑的那些人不都还在吗?也没看姨娘把她们……” 雪晴讥讽地笑着说:“可她们生不如死,她们有些人的绝子药还是我们俩灌进去的!云晴姐姐,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啊!” 云晴听到“报应”两字,也感觉浑身发冷,接着她有听到雪晴说道,“这府里侯爷的女人有几个好命的?你别看楚姨娘现在风光,说不定最后是最惨的!” 云晴愣了一下,小声问道:“雪晴,你是知道了什么?” 雪晴掩饰地笑道:“我能知道什么?侯夫人,段姨娘和海棠苑的女人不都是现成的例子吗!” 云晴茫然地看着虚空自言自语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雪晴没有吱声,却突然转身眼神狠厉地看着那道隔开她和段怜儿的门。 隔了一会儿,云香也像雪晴刚才那样狼狈地走了出来。 “云晴进来!帮我更衣!” “是,姨娘!” 云晴看了雪晴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段怜儿看到云晴低垂着眉眼,比平日还要恭敬的样子,就微皱着眉头狐疑地问道:“你们俩刚才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嗯~” 云晴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可怜巴巴地说道:“回姨娘,我和雪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怎么这么心虚?”段姨娘手捏着云晴的下巴,脸色扭曲地说道,“那你怎么不敢看着我?嗯~” “我告诉你们!你们的卖身契都捏在我手上,我要你们生,你们就生;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记住了吗!” 段怜儿说完话就将云晴的下巴甩开,云晴的下巴上立即留下了几个红色的指印。 “记住了,姨娘!” “好了,起来,帮我更衣!我等会儿要到清风楼跟侯爷说事情。” “是,姨娘!” 云晴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谄媚地笑道,“姨娘,要不我叫雪晴到东厨把晚膳也提到清风楼,你晚上正好可以陪侯爷一起进膳。” “要吃晚膳了吗?” 段怜儿从谢璇的怡然苑出来后,又是请大夫,又是训丫鬟的,早就把时间忘了。 此刻她才发现屋子里的光线略微有点暗沉,院子外面那棵梅树的树影投在围墙上婆娑起舞。 “你去叫雪晴把晚膳提过来,等换好衣服你跟我一起去清风楼。” “是,姨娘!” 云晴走到门口对雪晴吩咐了几句后,又回到屋里,陪着段怜儿进入内室把衣服换了,重新整理好妆容,然后才提着雪晴拎来的食盒往清风楼走。 以前段怜儿每次到清风楼的心情都是得意洋洋的样子,可自从楚姨娘上来后,她的气焰就被压了下来,她的威风好像只能关起门来对自己的丫鬟使了。 当段姨娘带着云晴走到清风楼的时候,门口的两个护卫将她挡在了外面,其中一个护卫面无表情的对她说道:“对不起段姨娘,请容我的同伴进去禀报后,侯爷同意放你进去了,你才能进去。” “什么?”段姨娘一向跋扈惯了,再加上最近很上火,所以就叉腰骂道,“张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我进来什么时候需要禀报了!” “对不起段姨娘,侯爷就是对我们这样吩咐的!”那护卫将长枪横在段怜儿和云晴的面前,毫无通融的意思。 “你……”段怜儿气得喘气声都大了! 其实两年前清风楼就加强了戒备,只是那时对段怜儿还时有通融,但最近侯爷又加强了夜间巡逻,他们这些护卫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段怜儿看自己硬闯不进去,只能站在门外等候,这可苦了手拎着食盒的云晴,她只能祈祷侯爷早点答应段姨娘进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个跑去禀报的护卫走了过来,清风楼的管事刘管事也趾高气扬地走了出来。 “段姨娘,侯爷请你进去!” 段姨娘轻迈莲步,从刘管事身边经过时,轻蔑地笑道:“刘管事,你可真是条好狗啊!” “以前你对着我摇尾乞怜,现在又对着楚姨娘摇尾乞怜了!” 刘管事连脸色都没红一下,四平八稳地回答道:“多谢段姨娘夸奖,这多亏段姨娘调教得好!” “你……” 今非昔比了,段怜儿也不敢像以前那样左一句狗奴才,右一句狗奴才的骂了。 “我很好!段姨娘请这边走!” 刘管事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说道,“侯爷现在几乎都在楚姨娘的屋里!” 段怜儿咬着唇,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狐媚子!” “请,段姨娘!你可别在清风楼随意乱走啊!要是被守卫当刺客了,可就太冤了!” 这一回段怜儿没有吱声,她分明的感觉到清风楼的气息和往常不一样了,她感觉到了危险。 段怜儿和云晴刚迈上楚嫣住的西厢房的台阶时就听到了楚嫣的笑声,她忍不住又鄙夷地骂了一句,“狐媚子!” 刘管事笑了一下,然后对段怜儿说道:“段姨娘,请!” 段怜儿带着云晴迈进屋里后,立即就被屋子里陈列着的精致摆件刺激得眼红,原来侯爷把她的铺子收走都贴补给楚嫣了,他哪里还念一点旧情啊!他难道忘了她为他的付出吗?他难道忘了自己的那对儿女吗? “段姨娘来啦!” 这时楚嫣掀开内室的珠帘走了出来,接着裴俊琪也跟着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眉眼间传递着绵绵的情意,不得不让人想歪。 “侯爷和楚姨娘在干什么?” 段怜儿嫉妒地眼神在楚嫣已经张开了的脸上和身上打转,然后鄙夷地笑道,“楚姨娘,现在天还没黑呢!你未免太着急了!” 楚嫣娇俏一笑,然后大大咧咧地坐在八仙桌前,得意地说道:“我才不着急呢?倒是有人已是昨日黄花了还不死心呢!” “你……” 打嘴仗段姨娘从来就不是楚嫣的对手。 她们虽然都是在乡间长大的,但段怜儿的父亲毕竟是个秀才,品行再差也还有点羞耻心;而楚嫣的祖母却是能够瞒过主母生下家主庶长子的丫鬟,是见过大宅院里的勾心斗角的章嬷嬷。 “行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四年过去了,裴俊琪面容依旧俊朗,只是有了小肚腩,为了掩饰自己的残疾,他走路不再是大刀阔斧的了。 说到裴俊琪的残疾,就不得不提起武威侯府的冯姨娘了,这也是裴俊琪这辈子最恨的女人了。 四年前裴俊琪的腿摔断后养伤期间,冯姨娘故意将楚姨娘推倒在那条断腿上,害得裴俊琪的腿又再次断裂,就是这次断裂造成了永久性的伤害。 还没等裴俊琪能够下床走路,发配到庄子上的冯姨娘就暴毙了,害得他无处发泄自己的怒火,最后只能迁怒到冯姨娘所出的儿子裴飞骁身上。 好在谢璇不久就将裴飞骁记在了自己名下,两年前送到了青山书院读书,不然这孩子会被段姨娘和那些奴才磋磨致死。 第118章 贪心的楚嫣 段怜儿看裴俊琪和楚嫣双双坐在八仙桌旁,而她却拘谨地站在屋子中间,这一幕让她感觉自己就像回话的老妈子。 “段姨娘,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情?” 裴俊琪的问话解除了她的尴尬,她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侯爷,这回你一定要救我啊!” 段怜儿突然走上前要拉裴俊琪的手臂撒娇,比起自己的小命来说,在楚嫣面前丢脸都算不了什么! 裴俊琪皱着眉头,略微侧了一下身子,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你像什么话?站好了好生说话!” “噗嗤!” 楚嫣幸灾乐祸地笑道,“段姨娘,你大概很久没照镜子了!” “你……” 段怜儿扑上去想抓挠楚嫣的脸蛋,还不等楚嫣有什么反应,就被裴俊琪用手推搡了一下,段怜儿“噔噔噔”地往后退了几步后摔倒在地上。 “侯爷?” 段怜儿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裴俊琪,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侯爷,妾身饿了!” 楚嫣趴在裴俊琪的手臂上,指着站在门口,提着食盒垂下眉眼的云晴说道,“段姨娘的丫鬟是不是把晚膳提来了?我都闻到食物的香味了!叫她进来摆上,我们边吃边听段姨娘说话,好吗?” 云晴没敢动,她知道她这一动,回去段姨娘一定会像收拾雪晴和云香那样收拾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云晴深悔自己自作聪明要提醒段姨娘提着晚膳找侯爷弥补感情。 裴俊琪听了楚嫣的话,似乎感觉也饿了,于是对云晴招手喊道:“你,过来!” 云晴缩了一下脖子,提着食盒慢腾腾地走进了屋,然后她突然将食盒顿在地上,向眼含泪花,一脸委屈的坐在地上的段怜儿跑去。 “姨娘,你怎么啦?奴婢扶你起来!” 就在云晴上前扶段怜儿的时候,楚嫣又阴阳怪气地说道:“侯爷,你看这府里的人眼里只有段姨娘,没有你这个侯爷呢!” 裴俊琪阴沉沉地看着段怜儿主仆,等段怜儿在云晴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后,才对门外喊道:“来人,把这眼里没有主子的奴才拖出去打十板子,给她长长记性!”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云晴当即就“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十板子打下去,虽然不至于要命,但她是个姑娘家,要是落下什么残疾岂不是一辈子都完了! “侯爷,饶了云晴!” 段怜儿情绪也稳定了下来,她屈膝行礼的时候抬起楚楚可怜的脸颊,深情地看着裴俊琪说道,“侯爷,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得力的丫鬟可用了,你饶了她!她知错了!” 段怜儿虽然姿色不如楚嫣,年岁也大了,但毕竟底子还在,又和裴俊琪生活了近二十年,知道自己什么样子能让裴俊琪心软。 “是,是,侯爷!云晴知错了!云晴再也不敢了!” 楚嫣狡黠一笑,然后拉着裴俊琪的手臂摇晃着说道:“侯爷,既然段姨娘求情,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那丫鬟!” 裴俊琪“嗯”了一声后,楚嫣又笑得一脸天真地说道:“既然段姨娘心疼自己的丫鬟,那就麻烦你帮侯爷把晚膳布好!” 段怜儿的身子僵硬,眼神似有火焰要喷涌出来了,可是她拿楚嫣一点办法也没有,她只有寄希望于裴俊琪对她还有一点爱和怜惜,可惜裴俊琪让她失望了。 “段姨娘还站着干什么?还不把晚膳摆上!” “还有那个没用的丫鬟,到门外去跪着,别影响主子食欲了!” 云晴一听叫她到门外去跪着,立即答应着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外去罚跪了,她可不想再在屋子里待着了,那个楚姨娘简直就是个魔鬼,几句话就挑拨得她们主仆受罚了。 裴俊琪看着段怜儿瘦削寡淡的脸突然感觉索然无味。 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女人,阴险歹毒,害得裴家子嗣单薄,连自己的一对儿女也教不好,简直是毫无用处。 段怜儿听了裴俊琪的话后,只愣了一下,就缓步走过去将食盒拎起来走到八仙桌旁,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一一摆放在桌子上,然后盛了一碗汤放在裴俊琪的面前。 “侯爷,请用餐!” “嗯!” 裴俊琪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慢条斯理地喝下去后,才抬起眉眼,倨傲地问道,“怜儿过来找本侯有何事?” 段怜儿的心没有被“怜儿”这两个字软化,她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宠物,主人喜欢的时候就抚摸两下,主人不喜欢的时候就被踹上两脚,而她还不能反抗。 不过没关系,她本来也没多喜欢裴俊琪,和荣华富贵,和自己的小命比起来,这点喜欢也可以不要。 段怜儿摆正自己的心态后,立即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裴俊琪的身边,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将自己在外面放出的谣言说了出来,而裴俊琪全程黑着脸没有说话,楚嫣也奇异的闭上了嘴,时不时用一副似笑非笑地表情看着段怜儿。 “事情就是这样!” 段怜儿不敢看裴俊琪的脸色,低下头继续说道,“都怪赵家做事太缺德,我才出此下策!夫人说侯爷和赵右相在朝中有交情,只要侯爷帮妾身说说情,右相大人就会放过妾身了!” “你啊~” 裴俊琪放下筷子,用好似宠溺的语气说道,“看在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就舍下脸帮你求个情。” “多谢侯爷!”段怜儿立即给裴俊琪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然后又笑意盈盈地说道,“夫人说过两天相府会来商议婚期,到时间就该给昭昭准备嫁妆了。” “侯爷,府里公中给昭昭多少台嫁妆啊!” 裴俊琪一听到嫁妆,嘴里的菜就索然无味了,他放下筷子不高兴地说道:“这些事情你该问主母,夫人准备多少就是多少!” “呃~” 段怜儿提醒道,“侯爷忘了?府里一直是刘管事和妾身掌家,夫人的怡然苑,墨韵堂和汀兰阁的用度都没有走公账。” 段怜儿就差没赤裸裸地说裴俊琪不管妻儿的死活了! 裴俊琪恼羞成怒地说道:“昭昭喊她一声母亲,难道她还不想出嫁妆吗?难道她连自己儿子的名声都不要了吗?到时候看还有哪家的女儿敢嫁给重光?这样的婆婆即使儿子再优秀也没人敢嫁进来!” “是啊!段姨娘,我看夫人的嫁妆厚得很,就是给昭昭准备个八九十抬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楚嫣抽出绣帕,擦拭着自己的嘴角,笑着说道,“我听说云裳光一件云锦衣就值一两千两,夫人一个月不知道要赚多少银子呢!” “还有夫人的燕归来酒楼,每日座无虚席,尤其是节假日都要预约才有位置。” “可那燕归来……” 段怜儿是对谢璇的嫁妆很眼热,最开始她进府未尝没有想霸占谢璇的正妻位置,未尝没有霸占谢璇嫁妆的想法,可她最成功的一次也只是谢璇生裴孤城的那次,在那以后她在谢璇眼里什么也不是了,她使在谢璇身上的一切对谢璇毫发无损,反而衬得她就像个跳梁小丑。 裴俊琪不耐烦地打断段怜儿的话头,急促地说道:“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先在夫人那里要,能要多少是多少!不够的公中再凑点!” “还有~重光是做哥哥,也该出几台嫁妆。” 段怜儿听裴俊琪提起裴孤城,立即不吱声了,因为她害怕裴俊琪提起儿子裴飞云。 裴飞云喜欢斗蛐蛐,早就把底裤都输了,哪里来的银子给亲妹妹添嫁妆。 裴俊琪就像段怜儿肚子的蛔虫一样,突然说道:“对了,还有你那个好儿子,别以为我不过问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婚事我已经给他相好了一户人家,是吏部尚书葛徵奇大人的嫡女,你回去给夫人说一声,叫她派官媒上门提亲!” “吏部尚书的嫡女!” 段怜儿惊喜地站了起来,但转瞬间她又清醒过来,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能有好人家的姑娘嫁给他就不错了,堂堂吏部尚书的嫡女怎么会下嫁一个一事无成的侯府庶子呢?侯爷莫不是发烧了! “侯爷,你就莫开玩笑了!飞云现在是什么样我们都知道,吏部尚书大人家……” “这些你莫管!你叫夫人派官媒上门提亲就是了!没什么事就回你听雪阁去!” 裴俊琪说完话后,突然感觉气息有点急促,然后就不耐烦地将段怜儿赶了出去。 段怜儿离开后,楚嫣才端着一杯茶水递给裴俊琪,担忧地说道:“侯爷,你又不舒服了?” “有点!”裴俊琪扶着胸口说道,“我这都是被这母子三人气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们这么蠢!” “明明飞云小时候那么优秀,怎么就长歪了呢?段怜儿以前还算机灵,怎么就把自己给送到死路上了呢?” 楚嫣突然插嘴问道:“侯爷会去找右相帮段姨娘求情吗?” 裴俊琪凉薄地说道:“自己上赶着找死,这怪得了谁呢?” “再说有段怜儿的谣言吸引皇上和太子的注意力反而是帮了我们大忙,如果段怜儿真被三皇子的人杀了,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哈哈哈……” 楚嫣眼神闪烁了一下,也凉薄地看了一眼裴俊琪。 裴俊琪笑过后,又滋味复杂的接着说道:“幸亏谢璇给昭昭找了一个宫里退下来的教习嬷嬷,这才把她的一些毛病给纠正了过来,不过可惜,这个女儿没一点用处!” “侯爷,怎么没有用处呢?用处可大了!” 楚嫣眉目妩媚地看着裴俊琪,裴俊琪愣了一下,隔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连老天都在帮我们啊!赵淑妃做梦都想不到会让我们有这么好的机会安插内应到相府里;皇上做梦也想不到他赐给武威侯府的府邸有一处地牢,如果不是那天你这小妖精要和我……桀桀桀……” “侯爷……” 楚嫣娇羞地扭着身子摇裴俊琪的手臂,裴俊琪很受用地捏了一下楚嫣的脸蛋说道,“嫣儿,你跟了我四年,怎么肚子还没有消息?莫非是你已经被段怜儿那个毒妇下了黑手?” 楚嫣心里一凛,生怕自己因为不能生育被裴俊琪放弃了,因此立即说道:“侯爷,你忘了府医前段时间号脉的时候说我身体康健,很快就会有孩子了吗?” “而且人家一进府就住在清风楼了,段姨娘哪里有机会下手。” “那倒也是!”裴俊琪点点头,摸了摸楚嫣的肚子说道,“我裴家可不能在我这里衰败了!重光是靠不上了,他和他母亲是一条心,是专门生出来克我的!飞云倒是一条心,可一无是处不堪重用!将来我们裴家飞黄腾达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继承人才行!” “而且你父亲已经被谢家主恢复了身份,你现在也是谢家女了,只要你生下了裴家子,谢璇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 “侯爷,你放心!” 楚嫣眼底闪着贪婪的光,她靠进裴俊琪的怀里温柔地说道,“你知道昭昭的教习嬷嬷是宫里的嬷嬷,她有一个助孕的方子,我照着那方子吃了几副药后,府医说宫寒的毛病都没有了,随时都可能怀上孩子,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有了!” 楚嫣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也有了母性的光彩,好像这会儿肚子里真有了孩子似的。 不过没孩子也要变一个孩子出来! 楚嫣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想把谢璇的一切接管了,谢璇的夫君,谢璇的身份,谢璇的嫁妆,这些本来就是她该有的,将来谢璇没有的,她也要有,就让那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去死! 楚嫣想到这里,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突然她感觉身子被裴俊琪抱了起来。 “侯爷?” “嫣儿,想不到我裴俊琪活了四十年才遇到懂自己的女人!你放心!武威侯府将来的一切只能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多谢侯爷!” 楚嫣惊喜地在裴俊琪的脸上啄了一口,裴俊琪哈哈大笑,抱着楚嫣走进了内室。 楚嫣放下珠帘的时候,看见裴俊琪因为腿脚有点急促而微跛的样子,眼神微微黯淡了一瞬,接着又笑了。 此刻天色真正的暗了下来,清风楼廊檐四角挂上了灯笼,秋风有丝丝凉意,院子里的树影婆娑着如同人影。 第119章 前世的梦 清晨,当赵如意从被褥里醒来的时候,她看到头顶的帐子还愣了一下,接着才想起来自己这是到了锦城古榕巷的家里。 古榕巷的家是赵如意委托武威侯夫人谢璇买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进宅院,但是经过谢璇的人修整后颇为舒适雅致。 赵如意知道谢璇一定费了不少心思,也添了不少银两,但她也没打算矫情,反正来日方长嘛!她总能把这些情还了! 古榕巷的住户主要都是商户,这里的烟火气息比住着达官显贵的合庆巷和住着没落家族、底层官员的太平巷热闹许多,天还不亮就听到巷子里有马车和奴仆走动的声音了。 赵如意爬起来撩开床幔,然后就看见一缕阳光落在梳妆台前,使梳妆台上摆放的朱漆戗金人物花卉妆奁上就像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 这个妆奁也是侯夫人准备的,连里面的首饰也是珍宝阁的出品,当然还有如意楼代卖的珍品首饰。 赵如意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没想到自己到锦城的第一天就晚起了,现在晨练还来得及吗? “辛夷,打水来!” 随着赵如意的话音刚落,却是琳秀拎着一壶热水,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 “主子,你起啦!” 琳秀将水放在门口的洗漱架子旁,然后走进隔着一个花鸟仕女图屏风的内室,就要上前帮赵如意穿衣。 “琳秀不用,我自己来!” 赵如意看琳秀略感失落的神情,就笑着说道,“以前你没有在内室服侍过,所以一定不知道我从来都是自己穿衣洗浴的,慢慢的你就习惯了!” “对了,辛夷和冬青呢?” “辛夷姐姐在前院里和力冉大哥习武,冬青姐姐刚才听到你醒来的声音,就到厨房去催早膳了!” 赵如意失笑道:“你们怎么都不喊我早起?” 琳秀一边将床幔挂在帐钩上,一边笑着说道:“今早冬青姐姐说你昨晚睡得太晚了,早上又看你睡得很香就不忍心喊你起床了!” 赵如意突然感觉昨晚摔下床的屁股有点疼,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丝丝暖意涌上心头。 昨天他们一行人回到古榕巷不久,武威侯夫人就派玉叶带话过来了。 当她听到玉叶说侯夫人的病还没有好,要她得空了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侯夫人这病还得继续装下去。 不过她也很佩服侯夫人,居然可以装病两年还不收网,这是玩儿上瘾了吗?也不可怜一下师父等了她这么多年! 不过这回赵如意还真误解谢璇了,谢璇在不知道裴俊琪是否伤害了自己的时候是打算放过裴俊琪的,当然那样的话她只能诈死后隐姓埋名的过日子了;但当她知道前世里自己的死和裴俊琪有关的时候,她最初是恨得手刃仇人的,可如果她真冲动的这样做了,裴孤城不光前途尽毁,还会恨上她这个母亲! 而且裴俊琪再可恶他也是裴孤城的父亲,她经过很久的思想斗争才跨越过这道坎,结果又听到那杀千刀的在清风楼的地牢里帮庆王养杀手,于是她又不得不重新调整自己的计划,既要把武威侯府的后患解决掉,又不能爆雷,不然大家都得玩儿完! 所以谢璇这两年时间里既在装病,又在养精蓄锐,她知道宫里一直在监视着他们这些家里出了皇子的家族,当然这样的监视还没有深入到内宅里,谢璇就是要利用这个漏洞来一步步让事情变得合理化。 晚间赵如意躺在床上的时候,又把前世里的事情复盘了一下。 那时她在藏春阁,几乎没有出来的机会,也不知道侯夫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也不知道侯府内宅的复杂情况,就是后来裴孤城和她有了一点浅薄的交情,也不可能和她谈起,所有的一切她都是从裴孤城的奶嬷嬷秋嬷嬷那里听来的。 赵如意确定自己在侯夫人这件事情上无法再给予什么提示了,这才安心地睡下。 谁知道她睡着后居然梦到了前世里裴孤城被人下药后丢进藏春阁最下等的,而且还是一个有脏病的叫春花的老妓子房里。 她现在虽然记不清具体日子了,但她记得那天师傅喝醉了酒想家,就拉着她说了许多那个异世界的事情,等她把师父哄睡后回自己的屋子时,考虑到前院里那些不堪入目的场面,她选择从后院绕过去,谁知道正看见两个男人将裴孤城丢进了春花房里后,就拉上门急冲冲地跑了,好像害怕被春花的病传染上一样。 其实春花说老也不是很老,只是得了脏病等死而已,刚好赵如意每次都会过来帮她送饭,对她略有了解。 赵如意看那两个男人离开后,就偷偷钻进了春花的房里,正看见春花俯下身子打算伸手将裴孤城翻过来。 “春花姐,别动他!” 赵如意生怕春花是和那两个男人合谋要害人,所以立即制止了春花的行为。 春花抬起瘦黄的脸,冷冷地看着赵如意说:“问春,这人你认识?” “认识,认识!” 赵如意立即蹲下身,想将裴孤城拉起来,可惜裴孤城太重了,她只能将裴孤城翻过来,然后那张颇为俊美的脸就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只见裴孤城的脸色绯红,神情狰狞,突然跃起抱住了她,脑袋在她的脖颈处一边蹭一边嗅,像只小狗的样子。 她愣了一下,猛的一下将裴孤城推开,然后就听到“嘭”的一声裴孤城的脑袋砸在了旁边的柜脚上,他愣了一下,接着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赵如意吓了一跳,立即去查看是什么情况,好在只是暂时昏厥过去了。 “春花姐,怎么办?” 春花冷嗤道:“笨蛋,你如果想自己没事儿的话就离开这里,他被下药了!一会儿他醒过来药效就更无法控制了,到时候你就会……” “可~可……”赵如意看看裴孤城,又看看春花,然后继续问道,“那这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人就归我了呗!” 春花瘦如鸡爪的手指拂过裴孤城俊俏的脸蛋,诡异地笑道,“想不到我春花临死也能享受到这样的绝色,我这也算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呵呵呵……” 赵如意将春花推开,挡在裴孤城的面前很严肃地说道:“春花姐,你不能这么干!” “你如果把病传染给他了,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他完了关我屁事!我就要被这些臭男人害死了,我临死前报复回去有什么错!” 赵如意咬着唇坚定地说道:“春花姐,反正这个人你不许害他!你就看在我照顾了你这么久的份上,告诉我该怎么救他!” 春花听了赵如意的话“桀桀桀”地笑了一会儿,然后戏谑道:“原来我们问春姑娘也看上了这个俊俏的男人,既然这样,姐姐让给你就是了!” “我看他的样子估计中的是藏春阁里的药,你去找陈飞燕要解药就可以了!” 陈飞燕就是前世里买她的那个妈妈,也是教她厨艺的陈师傅的亲姐姐。 赵如意一听有解药,立即就要跑出去问陈妈妈要解药,她刚站起来,又突然蹲下来在裴孤城的脸上连扇了好几个耳光,还一边扇一边着急地喊道:“喂,你醒醒!你醒醒……” 春花愣了一下,然后倒在自己脏污的床上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以后,春花才说道:“小东西,还防着你春花姐呢!”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还没及笄呢,要是被人占了便宜,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啦,你这点劲儿他醒不了!就放这里!我虽然有病,但不是禽兽!不过他要是化身为禽兽,那我~桀桀桀……” 春花的话音还未落,就听到裴孤城的声音既痛苦又沙哑地说道:“别打了!我已经醒了!” 赵如意尴尬地收回手,心虚地看了一眼裴孤城又红又肿的脸颊,然后上前扶着他说道:“醒来就好,我带你去找解药!” “傻瓜,解药就在眼前啊!呵呵呵……” 春花又在一旁哈哈大笑。 赵如意咬着唇不敢看裴孤城,裴孤城的呼吸也突然急促起来。 “快,带我出去!” “好!” 赵如意刚把裴孤城扶起一点,谁知道裴孤城就像一团软泥一样又瘫倒在地,顺势也将赵如意带倒在地。 赵如意气呼呼地瞪大眼睛正要训裴孤城,结果她发现自己坐在地上,而周围没有一个人,屋子里也没有春花身上那种腐烂的恶臭味,而是侯夫人调的香,淡淡的,还有一丝微甜。 赵如意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做了一场梦,因为这个梦她从床上摔了下来。 “主子,你怎么……” 赵如意抬头看着拿着蜡烛走进来的冬青,一时之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是~是床太小了!所以……” 赵如意转头看了一眼比自己在青石镇家里的那张床大得多的床闭上了嘴,然后就被冬青扶了起来。 “主子,我在外面听到你睡得很不安稳,是做噩梦了吗?” “是做了一个梦!” 赵如意讪讪地笑道,“在梦里我不小心被一个笨蛋给绊倒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摔在床下了!” 冬青并没有就赵如意说的话继续问下去,而是问道:“主子要喝点水吗?” 赵如意摇了摇头,然后又躺进被褥里闭上眼催眠自己,冬青才拿着蜡烛又走出了内室。 至于什么时候再次睡着的,赵如意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冬青出去以后,她又绞尽脑汁得想了一下裴孤城被丢进藏春阁春花屋里的日期,直到睡着了她都没有答案。 “哎……” 愁死人了!早知道还有重生这么玄幻的事情发生,她就该把生活中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记下来,这样就不用老是担心裴孤城重走前世的路了! 裴孤城你可要警醒点哈!别被人给骗了哈! 赵如意一时间纠结极了,她虽然也隐晦地提醒过裴孤城小心身边的人,但她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她就是不想让裴孤城知道前世里的自己是一个…… “主子,你看这样行吗?” “啊?哦~” 赵如意的思绪被琳秀打断后,立即就看到对面的镜子里一个梳着垂挂髻,头上簪了两朵玉簪花的美丽少女懵懵懂懂地正看着自己,她忍不住笑了,镜子里的少女也笑了。 这一世赵如意的样貌和前世一样,面容姣好,七分美丽,两分妩媚,外加一分天真。 这是一份没有攻击性的美貌,是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美貌,可也是一份一看就容易心软的美貌,所以前世里才会被柳茂山一家人骗得团团转,最后命丧黄泉。 “主子,你看这样可以吗?” 琳秀看赵如意看着镜子里的人没有说话,心里有点紧张地说道,“主子,我~要不我叫辛夷姐姐来给你梳头。” “不用!很漂亮,我都看呆了!” 赵如意站起来,转过身安慰道,“琳秀,你别紧张!还是像从前那样自在就好了,不然我会觉得我长得很可怕!” 琳秀听到赵如意的玩笑话,神情也松弛了许多,她不好意思地说道:“主子是我见到过最漂亮的人了!” “我只是~今早我听冬青姐姐说侯夫人昨晚就把我的卖身契送过来了,我就是太激动了,我生怕伺候不好主子!” “行了,我一点也不难伺候,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忠心!” “是,主子!” 赵如意吃完早膳后,就打算到燕归来酒楼去看看酒楼的营业情况。 她刚要带着辛夷和冬青出门,琳秀就拿着一件藕粉色的长衫跑出来说道:“主子,外面再套件长衫!我看天气估计一会儿会阴下来,会有点凉!” “看不出来琳秀你还会干钦天监的活儿!” 辛夷大大咧咧地说道。 琳秀则得意地说道:“乡下会种地的人很少有人不会看天的,因为这毕竟关系到粮食产出的事情。” “估计今冬会冷得比较早,时间比去年长!” “对,琳秀说得对!” 赵如意在琳秀的伺候下将长衫穿上后,又对琳秀说道,“琳秀,你先在家里规整一下我们从青石镇带来的东西,午膳的时候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要先到打铁巷办点事情,然后再到未央路的燕归来酒楼,午膳就在那里解决了。” “是,主子!” 琳秀知道自己没有武艺傍身,所以也不嫉妒能够陪着赵如意出门的辛夷和冬青。 第120章 我相信师妹 刚才琳秀的一句话提醒了赵如意,因为这一年锦城的冬天的确很漫长,虽然没有造成太大的灾情,但后期木炭价格飞涨,原本200文钱一秤的普通木炭最后即使价格翻了两三倍也因为无炭可卖而让那些卖炭的商家错失了商机。 这一回泼天的富贵既然让自己赶上了,她怎么能够放过呢?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就眼下她还想早点帮干娘把永利粮行开起来呢! “主子,咱们到打铁巷办什么事情呀?” 稳重的冬青看了一眼辛夷没有吱声。 赵如意手捏着垂在腰间的雕花白玉玉佩,笑着说道:“我师兄的商队在打铁巷,我要找商队帮我买点东西。” 赵如意对待身边的丫鬟虽然不至于像藏春阁陈师父说的那个异世界那样人人平等,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些思想影响到了,很多时候她对她们很宽容,只要不踩在她的红线上,她都会给予她们该有的尊重和自由。 打铁巷是锦城的一条老巷,里面继承祖业的手工艺人很多,他们都有自己的作坊,据赵如意知道,侯夫人珍宝阁里的一些首饰就出自于这些手工艺人之手。 天玑的四海商队就在打铁巷里,从外面看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首饰作坊,门上还挂着作坊的招牌——四海首饰作坊,但当赵如意拿出挂在腰间的那块白玉玉佩后,一个年轻方正的男子就带着她们穿过作坊,走进了一个大宅院。 原来这作坊里面别有洞天,这大宅院里面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假山,而是摆放着两排兵器架,架子上的兵器在微冷的秋光中冒着寒气。 “姑娘请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带路的男子话音刚落,正屋的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褐色衣衫短打扮的彪形大汉,双眼瞪得就跟铜铃似的。 “甲午,不用了,你先下去!” 甲午看到那彪形大汉出来了,立即拱手行礼道:“是,戚老大!” 甲午退下后,戚辰光立即对着赵如意恭恭敬敬行礼道:“赵小姐,请进!” 赵如意看着戚辰光笑道:“戚老大认识我?” “嘿嘿!我们四海早就接到天玑少爷传来的消息了!而且~” 戚辰光的眼神落在赵如意腰间的雕花白玉玉佩上,接着说道,“天底下这样的玉佩我们主子只送出去了一块!” 戚辰光谄媚的笑意和那张颇显威严的脸显得很违和,可他自己偏偏毫无感觉地边走边笑着继续说道,“其实你们一进城我们这里就接到了消息,连天玑少爷他……” “戚老大,你知不知道你很聒噪!” 这时天玑从正屋里走出来打断了戚辰光的话头,戚辰光的脖子缩了一下,然后乖乖地站在门外不动了,他显然有点怕天玑。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赵如意笑得眉眼弯弯的,像是那枝头绽放的春花。 她只觉得是天玑的美颜太养眼了,连有点阴沉沉的天空都明媚了许多,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我刚到不久!” 天玑的神情冷冷清清的,美眸里深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温情。 天玑的话让缩在门边的戚辰光和站在赵如意身边的冬青嘴角都齐齐抽搐了一下。 天玑少爷明明是和赵小姐(主子)前后脚到锦城的,天玑少爷对赵小姐(主子)真好啊! 赵如意听了天玑的话则无知无觉地说道:“早知道师兄也要来锦城,我们该一起出发的!” “呃~我也是临时有事决定过来的!” 天玑略微有点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玉带,然后对赵如意说道,“如意是找四海有事情吗?进来坐下来慢慢说!” “戚老大,叫人泡杯茶来!要云雾茶!” “是,主子!” 戚老大就像听到特赦般,高高兴兴地跑了。 赵如意跟着天玑进入正厅后就直接切入了主题。 “师兄,我想请你的商队到外地帮我收购木炭!” “收购木炭?”天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问,“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赵如意想了一下接着说道,“师兄,我有预感今冬锦城会很冷很漫长,木炭的价格肯定会涨得很高!” “师兄,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好!你要买哪一种木炭?” “呃?” 赵如意愣了一下,怎么师兄连问都不问一下呢?难道他就这么相信自己的预感? “呃什么呃!” 天玑看着赵如意呆愣的样子,忍不住想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摸一摸,可看看她漂亮的发髻还是放弃了。 “师兄难道就不劝劝我吗?毕竟木炭这玩意儿是有钱人家消费的东西,带有季节性,卖不掉既占用地方又占用资金。” “我相信师妹!” 天玑这一生因为身世特殊,性情冷漠,对很多事情都没有兴趣。 拜杨广钰为师后,就热衷于习武,所以在北斗七星中是功夫最好的,已经逼近杨广钰了。 杨广钰让他们七个师兄妹拜裴孤城为主的时候,还特意提醒裴孤城,天玑这样的样貌不适合在侯府待,其实也是因为天玑性情中的不羁和冷漠。 天玑总是不断地在为自己寻找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他成了神隐阁的阁主,成了四海商队的主子。 自从他认识赵如意后,就对这个小姑娘有了莫名的兴趣,有时候他无聊的时候就会想想她,想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灵魂和皮相总让他有一种违和感? 后来师父收她当了徒弟,他又肩负着教导小师妹的责任,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渐渐地多了起来, 他眼看着她从一个忧郁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充满朝气的少女,她好像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汲取她身边的暖意。 天玑知道他不能给一个女子幸福,但身体的缺陷不能阻止他去喜欢一个人,从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开始,他就打算在一旁默默的守护她。 天玑的一句“我相信师妹”让赵如意乐开了花。 “师兄,这回我一定会挣很多钱,你要不然也入几股!” “好!” 赵如意感觉和天玑师兄说话太干脆了,一点也不累人,还不等戚老大的茶端上来,两人连具体事宜都商定好了。 等赵如意心满意足地走出四海首饰作坊后,她才恍然对冬青和辛夷说道:“我好像什么也没做就把事情解决了?” “是,主子!” 冬青和辛夷齐齐笑道。 天玑少爷对主子简直好得没有原则,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冷酷的天玑少爷吗? “我连一文钱都没出,连卖炭都不用操心,只是出了一个挣钱的点子,就等着分银子啦?”赵如意忍不住揪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然后笑着说道,“不是做梦呢!会疼!” 辛夷“噗嗤”一声笑了,“主子,你忘了天玑少爷最后说的话了?” “天玑少爷说,如果挣不到钱,就要你赔偿损失!” “安啦!”赵如意笑着说道,“你们就等着我挣钱了,在珍宝阁给你们买漂亮首饰!家里的琳秀也有份!” “谢谢主子!” “哈哈哈……” 冬青看着前面嘻嘻哈哈的两个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四海首饰作坊的方向,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天玑少爷分明是喜欢上了主子,可为什么他的喜欢是隐忍而痛苦的,快乐而悲伤的呢? 第121章 再见裴昭昭 未央路是锦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而打铁巷是底层人居住的陋巷,两者之间的距离就是走路也得用上一个时辰左右。 所以赵如意她们三人离开打铁巷后,就在路口租了一辆马车往未央路赶。 到了未央路的路口后,她们付了马车钱就边逛边往燕归来酒楼走。 当她们路过云裳的铺子时,正看见一个三十多岁,体态样貌皆娇弱的女子和一个十六七岁,长相俏丽的少女带着两个奴婢和铺子里的掌柜张娘子争执。 赵如意因为来过几次锦城,也认识张娘子,知道她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轻易不会和人产生争执,除非那人真的是很不讲理了才会说上两句。 但张娘子眼下好像不止是生气了,她对待那两个女子似乎言语间还带着点厌恶的情绪。 只见张娘子站在铺子的台阶上,眼神轻蔑地看着段怜儿母女俩,笑着说道:“段姨娘,大小姐,你们请回!我们夫人早就说过了,侯府里的人要在云裳买东西没有她的批条,不能赊账!就是连世子也不能列外!” 段怜儿像个乡间泼妇似的叉腰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侯府的奴才而已!侯府小姐到自己家的铺子拿点东西怎么啦?” “哈哈哈……段姨娘也有脸说!” 张娘子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把站在段怜儿身边的裴昭昭和两个丫鬟臊得脸都红了。 裴昭昭这几年在教习嬷嬷田嬷嬷的培训下已经有了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已经知道侯夫人哪怕不理侯府的事宜,也是她们母女俩不可触犯的人。 “段姨娘,准确的说我是我们侯夫人的陪嫁奴才,和侯府可没一点关系。” “难道侯爷会允许一个姨娘带着自己生的孩子来榨取嫡妻的陪嫁财物吗?你口口声声说是侯爷叫你来为庶小姐备嫁妆的,你敢把侯爷叫来对质吗?” 张娘子以前是谢璇身边的大丫鬟,因为性格泼辣,人又忠心,所以被谢璇说给了自己的嫁妆铺子云裳老掌柜的儿子,后来老掌柜退下了,就是张娘子主事了。 谢璇在侯府最艰难的那几年里张娘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对段姨娘和裴俊琪的厌恶可以说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顾忌着侯夫人和世子的名声,她都想把侯爷和段姨娘的事情,还包括现在楚姨娘的事情说道给大家听,让大家一口一个唾沫淹死他们。 路边的行人都被张娘子的话给吸引了过来,有那认识段姨娘和知道武威侯府二三事的人就给旁边给不了解的人普及了一下武威侯府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并且唏嘘道:“我就在对面铺子干活,曾经看到过侯夫人,那是个待人温和有礼的夫人。” “张娘子,怎么这两年没有再看到侯夫人来过?我记得她每个月都会来一两次。” 张娘子看有人搭话了,立即委屈地说道:“这位大姐实不相瞒,我们侯夫人这都病了两年了,每天的药钱就跟流水似的,就靠着这点嫁妆过活了,可谁知道有些人……” 张娘子顿了一下,苦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大家都散了!” 围观的人中有人笑着起哄道:“哎~张娘子,有什么不能说的呀?你倒是接着往下说呀,这样吊着大家的胃口不上不下的真他妈的难受!” “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张娘子也笑着说道:“这话说得,谁家没有一点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散了,散了!” 张娘子这话的想象空间实在太大,普通老百姓偏偏又热衷于在这些事情上描画,于是你一句我一句的畅想开了。 裴昭昭拉着气得浑身发抖的段怜儿,小声祈求道:“姨娘,我们走!你这样~你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 “什么?我丢脸!” 段姨娘正被张娘子和围观的人戏耍得火冒三丈没处发火,于是气呼呼地用手指杵了一下裴昭昭的额头,怒其不争地说道,“我丢脸,你居然嫌我丢脸!我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谁啊!你这没良心的,你……” “姨娘,你~你不走我走!” 裴昭昭看段怜儿当着众人的面训斥自己,更是感到无地自容,立即掩面疾走,丫鬟茗香顿了一下,然后也提脚跟了上去。 “哎,你这死丫头,我这是为了谁啊!” 段怜儿也带着云晴跟了上去。 赵如意站在外围本来还想上前帮张娘子的,没想到张娘子一个人的战斗力就这么强。 她正想着离开的时候,从人群里走出来的裴昭昭却看见了她。 “是你!” 赵如意浑身上下的穿着打扮清丽雅致,样貌又犹如枝头灿烂的春花般耀眼,很难不被人注意。 赵如意看裴昭昭认出了自己,就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疏离地说道:“好久不见,裴小姐!” 裴昭昭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如意,讥讽道:“没想到曾经像个小叫花子一样的人也有攀上富贵的一天!” 裴昭昭在赵如意七岁的时候见过她,像赵如意这样长得过分好看的人很难让人忘记。 初时裴昭昭只以为赵如意的出现是一种很偶然的现象,就像她喜欢一只猫,但当那只猫突然有一天走失了,她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谁知道这几年侯夫人似乎和赵如意走得更近了,她也曾在武威侯府里看到过赵如意,虽然只是擦肩而过,或者是隔着一段距离远观,但她明显的感觉得到怡然苑的丫鬟和婆子对待赵如意的态度恭敬得不亚于对待世子裴孤城。 赵如意对裴昭昭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而且裴昭昭也没说错,她赵如意就是遇到裴孤城后才一点点发家致富的,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气人! 不生气,但是不代表不反击,所以赵如意也笑着说道:“没办法,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没有钱财傍身,就是嫁到夫家也会被人看轻!” “裴小姐,你说是不是呢?” 赵如意的刀子很精准的捅进了裴昭昭的心脏,把裴昭昭气得几乎掉下眼泪。 “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有谢璇和裴孤城当赵如意的靠山,裴昭昭根本不敢把赵如意怎么样,她只能握紧拳头,强撑着说道,“至少我可以嫁进相府做嫡媳,你个卑贱的商户给我世子哥哥做妾都不够格!” 不等赵如意说话,辛夷就比着拳头威胁道:“裴小姐,你怎么和我主子说话的?” “你~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样的粗俗不堪!” “你们是什么人,敢对武威侯府的主子叫嚣,小心我叫官府的人抓你们坐牢!” 段怜儿走过来正好听到辛夷威胁的话语,她立即趾高气扬颐指气使地说道。 裴昭昭气得跺了一下脚,根本不领段怜儿的情,而是转身对自己的丫鬟说道,“茗香,我们走!” 段怜儿看着裴昭昭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不甘心地追了过去。 第122章 真正的情爱是含蓄的 赵如意正要离开的时候,看张娘子已经向她这边看过来了,于是她又提步往云裳的铺子走去。 “哎呀,赵小姐!你什么时候回锦城的!这回要待多久?” 张娘子惊喜地走下台阶迎了上去。 张娘子是少数几个知道谢璇心思的人,而且她也并不觉得让一个商户之女做侯府的主母有什么不妥之处。 “张娘子好!” “我们是昨日黄昏到的锦城,大概要待到年前,过完年后还回来!” 赵如意对着张娘子屈膝行了一礼,张娘子微微避开了一点,然后拉着赵如意往云裳里走。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 张娘子听赵如意的意思是打算在锦城安家了,这心里又添了几分欢喜和亲热。 “赵小姐,你不知道你如意楼的布匹和衣服有多好卖,我本来还打算找人带信给你让你多发点货过来的!赶巧你就来了!而且眼看就要到赏菊宴了,我估摸着又有一波购买高潮!” 张娘子将赵如意主仆带到二楼后,还打算泡茶上点心,但被赵如意制止了。 “张娘子,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还要去燕归来。” “好,那行!” 张娘子略感失望地坐下来问赵如意,“前两日安王世子妃在云裳订了一匹霞光锦,想要我们用这霞光锦为她设计一款裙子,可我们这里的绣娘出了很多方案她都不满意,所以只有麻烦赵小姐帮忙了!价钱方面好说,就是不知道赵小姐愿不愿意接这个活?” 赵如意听了张娘子的话后,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缕缕红丝似羽纱的霞光锦缎来,她沉凝了一下才说道:“这种私人订制的服装,我需要对用户有个最基本的了解,这样才能把握她的喜好,设计出她满意的服装,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我只有拒辞了!” 张娘子看赵如意谨慎地样子忍不住笑道:“你没在锦城生活,不知道安王世子妃的名头也很正常。” “安王世子妃徐玥儿是现户部尚书徐正省的女儿,年十九,两年前嫁给了安王府的世子晏无悔,生有一女。” “安王世子妃少时在闺中时就有才名,样貌又生得温婉可人。成年后,锦城世家大族争相求娶,后被安王世子晏无悔八抬大轿抬进了府里。” “婚后两人琴瑟和鸣,感情甚好,又成了锦城年轻夫妻的典范。这霞光锦缎就是前两日安王世子带着安王世子妃一起来买的。” “当时安王世子妃觉得这霞光锦缎太贵了不想要,结果安王世子却一意孤行买了下来,而且还对安王世子妃说,只有这霞光锦才配得上世子妃!把到云裳来买布料和衣服的女客个个羡慕得眼红,然后就又留下了一段佳话。” 张娘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垂下眉眼没有什么表情的赵如意,暗暗对她的稳重感到满意。 张娘子没有对赵如意说,那徐玥儿早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对十二三岁的裴孤城暗生情愫了,只是在武威侯裴俊琪受伤瘸腿退出朝堂后,徐玥儿又及时抽身向安王世子晏无悔示好了。 这徐玥儿和安王世子成亲不久,她父亲徐正省就官升一级当了户部尚书,掌管着炎国的钱袋子。 张娘子守着这云裳有七八年了,见过的人事多了去了,早就看出这夫妻俩是在演戏。 真正的情爱是含蓄的,不是这样刻意为之的,但偏偏锦城里的很多小姑娘看不透这些。 “张娘子,我可以帮着设计这款衣服,但是你们在缝制的时候,我要求加上如意楼的标识。” “好!”张娘子痛快地答道。 “那行,我有事就先走了!关于你说的如意楼的那些服装,我会优先考虑在锦城出售,毕竟这边的市场要比青石镇大得多。这个月还会有一匹浮光锦出来,你可以提前预售。” “什么?浮光锦!”张娘子惊喜地拍手笑道,“这真是太好了!赵小姐你不知道,上个月那匹价值连城的浮光锦差点让锦城的贵夫人们打起来。” 赵如意笑着说道:“锦需要经过很多工序才能完成,织造难度极大,对制作者工艺要求又极高,所以才有寸锦寸金的说法。而浮光锦更是锦中极品,不仅光彩夺目还沾雨不湿。值得那些人去争相抢购的!” “实不相瞒,这浮光锦每月能出一匹已经是极限了,而且在青石镇的如意楼里根本卖不出去,只有锦城的达官显贵才有这样的财力。” “没关系,有什么好东西都拿过来卖就是了!” 张娘子呵呵笑道,实在是如意楼的东西太好卖了,就连那霞光锦也是如意楼的出品。 听说侯夫人珍宝阁里的很多首饰也是出自如意楼,可见这赵如意有多能干啊!关键是人家还没到及笄之年! 赵如意离开云裳后,又往燕归来酒楼走。 燕归来酒楼的位置在未央路的中间,客流量一直不错,四年前开业的时候连东宫太子晏晟都带着自己的伴读镇国公世子南渊来品尝火锅这一新奇食物了。 后来赵如意又提供了一些私房菜的菜谱,酒楼的生意就更是红火了。 在赵如意的建议下,他们把旁边的一家酒楼也买下打通了,这样燕归来酒楼和锦城老店——云来酒楼几乎并驾齐驱了。 云来酒楼最初也给燕归来酒楼使了绊子,毕竟燕归来是新鲜事物,几乎分流走了他大半顾客。 可是几次较量下来后,他们也偃旗息鼓了,盖因为燕归来酒楼也有自己的靠山,而且燕归来酒楼的菜品他们就是模仿了,也没有别人那味,反而闹出邯郸学步的笑话来,最后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把自己的老菜品做好。 赵如意她们到燕归来酒楼的时候正是吃午膳的时候,一楼大厅还有一半位置没坐人,二楼三楼倒是有些喧哗声了。 燕归来酒楼午间不经营火锅,只做家常菜肴,这也是为了照顾云来酒楼的经营,他们燕归来酒楼总不能把锦城的食客都拿下,总要给云来酒楼一口饭吃,不然逼急了云来酒楼也是个麻烦事儿。 赵如意带着冬青和辛夷走进酒楼后,第一眼就先看看酒楼的大掌柜司马亮先生在不在。 这司马先生就是前世里找到赵如意的如意楼应聘的账房先生。 四年前赵如意看见这司马先生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自己欠裴孤城太多了,多得根本就还不完! 好像裴孤城失约了一次就用一生来补偿了她,仔细搜寻记忆,好像她的生活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赵如意看司马先生不在大厅,于是就上楼打算直接到他的议事厅找他,谁知道被守在楼梯口的一个面生的伙计给拦住了。 “对不起,你是哪个雅间的客人?我可以为你带路!” 这燕归来酒楼的二楼三楼雅间主营的是私房菜,里面的消费非一般人可以负担得起,偏偏这样的雅间又是最受顾客欢迎的,所以司马先生对上这些雅间的客人要求就要严苛得多,毕竟稍不小心就会得罪那些达官显贵们了! “我们小姐找司马先生!” 冬青上前一步补充道,“我小姐姓赵!” “姓赵?”那伙计在冬青和辛夷不悦的目光下,还是打量了一眼赵如意,然后惊喜地说道,“那你一定是赵老板了!司马先生正在议事厅里给几个管事训话呢!” “那好谢谢了!我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那伙计看着赵如意她们上楼后直接走到了尽头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后,就被放了进去。 他这才不由自主地感叹道:“想不到燕归来酒楼的另一位东家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 第123章 她留下了一句话 赵如意一走进去屋里那几个年近中年的大小管事都站起来对她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 “赵东家好!” 赵如意挨个看了看这些管事,看他们神色没什么变化,就知道司马先生的训话也许只是一种防患于未然的行为。 “司马先生坐,大家都坐!” 赵如意很自然地坐在了和司马先生隔着一个案几的圈椅上,然后笑着说,“你们继续说!” 司马先生对着赵如意拱手行了一礼后,转过脸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往下说。 “这一段时间因为天气干燥,来我们燕归来酒楼吃火锅的客人锐减,我们准备的蔬菜和肉多多少少都有剩余,按理说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处理?大家都给出个主意!” 司马先生说完上面的话后,又看着一个身形微胖脸庞红润的中年男子说,“掌管厨房备料的汤管事建议,如果没有变质留下来第二日继续用,大家同意这个建议吗?”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我,不同意这样做!而且我已经看到汤管事这样做了,所以才提出来问问大家!” 屋子里的人开始的时候还跃跃欲试地打算发言,但当听到司马先生很严厉的说出自己的意见后,都闭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吱声了。 汤管事则委屈地说道:“司马先生,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那些菜和肉都还好好的,为什么就不能用了?难道我们挣了一点钱就忘了曾经吃苦的日子吗?” “我自己又没有把那些节约的银两私吞,我的账本你都看了,清清楚楚的!” 司马先生没有说话,只是转头看着赵如意说:“赵东家,你说说!” 赵如意含笑看着众人,然后缓缓说道:“司马先生没错!汤管事也没错!但是……” “汤管事想过没有,如果你是客人,你愿意花同样的钱买前日剩下的蔬菜和肉做的菜肴吗?” 汤管事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没有吱声。 他们这些从事经商管理多年,最初对赵如意这么年轻漂亮的小东家并不服气,可在经过几次较量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认识并不比眼前人高明多少,相反这未及及笄之年的小东家时有惊人的表现。 赵如意看汤管事没有说什么,于是继续往下说道:“很多时候我们要换位思考一下,假如我们是客人的话,我们会对这家店有什么要求?” 汤管事看了一眼其他几个默不作声的管事,然后又看着赵如意问道:“赵东家,那你说该怎么办?我看首先还是要把客人拉回来才行!” “那好,那我就说说我的建议,如果大家有什么异议的话也可以提出来。” 赵如意是个受了来自异世界灵魂影响的人,她是这两个世界观念的融合体,她知道尊重一个人对他人有多重要。 赵如意谦逊的话让众人很受用,大家都像看着自家小辈一样,慈祥的笑着说道:“赵东家,你就说!如果不合适我们大家在合计合计!” “好,那我就直说了!” 赵如意先转头问司马先生,“司马先生,如果不要那些不新鲜的蔬菜和肉,一天大概会损失多少银子?” 司马先生用手捋着自己下巴颏的胡须说:“多的时候大概有四五十两银子,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二十两银子。” 赵如意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么多银子在一个家庭里的话就显得很多了,所以汤管事心疼也很正常,他是把我们酒楼当成一个家来爱护的。但是这么多的银子在一个像我们这么大的酒楼里每天的盈利里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如果被有心人知道我们用不新鲜的蔬菜和肉来卖给客人,那后面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客人了,有可能还会成为被人攻击的弱点。” “那总不能丢了!”汤管事嘟囔道,“老人们常说,浪费粮食会遭天打雷劈的!” 赵如意并没因汤管事的嘟囔而生气,相反对他的节俭还很欣赏,她笑着说道:“当然不能丢!” “酒楼里不是有很多伙计吗,就把这些剩下的蔬菜和肉分给他们,让他们拿回家改善伙食!” “至于店里客人减少的问题,我们还是要找自己的原因,我建议……” 赵如意啦啦说了一堆话,说得口干舌燥的,坐在两边的管事先是狐疑的表情,接着就是放松畅快的表情了。 司马先生时不时地捋着自己不长的胡须点头,他的年龄并不大,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偏偏喜欢做个老者的打扮。 “好了,以上就是我的建议,大家有什么异议吗?” 赵如意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后,又看了看众人思索的样子接着说道,“我们也不急于一时,回去都再想一想,等想到了再一步步完善就是了!” “司马先生,你觉得呢?” 司马先生点点头,对众人说:“我个人很赞成赵东家的建议,大家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都先下去干活!后期有什么想法的话欢迎反映过来。” “是!” 管事们退下后,司马先生才带着赵如意她们走进一间长期空置,留给赵如意和裴孤城他们用的雅间——鸣玉轩。 这间雅间比其他雅间大,位置正对着街道,采光也极好,里面的布置也很舒服。 等饭菜上桌以后,赵如意也招呼着辛夷和冬青坐在一旁就餐,司马先生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赵如意看似没有规矩,实则在大规矩面前做得无可挑剔,所以这些小规矩反而显得她更可亲可敬。 “赵东家,前几日有个蒙面的女子找你,她还留下了一句话!” “什么话?”赵如意停下筷子,微皱着眉头接着问道,“那个女子大概有多大了?” 司马先生想了一下说道:“那个女子大概有三十多岁了!” “我听酒楼的伙计说,那个女子在酒楼开张没多久就来过这里了,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来,而且也不在酒楼就餐,只是待一会儿就走。她还向酒楼的伙计打听这家酒楼的东家是谁,当听说是武威侯府的产业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 “前几日那个女子又来了,她走到我面前倒是没有打听这家酒楼的东家是谁,她只是让我带句话给酒楼的东家。当我把这句话带给侯夫人和世子的时候,他们没有什么反应,我就知道这句话是带给你的了!” 赵如意的心突然紧缩起来,心里涌上一股悲哀,她感觉这个女子会是前世的故人。 第124章 都是故人 “那个女子说,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是什么?” 司马先生说完话后就定定地看着赵如意,说实在的,这句话让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摸不着头脑,这倒更像是混江湖的黑话,可赵如意的来历他也是清清楚楚的,她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就是接触到了这些东西,这黑话也没有在江湖上流传开。 赵如意捏着筷子的手轻微颤抖着,她感觉眼睛一阵刺痛,紧跟着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冬青和辛夷都担心地看着她。 “主子……” “我没事儿!” 赵如意接过冬青递上来的绣帕,擦拭着眼角,咧嘴笑道,“我这是太高兴了!” 赵如意怎能不高兴呢? 前世里在藏春阁教她厨艺的陈师父有一天对着幽冷的月光对她说:“问春,如果来生我们再相遇了的话,我们就对个暗号确认彼此!” 当时赵如意怎么会盼望着有来生呢?人生这样的苦,何必再来一次呢! 但陈师父既然问了,她也不在意地问道:“师父,是什么暗号?” “我说天王盖地虎,你说宝塔镇河妖,对上了,我们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师父,这个暗号是什么意思?” 陈师父仰着脖子饮上一杯酒,遗憾地说道:“这里的酒没意思,一点也不醉人!但这里的酒是我那个时代没有的,就像我给你说得这个暗号一样!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根本不知道!记住,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喔!” “好,师父我记住了!”赵如意看着弯弯的月亮,低喃道,“师父,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自己一直是赵如意,而不是问春姑娘!” “好,赵如意!我记下了!” 赵如意几息之间似乎已经经历了漫长的一世般,原本就为此感到好奇的司马先生忍不住问道:“赵东家,那个女子你认识?” “认识!她是~” 赵如意想了一下说道,“她是我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也是我的恩人!” “哦!那天王盖地府的下一句是什么呢?” 司马先生对这个实在感到好奇极了。 “天王盖地府的下一句是宝塔镇河妖!” 赵如意说完以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司马先生,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呃~不知道,正要请教赵东家!” “其实我也不知道!”赵如意心情很愉快地继续说道,“不过~这是我和那位故人的秘密!” 司马先生笑了笑,既然是秘密,他当然不好再打听了! 不过因为那个女子的行为和话语让司马先生感到了奇怪,所以他在那个女子离开的时候特意派人跟了上去。 当跟踪的人来回报那女子从花巷的藏春阁小门进去后再没有出来时,他的脑袋都要炸裂了,因为他想不出来赵如意这样的小姑娘会认识藏春阁里的人,因为藏春阁是锦城有名的妓院啊! 他还一直抱着幻想,也许那个女子要找的人不是赵如意,结果~赵如意不光自己承认了,她所表现出来的激动和惊喜做不得一点假! “那赵东家知不知道你这位朋友住在哪里?” 司马先生大概觉得这句话有打探的嫌疑,于是又立即找补道,“我看你这位朋友匆匆忙忙的,出来一次不容易,倒不如你亲自上门去拜访她!” 呸!司马先生说完这句话就差点打自己一嘴巴,他这分明是诱导赵如意去藏春阁找那女子嘛! “呃~再说!反正我年前都在锦城待,过完年后就回来了,如果她要找我总能遇到!” 赵如意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把陈师父住的地方说出来,但司马先生是个老狐狸这个她上辈子已经领教过了。 他看似在很无意地闲聊,实则是在打探她和陈师父的关系,他有可能已经知道陈师父住在哪里了,毕竟司马先生对这件事情不奇怪才叫奇怪呢! 不过~赵如意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奇怪的感觉,她感觉陈师父也许是在找自己同时代的人,而不是在找她,或者是…… “对了司马先生,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云来酒楼有没有一个叫柳茂山的伙计或学厨的学徒工。” “没问题!那人大概有多大了?” “多大了?”赵如意眯眼想了一下,咬着后槽牙声音压抑地说道,“现在大概有十八九岁!” 赵如意眼神里的恨意,和唇齿间摩擦的声音,就像在撕扯着那人的血肉般,很难不让司马先生和冬青她们注意。 “赵东家,这人是你的……” 赵如意恨恨地说道,“这人是我的仇人!” “……” 司马先生无语了,这赵如意又是恩人,又是仇人的,她好像对自己很信任,打从四年前燕归来酒楼开业她见到自己就是如此,她究竟是哪里来得底气?她就不怕自己背叛她吗? “司马先生,这人虽然是我的仇人,但我打算暂时放过他,所以你只需要帮我打听一下这个人在不在云来酒楼,剩下的事情我自己来就是了!” 赵如意可不打算这么早就报复过去,她要等柳茂山和沈春华成了亲,生了柳长平和柳长安这对白眼狼儿子,一家人团聚后才开始动手,前世里这一家子趴在她身上吸她的血,最后还下毒毒死了她。 司马先生被赵如意的话吓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是谁说赵东家是个软软萌萌的小姑娘的?他真想把刚才议事的那帮大老爷们拎出来教训一顿。 “司马先生,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一下!” “赵东家,你说!” 司马先生立即收敛起自己刚刚出逃的思绪,打起精神来听赵如意接下来要说的话。 赵如意看了一眼司马先生正襟危坐的样子,心里感到好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就是前世里司马先生抓到柳茂山父子三人做假账盗窃自己的财产时,自己也是被他训得跟个孙子似的,难道这就风水轮流转了! 于是赵如意心情愉快地说道:“我想请司马先生帮我租个铺子,我打算在锦城把我干娘家的永利粮行开起来!” 司马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微皱着眉头说道:“赵东家怎么想起开粮行了?这开粮行要经过官府特批,而且建粮仓屯粮也需要地势高一点的地方,锦城里哪里还有空地!” “司马先生先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赵如意将司马先生面前的茶杯添上茶水后,才笑着说道,“司马先生知道我干娘徐夫人吗?” “知道!她父亲徐永利当年开办的永利粮行在大江南北都很有名,曾经在炎国建立最初解了锦城的粮荒问题,为此皇上还在青石镇附近特批了一块地给徐家建粮仓。可以说,只要徐家愿意,他们完全可以发展成炎国的大粮商,但不知为何却沉寂了下来,后来又发生引狼入室的事情。” 司马先生说完后,又唏嘘叹息道,“我听说徐夫人从小跟着她父亲学习经商之道,也是个经商奇才,可惜遭遇到了那样的祸事,没有倒下已经是奇迹了,这都要多亏赵东家的陪伴和开解啊!” 赵如意听出司马先生话中的意思既有佩服又有遗憾,这何尝不是她心中所想呢! 她汗颜道:“我干娘本来就是个坚强的奇女子,一旦想开了,她就会重振永利粮行的辉煌。” “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在青石镇准备重开永利粮行的事宜了,所以我打算在这里开一个分铺,粮仓还是青石镇的粮仓,反正两地快马加鞭也不过半天的时间。” 其实关于皇上特批的那块地这件事情赵如意还真不知道,怪不得前世里徐夫人能在沉寂了几年后又把永利粮行办起来了。 不过关于永利粮行为什么沉寂了下来,她猜想是因为徐家只有徐夫人一个女儿,他们不想太过于惹眼招来麻烦的缘故,但谁知道最后还是被算计得家破人亡! 可见钱财本身没有错,但拥有钱财的时候,也要拥有守得住钱财的能力,这一世,赵如意是有备而来! 第125章 风铃 赵如意在燕归来酒楼的鸣玉轩把饭也吃了,事也谈了,主仆三人就打算离开酒楼回家了。 当她们走出来正要带上门的时候,就听到了一串清脆悦耳的风铃声。 赵如意转头看过去,原来在雕花窗户的上面挂着两串精致的如同白色夕颜花般的玉质风铃,自己刚才怎么没看到呢? “哎,起风了!琳秀那丫头果然没说错!” 辛夷的关注点和赵如意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一处。 赵如意看着那两串风铃,眼里就像盛满了光。 因为她第一次走进鸣玉轩的时候,就对裴孤城开玩笑说道:“这间雅间既然叫鸣玉轩,就该听到有玉质风铃的声音,这样才名副其实!” 司马先生看到赵如意回头看那两串风铃,就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这两串风铃是三个月前世子派人送过来的,为了雕刻制作这风铃,世子费了很多玉,最终在三个月前送了过来!” “世子说,虽然晚了点,但总算让这个雅间名副其实了!赵东家以后住在锦城了,大概会常来这间鸣玉轩,会常听到这风铃声了!” 赵如意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居然让裴孤城这么认真地对待,而且听司马先生话中的意思,这两串风铃是裴孤城自己做的。 此刻她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前世里对裴孤城有了好感的那种感觉。 她原本想踏进去看看那对风铃的想法也突然遏制住了,她像前世一样退缩了。 “冬青,去把窗户关上!” 赵如意笑着对司马先生解释道,“我是担心风太大了,这玉质的风铃会被吹坏!” “是啊!吹坏就可惜了!” 辛夷也催促着冬青快去关窗户。 冬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天玑安排在神隐阁做事,她已经从司马先生话中的意思听出裴孤城对主子的情意了,但既然主子没有那种想法,她就无条件的支持主子。 当风铃声消寂了,赵如意的心也平静了下来,她笑着对司马先生说道:“司马先生,你如果有事情就忙你的,我们这就回去了!” “那行,我回去把你说得那些建议写下来,晚上再和大家合计合计!” 赵如意主仆和司马先生在楼道分手后,就往楼梯口走去,谁知道刚走过两个雅间,就看到前面和风轩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两个样貌威严的魁梧男子,他们的腰间都跨着绣春刀。 那两个男子眼神凌厉地在赵如意主仆三人身上打量了一圈,赵如意立即就感觉到了森森寒意,她示意冬青和辛夷退后一点,让这些人先过。 隔了一会儿后,从屋里走出一个气质清隽矜贵的年轻男子,那男子的半步后跟着一个笑容灿烂年轻俊俏的女子,旁边还紧跟着两个面白无须,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 赵如意立即垂下了眉眼,因为这两人她都认识,但她又不想和他们认识,只因为那清隽矜贵的男子正是炎国的太子晏晟。 四年前燕归来酒楼开张的时候太子殿下带着自己的伴读镇国公世子南渊来捧场了,彼时赵如意因为年少,大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合伙的小东家。 而那位年约十六七岁,长得俊俏的女子正是太子良娣杨书悦。 赵如意和杨书悦虽然曾经有过一段交情,但最终因为杨夫人欧阳静的一些想法而断了联系。 杨广锐从青石镇到了锦城后,因为皇上对他在青石镇的表现极为满意,不光官升三级做了刑部左侍郎,还将他的女儿杨书悦指婚给太子,做了太子良娣。 欧阳静的人生似乎到了锦城后就圆满了,她渐渐地在锦城的繁华下恢复了她本质上的无知和浅薄,她和谢璇几乎已不再来往,谢璇谈起她的时候只余一声叹息,而且这一声叹息还是给杨广锐的。 赵如意对杨书悦家里人的了解止步于此,前世里她们没有交集,这一世里的交集也是阴差阳错而已,现在既然已经纠正了过来,就没必要继续。 “如意,你是如意!” 有些事情真是想躲都躲不掉,赵如意已经尽量让自己缩在那两个侍卫后面了,谁知道杨书悦在下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赵如意的脸就被她看了个清清楚楚。 赵如意看既然被认出来了,只能屈膝行了一礼。 太子晏晟和随从侍卫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身边的人小声吩咐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带着人往楼下走。 那白净清秀的年轻男子上了楼道后,露着一口白牙笑道:“这位小姐,我家主子请你下楼回话!” “是!” 赵如意听这男子尽量压抑的声音中依旧透出点尖锐刺耳,就知道这男子是宫中的人。她暗暗叹息一声,接着心里就是一阵烦躁。 “主子!” 粗线条的辛夷已经感觉到了刚才那几人很不简单,但凭什么要自己的主子下去回话呀?搞得自家主子就像他家奴才似的,那杨小姐几年不见怎么这样了?不就是嫁到…… 辛夷心里一凛,立即乖乖地跟在了赵如意的身后。 她们跟着那太监走到酒楼外后,才看到那一行人站着的地方自然就留下了一块空地,就好像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般将街上的行人隔离开了,行人也个个埋头疾走,不敢停留,这就是皇家人的威仪! “见过贵人!” 赵如意主仆对着太子和杨书悦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着礼。 太子晏晟看了一眼赵如意低垂着的脑袋和那截白皙修长的脖颈,温和而淡然地说道:“起来!” “听书悦说,你们是朋友?” “不敢!”赵如意低头答道,“儿时我在青石镇见过这位夫人,我们只是彼此认识而已。” “噢~原来如此!” 太子的心情突然愉悦了起来,他笑着问面有郁色的杨书悦,“书悦,你要和这位小姐聊聊吗?我在前面等你!” “郎君,不用了!” 杨书悦心情复杂地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跟在太子身后离开了。 第126章 杨书悦的变化 太子晏晟一行人走到一个巷口时,从里面驶出来一辆由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拉着的,围着褐色围布的普通马车,赶车的马夫是一个孔武有力,眼神如电的青壮男子,让人不敢直视。 马车后是八个全副武装的牵着骏马的侍卫,他们看到晏晟一行出现后,整齐划一地跪下行礼,等晏晟和杨书悦上了马车后,才齐齐站起来跃上马匹。 未央路不允许平民的马车通行,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除外,所以当这辆低调的马车,高配的侍卫出现在车水马龙的大街时,大家都很自觉的闪开了。 那两匹枣骝马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份不一般,所以迈着的小方步越发优雅了,它们就这样稳稳地拉着马车,穿过了喧嚣的未央路驶到了皇城下,然后进入皇城里的东宫。 杨书悦一直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里,尽管她进东宫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在面对着太子的时候还是很紧张。 太子虽然表面上看着总是儒雅随和的样子,却给杨书悦犹如那天上的月亮般清冷不可触碰的感觉。 杨书悦固然仰慕太子那样优秀的男子,但她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个无法跨越的天堑。 她初到锦城的时候,母亲接到邀请函带她出来交际的时候,那些同龄的小姐们都不愿意和她相处,她们在背地里嘲笑她不会打扮,言语行为粗俗不堪,那个时候她想母亲是对的,她要进入锦城的圈子里就要学习那些繁文缛节,就不能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溜出来找赵如意逛街了。 再后来父亲升了官,她也被一道圣旨指婚给了太子,周围的人对她谄媚讨好,哪怕她言语举止有点瑕疵也会被那些人认为是谣言。 母亲在锦城讨好着安国公夫人和刑部尚书夫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她得意洋洋地对她说道:“书悦,娘告诉你,这女子嫁人还是要高嫁,这样走出去才没人看不起你!” “你看着!如果武威侯夫人真给武威侯世子找个商户女做儿媳妇,锦城的贵夫人们会把她当成一个笑话!” “一个商户女而已,值得她那么维护吗?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她居然连太傅夫人的示好都拒绝了!如果太傅夫人看上的人是你哥,我立马就上门提亲了!” 彼时母亲正在为她的嫁妆发愁;彼时母亲因为太傅夫人叫她向武威侯夫人试探口风而愤愤不平;彼时母亲也在为年近二十却不肯相亲的哥哥生气;彼时…… 杨书悦不知道母亲有多少张面孔,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生活,她不再是青石镇那个大胆无畏的小姑娘了,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恐惧感。 她被抬进东宫后,小心谨慎地生活着,她知道太子不爱她,但是太子好像也不爱其他几个女人,太子的心就像海底针,她们这些女人要潜进海里去找一颗针谈何容易。 杨书悦不是东宫中最漂亮的女人,也不是东宫最聪明的女人,更不是东宫最得宠的女人,今天太子居然带她出宫了,那是因为今天是她十七岁的生日。 其实太子并不知道这天是她的生日,还是太子妃南熏提醒的,然后太子就顺口问道:“杨良娣有什么想要的啊?孤会尽量满足你!” 杨书悦进了东宫后很久没有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所以她对太子说:“臣妾想出宫看看外面的世界!” 太子似乎对她的要求感到奇怪,但也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所以在早朝结束后就带着她来未央路逛了一会儿,然后在燕归来酒楼进膳后就打算回宫。 杨书悦不知道赵如意也是燕归来酒楼的东家之一,但她知道燕归来酒楼的火锅和私房菜一定和赵如意有关。 她吃着燕归来的菜肴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朋友,有好几次都没听到太子的问话,好在太子也没和她计较。 他们下楼的时候,杨书悦没想到自己无意识地一个回头就看见了那张明媚如花的脸,那张脸一直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的记忆,是她早该埋葬的记忆,却是她最难忘怀的记忆,她对赵如意有一种深深的负疚感。 当太子问她那是谁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说道:“那是我以前在青石镇的朋友!” 杨书悦以为赵如意会像身边的人那样很高兴她这样介绍她,谁知道赵如意很疏离地拒绝了,因为赵如意觉得她们俩之间有不可逾越的天堑吗?就像她当初对太子的感觉一样? 她现在是太子的女人了,锦城的夫人小姐们对她也是仰视的角度了,所以赵如意也是如此吗? 当太子听到赵如意的话语时不光不生气,似乎还有几分愉悦的心情,难道太子也不希望赵如意和她亲近吗? 母亲对她说过,不要让人知道她曾经和一个商户女交好,不然会让人看不起! 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结交的人也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她怎么就把母亲的话给忘记了呢? 尽管回宫的路上太子坐在马车里一直在闭眼休息,但杨书悦还是很高兴,因为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刻她会涌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这是她的夫君! 可惜回宫的路太短了,当太子睁开眼用冷漠而疏离地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 杨书悦对自己未来的夫君有过幻想,但她从来没想到过会高攀上太子,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成了皇家妾。 接着她就听到太子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问道:“到东宫了吗?” 还不等杨书悦说话,马车外的有文就回答道:“殿下,东宫到了,请下车!” 车帘被掀开后,有文趴在地上当下马墩,却被太子轻轻踢了一下背,笑着说道:“狗奴才,又捡懒呢!快去把下马墩搬来!” 杨书悦知道,太子这是舍不得自己和她踩在有文的背上下马车,太子他对身边的四个贴身太监都比对她们这几个女人好! 有文听了太子的话,立即爬起来嘻嘻笑着将下马墩搬过来,太子这才背着手走了下来,杨书悦也跟着走了下来。 “良娣先回怡景殿,晚上孤再过来陪你!” “是,殿下!” 杨书悦笑意盈盈地对着太子行礼,然后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良娣,太子殿下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 杨书悦身边的宫女是她在娘家时的贴身丫鬟泽兰,泽兰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行事粗中有细。 “回!” 杨书悦端着脸,仪态万千地迈着莲步往自己的怡景殿走,她边走还边问泽兰,“引嫣阁的赵良媛没有找你们的麻烦!” 杨书悦被太子的人带出怡景殿的时候正遇到散步的良媛赵荷雅,她听说杨书悦要和太子殿下出宫,当即就得意地挺着还没显怀的二个月的肚子说道:“杨姐姐,这女人的宠爱啊,不是出一次宫就能体现出来的,而是要看我们这肚子能有货才行!” 泽兰听了杨书悦的问话,也想到了赵良媛说的话,于是她略微苦涩地笑道:“良娣,赵良媛倒是没有为难我们,不过~” “赵良媛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她也没说错啊!” 杨书悦沉默许久没有说话,泽兰又试探性地问道:“良娣,要不你就听夫人的话,把她寻来的助孕的方子吃上几副药试试?” “不用!” 杨书悦冷冷地回道,“我这进东宫连一年都不到,分到的宠爱才多少?父亲当年只有母亲一人,也是第三年才生的哥哥,我大概是随了母亲。” 杨书悦就差没说,她一个人又生不出孩子来,吃什么药都白搭! 太子殿下不好女色,一个月里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是一个人就寝,剩下的时间太子妃又占去一半,然后才是萧良娣,赵良媛和她。 偏偏赵良媛喜欢截胡,萧良娣和她都放不下面子去争宠,只有咽了这口恶气! 所以这东宫里除了太子妃有个儿子外,就是赵良媛有个女儿了,现在赵良媛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她的气焰怎么能不嚣张呢! 第127章 东宫(一) 东宫文华殿中,太子太傅马文忠正在给太子晏晟上课,晏晟虽然已经二十一岁了,也开始上朝议事了,但每天下午还是会听马文忠讲一个时辰的课。 “太子殿下,我炎国若想千秋万代长存下去,必须吸取前朝教训,所以为君之道,必须先存百姓。若损百姓以奉其身,犹割股以啖腹,腹饱而身毙。若安天下,必须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乱者。” 马太傅说完这话后,回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沙漏,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卷,笑着对晏晟说道:“太子殿下,时候不早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 “多谢太傅大人教诲!” 晏晟站起来对着马太傅行了弟子礼,马太傅照旧闪开身回了一礼。 晏晟对于马文忠的学识还是很欣赏的,而且这人既不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也对别人的拉拢无动于衷,就是个典型的学者派。这也是徳淳帝看上马文忠当太子太傅的原因,他可不希望自己最喜欢的儿子被一个大臣给洗脑控制了。 每天晏晟都会等马太傅离开后,练一会儿字或看一会儿书后再离开文华殿,谁知道今天马太傅收拾案几的动作慢腾腾的,让给晏晟案几上铺纸磨墨的有文都看了好几眼。 “那个~太子殿下,臣有一事相求!” 马太傅大概是有史以来做太子太傅最窝囊的人了,晏晟实在不忍心折磨这个老实人,于是态度很随和地问道:“不知太傅大人所求何事?” 马太傅不好意思地说道:“臣有一老来女,刚过及笄之年,还未婚配人家。” 晏晟很意外地看着马太傅,他心里都已经在暗想,要是马太傅想要他女儿入东宫,自己究竟是接受好呢还是拒绝好?入了东宫该给什么位份好呢? “拙荆和小女曾经看到过武威侯世子,也打听过世子的为人,再加上知道武威侯夫人是个和善之人,所以拙荆想……” 马太傅的老脸越说越红,最后鼓起勇气快速地说道,“臣想求太子妃帮忙!” 晏晟愣了一下,看着马太傅微弓着腰背行礼时头顶稀疏的头发,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 马太傅的爱女之心固然让人感动,但是这件事情需要太子妃来帮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晏晟对马太傅的夫人也有所耳闻,据说马夫人和马太傅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马夫人在锦城的贵夫人圈子里很吃得开,这里面不光有马太傅的功劳,也有马夫人左右逢迎的本事。 要说马夫人没找人去透露点想结儿女亲家的意思晏晟一点也不相信,而马太傅现在求到太子妃这里来了,那就只能说明,武威侯夫人不愿意! 所以马夫人才想到这一损招,无非是想用太子妃的身份压一压武威侯夫人,逼着武威侯夫人为了裴孤城的前途答应她。 晏晟真想撬开这些女人的脑袋看看,这里面装的是稻草吗?真以为一个男人的前程,是她们这样的女人可以决定的吗? 晏晟很早就知道了武威侯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和武威侯裴俊琪的关系僵了将近二十年而不低头,怎么可能会屈服于马夫人那样的人呢? 晏晟心里很是看不起太傅夫人的行为,不过自己老师的面子总要给点,能不能成他可管不了! 不过晏晟私心里并不希望裴孤城和太傅小姐在一起,他担心这会是第二个马夫人。 “太傅,这件事情我会给太子妃说一下,不过能不能成孤也无法保证!还是要麻烦太傅好好劝说一下夫人和小姐,这锦城的好男儿多的是,不要只盯着裴孤城这个冷冰冰的家伙。” 马文忠羞得垂下了脑袋,连连说道:“是,是,是!这是自然!臣一定回去劝劝夫人和小女!” “太子殿下,臣告辞!” 马太傅行色匆匆地离开后,晏晟才对抄手站在一旁的有文说道:“去看看我们的千户大人这会儿下职没有!” “是,殿下!” 有文刚要走出殿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禁军护甲,器宇轩昂,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站在文华殿高高的门槛外行礼道:“禁军千户南渊见过太子殿下!” 晏晟立即站起来,高兴地说道:“快进来,我正有话要问你!” 南渊笑着跨过门槛,走到晏晟的身边时,又被晏晟抓住手腕拉着坐下了。 “南渊,你我何必如此多礼!你是太子妃的亲哥哥,也是陪着孤一起长大的伴读。” “太子殿下,君臣有别!君臣之礼不可废!” 南渊抬起屁股又行了一礼,晏晟无奈地笑道,“算了,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说来你和太子妃都是镇国公的子女,怎得学得和礼部尚书之女萧良娣一样多礼了!” “知道我找你来有什么事情吗?” 南渊想了一下说道:“莫不是和裴孤城有关?我刚才在门外已经听到太傅大人的话了!” “算是有点关系!”晏晟略感失望地问道,“不知阿渊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南渊就像看不到晏晟眼底的失望似的,正色道:“添文已经跟着安国公世子一行进山了,估计明后天就有消息了!” “太好了!” 晏晟感叹道,“添文辛苦了!等这件事情完结了,他也可以从骠骑将军府脱身了!” 第128章 东宫(二) “阿渊,我已经传信叫裴孤城回锦城了!这件事情我将向父皇请旨,要裴孤城带领部分玄甲军参与!” 南渊对太子晏晟的决定毫不奇怪,裴孤城虽然年轻,但这几年成长得也很快,在不久的将来他去了南疆守边也会放心很多。 只这裴孤城和庆王是表兄弟关系,而庆王又一直在暗搓搓的使坏,万一有一天裴孤城倒向了庆王,那他妹妹和侄儿岂不是危险了?不行,他得多留些人手给妹妹和侄儿! 南渊正这样想着的时候,又听到太子对他说道:“等裴孤城回来后,你好好带带他,我估计年后我父皇就会下旨让你回南疆边境驻地了!” “镇国公年岁已高,也该回来好好享享儿孙福了!” 南渊年少的时候在南疆边境的驻地待了几年,后来回锦城给妹妹南熏送嫁,就一直留在了锦城,然后就是娶妻生子。 他的妻子蔚婷只是一个六品官的长女,因为岳母离世早,家里的弟妹又多,她小小年纪既要照顾家里生计,又要带大弟妹,硬是把年龄蹉跎到了十九岁才嫁给他。 按理说在锦城像南渊这样条件好的男子就是娶公主也使得,但南渊偏偏娶了比自己大一岁的家世平平的蔚婷。 因为南渊知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他们镇国公府的主母不需要娘家的势力,只需要主母本人扛得起事。 南渊和蔚婷成亲后感情很好三年抱俩,而且都是儿子,现在蔚婷又怀上了,看肚子的大小,估计还是和前一胎一样是对双胞胎。 南渊在两个儿子出生不久就知道自己要回南疆边境的驻地了,就像他当初出生不久后被留在锦城一样。 他对此没有丝毫怨言,这就是武将世家子弟的命运。 “阿渊,我和太子妃商量过了,等南岳和南山到了启蒙的年龄,就给皇孙做伴读,你觉得怎么样?” “多谢太子殿下,岳儿和山儿就要麻烦太子殿下多照顾了!” 做皇孙的伴读南渊自然愿意,皇宫里有太子和太子妃照顾着,妻子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交际也要轻松不少。 晏晟留着南渊说了一会儿后,见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于是就邀请南渊和自己一起到长信宫吃晚膳,顺便兄妹俩也说说话。 谁知道南渊笑着拒绝了,他的借口是妻子这一胎怀得艰难,常常没有胃口,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要他买锦城贾家蜜饯店里的梅干,他怕去晚了店家没有了。 晏晟听了南渊的话,看着南渊说起妻子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情,心里既羡慕又感动,最后也只能放了南渊回家。 南渊走后,晏晟才感叹地对有文说道:“有文,你说南渊和他妻子的感情真有这么好?或者说他是为了避嫌才找的一个借口?” 有文没有吱声,他只感觉太子殿下很孤独! 好在晏晟也没指望有文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轻声地接着说道:“我看两者都有!” “走,到长信宫看看今晚吃什么?” 有文一路弓着背跟在晏晟的身后,走着走着,他看见西边天空厚重的云层下居然泄下了晚霞绚丽的光彩,那束光一直追着太子的身影形成了一个光晕,让有文越发相信太子就是这真龙天子,哪怕二皇子三皇子这两派怎么折腾,都不可能撼动天意。 晏晟的脚刚踏进长信宫,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跑向自己,两只小手抱着自己的小腿,抬头仰望着,用稚嫩的声音喊道:“父王,我刚才叫伴伴抱我去文华殿找你了!” “他们说舅舅在里面和你说话,所以我就回来告诉母妃了!父王,舅舅呢?” 晏晟弯腰抱起两岁多点的皇孙晏瑾瑜,温和地说道:“舅舅回家了!因为舅母肚子里的小宝宝想他了!” 晏瑾瑜精致的小脸立即皱了起来,不高兴地说道:“舅母肚子里的小宝宝不乖!我和母妃都好久没看到舅舅了!” “对,舅舅不乖!”晏晟哈哈大笑道,“下回我叫舅舅来长信宫给母妃和瑾瑜道歉好不好?” “好!” 瑾瑜环抱着晏晟的脖子,将脑袋放在他的肩上,一副依赖的模样让人心都软了! 晏晟抱着晏瑾瑜走进长信宫后,太子妃南熏立即迎了上去,她并没有询问自己兄长的事情,而是接过晏瑾瑜,让晏晟洗手就餐。 吃完晚膳后,晏晟拉着南熏在长信宫的院子里消了一会儿食,然后才回到正殿坐下来边品茶边说话。 南熏的长相明艳大气,而且少见的理智聪明,这一点皇孙晏瑾瑜也随了她。 晏晟喜欢和南熏商量一些事情,他们之间不像是卿卿我我的伴侣,更像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对于晏晟来说,如果这世间连南熏都不能相信的话,晏晟觉得其他的人也不可信了! “明佑,今天上午你带杨良娣出去不久,引嫣阁的赵良媛就请了太医,等我派人去问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开了几剂安胎药给赵良媛。” “其实照我看啊~她这是午膳吃多了,消化不良,喝点醋就好了!” “太子殿下,我和你打个赌呗,你说今晚赵良媛会不会作妖?” 南熏端着杯子一边喝茶,还一边抬起眉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晏晟,晏晟避开南熏的玩笑话,只调侃道:“我今天还在给你哥哥说,你这人太守礼了!现在你这样子倒应该叫你哥哥看看,他这妹子究竟有几张面孔?” “礼多人不怪嘛!” 南熏毫不在乎的样子让晏晟有那么一瞬间看到南渊曾经少年轻狂的样子。 其实是晏晟不懂南熏的心,以前南熏想得到晏晟的心时,她的言谈举止自然受了心的约束,后来她发现晏晟的心虽然很孤独,却不允许谁走进去,所以她干脆放开了,只晏晟有时候还会想起那个拘谨的南熏。 “南熏,你说赵良媛这一胎会是皇孙吗?” 晏晟语气疲惫地问道。 南熏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再等两三个月太医就该把得出脉了!” “南熏,如果是皇孙你会难受吗?” 晏晟定睛看着南熏,他对南熏虽然没有那种男女之爱,但他尊重南熏,不想看到南熏难受。 “难受?有一点!” 南熏眼眸闪过一抹痛苦,接着又坦然道,“我嫁给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将来会有很多女人和孩子,所以~太子殿下,你放心,我会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南熏,你~”晏晟顿了一下,笑着说道,“南熏,你说到时候赵右相是选择自己的侄儿还是自己的外孙呢?” “希望赵右相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和行动才是,父皇正用得顺手呢!” 南熏无声地笑了,这皇家的人就是这么冷酷无情,连外表随和的太子殿下也不把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儿子当一回事,好在太子殿下对瑾瑜很好,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和太子殿下作对,万幸他们现在在同一条船上。 “对了南熏,马太傅今天离开文华殿的时候求我帮他办件事,而且这件事还和你有关!” “什么?”南熏莫名地看着晏晟,眼珠转了几圈后,慢悠悠地说道,“明佑,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如果是和我有关的,那一定是女眷的事情。马太傅家家庭成员简单,只有一妻三儿一女,至于儿媳妇和孙女的事情肯定不用马太傅出面求人了,那只能是那个女儿了。我听说那女儿是他妻子四十岁时生的,老蚌怀珠啊!马太傅当年很是得意,前不久才办了及笄礼,我也去观礼了!” 南熏说到这里,扬着眉毛笑道,“明佑,马太傅这是想选婿了!说,他看上了谁,还需要我帮忙?” 晏晟对南熏的聪明心服口服,他又继续卖了个关子说道:“那你再猜猜他为什么要你堂堂太子妃出面?” 南熏愣了一下,微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大怒道:“真是无耻!这事儿我不干!” “是不能干!” 晏晟点点头说道,“你知道马夫人和马小姐看上了谁吗?是武威侯世子裴孤城!” “那更不成了!”南熏撇嘴嘲讽道,“就马太傅那鞋帮子脸和马夫人那大饼脸能生出什么天姿国色来,还真敢想呵!” 晏晟听到南熏这话还真回想了一下马太傅和马夫人的脸,隔了一会儿笑着说道:“那天马太傅的女儿及笄礼你不是去了吗?难道长得真不好看?” 南熏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反正看不出好看!妆容太盛!” “妆容太盛?” 晏晟若有所思地看了南熏一眼,南熏也眨巴着眼睛回看过去,两人就像是在对哑谜般。 这时南熏看到大殿外有人影在晃动,就笑着对晏晟说:“太子殿下,今天是杨良娣的生辰,估计杨良娣这会儿该怨上我了!” 晏晟站起来,无奈地说道:“她要敢怨你,难道你还治不了她!” “嘁,我嫌浪费时间!”南熏也站起来,边走边问,“殿下,这会儿要不要我提前去敲打敲打赵良媛,我觉得她今晚会作妖!” “不用!” 晏晟回转身,将南熏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温和地说道,“你也早点休息!” “好!殿下慢走!” 南熏站在门槛里,对着晏晟行了一礼。 晏晟正要离开时,突然又想起了在燕归来酒楼遇到的赵如意,于是他又对南熏说道:“对了,我差点忘了给你说,今天我在燕归来酒楼看见了和裴孤城一起做生意的那个姑娘。” “那姑娘很年轻,看发式和样貌估计还没到及笄之年,有武说那姑娘和身边的丫鬟都有功夫,而且功夫不低!” 南熏很诧异地看着晏晟,因为晏晟很少会对一个姑娘感兴趣,于是她也配合着说道:“听说那姑娘在青石镇的如意楼生意很兴隆,而且楼里的服装和首饰都是她自己设计的,我真想见见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妙人!” “妙人?” 晏晟被南熏的话逗笑了,其实南熏也是个妙人呢! 第129章 截胡 怡景殿的正殿里杨书悦披了一件略微厚实点的外衣,边走边嘴里嘀咕道:“怎么还不来呢?不是说晚上要过来陪我的吗?” “泽兰,你再到外面去看看!” 泽兰看着杨良娣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的心疼,尽管泽萍在殿门外守着,但她还是听杨良娣的话再跑到殿门外去看。 可她还没跑到殿门外,就看见前面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而且那人影还越来越近,她立即反应过来往回跑。 “良娣,太子殿下来了!” “殿下来了!” 杨书悦立即将外衣脱掉递给泽兰,然后露出穿着藕粉色的轻衣,那薄薄的轻衣使她曼妙的身姿在烛光下显出几分妩媚妖娆来。 “泽兰,前面带路!” “是,良娣!” 泽兰提着灯笼走在杨书悦的身边,然后看着烛光摇曳中两个人影慢慢汇合了。 “臣妾恭迎殿下!” “书悦等久了!”晏晟上前扶起杨书悦,然后对旁边的泽兰呵斥道,“怎么让杨良娣穿这么点就出来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殿下,不关泽兰她们的事儿!” “我以为殿下不来了,所以就打算洗漱睡觉了,谁知道殿下还念着我!” 杨书悦对晏晟的关心很是受用,她大着胆子靠近晏晟,试探性地挽上了晏晟的胳膊,然后羞涩地说道:“殿下身上很暖和呢!” 晏晟感觉自己的胳膊僵硬无比,他的眼底浮上一层冷色,但嘴角却微翘着说道:“是吗,等会儿会更暖和呢!” 杨书悦愣了一下,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脸色微红的松开了手,娇嗔地说道:“殿下,不和你说了!” 晏晟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和自己的女人们行了男女之事,但他对她们很难有亲近的感觉,就像刚才杨书悦挽着他胳膊的动作,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胜过了床笫之欢。 晏晟和杨书悦进了屋以后,他发现杨书悦的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哪里像打算睡觉的样子?他心里突然觉得腻歪透了! 杨书悦根本不知道晏晟这会儿在想什么,她只想着今晚好好表现将晏晟留在怡景殿,让晏晟知道她的好,从此多宠爱她一些。 可就在两人已经换好衣服打算上床睡觉的时候,引嫣阁的大宫女绫锦在殿门外来报。 “殿下,我家良媛的肚子难受,一直哭着要见殿下,请殿下移步到引嫣阁去看看我家良媛!” “殿下!” 杨书悦拽着晏晟的袖子紧张的看着他,生怕晏晟丢下她去引嫣阁。 “别担心!”晏晟拍了拍杨书悦的手背,对着门外呵斥道,“有文、有武,把这奴才轰出去!赵良媛如果怀个孩子这么艰难,那干脆就别要了!” 门外的绫锦愣了一下,就被守在门外的有文和有武架着胳膊往外拖。 绫锦挣扎着说道:“殿下,求求你去看看我们良媛!郡主守在良媛身边也吓哭了!” “什么?你们这些狗奴才究竟是怎么照顾主子的?” 有文和有武听到晏晟的话都默契地松开了手,绫锦也松了一口气,她今晚要是不把太子殿下请到引嫣阁,还不知道赵良媛会怎么罚她呢! 隔了一会儿,只见房门被拉开了,晏晟穿戴好了站在门口对着披散着头发,披着一件外衣,笑得一脸牵强的杨书悦说道:“你就别送了,外面有点凉!” “这赵良媛也是的,自己不舒服何苦拉着个不满三岁的孩子跟着遭罪!” 杨书悦咬着后槽牙说道:“我不碍事的,殿下还是去看看郡主和赵良媛!我听说小孩子哭多了会伤到嗓子!” “如果赵良媛也像书悦这么懂事的话就好了!” 晏晟感叹一番后,就遗憾地离开了。 杨书悦站在门口,眼神就像淬了毒一般看着绫锦的背影,绫锦若有所感,却只能强撑着往前走。 “良娣,回屋休息!小心着凉!” 泽兰站在杨书悦的身边劝道,杨书悦却看看泽兰,又看看泽萍,苦笑道:“你们俩是不是也在笑我?我就是个大笑话!哈哈哈……” “良娣……” 泽萍的心肠有点软,再加上又是和杨书悦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所以当她看见杨书悦苦笑着流下了眼泪时,她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泽萍!你不想活了!” 泽兰轻声呵斥道,“在宫里就是有眼泪也要在肚子里流!你快带着良娣进屋休息!” “哦,好!” 泽萍被泽兰的话吓得哆嗦了一下,这几个月在宫里的生活比在家里的生活相比落差太大了,以至于她一直生活在恐慌中,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噶了脖子。 “等等!泽兰,你去打听一下……” 杨书悦看着泽兰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泽兰屈膝行了一礼说道:“良娣,我这就去!” 这一晚杨书悦睡得很晚,直到她听到泽兰回话说晏晟已经回到自己的文华殿休息了,她这才恨恨地在心里把赵荷雅诅咒了一番才上床睡觉。 第130章 躲在暗处的老鼠(一) “赵小姐,我听我家夫人说你要常住在锦城了,没事儿的时候就多来看看我家夫人!” “我家夫人这两年闷在家里实在难受,想出去走走!身体又不允许,只能这么慢慢将养着!” 钟嬷嬷现在对赵如意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是她势利,而是她也看明白了。 什么世家贵族的小姐,都不如她家夫人和世子的幸福快乐重要,赵小姐真要是做了这武威侯府的主子倒还好了! 如今侯夫人和侯爷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了,隐忍了将近十八年的侯夫人最后只换来了侯爷和楚姨娘买通下人下毒的结果,如果不是玉叶和玉竹发现得早,钟嬷嬷现在都不知道去那哭。 可即便是这样,好不容易养好身子的侯夫人,又被折磨得孱弱不堪了,这两年咳嗽不断,连益民医馆的关先生都束手无策。 更可恨的是湖州府谢家的态度,他们根本不关心夫人的死活,他们只关心不要断了武威侯府这段姻亲,只因为这是庆王的外家,他们还做着庆王有一天会更上一层楼的美梦呢! 赵如意听了钟嬷嬷的话心里不由得开始忧心谢璇的病情。 她回想了一下上次看到侯夫人的情况,那时侯夫人看着是有些苍白消瘦,可那也只是看着而已,以她前世为了推脱讨厌的客人装病的经验来看,侯夫人绝对是在装病,因为她眼神里的光掩饰不了事实。 但以钟嬷嬷这样细心周到的人都会认为侯夫人孱弱不堪,难道是侯夫人真病了? “钟嬷嬷,我记得上回来的时候侯夫人虽然看着消瘦了不少,但是精神状态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糟糕啊!” “这都是被气得呗!” 钟嬷嬷好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一般,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出来。 “我家夫人病后除了平阳侯夫人和平阳侯小姐经常来探望外,几乎就没人来探望过了!其实这倒也没什么,毕竟我家夫人和她们的交情本来就很浅。” “杨夫人你知道!她夫君以前是青石镇的知县,后来到锦城连升三级成了刑部左侍郎的那位。” 钟嬷嬷左右看了看,又小声说道,“杨夫人到锦城后跟着安国公夫人和刑部尚书夫人屁股后面出席过几次赏花宴,没想到不被看好的杨小姐最后却被皇上指婚给太子做了良娣!这下子杨夫人也水涨船高了,你想连尚书小姐都只是个良媛呢!” 赵如意笑了笑没吱声,她不认识尚书家的小姐,对杨书悦也陌生了! “我家夫人以前对杨夫人和杨小姐多好啊!可这杨夫人和杨小姐到了锦城也不来拜访一下我家夫人,更别说人家现在身份水涨船高了!” 赵如意觉得钟嬷嬷这话有点酸,倒不是嫉妒杨夫人突然的起势,而是嘲讽杨夫人的趋炎附势。 不过赵如意也不意外,毕竟几年前她已经见识过了,而前几日她看见杨书悦的时候,似乎在杨书悦的身上看到了欧阳静的影子。 杨书悦被欧阳静改造的并不完全,所以这也是杨书悦后来生活矛盾痛苦的原因。 钟嬷嬷不知道赵如意在想什么,反正她就是想把谢璇的辛苦和委屈告诉赵如意,让赵如意好好陪着谢璇说说话,因为她发现每次赵如意来了后,夫人的心情就很愉快,好心情利于养病! “这杨夫人不拜访就不拜访,我家夫人又不是那等小气的人!谁知道杨夫人月初的时候连个帖子都没下,就直接找上门了,真是没礼数!” 赵如意微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又听到钟嬷嬷气呼呼地说道:“原来杨夫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居然是来帮太傅夫人说媒的!” “说媒?”赵如意心脏骤停,接着又急速的跳动起来,“是给裴孤城说媒?” “可不是!我家世子现在已经是玄甲军的小将军了,人又长得精神,如果不是侯爷不争气,说不定连安国公夫人都要上门来抢呢!以前两家孩子小的时候……” 钟嬷嬷说到这里突然感觉身边泛着冷意,于是恍然大悟地闭上了嘴,然后从眼角余光中看到赵如意抿着唇,脸色淡淡的样子。 钟嬷嬷心中暗喜,跳过裴孤城和安国公小姐的话题,不高兴地说道:“也不知道杨夫人对我家夫人说了些什么,反正我家夫人的心情郁郁了很久!” “那侯夫人她……” 赵如意正想问谢璇答应裴孤城的婚事没有,钟嬷嬷却又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我家夫人病着没人关心,一有什么事情都找上她,真是连一天清闲的日子都没有!前几日府里的段姨娘又逼着夫人给小姐出嫁妆,昨天又说二少爷年纪大了,要夫人给二少爷说亲!” “我才到锦城的时候在云裳看到段姨娘和侯府小姐了!” 钟嬷嬷愣了一下,骂道:“不要皮的玩意儿!眼里只盯着我家夫人的嫁妆呢!” 赵如意笑了一下接着问道:“侯府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总算要嫁出去了!” 钟嬷嬷舒了一口气,她一点儿也不关心裴昭昭嫁到赵家后会不会被婆婆磋磨;会不会被自己的夫君嫌弃;会不会被府里的小妾欺负;会不会被那些庶子庶女诬陷,她通通不关心,她只关心府里少了一块挡着夫人的绊脚石;她只心疼夫人要给裴昭昭添嫁妆了,照她说,给几床被子添点虚妆算了! 钟嬷嬷陪着赵如意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得就走到了怡然苑的门外,玉叶笑着迎了上来。 “赵小姐好!” 玉叶对赵如意屈膝行了一礼,她们虽是同一个师父,但在这侯府里她毕竟还是个奴婢。 “嬷嬷走得也太慢了!你叫小丫头跑回来传信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我们主子的脖子都要望断了!我还以为路上遇上什么人了呢!” 钟嬷嬷正要否认,站在赵如意身边的冬青说道:“是遇到了人!” “什么人?” 玉叶脸色一冷,好像出鞘的剑。 赵如意神情悠闲地说道:“玉叶姐姐不必紧张,只是一条躲在暗处的老鼠而已!” 赵如意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冬青和辛夷一眼,很显然她们俩也认出了那人是谁! “我~我怎么没看到?” 钟嬷嬷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要是这躲在暗处的老鼠把赵小姐伤害了,她怎么给夫人和世子交代啊! 赵如意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中药味,等跟着玉叶到了屋里后看到谢璇的样子就给吓了一跳。 难道上次玉叶传话自己意会错了?难道侯夫人还是中毒了?她不会傻乎乎地以身犯险!我师父还在等她呢! 只见谢璇披散着头发,戴着抹额,穿着一身白衣倚在贵妃榻上,腿上还盖着一条白色的毛毯子,唇色也发白,跟个女鬼似的。 谢璇微微抬起身子,缓慢而吃力地说道:“如意,你来啦!快坐!” 赵如意对着谢璇行了一礼后,就听话的坐在了谢璇身边的绣凳上,关心地问道:“夫人,怎得病的这样重了?” 谢璇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对赵如意说道:“没办法,身子不中用了!又遇上让人堵心的事儿,自然就加重了病情。” “夫人,有些事情烦恼也没用,还不如坦然面对!” “如意说得对!咳咳咳……” 谢璇捂着嘴咳嗽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玉叶说道,“玉叶,去吩咐玉婵做点点心给如意。” “是,主子!” 赵如意知道谢璇这是要单独和自己说话了,于是她也吩咐冬青和辛夷守在门外。 谢璇等人都走了后,才坐起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接着她就看见赵如意眼眸含着笑意看着她。 “夫人,你差点骗过如意了!你这演技是炉火纯青了!” “咳咳!”谢璇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府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病人,我找关先生开了一点药!” 赵如意心里一紧,连忙问道:“夫人,这药不伤身!你~需要我帮忙吗?” “我师父知道你的计划吗?” 谢璇听到赵如意的话,心里感到熨帖,她笑着对赵如意说道:“这药只是让我看着脸色不好,身体消瘦而已,不会损伤内里! “你把自己照顾好就是了!你师父会帮我的!” “那就好!” 赵如意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 前世里师父虽然遇上雪崩被埋了,但那是天灾;如果是人祸的话,赵如意相信以师父的能力可以避过。 “对了如意,你再把前世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说一遍,我看看自己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赵如意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为难地说道:“夫人,其实这个时候我还不认识裴孤城,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是从墨韵堂的秋嬷嬷那里听来的,裴孤城从来没给我说过,因为~因为我们~其实直到我死了,我们都不是很熟!” 谢璇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谢璇看着眼前俏丽如三春桃,清素如九秋菊的少女,心里不由得暗暗嫌弃儿子,感情他前世默默喜欢了赵如意一辈子啊! 重光啊!这一世你可别给我掉链子了!不如让母亲帮帮你! “如意,那前世里重光有喜欢的姑娘或是有订下的亲事吗?” “最近太傅家想和武威侯府结儿女亲家,我还拿不定主意!” 赵如意咬了一下嘴唇,然后摇着头说道,“我没听说,秋嬷嬷也没说起过!要不~你还是等裴孤城回来问问他自己!” “不过前世里好像裴孤城在最近会遇到一点麻烦,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什么麻烦?” 谢璇前一刻还在为赵如意别扭的样子暗喜,后一刻又如同坠入了寒潭。 “嗯~”赵如意隐晦地说道,“是他被人下药了!不过你放心,他最后还是被人救了!” “如意,是你救了他!” “不是!”赵如意急忙否认,转而又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我,是~是我看到他神情不对躺在地上,然后~然后他看到我了,就叫我通知他的手下救走的。” 谢璇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如意,她知道赵如意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但她也无权去指责她,前世里赵如意一定很苦! 一个无父无母,被亲人卖掉的漂亮小姑娘能有什么好去处呢? 谢璇骨子里的离经叛道让她对赵如意的隐瞒似乎也理解了,她松快地笑道:“好在我和重光前不久才通了信,他说年前可能不回来了,可见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第131章 躲在暗处的老鼠(二) 谢璇不知道在青石镇外驻军地的裴孤城已经接到了太子传给他的密令,他将要率领手下的玄甲军去剿灭清泉山后的匪徒。 因为这帮匪徒和朝廷的一些官员勾结敛财,所以行动要保持绝对的保密,连同在玄甲军的杨宪都不知道。 赵如意在武威侯府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毕竟武威侯夫人是个“久病缠身的病人”,精力有限,不宜交谈太久。 玉叶陪着赵如意主仆三人往外走的时候,还特意问起那个偷看她们的人是什么样的,冬青描述了一下那人,玉叶立即对上了号。 她讥讽地笑道:“原来是他啊!那是我们侯府的二少爷,以前一直和我们世子作对!” “原来是他啊!” 在赵如意前世的记忆里,这人只是个碌碌无为的纨绔子弟,好像没有熬过充军的那段路。 “赵小姐认识二少爷?” 赵如意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不过我前几日在云裳的门口见到过他妹妹和段姨娘!” “侯府小姐比以前讲理多了!” 赵如意没有把他们到锦城的路上遇到裴飞云的事情说出来,但保不齐裴飞云认出她以后会起什么坏心思! 赵如意的猜测一点没错! 当裴飞云在准备出府的时候,就看到怡然苑的钟嬷嬷正带着三个年轻女子往府里走,他一眼就认出了赵如意。 前几日出锦城后发生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当时俏丽可人的赵如意不光让安国公世子心生歹意,也让他眼前一亮。 他以为这回安国公世子又会像以前一样无往而不利,这样等世子吃到肉,他才好趁机喝汤。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姐居然会点三脚猫功夫,如果不是为了赶路,如果不是看他们一行人的穿着打扮和手下人的身手不是普通商户的话,他非得鼓动了安国公世子那个大傻子往前冲。 没错,就在大家都以为(包括安国公世子江浩在内)裴飞云还是跟在江浩屁股后面的跟屁虫时,裴飞云已经掌握了一套如何左右江浩心理的战术。 作为武威侯府的庶子,裴飞云也算是经过现实生活鞭打的。 少时他在父亲那里得来的宠爱只是父亲用来折磨侯夫人和世子的手段而已,随着侯夫人和世子越来越失控的局面,他和段姨娘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再后来比段姨娘年轻娇媚的楚姨娘的出现,段姨娘和他就彻底失宠了。 本来他和段姨娘还可以靠裴昭昭翻盘的,毕竟裴昭昭长得漂亮,还简单好控制,谁知道最后让宫里的贤妃娘娘算计了,成了一粒废棋子。 他如果再不体现出他的价值来,估计最后会像其他家族的庶子那样娶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又丑又老又坏的女人回家,然后灰头土脸的过一辈子!裴飞云不甘心! 终于,大概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了,今天让他在府里看到了那个光彩照人的少女,他跟着她们走了一段路,发现她们是往怡然苑的方向后,就回到了段姨娘的听雪阁。 裴飞云一走进段姨娘的听雪阁,就看到段姨娘正站厅门口叉腰训斥跪在地上的雪晴。 他立即就想起了通房云香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于是就不高兴地说道:“姨娘,你何必把气使在这些小贱人身上呢?有本事把清风楼的那位拎出来教训一顿啊!” 段姨娘看到裴飞云,想到他如此的不争气,就忍不住尖酸刻薄地说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少爷啊!” “怎么?没钱花又想起亲娘了?有能耐你去找你亲爹和楚小娘要啊!” 一说起要钱,裴飞云立即觉得自己矮人一截了,偏偏段姨娘还当着雪晴说,他立即垮着脸呵斥雪晴:“没眼力见的,还不滚下去!你要是敢出去胡说八道,小心老子毒哑你!” “是,奴婢不敢!” 雪晴连忙磕了个头,爬起来就跑了。 段姨娘看着雪晴狼狈消瘦的背影,恨恨地说道:“没用的东西!” “姨娘,你也别生气了!知道她们没用换一个就是了!” 裴飞云讨好的将段姨娘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在旁边急切地问道:“姨娘,你知道今天去怡然苑探病的小姐是哪家小姐吗?” 第132章 听话丸 “什么探病的小姐?” 段姨娘嗤笑道,“莫不是平阳侯府家的那位?她们倒是走得勤,可惜谢璇未必看得上那丫头!” 裴飞云烦躁地看着段姨娘刻薄的样子,失望地说道:“怎么连你也不知道?以前府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得不是都瞒不过你吗?” “嗤!”段姨娘轻抚着袖口起毛的花边,冷笑道,“二少爷,今非昔比了!” “侯爷那院里我连边儿都挨不上,夫人那院里我连一滴水都渗不进去,如果有什么我们知道了,那也是他们愿意透露出来的!” “怎~怎么会这样?”裴飞云傻眼了。 段姨娘没好气地看着他,凉凉地说道:“我的二少爷,这世道就是这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姨娘我现在手头没钱了,自然就没人愿意卖命了!” “以前你父亲还给了我两间铺子,虽然挣不了什么大钱,但一年下来也有千儿八百的银子,现在倒好,他把铺子收回去了,原来答应我的分成也不给了,全给了那个姓楚的小妖精!” 段姨娘说着话就把自己磨起毛的袖口抬起给裴飞云看,接着委屈地说道,“你看我什么时候穿过这么旧的衣服了?我上次到清风楼的时候,看到楚嫣那小妖精光一个簪子估计都比我浑身上下值钱!” “你这一天到晚的又在我这里扣银子,我的老本儿都快被你扣完了!没办法我只有扣海棠苑里那些女人的银子,这样下去府里还有谁愿意给我卖命呢?没在背后骂我就不错了!” 段姨娘大概是年岁大了,这两年的日子也的确清苦许多,所以根本不看裴飞云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依旧絮絮叨叨地接着说道:“你妹妹的婚期定下来了,但是连嫁妆的影儿都没看到!我还指望在她嫁妆里扣点好东西留给你呢!结果……” 裴飞云没想到段姨娘现在这么艰难了,但姨娘再艰难也没亏了他,每月的月钱只多不少,每次问她要钱虽然会抱怨几句,但几乎很少拒绝,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破天荒的有了一丝内疚心理。 “姨娘,结果怎样?” 段姨娘叹口气,接着说道:“没想到你父亲叫我先去问侯夫人要嫁妆。侯夫人说,按照侯府嫁女的规矩,公中最低要出二十四抬嫁妆,她再给昭昭陪嫁八抬,凑个三十二抬!” 裴飞云无所谓地说道:“那就叫公中出那二十四抬就是了,三十二抬嫁妆虽然不多,但也符合昭昭的身份。” 段姨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裴飞云大声骂道:“你倒是说得简单,你说我到哪里去找那二十四抬嫁妆啊?去抢吗?那也要抢得到才行啊!我为了你们兄妹俩白白在这个侯府里消磨时间,到最后却便宜了姓楚的小妖精,早知道我当年就不该听了你父亲的甜言蜜语跑出来,在家乡做个商户的正房,至少也是穿金戴银的!” 裴飞云被段姨娘的疯癫吓得跳了起来,他嫌弃地躲着段姨娘的唾沫星子说:“姨娘,要没事儿的话,我先走了!” “对了,姨娘,有银子没有?” “回来!” 段姨娘气恼地将裴飞云喊住,看着裴飞云不争气的样子恨不得暴打一顿,但是她又咬着后槽牙忍了忍,谁叫她只是个姨娘,顶多算半个主子呢! “我叫你回来是真有事情告诉你!” “什么事情?” 裴飞云不乐意地坐了下来,本来他还想打听一下那个到怡然苑的姑娘是什么来头呢,结果什么也没有打听到,还被姨娘骂了一顿,他可真够倒霉得了! 段姨娘也懒得看裴飞云的臭脸,只是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要钱吗?你妹妹的嫁妆不是还没有着落吗?姨娘倒是知道一件事情,如果我们把侯爷藏得那笔钱找到了,这两个问题就都解决了!” 裴飞云愣了一下,就像看疯子一样看着段姨娘,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姨娘,你没病!我父亲哪里来得钱?府里这么多人的开销过得紧巴巴的,他哪里还有钱藏?”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才知道的!” 段姨娘一想到裴俊琪办的事儿就恨得牙痒痒。 “那老东西把我们母子三人都骗啦!” 裴飞云听得一头雾水,段姨娘立即就给他解惑了! “你知道侯夫人为什么不掌家吗?你知道侯爷为什么容忍侯夫人?你知道侯爷当年明明属意你当世子的,为什么请旨裴孤城当世子吗?因为侯夫人许诺给侯爷一大笔银子,侯爷才对侯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的!” “不~不可能!” 裴飞云已经是目瞪口呆的了,他没法子去想想裴俊琪是个为了银子不要原则的贪财的人,“我记得父亲以前对我说,钱财都是些俗物,男子汉大丈夫应该……” “屁!”段姨娘一口唾沫差点啐在裴飞云的脸上,裴飞云吓得跳了起来。 “姨娘,你说话就说话,别啐唾沫啊!” 段姨娘白了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飞云,一两黄金四两福!你现在该知道银子有多重要了!” 裴飞云坐下来讪笑道:“姨娘你接着说!” “对了姨娘,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段姨娘冷笑道:“哼!这事儿还是夫人告诉我的!因为我闹着叫夫人给昭昭添嫁妆,夫人说她的铺子也挣不了多少钱,她除了要负责怡然苑和裴孤城,裴飞骁那两个院子的开销外,每年还给侯爷一万两银子,连买药的钱都是抠抠搜搜的!” “我本来还不信,但是当我看了夫人和侯爷当年签的契书后,我就相信了!” “当年谢璇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他们两人就闹崩了!那时谢璇把掌家权一交就关着门过自己的日子了,后来裴孤城五岁的时候她就以每年交给侯爷一万两银子的代价让侯爷请旨立了裴孤城为世子。” “侯爷怕这件事传出去于他的名声不利,所以就要求谢璇保密,谢璇……” 裴飞云笑着打断段姨娘的话说道:“既然是保密协议,姨娘怎么知道的?肯定是侯夫人骗姨娘的!” “飞云,你对你父亲还没有失望啊?” 段姨娘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你父亲原本不识字,从军后才认识了几个字,写的字更是丑得没法看。” “我跟你父亲的头几年感情很好,他的书房我也常去,没事儿的时候我就教他练字,他的字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裴飞云听到这里已经知道段姨娘没说假话了,他的眼眸里立即闪烁着贪婪地光芒,他激动地说道:“姨娘,一万两银子呀!我这辈子就没见到过这么多的银子!而且侯夫人打从裴孤城五岁给起,给了十二年啦!我们母子居然不知道!” “姨娘,如果那笔银子父亲花完了呢?” 裴飞云说到这里突然变得垂头丧气的了,好像那笔银子从他眼前被抢走了一般。 “不可能!”段姨娘很肯定地说道,“我也是个管家的人,我知道府里一年的开销有多少,就是侯府公中的产出也有结余,除非是侯爷把银子给楚姨娘用了!” 裴飞云不在意地说道:“楚姨娘能用几个钱!” “哼哼!”段姨娘冷笑道,“如果楚姨娘有孩子了,侯爷不为孩子谋划吗?这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楚姨娘就是侯爷的真爱!” 段姨娘说到这里偷窥了一眼裴飞云黑沉下来的脸色,暗暗得意当初自己在楚嫣爬床后的第一天就给她下了避孕药和绝子药,不然他们母子真可能什么也捞不到! “你想啊,这两三年里他管过你没有?他问过你的学业吗?问过你的前途吗?问过你的亲事吗?不对,他还真关心你的亲事了!” “他关心我的亲事了?”裴飞云的心情略微好转了一点,接着问道,“父亲他说什么了?” “他叫夫人派个官媒到吏部尚书家求娶那家的嫡小姐,还说什么……” “姨娘,夫人还没派媒人上门!” 裴飞云不等段姨娘说完话,就着急地打断了她的话茬。 “没有!”段姨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转而又气愤地说道,“谁知道夫人是不是嫉妒你,她一听说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小姐,就笑得奇奇怪怪地,还说这事儿再等等,等到翻年她身体好点再说!” “我看她那风都吹得倒的身体好不了了,说不定明年就该是楚姨娘上位给你说亲事了,你不知道楚姨娘她……” “姨娘,你是不是很恨楚姨娘!” 裴飞云打断段姨娘的话,接着阴沉着语气说道,“我这有个好东西可以治她!” 裴飞云说着话就将随身戴着的荷包取下来,打开荷包倒出一黑一红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两粒药丸出来。 “这是毒药?”段姨娘摆着手说道,“毒死她太容易了,就是后面会很麻烦!” 段姨娘以前虽然也给谢璇下堕胎药,但那也是在裴俊琪对谢璇不耐烦的前提下,谢璇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还有裴俊琪护着,可现在这位楚姨娘就不一样了,真要出事了,搞不好她就玩完了! “不是毒药,是听话丸!”裴飞云指着药丸得意洋洋地对段姨娘说道,“想办法叫楚姨娘吃下这个黑色药丸,她就会对这粒红色药丸的香味上瘾,你叫她干什么她就会干什么!到时候她不就把银子送到你面前了吗!哈哈哈……” 段姨娘狐疑地看着裴飞云手心里的药丸说:“真有这么神奇?我不信!” 裴飞云合上手掌,想到在地宫里看到的那一幕幕令人充血的画面,就激动地说道:“姨娘,我亲眼所见这药的奇效!” “给我!只要吃不死人试试也无妨!好在楚姨娘每天都会在大厨里熬燕窝吃,动手很方便!” “姨娘,钱呢?”裴飞云将拿着药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伸得长长地说道,“这药我是花了两百两银子买来的,本来想等裴孤城回来了用在他身上的。” “裴孤城什么时候回府都不知道,先给我用!银子一会儿取给你!真是欠你的!” 第133章 有情况 裴飞云拿到了银子,心里还念念不忘那个去怡然苑探病的少女,他在离开听雪阁前,还对段姨娘叮嘱道:“姨娘记得帮我打听一下今天去怡然苑探病的是哪家小姐?” “裴飞云,你又想打什么歪主意?” 段姨娘真有点看不起自己这个儿子了,不光好赌还好色,她这辈子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姨娘,你总不能真让我娶了那吏部尚书家的嫡小姐!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那小姐是什么样的!满脸麻子还有狐臭,说出去都丢人!” “什么?” 段姨娘正端着茶杯喝水,一听到裴飞云的话,惊得茶杯都掉地上摔碎了,她来不及心疼,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得骂道,“那老东西还是人吗?我是说怎么有这么好事儿呢!敢情他是没把我们母子当人看啊!” “怪不得他说吏部尚书家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怪不得夫人拖着不让找官媒,原来夫人都知道!” 段姨娘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她没想到到头来,被他们伤害的谢璇会比裴俊琪那个父亲更靠谱。 其实段姨娘还真是把谢璇想得太好了! 谢璇之所以拖延时间,并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因为她听赵如意说过,前世里没过多久武威侯府就被皇上下旨抄家流放了,罪名就是卖官鬻爵收敛钱财。 ?卖官鬻爵这样的罪名大概只有坐在吏部尚书这种位置的人最方便了,毕竟吏部尚书负责管理文官人事任免和升迁等事务。 谢璇不知道前世里武威侯府究竟和吏部尚书家结没结成儿女亲家,但是只要有一点苗头她就会掐断它,她已经不是前世里那个任人欺负的人了! 段姨娘大概是年龄大了,再加上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有了裴俊琪和楚姨娘的对比,才会感觉到谢璇的好,才会开始反思自己以前的行为是不是太过了。 裴飞云可不会这么想,他想的是如果裴孤城不在了武威侯府就是他的了,到时候他哪里需要再看安国公世子那等人的脸色,哪里还需要处处忍让! 不过药既然给段姨娘了,自己下回再买就是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有银子才是,不然什么事情也干不了,今天他还和佳人有约呢! 虽然甜言蜜语不要钱,但是买个小玩意儿哄哄对方还是很有必要的! 裴飞云走出武威侯府,就问贴身小厮书安,“书安,你说小姑娘都喜欢什么东西?” 书安谄媚地笑着正要回答,裴飞云又补充了一句,“要那种稀奇的又不值钱的!” 书安低下眉眼暗暗撇了一下嘴,然后想了想说道:“少爷,我看府里的丫鬟们都喜欢胭脂水粉,新衣裳和首饰珠宝,要不你就买这些东西!” “狗奴才!”裴飞云嫌弃地踢了书安一脚,得意地说道,“能被本少爷看上的女人是府里丫鬟能比的吗?那些俗物都配不上她!给本少爷再想!” 书安苦着脸,卑躬屈膝地说道:“少爷,奴才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奴才这样卑贱的人哪里能够接触到那样好的女子,奴才能够接触到的女子就是府里的丫鬟和婆子了!” 书安跟着裴飞云有七八年了,早就知道该怎么应付裴飞云这样自以为是的主子了,如果他真出了什么主意,得用还好说,不得用少不了一顿打骂,还不如贬低自己抬高主子。 “书安你也太没用了!” 裴飞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背着手边走边说,“那我们到未央路走走,遇到什么合意的,就买什么!” “是,少爷!” 书安撇撇嘴跟在裴飞云的身后。 主仆俩刚走进未央路,路口一家糕点铺子的枣泥糕正好出笼,香味扑鼻而来,裴飞云立即就有了主意。 “书安,去买一斤枣泥糕来,要新鲜热乎的!” “是,少爷!” 书安答应着,脚下却没挪动分毫。 “快去啊!还站着干什么?” 书安伸出手,诺诺地说道,“少爷,你还没给银子!” 裴飞云瞪了书安一眼,然后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书安,书安接过银子立即跑到糕点铺子买了热乎的枣泥糕来。 “给我捂紧实了!不要冷了!不要碎了!” “知道了,少爷!” 枣泥糕还有点烫,但书安不得不听话的捂在怀里抱着,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就是未央路的云来酒楼。 在云来酒楼的门外,裴飞云接过枣泥糕对书安说道:“你就在这附近随便吃点东西,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等我!” “是,少爷!” 书安捏了一下刚才买枣泥糕暗度的十几个铜板,笑着离开了云来酒楼。 他才不关心裴飞云干什么勾当呢,他们这样的贴身小厮虽然月钱高一点,但风险性也高啊! 裴飞云一跨进云来酒楼的大门,就一个眉目清秀的伙计迎了过来。 “裴少爷,来啦!” 那伙计弓着腰谄媚得在裴飞云耳边小声说道,“老地方,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裴飞云斜瞟了一眼那伙计,然后不动神色地塞给他一小块碎银子,小声说道:“不错,这是赏你的!嘴巴紧点,不然……” “多谢裴少爷!小的明白!” 那伙计眨巴着眼睛,看着裴飞云往酒楼的后院走去,这才“嗤”地一声冷笑出声。 “柳茂山,你小子又在偷懒了!快来招呼客人!” “得嘞!来啦!” 那伙计立即收敛起脸上轻蔑的表情,然后谄媚地笑着迎向走进来的新客。 这云来酒楼的后院就像一处大户人家的宅院,里面有许多厢房,厢房里的陈设和品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闺阁女子的套房。 裴飞云走到一间门前摆着一盆海棠盆景的门前时,有节奏的拉了拉门口的绳子,然后就隐隐约约听到屋里传出门铃的声音,接着门打开了,他很快就闪身进了屋,门又很快关上了! 一个浑身散发着香气的少女立即扑进了他的怀里,娇嗔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人家等你很久了!” 第134章 怀疑 “你怎么才来?人家等你很久了!” 当裴飞云听到少女的娇嗔时,一张俊朗的脸也笑得荡漾起来。 他一手揽着少女的纤腰,一手将枣泥糕拎起来对女子说道:“我在路口那家糕点铺子等枣泥糕出笼呢,你看还是热乎的呢!” 少女一把抢过枣泥糕,然后娇俏的笑着退出裴飞云的怀抱,歪头撒娇道:“我要你喂我,不然我就不原谅你!” “好,好,好!” 裴飞云笑着坐到八仙桌旁,然后将少女抱进怀里,嘴唇贴在少女的耳畔,调笑道,“无双,想让我怎么喂你?” 裴飞云从晏无双的怀里掏出绣帕来擦了擦手,然后打开枣泥糕的包装,捻起一小块枣泥糕往晏无双的小嘴里放。 眼看那枣泥糕就要到晏无双微启的嘴里,谁知裴飞云的手一转,将枣泥糕喂进了自己嘴里。 “你……” 晏无双羞红了小脸,转头看着裴飞云,只见裴飞云正用牙齿轻咬着枣泥糕,对着晏无双抛了一个媚眼,无声地邀请着晏无双来品尝。 晏无双犹豫了一下,然后俯身凑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卿卿我我的吃了一块枣泥糕,正待要品尝第二块的时候,就听到有节奏的门铃声响了。 晏无双立即跳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然后躲进了屏风后。 裴飞云也站起来,不慌不忙地拍打掉掉在身上的糕点渣,然后拿起桌上的绣帕擦了一下嘴唇,这才走去开门。 “贵人,这是你们的午膳!” 门口站着刚才接待过裴飞云的柳茂山,他将食盒递上前的时候,眼神落在了裴飞云的身上,然后又立即跳开了。 裴飞云眼神凌厉地看了他一眼,阴沉沉地呵斥道:“滚!小心眼珠子给你挖了!” “是!” 柳茂山吓得浑身一抖,往后退的时候,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一跤。 裴飞云关上门,上好门栓后,才将食盒里的菜肴端出来摆在桌子上。 晏无双一脸春色的走过来,手掌轻抚着裴飞云的肩膀说道:“你何必为难他呢!我们俩的事情他都知道,小心把他惹急了!” “他敢!”裴飞云转身抱着晏无双,温柔地说道,“无双,你可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这种事情你总是要吃亏些,可我~哎,我也只能这样保护你了!如果你是我的未婚妻或娘子,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保护你了!” “飞云~”晏无双感动地看着裴飞云,然后扑进裴飞云的怀里,低喃道,“飞云,我们私奔!” “我不想嫁给江浩那个又丑又笨的大肥猪!我一想到将来要和那样的人生活,我就想吐!” 裴飞云眼神闪烁了一下,这晏无双要真和自己私奔了,不光没有利用价值了,说不定两人连命都没了,所以他必须安抚好她才行! “不!无双,这对你太不公平了!我会努力争取的,你也不要放弃,只要你一日不嫁,我们都还有希望!” 晏无双恨恨得说道:“我不明白父王为什么一定要我和江浩在一起,明明我都说了我不喜欢他,肯定是王妃她在使坏!我知道王妃恨我,我有封号,晏无暇什么也不是!” 晏无双是徳淳帝的异母弟弟安王晏文鸿的嫡女,前安王妃林素莲生下晏无双不久就死了,接着林家又送来一位女子,那女子是前安王妃的亲妹妹林素娥,那林素娥嫁给安王不足月就生下了一女晏无暇,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这林素娥趁着到安王府照顾姐姐的机会爬了安王的床。 因此晏无双打小就讨厌林素娥和晏无暇,而安王和世子又不怎么关心她,久而久之,这晏无双就养成了极度缺爱,又不服管教的性子。 裴飞云在四年前宫中的春日宴里第一次看见晏无双的时候就打起了主意,他知道像他这样的庶子要想高攀上无双郡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可偏偏有一天就让他梦想成真了! 少女的感情是简单而粗暴的,当一个俊朗的说着甜言蜜语的男人靠近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动的感觉,但此刻她还谨守着自己的分寸,直到安王将她许配给安国公世子江浩时,她才在这两人的对比下,有了明显的倾斜。 晏无双本质上是美丽而高傲的,一旦她感觉自己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时,她的情绪就会反弹,后果就是她约见了裴飞云,心情苦闷下两人醉酒乱性了,接着事情就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如果说晏无双初时只是动心,那现在就是非裴飞云不嫁了。 裴飞云陪着晏无双吃了午膳后,又身体力行地安抚了晏无双一番,然后才深情地说道:“无双,我也非你不娶!” “不,即使你嫁了,我也不娶妻!” 对于裴飞云来说,娶妻和睡其他的女人完全是两回事,所以他说这样的话时毫无压力。 “不,飞云!”晏无双伏在裴飞云的胸口啜泣成声,她恹恹地说道,“飞云,你别逼我,我的心都要碎了!” “无双,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再把婚期往后拖一拖!” “飞云,你是有什么办法帮我解除婚约吗?” 晏无双抬起水润的大眼看着裴飞云,裴飞云有那么一会儿心也软了下来。 他好像真心喜欢上了这个女人,他要为这个女人谋幸福,而不是为他自己谋取利益。 “现在还不确定,但……” 裴飞云邪魅一笑,扑倒晏无双说,“无双,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会为我做什么呢?” “不,不是这样……” “解除婚约后,你要为我们俩一起争取……” …… 等裴飞云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了,晏无双已经早他一步离开了,他们之间这样隐秘而刺激的偷情已经维持了将近一年,有时候裴飞云都要怀疑晏无双更加沉迷于这种偷情而不是两人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不过,他好像也是如此。 他只要一想到安国公世子江浩的未婚妻喜欢的人是他,就在他的身下承欢,他就感到莫名的刺激。 他咂了咂嘴,嘴角含着意犹未尽的笑意,原来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的滋味,那个他偷不到的人会是谁呢?是今天到怡然苑探病的少女吗? 裴飞云摇摇头,他不相信以他的魅力征服不了那些虚荣爱俏的女子,他这不是轻巧的将无双郡主拿下了吗! “少爷,这会儿我们去哪里?” 书安幽怨地打断了他的沉思,一瘸一拐地跟上了裴飞云的脚步,裴飞云看了一眼他走路的姿势,嫌弃地说道:“腿怎么了?” “蹲麻了!” “出息!” 书安看裴飞云的心情似乎很好,于是又问道:“少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去哪里?” 裴飞云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去骠骑将军府找李广平那小子!” 骠骑将军府的庶子李广平以前要么一直待在府里不出来,要么就是到书院读书时也是埋着头不正眼看人,被人欺负了也倔强的不吱声,总之这人就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个屁,在大家眼里没有存在感的人。 谁知道就是这么个人,有一天裴飞云和江浩在斗促织的地方看到他正在下注,而且这人的赌运还不错。 这遇到的次数多了,三人就渐渐的熟悉了,出去玩儿的时候就常约在一起了。 前不久李广平厌了斗促织,于是江浩就说带他们去个好玩儿的地方,等走出了锦城后,江浩才将那个地方说出来,这个时候他再退缩的话明显不太可能了,他只有硬着头皮跟上前去。 当他们到了清泉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山脚下突然冒出来几个体型高大的蒙面男人,裴飞云这个时候才知道他已经上了贼船,即使不同流合污,也要为对方保守秘密。 他们被蒙着眼罩,牵着来人的衣角一直往前走,直到一股清凉的风吹来,他的眼罩才被揭开。 在摇曳的火光中,他看见依山而建的亭台楼阁,假山湖泊和庭院游廊。 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仆从都面色苍白,表情呆滞,让人有一种森冷的犹如走进了坟墓的感觉。 他们观看了江浩所说的赌博后,裴飞云只谨慎地买了两粒药丸,至于药丸有没有用他还存疑。 他们从山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凌晨了,天色微亮中,裴孤城发现李广平挂在腰间的荷包瘪了,而且荷包下面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 他下意识地看向李广平,李广平对着他神秘一笑,快速扯下荷包交给自己的随从,然后若无其事地披着随从递给他的披风披上。 裴飞云愣了一下,然后拉着江浩边走边说,干扰了江浩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裴飞云才开始怀疑李广平的出现很突然,他好像是有预谋的打入了他们的圈子,然后又一步步诱使着江浩将他带到了清泉山的地宫里。 裴飞云有种感觉,江浩会被这件事情拖下水,甚至有可能世子之位不保! 所以裴飞云才会对晏无双说叫她再拖一下婚期,裴飞云不相信没了世子之位的江浩还能争过他。 而且~李广平究竟是不是李广平?裴飞云对以前在书院读书的李广平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了,所以今天他想亲自到骠骑将军府去证实一下。 第135章 似曾相识燕归来 赵如意将账本合上后,对司马先生说:“司马先生,最近天气渐冷,我们酒楼的生意也见好了,但也不能因此缺斤少两。” “今冬漫长,运输麻烦,菜品也不全,我已经叫梨花村的几个庄子做好了准备,等蔬菜和猪肉运输过来你们要做好存储工作。” “没问题,赵东家!” 司马先生想了一下说道,“需不需要我再叫人腾出一间屋来做存储室。” “要!” 赵如意站起来看了一眼窗棂上挂着的那两串风铃,嘴角含着笑意说道,“要腾一间通风好的屋子,再在屋里拉上麻绳,好挂腊肉和烟熏鸡鸭什么的,今年的烟熏制品比往年准备的多了一点。” “好!这个好!” 司马先生“呵呵”笑道,“去年这些东西就很受欢迎,世子也很喜欢!” 赵如意抿嘴笑了一下,然后转身问司马先生,“那个~司马先生,我们能不能自己造一个冰窖呢?” 司马先生愣了一下说道:“赵东家怎么想起要建冰窖呢?如果是自己用冰,我建议还是直接买要好点。这冰窖一般都是官办的,民办的虽然也有,但是很麻烦,而且投入也高!” “没事儿!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赵如意讪笑着摆摆手,她刚才提到要存储冬季果蔬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前世里陈师傅说到的夏季冷饮,她打算等会儿和司马先生谈完话后,就乔装去藏春阁探望陈师傅。 司马先生看赵如意的神情有点惆怅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 眼前的小姑娘似乎藏了许多的秘密,她的思维也是跳跃性的,很多时候他都跟不上。 “对了赵东家,云来酒楼的确有一个叫柳茂山的伙计!但是我们不太确定是不是你说的那位,什么时候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好!”赵如意突然面冷如霜,咬着后槽牙缓缓地说道,“我会亲自去看看的!” 司马先生被赵如意面上的冷意惊了一下,他想到手下人在云来酒楼打探到的东西,心里对这个对手感到不屑和可耻。 “赵东家,自从我们酒楼开张以后,云来酒楼就大受冲击,他们为了吸引客人,就把后院的厢房布置起来当客房,客人可以在里面吃喝玩乐休息,久而久之这里面就……” 司马先生顿了一下,他觉得有些话还是不好对着赵如意这样的小姑娘明说。 赵如意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司马先生,这和柳茂山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系!”司马先生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那柳茂山虽然只是个伙计,但因为样貌清秀,又会溜须拍马,所以他主要负责接待到后院的客人,而这后院的客人非富即贵!” 赵如意眨了眨眼,突然笑着说道:“司马先生,你说这柳茂山要是出点事情不是很正常吗?毕竟他知道得太多了!” 司马先生也笑了!他可不希望赵如意因为报仇心切被人抓住把柄,但是借刀杀人还是可以的。 “多谢司马先生提醒!” “应该的,毕竟这酒楼离不了赵东家!” 这一老一少相视而笑。 接着司马先生又和赵如意谈起在锦城开永利粮行分铺的事情,赵如意也和司马先生交流了自己收购木炭的事情。 他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很多时候司马先生觉得赵如意的想法会和他不谋而合,让他无端的生出一些亲密感来。 于是司马先生忍不住将自己的感受说了出来:“赵东家,不知道为何,我感觉我们好像似曾相识!” 赵如意模棱两可地笑道:“我见到先生的时候也有同感,也许我和先生前世就认识了也说不定!” 前世里赵如意的很多生意经一方面是靠自己摸索出来的,另一方面就是受司马先生影响的,那时与其说司马先生是自己的账房先生,不如说是自己的老师。 “赵东家,这燕归来酒楼的名字是谁起的?” 司马先生突然问道。 赵如意哈哈笑道:“先生是不是也觉得这个名字也很好听!似曾相识燕归来!” 司马先生心里一凛,也恍然大悟地哈哈大笑起来! 第136章 时空飞行器 这一世里赵如意因为身体没有什么亏欠,再加上习了武,个子在同龄人里高了不少,即使穿着一身杏色的男式长袍也只会显得潇洒俊俏。 琳秀为赵如意挽上男式发髻后,再戴上一个玉兰花式的白玉玉冠,最后将一件宝蓝色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系上带子后,眼冒星星地说道:“主子穿着这一身好看极了!” 赵如意也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没想到自己穿着男装会这么好看,脸上虽然没有做什么修饰,但气质上和女装明显不同了,秀美中多出一分英气,两分洒脱来。 “是很好看!以后我就这么出门了!” 赵如意满意地点点头,将妆奁里的一枝翡翠流苏簪子顺手插进琳秀的发间,笑着说道,“独美美不如众美美!我看这枝簪子也很配琳秀呢!” “主子,这~这太贵重了!” 琳秀摸了一下那个簪子,终究没有违背赵如意的意思取下来,但她也担心冬青和辛夷心里有结,于是她犹豫地说道,“主子,冬青姐姐她们……” 这时辛夷和冬青换好男装正好走进来,辛夷拍了一下琳秀的肩膀,笑着说道:“真是个小傻子!” “我和冬青姐姐出去吃香的喝辣的时候可没想到你喔!” “我才不信呢!”琳秀这才笑着说道,“昨天是谁给我带的糖炒栗子?还有前天是谁给我买的糖葫芦?还有……” “说你是小傻子你还不信,这才值几个钱啊!” “哈哈哈……” 赵如意和冬青听了都哈哈大笑起来,赵如意笑着说道,“你们都是我身边得力的丫鬟,我谁也不会亏待了!” “就是你们将来有了意中人,要成亲了,我也一视同仁每人添一份嫁妆!” 赵如意的话音刚落,琳秀就羞得跺脚跑了,辛夷依旧是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冬青最是沉稳,好像赵如意说的话与己无关似的。 这三个丫鬟虽然个性不同,但彼此相处很融洽,赵如意几乎没有看到她们之间有什么争执或背地里勾心斗角的行为。 琳秀是她们中间最温柔和细心的,但赵如意还是觉得前世的半夏更胜琳秀一筹,也不知道半夏现在在什么地方,赵如意也只有让人盯着鲁家村了! “冬青,你确信那个人除了两边脸颊毁容外,右手掌心还有一颗红痣?” 赵如意带着随从打扮的冬青和辛夷走出门后,又再次问道。 “错不了,主子!” “我潜进藏春阁的后厨后,等那人忙完了睡着以后揭开她的面纱看了。不过她睡觉的时候似乎喜欢把自己的右手紧握成拳头,我费了一些劲儿才打开看到掌心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 “那就是了!” 赵如意点点头。 前世里师父喝醉酒后也在她的面前睡着过,她的右手总是紧握着,赵如意还以为她的手心里拽了什么宝贝呢! 后来赵如意看到她手心里的红痣后,还很好奇的摸了一下,结果师父就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 师父看她神情有点受伤的样子,于是就开玩笑地说道:“这是带我到这个世界来的时空飞行器,我要靠这个飞行器回到自己的世界。” 时空飞行器?多么奇怪的东西! 赵如意想到这里笑了一下,她却不知道自己的笑令对面的一个小姑娘驻足看向了她。 “主子,你快收敛一点!” 辛夷在赵如意的耳边小声说道,“你现在是男子,可不能随随便便对着小姑娘笑啊!否则我们会很麻烦!” “咳咳!” 赵如意被辛夷的话呛得咳嗽了两声,她这才发现对面一个十五六岁的长得眉清目秀的姑娘正痴痴地看着她。 赵如意慌忙躲开那姑娘的眼神,疾走两步想绕过她,谁知道那姑娘也是个胆大的,她堵住赵如意的去路,大大方方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姓谁名谁,何故看着小女子笑?” 冬青看那姑娘欲靠近赵如意,立即挡在了她的前面,冷脸说道:“这位小姐,只怕你是看错了!” “就是,这街上这么多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们公子是对着你笑了?” 辛夷的一句话,立即把那姑娘刺激得上了脾气,她不服气地说道:“那你说说你家公子在对谁笑?” “我家公子……”辛夷回头看了赵如意一眼,好像在问,“主子,你究竟是在对谁笑啊?我该怎么回答?” 赵如意无奈拱手行礼回道:“这位小姐,我自然是笑可笑之事,难道小姐觉得自己可笑吗?” 那姑娘的脸色立即变得通红了,她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怎么~怎么就可笑了!” 赵如意看那姑娘退开了,也不欲与她纠缠,三人抬脚正要离开,却听到那姑娘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叫道:“爹啊!你快来啊!有人要欺负我啦!” 赵如意主仆三人被这姑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周围的行人也愣住了,但当他们发现那姑娘是谁的时候,立即劝赵如意她们快离开。 “你们还是快走!这姑娘脑袋有病!” “谁说我姑娘有病?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这时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个年轻男子冲了过来,冬青和辛夷立即将赵如意挡在了身后,等她们看到那两个男子是谁时,脸上有一种龟裂的表情。 “是谁欺负我家姑娘了!” 那彪形大汉和那年轻男子走到那姑娘面前,年轻男子牵着那姑娘的手,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那姑娘的脑袋。 那姑娘却毫无感觉地指着赵如意气愤地说道:“爹,是她,她说我可笑!” “好,爹给你出气!” 那彪形大汉冲赵如意挥起了拳头,围观的人立即吓得叫了起来,谁知道赵如意手中的一块白玉玉佩就让对方垂下了拳头。 “原来是赵~赵公子啊!恕小的刚才眼拙没认出来!” 戚辰光吓得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他这要是把天玑少爷的心上人打了,他也不用活了! “戚老大好威风啊!” 戚辰光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说:“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没想要真打下去!” “我这一拳头下去有近两百斤,哪敢轻易出手啊!” 赵如意看戚辰光不是那不讲理的人,于是就对戚辰光说道:“戚老大,能否借一步说话!” “行!前面有一家茶铺,我们去那边坐坐!” 戚辰光说完话后,又轻轻踹了甲午的小腿一脚,小声说道,“还不把你媳妇的手牵好,一会儿跑了我收拾你!” 赵如意主仆有点意外地看了甲午一眼,甲午的耳根都红了。 他们几人要了一个安静的茶室,伙计泡上茶水离开后,赵如意才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拿着甲午粗糙的大手玩儿的姑娘问戚辰光。 “戚老大,这是你女儿?” “是,也不是!这事儿说来话长!”戚老大神情悲戚地说道,“当年我是开镖局的,乌兰,这是我女儿的名字,她爹姓乌。” “乌兰是我手下一个镖师的女儿。有一回我们出镖的时候遇到劫镖的,那镖师为我挡了一刀当时就毙命了,我幸亏遇到天玑少爷得救了。” “乌兰当时才五岁,她娘看丈夫死了就丢下她改嫁了,我干脆就收养了她!但我一直在外奔波,没时间照顾她,就把她寄养在了甲老六家,也就是甲午父母家,这两个孩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我们本来打算让这孩子嫁到甲家做儿媳妇的,谁知道……” 戚老大叹口气接着说道:“谁知道这孩子喜欢上了一个浪荡子,这个浪荡子骗了她的身子后就一去不返了。她身心受了重创,脑袋就出了问题,只要看到长得稍微齐整的,穿着锦衣玉袍的年轻男子,就会上前拦住对方。” 赵如意听了戚老大的话后,脑海里立即跳出“花癫症”三个字,前世的时候她无聊时翻阅过关佚名的医书,里面好像对这症状有所记载。 “原来是这样!我记得益民医馆的关先生好像有本医书记载过,你可以带这位乌姑娘去看看!” “是真的吗?那我们一会儿就去!” 戚辰光和甲午都激动的站了起来,乌兰也跟着高兴地说道,“去,去!我们去找段公子!” “谁是段公子啊!”辛夷突然问道。 戚辰光秃然坐了下来,垂头丧气地说道:“段公子就是那个浪荡子!可惜我们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怎么会这样呢?”辛夷吃惊地问道。 “一年前我和甲午跟着商队押货出去了两个月,等回来的时候乌兰就已经是这样了,甲午的父母也不知道乌兰遭遇了什么,这姑娘有什么事情总是藏在心里。” 赵如意沉凝了一下问道:“那人有信物留给乌兰吗?” 还不等戚辰光说什么,甲午就抢答道:“有!我在乌兰那里看到过一个玉佩,她很珍惜那块玉佩,她告诉我那是她偷偷拿的。那块玉佩的玉质很好,上面刻了‘飞云’两个字。” “咳咳!” 赵如意突然被甲午的话呛到了,因为她还真知道一个名叫飞云的男子,只是那人姓裴名飞云,刚好也是个纨绔子弟,而且裴飞云的生母也正好姓段。 赵如意觉得这件事情十之八九就是裴飞云干的,只有这些权贵家的子弟才不把这些穷苦女子当人看。 不过赵如意并不打算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由谢璇和裴孤城来处理更好。 而且以乌兰现在的状态,估计对方站在她面前,她也未必认得出来。 “甲午,什么时候你把块玉佩调换出来,我找人看看,也许他们知道这人是谁!” “好,没问题!” 赵如意问完乌兰的事情后,又问戚辰光购买木炭的事情,戚辰光笑着说道:“过几天南边还来一批货,有二十车,按照锦城现在200文一秤的价格,我们还要多赚80文呢,如果到了后面木炭稀缺了翻上两三倍都有可能!” “赵小姐,你说要是我们把这些木炭都押到最后才卖,岂不是要赚很多钱!” 赵如意平静地说道:“戚老大,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干!” “木炭在冬天跟粮食一样重要!我们跟着官办的炭场价格走,先每天出点货,等官办炭场的价格涨到一定价格后,我们稍微压低点出售给炭场就可以了。” “天玑少爷也这么说!” 戚辰光哈哈笑着说,“还是你们的脑子好用!” 第137章 花街 赵如意没想到自己女扮男装的第一天就遇上了这种事情,还因此牵扯出裴飞云的一桩风流事。 赵如意现在开始怀疑前世里裴飞云的死另有蹊跷了。 她在入锦城的路上遇到过裴飞云,后来在武威侯府又看到过一次,那裴飞云虽然学艺不精,但也是个身体强健的人,不可能熬不过充军之路,除非他受了伤,被戚老大那近两百斤的拳头教训过。 赵如意这样想着,就越发确信伤害乌兰的那个浪荡子是裴飞云了。 这样的浪荡子的确该教训,而且照这一世的发展武威侯府大概不会抄家充军了,所以戚老大还是把裴飞云打一顿长长记性好! 赵如意主仆和戚辰光他们分手后,继续往花街走。 花街传说很早以前是一条繁华热闹,以养花、赏花、评花为特色的一条街,里面商贾云集,私家花园颇多。 后来经历了战乱后,那些逃难的商贾要么死在了外面,要么就是家财被劫,然后将私家花园贱卖给那些趁乱发财的人。 这些人本来就没什么道德观念,他们将掳虐来的女子和逃难的女子集中控制起来开了妓院,还不要脸地说道:“都是赏花,我们这里也是花!” 从此无人再提起曾经的花街之名,生怕亵渎了那段美好。 赵如意她们走到花街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此刻的花街就像才睡醒的慵懒的女子,伸了一个懒腰后,就开始梳洗更衣,声音零零碎碎的,此起彼伏,没一会儿就看见有女子三三两两的推开花窗搔首弄姿了,就看见街上有不同年龄段的男子勾肩搭背的走进自己相好的院子了。 “公子,奴家等你很久了,快上来!” “公子,你怎么不理人家啦!” “公子,你看奴家漂不漂亮啊!” “公子,哎呀,奴家的手帕掉下来了,能不能麻烦公子给奴家送上来!” “公子,……” 赵如意戴着披风帽子,只管低头疾走。前世里她在藏春阁见惯了那些女子的热情,也见惯了她们为了生存而无底线的放荡形骸,她们中间绝大多数都是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了。 冬青因为曾在神隐阁待过,也为神隐阁办过事,对这样的情况虽然感觉有点不适,但表情管理依旧到位。 只有辛夷时不时震惊地张大了嘴,隔一会儿又被香粉的气味熏得打喷嚏。 “喂,前面那位披着宝蓝色披风的小公子别走啊!奴家不要你的钱,你来楼里陪陪奴家!” “主~主子,那位~那位姑娘是在喊你吗?” 辛夷被楼上女子大胆地邀请吓得都结巴了,感觉身后就像有狗在追一样。 冬青拎着她的衣领警告道:“辛夷,别以为自己穿上了男人的衣服就变成了男人,别东张西望的,你越乱看,她们就越以为你对她们有意!” “好,好,好!我不乱看了!” 辛夷只要想到自己如果被那些涂脂抹粉的女人看上后,扑向自己的样子就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你也别吓她了!辛夷和琳秀从小在庄子里长大,好奇点也正常!” “其实这些女子这样招揽客人也是无奈之举,她们很多人其实不坏!” 赵如意听到冬青和辛夷的对话,忍不住为那些女子说话。 冬青和辛夷都沉默了,他们都是穷苦家的孩子,自然知道这些女子的来路,好人家的女子怎么可能沦落至此。 第138章 我就是她要找的人 藏春阁是花街最大的一家妓院,而且里面的姑娘向来技艺超群,是同行翘楚,每年花街选花魁都会汇集在藏春阁打擂台。 这选花魁也不是仅仅选一位,而是每项技能一位,如果有那琴棋书画舞茶几项技能都占了鳌头的,那她的身价和客人就不是由楼里的老鸨子定了,而是由那姑娘自己选客人了! 前世里赵如意及笄的时候也参加了花魁比赛,那一年陈师父为了她,求了自己的亲姐姐陈飞燕,也即藏春阁里的一位妈妈。 陈飞燕因此对藏春阁的老鸨子建议再多增加一项技能比赛即厨艺! 老鸨子对她的建议嗤之以鼻,她就极力给老鸨子分析了男人的几大嗜好,其中就有美酒美食。 陈飞燕还说了类似于“抓住了你的胃就抓住了你的人”这样的话,老鸨子这才动了心,于是试着加了一项厨艺的技能比赛。 赵如意因为有陈师父帮忙,所以一直就是独占鳌头,当了花魁并不能改变她的命运,但会让她比其他的姑娘好过一点。 赵如意前世踏出藏春阁的时候就在心里发誓,从此不再踏入这里。 但她没想到人会重生,既然重生了她就该该报恩的报恩,该报仇的报仇,才不枉自己多活了一世。 她们主仆三人走到藏春阁的时候,藏春阁门口已经有姑娘甩着手帕招呼客人了,而客人们也是穿得衣冠楚楚的迈着方步往里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赴什么宴会呢! “公子,你长得真俊!是为奴家而来的吗?” 赵如意主仆刚踏进藏春阁的门楼,一个香喷喷的女子就扑了上来,冬青抬手将那女子隔开。 接着另一个香喷喷的姑娘又扑了过来,被严阵以待的辛夷给挡了回去。 “公子你看奴家怎么样嘛?何必这么无情!” “两位小姐对不起,我们是来找人的!” 赵如意对着那两位姑娘拱手行了一礼。 “切,来这里的老爷公子哪一位不是来找人的?” 被辛夷挡住的姑娘不死心地扒拉辛夷的手臂,辛夷尽量不让对方靠近自己,一方面是那姑娘香得想让她打喷嚏,另一方面也怕那姑娘碰到自己,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 “不瞒两位姐姐,我听朋友说这藏春阁有位善厨艺的陈师父,我就想品尝一下陈师父的手艺。” 赵如意说着话就从袖笼里掏出两个五两重的小银锭给那两个姑娘一人塞了一锭,笑容干净地说道,“两位姐姐,我这人除了喜欢吃点好吃的,就没什么其他爱好了,麻烦两位姐姐帮我给楼里的妈妈说一声好吗?” 那两位姑娘环抱着手臂,眼神赤裸裸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如意,然后其中一位姑娘略感失望地说道:“你等着,我去喊陈妈妈!” “春莺,等等!”另一个女子拉住春莺的手腕,笑着对赵如意说道,“公子到这里来不找姑娘陪,却要找一个毁容的老厨娘陪,也不怕别人笑话!” “要不公子就点了我和春莺作陪,我们一定会让公子满意的!” “不,不,不!”连赵如意都要被这个女子的热情吓到了,她立即摆手,惶恐地说道,“姐姐,我还小,家里不整我乱来!” “哈哈哈!” 两个女子看到赵如意惶恐的样子都笑了,其中那位叫春莺的姑娘对另一位姑娘说道:“春丽别逗这位公子了,看得出来他还小呢!” 春丽哈哈笑着又去招呼客人了。 春莺这才将赵如意主仆带到角落的一张八仙桌前坐下,然后她自己才去找了陈妈妈来。 “妈妈,就是这位公子!” 陈妈妈点点头,然后示意春莺去干活。 春莺走后,陈妈妈才微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赵如意,赵如意也在看着陈飞燕。 这一世陈飞燕的面容变化不大,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皱褶,好像有什么解不开的愁绪一直郁结在那里。 “你~只是为了吃一顿晚镜做的饭菜,所以才来藏春阁的?” 晚镜!原来师父的名字叫晚镜! 前世里赵如意进了藏春阁后就不再是赵如意了,陈晚镜进了藏春阁后就不再是陈晚镜了,原来她们两人如此相似。 “妈妈,陈师父最近是不是经常出去?” “你怎么知道?”陈飞燕谨慎地看着她。 赵如意站起来,对着陈飞燕拱手行了一礼后,缓缓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来意,“妈妈,我就是陈师父要找的人!” “什么?你就是她要找的人!”陈飞燕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半信半疑的看着赵如意,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公子如果不玩乐,就请离开这里!”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 辛夷不高兴地说道,“你当我们主子愿意来这种地方啊!还不是……” “住嘴,辛夷!” 赵如意肃着脸打断了辛夷的话头,辛夷从来没见过赵如意这么生气的样子,她立即吓得脖子一缩,闭上了嘴。 “妈妈,不好意思!我真是陈师父邀约来的!当年我们是在月下定下了这个约定!” “她说如果我对出了天王盖地虎的下一句,就表示她来找我了!” “你~你……”陈飞燕嘴唇颤抖地说道,“那下一句是什么?” “宝塔镇河妖!” 空气一时之间凝固了,隔了一会儿,陈飞燕“咯咯咯”的笑出了声,最后舒了一口气说道,“你跟我来!” 陈飞燕站起来往后院走,赵如意也跟了上去。 冬青和辛夷彼此相视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两人都感觉气氛怪怪的。 按理说她们跟在赵如意的身边已经有段时间了,尤其是辛夷已经伺候赵如意四年了,她们却不知道赵如意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不过既然是主子的秘密,她们就有责任帮主子守护好这些秘密。 陈飞燕带着赵如意穿过一个狭窄的楼道后,走到一个安静的院落后,才看向跟在身后的冬青和辛夷。 “你的随从没问题!” 赵如意回头看了一眼冬青和辛夷,很自然地答道,“没问题!她们把我看得比她们自己重。” “那就行!” 陈飞燕又再次打量了一番赵如意,最后才感叹地说道,“晚镜自从毁容昏迷醒来后就一直说要找你,她找了你很久,直到四年前才有了你的消息,她……” “等等……” 赵如意打断陈飞燕的话,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陈师父一直在找我?她怎么知道我的?” 此刻赵如意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陈师父也重生了!对了,她说她手心里有一个时空飞行器,难道她是穿越时空又回来了吗? “是啊!” 陈飞燕对这个问题似乎接受良好,她平静地对赵如意说道,“晚镜她说她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她说只有找到你,她才不会在不足三十岁就死在楼里,她才能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我其实并不相信晚镜说的话,但是晚镜给我看了她掌心突然长出来的红痣,她说这颗红痣消失了的话,她就终止了生命。” “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她才五岁就跟着我一起被发配当了官妓,如果能救我妹妹,我愿意去相信她说的话!” 第139章 我曾经在梦里见过 “晚镜曾叫我到赵家村找过你,得到确定情况后,我就更相信晚镜的那个梦了。” “后来我知道你带着父母在青石镇生活了,再后来你的消息就越来越难打听到了!好像有什么人刻意抹掉了这些。” 陈飞燕说到这里看向赵如意,似乎在等着赵如意的解释,赵如意想了一下说道:“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很关心我!” 陈飞燕理解地点点头。 能够刻意抹掉她找人打探的消息,这也从侧面证明眼前人的确有能力救陈晚镜出火坑。 陈晚镜是个性子刚烈的人,不愿意做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妓子,所以刚到及笄之年就用热油泼在自己脸上毁了容,为此还差点死掉。 陈飞燕为了救这个妹子,不光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投入了安王的情报网,帮着安王办事。 陈飞燕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没人维护陈晚镜了,晚镜将落到何等凄惨的境地。 陈飞燕自己早就没有了将来,但她希望陈晚镜有将来。 “我和晚镜的身份毕竟很特殊,不能随意离开锦城,不然我们就亲自去打听你的事情了!四年前燕归来酒楼开张不久,晚镜知道后就说你有消息了,我就经常偷偷放她从后门溜出去找你,可惜总是无缘遇到!” 陈飞燕接着感叹道,“她看不到你,心情就很焦躁不安,常常在我耳边唠叨,把我这当姐姐唠叨得都长皱纹和白头发了!” “这是晚镜的屋子,放心!我知道你们三个是女孩子!我在这藏春阁待了快二十年了,你们这点伎俩瞒不过我的眼睛。” 陈飞燕将赵如意主仆带进一间陈设简陋的小屋子后,又笑着对赵如意说:“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走,我去把晚镜带过来!” “好!” 赵如意笑着拱手行了一礼。 等陈飞燕离开屋子后,赵如意才看着冬青和辛夷问道:“你们俩有什么要问的吗?” 冬青直接单膝跪在地上,拱手说道:“主子,属下没什么要问的!属下一切听主子的!” 辛夷慢了一拍,不过是双膝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主子,你叫辛夷干什么,辛夷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赵如意神情严肃的看了看她们,然后才抬手说道:“起来!” “冬青你虽然来得晚点,但我相信你的为人;辛夷也跟了我将近五年,我们之间也建立了信任!因此我做事情从来没想过要避着你们,你们在我眼里不仅仅是奴婢,还是朋友和家人!” “你们会让我失望吗?” 赵如意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起来,让冬青和辛夷都有了畏惧感,两人又齐齐单膝跪下行礼道:“不会!请主子放心!” “那行!起来!” 赵如意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她饶有趣味地摸摸这摸摸那,然后笑着对辛夷说道:“辛夷,打开那个抽屉,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一本用褐色缎面包着的手写的食谱!” 辛夷虽然奇怪赵如意的吩咐,但还是拉开了那个抽屉,抽屉里果然有一个用褐色缎面包着的东西,她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果然有一本书,书上的字很难看,也很难辨认。 辛夷惊惧地回头看着赵如意,冬青站在旁边也震惊了。 主子怎么知道这里有一本食谱的?难道她曾经偷偷潜进来看过? “我没有看过!” 赵如意好像知道她俩在想什么,她伸出手拿起那本食谱,指着上面的四个字说道:“这四个字分别是:赵氏食谱!” 冬青比辛夷强点,她已经认出着四个字了,这四个字虽然看着笔画不对,但连蒙带猜也能认出来! “主~主子,你~你和那个陈师父~你们……” 辛夷感觉太玄幻了,她脑袋里已经是一团浆糊了! 赵如意将食谱放进抽屉,然后有点迷糊地说道:“我现在也不知道我和陈师父之间有什么渊源了!” “我跟那位陈师父一样,昏迷后陷入了一个梦境里,在梦里我拜她为师学习厨艺了,这本书我曾经在梦里看到过!所以我才找到这里来求证一下!只是我没想到陈师父也做了同样的梦,倒让她先找到了我!” “这~这也太神奇了!” 辛夷和冬青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此刻赵如意在她们的眼中好像不再是个凡人了,更像是得到上天眷顾的神灵,这两人对她更是信服了! “好像有人来了!” 冬青突然竖起耳朵静静地听了一下,转瞬又轻松地说道,“是个没有功夫的女人,也许是主子等的人。” 赵如意听到冬青这样说,立即走到了门外。 只见对面走来一个浑身上下穿得灰扑扑的,脸上也蒙着一块灰色面纱,头上包着一块藏蓝色打底白色小花头巾子的窈窕女子。 眼力极好的赵如意一眼就看到了陈晚镜那眼尾微翘的狐狸眼中熟悉的笑意,她心情激动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陈晚镜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们俩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人靠近这里!” “是,主子!” 第140章 你是我祖宗 “你……” “你……” 赵如意和陈晚镜两人一时之间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的视线相撞后又情怯地躲开了。 隔了好一会儿,陈晚镜才委屈地说道:“你怎么才找来?我等了你那么久!” “呃~师……” 赵如意愣了一下,这一世陈师父的性子好像和前世不太一样啊! 陈晚镜打断赵如意的话头,呛声说道:“师什么师!你是我祖宗,以后不许喊我师父了!再说当初我们也没有正式拜过师!” “师父,你别生气了!”赵如意诚心诚意地说道,“我一直都记得你,可我当时实在没有能力来找你!你知道我……” “给你说过了,你是我祖宗,以后别叫我师父了!” “呃~那我该叫你什么?” 赵如意真傻眼了,这样的陈晚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你就叫我晚镜!我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叫裴晚镜。” “裴晚镜?” 赵如意心脏一紧,忍不住抬眉看向陈晚镜。 陈晚镜的脸前世里赵如意只看到过一次,那还是两人在后厨时那面纱不小心被一根柴火勾下来了。 火光摇曳中,赵如意看到那张皱皱巴巴的脸当时就吓得尖叫了起来,陈晚镜很受伤的跑了。 后来她自己做了一个面纱,可以挂在两耳上,从此再也没有出现面纱被勾下来的局面了。 那天后陈晚镜有好几天不理她,她又厚着脸皮一次次靠近,然后她们才又和好了。 赵如意无法透过面纱看到那张被毁的容颜,况且就是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她又将目光移向那双妩媚多情的狐狸眼,和眉尾微翘犹如新月的眉毛,恍惚中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这具身体长什么样,反正我从痛苦中醒来就这样了!” 陈晚镜摸着眉毛,似有所感地说道,“不过我猜想这具身体和我应该很像,至少她的眉眼就很相似,而且刚好名字也和我一样,这也许就是我附身在这具身体的缘故。” “附身?你……” 赵如意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她挥手示意陈晚镜先不要说话。 “陈晚镜,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你为什么会说我是你的~你的祖宗?还有~你这是第几次重生?不,是第几次附身在这人身上的?” “天啊!第几次?有两次就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陈晚镜夸张的样子简直和前世判若两人,赵如意都要怀疑这人和前世是不是同一个人了! 前世里的陈晚镜活得谨慎小心,对什么都不热心,好像有点应付了事的懒散态度;这一世的陈晚镜,赵如意才和她见面,就被她活跃的心思给震惊住了! 很快陈晚镜就给赵如意解开了这个谜团。 “我这是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你知道我每来一次要经历什么吗?” 陈晚镜说到这里,瞳孔一收缩,眉眼间就浮现起害怕的神情来。 “我每次来这里的时候灵魂都是被汽车撞出来的,我……” “等等,你说的汽车是何物?” “汽车就相当于你们这里的马车,是交通工具。” “好,你坐下来接着说!” “祖宗,你也坐!” 陈晚镜亲热的拉着赵如意请她上座,赵如意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样子陈晚镜对这一世的身份适应得很快啊!可赵如意感觉这跨度未免太大了,心里实在是尴尬得紧! “那个~陈晚镜,你叫我赵如意就好了!” “行!别说你别扭,我也觉得别扭得很!我还是接着告诉你我的事情!” “第一次我的灵魂被撞出身体的时候,那是一种~一种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觉,疼得我想骂人!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附身到陈晚镜的身上了!” “这陈晚镜也是个刚烈的人,为了不接客,把烧热的油往自己的脸上泼,可她这泼得也太不是时候了,我刚一接手这身体,根本来不及阻止和躲闪,就又经历了一次毁容的痛苦!我是疼得醒过来,又痛得昏过去了!这真他妈得太痛苦了!” 赵如意同情的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得,她居然有点想笑,她觉得眼前的家伙实在是太倒霉了! “说起来,这陈晚镜也是个自私的家伙。” 陈(裴)晚镜说到这里,叹口气道,“陈飞燕为了救自己这个妹妹,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还暗中投靠了一个权贵。”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但直到我有一次不小心看到陈飞燕给人传递消息而被那个接头的人害死了,我都不知道对方是谁。” “这世间因果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陈晚镜因陈飞燕的不放弃而救活了,最后也因为陈飞燕的事情而被人杀害了!我……” “等等!”赵如意插嘴道,“我记得前世里你是得了风寒死去的?” “这你也信!”陈晚镜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冷嗤道,“要是让人知道陈晚镜是被人杀死的,藏春阁的生意也别做了!” “光官府查封调查没个十天半个月搞不下来,然后官府再趁机敲诈一大笔钱才揭开封条,估计老鸨子会哭死!” 赵如意不吱声了。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只以为这是概率很低的灵异事件,谁知道我死后又以同样的方式来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这并非偶然!” 陈晚镜用一副后怕的表情说道:“幸亏我前世的身体无事,不然我就只能做游魂野鬼了!” “好在这次我来老天给了我一个金手指!我在坠入这个时空的时候,幂幂中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对我说,只要我把赵氏食谱带给你,并且看着你得到了幸福,有了子嗣后,我就可以回到原来的身体里了!” “你们这里的一切太落后了,而且我现在的身份也太卑贱了,什么也没法干!我在我那个时代可是十几万粉丝的美食博主啊!谁穿越不是大杀四方啊!就只有我这么憋屈!” “赵氏食谱就是你前世无聊的时候写得那本书?”赵如意迷惑不解地问道。 “那个~不是!”陈晚镜不好意思地说道,“赵氏食谱实际上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食谱,里面记载的食谱和你前世看到的不一样!” “……”赵如意无语地看着陈晚镜,细想了一下问道,“难道那本食谱是我写得?里面都写了些什么,你可以说说吗?” “呃~好~其实里面的内容我都不记得了!因为那本食谱的字都是繁体字,我看着头痛,只随便翻了翻!” “不过食谱的确是你写的,我看到书的扉页上写着你的名字!” 陈晚镜说到这里冲着赵如意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赵如意仿佛看到了眼里闪烁的星辰。 赵如意笑道:“是哪个名字?前世里你可没说这档子事儿!” 陈晚镜不服气地说道:“前世里直到你快要离开的时候,你才告诉我你叫赵如意,而且是在我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我这一时半会儿哪里想得到!我一直就叫你……” “所以你写那么一本赵氏食谱就是在骗我!而我最后会再写一本赵氏食谱传下去!” “大概是这样!”陈晚镜不太确定地说道,转瞬她又给自己打气道,“一定是这样!我可没机会再经历一次穿越救前世的自己了!” “如果我~我最后没有得到幸福,你会怎么样?” 陈晚镜黯然神伤地说道:“我大概会从那个世界被抹去,我曾经的朋友都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陈晚镜说着话又将自己的右手摊开给赵如意看那颗红痣,“这颗红痣你看到没有?它是不是没你前世看到的那么红了?我曾开玩笑说,这是我的时空飞行器,其实我也没说错!” “因为那个声音还对我说,如果这一次机会我再把握不住,就没必要回去了!也就是说,如果这具身体的红痣消失了,我就永远留在这里了,而另一个世界的我就消失了!你明白吗?” “于是我醒来后就按照前世的记忆来寻找你,当我知道你已经带着父母摆脱掉那个家庭时,我就知道这一世你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当我知道你利用前世我教的东西闯出一番事业时,我才知道我为什么要穿越两次了!” “赵如意,我还没有活够,我很享受我在那个世界的生活!我虽然有点吊儿郎当,但回去后我会好好反省自己的!” 赵如意沉默了。 前世里她在藏春阁的时候已经被灌了药,即使有过一段婚姻,也没有子嗣,所以才会被柳茂山夫妻俩和他们那对白眼狼的儿子骗了。 这一世她身体健康,生下子嗣没有一点问题,可是成亲?她好像一点也不感兴趣! 第141章 赵如意,你有喜欢的人吗? “祖宗嘞!你怎么不说话呀?” 陈晚镜看赵如意听了她的话后情绪略显低沉,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感觉,于是她试探性地问道,“赵如意,你有喜欢的人吗?” 赵如意吓了一跳,立即跳起来谨慎地说道:“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陈晚镜看赵如意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现,心里是既高兴又担心。 她高兴的是,赵如意心里其实是有喜欢的人,但她因为种种原因压抑了自己的喜欢。 她担心的是,赵如意的喜欢如果深入了骨髓,非君不嫁的话,极有可能选择孤独终老,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会在那个世界被抹掉了! “赵如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赵如意感觉陈晚镜就像一个催婚的长辈似的,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后,岔开话题问道:“陈晚镜,你想离开这里吗?” “想,我当然想了!” 陈晚镜激动地回答道,转而又苦恼地说道,“但我和我姐姐是官妓,我们不是有了钱就可以赎身的,因为官府会将我们登记造册,没有官府的许可,我们终身不可从良。” “行,我知道了!我来想办法!” 赵如意想了一下又说道,“你姐姐我估计没办法!” “因为我听你刚才说,前世里你姐姐为了你投靠了一个权贵,所以~我一不想得罪权贵,二不想在自己的身边留危险人物,你懂吗?” 陈晚镜微微垂下了眉眼,她和陈飞燕已经相处了十年,一直都是陈飞燕在照顾她,在包容她,才让她这个异世的灵魂不至于提前领了盒饭,才不至于孤单。 也许陈飞燕已经知道这个身体里驻扎的灵魂不是她的妹妹了,但她对她还是如亲人般的照顾和爱护着,这怎么不让陈晚镜动容呢?她内心里也是依赖这个姐姐的。 “你也别难过,你可以先问问你姐姐,我猜她不愿意和你一起离开这里!” 赵如意站起来,打开门对门口站着的冬青招呼了一声,冬青立即走到了她面前。 “陈晚镜,这是我的丫鬟冬青,如果我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的话,我会派她来!她会功夫,所以出现的方式可能有点突兀!” “会功夫!” 陈晚镜听到冬青会功夫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她喜滋滋地对赵如意说道:“赵如意,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宝藏丫鬟啊!我要是有这么个丫鬟在身边,也不至于就被人……” “咳咳!”赵如意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茬,冬青和辛夷虽然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她们俩的来历,但大可不必如此不忌讳。 “我也会点功夫,只是没冬青好!但足够保护你!” “如果你和你姐姐商量好了,就叫人带消息到古榕巷三号找我!” “好!那你们……” 陈晚镜眉眼间流露出依恋的神情,嗫嚅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自己离开就是了!你不用送!” 赵如意眼神复杂地看了陈晚镜一眼,天知道,她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重生就算了,还遇上穿越了两次的陈晚镜,而且对方居然说自己是她祖宗! 自己明明是来找师父的,最后却成了认重重……孙辈,脑壳痛! 赵如意主仆离开藏春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微暗了,花街各处的楼阁都挂上了红灯笼。 本是深秋季节,那些女子却穿得清凉,窈窕的身姿在风中衣袂飘飘,香粉的味道在整个街道弥漫。 她们嘻嘻哈哈地拉拽着那些猎艳的男子,就像盘丝洞里的妖精。 “哎呀!好俊俏的小公子!春宵苦短,快跟奴家一起快活去!” …… 纵使冬青和辛夷有功夫在身,也是在那些女子身上使出来,她们站在赵如意的身边简直有点手忙脚乱了。 她们三人走出花街的时候,衣衫和发髻都有点凌乱了,简直像被打劫了一般狼狈。 “快走!这样子实在不雅!” 赵如意转头看见辛夷脸上一个红唇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主子,简直太可怕了!跟吃人的妖精似的!”辛夷后怕地说道。 “都是为生活所迫而已!这些出现在花街的男子就是她们的衣食父母!” 赵如意叹口气,帮辛夷擦掉脸颊上的红唇印后,就抬脚往前走。 等赵如意主仆回到家的时候,守门的梁婆子高兴地说道:“小姐你们总算回来了!” “琳秀那丫头都问了好几次,估计再不回来她就要叫力冉他们出去找你们了!” 赵如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梁婆,府里没事儿?” “没事儿!哦对了,你们刚走,青石镇那边就送了两封信过来,我已经交给琳秀了!” 第142章 有人设计他们 赵如意主仆一走进院子里,琳秀就迎了上来。 “天啊!主子你们这是被人打劫了吗?怎么这么狼狈!” “阿嚏!”琳秀嫌弃地退后一步,对她们三人说道,“这味儿也太冲了!” “你们还是先换了衣服,洗洗再吃晚膳!阿嚏!” “对了主子,青石镇送来两封信,我已经放在你书房里了!阿嚏!” 琳秀一边急冲冲地往后厨走,一边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冬青和辛夷没把主子照顾好! 辛夷笑得前仰后合的,“我以为就我受不了这种味儿,原来琳秀也是!哈哈哈……” “快走!回去洗洗换了衣服再出来,不然琳秀这小管家婆又要唠叨了!” 赵如意笑着往自己的屋子钻,冬青也拎着笑着无力的辛夷走了。 等主仆三人稍微洗漱一下换好衣服后,琳秀已经将晚膳摆好了。 当赵如意看桌上的菜那么丰盛,却只有一副碗筷的时候,于是就招呼着冬青三人一起上桌吃饭。 “这么丰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大家坐下来一起吃!” “这~主子,你先用!我们等会儿再吃!” 琳秀不是冬青和辛夷那样的江湖儿女,性情上还是有点放不开。 “这么晚了,大家都饿了!不用这么讲究了!” 赵如意没有什么人人平等的观念,因为她知道这个世道根本不可能人人平等,她如果将陈晚镜说得那些东西用到琳秀她们身上,只会害了她们。 但此刻她感觉是真的又累又饿,她把这归结于陈晚镜说的那些事情太烧脑的缘故。 赵如意坐下来只简单的吃了一点东西后就索然无味地放下了筷子,明明是自己吃惯了的东西今日却难以下咽了。 “主子,是今天的菜做得不合口味吗?” 琳秀微皱着眉头劝道:“主子,你再吃点!你正在长身体呢!” “不是菜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你们继续吃!我先到书房去看信。” 琳秀还想说什么,冬青却拉着她的衣袖对她摇了摇头。 冬青看赵如意的神情有点蔫蔫得,就知道今天的事情让她的心有点乱,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平静下来。 琳秀无奈地看着赵如意的身影往书房去。 “冬青姐姐,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冬青摇摇头,坐下来闷头吃饭。 “辛夷姐姐!” 辛夷摇了摇头,好心提醒道,“琳秀,做奴婢的最重要的除了忠心,还有就是不要随便打听主子的事情!” 赵如意一个人走在昏暗的廊檐下,看着脚下婆娑的树影,神情恍恍惚惚的,她总觉得眼前的世界充满了玄幻,无法辨明真假。 陈晚镜说,如果自己不成亲生子,她就会在那个世界被抹掉,这是真的吗? 前世里她没有孩子,和谁成亲似乎都无所谓的样子,所以才让柳茂山钻了空子。 今生她的身体没有被残害,可以成亲生子,可是她却害怕成亲,她想追求一份真情,却又怕那份真情随着时间的流逝变质。 本来她都打定主意这辈子一个人过了,却被陈晚镜的话说得心都痛了! 她该怎么办? 她好像只对裴孤城有感觉,而她的身份地位却注定了他们无法在姻缘上的平等…… “主子!” 这时守在书房外的问荆看到赵如意一个人木然地往前走,就突然喊了她一声。 “……” 赵如意茫然地回头看向问荆,转瞬就笑着自嘲道,“我居然为这种事情想入迷了!其实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什么关系呢?” 前世里那么艰难她尚且还知道努力的生活,今生一切向好,如果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就太辜负人生了! 问荆听到了赵如意的自嘲,眉眼间闪过一丝疑惑。 赵如意回到书房后点亮蜡烛,等屋子里的光线足够亮后,才走到书案前坐下。 书案上还铺着昨夜她设计的一款饰品草图,草图的旁边是两封信。 她拿起上面的那封信,当看到是徐方妍的笔迹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赵如意深知干娘的性格,她既然答应了要把永利粮行开办起来,就一定会做到,否则她不会写这样一封信过来。 赵如意从信封里抽出信纸展开,烛光摇曳中,那些娟秀的字体映入了眼帘,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看完后又从头看了一遍。 原来在这封信里干娘说起了徐家在炎国初建时皇家赐的那块地。 当初徐老爷建粮仓的时候曾在某个粮仓的下面挖了一个地窖,地窖里藏了一些金银珠宝。 干娘把那些金银珠宝取出来一部分,将以前的铺子又买了回来,然后听了赵如意的话开始大力收购粮食,目前那些粮仓已经堆满,而且随着气温的骤变,青石镇的部分粮商也意识到了今冬的异常,粮食价格上涨已经成了必然的趋势。 干娘在信中还提到了锦城这边永利粮行分铺的事情,她豪气地说道,过两天四海商队有二十车的粮食运过来,叫她准备接货就行了! 最后干娘又问她什么时候回青石镇,别忘了快过年了! 赵如意放下信后,心里的一块石头彻底放了下来。 前世里干娘大仇得报后连皇上赐的那块地都捐了出去,后来再开永利粮行的时候,为了筹集资金也是劳神劳力,以致于原本就不好的身体雪上加霜,再后来遇到灾情时因为无法帮助更多的人而产生的愧疚心理,最后才会在五十出头的时候就被一场病夺去了生命。 这一世干娘不知道为何没有捐出那块地,所以最终才让她发现了粮仓里藏的秘密,也许幂幂之中徐老爷还是寄希望于徐方妍重振徐家的产业。 赵如意将徐方妍的来信叠好放进信封里,接着又拿起书案上的另一封信。 她将信纸抽出来打开,信纸上的字体并不好看,可见写信的人有点生疏,这是赵如意在梨花村庄子的管事陈良信写来的。 陈良信向赵如意汇报了庄子里的收成后,又特意提到了赵如意的父母。 他说赵大牛前几天收到赵家村来人的传信,说是杜翠娥病了,想在临死前看看赵大牛和孙子。 赵大牛听说亲娘病了,就要带着孙子回去看老娘,谁知道闵秋禾在村里一位老寡妇的唆使下,不光不同意赵大牛带着孩子去,还和赵大牛吵了起来,然后赵大牛一气之下带着随从就回了赵家村,这都已经过去三天了还没有回家。 陈良信的意思是想在赵如意这里讨主意,毕竟赵大牛现在不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了,在十里八乡也小有名气了,梨花村附近的大姑娘想给他做小的大有人在。 赵如意拿着陈良信写得信,气得想骂人! 这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总是为自己着想,结果亲爹却在这里给自己拖后腿,难道他忘了自己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了吗? 赵如意沉着脸将信纸叠好放进信封里,然后抽出信纸打算写回信,可当她的笔落在纸上时,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的情绪来。 不对!她爹不可能和她娘吵架,至少她前世今生都没见到过,没道理她这才离开青石镇不久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除非~除非是有人设计! “问荆!” 赵如意越想心里越不安,于是她将问荆喊进了书房。 “主子!” “问荆,你这会儿立即~不行,这会儿已经宵禁了,出不了城!” “问荆,立即传信回神隐阁,叫他们查清楚我父母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顺便暗中派人保护好他们!明日一早给我回信!” “是,主子!” 问荆退下后,赵如意看着桌子上的两封信发呆。 第143章 赵大牛的桃花(一) “闵娘子,这真不是我胡说,村里很多人都看见了!” “赵老爷经常和那陈杏儿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真是伤风败俗得很!” “昨天村里人还看见那陈杏儿一瘸一拐地走在赵老爷身边,两个人笑得一脸春风荡漾的样子!这个~闵娘子,我们大家都是女人,你知道的噶!” 胡寡妇拉着闵秋禾说得唾沫飞溅得,只为了让闵秋禾相信,赵大牛喜欢上了梨花村的陈杏儿。 陈杏儿是何许人也? 陈杏儿是陈良信拐弯抹角的堂妹,虽然长得相貌端庄,但是姻缘不顺。 她连着订了两门亲事,第一任未婚夫和表妹私奔了,第二任未婚夫得急症早逝了,后来再有人上门提亲,不过是那些她看不上的歪瓜裂枣了。 陈杏儿这一蹉跎就到了二十岁,眼看着年龄大了,她就将主意打到了经常到梨花村来的赵大牛。 这赵大牛身体强健,长得也不丑,关键是他还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有大老爷的派头了,像这样的人家,她如果嫁进去就是当太太的命了,只是那闵秋禾太讨厌了! 陈杏儿根本没把赵如意看在眼里,在她的观念里,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有多能干?那都不过是赵大牛夫妻俩为了让女儿嫁个好人家硬捧起来的。 陈杏儿为了让赵大牛腻烦闵秋禾,以达到自己嫁给赵大牛做小后,再一步步图谋将闵秋禾取而代之的计划,于是她那边就疯狂的在赵大牛面前刷存在感,闵秋禾这边就收买胡寡妇埋下怀疑的种子,就等着两人之间产生龋齿,她再趁虚而入。 胡寡妇最看不惯的就是夫妻恩爱,这赵大牛夫妻的感情早就让她羡慕嫉妒恨了,于是她就毫不犹豫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有时候女人爱得越深,就越容易被人钻空子,这闵秋禾就是如此! 她第一次听到胡寡妇说赵大牛和陈杏儿的事情时,她是嗤之以鼻的态度;当第二次听到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本该拒绝这些流言蜚语的,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止不住的欲望想去听,听了以后又忍不住去联想,渐渐地她对赵大牛的每一次外出就开始留意了,以至于她真的看到过几次赵大牛和陈杏儿有说有笑的画面。 开始的时候闵秋禾只是很隐晦的提醒赵大牛要和陈杏儿远着点,再后来就会偶尔一顿小吵,把个迟钝的赵大牛整得困惑又苦恼,于是他就更沉迷于每天在田间地头巡视自己的那些庄稼了,这就更给陈杏儿制造偶遇的机会了。 最后夫妻俩终于在某一天爆发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 那天赵大牛收到了赵家村来人的报信,说是杜翠娥病重,想在临死前看看赵大牛和从没见过的小孙子赵如啸。 赵大牛虽然和母亲立下了断亲书,但这血缘关系哪里是能断就断得了的?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秋禾,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我能理解,但是我娘她老人家从来没有见到过如啸,我带他去看看自己的亲奶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闵秋禾气恼地说道,“你别忘了我们已经和你娘他们断亲了!如果不断亲的话,我们最后会怎么样你知道吗?哪里还有如啸?我不准你带儿子去那家!” “秋禾,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了?我虽然和我娘他们断了亲,可我们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啊!” “是,我是不讲理!所以你烦我了是不是?所以你才和那个陈杏儿眉来眼去的!” 赵大牛紧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这又关别人陈杏儿什么事情?别人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你这样吵吵闹闹的,别人将来怎么嫁人!” 闵秋禾看赵大牛这样维护陈杏儿,更是口不择言地说道:“好啊,你还说你们没什么?你这样维护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你不可理喻!你不准我带儿子去,我一个人去!” 赵大牛本来就笨嘴笨舌的,遇到闵秋禾如此不讲理,也没辙了,最后只能生气地留下闵秋禾一个人在屋里哭泣。 赵大牛这刚走出庄子,就遇到了拎着一篮子鸡蛋一瘸一拐的陈杏儿。 “赵大哥,谢谢你昨天帮了我!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陈杏儿娇羞的将那篮鸡蛋递上前,赵大牛闪开身子,厌恶地说道:“陈杏儿,下次走路小心点!你不会次次都这么好运能够遇到有人帮你!况且扶着你回家的是我的随从陈大,你要谢就谢他!” 赵大牛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随从陈大,陈大腼腆地笑了一下没吱声。 “是,赵大哥说得是!”陈杏儿看都没看陈大一眼,只是讪笑着将那篮鸡蛋收了回来,然后又笑着问道,“赵大哥,你这是有什么急事吗?” “管你什么事!” 赵大牛瞪了她一眼,就抬脚往前走了! 陈杏儿眼眸里闪过一抹算计,然后拎着鸡蛋高兴地回家了,此刻无人注意到她的脚一点问题都没有。 要说赵大牛对杜翠娥和赵二牛释怀了也不是,他只是担心杜翠娥真的是要死了,而他作为亲儿子却无法送上一程,留下终身的遗憾。 赵大牛带着随从离开后,闵秋禾直到晚上的时候才知道,而且她还从胡寡妇的嘴里知道陈杏儿也离开了梨花村。 这样的巧合把闵秋禾的最后一点理智也击破了,她干脆也不闻不问了,最终还是陈良信发现了异样,这才写了一封信给在锦城的赵如意讨主意。 第144章 赵大牛的桃花(二) 赵大牛带着随从陈大租了一辆牛车往赵家村走的时候,这离梨花村越远,心里越不踏实,于是就忍不住问旁边坐着的陈大。 “陈大,这陈杏儿是怎么回事?怎么我走哪都遇得到她?” 陈大笑着说道:“老爷,你的那些地就在陈杏儿家附近,乡间的小路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条,你们遇到也很正常。” 这陈大也是梨花村的人,说不得追溯到祖上和陈杏儿也是亲戚,所以他对陈杏儿的打算是心知肚明,既不帮忙也不阻拦,反而是有点乐见其成的心态。 赵大牛回想了一下每次和陈杏儿相遇后陈杏儿说的话,她好像也没说什么挑逗暗示的话语,反而是大大方方地和他谈论庄稼地里的事情。 什么她家的地庄稼长得不好是什么原因啊?什么她家的麦苗怎么发蔫啦?什么她家的猪这两天怎么没精神啦?…… 总之,这陈杏儿说的话都只和庄稼家畜有关,这些恰好也是赵大牛擅长的,所以他在和陈杏儿交谈时难免带上几分欢喜,这在旁人看来却大不一样了! 赵大牛不知道这正是陈杏儿的聪明之处,他不知道还有投其所好这一说。 赵大牛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做错了,直到牛车到了赵家村后,他看见赵二牛颓废地坐在家里的时候,他真想甩开脚就往回走,他宁愿听闵秋禾跟他唠叨那些没有的事情,也不想面对赵二牛。 “大哥,你别走啊!” 赵二牛看赵大牛转身想走,立即站起来拉住了赵大牛,着急地说道,“大哥,阿娘病了,病得很重!” 随着赵二牛的话音刚落,杜翠娥的屋子里就传来“哎呦,哎呦”地声音。 赵二牛又接着说道:“大哥,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金宝的小弟呢?阿娘还没有见过那孩子呢!” “哎呦喂!阿奶的小孙孙啊!是谁这么狠心不让你回家啊!阿奶想死你啦!我这要是下去了怎么和老头子交代啊!” 赵大牛听着屋里杜翠娥的叫唤声心里也不好受,可家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谁的错呢? 他和闵秋禾就是做得再好也无法达到他们所要的好,直到现在了杜翠娥还躲在屋里装病骗他回来。 “既然阿娘这么中气十足的,我想她这会儿应该好点了,我就不进去看她了!” “赵大牛!你这个……” 屋子里的杜翠娥突然没了声音,接着就听见“啪”地一声响,好像是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赵大牛和赵二牛面面相觑后都跑进了屋里。 屋里的光线不太好,而且有一股尿骚味和中药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人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 赵大牛很快就适应了光线,这时他才看到杜翠娥摔倒在炕下哼唧,一只脚和被子还挂在炕上。 他立即走过去扶起杜翠娥,将她放在了炕上,这时他才发现杜翠娥的被子有点薄,而她躺在炕上的位置冰冷一片。 “大牛,我没有装病,我真的快死了!” 杜翠娥一把抓住赵大牛的手臂,眼神发亮地看着赵大牛。 谁能想得到这个她最不看好的儿子最后会发财呢?早知道她就对他好点了!一定是闵秋禾和赵如意这对贱人离间了他们母子的感情,她这回不给闵秋禾一点厉害看看,她就不叫杜翠娥。 赵大牛看了一眼杜翠娥瘦如鸡爪的手,终究心软了下来,他忍着心中的气问赵二牛,“请大夫看了吗?是什么病?真的很严重吗?” 赵二牛揪着衣服角的线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哪里还有钱请大夫,都是金宝他娘在山上采的草药熬给阿娘喝。” “那为什么不烧炕?” “这~这是不是有点早!” “她是病人!” 赵大牛大吼一声,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打在赵二牛漂亮的脑袋上,对了!赵二牛已经不再是个俊美的无赖了,而是个邋里邋遢的无赖了! 赵大牛掰开杜翠娥抓在他手臂上的手,站起来走到门外,对冷得缩着脖子的陈大说道:“陈大,往前走第五家是我们族里的郎中,你去把郎中请来给~给她看看!” “是,老爷!” 屋里的两人听到陈大喊“老爷”两个字时,神情都有点激动,好像陈大喊得是他们一样。 赵大牛不知道杜翠娥和赵二牛在想什么,他终究还是心软的走到厨房堆积柴火的地方看了一下。 以前他们一家人住在这个家的时候,柴火码得能够到房檐,可现在只有一小堆,而且还是那种又细又小的碎枝条,估计一顿饭就烧没了。 赵大牛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最终只能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出门。 在屋里一直监视着赵大牛一举一动的赵二牛看赵大牛要离开,立即跳出来喊道:“大哥,你要去哪里?” 赵大牛瓮声瓮气地说道,“买柴!” “白莲已经带着金宝和银宝上山拾柴火去了,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赵大牛回头看了赵二牛一眼,此刻他又有了想打赵二牛的冲动,“滚犊子!废物!” 赵大牛走在以前熟悉的乡间路上一时间心情感慨万千,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估计这个时候他还在地里忙活,而妻子和女儿必定背着比自己高的背篼上山拾柴火了,因为她们要为冬季一家人烧炕和煮饭准备柴火,不然晚上大家会冷得睡不着觉,也吃不上饭! 可看看现在这个家还能叫家吗?他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可他又无法对杜翠娥的病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想就是路边乞讨的陌生人他也会施以援手,何况杜翠娥还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终究欠了她一条命! 赵大牛决定直接到族长世芳叔家买柴,族长家毕竟有壮劳力,卖了柴火还可以再山上打。 世芳叔虽然不在家,但世芳叔的老娘杜小娟(既杜翠娥的小姑)在家,她对于赵大牛的到来表示了十二分的欢迎,谁能想得到曾经赵家村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受气包赵大牛夫妻俩有一天会当上有钱人家的老爷和太太呢! 杜小娟一看到赵大牛,就为杜翠娥叫屈道:“大牛啊!你们一家人跑到镇上去享福,怎么不把你娘和二牛一家子也接过去享福?你就不怕被戳脊梁骨吗?” “不怕!我们已经断亲了!官府已经过了明路!”赵大牛硬邦邦地说道。 以前他们夫妻俩被杜翠娥又骂又打的时候,可没见杜小娟帮着说点软话。 “你~大牛啊!你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啊!” 赵大牛对杜小娟的表演视而不见,依旧瓮声瓮气地说道:“大奶奶,我来买点柴火,你要是不卖,我就到别家去买!” “卖,卖,卖!”杜小娟一看还有这种好事,立即把杜翠娥抛到了脑后。 “一百斤一钱白银!” “好,等你孙子奎哥回家了给我送一百斤过来!” 赵大牛也不打算讲价,他的本心也是为了让世芳叔家挣点钱,可惜杜小娟不领这个情,她赵大牛答应的爽快,反而变卦道,“大牛,我记错了!柴火现在涨价了,已经是两钱白银一百斤了!” “是吗?那我去别家看看!” 赵大牛突然间感到厌烦透了,杜家人好像都是这样喜欢贪便宜,杜小娟是如此,杜翠娥也是如此,杜白莲稍微好一点,那也是因为她生活在杜翠娥的压制下,没多少便宜可贪。 杜小娟看赵大牛说着话就要走,立即拦住他,不乐意地伸手说道:“大家都是亲戚,我给你优惠点,一钱白银一百斤,先给钱!” 赵大牛嘴角浮起嘲讽的笑意,然后从袖笼里摸出一钱白银放在杜小娟的手心里。 杜小娟哼了一声说道,“还是有钱人呢?没想到比以前还抠门!” 赵大牛再回到家里的时候,杜白莲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了,而陈大请的郎中正在屋里给杜翠娥看病。 “大哥(大伯)好!” 杜白莲拉着赵金宝和赵银宝给赵大牛行礼。 赵大牛则看着瘦得脱了形的杜白莲母子三人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母子三人究竟是过得什么日子啊! “你们……” 赵大牛还没有想到该对杜白莲母子三人说什么,赵二牛就对杜白莲吩咐道:“白莲,你去族长家赊点粮食和肉来,大哥晚上就留在家里吃饭!” “对了,顺便把世芳叔和奎哥请来作陪!” “我不……” 赵大牛正要说出拒绝的话来,双腿就被一双瘦瘦的手臂抱住了,“大伯,留下来吃饭!妹妹和我好久没吃肉了!” 赵大牛看着赵金宝仰头渴望地看着他的大眼睛,心里一哽,软下心肠扔给杜白莲一块碎银子。 “别赊账了!多买点肉给孩子吃!” 第145章 赵大牛的桃花(三) “大牛啊!你爹在世的时候就经常给我说,你是个踏实肯干的孩子,你看,你这不就干出一份家业了吗!” 赵世芳喝着赵大牛从他们家里买的自酿的烧酒,脸色绯红地看着现在穿着没有一个补丁衣衫的赵大牛,然后又嫌弃地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赵奎。 明明两人差不多的年纪,赵奎现在看着可苍老多了,简直就像差了个辈分! “是,世芳叔说得对!我大哥就是这家里的顶梁柱,家里离了他可不行!” 赵二牛坐着一个瘸腿的板凳,谄媚地对着赵世芳笑,赵世芳撇开脸,他知道赵二牛什么意思,无非是想让族里给赵大牛施压,让赵大牛回到家里继续让他们这些吸血虫趴着吸血。 赵大牛也端着酒碗闷声喝了一口酒,然后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嘴。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他们夫妻俩的好日子都是女儿赵如意给他们的。 他们前世里没有保护好女儿,今生就是拼了老命也要保护好她。 “大牛啊,如意该找人家了!” 赵世芳浑浊的老眼里闪着一抹精光问道。 赵大牛呵呵笑道:“孩子还小呢,我和她娘都不着急!” 赵大牛就差没说,我们这做父母的都不着急,你个外人着什么急? 赵世芳一听脸就垮了下来,赵奎喝得二麻二麻地说道:“大牛,该给孩子找了,我家妞妞都快嫁人了!” 赵大牛端着的酒碗差点掉在地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赵奎说道:“你们~我记得妞妞比如意还小一岁,怎么就说到要嫁人的事儿了呢?” “奎哥,你可别糊涂啊!” “大牛,你这怎么说话的?”赵世芳不乐意了,他肃着脸教训赵大牛,“村里的女孩子十三四岁成亲的多得是,而且妞妞也是为了她大哥才和对方换亲的,那家劳力多,她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对了,大牛啊!那家还有一个小儿子正在读书,是个小秀才,我看和如意就很般配,你要是愿意的话,我帮你们两家牵个线!” 赵大牛看了赵世芳一眼没有吱声,赵奎反而闷头喝下了一碗酒,然后自己又斟满了一碗。 赵二牛一听赵世芳也想算计赵大牛,就恶狠狠地瞪了赵世芳一眼,然后给赵大牛的酒碗斟满酒,殷勤地说道:“大哥,别听世芳叔瞎说,我外甥女神仙似的人物,一个小小秀才怎么配得上!来,喝酒,喝酒!” 赵大牛似乎很满意赵二牛说得话,真端起酒碗喝了起来,也许是喝得太快了,他呛得咳嗽起来,然后立即拿出手帕捂着嘴使劲咳嗽起来。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二牛站起来给赵大牛拍背,他根本没发现赵大牛将酒都吐在了手帕上和地上。 等赵大牛不咳嗽了,就听到族长赵世芳的脑袋突然磕在桌子上不动了,碗碟也摔在了地上。 “阿爹,你怎……” 赵奎吓了一跳,正要站起来去扶自己的父亲,谁知道又一屁股坐了下来,然后身子摇摇晃晃的也趴在了桌子上。 赵大牛愣了一下,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到身边的赵二牛说道:“哎呀,世芳叔和奎哥都喝醉了!大哥,你还好!” 赵大牛突然福至心灵地扶着脑袋,略显痛苦地说道:“我脑袋好像也有点晕了!陈大,快来扶我到屋里休息一下!” “陈大,陈大!” “大哥,你的随从也喝醉了!” 赵二牛指了一下灶房门口坐着的陈大,陈大果然已经倚在灶房门口的门板上张着嘴睡着了! “大哥,我扶你进去休息!” 赵二牛二话不说就将赵大牛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脖颈上,赵大牛顺势就将身体的大半个重量压了上去。 赵二牛本来长得就不如赵大牛强壮,这一压,赵二牛脚一软差点蹲在地上,于是他气急败坏地喊道:“杜白莲,你个懒婆娘还不快来帮忙!” 不一会儿,只见杜白莲从灶房里跑了出来,她拘谨地用围裙擦了擦手,好像害怕自己手上的倒刺划伤了赵大牛的衣服。 她走上前迟疑地扶起赵大牛的另一只胳臂,赵大牛身体一僵,只能把重量收回来一点。 “二牛,咱别干了!” “杜白莲,你要是敢给老子使绊子,小心老子把银宝给卖了!” 第146章 赵大牛的桃花(四) 赵大牛被搀扶着进了赵二牛夫妻俩住的屋子里,这屋子里一股霉味和赵二牛夫妻俩身体上厚重的体味差点让他吐出来。 要搁在以前赵大牛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的赵大牛已经过了好几年舒坦日子,再加上闵秋禾也是个爱干净的人,他也渐渐挑剔了起来。 “啪!” 赵二牛将赵大牛挪到炕边时,就用力将他扔了上去,赵大牛忍不住哼了一声。 “二牛,你轻点!” 杜白莲听到赵大牛哼唧的声音吓了一跳,结果赵二牛听到她的提醒转过身就“啪”地一声给了一巴掌。 “贱女人,你是看到大哥现在有钱了,就开始心疼他了!” “我~我没有!”杜白莲委屈地捂着自己被打的脸颊说道,“我是怕大哥醒过来,你就没法实施你的计划了!” “滚!” 杜白莲同情地看了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的赵大牛,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赵金宝隔着破损的窗户纸定定地看着那一处颤颤巍巍的油灯火苗,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金宝已经十二岁了,他早就不是那个喜欢和赵如意争抢鸡蛋的混孩子了,他在承担起家务的时候长大了,他在照顾银宝的时候长大了。 “金宝,你怎么站在这里?快回去带着妹妹睡觉!” 杜白莲将赵金宝推到以前赵大牛一家人住的屋子门前。 现在这间屋已经成了他们兄妹的屋子,乡下穷人家里没有什么七岁不同席的说法,天冷起来的时候,一家子老少抱在一起取暖也是常有的事情。 赵金宝眼神复杂地看着杜白莲,欲言又止地说道:“阿娘,你们……” “嘘!别说!别问!” 杜白莲冰冷的手指放在赵金宝的嘴唇上,小声说道,“金宝,你要记住,阿娘这样做都是为了银宝,一会儿你听见什么声音别出来!” “好!” 赵金宝点点头,打开门走进去后,又关上了门。 且说赵二牛等杜白莲走出去后,俯下身子,对着赵大牛的脸连着扇了几巴掌,赵大牛气得只有咬牙切齿地忍着。 “我叫你给我断亲,我叫你有了银子不给我花,我叫你……” 赵二牛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词儿了,最后才在赵大牛身上吐了一口唾沫离开了屋子。 “嘶!” 赵大牛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被打的脸颊,悲哀地想,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杜翠娥母子俩要如此对待他,如果不是他和杜翠娥长得像的话,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捡来的孩子了! 赵大牛并没有被赵二牛下的迷药迷倒,原来在他从族长家回来之前,赵金宝偷听到了父亲赵二牛对母亲杜白莲说的话。 赵二牛交给杜白莲一包迷药,要她在族长家买了烧酒就在路上把迷药混进去,然后剩下的事情就是尽量要把赵大牛挽留下来,如果赵大牛不留下来,他就只有把银宝卖了! 所以这才有了赵二牛说要留赵大牛吃饭,而赵大牛欲要拒绝时,赵金宝抱住了他的脚挽留他的事情。 不过赵金宝也趁机小声地对赵大牛说了一句提醒的话:“伯伯别喝酒!” 赵大牛不动声色地记住了赵金宝说的话,在饭桌上他甚至连菜都很少吃,而每喝一口酒,他就会趁机吐到手帕或袖子上。 因为天色太暗,赵大牛的这一行为居然没人发现。 赵大牛没有当面和赵二牛撕破脸,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但他还想知道赵二牛会做出什么没有底线的事情! 就在赵大牛躺在床上不耐烦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接着就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他在哪间屋?” “嘿嘿,这间!” 赵二牛兴奋地将门推开了,门板扇的风差点把那一豆油灯火苗扇灭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别忘了事成后,你进了赵家还要给我一百两银子,并且劝说我大哥撕毁断亲书!” 赵二牛说着话就嬉笑着向女子伸手要钱,女子嗤笑道,“这么着急,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银子,我身上只有五两银子,爱要不要!” “要,怎么不要!” 赵二牛一把抢过那女子手中的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然后淫笑道,“陈杏儿,春宵苦短,看你的了!” “滚!” 陈杏儿将赵二牛推出去后栓上了门栓,然后端着油灯走到炕边看赵大牛。 她总觉得赵大牛的脸颊有点不对劲,好像有点肿,难道男人喝醉酒后脸颊会浮肿吗? 装睡的赵大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艳遇,”他想起了闵秋禾的话,心里充满了懊悔,他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不光不相信妻子的感觉,还伤害了妻子,真是该死! “赵大哥,对不起了!” “采花大盗”陈杏儿还挺有礼貌的向向赵大牛道歉了一声,然后才放下油灯,伸手给赵大牛解腰带。 “住手!” 赵大牛立即翻身跳下炕,陈杏儿吓得“啊”地一声叫了起来。 门外偷听的赵二牛也吓了一跳,转瞬就着急地拍门问道:“怎么啦?怎么啦?” 屋里正在对峙的两人可没空理他。 “赵大哥,你居然没有被迷晕!” “陈杏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大牛眼神厌恶地看着陈杏儿质问道,“这件事是你和赵二牛合谋的!” “赵大哥,我为什么这样做你不知道吗?” 陈杏儿坐在炕沿边“咯咯”笑道,“赵大哥,你说要是被人看到我们孤男寡女的在一个屋里,别人会怎么说你?你会怎么善后这件事情?” “陈杏儿,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赵大牛挪动着脚步往门口走,谁知道陈杏儿一下子跳起来扑在门口,然后将衣服一把扯开,得意洋洋地威胁道:“赵大哥,我无耻吗?我再无耻也没你弟弟无耻,这些都是你弟弟设计的。” “我本来都准备老老实实嫁人了,是他给我画了一个大饼,面对这种诱惑我为什么不配合呢?” “赵大哥,只要你敢冲出去,我就会告你奸污我!你们家院子里还有两个人证呢!他们一会儿就醒了!” “你~你们真是无耻!” 门是没办法出去了,就是冲出去了,难保赵二牛会拖住他,他只有砸烂窗户跳出去了。 万幸赵二牛成亲的新房子当初是赵大牛和隔壁邻居赵富贵赵富强兄弟俩一起修的,赵大牛还在后墙上特意开了一个窗户,因为窗外有一丛翠竹,风景真好! 赵二牛也不嫌臭,拎起墙角的恭桶就向窗户砸去,只听那窗户“啪嗒”一声就整个掉在了外面的竹林里,然后赵大牛看也不看陈杏儿就要翻出去。 “你不能走!来人啊!赵二牛快来帮忙!” 陈杏儿突然扑上去抱住了赵大牛的一条腿,赵大牛用脚当胸一踹,陈杏儿就痛得松了手。 门外的赵二牛气得直骂陈杏儿“瓜婆娘,”他这就是想帮忙也没法进去啊!因为陈杏儿担心赵二牛偷看,一进去就把门栓上了,只能说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无耻。 赵大牛害怕赵二牛和陈杏儿绕到后面来追他,到时候被陈杏儿赖上,他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未必说得清楚,于是他一落地就穿进了竹林。 可惜天色太暗,他一不小心就踩在了一根被砍去了竹子后留下的一小截尖利的竹桩子上,然后脚底板悲催地受了伤。 “大伯,往这边走!” 他正疼得难受的时候,就看到赵金宝拿着个火折子在侧边对他招手。 赵大牛毫不犹豫地抬脚往赵金宝走去,赵金宝看他的脚受伤了,立即上前扶着他,这时后面突然传来赵二牛追来的声音,赵金宝立即将盖子盖在了火折子上,林子里又暗了下来,只隐隐约约看得见竹子在风中轻轻摇摆。 赵金宝等赵二牛骂骂咧咧地离开后,才对赵大牛小声说道:“大伯,我已经给隔壁的富贵叔说好了,今晚你在富贵叔家躲一躲!” 赵大牛什么也没说,只是感慨地摸了一下赵金宝的脑袋,然后被赵金宝扶着往隔壁赵富贵家的后院去。 第147章 赵大牛彻底死心了! 说起来赵富贵和赵大牛还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叔伯兄弟,只是这两房的长辈都不怎么来往,久而久之感情就淡了。 再说在赵家村凡是姓赵的人都沾点亲带点故的,谁还在乎这么点稀薄的血缘关系呢! 好在赵富贵兄弟俩和赵大牛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比其他人都要深厚一点,连赵金宝都知道这点,所以他才等杜白莲回到杜翠娥屋子的时候,偷偷从后院翻出去找了赵富贵。 赵富贵对赵二牛的行为很不耻,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况且帮助赵大牛的益处很大,他何乐而不为呢! 等赵金宝带着赵大牛和赵富贵汇合后,两个年近中年的汉子对视了一眼后,突然感觉都很陌生。 赵大牛像从前一样拍了拍赵富贵的肩膀,赵富贵这才有了点熟悉感。 “金宝,你先回去!小心点儿,别让你爹发现了!” 赵大牛抚摸着赵金宝瘦弱的肩膀,感慨道,“金宝,大伯不会忘记你做的事情!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情了来梨花村找大伯!” 赵金宝踌躇了一下,咬了一下嘴唇才下定决心说道:“大伯,如果我阿爹要卖银宝,你一定要救她!” 赵大牛听到赵金宝的话眼睛都红了,他对着赵金宝使劲点了点头。 赵二牛真是个畜生!七年前他没卖成如意,七年后他又想卖自己的女儿赵银宝了!他绝不会让他得逞的。 “好孩子,大伯记住了!你放心!如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就来找大伯,自己不要和那畜生硬来!” “好,金宝记住了!” 赵金宝正要猫着腰钻进竹林,就听到赵大牛突然喊住了他。 “等等金宝,这点碎银子你拿回去偷偷给你母亲,叫她给你们兄妹俩买点吃的,这眼看着就要过冬了,你和银宝要注意身体!” 杜白莲这人虽然没什么优点,还喜欢欺软怕硬的,但绝对是个好母亲,赵大牛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把这银子私吞了不管孩子。 赵金宝看了一眼赵大牛手心里的碎银子,突然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不等赵大牛有什么反应,站起来抓过赵大牛手心里的碎银子就跑了! “唉……” “别喊他了!这孩子哭了!” 赵富贵一边搀着赵大牛的手臂往自己家里走,一边叹息地说道,“以前我还以为这孩子会和他爹一样是个不争气的,没想到这么懂事!你弟妹这人~也是个命苦的!” 赵大牛没有吱声,现在杜白莲母子三人所遭的罪不就是他和闵秋禾母女俩遭的罪一样吗? 当年如果不是如意攀上了武威侯府,由武威侯府出面帮着他们写了断亲书,那现在杜白莲母子三人也会成为压在他们头上的压迫者,这世间的事情啊! 赵大牛有生以来难得这么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家里残酷的事实。 第二日,赵大牛叫赵富贵去帮他看看他的随从陈大在不在赵二牛的家里时,结果正遇上赵世芳父子俩在和赵二牛争执。 赵世芳是有私心想把赵大牛一家留在赵家村,所以他才想到让赵如意嫁给自己孙女的婆家,这样可以互相帮衬着,他们也从中得利,但他没想到赵二牛会做得这么绝,现在赵大牛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人走了。 赵二牛可不认是自己的错,所以他就将陈杏儿想爬床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杏儿看自己和赵大牛已经无望了,自然要挽留一下自己的名声,于是祈求陈大帮她说话。 陈大出于同宗同族的关系,不得不撒谎说,是他家里有事情,陈杏儿是来帮他传信的。 总之,一大清早赵二牛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最后人散后,谁也没注意到杜翠娥拖着病体出来帮赵二牛的时候被人推倒在墙角翻白眼了! 赵富贵将赵二牛家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讲给赵大牛听了,赵大牛也只有万幸自己一家人逃出生天了! 赵大牛本来打算立即回梨花村的,可后来发现自己被赵二牛打过的脸又乌又肿的,而且脚底板也肿了,这心里就有些别扭,不想让闵秋禾看到自己的糗样。 再加上他知道陈大已经带着陈杏儿回去了,想着有陈大为自己解释一二,自己在这里养两天伤应该问题不大。 总之,赵大牛一直就是个缺根筋的憨厚人,他这一养伤根本不知道家里人有多着急!因为他没想到陈大没找到他,没敢一个人回去,就守在梨花村村口的破房子里守株待兔呢! 且说赵如意自从收到青石镇陈良信的信后,心里一直就担心父亲出事情,晚上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近午的时候,问荆才把神隐阁调查的报告交给她,同时神影阁的人也已经把赵大牛带回了梨花村。 当赵如意拿着那份调查报告时,她就给气笑了!财帛动人心啊!她没想到不光杜翠娥和赵二牛那么无耻,连族长也暗藏心机!其实这样也好,这样才会让父亲对那些所谓的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彻彻底底的死心。 还有那个陈杏儿既然那么想做小,那就让她早点去给人做小!这世间的嫡妻并不是都像闵秋禾那么善良可欺的! 还有那个胡寡妇,喜欢搬弄是非是!就让她成为某件是非里的人物,让她尝尝被人误解背刺的滋味! 还有那个陈大,既然不能好好护着自己的主家,那就卷起铺盖卷滚蛋! 因为陈大的事情也让赵如意意识到,他们家的人还是太仁慈了!她觉得身边的人还是要用那种签了死契的人! 赵如意回到书房后立即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写给陈良信的,感谢他及时把父母的情况告诉她,并叮嘱他这个冬天要多储备点粮食。 另一封信是写给天玑师兄的,请他帮忙训练几个能用的人,她希望安排在父母和弟弟的身边,原来的那些人需要重新衡量后再使用了! 赵如意写完信叫问荆送出去后,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前世里才有的疲惫感和孤独感来,此时此刻她很想一个人! 第148章 你和我添文表兄一样啰嗦! “裴将军,叫你的人跟紧了,不要擅自行动!这里是有阵法的!” “如果触动了阵法,里面的人就会提前撤离,我们的行动就失败了!” 裴孤城眼神幽冷地看着眼前戴着面具,体型略显瘦弱的年轻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我的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擅自行动!倒是你~打起来的话把自己保护好!” “那是自然,跟我来!” 面具男带着裴孤城率领的五十名玄甲军半夜三更摸上了清泉山的后山。 夜色沉沉的清泉山没有了白日秀丽的模样,反而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夜枭时不时发出的怪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裴孤城抬头看了一眼那挂在枯瘦的枝丫间的一轮皓月,在广袤的苍穹中她显得实在太孤单,没有一颗星辰陪伴。 月光冷冷淡淡的,朦胧又迷幻,让人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赵如意就是在这座山挖到野山参的,原来这山真有宝贝,只是此宝贝非彼宝贝。 此刻裴孤城万分庆幸赵如意没有走到后山,此刻裴孤城万分庆幸赵如意离开了赵家村,他光想到清泉山后山发生的恶行就冷汗直冒! “你在想什么?” 走在他前面的面具男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头也不回地小声警告道,“大敌当前,不要分心!” 裴孤城小声嘀咕道:“你和我添文表兄一样啰嗦!” 面具男身子顿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带裴孤城一行人往山里钻。 裴孤城嘴角上扬的跟了上去。 哼!张添文,你戴个面具又怎么样?我一样能把你认出来! 小爷跟你一起在安国公的军队里训练了将近两年,吃住在一起,你屁股一撅拉什么屎,小爷都知道!小爷可不是那些只知道使蛮劲儿,胀干饭的家伙。 怪不得两年前你突然消失了,原来在闷声干大事儿! 张添文是裴孤城的姑姑裴玉娇的儿子,就是那个被武威侯裴俊琪和贤妃娘娘裴玉瑶低估了的平阳侯张翼的儿子。 早在裴孤城进安国公军队训练的时候,张添文就被平阳侯提前半年扔进去了。 当时样貌俊俏,一脸白净的裴孤城带着随从开阳一进军营就被几个又黑又壮的男人调戏了,他们嘲笑裴孤城是兔儿爷,裴孤城和开阳就一起给那几人的脑袋开了瓢,然后两人就领到了进军营的第一顿竹笋炒肉。 如果不是开阳替裴孤城承受了十板子,估计裴孤城的屁股得开花了。 但即便是这样,他娇嫩的屁股也遭了大罪,以至于行动不便,再加上身份特殊,于是就安排了一个小兵来照顾他!那个小兵就是张添文。 “嘿,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不就是调戏你两句吗?又不缺块肉!” 张添文一出场就开始挑衅裴孤城的底限了。 裴孤城趴在硬硬的床板上,转头就看见一个又黑又瘦,两眼晶晶发亮的家伙,他气恼地说道:“这是骂两句话的事情吗?这是关于一个男人的自尊问题!” “你小子什么也不懂!滚出去!小爷不要你伺候了!” 张添文抄着手,看着裴孤城狼狈的样子嗤笑道:“嘁!你以为我愿意来伺候你啊!那是因为没人来,我才看在亲戚的面子上自告奋勇站出来帮你的!” “亲戚?什么亲戚?你可别乱给小爷攀亲戚!小爷……啊~” 裴孤城正说得兴起,张添文突然一巴掌拍在了裴孤城受伤的屁股上。 “你~你这个混蛋,小爷和你拼了!” 裴孤城正要爬起来,张添文走过去压住他的上半身,脸颊凑近,笑嘻嘻地说道,“裴重光,你要是再认不出我来,我可就不照顾你了!” 裴孤城愣了一下,这才认真的看着眼前人,隔了好半天,他才眼神复杂又嫌弃地说道:“添文表哥,你怎么这么黑这么瘦了?” “哼!等你在这里待上半年,估计连我都不如!” 张添文松开压制裴孤城的手臂,然后又手欠地在裴孤城的屁股上杵了一下,裴孤城痛得“嘶”了一声,转而怒瞪着他。 张添文恶劣地勾勾嘴角,笑眯眯地说道:“疼!就是要给你长长记性!” “在军队里光拳头硬可不管用!得用脑子!” 张添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裴孤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这就是裴孤城和张添文在军营的第一次见面,后来两人又在一处训练了将近两年。 裴孤城发现张添文的功夫不弱,每次和他对招的时候,他明明感觉招招几乎都是杀招,但临到面前的时候又变了路数。 裴孤城对此有点无法理解,但是旁观的开阳悄悄对他说,张添文的功夫有点像影卫的功夫。 影卫的功夫?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于是裴孤城心里开始重新衡量平阳侯府了! 直到两年前张添文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离开了,他就知道再见他也许就是今天这样的场面了,不知道他面具下的脸还是不是那张脸! “前面就是地宫的入口了,大家要提高警惕!” 张添文转过身,把火折子对着裴孤城,深深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点温暖,裴孤城点点头,然后对着身后一串拿着火折子,就像星链般的玄甲军做了一个手势,队伍就立即停了下来。 张添文走到挡住他们去路的一个山壁,然后拨开面前一丛枯槁的杂草后,一个石门就出现了。 他蹲下身附耳贴在石门上,聆听了一会儿说道:“离门口左边近三丈远的位置有两个人,脚步沉重,功夫一般!” “裴将军,我打开石门后,你能第一时间把他们解决掉吗?” “不太确定,但我尽量!开阳,你辅助我!” 裴孤城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来拿在手上,又抬起另一边手臂上的袖箭,做好进攻的架势,眼神如炬地看着那个石门,他身后的开阳也拿着一把匕首,错开半个身子,做好进攻的姿势,身后的士兵们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随着石门沉闷地“隆隆”声,大家的心都揪紧了,这破门怎么这么慢,还这么大声儿。 “谁!”里面有个粗犷的男人声音问道。 “这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会是谁,你去看看!” 另一个声音压抑着兴奋沙哑地声音笑道,“看什么看?这地方鬼知道!说不定是送新货来了,这都过了快两个月了,还没一个新货呢!” “对了,上次那个新货怎么样?听说那妞的声音好听极了!” “早废了!”嗓子粗犷的男人惋惜道,“那丫头不服管!为了不当狗奴在笼子里和另一个狗奴争食,她宁愿被另一个狗奴把脖子咬断。” “结果被管事扔到外面的时候居然没死,自己硬是在山上找了一些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如果不是管事的出去办事看见了,估计我们……呃呃……” “接着说呀!后面……呃呃……” “反派死在话多!” 裴孤城将匕首从一个男人的喉咙里拔出来后跳开,鲜血立即如泉涌般喷了出来。 张添文看了一眼自己脚背上暗黑的血迹,咬牙切齿地对裴孤城说道:“裴将军,这里面虽然没有阵法,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家要小心行事!” 裴孤城看了看眼前犹如繁华宫殿的亭台楼阁,假山湖泊,沉凝片刻后就将自己带来的人分成了两队,由他和张添文各带一队行动。 两队人分开行动的时候,张添文又小声对裴孤城叮嘱道:“裴将军,尽量抓活口!把地宫的账本和藏匿的财物找出来。” “注意安全!” “你也是!” 裴孤城眼眸深邃地看了一眼张添文,然后带着人快速地融入了黑暗中。 …… 裴孤城带领的玄甲军冲进地宫的时候,住在锦城的赵如意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床帐上的流苏也跟着晃动了起来。 “琳秀!琳秀!” “啊~主子!怎么啦?” 琳秀点燃蜡烛匆匆忙忙地跑进了赵如意的屋里,赵如意就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似的问道:“琳秀,是地动了吗?” 琳秀愣了一下,笑着安抚道:“主子,没有的事儿,你一定是做噩梦了!” “那~” 赵如意也迷糊了,她明明睡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有了地动山摇的感觉,可如果说她做什么噩梦了,好像也不算是噩梦! 她只是梦到自己小时候经常去的清泉山了,她好像看到那股泉水回来了,又好像感觉山体塌陷了,总之这个梦很怪,她根本无法将它归于噩梦里。 “琳秀,你上来陪我!” 赵如意依旧感觉心慌得很,于是叫琳秀陪着自己一起睡。 琳秀看着赵如意脆弱的样子,心疼坏了! 她立即将烛台放在案几上,然后上床抱着赵如意,温柔体贴地说道:“主子,你睡!没事儿的!有我们呢!” 第149章 赵如意的心事 翌日清晨,赵如意醒来后好像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情。 她照常起来和冬青辛夷习武,照常到街上逛上一逛,看看几家店铺的生意情况,然后再回到自己的书房设计首饰或服装。 粗枝大叶的辛夷没有感觉到赵如意的情绪变化,但是跟着赵如意逛了一圈的冬青却敏锐地感觉到了。 于是她找到昨夜值夜的琳秀,问她昨晚或是今天早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晚主子被梦惊醒了!她好像有点害怕,还问我是不是地动了!” 琳秀说完后,又疑惑地问冬青,“冬青姐姐,你昨晚~大概子时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地动啊?” 冬青摇了摇头,微皱着眉头说道:“主子大概有什么心事,只是这个心事她自己也不太确定!” 琳秀被冬青的话说迷糊了,她自言自语道,“那究竟是什么心事呢?老爷和夫人那里的问题都解决了,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呢?是生意上的吗?” 冬青没有吱声,这世间还有一个让主子牵肠挂肚的人,只怕是连主子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主子在压抑自己的感情。 冬青记得在燕归来酒楼当主子看到窗棂上挂着的那一对风铃时高兴的神情,还有当主子听到司马先生说那对风铃是武威侯世子自己雕刻时,主子眉眼间的温柔和怅惘的神情,这样的神情冬青曾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就是天玑少爷。 这时守门的梁婆子跑过来禀报:“冬青姑娘,侧门外面有一个小乞儿要见你!” 冬青微皱着眉头问道:“见我?他没说是谁派的?” “没说!我问他了,他说只要把话带到了,你自然就知道是谁了!” “那好!” 冬青看了一眼书房半开的窗户,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赵如意正微微俯身在书案上作画,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刺激毫无所察。 “走,我去看看!” 冬青跟着梁婆子走到侧门的时候,门口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厮正和门外一个十三四岁,头发乱如稻草,脸上脏污的看不出原样,裹着破棉袄瑟瑟发抖的小乞丐面面相视着。 “我就是冬青!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那小乞儿用黑得发亮的袖口擦了一下鼻涕,咧嘴笑道:“有人叫我传一句话给你,她说她答应把那本食谱给你了!” 冬青愣了一下,转瞬就想起传话的人是谁了! 哼!还算她聪明,没有找主子,也没有明说自己是谁,不然把主子的名声给败坏了,看她怎么收拾她。 “行了,我知道了!叫她等着!我自己上门取!” 冬青从荷包里抓出十几个铜钱,数也没数就递给小乞儿,“喏,这是你跑腿的赏钱!” “多谢姐姐!”小乞儿双手捧着铜钱,高兴地好话直往外蹦,“姐姐真是人美心善!菩萨会保佑姐姐找个好夫君,一辈子……” “闭嘴你!” 冬青虽然没有脸红,却也觉得这小乞儿太油嘴滑舌了,于是立即喝止了他。 “好嘞,小的闭嘴!” “小的就住在城西的破庙里,姐姐有什么要跑腿的事情尽管找小的!” 小乞儿帮自己招揽了生意后,又深深鞠上一躬,就踢踏着鞋子跑了。 “这油嘴滑舌的小子!” 梁婆子看着小乞儿的背影也无奈的笑了。 冬青回到书房外的时候,透过半开的窗户,感觉主子就像一幅凝固的画面般,好像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主子,花街那人传话了!” “进来!” 赵如意将笔放在笔架上,然后将书案上的图纸折了起来。 今天她根本就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情,站在书案前画了很久的图纸也是不堪入目。 “冬青,有何事?” 冬青瞄了一眼书案,然后垂下眉眼说道:“主子,花街的陈晚镜传话来了!” “她同意了你的建议!” “那好!” 赵如意坐在椅子上沉凝片刻后说道,“今晚你到藏春阁告诉陈晚镜,你对她说……” “知道了,主子!” “还有,要陈晚镜和她姐姐说好,这件事情没她姐姐帮忙我们也没办法操作!” “是,主子!” “你先下去!” 赵如意说完话后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她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眼睛也痛,估计还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是,主子!” 冬青正要退下,赵如意又突然喊住她。 “冬青,去看看星蕨在不在,叫他到书房来!” “是,主子!” 第150章 前世的骗局 星蕨和力冉、问荆一样,都是因伤退回原籍的军人,只是当他们回到原籍的时候发现家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家,他们也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了。 亲人看他们身带残疾又只有一点抚恤金,于是在生活中冷嘲热讽,百般刁难,最后逼得他们又离开家乡四处寻找出路。 他们初时是打算在锦城脚下讨生活的,听说皇城下连老鼠都不会饿肚子,可当他们到了青石镇后,就改变了主意。 只因为他们曾经在一起征战的同袍告诉了他们一个好去处,那就是加入神隐阁。 为神隐阁做事情,神影阁会给他们治疗恶化灌脓的伤口,会给他们安排适合他们的生活,于是他们就留了下来。 力冉双眼中毒后原本面临着双目失明的危险,现在不光保下了一只眼睛,那只眼睛还在针灸内力的帮助下恢复了眼力。 问荆的右手掌心接近虎口的位置被一支带倒钩的箭射穿了,因为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原本他的整个手掌都要保不住了,现在只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手掌和三根手指,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星蕨比他们两个更惨,左腿腿骨被马匹踩折后,侥幸接上了却没有接好,原本整个腿都要废了必须拄着拐杖过活的,到了神影阁后,阁主请了名医又把长好的骨头打折了重新接上,这才有了他现在这样,不用拄拐,只微微有点跛的样子。 他们三人养好伤以后也没为神隐阁做什么事情,但神隐阁似乎有心根据他们的特点在培养他们。 直到三个月前,天玑少爷才问他们三个人,愿不愿意签下奴契,认赵如意为主,因为他们报恩的时候到了! 他们怎么会不愿意呢?救人一命犹如再生父母,孝敬自己的再生父母还有什么可说的?这一辈子他们都是赵如意的奴才,由她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天星蕨才从外面回到府上,刚脱下外面脏兮兮的衣服,就听到外面冬青在喊他。 “星蕨!星蕨!” “在,等一会儿!” 星蕨慌忙抓起一件外衣穿在身上,然后束好腰带走了出来! “冬青姑娘,是主子找我有事情吗?” 冬青看了一眼星蕨凌乱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一言难尽地说道:“是啊!星蕨你快去!” “也别收拾了!主子好像有点急!” “哦哦!那好!” 星蕨随便用手抓了几下头发,然后跟在冬青的身后往书房走,因为走得急,受伤的那条腿就很明显的跛了起来。 星蕨跟着冬青到书房门口的时候,琳秀正从里面走出来。 “星蕨大哥,主子正问起你呢!她以为你还没回来,叫冬青姐姐白跑一趟呢!” 星蕨笑着对琳秀点了点头,正要敲门禀报的时候,就听到赵如意在书房里说道:“星蕨,进来!” 等星蕨推开门走进书房,冬青这才感觉到她们从街上回来后,她好像一直没看到辛夷。 “琳秀,看到你辛夷姐姐了吗?” “辛夷姐姐去武威侯府帮主子办事去了!” 原来赵如意的感情并不迟钝,她已经从自己的梦中感觉到裴孤城有可能出事情了,前世里裴孤城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出事情的,但这回她是鞭长莫及了,她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她除了祈求满天的神佛保佑他能逢凶化吉外,就是派辛夷到武威侯府去打探一下消息。 “星蕨,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赵如意看到星蕨的形象,猜想星蕨是有了什么发现才提前回来了。 自从赵如意知道柳茂山在云来酒楼当伙计后,她就叫星蕨盯着这人了。 “主子,是有发现!” 星蕨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自己的脚,总感觉自己这个形象在书房里显得有些滑稽。 赵如意就像没看到他的不自在似的,面色如常地说道:“把你的发现说说!” “是,主子!” “自从主子交给我这个任务后,我就乔装打扮混进了在云来酒楼附近乞讨的人群里,我从他们这些人的嘴里知道了柳茂山平常对什么人比较热情,而某个人出现的时候,另一个人隔了一会儿必定会出现。” “也许这只是一种巧合,但也不排除是提前约好的,所以我根据他们出现这种巧合的频率推断出有几个关系不太正常的人来!” 星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赵如意看着他问道,“怎么不接着说了?” “主子,我只怕说出来会污了你的耳朵!”星蕨一脸鄙夷不屑的表情说道,“我没想到和我们燕归来酒楼竞争的云来酒楼是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我听那些乞丐说,这事儿已经在他们这些乞丐中间传开了,就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多半知道,只是他们不愿意撕破那块遮羞布而已!” “他们啊~还不如那些乞丐来得干净!” 赵如意自然知道这世道有多黑暗,前世里她接触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可老天爷把裴孤城送到了她的身边,所以她的心中始终有阳光和温暖。 “你直说!那里的事情我听司马先生说起过一些!” “呃~那好!” 星蕨心里反而别扭起来,因为他对面的主子毕竟还是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 “我有几次看到赵右相的夫人进了云来酒楼后,锦城有名的戏班子四喜班的台柱子沈春华也去了!还有……” “什么?” 赵如意听到“沈春华”三个字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而且还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打碎了。 “主子?” 星蕨也给吓了一跳,茶水溅在了他才换的外袍袍角上。 “你~没事儿!没事儿!” 赵如意看了一眼星蕨打湿的袍角,然后挥挥手,垂下眉眼又坐了下去。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呢? 别慌!一定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前世里柳茂山和离的妻子,后来又找到彭城照顾柳长平兄弟俩的女人就叫沈春华,而四喜班子的台柱子沈春华却是个男人。 这世道如果女子敢出来唱戏,非得浸猪笼不可!所以~两个男人怎么可能最后生出两个儿子出来呢? 星蕨看赵如意的反应很奇怪,于是就小心地问道:“主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如意不死心地问道:“星蕨,那个沈春华长什么样子?” “那个沈春华长得眉清目秀的,个子也不高,身形纤瘦,跟个娘们似的,据说他是唱旦角的,穿上女子的衣服,再画上妆容,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了!” “哦,对了!那个沈春华的右眼眼角下方还长了一颗芝麻大小的泪痣。” 赵如意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凉了,因为星蕨说的这人十之八九就是沈春华了,前世里的沈春华形象就是星蕨说的那样,而且前世里的沈春华右眼眼角下方就是有一颗泪痣! 当初赵如意和柳茂山成亲只是为了一个柳夫人的身份,因为成亲后的女子经商会少很多麻烦。 虽然他们一直维持着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但她知道柳茂山是个男人,因为柳茂山在沈春华没到彭城的时候是有通房丫头的,而且那丫头后来还怀了一个孩子,可惜被找到彭城来的沈春华一碗药打掉了。 赵如意仔细回想了一下前世里沈春华的穿衣打扮,她(他)好像一直穿得就很严实,尤其是在夏天几乎连脖子都不会露出来,而且赵如意还发现,她嘴唇上的汗毛比一般女性密了一些,声音粗了一些。 因此赵如意并不满意让沈春华来照顾当时柳茂山从慈幼院里领来的柳长平和柳长安两兄弟,结果这“新鲜出炉”的父子三人都认可了沈春华,赵如意也只有接受! 赵如意没想到上辈子的骗局还这么复杂,直到这辈子才解开! 不,好像还没有解开,因为柳茂山和沈春华的两个儿子柳长平、柳长安明明就长得像他们俩个!除非~除非是…… 第151章 星蕨的发现 “主子,你没事儿!” 星蕨看赵如意听完自己描述那个沈春华的形象后,几息之间脸色变了又变,心里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没事!” 赵如意按按又开始“突突”跳的太阳穴,尽量语气平缓地说道,“我没事,你继续往下说!” “好!” 星蕨看赵如意平静下来后,又继续说道,“我还听到那些乞丐说,武威侯府的二少爷隔个天就去云来酒楼,而且裴少爷既不上楼,又不在大厅用餐,而是直接到后院去了,几乎每次都是接近两个时辰才出来!” “我一听和武威侯府有关,就特意去盯守了半个多月,终于让我发现了一件事!” 星蕨兴奋地说道:“原来和裴少爷前后出现和离开的是个带着帷帽的女子,而且那个帷帽的长度几乎将那个女子的整个身形遮挡完了。” “那个女子出来不久,就有两个丫鬟跟在了身边,我一路跟踪着她们,后来发现她们出了未央路后上了一辆外饰豪华的马车,从马车的配置上来看,这个女子的身份应该很尊贵!” 赵如意只听说武威侯府的小姐裴昭昭订了亲事,年后就要出嫁了,并没有听说裴飞云订了亲事,而且她曾见到过裴飞云两次,印象糟透了! 再加上后来听说了乌兰的事情,这让她更觉得裴飞云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了! “星蕨,你知道那个女子是谁家的吗?” “我打听了一下,有人认得那马车,说是安王府的马车,至于马车里的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星蕨说到这里问道,“主子,要不我再去打听打听?” “不用了!” 赵如意摆摆手说道,“毕竟是安王府的人,我们还是不要太靠近了,否则会惊动安王府!” 赵如意沉凝了片刻后又对星蕨吩咐道:“星蕨,现在你不要到云来酒楼监视柳茂山了,我另外给你派个任务!” 星蕨摩拳擦掌地说道:“主子,你请说!” 赵如意看着星蕨情绪高涨地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她浅笑道,“你去查查四喜班子的沈春华成亲生子没有?如果没有成亲,那订亲没有?” “你再去查查柳茂山成亲生子没有,如果在这边查不到,就到柳茂山的原籍去查!” “对了,你这会儿到打铁巷的四海首饰作坊找一个叫甲午的年轻人,你对他说,是我叫你来取玉佩的!” “是,主子!” 星蕨拱手行礼后正欲退出书房,又突然转身说道,“主子,我监视云来酒楼的时候看到过安国公夫人,她~” “嗯?” 赵如意神情茫然地看着星蕨,隔了一会儿星蕨才踌躇地说道,“主子,我以前是安国公身边的侍卫,曾经跟着安国公回府看到过安国公夫人,所以我认识她。” “星蕨,你想说什么?”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不悦地看着星蕨。 多活一世的赵如意深知这些权贵们的权力有多大,说是只手遮天也不过分,就是连皇上也要衡量一下处罚了他们会不会改天换日,所以赵如意绝对不会主动去招惹他们。 星蕨听出赵如意话中的不悦,但是他咬咬牙还是接着说道:“虽然安国公夫人只是在云来酒楼的二楼吃了个饭,但是在她下楼不久,从那个房间里又出来一个男子,那男子穿着披风,戴着兜帽,低垂着脑袋,和安国公的体型很相似,但我知道那不是安国公!” “我本来想靠近一点看看到底是谁,谁知道那男人身边有好几个高手,我就只能作罢!” 赵如意看着星蕨委屈不忿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不耐烦有点过分了,再怎么说,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快四十岁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呢? “星蕨,我想~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可以给武威侯夫人提一提,我听说武威侯夫人和安国公夫人是二十多年的手帕交。我请武威侯夫人去问问安国公夫人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你误解了呢!” “对了,我想起来了!” 赵如意突然抚掌笑道,“安国公世子不是和无双郡主订亲了吗?他们一定是在商量婚期!” “主子,安国公世子定亲和那个酷似安国公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星蕨有点受伤地看着赵如意,觉得主子这是在敷衍自己,本来说的是安国公夫人偷情的事情,怎么扯到安国公世子和无双郡主订亲的事情上了! 赵如意也愣住了!是啊!自己怎么会扯到这里来了? 第152章 围炉谈话 临近腊月,天气越来越寒冷了。 谢璇本就惧寒,所以干脆一天到晚的窝在自己温暖的内室里不出来了,这就给整个武威侯府造成了一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已经缠绵于病榻,要不久于人世了! “这府里最近好像很闹腾啊!” “是啊!段姨娘现在每天都要和侯爷,楚姨娘闹上一回,就为了给昭昭小姐多要点嫁妆!” 谢璇无声地笑了一下,段姨娘为女儿是真,但同时也是为了她自己。 钟嬷嬷蹲下身为炉子添了一块银骨炭,然后又束手站在一边,鄙夷地说道,“楚姨娘怀上孩子以后,简直把自己当成武威侯府的正室了!以前还知道夹着尾巴做人,现在居然敢跑到怡然苑门外耍威风了,如果不是怡然苑的玉叶和玉瑾有功夫,估计都让她带着人跑进来气夫人了!” 谢璇不在意地看着炉火,因为楚嫣肚子里根本没货,那是吃了她叫人下的药出现的假孕现象。 无他,谢璇就是想让那两个恶心的家伙空欢喜一场,就是想让段姨娘和他们每天这样闹腾,他们不闹腾,谢璇还不痛快! “还有侯爷也是的,放着好好的,有前途的世子爷不去疼爱,却把那狐媚子肚子里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当成宝!” “这段姨娘也是活该,这下遇到对手了!就让她们两个斗得死去活来的才好呢!” 钟嬷嬷啦啦得说了一堆裴俊琪和两个妾室的坏话后,又气愤地说道:“现在这三人简直是~那天有丫鬟听到侯爷和段姨娘吵架的时候,侯爷说等夫人你~唉!” “反正夫人的一切都是世子的,谁也拿不走,要是有谁敢抢世子的东西,我跟他们拼命了!” 谢璇看着钟嬷嬷气愤填膺的样子有点想笑,但又不能笑,于是硬把自己憋得咳嗽了。 “咳咳!嬷嬷,麻烦你去把玉叶帮我叫进来,我有话要吩咐她!” “好!好!” 钟嬷嬷一听到谢璇咳嗽,就心疼地看着她,恨不得自己替她病,哪里会想到谢璇是因为装病不敢和她聊得太多了。 这府里知道谢璇装病的只有玉叶,玉瑾和玉竹,连玉婵都不知道。 “对了嬷嬷,我晚上想吃你做的板栗炖鸡!” “好,我这就去做!” 钟嬷嬷离开不久,玉叶就掀开内室的珠帘走了进来。 “主子,你找我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谢璇嗔笑着看了玉叶一眼,然后对她招招手,“过来坐在炉火前暖和暖和!” “奴婢才从外面进来,身上寒气重!” 玉叶摇摇头,站在距离谢璇一丈远的距离没有动,谢璇好气又好笑地说道,“玉叶,我有这么脆弱吗?我这是装病,不是真病了!” 玉叶看着谢璇白中泛着青的脸色,很认真地说道:“主子,要不关先生那药不要吃了!万一~万一那药……” “放心,我心里有数!”谢璇不在意地笑道,“关先生是个尊重生命的人,他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况且也快了!” “是,快了!” 玉叶等身子的寒气去了后,才坐到谢璇的身边,然后将温在炉火上的秋梨膏倒了一点在旁边案几上已经空了的玉碗里。 “主子,喝点秋梨膏!你总是待在屋子里烤火,嗓子会受不了的!” 谢璇端起玉碗喝了一口玉婵熬的秋梨膏后,惬意地笑道:“这府里要是没有那些人就好了!我可以叫如意到府里来陪我说说话,解解闷,然后我们……” “主子,赵小姐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玉叶接过谢璇的玉碗,笑着提醒谢璇。 谢璇听了玉叶的话,瞪了她一眼后,就倒在贵妃榻上,嗔怒道:“好你个玉叶,找你来是让你陪我说话解闷的,不是让你来顶嘴的!” 玉叶无奈地笑道:“主子,要是赵小姐和我们世子订亲了,她经常来探望你,陪着你说说话,解解闷,也没人敢说闲话了!” “对,你说得对!” 谢璇哈哈大笑道,“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赵家丫头什么心思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看重光好像陷进去了!” “你看到燕归来酒楼的鸣玉轩窗棂上挂着的那两串玉质的风铃了吗?”谢璇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重光雕刻制作的!臭小子,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手艺,还藏着掖着的!也没看他给他母亲雕个什么!” “主子,听说那两串风铃世子做了将近四年,光玉石就废了不少!” 玉叶的话无非是说,裴孤城的手艺太烂,主子完全不用对此寄予厚望! 谢璇笑而不语。 玉叶又似有所指地接着说道:“而且,主子你的东西够多的了,何必去羡慕那个风铃呢?” 谢璇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藏着桃花簪子的柜子,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重光这过几天就要回家了,今天凌晨还派开阳回来送信,结果马跑回来都吐白沫了,人也瘫在地上了!我估摸着他是担心要过年了,如意提前回青石镇两人错过了!” “幸亏昨天如意派丫鬟过来送炭,你把消息告诉了她,不然重光回来没看到她该很失望了!” “你说这丫头怎么想的,居然还在卖炭,这个冬天她该挣了不少银子!” “我听钟嬷嬷说,现在外面的炭开始涨价了,而且还限量购买了。如果不是如意送来两车银骨炭,我简直没法想象冬天没炭烧该怎么熬过去了!” 谢璇说着话,还做出小女儿般的情态嘟了一下嘴,“这么好的点子居然不叫上我!” “主子,你在生病!你已经病入膏肓了!”玉叶好心地提醒道。 谢璇愣了一下,心里对裴俊琪几人更是厌恶透顶了。 玉叶看着谢璇生无可恋地样子,决定拯救拯救她。 于是就笑着说道:“主子,其实昨天辛夷来送炭只是个幌子,她主要还是奉赵小姐的命令过来看看武威侯府里有没有世子的消息传回来!” “真的?” “真的!”玉叶笑道,“辛夷那丫头大概也是故意要把这话的意思透露给我们。而且世子也知道你会主动告诉赵小姐,这两人心里都明白着呢!只是都还端着呢!” “我想赵小姐其实是喜欢世子的,只是她顾虑太多,不敢跨出这一步,毕竟他们俩的身份悬殊……” 玉叶说到这里就看着谢璇不吱声了,谢璇也若有所思地回忆起这两人相处的模式来。 “主子,其实你也不用烦恼,这男有情女有意的,只要我们世子主动一点,只要赵小姐知道了世子的诚意和决心,这有情人终成眷属是迟早的事情!” 谢璇听了玉叶的话,也把心里的担忧抛开了,她哈哈笑道,“重光要是不争气还有我呢!反正我只认如意这丫头,什么太傅的女儿我才不感兴趣呢!” 谢璇说完裴孤城的事情,又问起府里段姨娘和楚姨娘的事情来。 “对了,上次段姨娘给楚姨娘下得那什么听话丸看样子不管用啊!” “关先生说那药的主要成分是罂粟,要想对那药产生依耐性,一粒根本不管用!估计段姨娘是被裴飞云骗了!” “玉叶,叫雪晴想办法把段姨娘引到清风楼的地牢,让段姨娘看看裴俊琪把银子都花在什么地方了!另外~你们要保护好雪晴!” “是,主子!” 谢璇看着炉火的火焰,这火焰好像突然跳进了她的眼底,使她的眼眸有了一丝戾气,玉叶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谢璇满是恶意地笑道:“玉叶,快到你们干活的时候了,可要养好精神啊!” “等重光回来后,你师父也该到了,我们好好计划一番!” “是,主子!” 第153章 段姨娘要炭被拒 “闪开,你们这些狗奴才!我要见夫人!” 段姨娘穿得跟个球似的,怀里还抱着个暖手炉,可依旧冻得脸色乌青。 她旁边的云晴和雪晴更不消说了,冷得就像怡然苑门外的竹子,又黄又瘦的,在风中瑟瑟发抖! “段姨娘,我们夫人没那闲工夫见你,你请回!” 怡然苑两个壮实的婆子挡在段姨娘的面前就像两座小山,其中一个婆子眼神鄙夷地看着段姨娘说道,“段姨娘,你看你鼻涕都冻出来了,还不回自己的院子烤着炉子暖和暖和!” 段姨娘听到那婆子的话,立即拿出手帕在鼻子下面擦了一下,鼻子下面冰冰凉凉的,果然是流鼻涕了。 她既悲愤又羞恼,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过得这么糟糕,就是在娘家的时候,家里人也是紧着自己用炭的,谁知道现在还要她像乞丐一样乞讨。 “让我回去也可以,叫夫人把昨天别人送的两车银骨炭匀点给听雪阁和飞云阁用!” “段姨娘,这府里的中馈我们夫人从不沾手,你要用什么东西去别处找!” 怡然苑的婆子可不惯着段姨娘,早八百年前怡然苑就和武威侯府分开过了! “我不管!只要她谢璇还是武威侯府的正室夫人,她就不能不管侯爷的这些女人!” “凭什么她用着银骨炭,我们就要用那些下等人用着的木炭?” “下等人?” 这时玉叶走了过来,冷嗤道,“段姨娘,你难道不就是个下等人吗?” “妾也不过是个奴婢而已!难道就因为少爷和小姐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就比我们高贵了?你也只不过是个工具而已!” “你~你~” 段姨娘抬起手指指着玉叶,气得浑身哆嗦。 “我怎么?段姨娘,我其实也讨厌有人用手指指着我!” 玉叶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把段姨娘扇懵了,她怀里抱着的暖手炉也滚在了地上,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她们没想到,平日冷冷清清的玉叶也有牙尖嘴利的时候,也有气得扇人耳光的时候。 段姨娘捂着脸,正想抬起手指着玉叶骂,突然又想起玉叶刚才说的话,于是一脚踹在雪晴身上骂道:“没用的东西!看着主子挨打了,就跟根木头似的,还不把暖手炉给我捡起来!” 雪晴低垂着眉眼,乖顺地去捡滚在地上的暖手炉。 “玉叶姑娘,再怎么说我也是侯爷的女人,是这府里的半个主子,你凭什么打我?我要进去找夫人评评理!” “嗤!” 玉叶一边把两手的指关节按的咔咔响,一边冷笑道,“就这么说段姨娘,今天就是侯爷要硬闯,我玉叶泼着这条命不要了,也不会让他进来打扰夫人的休息,所以~段姨娘你以为你在我这里算哪根葱?” “段姨娘,有那空闲在这里纠缠,不如去找侯爷闹去!我们夫人住这个破院子可是破了老大的财了!” 段姨娘恨恨地跺了一下脚,她知道玉叶说的是侯爷每年拿谢璇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她也在侯爷那里证实了,可她一两银子也要不到啊! 侯爷只叫清风楼的刘管事给她固定拨下来那么多银子,她就是想扣也扣不出多少来,尤其是儿子裴飞云每次还问她要银子花。 裴昭昭那里倒是比她好过一些,可自从谢璇给她找了一个从宫中退下来的田嬷嬷后,这个女儿就有点失控了,她现在在琳琅阁也占不到便宜了! 段姨娘鼓足劲儿给裴昭昭要嫁妆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自己,只因为这几年她的积蓄几乎被裴飞云败光了!可儿子是她将来养老的依靠,她始终愿意被他画的大饼迷惑住,于是手中的钱财就这样一点点被骗去了! 此刻段姨娘要炭不光被拒,还被玉叶当着那些奴才好一顿奚落,她心有不甘地说道:“玉叶姑娘,你一再阻拦我进去找夫人,而夫人又在府中久不露面,我怀疑夫人已经被你们几个奴才害死了!” 玉叶和门口的两个婆子气得正想挥拳揍段姨娘,这时谢璇就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浑身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声音沉哑地说道:“玉叶,太聒噪了!把这条疯狗给我打出去!” “你~你们敢!” 段姨娘看着白得发光的谢璇出现了,心虚地一把将云晴扯在了自己身前,好像玉叶一旦挥拳打她,云晴就是那个挡箭牌。 云晴面无表情地看着玉叶,她好像对段姨娘的行为已经麻木了,实则她的心已经很冷了! 玉叶看了一眼云晴,最终只是对段姨娘大声呵斥道:“不想挨打就滚!再来敢骚扰夫人,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段姨娘一听立即转身往回跑,原本窈窕纤弱的身姿没有了一点美态。 “云晴,雪晴,现在段姨娘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太危险了,你们可要看好她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出来吓人了!” 跟在段姨娘身后的云晴奇怪地看了玉叶和雪晴一眼,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跟在了段姨娘身后。 雪晴也转身看了玉叶一眼,然后眨眨眼,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第154章 赵如意传递消息 “玉叶姐姐好厉害啊!” 玉叶正叉着腰看着段姨娘主仆离开时,玉瑾就从侧边的一条小路走了过来。 玉叶瞪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就往里走,玉瑾连忙跟上她,将手中的一封信扬了扬,得意地说道,“你猜这是谁送过来的?” 玉叶看都没看那封信,就肯定地说道:“肯定是赵小姐送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玉瑾惊讶地问道。 玉叶面色冷淡地说道:“想也能想得到啊!” “主子和锦城的贵夫人们交情没有深到这个份儿上,尤其是侯爷没再上朝后,几乎无人再拜访了!” “就是平阳侯夫人和主子关系好点,可平阳侯夫人识字不多,绝不会以这种方式和主子交流,她更愿意亲自上门或派随从传话。” “世子更不可能了,毕竟昨天开阳才奉了世子的命令回来传信!那就只有赵小姐送来的信让你这么高兴了!” “聪明!” 玉瑾不得不佩服玉叶的分析。 以前主子经常让玉叶和玉竹留在内院伺候,让她留在外院伺候,她心里还有点委屈呢! 现在看来,只有玉叶和玉竹这样聪明的人才能和主子说到一起啊! “在想什么?还不快进来!” “哦,好嘞!” 玉瑾脚步轻快地跟在玉叶的屁股后面,边走还边问道,“玉叶姐姐,玉竹姐姐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她娘得了风寒!这一时半会儿得也好不了,主子让她多陪几天!” 玉瑾唏嘘道:“玉竹姐姐也可怜,被自己的哥嫂卖了,每月还要把月钱送回家养他们!幸亏玉竹姐姐遇到的是主子,不然……” “我们虽然是孤儿,好歹爹娘没有卖掉我们!” 玉叶初时觉得玉瑾的想法奇怪,但转而一想也觉得很对,这样卖掉自己趴在自己身上吸自己血的亲人真不如不要,心里怀着一腔仇恨真不如她们这样心里对亲人怀着思念的人。 “这都是为了她母亲!你看,如果玉竹的母亲不在了,她哥嫂不光拿不到钱,还会被玉竹打出去!” “那倒是!以玉竹姐姐的性格真会这样做!” “别说了,快走!” 玉瑾和玉叶一踏进内室,谢璇就高兴地伸手要信。 “快把信给我,我在屋子里都听到你的大嗓门儿了!” “是,主子!” 玉瑾笑嘻嘻地将信递上前,并对谢璇说道,“主子,信里还有个玉佩,你小心点!” “怎么会有个玉佩?” 谢璇接过信,先将玉佩倒了出来。 当那枚玉佩映入她眼帘的时候,她立即就认了出来,并惊呼道:“如意怎么会有这个玉佩?” “这个玉佩怎么啦?” 玉瑾和玉叶都忍不住凑了过去。 “你们看这玉佩的颜色呈脂白色,温润如凝脂,不仅白度高,而且有种刚中带柔的细腻感,这种玉叫羊脂白玉,不光难得,还价格不菲!” “这块玉佩的一面刻着祥云,一面刻着飞云两个字,这玉佩是裴飞云出生不久裴俊琪找人做的,裴昭昭也有一块。” 谢璇怀念地抚摸了一下玉佩,然后又嫌弃地丢在了地上,好像那是个脏东西一样。 “你们知道雕刻这两块玉佩的羊脂白玉是谁的吗?” 玉叶和玉瑾对视一眼,都似有所感的看着谢璇。 谢璇苦笑道:“没错,是我的!而且还是我自己傻乎乎亲手送给段姨娘的!” “当年段姨娘到武威侯府的时候我一心把她当成侯爷的亲戚对待。有一天段姨娘看我妆台上有一块经常把玩的羊脂白玉把件,于是就拿起来舍不得放下了!我心肠一软就同意借给她把玩了,谁知道这一借就再也没有还给我!” “等我再见到那个羊脂白玉把件的时候,它已经被制成了两块玉佩。” “我找侯爷和段姨娘理论,结果段姨娘一口咬定我那羊脂白玉的把件早就被人偷走了,这两块玉佩是侯爷送给那对龙凤胎的!” 谢璇嗤笑道,“她还以为羊脂白玉是街上的大白菜呀!想买都未必遇得上!” “那个~主子,你要不先看看信,看赵小姐都写了些什么?” “玉瑾说得对!说不定如意信里有交代呢!” 谢璇将信纸抽出来打开,赵如意风格秀美飘逸的字体就映入了眼帘。 好的字体可以提高阅读享受,谢璇此刻正是如此,而且赵如意信中的内容还如此有趣,让谢璇在阅读中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哈……这简直是太好了!” 谢璇看完信后哈哈大笑,玉瑾得意地朝玉叶仰了一下脑袋,好像是在说,“你看,我没说错!主子看了赵小姐的信后一定会很高兴!” 玉叶也好奇地看了一眼谢璇放在腿上的信,她很想知道赵如意究竟写了什么事情让主子如此开心。 谢璇笑过后,才又将信纸拿在手中,边折边说道:“如意大概是为了知己知彼的缘故,派人在云来酒楼盯了一段时间,结果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原来云来酒楼三年前在后院开的雅间是那样的场所!” “主子,什么那样的场所?” 玉瑾茫然地看着谢璇,谢璇“噗嗤”一声笑了,为难的解释道:“就是那种~嗯~那种偷情的场所!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有的人有可能是去谈生意的!” 谢璇后面找补的那句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她转眼看着玉叶说道:“玉叶,咱们侯府的二少爷好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如意的人没有看到和裴飞云私会的女子是谁,因为她带着长及膝头的帷帽。” “这就要靠你来查了!我给你一个大概范围,如意的人看到那女子上了安王府的马车!” “你要小心啊!这安王府高手如云,不太好查啊!” “是,主子!” 谢璇听杨广钰说过,玉叶的功夫虽然不及天玑和摇光,但也算是少有对手了!玉瑾就差了一些。 “这还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谢璇说着话,又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以前只听人说过赵右相的正室余湘琴喜欢听戏,却没想到这余湘琴一把年龄了,也学别人养戏子!这戏子还是四喜班子当红的台柱子——沈春华!” “不~不会!” 玉瑾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玉叶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她迟疑地问道:“主子,赵小姐的人该不是看错了!这右相夫人看着就跟夫子似的古板,满嘴的仁义道德,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谢璇轻挑了一下眉毛,兴味极浓地说道,“这些都是如意手下人分析的,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就需要我们去证实了!” “如果这件事情属实,你就悄悄告诉裴昭昭,让裴昭昭利用这件事情拿捏赵夫人,这不是很有趣吗?” “你们想想,这裴家是庆王的舅家,是裴昭昭的娘家,而赵家又是三皇子的舅家,是裴昭昭的夫家,刚好这两位皇子都不安分,裴昭昭选哪一家都不讨好!但是裴昭昭可以把水搅浑啊!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个把柄送给裴昭昭,让她把水搅得更浑一些,这样我们才好过啊!哈哈哈……” 此刻在谢璇眼里,裴俊琪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裴飞云是个废物,裴昭昭是个外嫁女,与裴孤城何干! 玉瑾听了谢璇的话,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竖起大拇指。 “主子,那信里提到那个玉佩了吗?” “提了!” 谢璇的表情一沉,厌恶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玉佩,然后对玉瑾说道,“玉瑾,你把玉佩收起来,等重光回来了叫他交给裴飞云,这事儿必须给别人一个交代!” “……”玉瑾还是一脸懵逼。 “这块玉佩是裴飞云骗奸一个姑娘后,被那姑娘偷偷藏起来的证据,如意在信中说,当时她看到玉佩上的两个字,还有玉佩的品质后,就怀疑是武威侯府的东西,所以就顺便送过来了!这如意真是聪明!” 谢璇正夸着赵如意,玉叶突然“噗通”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主子,玉叶有罪!有件事情玉叶以为不重要,所以就忘了告诉主子!” “什么事情?” 谢璇微皱着眉头,突然沉声喝问道,“是不是和如意有关?快说!你究竟隐瞒了什么事情?” 玉瑾也担忧地看着玉叶,这个玉叶也是的,明知道主子把赵小姐看得跟世子一样重要,怎么还敢怠慢赵小姐的事情。 “主子,上次赵小姐到府上来的时候二少爷偷看赵小姐了!” 玉叶抬起眉眼,看着谢璇缓缓说道,“我猜想赵小姐就是从二少爷偷看她的行为举止上推断出那块玉佩是二少爷的,并不是仅仅因为那两个字。” “他敢!我把他废了!” 谢璇气愤地拍案而起,然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后,才语气凝重地对玉叶说道,“玉叶,下回再如此,你就不要在我身边待了!” “主子,属下记住了!” “起来!下不为例!” 谢璇将叠好的信纸打开,又看了一眼最后那几行字,沉思片刻后对玉叶说道,“玉叶,叫天枢继续查安国公夫人和一个酷似安国公的男人在九华庵相会的事情,另外你再提醒一下天枢,最近安国公府正在和安王府商量两家的亲事,叫他不要搞错了!” 原来赵如意在信的最后提到了自己当时胡乱的猜测,本来她只是当个笑话来讲,但没想到引起了谢璇的注意。 “最近事情有点多,你叫墨韵堂那几个家伙帮你!我们的院子和骁儿住的汀兰阁不能少了护院,玉瑾这段时间就在内院,外院另外派人!” “是,主子!” 第155章 心冷的段怜儿(一) 段姨娘怀里抱着暖手炉,还将两手拢在了袖子里,眼神胆怯地看着眼前眼眸森冷的裴俊琪,然后脖子也不自觉地缩短了半截。 “段姨娘,又有什么事情?” “侯爷,这个冬天太冷了,我和两个孩子屋里的炭都没法用,能不能请侯爷再拨点银子买好一点的木炭?” 裴俊琪有些嫌弃地看着段姨娘略显苍老的容颜和瑟瑟发抖小家子气的样子,突然想不起段姨娘曾经的模样了! “段姐姐,你那屋里的炭怎么就不能用了?” 在裴俊琪沉思的时候,楚嫣抱着自己根本没显怀的“孕肚”站起来走到段姨娘的面前,得意地看着段姨娘灰白的脸色说道,“段姐姐恐怕不知道,昨天海棠苑的人也到侯爷这里诉苦来了!” “她们说段姐姐克扣了她们的月钱,这一个月的炭火分量也减少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这回事儿?” 楚嫣说着话就转过身扭到裴俊琪的身边坐下来,又一脸温婉地对裴俊琪说道,“侯爷,段姐姐正好过来了,你好好问问她,可别把她冤枉了!” “怎么说大家都曾经是伺候过侯爷的女人,都该好好相处才是!你说是不是?段姐姐!” 段姨娘听到楚嫣的茶言茶语,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最终丢下暖手炉,就朝楚嫣扑了过去。 “你个贱人,你胡说八道!我要撕烂你的嘴!” 楚嫣“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然后身手敏捷地站起来躲在了裴俊琪身后,裴俊琪护着楚嫣的肚子,一脚踹在了段姨娘的肚子上,段姨娘当即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我看你要撕烂谁的嘴!” “侯爷,你就这么~这么恨我吗?” 段姨娘眼里流下一串眼泪来,悲戚地问道,“侯爷,当年我独自一个人千辛万苦找到你的时候,你说会一辈子对我好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裴俊琪眼神微闪,忍不住微微俯下身去想扶起段姨娘,谁知楚嫣拽着他的手臂,微皱着眉头,娇滴滴地呻吟道,“侯爷,我的肚子好像有点痛!大概是刚才段姐姐把孩子吓着了!” “好嫣儿,你快坐下来!” 裴俊琪此刻对段姨娘的怜惜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一边焦虑不安地扶着楚嫣,一边对外面喊道,“快来人,去把府医宣来!” “是,侯爷!” 门外一个随从立即答道,然后就听见跑出去的脚步声。 裴俊琪又厌恶地看着地上的段姨娘说道:“段怜儿,今天要是嫣儿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我拿你是问!” “滚出去!如果你管不好海棠苑的那些女人,那我就从海棠苑里找个人来管你们!” 段姨娘一听裴俊琪的话,也不敢利用旧情卖惨了,她这十几年把海棠苑的女人都得罪光了,如果有一天让海棠苑的女人翻身了,她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 段姨娘忍着痛爬起来,正要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却又被裴俊琪喊住了,她以为裴俊琪心软了,谁知道裴俊琪对她说道:“飞云的亲事既然谢璇不愿意出面,那我就写一张拜帖给吏部尚书,由我亲自出面给他们定下亲事!” “侯爷,那怎么行!” 段姨娘立即转身反驳道,“我都听飞云说过了,吏部尚书家的嫡长女葛美兰长得又黑又丑,根本就没人要。” “侯爷,飞云也是你抱着长大的,难道你忍心让飞云娶那样的女人吗?” “我怎么不忍心?”裴俊琪嗤笑道,“这个儿子太让我失望了,现在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这几天你叫他老实点,等订了亲,随便他想干什么!男人嘛,谁不喜欢漂亮的女人,成亲后就多纳几个就是了!” “是,侯爷!” 段姨娘咬着牙,临走时怨毒的瞪了楚嫣一眼。 守在门外的雪晴和云晴看到段姨娘捂着肚子含胸驼背地走出来时,立即垂下了眉眼上前扶着她。 “雪晴,进去把我的暖手炉捡起来!” 雪晴愣了一下,然后跨过门槛对着裴俊琪和楚嫣匆匆行了一礼后,就低着头在地上捡起暖手炉疾步走了出去。 裴俊琪早就忘了这个和自己有过几夕之欢的丫鬟,只觉得这丫鬟和段姨娘一样,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 第156章 心冷的段怜儿(二) 清风楼最近大概没出现什么异常,院子里的巡视也渐渐松散了起来,再加上今天楚嫣作妖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被段姨娘吓到了,所以刘管事就亲自带着府医去给楚姨娘看诊了,这就让段姨娘主仆溜进了后院里,看到了那处隐藏着地牢的假山。 “你们确信是这里吗?” “是的姨娘!”雪晴小声补充道,“那两个侍卫就是这样给我和云晴说的!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个地窖怎么打开,而且平时这里都有人在洞口把守,能靠近这里的就只有侯爷的几个心腹和楚姨娘!” “今日怎么没人把守?”段姨娘回头怀疑地看着雪晴,雪晴老老实实地摇头说道,“姨娘,我不知道!” 段姨娘站在一丛竹林里心情复杂地看着那处假山,那处假山她并不陌生,她和裴俊琪曾经背着谢璇在那里偷情无数次,可当时他们并没有发现有地窖什么的?难道是裴俊琪后来背着她偷偷挖的! 段姨娘本来还以为她和裴俊琪至少还有几分真情在,可今天的那一脚被踹的干干净净的了! “你确定那两个侍卫没骗你们?”段姨娘又小声地问了一遍。 “我想没有!”云晴看了看周围,谨慎地说道,“姨娘,这样做是不是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不要冒险了!侯爷知道了,说不定会打死我们的!” “怕什么,有我在!” “……” 云晴和雪晴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瘪了瘪嘴,就是因为有你在,我们才这么倒霉。 谁能想得到雪晴只是暗示了段姨娘一下,段姨娘为了知道裴俊琪把银子藏在了哪里,就让陪在自己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去勾搭裴俊琪的侍卫,甚至雪晴还是裴俊琪的通房丫鬟,这要是被抓住了,雪晴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云晴也站在了雪晴的一边,与其陪着段姨娘作死,还不如给自己找一条生路呢! 反正云晴和雪晴到段姨娘身边的时候,侯夫人已经把当年伤害她的奴婢处理干净了,而云晴和雪晴还没有做过实质性的伤害侯夫人的事情,所以现在合作彼此都欢喜。 “嘘,先别走!有人出来了!” 三人正要踏出竹林,一直看着那个假山的段姨娘突然制止了云晴和雪晴。 只见一个体型高大,穿着府中侍卫服的中年男人从假山洞口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 那走在前面的男子先是谨慎地看了看周围,接着才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塞进了假山石里的一个缝隙里,然后拍拍手上的灰,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在他身后的两人却留守在了洞口。 等那男人走运了,假山洞口的两个侍卫也松懈了下来,两人冷得在钻进了假山洞里躲风。 院子里又安安静静的了,段姨娘主仆三人这才慢慢的开始活动冻僵硬了的身体。 “刚才走的那人是府里的侍卫长,是侯爷的心腹!” 段姨娘眼神怨毒地看着那假山的洞口,她好像看见了楚嫣和裴俊琪躺在一堆银子里嘲笑她是个傻瓜。 “姨娘,我们先走!” 雪晴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着,声音颤抖地说道,“姨娘,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要不我们晚上再来!今晚刚好是那两兄弟带队巡逻,他们会帮我们清除路上的人和那两个守卫。” “……” 段姨娘看了一眼自己想迈出的脚,然后匆匆忙忙的返回了原路,当她再出现在清风楼的前院时,她又捂着肚子弓腰驼背的被云晴和雪晴搀扶着了。 这时刘管事也正陪着府医往外走,他狐疑地看着段姨娘主仆刚才走过来的方向,然后将她们喊住了。 “段姨娘,请等等!” 刘管事疾走几步挡在了段姨娘的面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面色阴冷地问道,“段姨娘刚才是从哪里过来的?” “怎么?你这狗奴才现在攀上高枝了,连我也不看在眼里了!哎呦~嘶~” 段姨娘佯装捂着肚子喊痛,云晴着急地对刘管事说道,“刘管事,你老就让让!我们姨娘刚才惹侯爷生气了!侯爷踹了我们姨娘一脚,我们姨娘这会儿正痛着呢!” 刘管事冷漠地看了云晴一眼,然后继续咄咄逼人地问段姨娘,“段姨娘,我是问你,你们刚才是从哪里过来的?我记得我带府医给楚姨娘看诊的时候,你们已经在往外走了,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段姨娘不敢直视刘管事,只是捂着肚子呻吟道,“刘管事,我们刚才~哎呦~嘶~” “刘管事,我们姨娘刚才痛得直不起腰来,所以就坐在那边的石墩上休息了一会儿。” 雪晴说着话指了指她们刚才走过来的一条石径。 那条小径的路口的确分散着几个石墩子,听说当初那里好像是有个旧亭子,后来旧亭子被飓风吹塌了,侯爷就叫人修了一条石径,石径两边种了一些低矮的植物,不过那些支撑亭柱的石墩子还留在那里。 好在刘管事还记得雪晴是裴俊琪的女人,知道她是个老实巴交的蠢女人,所以雪晴说得话他反而相信了。 不过他对段姨娘的印象一向不好,以前侯爷宠着段姨娘的时候,他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当一条狗,现在侯爷早就把段姨娘抛在脑后了,他不趁机找到利息回来,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府医,你来给段姨娘把把脉,我看段姨娘这么痛,说不定是伤到了内脏!” 府医无奈走上前,背弓得比段姨娘还要低,他干巴巴地对段姨娘说道:“段姨娘,请伸手!” “刘管事,你……” 段姨娘感觉就像受了奇耻大辱,谁家的姨娘站在院子里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让个男人把脉啊! “段姨娘,请伸手!” 刘管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段姨娘,阴恻恻地说道,“段姨娘是不敢让府医把脉吗?” “难道说侯爷这一脚其实并没有伤到段姨娘?段姨娘这个样子都是装的吗?” “你~把就把!府医,你可要把准啰!” 段姨娘气得牙痒痒,她受没受伤自己最清楚。 当时侯爷踹她的时候,她就顺势倒在了地上,再加上穿得又厚,估计肚子上最多有点红印子。 “嗯~” 府医捋着胡须沉凝了一下,决定两边都不得罪,毕竟段姨娘已经有一对成人的儿女了,而楚姨娘肚子里还是个小胚芽,能不能顺利的生出来都难说。 府医看着段姨娘问道,“姨娘这会儿是不是下腹坠痛坠痛的?有点像每个月要来月信的感觉?” 段姨娘福至心灵地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可痛死我了!” 府医松开段姨娘冷得浸人的手腕,转头恭恭敬敬地对刘管事说道:“刘管事,我看这段姨娘恐怕是伤到了子女胞。” “好在段姨娘年岁大了,回去我叫药童拿点药过来,段姨娘好好养养就好了!” 刘管事听了府医的话,似乎还有点遗憾,他不耐烦地对云晴和雪晴说道:“你们两个没听到府医的话吗?还不扶你们姨娘回去休息!” “是,刘管事!” 云晴和雪晴吓得拖着段姨娘就往外面走,段姨娘感觉自己的两只脚都要离地了。 她们主仆三人就这样一直回到了听雪阁。 段姨娘本来以为听雪阁的屋子应该是冷飕飕的,谁知道刚走到门口就被一股热气熏得眯起了眼睛,她立即甩开云晴和雪晴的手臂冲了进去。 “飞云,是你!谁让你动我那些银骨炭的?” 段姨娘扑过去,将火炉边那筐还没有烧的银骨炭抱住,转而又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妥,于是对跟着走进来的云晴和雪晴说道:“把这筐银骨炭炭给我放回去!” 等云晴和雪晴抬着炭走后,段姨娘立即从荷包里倒出那粒听话丸的药引子扔在了裴飞云身上。 “给你,这就是你拿两百两银子买的听话丸,屁用没有!屁用没有!连我给她下的绝子药也没用!楚嫣那个贱女人一开始就防着我们了!” 裴飞云眼神闪烁的看了一眼地上的药丸,然后心虚的摸了一下耳朵,讪笑道:“姨娘,这也不能怪我呀!只能说是我们娘俩都被人给骗了!” 段姨娘一听“娘俩”两个字,心肠就软了下来。她这辈子就想听自己的儿女叫自己一声娘,哪怕就是这样的两个字都让她百感交集。 “姨娘,有银子吗?给我一点!” 裴飞云坐在椅子上翘着腿,理所当然地向段姨娘伸手要银子,段姨娘这才缓过来的气又飙升了。 段姨娘就感觉自己的手很痒,被踹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她真想一巴掌扇在裴飞云的脸上,但是她忍了又忍地说道:“我刚才去问侯爷要银子的时候,侯爷说明天给,所以姨娘也只有明天才有银子!” 裴飞云想了一下,妥协地说道:“那也行,不过你要把刚才那筐银骨炭给我!凭什么你一个姨娘都有银骨炭用,我堂堂侯府少爷就没有!” 段姨娘愣了一下,咬着后槽牙缓缓说道:“裴少爷,我就这么一点银骨炭,而且我还不敢白天烧,就留着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姨娘老了,生少爷和小姐的时候受了不少罪,每到冬天的时候就冷得要死!” 裴飞云听了段姨娘的话,倒不好意思强要了,于是他问段姨娘,“那你这银骨炭是怎么来的?我也去要点!” 段姨娘冷森森地笑道:“哼!这府里有两个地方有银骨炭,一个是清风楼,你亲爹那里;一个是怡然苑,你嫡母那里,你准备到哪里去要?也帮我要点!” “顺便告诉你,我这点银骨炭是怎么来的!” 段姨娘脸色黯然地说道,“这是我克扣了海棠苑那些女人的木炭后找人在外面换来的!” “那~那就算了!我再去想想办法!” 裴飞云现在有点害怕见到裴俊琪和谢璇,他们一个对他百般嫌弃,一个对他全然漠视。 “等一下!” 段姨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喊住裴飞云,疲惫地说道,“侯爷叫你这段时间老实点,他会带着你上吏部尚书家把亲事定下来!等成了亲后,你想纳几个漂亮的女人就纳几个!” “什么?”裴飞云立即哭丧着脸叫道,“姨娘,我不要!” “那个葛美兰不光长得又黑又丑,还凶残得很,她要是进门了,我哪里还能纳小妾,估计纳几个她卖几个!” 裴飞云说着话就跳起脚往外跑,“不行,姨娘,那我更要出去了!” 第157章 段怜儿之死 一轮冷月高挂在树梢上,寒风吹着光秃秃的树枝,张牙舞爪地样子让人浮想联翩。 段姨娘让云晴摸黑借着那点月光走在前面,雪晴走在后面,而她自己则被夹在中间,既可以挡风又有安全感。 突然前方一根细细的树枝被风刮断了,她吓得差点叫出来,前面被揪着衣衫的云晴也愣在了那里。 “是~是什么声音?”段姨娘小声问道。 “姨娘别怕,是树枝被风刮断的声音!” 这时雪晴在身后阴恻恻地回答道,段姨娘浑身一哆嗦,简直感觉自己身后就像跟了一个鬼,她看了一下地上的影子,雪晴的身影在月光下很淡,而且和周围浓重的树影重叠了,显得格外的恐怖。 “雪晴,你和云晴走在一起!” “是,姨娘!” 雪晴快走两步,和云晴对视了一眼,尽管她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相处多年的默契让她们知道这一晚的凶险。 段姨娘拉着两个丫鬟的比甲,却没发现两个丫鬟的手紧张地牵在一起。 当她们摸到清风楼的院门时,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侍卫,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她们招了招手,然后云晴和雪晴就跟着走了过去。 “跟着我走,别乱看!” 那侍卫的声音低沉,月光下的脸庞看着普普通通的,段姨娘有那么一刻觉得那人有点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也许这就是云晴或是雪晴勾搭的相好! 门口的这两个侍卫一个是天权,一个是开阳,开口说话的正是开阳。 开阳这人的相貌就是这样,看着没有什么特色,却也最容易模糊人的记忆,而且开阳还有一个本事就是——口技,所以他带着段姨娘主仆三人摸进去最合适。 段姨娘看云晴和雪晴果然与守卫清风楼的侍卫串通好了,心里暗自感到高兴,这一高兴就不由得露出了本来面目。 “雪晴,你走后面!” “是,姨娘!” 雪晴又乖顺地回到了段姨娘的身后,而段姨娘也没看到清风楼的大门角落还依着两个被点了睡穴的侍卫。 开阳听到段姨娘叫雪晴站在后面时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这样的站位正好可以方便天权救雪晴时不惊动段姨娘。 他们这一路似乎运气特别好,几乎没有遇到巡逻的侍卫,只有一次远远的看见几个侍卫正要向他们走来时,不知为何又被什么吸引了过去。 等他们一行人快到那个假山洞口的时候,开阳先让她们三个藏起来,然后他一个人走了过去。 也不知道开阳和他们寒暄了些什么,接着开阳趁那两人不注意将那两人的睡穴点了,然后对着段姨娘她们招了招手。 段姨娘激动的跑在了前面,云晴和雪晴对视了一眼后,云晴立即跟在了段姨娘的后面,她根本没发现雪晴往反方向跑了。 “你问了这个地窖怎么开吗?” 段姨娘就着月光和清风楼屋宇上挂着的几盏灯笼微弱的光芒,急促的寻找着白日里她看见侍卫长安放石头的那个缝隙。 开阳上前装模作样地找了一会儿,然后将一块石头从缝隙里抠了出来,然后里面就露出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凹陷的坑洞。 “在这里!” 不知何时,开阳拿着一个火折子凑近了那个凹陷的坑洞,只见坑洞里有一个光滑的石头凸起。 “怎么把石门打开,是这样吗?” 段姨娘迫不及待地将手伸进去,按压了一下那个凸起的石头,然后他们就听到假山洞口里的石门沉闷的声音。 因为夜晚太安静了,这石门洞开的声音就被无限放大了,段姨娘害怕的左右张望,最后终于让她发现雪晴没有跟过来。 “雪晴那死丫头呢?” 云晴心里“咯噔”一下,沉吟道,“刚才我们还在一起的,可后来她说~她腿软得厉害,所以在刚才那个地方等我们!” “对了姨娘,我还给你拿了一个布袋子,给你!” “这个没用的贱……云晴,还是你想得周到!” 段姨娘接过云晴递给她的布袋子,眼也不眨地看着石门。 此刻石门打开的缝隙刚刚够过一个人的身影,从里面泄出来的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向下的方向有二十几级台阶,台阶尽头的渐渐地开阔了,墙壁上开凿了一个洞,洞上插了一个燃烧的火把。 开阳还隐隐听到一点无法辨明的声音从地下深处传出来。 开阳听摇光说,这里面有侯爷饲养的杀手,可开阳觉得不仅如此。 他垂下眉眼思索的时候,正好看见过道上有新鲜的泥土,可还不等开阳想明白,段姨娘就闪身进去了。 开阳转头对着云晴点了点头,又对洞外挥了一下手,接着云晴就看见黑暗中一个人影朝自己飞了过来,哪怕知道这人是来救自己的,她依旧吓得立即捂紧了嘴,然后她就眼见着那个黑影毫不费力地拎着她隐入了黑暗中。 且说段姨娘越往下走心里越不踏实,只因为她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而且说话的声音还越来越近。 “侯爷,明天你务必把二公子和吏部尚书嫡女的亲事订下来,只有把吏部尚书拉到庆王的阵营,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 “请左先生放心!能为庆王的大业做点贡献是那兔崽子的荣幸!” “哈哈哈……侯爷真是深明大义!” 此刻段姨娘听到这两人的谈话,已经是魂飞魄散了!侯爷他~他这是~这是要参与谋反啊! 她吓得回转身对云晴小声说道:“云晴,我们……云晴?” “谁?” 过道里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段姨娘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跑,可惜她是个小脚,又穿得臃肿,很快就被人揪着衣领子不能动弹了! “问问她是谁,怎么进来的!” 一位穿着夹层冬衣长袍,外套一件灰犬裘的中年男子慢慢走了过来。 “左先生,不用问了!这是府里的段姨娘!” 裴俊琪眸中藏着一丝冷光,面无表情地看着段姨娘。 “既然是侯爷的女人,左某就不插手了!”左先生眼中没有一点温度,阴森森地笑道,“只希望侯爷不要因为儿女之情坏了我们王爷的大事!” “左先生你放心!” 裴俊琪表情扭曲地看着段姨娘,突然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段姨娘尖叫了一声后,立即求饶道:“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贱人,今天是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裴俊琪说着话又在段姨娘的小腹上踹了一脚,段姨娘吓得浑身一哆嗦,下身一热就失禁了! 揪着段姨娘的侍卫愣了一下,不由得松开了手,裴孤城也跳开了一步,厌恶地看着她。 “说!是谁放你进来的?除了你还有没有别人?” “有,有,有!” 段姨娘点头如捣蒜,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老实交代了侯爷能够放过她。 左先生对身边的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那两个侍卫立即往出口跑去。 裴俊琪看了一眼,也揪着段姨娘的头发,恶狠狠地问道:“是谁?在哪里?” 段姨娘头皮发痛,眼珠子却灵活地转动了一圈后,胆怯地说道:“你们的人找不到他们,我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我带你们去找!” 此刻段姨娘已经知道,裴俊琪不可能留她一命了! 可她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她辛辛苦苦的跑到锦城来是享福的,不是来找死的! 现在只有先出去了再说,她只能赌裴俊琪不敢当着府里其他人的面杀了自己,这样她就有了活的生机! 她要用裴俊琪参与庆王一党的事情拿捏裴俊琪,她要让他把武威侯府的家业交给自己的儿子继承,让楚嫣那个贱女人一文钱都拿不到! “左先生你看呢?” 左先生看了一眼段姨娘裙子下面的一滩尿液,不以为意地说道,“你就随她出去看看!我毕竟是个外人!” “那左先生稍等,我带着她出去看看!” 裴俊琪本来打算拎着段姨娘的衣服往外走的,结果闻到空气中越来越难闻的异味,然后不由得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在段姨娘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地上的布袋子,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段怜儿,你拿个布袋子干什么?难道你以为这下面还藏了什么宝贝不成?你能不能长点脑子?” 此刻段姨娘已经知道自己没长脑子了!可又是谁叫她现在穷得胡思乱想了,都是裴俊琪这个不负责任的狗男人和楚嫣那个贱女人!段姨娘心里的害怕慢慢被心里的仇恨掩埋了! “段怜儿,是谁告诉你这里有个地牢的?你如果告诉我了,我就放了你!” 段姨娘嘴角浮起诡异的笑容,温柔地说道:“侯爷,等到了外面我就告诉你!” “你个贱女人,别禁酒不吃吃罚酒!等抓到那人我把你们一起关在地牢里做那些杀手的猎物。” 段姨娘咬着牙没有吱声,她慢慢上了台阶,眼看着就要到洞口了,她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赶紧给我上去!”裴俊琪不得不走近她催促道。 段姨娘突然回头冲着裴俊琪一笑,“侯爷,我这就上去!” “去死你!” “哈哈哈……侯爷,我告诉你!是你的女人雪晴勾引了你的侍卫,是他们带我来的!还有我的……” 段姨娘恐怕这辈子都没使出过这么大的劲儿,她不计后果地只想让裴俊琪吃些苦头,当然能摔死他更好! 段姨娘正一边兴奋地说着话,一边看着裴俊琪惨叫着往台阶下滚的时候,突然从洞口伸出一只手将她抓了出来。 “还不快跑!” 对,快跑! 段姨娘的脑海里此刻只有这一个念头了,她来不及说出云晴的名字,就撒腿往外跑。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侯爷要杀人啦!” …… 已经昏头昏脑的段姨娘还以为这是自己的心声,却不知道是开阳用了她的声音跟在她的身后喊。 片刻后,清风楼里各处的灯笼都点亮了,接着就有侍卫跑动的动静了。 “你们让开,你们别拦着我!我是侯爷的女人!” 拦在段姨娘面前的人正在迟疑时,裴俊琪也正狼狈地被一个侍卫搀扶着出现了。 “段怜儿,是你自己找死的!” 裴俊琪突然从侍卫手中夺过刀,一刀就刺进了段姨娘的小腹。 “侯~侯爷……” 段姨娘抓着刀柄,龇牙咧嘴地笑道,“侯~侯爷,你~你居然要谋~谋反!” 裴俊琪眼神凌厉地扫视了周围一圈侍卫,然后将刀在段姨娘的小腹一转,段姨娘又痛呼了一声,接着就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了! “刘管事,把这贱女人偷偷丢回听雪阁,该怎么做你知道!” 裴俊琪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脸色阴冷地看着姗姗来迟的刘管事,刘管事立即点头哈腰地说道,“侯爷放心!小的知道!” 刘管事知道,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找个替罪羊了事,比如说海棠苑的某个女人,她们对段姨娘可是恨得牙痒痒了! “今天晚上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乱棍打死!” “是,侯爷!” 众侍卫齐声答道,在摇曳的灯火中有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不合时宜地笑了。 第158章 前世武威侯府的命运 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卖的话,刘管事愿意倾家荡产买来吃! 就在侯爷让他偷偷把段姨娘的尸体丢回听雪阁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得让两个随从用一条被子随便一裹,就大摇大摆地抬着往外走了。 “你们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去找我们姨娘!” 云晴急得声音都带着哭泣的颤音了。 旁边段姨娘的一对儿女也气愤地站在门外对那两个侍卫骂道,“狗奴才,主子站在这里还敢这么嚣张,等我父亲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少爷,这些侍卫一定是奉了侯爷的命令才不放我们进去的,我怀疑姨娘就在里面!” “昨天姨娘到这里来要银子买炭的时候,侯爷不光没答应姨娘,还踹了姨娘一脚,姨娘气性这么大的人哪里受得了?” “晚上我们要休息的时候姨娘还说要找侯爷理论呢?谁知道~谁知道我就上个茅厕的时间回来就找不到姨娘和雪晴了,府里各处的院子都找过了,唯独这清风楼不让进,不是这……” 云晴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哑了,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前面叫道:“少爷你看!那两个人抬的是什么?不会是姨娘!姨娘!” 云晴突然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裴飞云和裴昭昭带着丫鬟婆子也往前冲,门口的两个侍卫根本就挡不住他们。 “快,快,快!抬进屋!抬进屋!” 刘管事立即招呼着两个随从抬着段姨娘进最近的屋子里躲起来,只要不被抓个现行,他抵死也不会认。 谁知道那两个随从本来就因为大半夜地抬着尸体就害怕,再被云晴和裴飞云兄妹俩一惊吓,结果裹得松松垮垮的被子有一头没抓紧,愣是将段姨娘的尸体滚了出来。 空气一时之间凝固了,接着就响起了那些丫鬟婆子的尖叫声,云晴扑在了段姨娘的尸体上大声嚎哭,裴昭昭也蹲在尸体旁边小声啜泣,刘管事看着她们俩心里忍不住羡慕,因为他也好想哭啊! “刘管事,这是怎么回事?” 裴飞云眨眨眼,眼泪就流了下来。 “这~这个~” 刘管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飞云的问话。 “人是我杀的!” 这时裴俊琪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他回到屋里还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狼狈的外表,又被外面的喧闹声惊动了。 “段姨娘买通清风楼的侍卫想要杀我,结果被我给反杀了!” 裴飞云听到裴俊琪的话,眼眸里涌上一股戾气,他咬着牙声音哽咽地说道,“姨娘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有如此远大的抱负?莫不是父亲在骗我们!” “老子骗你!老子有必要骗你!” 裴俊琪指着自己脸上的淤青和额头磕伤的伤口,气愤地说道,“裴飞云,你看看!这就是段姨娘想要杀了我的证据!我是你亲爹,你连我都不信!” “……” 裴飞云垂下眉眼没有吱声,也许以前他曾相信过眼前人,但自从知道这人开始把他们每个人都当成了工具的时候,他就不再相信他了。 “父亲,段姨娘怎么说也生养了儿子和昭昭一场,能不能请你将她厚葬!” “好!看在她对这个府里还是做了一些有益的事情份上,明日你到刘管事这里支取两百两银子,不,五百两银子风风光光的给她办理丧事。” “是,父亲!” 裴飞云对着裴俊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裴俊琪看着眼前长得和自己差不多高,样貌同样俊朗的儿子,心里暗暗惋惜。 这个儿子他曾经是给予了厚望的,可惜后来走歪了,不然吏部尚书的丑女哪里配得上他!真是可惜了! “刘管事,跟我来!” 裴俊琪离开的时候把刘管事也喊走了。 刘管事忐忑不安地跟在被随从搀扶着的裴俊琪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突然想到,侯爷那条多灾多难的腿不会又断了! 裴俊琪回到正厅,一掌将搀扶着他的随从推开,然后撩开袍子坐在了圈椅上,当屁股挨着椅子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咬牙皱眉。 “刘管事,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不会做事情了!如果你实在是不想干了,我成全你!” 裴俊琪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刘管事的心也跟着案几上的茶具害怕地跳了一下。 刘管事早就知道自己脱不了身了,一旦侯爷不要他了,就是他的死期到了! 因此刘管事听到裴俊琪的话后,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罪了。 “侯爷,小的错了!求侯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 “好!” 裴俊琪眯眼看着刘管事,面色阴冷地说道,“刘管事,我先问你,你对今晚发生在清风楼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刘管事仔细留意着裴俊琪的表情,脑海里拼命回想着段姨娘死前说的话,和刚才云晴的反应,隔了一会儿才谨慎地说道,“侯爷,我觉得段姨娘应该不知道假山里的秘密!” “嗯~”裴俊琪语无波澜地继续问道,“还有呢?比如说段姨娘是怎么进清风楼的?” “清风楼的事务都是刘管事在安排,而段姨娘和雪晴能轻轻松松地走进来,还把地牢的石门打开了,难道是刘管事在给她们做内应吗?”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 刘管事“咣咣咣……”也不知道连磕了几个响头,一边磕还一边喊道,“求侯爷给小的一点时间,小的一定揪出那个和段姨娘勾结的人!求侯爷饶命!” 裴俊琪看着刘管事的后脑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优越感,面上的神色也才缓和了一点。 “好,本侯再给你一次机会!” 裴俊琪沉默了一会儿,沉着脸说道,“段姨娘在地牢的时候提到了雪晴和清风楼侍卫勾结的事情,你就从这里开始查起!” “还有雪晴这个贱女人,既然如此不守妇道,审完后将她打一顿发卖到最下贱的楼子里,一辈子都不准赎出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把雪晴找出来连夜审讯,保证给侯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刘管事说完话就麻溜地爬起来准备去抓雪晴了,谁知道裴俊琪又将他喊住。 “刘管事,办理段姨娘丧事的钱由你私人出,这是你办事不力的惩罚!另外,以后段姨娘管理的中馈你在海棠苑找个老实一点的人接手。” “还有~把段姨娘的月钱都加在二少爷的月钱上,好让二少爷知道,这府里还是由我做主,只有我在武威侯府才在!” “是,侯爷!” 刘管事听到裴俊琪的话,吓得冒出了冷汗,他顺手摸了一把,才发现原来是额头磕破皮流血了。 侯爷到底还是担心二少爷恨上了他,所以才给颗甜枣安抚一下! “还待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下去!” “是,侯爷!” “把府医给本侯叫来!真是一个个都瞎了狗眼,没看到本侯受伤了吗?” “是,侯爷!” 刘管事后脚踢前脚地跑出正厅后,立即脸色铁青地喊了几个侍卫往听雪阁去了。 正厅里只余裴俊琪一人枯坐着,他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根本就想不到这晚发生的事情是他们几个厄运的开始。 裴俊琪自私的本性只让他对段姨娘恨得无以复加,他把他遇到的所有的不幸都归结于遇到了段怜儿。 他想,如果他好好的和皇上赐婚的妻子谢璇过日子的话,谢璇的陪嫁将对他的功业助力不少,裴重光也会是他最优秀的儿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和他离心作对。 他们父子将是庆王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他也不至于被那个左先生呼来喝去的,将来庆王登基了,他们父子怎么也得封个王! 好在现在拨乱反正还来得及! 谢璇即将要死了,她所有的财产将由湖州府的谢家转赠给才认的谢家女楚嫣。不!是归谢嫣所有。 而且谢嫣也有了身孕,他们将生一个比裴重光更加优秀的儿子出来继承武威侯府,将来或许是武威王府了! 裴俊琪在拿着刀刺进段怜儿的身上时没有一丝后悔,他早就被段怜儿的缠磨失去了耐性,他好像早就有了想段怜儿死的念头了! 此刻他只有快意和兴奋,他似乎又找了当初和徳淳帝打江山的豪情。 事实上裴俊琪在军队里捡了那些死去的同袍不少功劳,唯一一次受伤也是因为别人撞了他一下,然后他刹不住脚为徳淳帝挡了一箭,然后开始了平步青云的升官之路。 现实生活没有教会裴俊琪去检讨自己的错误,只教会他把一切过错推卸到别人的身上,然后自己不光得到了解脱,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埋怨别人挡了他的路,此刻裴俊琪对段姨娘就是如此的想法。 不得不说裴俊琪的想法很奇特,但是他也错估了庆王晏霁这人的卑鄙。 前世里谢璇被楚嫣和楚嫣的祖母章嬷嬷下毒缠绵病榻后,裴昭昭在谢璇身边伺疾的时候,将谢璇的嫁妆一点点搬空了,后来又以嫡女的身份嫁给庆王做了侧妃。 而裴飞云被裴俊琪押着娶了吏部尚书的嫡女葛美兰后,尚书府就和武威侯府,庆王府彻底捆在了一起。 吏部尚书葛徽奇在武威侯与庆王的利诱下,卖官鬻爵收取巨额贿赂银子,最后都献给了庆王起事用。 事发后,也只有吏部尚书家满门抄斩,武威侯府充军流放,而庆王则将罪责推得干干净净,被徳淳帝下旨在王府反思半年。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太子殿下中毒死后,徳淳帝也只有两子了。 庆王和三皇子,资质都一般,还都喜欢勾心斗角,徳淳帝没得选! 所以皇子一旦和大臣勾结,倒霉的肯定是大臣,徳淳帝可不敢拿自己的儿子开刀,这可是杀一个少一个了。 其实前世里段姨娘也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武威侯府被充军流放后,府里稍微长得齐整的女人为了一口饭吃被侮辱也是常事,像段姨娘和楚嫣这样的女人都免不了,有时候甚至还是裴俊琪将她们送出去的。 当他们越往北走气候越差的时候,很多人都得病没撑下去,段姨娘和楚嫣这样一路受尽侮辱的也没撑到最后,反而是章嬷嬷这样又老又坏的人活了下来。 而裴飞云死得更早,他们充军的队伍才出发不久,就遇到几个强壮的男人丢给那些押运他们的衙役一锭银子后,二话不说就把裴飞云揪出来胖揍了一顿。 裴飞云带着一身伤再次上路后,因为身上没有银子买药,他的那些女人们也不管他,渐渐的他的那一身伤就越拖越重,最后死在了路上。 而他的妻子葛美兰因为被他嫌弃一直没有圆房,反而在他死后和押运的一个衙役好上了。 那个衙役一路护送着葛美兰,最后也留在了北地和葛美兰成亲后一直没再回锦城,葛美兰算是武威侯府流放女眷中命运最好的一个。 谢璇是武威侯府充军流放最早死去的,毕竟她一直就缠绵病榻。 而裴孤城在谢璇死后几乎就进入了自闭状态,对周围的人和事情不闻不问,直到到了北疆,被驻守在北疆的建安侯苏烈重用,才一点点走出了丧母之痛。 裴孤城建功立业被召回锦城后并没有得到庆王晏霁,也就是后来登基的庆隆帝的重用,反而时时被猜忌,最后无奈自请离开朝堂到彭城做了一洲知府,守着心爱的女人赵如意。 赵如意死去,他为赵如意报了仇后,抱着赵如意的尸体消失在了雪夜中,这是彭城人对这两人的最后印象。 至于裴俊琪他自认为自己为庆王做了不少事情,回到锦城后就向庆隆帝邀功。 庆隆帝本来就恨那些知道自己黑历史的人,偏偏这个舅舅还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于是他一气之下就叫人把裴俊琪杀了,然后栽赃到他的两个喜欢争风吃醋的小妾身上。 这一世裴俊琪依旧做着前世那样的美梦,可惜谢璇不会让他把梦做下去了。 从赵如意出生的那刻起,他们中很多人的命运都被改变了,老天爷也要拨乱反正了! 第159章 夜黑风高 今夜室外的风似乎有点大,谢璇在屋子里都能听见有树枝被刮断的声音。 她半倚在贵妃榻上,一边看着玉瑾在翻火炉边的栗子,一边秀气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什么时辰了?玉叶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主子,还早呢!你这是关心则乱,玉叶姐姐和开阳他们功夫那么好,没事儿的!” 玉瑾笑着拿起一粒烤好的栗子,在手上来回掂了掂,散了热气后将坚硬的外壳剥开,又将栗子递到谢璇的手上。 “主子,吃了这一颗就不要再吃了,以免晚上积食了!” “那你还烤这么多?” 谢璇佯装生气地说道,“这味道这么香,你不让我吃个够,我怎么睡得着?” “主子,等你不吃关先生的药后,再把脾胃好好养养,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我就给你烤多少!” 玉瑾说着话又俏皮地一笑,“这些都是给玉叶姐姐他们烤的,今晚他们辛苦了,主子难道不犒劳犒劳他们吗?” 谢璇听了玉瑾的话哈哈大笑道:“就你机灵!” 玉瑾笑嘻嘻的正要回话,突然惊喜的站了起来。 “主子,应该是有消息了!” 谢璇也凝神侧耳倾听,隔了一会儿就看见钟嬷嬷推开门走了进来,她激动地对谢璇说道:“夫人,云晴带着二少爷和小姐求见!” “云晴说段姨娘晚上就寝前带着雪晴出了听雪阁后一直不见人回来,问我们怡然苑有没有看到人!” 谢璇听了钟嬷嬷的话后,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了下来。 按照计划如果云晴带着人开始大张旗鼓找段姨娘了,那就代表着大家都安全了! “钟嬷嬷,那你就对她们实话实说!” “是,夫人!” 钟嬷嬷正要喜滋滋地离开屋子,突然又对玉瑾正色道,“睡前别给夫人吃太多栗子,要是积食了,小心我罚你!” “知道啦!嬷嬷!” 玉瑾笑着把钟嬷嬷送到门外,小声在钟嬷嬷耳边说道,“这都是给玉叶姐姐留的,她最喜欢吃烤栗子!” 钟嬷嬷回头嗔笑了一下,谢璇身边的丫鬟个个都这么友爱,将来她就是走了,她也放心了! 谢璇和玉瑾在屋里没等多久,钟嬷嬷就又回来了。 “嬷嬷,快过来烤烤火!” 谢璇一看到钟嬷嬷就来精神了。 钟嬷嬷走到玉瑾搬来的绣凳前坐下,一边搓着手一边唏嘘道,“段姨娘也算没白疼她这两个孩子!这么冷的天,兄妹俩还挨着院子打听!” 谢璇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段姨娘也许罪不至死,但是她自己选择了去作死,她选择了贪婪,选择了仇恨和嫉妒,这就是因果报应。 “夫人,你说段姨娘这会儿在哪里呢?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帮着他们一起找段姨娘?” “嬷嬷,等着!管好我们怡然苑的人,不要让他们掺和清风楼和听雪阁的事情就行了!” 谢璇说完话就打了一个呵欠,然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钟嬷嬷看到了就立即站起来招呼着玉瑾说道,“快安排着给夫人洗漱休息了,夫人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你们还拉着夫人跟着你们一起熬夜,真是不懂事!” “嬷嬷,你先去休息!” 谢璇说着话就给玉瑾使了一个眼色,玉瑾立即笑着上前扶着钟嬷嬷说道,“嬷嬷放心!我这就叫人给主子准备洗漱用品,让主子早点休息!您老也去休息!” “好!” 钟嬷嬷也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疲惫地说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现在精力也有限了,你们要好好监督夫人才是,不能让她再为这个府里费力不讨好了!” “段姨娘找不到就找不到!反正侯爷早就把她丢开了!她对夫人做过那么多的恶事,夫人也没必要为她操心了……” 钟嬷嬷就这么絮絮叨叨地走出了谢璇的屋子,玉瑾关上门转身走回火炉边的时候正看见谢璇轻笑着摇了摇头。 “玉瑾,你看,这就是我不告诉钟嬷嬷实情的原因!在钟嬷嬷的眼里,我还是那个她从小奶到大的谢家大小姐,虽然有点离经叛道,但却是个善良大度的人!” “主子,不管怎么说钟嬷嬷心里一直是向着你的!” 玉瑾干巴巴地安慰道。 “是,幸亏她是向着我的!” 谢璇这辈子不打算像前世那样委曲求全了,因为她的身边有杨广钰,有玉瑾和玉叶这些帮手,所以她要把前世的债讨回来! 前世里钟嬷嬷固然一心向着她和裴孤城,但她也把侯府看得很重。 她以为是侯府给了谢璇尊荣,谢璇就该维护好侯府的利益,无助的谢璇也屈服了! 钟嬷嬷哪里知道,这世间没有永久的利益,当出现了替代品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到了的时候。 谢璇不想死,所以只有那些人去死了! 玉瑾看谢璇心情不太好,也沉默着不吱声了,屋子里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和栗子壳炸裂的声音。 好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到玉叶在门外禀报。 “主子,玉叶幸不辱命!” “玉叶,快进来!” 屋子里被炉火温暖的昏昏欲睡的主仆俩立即精神了! 玉叶已经潜回自己屋里换下了夜行衣,她一进屋就带着一身的寒气,玉瑾立即拉着她到火炉边烤火。 “主子……” “玉叶,不必多礼!快坐下来一边烤火一边说!” 玉叶也不客气,立即坐在火炉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按照计划我们把清风楼的守卫放倒不久,雪晴和云晴就带着段姨娘来了!然后开阳引着他们一路绕到了后院假山的位置,在这期间他们差点被一队巡逻的人发现,幸亏摇光把他们引开了!” “开阳利用李鸠的身份将守着洞口的两个守卫放倒了,并帮着段姨娘找到洞口的开关后,段姨娘就心急地一个人下去了,我这才出现把云晴救走并带回了听雪阁。” “等我再回去的时候就看到侯爷抽刀将段姨娘杀死了,并且叫刘管事偷偷丢回听雪阁,结果刘管事他……” “玉叶,那雪晴呢?” 谢璇突然微皱着眉头打断了玉叶的话 当初雪晴在段姨娘手下日日遭到虐打找到怡然苑投诚的时候,谢璇就答应了保证雪晴的人身安全,会帮她脱离武威侯府出去生活的,所以谢璇不希望自己言而无信! “主子……” 玉叶抬起头一言难尽地说道,“主子,我看等这件事情了了,还是把雪晴送走!” “怎么?” 玉叶沉凝片刻后说道,“主子,我看那雪晴在我们面前也有几分演戏的成分在里面!” “雪晴的确是恨段姨娘,所以她才想到借我们的手除掉段姨娘,但她本人又胆小又投机,实在不堪重用!” “雪晴中途提前溜走了,还差点引起段姨娘的怀疑,幸亏云晴给圆过去了!而且她慌不择路的差点跑错路,如果不是天权及时出现,她就被抓住了!” “被救走就好!” 谢璇舒口气的同时又暗暗庆幸! “天权救走雪晴后就连夜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了!”玉叶说完这话后,就给谢璇建议道,“主子,我看要把雪晴送出锦城才行,我担心她被人发现后对你和世子不利!” 谢璇点点头说道:“好!这件事后就给她点安家的银子送出锦城!” “玉叶姐姐,给你吃栗子!”这时玉瑾将剥好的栗子放在玉叶的手心后问道,“玉叶姐姐,后来刘管事把段姨娘的尸体偷偷丢回听雪阁了吗?” 玉叶吃了一颗栗子,心情很好地笑道:“玉瑾,你把我当说书先生啦?说书先生也该给口水喝!” 谢璇哈哈笑道:“玉瑾,快去给你玉叶姐姐倒水!” 等玉叶喝了水以后,她这才绘声绘色地将清风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谢璇和玉瑾听。 谢璇听了云晴的表演后,又将云晴平日里的印象对比了一下,觉得这真是个隐藏的人才。 “玉叶,你觉得云晴能够让裴飞云兄妹俩相信她的话吗?能够让裴飞云兄妹俩对侯爷和楚姨娘种下怀疑和仇恨的种子吗?” “我觉得能!”玉叶笑着说,“云晴其实是个很聪明的人,只是长期被段姨娘压着,才不敢露出她的聪明来,偏偏这又是她的聪明之处。” “主子,其实我们应该庆幸云晴对侯爷无心,不然真没雪晴什么事儿!” 谢璇赞同的点了点头。 云晴虽然长得不如雪晴漂亮,但也娇俏可人。 就单论长相而言,楚嫣也是不及雪晴的,但楚嫣偏偏打败了段姨娘和雪晴,将裴俊琪笼络到了自己的身边,甚至同食同寝犹如夫妻,可见情爱中的智慧才是关键。 “玉叶,这件事后,你再好好考察一下云晴,如果可用的话就用!” “对了,还有李鸠的事情不要有破绽!” 玉叶点点头,“是,主子!” “李鸠现在已经死无对证了,但开阳今晚是以李鸠的形象和那几个侍卫面对面交流过并把对方放倒的,那些侍卫一定会如实告诉侯爷的,而云晴那里也会说出雪晴和李鸠有私情的事情。” “那就好!云晴那里你也盯着点,不要出纰漏,府里在那件事情没处理之前都要警醒点!” 谢璇说着话又打了一个呵欠,玉瑾和玉叶对视了一眼,都站了起来。 “主子,天晚了!你还是洗漱休息!” “好!”谢璇也终于站起来往内室走,她边走边打着呵欠说,“对了,章嬷嬷那里盯着一点,暂时不要惊动她!” “她既然敢回锦城,我没有理由再放她回去了!” “是,主子!” 第160章 云晴的戏份 听雪阁的老梅还没有开,遒劲的枝干在冷月中就像长满了触角的怪物,好像随时要将这个冷飕飕的宅院撕碎般。 已是凌晨子时末,本该是万籁俱静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却都被叫了起来,她们忙着烧水伺候段姨娘洗身子换衣服,然后布置灵堂,一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却又时不时的交头接耳一番。 “少爷,小姐,我们姨娘这几年命苦啊!” 云晴跪在已经被换了一身衣服,擦洗过后就像睡着了的段姨娘的床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裴飞云的眼睛也泛红的看着床上的段姨娘,这个亲生母亲虽然让他感到羞耻,但却是最爱他的人。 裴昭昭眼神飘忽的站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她是在想自己的婚事会不会受到影响! 裴飞云等云晴的哭声小了一点后,才坐在段姨娘的梳妆桌前,手里把玩着段姨娘常用的一把雕花篦子,脸色阴沉地说道:“云晴,你把昨天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如果有隐瞒~直接发买了你!” 云晴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即跪着膝行到裴飞云的脚边,悲戚地说道,“少爷,自从楚姨娘来了府里后,不光我们姨娘的日子不好过,连你和小姐的日子也过得艰难,更别说楚姨娘诊出怀有身孕后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刘管事现在都过得比你们还好呢!” 裴飞云沉着脸呵斥道,“我叫你说昨天的事情,你胡扯些什么?” “少爷,这哪里是我要胡扯啊!”云晴指着段姨娘才换的衣服,伤心地说道,“你看看我们姨娘穿的是什么?这还是她在四年前在云裳买的衣服,也是衣柜里最体面的一套衣服了!” “而且我们姨娘昨天去清风楼要侯爷拨银子下来也不完全是为了她自己,只因为姨娘想给少爷和小姐买银骨炭啊!天太冷了,她自己冷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时常感叹你们也受苦了!” 裴飞云对云晴的话心有感触,于是怨毒地说道:“这都怪母亲太自私了,我都听书安说了,前两天有人给母亲送了两车银骨炭,母亲匀一点给我们又怎么样呢?” 云晴听到裴飞云把仇恨转移到了侯夫人身上,不由得垂下了头,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少爷,且不说侯夫人的那两车银骨炭是别人送的,即便是侯夫人自己买的,侯爷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呀!毕竟侯爷每年要在侯夫人那里拿一万两银子呢!” 云晴贪婪地接着说道,“一万两银子啊!少爷你想想这笔钱我们姨娘以前一直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了,不光一点都要不到,反而把自己手上的铺子都给收走了!少爷,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裴飞云陷入了沉思中,裴昭昭也不知道何时坐在了一个冷冰冰的绣凳上。 云晴继续哭诉道:“昨天我和雪晴陪着姨娘到了清风楼后,我们就站在门外候着。你不知道,那屋子里放了三个火盆,而且烧的都是银骨炭,我们站在门口都感觉暖烘烘的。” “我们姨娘几乎把冬天里所有的家底都穿在了身上,而楚姨娘连夹袄都没有穿;我们姨娘的头脸素净,而楚姨娘珠钗环佩一身;我们姨娘以前是多么齐整的一个人啊!可偏偏被楚姨娘衬得像个丫鬟!” 裴飞云听到这里“咔嚓”一声折断了手上的雕花篦子,篦子上的蓖齿也将手心划破了,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云晴,你大胆!” 裴飞云最恨别人说他是妾生的庶子,现在云晴还将段姨娘比成丫鬟,他怎能不感到又生气又羞耻呢! 云晴佯装吓到了,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肚子上,硬挺的身子才感觉松弛下来,可屋子里的寒气冷得她牙齿打颤,但她依旧强撑着说道:“少爷,你生气奴婢也要说,如果不能让少爷和小姐知道我们姨娘这几年受得苦,我们这些做贴身丫鬟的也对不住主子!” 裴飞云兄妹俩心里都震颤了,比起云晴来说,他们这样的亲生子女好似显得有点无情不孝了! “好,云晴,你接着往下说!” 裴飞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是,少爷!”云晴舔舔干裂的嘴唇,努力挤出一滴眼泪来,接着往下说道,“本来姨娘就要说动侯爷拿银子出来给少爷和小姐的院子添银骨炭了,结果楚姨娘却在旁边说姨娘苛待海棠苑那些侍妾和通房的事情,这一下子就惹恼了侯爷,然后侯爷~侯爷他就踹了姨娘一脚,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刚才帮姨娘洗身子换衣服的婆子也看到了那个脚印,可见侯爷用了多大的劲儿啊!” 裴飞云和裴昭昭都齐齐看向躺在床上的段姨娘,都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恰好窗外的风又将树枝刮断了,裴昭昭吓得站了起来。 “二~二哥,你们继续说!我先去看看听雪阁的灵堂设起来没有,顺便问问棺材买回来没有!” 裴昭昭说完话就跳着脚跑出去了,打开的门尽管转眼又“嘭”地一声关上了,但室外的冷空气还是钻了进来,裴飞云不由自主地望向墙角藏的一筐银骨炭。 “云晴,那昨天姨娘为什么会说~会说父亲明天会给她银子呢?” 云晴一听到这句话就气呼呼地说道,“这都要怪雪晴那个贱蹄子!” “怎么又扯到雪晴这里了?对了,雪晴呢?” 裴飞云这个时候才想起他们来听雪阁这么久了,怎么没看见雪晴露面。 按理说雪晴成了侯爷的通房丫头应该搬到海棠苑去住,但段姨娘一直还装聋作哑的把她留在听雪阁伺候自己,一个是因为想利用雪晴把侯爷留在听雪阁,另一个就是雪晴用惯了,暂时也找不到可用之人。 云晴看裴飞云终于问起了雪晴的事情,于是就摇着头说道:“少爷,雪晴找不到了!她屋子里值钱的东西都不在了!我也不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被李鸠藏起来了!” “这李鸠又是谁!”裴飞云微皱着眉头问道。 于是云晴就竹筒倒豆子般将雪晴和李鸠的事情说了出来。 “少爷,那雪晴原本就和刘管事的外甥李鸠认识,雪晴私下里也和我说过想嫁给李鸠为妻的话,谁知道后来姨娘提拔她当了通房丫头。” “开始的时候侯爷对雪晴还有几分情意,雪晴就把自己对李鸠的心思收了,谁知道没几日楚姨娘就把侯爷又笼络了过去。” “姨娘怪雪晴不中用,雪晴就开始埋怨姨娘当初破坏了她的好姻缘,表面上雪晴对姨娘言听计从,实际上心里对姨娘恨之入骨!” 裴飞云轻蔑地笑了一下,这些内宅里的女人心眼比针尖都小,与其恨对方,还不如好好笼络自己的男人呢! “后来雪晴看侯爷完全将她抛在脑后了,就渐渐起了和李鸠和好的心思,他们……” “这个不守妇道的,无耻的贱女人!” 裴飞云听到这里,气恼地拍了一下案几,然后一脚踹在云晴身上,声音冷如碎冰般问道,“那你呢云晴?雪晴都有相好的了,你难道就没有吗?说不定这整件事情都是你鼓动姨娘做的呢!要不然~你既然知道雪晴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报?你究竟是何居心?” “少爷饶命!少爷饶命!” 云晴被裴飞云的那一脚踹在了胸口上,她隐忍着疼痛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少爷,其实这件事情姨娘也知道,她说不用告诉侯爷了,她正好可以利用雪晴和李鸠的关系打探清风楼的事情!” 裴飞云想了一下,觉得这的确是段姨娘做得出来的事情。 “那后来呢?” “后来雪晴就告诉姨娘,说是李鸠知道侯爷把怡然苑交的银子藏在了清风楼里的什么地方。” 裴飞云听到这里突然坐直了身子,急迫地问道:“那些银子藏在什么地方?” 云晴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少爷,我也不知道!我怀疑是雪晴在骗姨娘!” “姨娘开始的时候也不相信,但是昨天到清风楼要银子的时候被踹了一脚后,她就心冷了,说是打算去看看真假了,所以她才会说明天给你银子的话!” “我那时以为姨娘只是顺口说说而已,以前她身上没有银子的时候有时也是这样敷衍少爷的,谁知道她~她等大家就寝的时候真的和雪晴悄悄去清风楼了!姨娘她~姨娘她就是想去,为什么都不叫上我啊?” 云晴抹着眼泪哭哭啼啼地接着往下说道,“当时我就是上个茅厕的时间,回来看屋子里静悄悄的,还以为姨娘休息了!可当我要进屋添炭的时候,才发现姨娘已经带着雪晴出去了,于是我~我才先去找了少爷和小姐!” “如果不是少爷你要先到怡然苑去问姨娘的下落,说不定姨娘她~” 云晴说到这里捂着胸口哭道,“当时我扑在姨娘身上的时候,姨娘的身子还是热的!而且姨娘身上除了刀伤还有其他的伤势,可见姨娘生前受到了虐打!” 裴飞云的脸色有点难看,这贱丫头的意思是在怪他对亲生母亲太冷漠了吗? 可又有谁知道他心中的恐惧呢? 难道要让他说,谢璇快死了,所以他才不怕谢璇;而裴俊琪正年富力强,他怕惹恼了他被骂被打,甚至被克扣了月钱无以生存吗? 裴飞云此刻心中涌起了对裴俊琪的恨意,就是这个人曾经将他高高地抬起,现在又将他弃如敝履,甚至还打算让他堂堂侯府的少爷屈就于一个丑女为妻! 云晴看裴飞云铁青着脸色却没有将怒火发泄出来,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刺激到了他的某件心事了! “少爷,你一定要为我们姨娘报仇啊!” 云晴的脑袋“咚”地一声磕在了地上,将裴飞云的思绪拉了回来。 “行了,你起来!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姨娘,等棺材到了请姨娘入棺。” “我这会儿就派人去抓雪晴和她的姘夫,我一定会给姨娘一个交代的!” 裴飞云站起来,看了一眼墙角的那筐银骨炭,然后对屋外的随从书安喊道,“书安,将这筐炭搬到飞云阁去!” 第161章 刘管事的死 听雪阁闹腾到凌晨寅时中棺材铺把棺材拉来,段姨娘入了棺抬到灵堂里才算消停下来。 灵堂里,云晴和院子里一个粗使丫鬟一起跪在棺材旁,边烧纸边打着瞌睡。 火盆里燃烧着的纸屑在空中飞舞着,就像小小的萤火虫,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变成了灰烬。 她感觉从来没有的温暖和安心,有几次差点栽在火盆里,都被那个粗使丫鬟扶住了! “云晴姐姐,你要是太困了,就靠在我身上!” 云晴点点头,真就靠在那丫鬟的肩上睡着了! 此刻武威侯府里的刘管事却急得焦头烂额,只因为他查来查去反而查到了自己的外甥李鸠头上,查到李鸠头上不就等于是查到了他自己头上吗? 他想到侯爷现在越来越难控制的脾气,就感觉浑身都开始发冷了。 这李鸠是刘管事姐姐的独子,刘管事的姐姐姐夫去世的时候李鸠才十岁。 刘管事看他可怜,就将他接到身边照顾,打小就跟府里的侍卫一起习武,和府里的一些小丫头打闹。 因为李鸠本身也有几分本事,再加上他舅舅在武威侯府里当大管事,所以他在侍卫队里显得有点嚣张,给人的印象并不好,此刻看他和段姨娘的事情有关,还不可劲儿的踩踏。 为了自己和家里人的安危,刘管事又不得不带着侍卫到李鸠住的屋子里抓人。 谁知道李鸠的屋里乱糟糟的,还有一股臭脚丫子的味道。 “刘管事,李鸠前两天休息,昨天晚上才轮到他当班,按理说屋子不该这么乱的!除非~刘管事,李鸠秋冬季的衣物都没有了!” “刘管事,屋子里也没有搜出值钱的东西和银钱!” “刘管事,这地上还有个女人的银簪子!” 刘管事每听到一个侍卫的汇报,心里就越往下沉,不消说,这个害人精白眼狼已经收拾包裹逃了! 他看了一眼侍卫递到他面前的银簪子,想到侯爷说的话,心都凉透了! 难道真是李鸠和雪晴私通害死段姨娘后跑了?怎么没听说李鸠和雪晴有私情啊?不过看他们好像走得也很近? 刘管事想到李鸠这人有好色的毛病,和云晴来往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此刻他真是对这个外甥恨得牙痒痒了! 于是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把这个银簪子拿到听雪阁让她们认认是谁的!” “另外再派几人连夜出去抓捕李鸠和雪晴回府,如果他们拒不回来,就~就带着尸首回来交差!” “是,刘管事!” 刘管事哪里知道他那外甥已经在两天前休假到郊外的时候被人给杀死了! 原来李鸠在郊外有个相好的,而那相好的有个侄女,那侄女才十二三岁,虽然长得眉清目秀,娇娇弱弱的,但性情刚烈。 那天李鸠到相好家里的时候,正好那侄女也在她姑姑家。李鸠色心立起就想侵犯这侄女,结果让姑侄俩给反杀了。 谢璇的人看着这姑侄俩半夜将李鸠埋在了自家的菜地后,又将他的尸体挖出来丢进了附近的山崖下。 所以当刘管事找到那姑侄俩怀疑她们把人杀死后埋在了后院那新培土的菜地里时,那姑侄俩差点就要跪下来承认自己的罪行了,谁知道那侍卫只是挖出来一条死狗,这让围观的人好一顿取笑。 不管怎样,最后李鸠和雪晴就这样消失了,武威侯府的人再也没有看到过他们,那些怀春的小丫头们都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两人从此过上了两情相悦的幸福生活! 刘管事回到武威侯府后被打了三十大板,回家没多久就死了!家里的妻子儿女也被发卖到炎国四处,从此天各一方! 且说武威侯府的闹剧过后,庆王的幕僚左先生总感觉这件事情有蹊跷,于是就连夜悄悄回到了同住合庆巷的庆王府。 等左先生到了庆王府后,沿着幕僚专走的一条小径绕到书房外想向庆王禀报武威侯府的事情时,正好听到庆王在书房里摔东西骂人,他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这庆王的脾气可不是外面传的那么好,暴躁起来随时都可能抽刀杀人,所以左先生想了想武威侯府的事情,又回到武威侯府等待事态的变化了! 第162章 庆王府的夜晚 四年前德淳帝下旨册封太子的时候,也给庆王下了一道圣旨,圣旨上责令庆王婚后出宫建府,无事不得在皇宫逗留。 这道圣旨既是对贤妃娘娘和庆王的警告,也是对太子的保护,毕竟皇宫里留着一个野心勃勃的皇子,对皇上和太子都是一个威胁! 庆王晏霁本来就对这道圣旨心存不满,再加上也没找到心仪的王妃,所以一直赖到十七岁的时候纳了侧妃左清扬后,才从皇子所搬出来住到了徳淳帝在合庆巷赐给他的庆王府。 这侧妃左清扬正是左先生的女儿,此女子虽然一直在锦城的外家长大,但在锦城却名不见经传。 在前年的元宵灯花上,出宫的晏霁和左清扬在赏灯猜灯谜的时候相遇了,俊男美女干柴烈火彼此眉来眼去几眼就产生了好感。 晏霁本来想只是个女人而已,养在宫外就可以了,谁知道他在了解到左清扬是青山书院的山长的外孙女后,就请旨将左清扬纳为庆王府的侧妃,然后出宫建府了。 这一出宫建府,晏霁才知道出宫建府的好处来,至少他要搞点小动作就方便多了! 至于民间则觉得庆王还没有嫡妻就先纳一侧妃,都觉得这侧妃一定很得宠,其实不然! 晏霁的幕僚中有一位会相面的人,晏霁曾经悄悄让那人给左清扬相过面,那幕僚说,左清扬鼻翼饱满、山根丰隆,预示着她将来能够生下贵子。 王府的贵子意味着什么?晏霁不由得开始想入非非了! 于是在那左清扬纳进王府后,他丢开府里的其他女人,日夜宠幸着左清扬,左清扬也争气,果然在入王府三个月后就怀上了身孕,十个月后就瓜熟蒂落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儿子,虽然是庶出,但也是皇家的长孙了! 徳淳帝很喜欢这个孙子,还没满月的时候就赐名晨钰,这更让庆王觉得这个儿子来历非凡,于是对左侧妃母子俩更是宠爱有加。 而左清扬的父亲原本是青州府开书院的,女儿入了王府后,他干脆听了老丈人的建议将书院交给族弟打理,自己进了庆王的智囊团。 渐渐的庆王就被这对翁婿打造成了人品高尚,具有独特风度和魅力的人,在清流一派中颇受欢迎。 可太子晏晟在朝堂上的根基太深,庆王的这点清名根本无法和太子相争,于是庆王就必须做两手准备,那就是养私兵! 可养私兵需要大量的钱财,他就必须想办法敛财,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敛财! 好在他十五岁生辰的那年,安王世子晏无悔带着他出去打猎,他们无意间闯进了一个废弃的地宫。 那里似乎才被人废弃不久,蜘蛛还没来得及结网,但地上和墙面上黑红色的血迹说明那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激战。 庆王不笨,但想要那个位置的心太急切了,所以就心甘情愿的被安王世子利用。 他想等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一切还不是自己说了算吗? 安王世子是一个会玩儿的人,但他的那些奇怪嗜好在锦城根本不允许出现,于是他就打算在那里建一个窝点,吸引同好之人来玩儿。 那些人大多是富商巨贾,每每玩一晚上就是豪掷千金,晏霁被诱惑到了,于是两人就在离锦城四五百里的清泉山后山的地宫里干着敛财害命的违法勾当。 渐渐的朝堂里也有个别人被他们吸引到了那里,那些为官的人能有几个俸禄?最后他们欠下了大笔银子,不得不为他们办事!吏部尚书葛徽奇就是其中职位最高的一个朝廷官员。 设计葛徽奇就是安王世子出的主意,而为了让葛徽奇更加死心塌地的为庆王做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联姻。 庆王自然舍不得将王妃的位置给一个丑女,但裴飞云却可以,谁叫武威侯府不能给庆王府更多的助力呢? 武威侯本来有一段体面的婚姻,偏偏自己作死作没了!府邸里的人占不到侯夫人的一点便宜,只能眼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钱财落进裴孤城的手里,然后裴孤城再来帮助太子! 看看太子有皇上的喜欢和怜惜,而三皇子有赵右相的支持,就他一个人单打独斗,这些年如果不是安王世子站在身边支持他,他早就丧失斗志了! 谁知道他叫左先生到武威侯府传过几次信了,那边还没有消息,所以今晚他又催着左先生到武威侯府探探那边的态度,顺便看看武威侯府挖的地道到哪里了?离庆王府的地道还有多远的距离。 其实说来庆王也有点运气在身,武威侯裴俊琪残疾后对朝堂的事情本来也死心了,却无意间发现了清风楼后院的地牢,地牢里还藏了原主人十几万两银子。 就是这十几万两银子又燃起了裴俊琪的野心,于是他将银子资助给庆王养私兵了,那些私兵就藏在清泉山的后山,距离那个地宫不远。 晏霁一个人在书房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后,正打算回后宅休息,府里的暗卫却将一个三十来岁,形容狼狈的男人扔进了书房里。 那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说道:“主子,我们的人被玄甲军发现了!” 晏霁认得眼前人是谁,那是他侍卫队里的副首领黄伟杰,他养在清泉山后山的私兵就是黄伟杰在负责训练。 “黄将军,你~你刚才说什么?” 晏霁神色惊慌,感觉腿都软了! 玄甲军发现了他的私兵,那岂不是说父皇也知道他在养私兵了? “主子,我说我们被玄甲军发现了!” 黄伟杰看着晏霁精神恍惚的样子,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说什么,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废物!怎么会被玄甲军发现了呢?一定是你向朝廷告密了!这两千人我是交给你在训练,也只有你才知道他们是谁养的兵!” “主子,小人怎么会背叛你呢?” 黄伟杰也感到很委屈,只能努力为自己开脱,“主子,当初那个地方还是安王世子帮你找到的呢?说不定是安王世子告的密!” “混蛋!安王世子没这么蠢!” 晏霁突然站起来将一个玉镇纸朝黄伟杰砸去。 黄伟杰不敢躲闪,只能眼看着等着那个玉镇纸从他的眉尾飞过去,眉尾处一痛立即就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黄伟杰忍着痛说道:“主子,如果不是有人告密,那玄甲军怎么会出现呢?而且问题也不是出在我们这边,是出在地宫。地宫塌陷了,就把我们隐藏的地方暴露出来了!” 晏霁脸上阴云密布,不动声色地看着黄伟杰,黄伟杰也任晏霁打量着,过了许久,晏霁才声音沙哑阴冷地问道,“地宫塌陷了?好好的为什么会塌陷呢?那两千私兵还剩多少?现在都在什么地方?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主子,玄甲军进地宫的时候没人发现,等那些人发现的时候地宫几乎都要被玄甲军控制了,而地宫因何而塌陷我们也不知道,守地宫的人几乎都被压死了,估计那个告密带路的人也在里面,而玄甲军的人也压死了不少,如果不是这样,我们的人也不会逃出来一部分。” “主子,我们只逃出来不到六百人,我将他们藏在了附近的赵家村!主子,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我看不久有可能会搜村,到时候就危险了!” “玄甲军!玄甲军!”晏霁颓然地仰靠在椅背上,既羡慕又怨恨地说道,“玄甲军以一当十当百,你们能逃出来这么多也不错了!可惜……” 晏霁咬着后槽牙,他也不知道该恨谁!这些私兵还没派上用场就轻易被消灭了近四分之三,没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来养他们,为了这些私兵,他都不敢过奢侈荒淫的生活。 “黄将军,你说该怎么办?” 黄伟杰的心里早有了主意,就等着晏霁问他。 “主子,我觉得当务之急应该安抚好那些人!然后暂时不要行动,化整为零,让那些人融入附近的几个村里,一边便于隐藏,一边还可以收罗人才!” 晏霁叹口气,摆摆手对黄伟杰说道:“你先下去,让我再想想!” 晏霁知道黄伟杰的建议没毛病,可这安抚人难道不要银子吗?前面养的一千多号人已经打了水漂,现在这六百人还不知道最后是什么结局呢! 如果自己是个有封地的王爷就好了,这样即使瞒着朝廷养私兵也有地方隐藏了!而今这样子真是麻烦! 炎国虽然不大,但前朝时也分封了几位有封地的王爷,他们晏家祖辈就曾是位异姓王爷,要不然哪里来的钱财养私兵,哪里来的地方藏私兵。 后来他父皇德淳帝晏文朔成事,也是因为在自己的封地宿州养私兵,最后带兵将兄弟们杀得只剩了一个同母弟弟晏文鸿,也就是安王,皇祖父这才不得不退位于他。 父皇要是只有自己一个皇子就好了,这样他就不得不将皇位传给自己了!晏晟这人真是碍事得很! 还有~晏霁也不想做一个穷王爷了,所以裴飞云和吏部尚书嫡长女的婚事必须早点订下来。 第163章 庆王府的密谋 翌日,庆王天还没亮就去上早朝了,为了给朝堂里的官员一个好印象,他几乎没有缺席过早朝,但他每次站在那里的时候心里总是不痛快的,他总是意淫自己坐上那个位置后一定要取消早朝。 等散了早朝回来,庆王已经是饥肠辘辘的了。 他吃完早膳后坐在已经被炭火烤热的书房里,几乎都要睡着了,可昨夜的事情一直纠缠在心里还没有答案,他必须找个人来商量一下。 “来人,去把左先生找来!” “是,王爷!” 随从在门外恭恭敬敬地回到,接着就是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可还没等那脚步声去远就又回来了! “王爷,左先生来了!” “叫他进来!” 左先生看似神色匆匆,又面带憔悴,曾经儒雅的形象显出几分狼狈来。 “左先生,怎么这等模样?” “王爷!卑职这是才从武威侯府来,有失仪容,望王爷不要见怪!” 这翁婿俩之间把彼此的位置都放得很正,左先生知道皇室人员向来只把嫡出认为正统,所以能得“先生”这个尊称已经知足了! “武威侯府的情况怎么样?武威侯答应什么时候带着裴飞云去吏部尚书府提亲?” 左先生皱着眉头为难地说道:“王爷,只怕裴飞云今天无法和武威侯一起去吏部尚书府了!因为昨夜段姨娘死了,他伤心过度得了风寒,我……” “什么?”晏霁吃惊地坐了起来,震惊片刻后说道,“段姨娘怎么会死了呢?我记得段姨娘只比我母妃大三岁!” “王爷,段姨娘是被侯爷给杀死的!” 左先生一言难尽地看着晏霁,晏霁心虚地说道,“左先生,段姨娘按理说也是我表姑,我可没吩咐武威侯杀了她啊!” 左先生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开始怀疑岳父对庆王爷高估了! “王爷,因为武威侯克扣府里的用度,段姨娘因为没钱买炭,所以就听信谗言以为侯爷将银子藏在了清风楼的地牢,然后就和清风楼的侍卫串通,昨夜闯进了地牢里,当时我正在那里……” “侯爷抓住段姨娘后踹了段姨娘一脚,然后揪着段姨娘出去找她的同伙,最后段姨娘趁他不注意将他从台阶上推了下去!侯爷恼羞成怒就将段姨娘杀死了!” “清风楼的刘管事倒是连夜查到了那个和段姨娘串通的侍卫,然后才发现那个侍卫和段姨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雪晴跑了!” 晏霁听了左先生讲述的事情经过,愣了好半天,才用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说道,“武威侯他怎么~怎么连家里的用度都克扣啊!” 晏霁有点不明白,也有点羞耻,因为这个不负责任养家的男人是自己的亲舅舅。 左先生又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王爷显然没抓住重点,但是他出于对女婿的关心,该说的还是要说,别到时候连武威侯也被王爷冷了心! “王爷,其实侯爷他现在没有俸禄,也无人孝敬他,只靠着当初皇上赏的那些田产和铺子养府里的人,每年还交给王府一万两银子,估计也真没多少银子了!” 晏霁就不爱听左先生说这样的话,好像是在说武威侯府缺银子都是因为他拿了一万两银子似的。 “他这是活该!锦城最赚钱的两家铺子都是侯夫人的,他却分毫沾不到,不然我们王府哪至于过得这么拮据?” 晏霁脸上带着几分阴骜,冷冷笑道:“武威侯身为一个开国武将却拿一个女人没办法,说出去也不怕丢人现眼。” 左先生顿了一下,决定将这件事情的关键挑明,“王爷,我昨晚思来想去,觉对这件事情有可能是侯夫人设计的!” 晏霁听到这里脸上立即露出厌恶的表情来,“不是说她快要死了吗?怎么还有精神这么折腾!” “王爷,正因为侯夫人要死了,她才这么折腾!因为侯夫人要为武威侯世子扫除障碍!” 左先生顿了一下说道,“我怀疑侯夫人已经怀疑清风楼里有密道的事情了,段姨娘只是被她利用了来探路而已!”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可恶!” 晏霁突的沉下脸来说道,“杀又杀不死,暗卫还没靠近那个院子就被发现了!” “下毒又缠缠绵绵的拖了将近四年时间,可真够命长的了!” “可是左先生,她要是不死,恐怕武威侯许诺给我的银子就要泡汤了!”晏霁眼神怨毒而无奈地看着书房某处,语无波澜地说道,“本王藏在清泉山后山的私兵被父皇的玄甲军发现了!” “什~什么?” 左先生感觉脑袋“轰”地一声被人重击了一下,然后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接着感觉手脚发软,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了,手撑着书案靠在墙上,魂不守舍地低喃道,“王爷,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如果皇上那边……” “我听逃回来的人回禀,是地宫被玄甲军攻陷后塌陷了,然后本王驻扎的私兵营地就暴露了!” 左先生刚松了一口气,又急急问道,“王爷,回来禀报的那人现在在何处?有几人知道那些私兵是你的?现在那些私兵逃出来多少?有没有被抓的?” 晏霁眼含戾气地看着左先生,左先生有那么一会儿感觉王爷要把怒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他的身体是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此刻他心里忍不住埋怨女儿和岳父被王爷诱惑拉下了水,却忘了自己当初也是满心欢喜的。 晏霁打量了一会儿左先生的脸色,这才高高在上倨傲地说道:“放心!回来禀报的那人是我的心腹,也只有他一人知道私兵是我的!” “两千私兵逃出来六百,目前藏在附近的赵家村,至于有没有被抓到的,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禀报的人正在府里,等着我拿银子安置那些受惊的私兵呢!” 左先生突兀地大声反对道:“王爷,千万不可!” “左先生?” 晏霁不快地看着左先生,左先生立即讪笑着找补。 “王爷,你如果现在派人安抚那些私兵,皇上立即就会顺藤摸瓜找到你头上!你想想,皇城里的官员有几个人胆敢养私兵?他们养私兵干什么?” “王爷,以防夜长梦多,卑职斗胆请求王爷杀了那回来禀报的人!让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 晏霁垂下眉眼,脸色阴沉没有吱声。 左先生犹豫了一下又说道:“王爷,我们何必做那既费力又费钱的无用功呢?我们不如去争取那些朝廷重臣的支持,这样皇上就不得不考虑王爷了!而且~如果太子和皇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到时候三皇子和你竞争根本没有胜算!” “因为皇上不允许将来的太子有个强势的外家,而王爷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晏霁有点幽怨地看着左先生,好像他有武威侯那样的舅舅就该值得高兴似的。 “王爷,我有预感武威侯那边靠不住了!他那边府里漏的跟筛子似的,连段姨娘这样的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潜进他所谓的犹如铜墙铁壁的清风楼,可见侯夫人手底有牌,而且世子这两年成长也快,等世子回来,侯爷就彻底废了!” 左先生进一步劝解道,“王爷,我建议王府和武威侯之间的地道还是不要再挖了,最好把它填平,侯爷培养的那些人我看也不要再用了!连侯夫人和世子的院子都摸不进去的人不堪重用!” 晏霁听了左先生的话有那么一会儿感觉自己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可老天爷为什么要把他降生在皇家呢? 他沉凝片刻后说道:“左先生,还是说说本王该如何得到朝臣的支持!” 左先生看王爷还听劝,心里多得到一点安慰,于是他就对晏霁说道:“王爷,我们先按兵不动,先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既然王爷能想到用裴飞云拉拢吏部尚书葛徽奇,王爷也无妨用联姻的方式拉拢朝中另一位重臣!” “联姻的方式?” 晏霁看着左先生,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沉声问道,“左先生以为哪一家的小姐合适?” “王爷,我这里倒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安王府的二小姐晏无暇,如果联姻成功我们王府就和安王府,安国公府在一个阵营了;另一个是安国公家的小姐江盈盈,这个可能性要大一点。” 晏霁想了一下,又不死心地问道,“左先生,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太子和皇孙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是什么意思?” 左先生表情凝重地说道:“王爷,三皇子的表姐是太子的良媛,你说要是良媛这一胎是儿子的话,赵右相是帮自己的外甥还是帮自己的亲外孙呢?” 晏霁片刻后就听明白了左先生的话,他笑着说道,“左先生,本王如果能成大事,一定会厚待你左家和侧妃母子!” 且说等裴飞云“病好”后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情了,而锦城已经传出他和安王府无双郡主有私情的谣言。 赵如意一走进燕归来酒楼的时候,就在楼道里听到两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边走边说着最近锦城最新的谣言。 “听说了吗?安王府的无双郡主之所以一直拖着和安国公世子的婚事是因为和武威侯府的裴飞云有私情!” “我也听说了!说是这两人经常在云来酒楼的后院私会!桀桀桀……” “嘘,小声点!小心安王爷和安国公世子收拾你!” “哈!我族叔是刑部右侍郎,他说安国公世子最近摊上大事儿了!所以~安王爷不会管这事儿!” “行,行,行!咱们再回去接着喝接着聊!” 两位贵公子走远后,赵如意才转头对辛夷说道:“辛夷,你去武威侯问问这件事是怎么回事?” “是,主子!” 辛夷正要离开,赵如意又将她喊了回来,咬了咬唇,扭捏地说道,“你顺便再问问~算了!早去早回!” “是,主子!” 辛夷高兴地冲着冬青扬了一下眉毛,冬青也忍不住笑着瞄了一眼赵如意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链。 这串手链是世子前几日派人送过来的,就是这串手链使赵如意压抑的情感彻底破防了,她心中的思念突然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连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 第164章 窃听 赵如意回到鸣玉轩倒也没做什么,她就是烤着炉火喝着茶水,趴在窗前看着未央路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想着自己设计的服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幽幽地问坐在身后烤栗子的冬青。 “冬青,我发现你很喜欢吃烤板栗!” 冬青轻忽地笑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以前每年冬天我阿奶就会捡很多板栗回家,等到没有吃食的时候,阿奶就会给我烤板栗吃,那时我觉得烤板栗真是好吃极了,后来长大了就戒不掉了!” 赵如意沉默了!隔了一会儿才又问道,“冬青,昨晚陈晚镜拿到关先生配的药后说什么了吗?” 冬青放下翻板栗的火钳子,笑着说道,“我给陈晚镜送药的时候,当时她姐姐也在,她们姐妹俩说一切照主子的意思办!” “我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服下了那假死药,如果关先生的药没问题的话,她在两日后会暴毙,到时候她姐姐会到指定的棺材铺订棺材,我们的人就会带着关先生的解药跟着去了!” “等到了下葬的地方就会以空棺下葬,然后陈晚镜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古榕巷,用天玑少爷给她在官府办理的身份和我们住在一起。” “这样也好!对了,我记得青石镇如意楼的穆先生用了关先生的修容膏效果很好,等陈晚镜到了古榕巷后,请关先生帮她看看!” “是,主子!” 鸣玉轩的主仆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突然听到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走来。 冬青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立即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门。 “星蕨,进来!” 穿着一身粗打扮的星蕨立即闪身进了屋,冬青关上门站在门口谨慎地聆听着酒楼里的动静。 “星蕨,什么事?” 赵如意立即收敛了懒散的姿态,正襟危坐地看着星蕨。 “主子,我刚才拉木炭给司马先生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上次那个体型像安国公的男人进我们酒楼的包间了!而且我还看到了那个包间门打开时,有个一晃而过的女人正是安国公夫人!” 赵如意愣了一下,不打算趟这趟浑水,于是就不在意地说道,“来就来,我们是开酒楼的,也许别人就是单纯来吃饭的!” 没想到星蕨眉头紧蹙地说道:“主子,我有一种感觉,这位夫人和那人要谈的事情可能和武威侯府有关!” 赵如意看着星蕨正色道:“星蕨,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和安国公夫人在一起的那人是谁?因为你曾经是安国公的亲兵,你为安国公不平!” “是,主子!”星蕨单膝跪在地上,坦坦荡荡地说道,“但我也坚信我的感觉不会出错!” “主子,我的功夫太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恳请主子派冬青去窃听一下他们说什么了!” “哼!星蕨,你最好祈求自己的感觉没错!” 赵如意瞪了星蕨一眼,星蕨立即乖觉的将安国公夫人所在的包间位置说了出来。 赵如意没想到安国公夫人他们的包间就在和风轩的旁边,而和风轩和鸣玉轩一样都不对外,所以冬青可以进入和风轩窃听。 “冬青,听说那人身边有高手,你要小心!” “是,主子!” 冬青看了星蕨一眼,星蕨笑得有点谄媚,让人有点没眼看! 算了!就当是帮星蕨忙了! 鸣玉轩与和风轩的中间隔着两个包间,刚好这两个包间还都空着,最近天气太冷,出门就餐的人并不多。 因为和风轩是太子专用的包间,所以当初特意设计了一个后门,这样也便于冬青潜入。 冬青潜入和风轩后慢慢贴近了靠着隔壁包间的墙壁,她能感觉得到高手的气息,但那高手未必能感觉得到她的气息,只因为这和风轩的墙壁比别的包间墙壁厚,而冬青耳力天生又比别人强,所以天玑当初对她就是有针对性的训练,如果这世间有顺风耳的话,那非冬青莫属! 为了让冬青的顺风耳达到最佳状态,天玑又特意训练了她的轻功,这样可以让她在窃听的时候不至于被发现。 天玑这人因为特殊的身世,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干些具有挑战性的活,何况是给赵如意挑帮手,他就更用心了!所以赵如意带到锦城的几个人都各有特长。 当冬青的耳朵一贴近那面墙壁,就听到安国公夫人刺耳的声音说道:“安王,你女儿是什么意思?她是拿我儿子当猴耍吗?我到云来酒楼都打听清楚了,她和武威侯的庶子已经来往近两年了,两人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许影,皇家的女儿养面首是不公开的秘密!而且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个女儿顽劣不堪,你非要让她做你的儿媳妇,我满足你了,你又开始挑刺了!” “而且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难道你想让大家都知道安国公江云天戴了一顶绿帽子吗?我倒是不在意,男人风流也许是一段佳话,而你嘛……” 安王说到这里,突然“桀桀桀”地又笑道,“如果安国公世子不介意的话,无双还是可以嫁进安国公府的,反正这父子俩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你~我~晏文鸿,你还是人吗?” 许影虽然气急败坏,但依旧压低了声音。 晏文鸿猥琐地笑道:“许影,我是不是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当初江云天不过出征几个月你就受不住寂寞,被我几句话就勾得背叛了他,比起你来,我倒是觉得我更像是人!” “你~晏文鸿,那当初又是谁背叛了我们的盟约,抛下我另娶他人的?” 许影委屈地声音哽咽道,“你以为谁勾搭我,我都会理吗?如果不是你,我~我怎么会……” “好啦,好啦!年龄不小了,还这么喜欢哭!” 晏文鸿安抚好了许影后,又正经地对许影说道,“影儿,实话告诉你,江浩的世子之位有可能不保!” “怎~怎会?文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影有点惊慌地接着说道,“昨天刑部还来人请他去了一趟,回来后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发了好大的脾气!” “至于什么你不用打听了!上面也不会明说,他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这~这~王爷,难道连你也不能帮他吗?” 晏文鸿嘲讽地笑道,“许影,你说我凭什么帮他?他虽然比无悔长得更像我,但我知道他不是我儿子!” “所以~影儿,你要去找他的亲生父亲帮他!” “他不会帮他!我知道他不会帮他!” 许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江云天巴不得我儿子当不成世子,到时候梓妍那贱人的儿子就可以继承国公府里的一切了!” “王爷,既然这件事情你帮不了我,那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的关系上把无暇许给我的儿子,我儿子既然不能当世子了,我的儿媳妇一定要压着将来的世子夫人一头,这世间还有比皇家女更尊贵的吗?” “不行!王妃不会愿意!” 晏文鸿立即拒绝了许影。 许影轻浮地笑道:“王爷,是王妃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当初你抛下我另娶他人,我悲伤之下嫁了和你样貌相似的江云天,只因为我忘不了你,可你呢?连这点小忙也不帮我!” “王爷,你如果想让江云天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云天相信,江浩和你无关!” 晏文鸿轻轻笑道:“许影,你威胁我?” “王爷,我大概是这世上最了解你野心的人了!所以你当初抛下我,我也认了!甚至你在知道我嫁给安国公后来勾引我,我也甘之如饴!” 屋子里一时之间凝固了,隔了一会儿,晏文鸿才笑着说道,“影儿,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儿娶盈盈做世子侧妃,这样我和江云天一样可以做亲家!” “不行!” 许影拒绝地又干脆又急迫,晏文鸿不高兴地说道,“许影,难道你连一个女儿都舍不得吗?” “我儿好歹是王府世子,品貌双全,又得皇上看重,比江云天的儿子好上十倍百倍!” 许影此刻也不计较晏文鸿的讥讽了,她嗫嚅着说道:“因为~因为~盈盈是你的女儿,她怎么能嫁给世子呢!” “我的女儿?” 晏文鸿愣住了!隔壁窃听的冬青也愣住了! “影儿,你确信盈盈是我的女儿?” 许影打了晏文鸿一下,娇嗔地说道:“自从我生了江浩后,我和江云天已经没再同房了!当我发现自己怀上盈盈后,我怕事情败露,还特意跑到江云天驻扎的营地住了一夜,那晚江云天被我灌醉了,我制造了两人同房的痕迹,所以他才以为江盈盈是他的女儿。” 冬青在隔壁听到安国公夫人的话,三观简直就像被雷劈了般,外焦里嫩! 也不知道她将这件事情告诉星蕨,星蕨会不会气得哭鼻子,冬青想到这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然后她就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吓得她立即从后门逃了。 冬青刚离开,就听一个男子低沉地吼道,“王爷,有人!” 屋里正在说话的两人都停止了交谈,接着听风轩的门口就站了两个精壮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看了看门上精致的锁头,然后相互看了一眼,一个回到隔壁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眼含杀气地往前面的包间挨个查看着,他越往前走,烤板栗的香气就越浓郁。 当他敲开鸣玉轩的门后,感觉那股香气扑面而来。 他看到燕归来酒楼的大掌柜司马先生正在训斥一个垂头丧气的伙计。 包间里还有一位眉目清灵俊秀的少女,少女的脚下有一个火盆,火盆边还蹲着一个烤板栗的丫鬟。 那丫鬟的脸颊被熏得绯红,一边翻板栗,还一边嘴里不停的咀嚼着,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来人时,嘴边一圈黑印子。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司马先生打开门,茫然地看着来人。 那男子把屋里的人挨个打量了一番,最后没有诚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找错地方了!” 那人离开鸣玉轩后,自己都好笑地摇了摇头,毕竟酒楼来往的人太多了,刚才也许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那几人除了酒楼大掌柜外,其他三人是有点功夫,但他自信还不足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做出窃听的小动作来。 而且那屋子里烤板栗的味道那么重,他们只要一走出来就很难不被闻到。 第165章 喜怒无常的安王 “王爷,属下怀疑有人窃听!” 五一进了包间后,对着晏文鸿拱手行礼道。 晏文鸿看了许影一眼,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来的时候没人看见!” “没有!”许影很肯定地说道,“王爷,你知道我这人一向很小心的!我每次出门都要乔装一番,就是熟人也未必一眼就认出了我!” 许影不知道有的人识人不靠外貌,而是靠着自身敏锐的感觉和观察,星蕨能从一个农家子脱颖而出进入安国公江云天的亲兵卫不是没有道理的。 “……” 晏文鸿怀疑地看着许影,几息之间心思就变了又变。 许影和他来往了近二十年而没有被人发现,这和他们的谨慎也有关系。 再说了,年轻的时候两人还有点男女的欢爱之情,年岁大了后他就嫌弃许影老了,那点欢爱之情也淡了,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酒楼里见面。 况且两家本来就正在商议婚事,王妃不想管晏无双的亲事,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现王妃是继母,和无双郡主的关系本来就不睦;而安国公江云天一直驻扎在外,由安国公夫人许影来商谈江浩的亲事也是合情合理的。 只是两人刚才谈的话题无一不证明了两人之间不正当的关系,尤其是刚才许影说“懂他”的话,其中表示的意思太引人深思和遐想了。 “王爷,你看着我干什么?” 许影看晏文鸿定定的看了自己许久,有点不自在地扭了一下身子。 这两年她有点发福,全然不见从前娇弱的,令人怜惜的模样,所以她也歇了那种在王爷面前要宠爱的心思。 况且王爷也老了,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何不如像赵右相的夫人那样包养一个年轻俊俏的戏子呢! 不得不说这两人能够在一起近二十年,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但许影作为母亲来说还是要比晏文鸿更尽责一些,不然也不会为了江浩的亲事这么谋划了! 晏文鸿听到许影的问话,脸上立即笑起了褶子,这倒让许影心里有了几分忐忑,她不由得开始复盘自己刚才说的话来。 “影儿,你……” 晏文鸿正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听到门外的五二禀报道,“王爷,暂时没有发现!” 晏文鸿舒了一口气,语气不悦地对着门外的五一和五二说道,“下回别疑神疑鬼的了!这燕归来酒楼是武威侯夫人和世子的产业,当今太子也经常来捧场,哪来的什么宵小之徒窃听!” 门外的五一和五二听到晏文鸿的话,只是对视了一眼,彼此眼神中都带着鄙夷不屑,想他们兄弟俩虽然武艺高强,但也曾为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如今来给这个空有抱负的窝囊王爷当贴身侍卫,时不时的还要被质疑智商,真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晏文鸿教训完自己的侍卫后,又笑着对许影说道:“影儿,你放心!江浩的亲事本王帮不上忙,但盈盈的亲事本王倒是有个好人选!” “盈盈的亲事?” 许影得意地笑道,“锦衣卫五千户的夫人已经来给她的嫡长子管皓逸提亲了,只是我还在犹豫中,毕竟那管皓逸才到锦衣卫当差,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八品而已!” “锦衣卫五千户的嫡长子?” 晏文鸿眼神一闪,笑着说道,“影儿,我这个人选可比什么锦衣卫五千户的嫡长子好太多了!” “庆王殿下!你觉得怎么样?” “庆~庆王殿下!” 许影激动的说话都打结了,转而又垂头丧气地说道,“不行,不行!我听说庆王很喜欢他纳的侧妃,而且那个侧妃还有一子,我们盈盈嫁进去不得被他们嚼着吃了!” “你啊!该让我怎么说你呢?还这么单纯!” 晏文鸿状似宠溺地用手指掐了一下许影开始松弛的脸颊,许影很受用地靠在他的肩上扭了一下身子,娇嗔道,“那王爷你就直接告诉人家嘛!” 晏文鸿打了一个冷颤,然后看了一眼进包间时要的火盆,火盆的炭火依旧在热情的燃烧着,他讪笑着说道:“影儿,我们盈盈是什么身份的人?那个侧妃能和她比吗?” “我们盈盈明面上的爹是安国公江云天,皇上的心腹,拱卫锦城的大将军;背后的亲爹是皇上的亲弟弟安王,你说这锦城还有比她身份更高贵的吗?那只能是公主了!那左侧妃是什么身份?说白了就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一个白身而已!” 许影一听晏文鸿这话,好像觉得没毛病。 晏文鸿将许影推开了一点,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我们盈盈是嫁进去当嫡妃的,难道那个左侧妃敢跳出来欺负她?庆王难道连我这个叔叔的面子也不给吗?” “影儿,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我不光让庆王主动来求娶盈盈,还让庆王向皇上请旨赐婚!” “真的?王爷!你太好了!” 许影踮起脚来“啵”地一声亲在了晏文鸿的脸上,晏文鸿又嫌弃地微微往后退了一点,然后笑着说道,“影儿,趁着时间还早,我这就去找庆王说这件事情!” “哎~王爷,我儿子的事情呢?” 许影失落的看着晏文鸿从楼道消失的背影,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还不及窗外的寒风。 晏文鸿急冲冲地逃出了燕归来酒楼后,抬头眼神阴霾地看着太子晏晟写的招牌,然后将披风的兜帽拉了拉,一边埋头往前走,一边对五一说道:“五一,叫左卫道来安王府一趟!要悄悄的,不要让庆王知道了!” “是,王爷!” 五一拱手行礼离开后,晏文鸿才又阴恻恻地问五二,“五二,你确信没人偷听?” 五二愣了一下后,很肯定地说道,“王爷,我确信!以我和五一的功夫,没人能逃过我们的手掌心!” “哼!但愿如此!” “五二,回去后找人去试试锦衣卫五千户嫡长子管皓逸的身手,再查查这人在锦城官宦子弟中的风评如何!” “是,王爷!” 五二站在门外已经将王爷和安国公夫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只是王爷既然答应把安国公小姐说给庆王了,那还去调查锦衣卫五千户的嫡长子干什么呢? “五二,你说我把无暇说给管大人的嫡长子管皓逸怎么样?管大人虽然只是个正三品,但有实权啊!我看比江云天那个莽夫强!” 五二没有吱声,而且就王爷这么小声说话的样子,与其说他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还不如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有时候王爷喜怒无常起来,他们这些贴身侍卫恨不得眼瞎耳盲! 好在这时他们的马车从巷口驶了出来,五二暗暗松了一口气。 “王爷,请上马车!” 晏文鸿淡淡地看了一眼撩开车帘的五二,似笑非笑地问道,“五二,我刚才说什么了?” “王爷?” 五二茫然地看着晏文鸿,顿了一下问道,“王爷,卑职刚才在看我们的马车停在了什么地方,所以没听到你说什么!请王爷责罚!” 晏文鸿站在车上,高傲的看了一眼弓腰低头的五二,然后披风一甩就钻进马车里坐下了。 “五二,还愣着干什么?” “是,王爷!” 五二将车帘放下,然后坐在车夫的旁边,给车夫使了一个眼色。 马车刚刚走动,五二就打了一个寒颤,这天气真他妈的冷啊! 第166章 念头 “主子,安王走了!” 冬青站在鸣玉轩的门口,转身对赵如意说道,赵如意连头都没抬,只是拿着一卷《茶经》看。 冬青看了一眼站在角落不吱声的星蕨,然后又看了一眼,品着茶,似笑非笑地等着看好戏的司马先生。 隔了一会儿,冬青又听到有沉重的脚步声上了楼,接着那脚步声在听风轩的旁边停了下来,然后那人有节奏地敲了敲门,门打开了,里面的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冬青忍不住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正好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扶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披风戴着兜帽的女子往楼下走。 “主子,安国公夫人也走了!” 赵如意这才将一点也没看进去的《茶经》放下,然后看着星蕨说道:“星蕨,你今天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牵连进去了!差点把燕归来酒楼也牵连进去了!” “主子?” 星蕨委屈地看着赵如意。 赵如意脸色发白,摆摆手说道,“让我先缓缓神!” 又隔了一会儿,赵如意才平静下来说道:“冬青,星蕨,你们每个人在我心里都很重要,我不想你们出事!我年龄比你们小,经历的事情少,下次再遇上这样的问题,你们一定要提醒我!我~我觉得这世间除了生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所以有时候不值得去冒险的事情就不要去冒险了!” “刚才幸亏司马先生在,不然我就~就……” 赵如意突然转头看着等着看好戏的司马亮说道,“司马先生更是如此!毕竟你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要多!” “我~好!我知道了!” 司马亮气笑了,于是立即站起来告辞道,“我还是先去干活!不然赵东家该祸水东引了!” 司马先生笑呵呵地离开后,冬青和星蕨才感动地对着赵如意拱手行礼道:“主子,是我们太莽撞了!” 不管赵如意活了多大年龄,甚至是学了功夫,但她前世今生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紧张的场面,现在想起来心脏还在“噗通、噗通”地乱跳。 赵如意一直是老实本分又胆小的贱民,从没想过和皇室权贵们作对,这是她从根子里带来的谨慎! “其实不怪你们!是我太紧张了!” 赵如意苦笑着将手摊开给冬青看,只见赵如意原本白皙的手掌心中有两个被中指和无名指指甲划伤的血印,原来这是赵如意紧张时握紧拳头造成的伤害。 星蕨看了一眼,有点内疚地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自己的主子才十四岁,面对刚才那样紧张的场景没露馅就很了不起了! 冬青则心疼地看着赵如意的手心,然后从腰封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将药粉倒在她的手心,又抽出一块洁白的手帕包上,她一边细细的包扎着,一边温柔地说道:“主子,其实安王的那两个侍卫不是我和司马先生的对手!” “司马先生他?” 赵如意愣住了! 前世里司马先生在她的如意楼当账房先生可没有一点会功夫的迹象啊!早知道他这么厉害,她该叫他…… 赵如意摇摇头,前世里她根本就不可能主动出击,直到最后中毒了才知道悔之晚矣! 冬青看到赵如意摇头,还以为赵如意不相信她说的话,于是解释道:“主子,你别不相信!司马先生那叫返璞归真,一般人看不出来,他也轻易不露出来!” “刚才到鸣玉轩的那人叫五二,他有个哥哥叫五一,他们的师父是个武痴,捡了他们两兄弟回去,主要是为了让这两兄弟伺候他衣食住行,后来看这两兄弟有点天赋,就传授了一些武艺,可惜还不等这两兄弟学有所成,他最后反而走火入魔死了!” “这两兄弟除了会功夫,其他谋生的手段一点也不会,他们的师父是由族里供养的。他们师父死后,族里也不愿供养这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所以他们就出来讨生活了。” “他们去武馆当过师父,去镖行当过镖师,也给富商巨贾当过护院,后来被一位富商推荐到了安王府。” 赵如意听冬青“啦啦”了好一会儿,才后怕地又问道: “冬青,你说这两人真看不出来我们的底细?” 冬青无所谓地笑道,“这两人其实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滑头,如果当时他们没有看出来,那么过后想起来了也不会吱声!他们绝不会给自己的主子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五二回禀的时候连我们是谁都不会说!” “不过~主子,星蕨没有说错,他们说的话和武威侯府的确有些关系!” “原来这……” 冬青正要将自己听到的话说给赵如意听,又突然停了下来。 “主子,辛夷回来了!” 冬青的话音刚落,辛夷就走到了鸣玉轩的门前,还不等她敲门,星蕨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辛夷愣了一下,“星蕨,怎么是你?” 星蕨点点头,“我给司马先生送完木炭后就到这里给主子回话了!” 辛夷走到赵如意的面前,对她拱手行礼说道:“主子,我回来了!” “过来烤烤火!” 赵如意对辛夷招招手,笑着问她,“侯夫人怎么样?她是怎么说的?” 辛夷蹲在火炉边,一边搓手一边笑着说道:“侯夫人还是老样子,她叫我们不要理这件事情!” 老样子就是代表着谢璇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赵如意因此放心不少。 “侯夫人说,几天前侯府的段姨娘被侯爷失手杀死了,裴飞云心生怨念,不想和侯爷指定的女子订亲,所以才叫人将他和无双郡主的私情传了出去!” “原来是这样!” 屋里几人听了辛夷的话都对裴飞云的自私感到不耻,难道裴飞云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一个女子的伤害有多大吗? 不,他知道!他就是要逼着晏无双去争取这段姻缘,而他坐享其成! 不过晏无双和裴飞云的事情倒让赵如意想起了两个人,于是她看着星蕨问道,“星蕨,我记得你上回说沈春华和四喜班子班头的女儿成亲了,他们还生了一个女儿,那个女儿快一岁了,她的名字你们打听了吗?” 赵如意知道,一旦证实那个女孩的名字叫沈芙蓉,那前世的事情就更加明朗了。 不出意外的话,柳茂山的长子柳长平也已经出生了,那么这两个贱男人不光骗了她一个人,还有可能骗了另外两个无辜的女人。 星蕨愣了一下答道:“主子,这个倒是没有问过!我一会儿回去就打听一下!不过去柳茂山家乡调查他婚姻情况的人还没有回来,据神隐阁传回来的消息说,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就这两天!” “好!”赵如意沉凝了一下,又问道:“你上回说柳茂山和沈春华是表兄弟,那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候~是~是怎样的?” 星蕨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主子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的别扭劲儿呢? 主子为什么会对这两个底层人这么感兴趣呢?她似乎在期待着这两人有点什么事情发生,而且这种事情的趋向还很怪异! 冬青和辛夷也对视了一眼,主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主子怀疑这两个男人? 不行,不能再想!冬青和辛夷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星蕨看冬青和辛夷的表现,也回想了一下他在棺材巷里看到沈春华和柳茂山走在一起时,柳茂山突然掐了沈春华的屁股一下的场景,他整个人突然感觉就不好了! “主子,你不说我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呢!这两人私底下关系好像挺黏糊的。而且他们都住在棺材巷,柳茂山一个人租的房子就在四喜班子的旁边,他们表兄弟经常串门,但是邻里之间包括沈春华的妻子好像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 “星蕨,沈春华的妻子是怎样的人?” 赵如意突然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个什么德行?如果知道了,她该怎么选择?这也关系到赵如意该怎么选择! “沈春华的妻子是个老实巴交的女人,她是四喜班子班主的养女,说是养女实际上和奴婢差不多,既要给戏班子的人缝缝补补,还要伺候戏班子的人吃喝拉撒,反正挺辛苦的!” 星蕨唏嘘道,“那天我看见她穿着棉袄在河边打水洗衣服,那手冻得简直没法看了!后来沈春华和柳茂山经过那里的时候,两人就跟没看见她似的,她也只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接着干自己的活!” “这两人什么玩意儿啊!简直不是人!” 辛夷气愤地骂道。 星蕨点点头说道,“的确是这样!不过棺材巷的很多女人好像都是这样,那里太穷了!” 赵如意听了星蕨的话,倒是有点为难起来了。 如果这母女俩要靠沈春华来养活的话,那她将沈春华毁了,这母女俩该怎么活呢? 最后赵如意绞尽脑汁地才又想起前世里沈芙蓉嫁给柳长平后,为了获取她的信任,曾在她面前诉过苦。 沈芙蓉说她母亲很讨厌她,经常骂她,说她不该生下来,说她挡了妹妹的姻缘路,说如果不是她,嫁给柳长平去享受荣华富贵的就该是妹妹了! 赵如意想到这里,脑子里突然闪现一个念头,可转瞬间这念头又消失了! “主子?” 星蕨看自己说的话让赵如意沉思了许久,还以为赵如意这是想到了什么,谁知道赵如意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后,却说道,“这两人的事情先暂时放一放,等调查的人回来后再计较!” “冬青,正好辛夷也回来了,你把你刚才听到的那些话也讲出来给她听听!” 第167章 底线 “是,主子!” 冬青先走过去给赵如意添了一点茶水,在照顾人这方面冬青不亚于琳秀的细致。 冬青放下水壶后,同情地看着星蕨说道,“主子,星蕨没有猜错!” “安国公夫人不仅跟安王有私情,而且他们俩人之间还生了一个女儿江盈盈。” “啪嗒!” 辛夷抓在手上的板栗突然掉在了地上,然后她和冬青齐齐看向了星蕨。 赵如意倒是镇定多了,她多活的那一世可不是白活的! 有时候越有权势的人越不守规矩,他们只通过负责定制规矩,监督别人是否守规矩来显示自己的优越性。 星蕨虽然很气愤,但因为早有预感,还算镇定,可这样被两个未成亲的年轻女子看着还是有几分尴尬,好像那个被戴绿帽的人是自己似的。 “你~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星蕨挺着胸膛说道,“说不定安国公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他又不是只知道舞刀弄枪的莽夫,他是将军呢!” 冬青知道星蕨很佩服江云天,但她还是残忍地说道:“星蕨,其实安国公不知道江盈盈不是她的女儿!” 冬青不管星蕨幻灭的表情,只是将自己偷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原来安国公夫人和安王未成亲前就是一对情侣,后来安王另娶他人,安国公夫人才嫁给了和安王样貌相似的安国公。” “安国公夫人生下世子不久,安国公就出征了,然后安王乘虚而入,两人就有了私情。” “啊~”星蕨失魂落魄地说道,“那~那岂不是说,那个女人和安王有将近二十年的私情了?而国公爷他~他……” 星蕨简直没法接受自己曾经跟随的将军是个近二十年的绿毛乌龟。 冬青看了星蕨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来! 嘿!谁叫你这么好奇的?谁叫你还总是念着旧主子的? “还不止呢!安国公夫人看自己又怀上孩子后,立即主动跑到安国公的驻地,给安国公下药,造成两人同房的假象,然后回去就顺顺当当的把江盈盈生了下来。” “这件事情不光安国公不知道,连安王也不知道呢!是安国公夫人提出让江浩娶晏无暇才引起的!” “安王不同意将晏无暇嫁给江浩,好像江浩做错了什么事情,皇上要夺了他的世子之位,但安王也不想失去安国公这样的姻亲,所以提出让晏无悔纳江盈盈为世子侧妃,安国公夫人这才说出了实话。” “真够乱的!” 辛夷唏嘘了两声,又提出疑问道,“按理说国公爷家的小姐怎么着也不会做一个妾室,安王提出这样的建议不是很奇怪吗?” 赵如意和冬青都欣慰地看着辛夷,连大大咧咧的辛夷都发现问题了,可见锦城的繁华既会让人沉迷,也会让人成长起来。 “辛夷,因为对方是安王!” “对,因为对方是安王!”冬青凝重地说道,“安王许诺的其实不仅仅是世子侧妃的位置!” 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他们只是升斗小民,只想过太太平平的日子,如果一旦发生了宫变或改朝换代,那么首当其冲被虐杀的就是他们,尤其是他们这样有点钱财却无权势的蚁民。 到时候很多势力都会重新洗牌,那时他们或他们的朋友可能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即使在这个世界,也许完全变了模样。 “嘭!” 空气中的凝固突然被炉火上烤着的板栗炸裂的声音撕开了,赵如意也突然清醒了过来。 前世里可没有安王作乱的事情,就是庆王继位也是顺理成章的,唯一意外的是太子的暴毙,可惜赵如意是个连贱民都不如的女子,一向是任人宰割的,所以事情究竟是怎样的她也不知道! 好像重活一世,她依旧是任人宰割的,只是这一世她有可能是条肥羊! “冬青,你到武威侯府将听到的一切告诉侯夫人,记住!一定要亲口对侯夫人说!” “是,主子!” 赵如意吩咐完冬青后,又对星蕨吩咐道,“星蕨,你去找四海商队的戚老大,告诉他可以把木炭全部抛售给官府了,然后把我那份银子全部换成粮食。” 辛夷奇怪地问道:“主子,你要这么多的粮食干什么?就是要跑路也是携带真金白银!” “你个傻丫头!刚才我还觉得你成长起来了呢?结果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啊!” 冬青忍不住抬起手指杵了辛夷的额头一下,然后哭笑不得地说道,“今冬漫长,木炭价格眼看就要失控了,朝廷肯定会来干预。如果朝廷的柴炭局控制不下来,就会拿这些卖炭的商家开刀!” 赵如意接着说道:“前朝的时候卖炭和盐铁一样是由官府专卖的,后来炎国初建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大寒天气,冻死冻伤了不少人,连军队衙门都是如此,皇上这才放开了木炭的销售。” “就是我们这回卖炭,也是疏通了官府那边的关系才获得了卖炭的专利。如果朝廷不控制炭价,到时候城镇里的很多人会冻死冻伤,大多可能还是青壮劳动力!而且大寒之后,粮食会短缺,为了粮食不被一些不良商贩垄断造成老百姓新的伤害,我们永利粮行也要配合官府把价格稳下来!” “辛夷,我们要挣钱,但是也要有底线!” 赵如意记得开春的时候锦城外会闹饥荒,而锦城内的粮价也涨了不少。 那时她在藏春阁还没到及笄之年,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时常饿得半夜醒来。 如果不是在厨房做事的陈晚镜偷偷给她留些吃食,估计开春不久就会像一同学艺的小姐妹那样病倒了。 就是那年赵如意看到楼里又新买了几个小姑娘,从她们的嘴里知道了永利粮行大小姐徐方妍的事情,知道她经历了家破人亡后又重振了粮行,最后稳住了青石镇的粮价,保住了很多人的性命。 这一世,赵如意有幸结识了徐方妍,并且拜她为干娘,就是有心和她一起担起这份责任! 这一世,老天既然让她重生了,她哪里敢自认是得了老天的厚爱来这世间享福呢?她更该尽自己所能回馈于上苍! 赵如意的一番话说得屋里面的三人感动不已! 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知道饥寒交迫的滋味,自然也见不得有人捱饥受饿,可他们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而今跟随的主子却可以,这让他们有一种自豪感! “主子,属下受教了!” 赵如意看着向她拱手行礼的三人,笑着说道,“我们来到这人生走一趟不容易,总不能空手而归!” “我是相信因果报应的,所以大家不要忘了初心才好!” “是,主子!” 赵如意说罢,悄摸摸地摸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玛瑙手链,然后站起来说道,“星蕨,等我们走了后,把房间里的火炉搬出去,再去忙你的事情!” “冬青也去办事!我带着辛夷到珍宝阁去一趟!” “是,主子!” 赵如意走在前面,回头看辛夷空着手走在身后半步,于是提醒道,“辛夷,把案几上的图纸带上,这可是为安王世子妃专门设计的过年参加宫宴的发冠!” “是,主子!” 辛夷走到案几前看了一眼图张上繁复的发冠花样,一边小心翼翼的卷着图纸,一边咂舌道,“真不知道安王世子妃怎么想得,居然头上要戴这么复杂的发冠,她不嫌重吗?”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了。 “辛夷,这你可就不懂了!女子为了漂亮吃这点苦头算什么?况且这是一顶珍珠流苏发冠,没有你想象的那般重,正适合安王世子妃清雅的气质。” “而且安王世子妃的发量少,要想戴牢那些簪子,就必须戴假发,反而更重更容易出错呢!” 冬青看赵如意心情很好的在给辛夷解释,于是就对辛夷戏谑道:“主子,我看辛夷也是个臭美的丫头呢!可又因为平日里喜欢习武,总是买不到适合自己用的发饰,所以就特别羡慕别人戴的那些漂亮发饰呢!” “唔~”赵如意若有所思地说道,“冬青,你这句话倒是提醒我了,我的确该设计几款适合你们戴的束发冠!” “谢谢,主子!” 辛夷拿着图纸跳到赵如意的面前,得意地冲冬青笑道,“冬青姐姐,你拿我做幌子也有发冠戴了!” 冬青笑着摇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第167章 珍宝阁结怨(一) 湖州府的谢家在前朝刚刚覆灭,新朝刚刚建立的时候趁机低价买进了一些铺子,其中青石镇的翠云山庄和未央路的云裳就是那时买的。 谢家为了让谢璇心甘情愿地嫁给裴俊琪,因此在谢璇的争取下,将翠云山庄和云裳送给她做了嫁妆。 后来谢璇和裴俊琪撕破脸后就专心经营自己的嫁妆了,再加上有杨广钰的帮助,她的嫁妆翻了好几番,最后又在未央路开了一家珍宝阁。 只是这珍宝阁明面上的老板是一个叫凌龙的年过五旬的玉器商人。 关于凌龙的事情赵如意在前世里也有所耳闻,只是那时未央路并没有珍宝阁,而凌龙一家人也在一次入室抢劫纵火案中被灭门了! 而今世里凌龙一家人依旧遭到了入室抢劫纵火,只是凌龙命不该绝,刚好被夜探谢璇准备出城的杨广钰救了出来,最后凌龙以自身自由为代价换取了杨广钰为他家人报仇雪恨。 最初凌龙帮着杨广钰打理翠山跑马场的事宜,后来谢璇想开一家首饰铺子时,杨广钰就将凌龙送到珍宝阁了! 赵如意主仆三人一走出燕归来酒楼,门外的寒风就迎面袭来,三人都忍不住齐齐打了一个冷颤,谁说的习武之人不怕冷的?那只是针对一些特殊体质的人而已,况且刚才三人在暖阁里待着,当这种冷袭来时,真是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辛夷,你快带着主子去珍宝阁!那里可以烤火,回来的时候给主子租个马车,记得把主子的暖手炉也换上新的炭火,别这么虎不拉几的了!” “知道了,冬青姐姐!” 冬青望了一眼珍宝阁的楼阁,然后才对着赵如意行了一礼后疾步离去。 “主子,我们快走!” 赵如意点点头,天气太冷了,两人不自觉的都运了功力御寒,几息之间就到了珍宝阁的门前。 “贵客里面请!” 珍宝阁的伙计看到赵如意和辛夷立即热情地迎了上来。 “小二哥,不知你家凌掌柜在不在?我家主子找他有点事情!” 辛夷走在赵如意身边,谨慎地看了看在一楼选首饰的几位女顾客。 这珍宝阁共有三层,首饰的价格和精致程度是层层递增的,锦城的女子们都以能戴上珍宝阁的首饰和穿上云裳的衣服为荣。 这伙计也是个眼毒的,一眼就看出赵如意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都是上品,只是因为颜色和式样不打眼而已。 “贵客,我们凌掌柜的正在二楼招呼贵人!要不贵客稍等一下!” 赵如意愣了一下,是什么样的客人需要凌龙亲自接待呢? 她看了一眼辛夷手中的图纸,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辛夷,把图纸交给他!” “小二哥,你把这张图纸送上去,凌掌柜自然会下来见我们!” 辛夷将图纸递给伙计,那伙计狐疑地看了一眼气度淡然的赵如意,最终点点头说道,“那行,我这就帮你送上去!” 伙计走上楼后,又侧身笑着对赵如意主仆点了点头。 隔了一会儿楼梯上就传来了动静,一个体型又瘦又高,眉毛浓密,双眼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几步远有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簇拥着一个气质清雅的年轻女子和一个披着红色披风,围着灰色狐狸围脖,眉目和那年轻女子相似的,七八岁的小姑娘走了下来。 “原来是赵东家到了!我这里正打算让人到你府上去取图纸呢!” 凌掌柜看到赵如意立即热情地迎了上去。 开玩笑!这位主子可是他前主子的爱徒,现主子武威侯夫人心仪的未来儿媳妇人选,天玑少爷的小师妹,他哪里敢怠慢啊! “凌掌柜,那个发冠就是这位姑娘设计的?” 徐玥儿冷眼打量着眼前气质出众,眉目间带着几分纯几分媚的少女,心里莫名的有几分厌恶不喜。 “是的世子妃!” 凌掌柜笑着对徐玥儿说道,“刚才徐二小姐在三楼看中的海棠珠钗就是这位赵东家设计的!” “姐姐,我就要刚才那个珠钗嘛!我就要!” 徐玥儿最小的嫡亲妹妹徐曦儿听到凌掌柜的话,立即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镶嵌了红宝石的珠钗,于是拉着徐玥儿的衣袖耍起赖皮来。 徐玥儿瞪了凌掌柜一眼,但是又不甘心买下那支价值三千两的小小珠钗。 妹妹被父母宠坏了,对银两没有一点概念,可自从她嫁进安王府,王妃就忙不迭迭地将中馈交给她后,她才知道这三千两白银能干多少事情,如果不是过年要参加宫宴,她都不想添置新首饰了。 这两年她越发觉得王府的开支有点捉襟见肘了,可又有谁知道她的苦楚呢?原本和世子的感情也因这些银钱问题出现了裂痕。 “曦儿,那珠钗太重了,你根本戴不住!” 徐玥儿微微蹲下身子哄骗着徐曦儿道,“等你再大点~等海棠花开的时候姐姐再给你买好吗?到了春日宴的时候,姐姐带你到宫里去赏花,你就戴着那海棠珠钗,让大家看看谁能比我妹妹好看!” 徐曦儿眼珠子转了转,立即爽快地答应了。 徐玥儿也舒了一口气,反正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那个海棠珠钗过段时间就被人买走了。 赵如意饶有兴味的看着这姐妹俩,原来那个小姑娘就是前世里一直追着裴孤城说要嫁给他的徐二小姐啊!好像~裴孤城不喜欢她也有些道理! 凌掌柜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间得罪了徐玥儿似的,他等这姐妹俩商量好了以后,才笑着对她说道:“世子妃,你如果对赵东家设计的那个发冠有什么疑问的话,赵东家可以当面给你解释!” 赵如意看了凌掌柜一眼,凌掌柜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看看!” 赵如意伸手接过凌掌柜递过来的图纸,当着徐玥儿的面徐徐打开后,浅笑道,“世子妃能够指指哪里需要改动吗?” 徐玥儿嫌弃地瞟了一眼图纸,满怀恶意地说道:“你这种设计也能拿得出手?我觉得哪哪都不行!还不如撕了重新设计!” 徐玥儿说着话就要上前抢图纸,赵如意手腕灵活一转将图纸安然的收了回来,然后冷冷地说道:“世子妃,这张设计稿你不喜欢可以,但是你不能毁了它,因为它不属于你!” “怎么不属于我?这是我请凌掌柜找你帮我设计的!” 徐玥儿转头对身边的婆子说道,“把那张图纸给我撕了!” “是,世子妃!” 那婆子也是一副跋扈的模样叉着腰就对赵如意呵斥道,“小姑娘,我劝你老老实实的把那张图纸拿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辛夷握着拳头上前冷嗤道。 那婆子愣了一下,旁边的徐曦儿就尖叫道,“嬷嬷怕什么?我们人多,我姐姐是世子妃!我爹是户部尚书,打死她们也不怕!” “对了嬷嬷,把那女人手腕上的红玛瑙手串也给我抢过来!小心别摔坏了!” 本来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突然就消寂了下来。 赵如意主仆似笑非笑地看着徐玥儿,徐玥儿冷汗直冒,恨不得打死徐曦儿这个亲妹子。 公爹安王和亲爹一直很低调,就怕被人抓住把柄,结果这个没长脑子的妹子就上赶着送死了! “这些话是不是你这狗奴才教的?回去了看主子怎么收拾你!” 徐玥儿眼露凶光,转身就给了徐曦儿身边的丫鬟一巴掌,那丫鬟吓得立即跪在了地上,也不辩解只是磕头求饶,徐曦儿也傻眼了。 “啪啪啪!” 同在一楼选首饰的一位三十来岁的漂亮女子拍着手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脸蛋肉乎乎的,眼神灵动的可爱少女,少女身后半步还跟着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女子。 赵如意主仆看到那个样貌普通的女子时都愣了一下,因为她们从那个女子吐纳的气息中明显感觉到她是个会功夫的人,至于功夫有多好就不得而知了! 她们只知道那个女子看出了她们会功夫的事情,所以也刻意露出了自己的底细。 “都说安王世子妃是个知书达理的才女,原来才女是这样的啊!真是涨了见识!” 那女子转头对身边的少女说道,“福儿,你看娘早就给你说过了,不能读死书,不然脑子要秀逗!” 还不等那个少女说什么,徐曦儿就跳着脚尖叫道:“你这个贱女人~唔······” “平阳侯夫人恕罪!舍妹年幼被有心人误导了,本世子妃在此对你赔礼了!” 徐玥儿捂着徐曦儿的嘴,敷衍地行了一礼后就将徐曦儿推到身边的婆子身上,面色阴沉地轻声说道,“再让她多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那婆子吓得浑身一抖,也顾不得什么尊卑了,立即捂紧了徐曦儿的嘴,徐曦儿的挣扎在那婆子手中毫无作用。 徐玥儿看着心烦地吼道,“把她带到马车里去!” “是,世子妃!” 那婆子立即抱着徐曦儿就往门外跑,生怕徐曦儿喊出声来自己的舌头被割掉! “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平阳侯夫人裴玉娇又开始抚掌大笑道。 徐玥儿咬牙切齿地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后才温婉地笑道:“平阳侯夫人,关于本世子妃刚才和这位姑娘的争执,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世子妃就不与你多计较了!” “这位小姐,既然这个图纸是专为我设计的,那我不满意就有权撕毁它!” 徐玥儿高傲的看着赵如意,她就不相信一个商女,贱民敢和她堂堂安王世子妃作对! 赵如意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什么知书达理的才女?呸!这不是明着欺负人嘛! “世子妃既然说是给你设计的,请拿出证据来!” 赵如意转头平静地问凌掌柜,“凌掌柜,我记得我说过,如果要我设计首饰必须先签合同交定金的,你们履行了吗?我不白干活!” “这个~没有!” 凌掌柜笑眯眯地对徐玥儿说道,“世子妃,当时我要你签合同交定金的时候,你说你拿安王府的信誉担保不会毁约,所以小人就没有勉强世子妃签那纸合同了,当然定金也没有了!” “哎呀,这怎么是好啊!” 裴玉娇哈哈大笑道,“原来安王府的信誉就靠世子妃撑着了!世子妃真是辛苦了!” “娘,这么丢脸的事情你就别说了!”张萌拽了一下裴玉娇的袖子,秀秀气气地说道,“你看世子妃都要被你气哭了!” 徐玥儿表情扭曲地看着裴玉娇母女俩,真是恨不得撕烂她们的嘴,但又顾忌着宫里的贤妃娘娘和那个看似没有出息却不失圣宠的平阳侯张翼。 赵如意主仆俩忍笑也忍得辛苦,原来平阳侯母女俩这么有趣,怪不得和武威侯夫人合得来呢! “你们这些~好,这款发冠我要了,要是做得不好······” 徐玥儿表情狰狞地看着赵如意,眼神里满是阴霾。 赵如意轻笑出声:“这款发冠的图纸我不卖了!” “凌掌柜,以后珍宝阁凡是我设计的首饰都不卖给安王世子妃,毕竟安王世子妃看不上这些!” “是,赵东家!” 凌龙同情地看了一眼徐玥儿,这安王世子妃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赵东家有多严重! 毫不夸张的说,这珍宝阁里最抢手的饰品几乎都出自赵东家的手,安王世子妃没了这珍宝阁的饰品撑面子,从此将成为锦城贵妇圈里的笑话! “不卖就不卖!” 徐玥儿听了赵如意的话反而松了一口气,只因为刚才在楼上的时候她已经听了凌掌柜的估算,那个发冠真要做下来只怕是价值不菲,她即使能够承受下来,手中的积蓄只怕要少去一半! 而想撕毁图纸的想法也只是瞬间的冲动,因为她不想有人戴着那顶发冠! “那~凌掌柜把刚才我看中的那对桃花掐银丝粉玉髓簪子给我包起来!” 徐玥儿高高在上的冷眼看着赵如意,赵如意眼眸里闪过一抹讥讽,很快徐玥儿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好意思,那对桃花掐银丝粉玉髓簪子也是赵东家设计的!” “世子妃,实不相瞒,这珍宝阁里最抢手的首饰几乎都是赵东家设计的!” “哈哈哈!这下好玩儿了!” 裴玉娇幸灾乐祸地笑道,“也不知道世子妃现在头上戴的有没有赵东家设计的首饰,王府里还有没有赵东家设计的首饰,要是有,就通通丢了!” 赵如意还真看了看徐玥儿的发饰,然后认真地说道:“世子妃头上戴的簪子的确是我设计的,那好像是去年的旧款!” “去年的旧款!噗嗤……” 裴玉娇又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徐玥儿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她终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又是被规矩约束着长大的,哪里是市井出生,又泼辣又犀利的裴玉娇的对手,何况这对手身边还有不弱的几个帮手。 “这是怎么啦?我看马车里只有曦儿和一个婆子,你怎么许久还不见出来?” 这时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话音未落,一个体型健硕,样貌粗犷,披着狐裘的年轻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第168章 珍宝阁结怨(二) “世子……呜……” 徐玥儿看到来人,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呜咽着走到晏无悔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委屈地说道,“世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刚才要在这家店铺里买簪子,谁知道他们不仅不卖给我,还出言羞辱我!” 晏无悔眼眸里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不耐,然后温柔体贴地拿出手帕给徐玥儿抹掉眼泪。 “别怕,为夫为你做主!” 晏无悔一眼就先捕捉到了赵如意,他好像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般。 赵如意微皱了一下眉头,这样带有侵略性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前世里在藏春阁的日子。 辛夷也察觉到了不妥,立即站在赵如意的面前挡住了那束讨厌的目光。 徐玥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第一眼看到赵如意就厌恶不喜了,只因为晏无悔喜欢的女子就是赵如意这种类型的。 晏无悔身边的两个通房丫鬟都是这样又纯又媚的,只是样貌不及眼前人灵动漂亮而已。 “实不相瞒,本世子已在门外听了一会儿你们的争执,这件事情世子妃的确有错,请你们能看在本世子的面子上不要和世子妃计较了!” 赵如意和辛夷其实已经注意到站在门外有一会儿的晏无悔了,但是那又怎么样? 赵如意虽然尽量不与权贵交恶,但当别人欺负上门的时候,她如果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那身边的人也不用跟她了! 况且刚才那徐二小姐居然想叫人抢裴孤城送给她的玛瑙手串,她这心中更是有一股戾气需要发泄出来。 前世今生里她都在隐忍着她对裴孤城的情意,但这不代表她不珍惜这份情意。 前几日凌掌柜亲自将这串玛瑙手串送到古榕巷的时候,凌掌柜就特意说了这手串的来历。 原来裴孤城听说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自古以来就被当做辟邪物、护身符来使用。 他早在四年前就找凌掌柜高价买了一块玛瑙做成手串后,一直供奉在锦城外有名的皇家寺院——稷山寺里,前几日才又叫凌掌柜送了过来。 当赵如意拿到这串手串的时候,她前世今生封闭压抑的情感就分崩离析了!而徐二小姐居然还想夺去她的手串,这怎能不让她心生戾气呢! 此刻她又见晏无悔虽然说着道歉的话,但身体语言又处处显出自己高人一等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嗤笑,这人和徐玥儿还真不愧是一对“妇唱夫随”的好夫妻啊! “世子,你怎么……” 徐玥儿震惊地瞪大了眼,眼泪也忘了流了。 晏无悔则看也不看徐玥儿一眼,只是安抚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徐玥儿脸上立即露出一丝痛楚的神情来。 后背上的鞭伤只有她和晏无悔知道,那是前日她发落了一个通房丫头后,那个通房丫头落了胎,晏无悔在书房抽了她一鞭子落下的伤痕。 此刻晏无悔将手拍在上面,无疑是有警告的意思了。 赵如意就看着这夫妻俩的表演没有吱声,于是晏无悔又笑得颇有深意地说道: “这位姑娘,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世子妃的错也即是本世子的错,请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晏无悔的话音一落,大家都担忧地看向了赵如意。 赵如意清浅一笑,既然你夫妻俩想在人前塑造恩爱夫妻的人设,那我就成全你们!看最后是谁恶心谁! “世子说得有理!我要是再固执下去于大家都不好!既然世子说女子梳妆打扮是为了‘悦己者容’,那我就折中一下!” “我刚才虽然说了珍宝阁以后凡是我设计的首饰不卖给世子妃,但是我没有限制世子买首饰送给世子妃啊!” 赵如意看着晏无悔黑沉的脸色,和徐玥儿苦涩难言的表情心里一阵快意,于是又火上浇油地说道:“我初来锦城时就听说了贤伉俪的事情,想必大家很乐于再次看到世子为了世子妃豪掷千金而留下一段佳话!” 赵如意这话中的意思就是暗指夏秋季时,世子为世子妃在云裳买霞光锦的事情。但事实究竟是怎样的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已。 “好!好!你好得很!” 晏无悔欣赏地看了看赵如意,转头又看向徐玥儿,真是觉得这女人蠢极了!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官至户部尚书之位,仅凭着所谓的锦城才女的名声还不足以让他安王府求娶。 才女有个屁用!他又不和女人谈诗论画,也不会拐弯抹角的和女人谈情说爱,他想要的是能撑起安王府的女主子!将来能助他成大事的女人! 此刻晏无悔被赵如意架在火上烤,旁边的平阳侯夫人裴玉娇不由得担心起来。 裴玉娇其实在谢璇那里已经知道了赵如意其人,所以刚才看这小姑娘投缘,才帮着说了两句话。 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半步,正要开口说话时,晏无悔却温和地笑道:“这位姑娘说得对!” “凌掌柜的,那就把那什么桃花掐银丝什么的玉簪子给本世子包起来!” 晏无悔看着徐玥儿深情款款地说道,“世子妃,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本世子都给你买来!” “以后你的首饰本世子包了,你高不高兴啊!” “高~高兴!多谢世子!” “不~不用了!就那簪子就好了!” 徐玥儿胆战心惊地样子和含羞带怯的样子差不了多少,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一定又会编出一段佳话来! 裴玉娇看事情解决了就打算离开,谁知道晏无悔突然喊住了她。 “平阳侯夫人,本世子许久没有看到添文兄了,不知道他这一向在干什么?” 裴玉娇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但转瞬间就笑着说道:“添文这孩子读书也不好好读书,偏要去游历,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一走都有好几年了,每到一个地方只是让人捎来一封书信,我这做母亲的心都要愁死了!” “你看你们年纪差不多大,你都娶妻生子了,他还没收心,我这心里啊……” “娘,你别难过,哥哥不在你身边,还有我陪你呢!” 张萌立即安慰着裴玉娇说道,“娘,你放心!哥哥要是一直这样不着调,我就一直不成亲陪着你和爹!” 裴玉娇愣了一下,然后暗暗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眼泪立即盈满了眼眶。 “世子,如果我那逆子回来了,你一定要劝劝他,不然他妹妹也不肯相看人家了!” “娘……” 张萌脑袋搁在裴玉娇的颈项间,小声呜咽着。 赵如意主仆都呆了!这~这平阳侯母女俩也太容易伤感了! 晏无悔最烦女人哭哭啼啼的样子,所以就忽略了平阳侯母女俩多年默契的眉眼官司,此刻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凌掌柜,那簪子包好了直接送到王府!本世子和世子妃还有事先走了!” 可惜晏无悔还没抬脚,珍宝阁的伙计就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交到了凌掌柜的手中。 凌掌柜立即双手奉上盒子,笑着说道:“世子,簪子已经包好了!原本是二千六百五十两白银,你是老主顾,抹掉五十两,一共是二千六百两,不知你是现在付,还是我派人到安王府去取?” “二千六百两!” 晏无悔的声音不受控地喊了出来,转头他就看着徐玥儿,阴恻恻地笑道,“世子妃这下可满意了?” 徐玥儿缩了一下脖子没有吱声,晏无悔反倒宠溺一笑,“没关系,我堂堂安王府的世子妃难道连这点首饰都戴不起吗?” “凌掌柜,这簪子你还是派人送到王府!本世子现在没这么多现银!” 晏无悔说完这话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如意一眼,才拽着徐玥儿往门外的马车走去。 凌掌柜立即跟出去,当着来往行人的面,行礼恭送晏无悔和徐玥儿两人。 “恭送世子和世子妃,小人一会儿就派人把世子给世子妃买的簪子送到王府去!” 晏无悔突然停下来,回头阴冷地看着凌掌柜小声说道:“凌掌柜,本世子知道你背后有人,要是让本世子抓到你的把柄,只怕那人也帮不了你!” “是,是!多谢世子提醒小人,小人一定做个遵纪守法的商人!” “哼!” 晏无悔将徐玥儿扶进马车里后,自己也抬脚进了马车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马车里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姐~姐夫!” 徐曦儿看到徐玥儿一进马车就被黑着脸的晏无悔推倒在地上,立即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抱着马车里陪着她的婆子。 “滚下去!” “哦~哦!” 那婆子掰开徐曦儿的手脚,在马车缓慢行驶中跳下了马车,大概是摔了一跤,小声呻吟了一声又立即安静了下来。 “世~世子,这件事真不怨我!” 徐玥儿跪在马车上喊冤叫屈道,“都是那个贱民不识抬举,她……” “她怎么了?” 晏无悔俯身捏着徐玥儿的下巴,阴冷地笑道,“徐玥儿,看来我那天打你的那鞭子还不够重啊!” “今日我如果不是和武威侯府的裴飞云喝茶出来看到王府里的马车,我还不知道你徐家的女儿一个个这么威风啊!” 晏无悔抬头看向徐曦儿,恶劣地勾唇笑道,“还有你这个小贱人!我安王府的名声要是坏了,我拿你开刀!” “呜~姐夫,我错了!” 徐曦儿揉着眼睛,没一会儿眼泪就流了下来。 “嗤!你徐家的女儿都是这么虚伪吗?” 晏无悔不想看到徐曦儿那张小小年纪就充满算计的脸,他在徐玥儿耳边轻声低喃道:“徐玥儿,你最好老实点!再有下次我不会留情的!” “上回你为了买霞光锦算计本世子,本世子已经不和你计较了!你这次还想利用本世子算计那姑娘,只怕本世子不能如你愿了!” 晏无悔将徐玥儿的下巴一丢,然后靠在马车上悠闲自在地说道,“徐玥儿,你们徐家究竟有多少银子别人不清楚,难道我安王府不清楚吗?” “你今儿霞光锦,明儿粉玉髓簪子,后儿就该是红宝石绿宝石夜明珠的了,你就不怕你爹出事吗?” “世子你……” 徐玥儿慌乱地看着晏无悔,晏无悔却对着徐曦儿恶劣一笑,徐曦儿立即脸色发白地看着他。 “徐玥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懂!” “你放心,你是我嫡妻,我当然会保你!” 晏无悔说着话就亲昵地将徐玥儿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安王府的马车在被冷风吹得发白的未央路上缓缓行驶着。车里的三个主子都各怀心思,连不足十岁的徐曦儿也开始思索起刚才自己姐夫和姐姐说的那些话来。 晏无悔叫马车先将徐曦儿主仆丢在尚书府门外后才回到安王府,他一进安王府就和徐玥儿分道扬镳了,这个女人他越来越不耐烦应付了! “陆一,去查查今天在珍宝阁的那位赵东家的底细,越详细越好!” 晏无悔一回到自己的地盘,立即就对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陆一吩咐道。 “是,主子!” 陆一退下后,晏无悔在书房里想了想今天在珍宝阁时,自己向平阳侯夫人问话的情景,脑海里好像只有两个女人哭哭啼啼的画面,他心里不由得开始懊恼起来。 他对着门外的随从吩咐道,“去把陆二叫来!” 没一会儿,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陆二,平阳侯世子张添文有消息了吗?” 陆二恭恭敬敬地回道:“回世子,锦城城外的驿丞说,平阳侯世子大概每隔一个月就会寄一封信回府报平安,最近的一封信是从青州府寄来的,前段时间才送到平阳侯府,如果平阳侯世子要回府过年的话,估计也快到府上了!” “是吗?没查错?” 晏无悔摩挲着粗糙的下巴颏,回想了一下和裴飞云说的话。 当时晏无悔约裴飞云出门喝茶,一是想问裴飞云和晏无双的事情。晏无悔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子,皇家的无双郡主会喜欢上裴飞云那样一个没用的庶子,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 二是想问裴飞云,为什么他们几个去了清泉山地宫不久,地宫就被端了,这件事情究竟与他们几个有没有关系。 裴飞云为了让晏无悔帮自己和晏无双在安王晏文鸿那里美言几句,就透露了一点消息。 他说,他觉得骠骑将军的庶子李广平和自己的表兄平阳侯世子张添文的神情有点像,所以这才有了晏无悔看到平阳侯夫人后问起平阳侯世子张添文的事情来。 “既然驿站这里没什么确切消息,那你再派人到青州府去打听一下具体情况,另外查查骠骑将军府的庶子李广平这人!” 第169章 不着调的平阳侯 等晏无悔拉着徐玥儿离开后,张萌才将脑袋从裴玉娇的脖颈处抬起来,她那张莹白可爱的脸上哪有一点泪痕。 赵如意看着虽然惊奇,但也坦然。 她笑着对她们道谢:“多谢夫人和小姐为如意解围!不知夫人和小姐看上了什么?也让如意略尽一点心意!” “这个~那好!说实话,我们一直犹豫着买什么好呢!要不你帮着参考一下!” 裴玉娇一直是个很真实的人,喜欢钱财,但从不为钱财出卖自己的良心,所以赵如意送她首饰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就像她嫂子和她说得高兴了也给她一两件珍宝阁的首饰充门面,她觉得是自己给谢璇解闷儿了,给谢璇传递消息了,得到报酬是应该的!再说她还要给自己女儿攒嫁妆呢! 赵如意看裴玉娇如此真实不做作,心里也挺高兴,于是让凌掌柜自己去忙,她则带着裴玉娇母女俩往二楼走,这让裴玉娇母女俩对她又高看一眼。 如果赵如意只是在一楼为裴玉娇母女俩选首饰的话,会让人觉得有点敷衍;如果是在三楼选首饰的话,会让人觉得有点为难;但是在二楼选首饰就刚刚好,皆大欢喜! 二楼的首饰虽然价值不菲,但对于赵如意来说,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在锦城多交一个朋友带来的利益比多结一个仇人多得多。 赵如意一边给裴玉娇母女俩介绍那些首饰,一边观察她们的喜好,最后定下来一个式样简单的白玉手镯,和一枝迎春花镶嵌了黄玉石的流苏簪子。 赵如意的大方让裴玉娇觉得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所以在临离开的时候,她又对赵如意叮嘱道:“赵小姐,以后看到安王世子夫妻俩的时候能避开就避开!如果实在避不开了,他们要找你们麻烦了,就派人到武威侯府或平阳侯府找我嫂子和我都可以!不,我嫂子身体最近不太好,你还是找我!” “多谢夫人!” 裴玉娇呵呵笑道:“谢什么!我嫂子要是知道我在现场没帮你,她一定会骂我的!” “是哒,是哒!” 张萌点点头,脸颊的肉也跟着在颤动,她虽然比赵如意大了一岁多,但样貌看着很嫩气,实则属于扮猪吃老虎的那类人。 “如意妹妹,我早就听舅母和重光表兄说起你了,我还一直等着舅母和表兄介绍我们认识呢,没想到最后是安王世子妃抢了这份功劳!” 赵如意听了张萌的话,眉眼立即染上了笑意,她拉着张萌的手说道:“姐姐,我住在古榕巷三号,你有空闲了来找我玩儿!” “好啊,好啊!” 张萌难得遇到一个知心的小姐妹,她父亲平阳侯只是个正六品的巡城御史,母亲只是一个市井人家长大的孤女,在锦城的权贵中实在不够看。 虽然有个当娘娘的姑母,但也彼此嫌弃,她怕姑母算计她,姑母怕她占便宜。 虽然有个三品大员的将军舅舅,最后也是个光杆司令,现在更是被皇上找个借口直接罢职了。 所以张萌从小到大还真没什么闺蜜,好在她那张嘴厉害不饶人,不然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了! 裴玉娇母女俩一走出珍宝阁,裴玉娇就拉着张萌的手,小声而急切地说道:“快走,我们赶紧回府!” “好!” 张萌知道母亲在急什么,无非是安王世子晏无悔在珍宝阁问起哥哥张添文的时候她心慌了! 其实张萌心里也慌,但是她相信父亲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不会让哥哥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让人抓住纰漏,除非~除非是哥哥那边自己不小心让人抓到了纰漏。 其实张萌还真猜对了! 张添文以李广平的身份和安国公世子他们来往后才知道了清泉山地宫的位置,又出于和裴飞云是表兄弟的关系稍微暗示了一下裴飞云,警告他不要陷得太深了。 裴飞云虽然还不确定李广平究竟是谁,但那种熟悉感很快让他想起离家出游的表兄张添文来,所以才会又为了自身利益在晏无悔面前出卖了张添文。 此刻太平巷平阳侯府邸里的平阳侯张翼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指挥着随从银辉翻炭火里的红薯。 “哎……哎,银辉,我感觉红薯有一面烤过头了,快翻翻!” 银辉穿着一身灰不拉几的粗布衣裳,蹲在火炉边,脸色又黑又臭地说道,“侯爷,要不你自己来烤!我刚才都看过了没烤糊!”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张翼收回腿,俯身闻了闻烤红薯的味道,还是坚持己见地说道,“银辉,你再翻翻,夫人和福儿喜欢吃那种烤得软软的!” “小心烤糊了爷罚你到皇宫里去调查宫女和太监的情事,然后再写五万字的小作文,哼哼哼!” 银辉的脸更黑了! 他恨不得将手里的火钳子扔在侯爷的脸上! 有谁能想得到啊!英俊威武的平阳侯府的侯爷是个喜欢看小黄书的人? 上回银川因为小作文不够详细还被派到花街去实地考察了两晚,害得银川总感觉自己不干净了! 他可不想因为没把红薯烤好就受这样的惩罚,可是就这样认错好像有点憋屈,于是就把侯夫人搬了出来。 “侯爷,夫人叫你好好上职不要偷跑回家,你说要是夫人回家看到你又跑回家了,恐怕一个烤红薯挡不住!” “嘿!你小子还是嫩了一点!今天我掐指一算,夫人巴不得我在家呢!” 张翼说着话就站起来,撩开袍子蹲在火炉边,抢过银辉手上的火钳子说道,“起开,我来!” 银辉撇了一下嘴,又这样!每次都想在夫人面前表现,当大家不知道似的。 银辉站在一边看着侯爷像模像样地开始翻炭火里的烤红薯,当侯爷一不小心把烤红薯刺穿的时候,他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银辉,你居然敢笑,你看这都是你……” “夫人好!小姐好!” 银辉根本没空理平阳侯,因为裴玉娇母女俩正走了过来。 “夫人,福儿,你们回来了!” 张翼将手中的火钳子,包括火钳子上面插着的那个倒霉的烤红薯一起扔给了银辉,银辉连身形都没变,就抓住了火钳子的把手一端。 “银辉,叫你翻个烤红薯都能把它刺穿了,看样子你对力道的把握欠火候,罚你晚饭前挥剑五百下!” “是,侯爷!” 银辉觉得,只要不是去看别人偷情,写点什么风月宝鉴,什么罚他都认了! “侯爷,我有话问你!” 张翼看裴玉娇一脸正色的样子,似乎早有预感她要说什么,于是就对张萌说道,“福儿,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再到爹娘这里用晚膳!” “是,爹!” 张萌笑着对张翼福了一礼后,就带着一直跟在身边的武婢桑珠离开了正厅,正厅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哔剥”声。 “夫人,快坐下!” 张翼将裴玉娇拉到八仙桌旁边的靠背椅坐下,讨好的问道,“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欺负夫人了?我去为夫人报仇!” 裴玉娇看着张翼,幽怨地说道:“欺负我的人就是你张翼!” “天地良心,我怎么敢欺负夫人呢?” 张翼突然亲昵地在裴玉娇耳边低喃道,“如果那些事都算是欺负的话,那夫人说是就是!” “你~好生说话!” 裴玉娇红着脸,轻轻揪着张翼的耳朵,指着对边的靠背椅说道,“坐到那边去,好生回答我的问题!” “遵命夫人!” 张翼坐下后也不贫嘴了,裴玉娇这才告诉他自己今天在珍宝阁遇到的事情。 “侯爷,你们父子俩做什么事情我不管,但我就想知道添文他安全吗?他什么时候回家?” “夫人,我知道你的心情,我何尝不是如此!” 张翼俯身握住裴玉娇放在腿上的手,裴玉娇立即感觉一股暖意涌上了心头,眼眶也开始酸酸的了! “可是夫人,把孩子养大,教会他们本领后,让他们翱翔在这天地间也是我们做父母的责任和义务!” “放心!夫人,添文很安全!他年前就回来了!” “那就好!” 裴玉娇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这有四年多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了!这回回家就不走了!” “其实添文他……” 张翼想了一下,终究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难道让他告诉裴玉娇,她的儿子前两年在青石镇安国公江浩的驻地训练;她的儿子后两年就乔装打扮住在锦城骠骑将军的府邸。 他们两家其实离的不远,但添文每次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就怕自己在亲生母亲面前露了馅。 “添文怎么啦?”裴玉娇看张翼只说了半截话,不由得着急问道,“难道添文他受伤了?” “不是的,夫人!” 张翼凝重地说道,“夫人,只怕我无法保证添文一直在你身边,当炎国需要他的时候,他随时都可能离开我们!” “我知道,我不贪心!” 裴玉娇破涕而笑道,“这回回来我要先给他把亲事订下来,然后早点成亲生子,这样家里就多几个人惦记他了,他心里也装的满满的了,这样他对生活就充满了希望,做什么事情都不会鲁莽了!” “夫人!” 张翼被裴玉娇的话感动得无以言表,只能傻乎乎地说道,“夫人看上了哪家的闺女?我就是抢,也要抢来给你做儿媳妇!” 裴玉娇听到张翼的傻话,“噗嗤”一声笑了,“我想要那种人品好的,长得好的,脾气好的,会过日子的,家世什么的我不在意!你就照着这个标准抢一个!哈哈哈……” 张翼委屈巴巴地说道,“夫人你这不是为难人吗?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你这么好的人!” 裴玉娇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夸我也没用!还有你女儿的亲事你也忙起来!反正我这做母亲的没什么分量!” “福儿的亲事?难道~” 张翼眼眸闪过冷意,沉声问道,“难道是有人给你气受了?那人是谁?” “倒也没受什么气,就是讨厌那种拿着儿女亲事做交易的女人而已!” 裴玉娇拍拍张翼的手背,微皱着眉头说道,“福儿在武威侯府和刑部左侍郎杨广锐的儿子杨宪两人看对眼了!” “杨广锐的儿子杨宪?” “对!那孩子是玄甲军的一个校尉,品貌都不错,也是个有主见的,可惜他母亲~啧啧啧!听说杨大人要升刑部尚书的呼声很高,她好像是看上了安王府的二小姐晏无暇。” “我本来还想为福儿争取一下的,结果试探了一下她的语气就放弃了!算了,福儿就是嫁进杨家,有这么个婆婆在,福儿不被磋磨我不姓裴!” “夫人,你小看福儿了!” 张翼张狂地说道,“我张翼的妻子儿女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欺负的了的!” “夫人你放心,你的心愿我会全力以赴达成!” “好,我信你!” 深夜,寒风刺骨。 平阳侯看着夫人睡着以后,才慢慢掀开被子起来,然后拎着鞋子走到屏风后面穿上了一身夜行衣。 他走到屋外看了一眼檐廊某处,然后就像一片树叶般顺着风势飘走了。 再说赵如意主仆回到古榕巷吃完晚膳后,看屋外的风实在太大了,于是几个小姑娘就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说着闲话。 冬青也回禀了她到武威侯府的事情。 辛夷也讲了今天下午在珍宝阁发生的事情。 琳秀因为没有出府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最后大家都免不了对安王世子和安王世子妃之间的虚假情意评论一番。 几人说得正热闹的时候,星蕨带着一个身形挺拔,披着披风的年轻男子站在院中禀报。 “主子,武威侯世子来了!” “什么!” 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赵如意也突然站了起来,她手中的绣帕飘落在了炉火上,连冬青她们都没反应过来,可见裴孤城的出现有多么的让人意外。 裴孤城看着雕花窗格露出来的几个人影,一眼就捕捉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人,他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前段时间他带着玄甲军潜进清泉山的地宫时,发现那座地宫原来是前朝余孽所修,内里有一个毁灭性的机关。 但他们的人发现时已经太晚了,他们差点就被埋在了地宫下面,好在最后有一个打杂的奴婢把他们带了出来,但他断后时还是被一根倒塌的柱子砸在了后脑勺上,当场昏迷了过去。 在昏迷中他看到自己抱着一个女子在茫茫白雪中艰难的行走着,一边走还一边低喃道,“赵如意,我带你到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去,就我们两个人!” 然而怀里的女子没有回答他,他接着又哭又笑地说道:“赵如意,我错了!我错了……” 裴孤城虽然只昏迷了两个时辰,但他感觉就像经历了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痛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断的说“我错了”,他只知道他要找到赵如意,想将赵如意永远留在身边。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开阳回到锦城,一来是让赵如意知道自己的消息;二来是希望赵如意留在锦城等他回来,这一回他不会傻傻的站在一旁看她成为别人的妻子,看她香消玉殒! 第170章 赵如意,我回来了! “赵如意,我回来了!” 裴孤城看着雕花窗格的剪影,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好像是在对这一世的赵如意说,他从前世回来了! “你~你们下去!” 赵如意醒过神来,看到身边几个丫鬟脸上的笑意,自己也禁不住笑了! “琳秀,给世子泡一杯普洱茶来!” “是,主子!” 琳秀她们退下后,裴孤城还呆呆的站在院子中间没动,寒风卷起他玄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星蕨看裴孤城不动,也只有老老实实地陪着站在那里,只是他的眼眸奇怪地扫向站在树影下一个瑟瑟发抖的瘦弱身影时,总有一丝熟悉感。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什么进来说!” 隔了一会儿,赵如意首先克服了近情情怯的心情,邀请裴孤城进屋里谈话。 裴孤城嘴角上扬,这才迈动有点僵硬的脚步往前走,没走两步他又回头招呼着那个缩在树影下的黑影。 “跟着一起来!看她还记不记得你?看她愿不愿意收留你!” “是,世子!” 原来那个穿着夹袄,缩着脖子的人是个小姑娘,声音还怪好听的! “哎~这不是那个~那个……” 星蕨挠了挠头皮,他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但转瞬又消失了! 裴孤城一迈进屋里,一股热气就涌了上来。 他不知道这股热气是来自屋里的两个火盆,还是来自于眼前将至及笄之年的赵如意。 只见她容颜犹如春日的花朵般娇艳,微圆的杏眼晶莹明亮含着柔情,皮肤宛如白玉般散发着纯净的光泽。 赵如意算不上绝色佳人,但她的五官和谐而精致,气质妩媚而端庄,性情自然而疏远,令人移不开眼! 裴孤城定定的看着她,痛楚与欢愉的心情都交织在了一起,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赵如意也在观察着眼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裴孤城。 他的体型比前世她最后看到的时候要略微单薄一些,但腰身同样挺拔如松。 他外面披着一件玄色披风,从披风露出的衣角可以看出里面也穿了一身玄衣,但是玄衣的领口处滚了一圈金线做点缀。 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玉雕般冷峻,但皮肤因为经常在户外操练显得微黑粗糙,一双黑眸流转着奇异的光芒看着赵如意,眼尾微翘处带着似水柔情,赵如意的脸瞬间感觉要燃烧了一般。 她如花瓣的嘴唇终于蠕动出声问道:“你怎么来啦?你~你吃饭了吗?” “我~我吃过了!” 裴孤城的声音略带沙哑和紧张,但是莫名的让赵如意的耳朵发痒。 她拘谨地将两手放在腹部间,手指纠结地缠绕着,微垂的脑袋上莹白的耳朵渐渐变粉变红了。 裴孤城看赵如意的紧张样,自己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紧走两步站在拘谨的赵如意面前,眼眸里盛满了闪耀的星光。 “赵如意,我~我想起来了!”裴孤城一把抓住赵如意纠缠在一起的双手,一鼓作气地说道,“赵如意,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赵如意愣了一下,眼眸迷惑地看着裴孤城。 你这是想起什么了?我们前世好像没有相互许下盟约啊! 如果有,那也只是你当初在我及笄之年前许诺的要救我出去,最后因为你家庭变故而失约了而已啊! 裴孤城才不管赵如意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突然将赵如意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抱着她说道:“赵如意,我心悦你!” “你~你心悦我!” 赵如意心尖颤动,同样的话语在喉间来回滚动着,好半天没有说出来。 赵如意,我心悦你! 前世里裴孤城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她从藏春阁出来的生活里似乎处处都有他的痕迹。 这一世裴孤城勇敢地说出了这句话,她为什么要犹豫呢? 她不再是藏春阁的姑娘了啊! 她是锦城和青石镇几家最挣钱铺子的东家了啊! 她是江湖最负盛名的侠客杨广钰的徒弟了啊! 她还是神隐阁阁主天玑的师妹了啊! 她好像不用像前世那样自卑了,她完全有底气去喜欢一个人了! 这一世她也不想留下遗憾了! 裴孤城抱着赵如意,心情忐忑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自他从昏迷中醒来,他就在心中演习了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他想过自己会被拒绝,毕竟前世里赵如意和他就没有在一起! 他甚至想到了拒绝后,他会如何的死缠烂打围着赵如意转,为了不走前世的路,他打算不要脸皮了! “裴孤城,我也心悦你!” “……” 裴孤城抱着赵如意的手收紧了一点后,又缓缓松开。 他偏冷的眉目瞬间就冰雪融化了,他嘟起微干的嘴唇在赵如意的额头生涩地啄了一下后,声音哽咽地说道,“谢谢你赵如意!” 赵如意的喉间也是酸酸的,尽管她在前世里是藏春阁的姑娘,可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珍视过啊! 赵如意羞涩地推开了裴孤城,眼神尽量不和他对视,于是在东张西望间,她看见了缩在门边的那个跟着裴孤城进来的瘦弱的人影。 “她~她是谁?” 赵如意慌忙推开了裴孤城,裴孤城也懊恼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们真是昏头了,一看到对方就失去了理智,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都忘了! “那个……对了,她说要到古榕巷三号找辛夷,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裴孤城对着那人招呼了一声,结果又把别人的名字给忘记了。 “小姐,我叫何小枣!” 那人立即“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又黑又瘦的小脸抬起来,一脸悲苦地望着赵如意。 “何小枣?~小枣!” 赵如意愣了一下,立即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何小枣冷冰冰的手冻得像个馒头一样,黑瘦的脸颊上各有两道明显的划痕,那伤口显然没有处理过,皮肉外翻长得很难看,就像两条蜈蚣。 “小枣,你这是怎么啦?你舅爷爷呢?你们不是在锦城外开茶铺吗?” “小姐,我舅爷爷死了!我没地方去了!” 何小枣突然“呜呜”地哭出了声,然后身体下滑就要跪下,赵如意立即拽起她,微皱着眉头说道:“你慢慢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何小枣抬起袖子,粗鲁地抹了一下眼泪,哽咽道:“那~那天你们离开后不久,那三位公子也离开了!我和舅爷爷正在收拾茶具,谁知道~谁知道~我大伯和小叔家的人来把我绑走了,我舅爷爷被推倒时撞翻了正在烧的茶水,整个人被开水烫得只能在地上打滚~我~都是我害了我舅爷爷!都是我害了他!哇……” 何小枣讲着讲着就无法自抑地哇哇大哭起来,赵如意无奈地看了裴孤城一眼,很显然何小枣这个样子无法再说下去了,剩下的只有裴孤城来补充了! 于是赵如意对着站在门外已经有一会儿的琳秀喊道,“琳秀,进来!你把小枣带下去洗个脸,吃点东西!” 琳秀端着茶走进来的时候脸上都是笑意,刚才她正要送茶进来的时候,看到世子抱着主子在说话,她立即就缩了回去! “小枣,走!别怕,我们在锦城外面见过的,你忘了吗?” 琳秀一边扶着何小枣冷得瑟瑟发抖的身体往外走,一边说道,“小枣,我带你去找冬青姐姐和辛夷姐姐,那天你们在城外都见过的……” 何小枣跟着琳秀离开后,赵如意才指着刚端上来的茶水对裴孤城说道,“裴孤城,你先喝点茶暖暖胃,润润嗓子再说!” “好!” 裴孤城端起茶杯,正要喝茶的时候,突然眉眼带着柔情,低声细语地说道,“如意,你以后就叫我重光!” 赵如意抬起眉眼看着他,瞬间就像绽开的春花般明媚娇艳,“好啊!重光!” 前世里赵如意不知道裴孤城的字,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喊出来,这一世~这一世实在是太好了! 而裴孤城听到赵如意如此喊他,心里一高兴就一口喝干了茶杯里已经变凉的茶水,然后还没等咽下去就差点把自己呛死。 于是他又尴尬地咳嗽着,等平息了咳嗽声后,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点仅存的胆怯心理也消除了。 “重光,你接着给我说说何小枣的事情!” “好!” 裴孤城脱下披风顺手搭在椅背上,然后拉着赵如意的手,两人坐在刚才丫鬟们围坐的炉火边,一边烤火,一边说道,“这个何小枣被她亲戚卖给了一帮土匪,她为了不被土匪玷污,就自己毁了容,伤好后就在那里打杂。” “我们去剿匪的时候遇到山体塌方,是她带着我们逃出那里的,本来我们打算给她点银两把她送回家的,但是她听说她舅爷爷死了后就死活也不回去了!” 赵如意听到这里哪里有不明白的呢? 何小枣的身世其实和前世的自己差不多,这个世道像这样身世的人还不仅仅是她们俩,她们又有什么错呢? 无非是她们是女子,就该是被牺牲的那个! “正当我们一帮大老爷们儿实在没办法的时候,何小枣对我们说,两个月前有一位小姐路过她家茶铺的时候对她说,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可以到锦城的古榕巷三号找一个叫辛夷的姑娘,所以我就把她带来了!” 裴孤城说话间看了一眼赵如意手腕上的玛瑙手串,然后又慢慢看向她纤细修长的手指,还有手指尖上粉白的指甲盖。 他心尖一颤,又立即眼眸一路向上看到了她紧抿的嘴唇,于是慌忙找补道,“如果你觉得麻烦,我把她带到武威侯府也可以,反正也就是多个人吃饭的事情!而且这姑娘还对我说,如果你愿意接受她,她愿意卖身为奴!” 赵如意摇摇头说:“重光,我不是怕麻烦!我只是~” 赵如意又咬了咬唇,艰难地说道:“重光,你没有说实话!” “你们当时是不是在清泉山?我做梦梦到清泉山地动了!” 裴孤城愣了一下。 前世里赵如意七岁的时候就离开了赵家村,按理说她不知道清泉山地宫的事情才对,而且就是今世里这件事情上面也是保密的,因为牵扯太多,皇上也不敢一刀切!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心灵感应?就像他昏迷了会回到前世一样? “如意,这件事情你谁也不要说出去!” 裴孤城握着赵如意的小手,凝重地说道,“你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但是这件事情牵扯了太多人,连上面也只是当成一般匪徒处理,所以……” “我知道!他们就是一般的匪徒!” 赵如意听裴孤城这么郑重其事地提醒自己,立即乖觉地连连点头。 裴孤城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揉了一下她额间的碎发,赵如意立即笑得像只慵懒的小猫依在了他的颈项间。 “裴孤城,我找到了教我厨艺的师傅,原来她叫陈晚镜,原来她是……” 赵如意将自己在花街找到陈晚镜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孤城,她看裴孤城的神情自然,就以为裴孤城真的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包括她在藏春阁待过几年的事情。 当裴孤城听到赵如意说,陈晚镜来自于异世界,是他们的后人时,他的心情才开始变得复杂起来,他开始怀疑他们的人生是不是真实的了! “过两天陈晚镜就该带到古榕巷了,到时候正好让小枣给她作伴!” “等关先生来给陈晚镜调理身体的时候,也叫他给小枣看看!” 赵如意说话间脑袋在裴孤城的耳边蹭了蹭,裴孤城立即感觉一阵痒意,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真实,无法让他集中精神去想刚才的问题了! 这两人就这样彼此依偎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以至于赵如意过了平日就寝的时间。 “啊哈~重光,我跟你说~” 赵如意打了一个呵欠,感觉大脑有点迷糊了,她水润的眼眸看着裴孤城问道,“重光,我说到哪里了?”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迷迷糊糊的样子爱得不行,但是又强忍着情感镇定地说道:“如意,你困了!天晚了,我也该走了!” “哦,对对对!你该走了!” 赵如意撑着裴孤城的肩膀站了起来,裴孤城看她迷糊的样子都担心她摔倒。 “对了,我想起来了!” 赵如意突然抚掌大笑道,“你既然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肯定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是,我们不会再像以前了!” 赵如意很慎重地点点头,“对!” 这两人以为自己说的是同一件事,其实他们说的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才会有后面赵如意大闹藏春阁的事情。 第171章 平阳侯父子 当夜从青石镇驻军方向回来的人除了武威侯府世子裴孤城外,还有平阳侯世子张添文和刑部左侍郎杨广锐的嫡长子杨宪,其中张添文是以裴孤城亲兵随从的身份出的驻军地。 出了驻军地后,张添文就在裴孤城的掩护下离开了队伍,然后上了一辆外观普普通通的马车里。 这辆马车就是从青州府一路日夜兼程回锦城的,车里坐了一位和张添文原来样貌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 “世子!” 那男子看张添文上了马车,立即抬起屁股要行礼。 张添文看那男人行礼的别扭劲儿都替他难受。 他摆摆手说道:“银桦,行了,坐!马车里就不用这么多礼了!”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这一路上怎么样?” 银桦也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道:“这事儿有点奇怪,我们已经出青州府好几天了,居然在路上遇到出游的几个青州书院的学子打听明年春闱的事情,还有一个学子甚至说想和我一起到锦城早点租房子复习功课,但是被我拒绝了!” “路上经过一个驿站的时候也有人来拜访,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我经过了些什么地方,见过些什么人,而且这件事发生的很突然,对方就像是在审讯我似的。” 张添文系腰带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青州书院?我记得好像是青州府一个叫左卫道的同进士办的!” “是的!” 银桦已经换成了随从打扮正在解开发冠重新束发。 “左卫道和锦城青山书院山长是翁婿关系,他女儿就是在外家长大的。一年前左卫道的女儿嫁给庆王做了庆王侧妃,左卫道就把书院交给自己的族弟打理了,他则到了锦城庆王府帮庆王打理一些事宜。” 张添文微皱着眉头想,庆王能有什么事宜打理?而且还需要两位山长强强联手? 庆王虽说和张添文还有亲戚关系,不过他可看不上这位表弟,胸有大志却无才华,绣花枕头一包草,但就是这样的人才好利用和控制! 张添文不太相信庆王会知道他乔装打扮成骠骑将军府的庶子李广平打入安国公世子那帮纨绔子弟的事情,这两帮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路数的,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 比如说安国公世子和安王府无双郡主的亲事,不对,现在他们的亲事好像要吹了,但只要有利益关系,他们就不可能谈崩。 那他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引起庆王注意的呢?还是那位左卫道其实效忠的人另有其人?是谁呢? 张添文习惯于复盘自己经历的事情,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其中找到不足之处,一点点完善计划。 他从自己伪装成骠骑将军府的庶子李广平开始,直到一点点打入安国公世子那帮纨绔子弟的队伍中,他这才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的对裴飞云有点心软,包括在清泉山地宫那次的试探简直是在拿命去赌博。 还有那天在骠骑将军府邸的时候,裴飞云无缘无故的来找他聊天,话里话外都在诋毁裴孤城这个兄弟,就等着他生气反驳。 他想那个时候裴飞云就开始怀疑曾经的同窗其实就是表兄张添文乔装打扮的了,只是张添文想到裴飞云是个善于趋利避害的人,他一定不会揭穿他,他反而会收敛起自己的行为避开风头。 可他又为什么会引起庆王府的注意呢?他思来想去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裴飞云身上,裴飞云为什么要向庆王出卖自己呢?他能在其中得到什么好处吗? “银桦,最近锦城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张添文穿好青色交领长衫后,坐下来后对银桦说道,“边说边帮我束发!顺便帮我把面具取下来!” 张添文他们坐的马车减震性能好,空间也大,里面甚至还摆放了一个小小的案几。 银桦从案几的抽屉里拿出一面镜子,一边从张添文脸颊发根处一点点将面具剥离开,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听说武威侯府的段姨娘因为受不了武威侯裴俊琪和宠妾楚姨娘的克扣,半夜潜进清风楼想袭击侯爷,结果让侯爷给反杀了!武威侯对此也很后悔,所以厚葬了段姨娘。” “第二日武威侯就着急给段姨娘的儿子裴飞云相亲了,听说相亲的对象还是吏部尚书葛徽奇的嫡长女,但是裴飞云没去,听说那夜他得了风寒,在自己的院子里躺了五六天才好。” “不过~这期间锦城的大街小巷就开始传出裴飞云和安王郡主晏无双的流言蜚语了!而且说得有板有眼的,看样子这件事情是真的。” “裴飞云和晏无双?” 张添文没想到裴飞云还有这个出息,不光撬了自家兄弟的未过门妻子,还攀上了安王这个高枝。 “对了,安王府那边有什么反应?” 银桦终于撕掉了张添文脸上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然后随意扔在案几上,又拿起篦梳一边梳理张添文的头发,一边说道,“安王府那边没什么反应,只是安国公夫人很生气,她约了安王在燕归来酒楼谈事,安国公夫人出来的时候表情似乎很满意。” “所以安国公世子和无双郡主的婚事照旧?” 张添文愣了一下,这安国公夫人就这么能忍? 这算不算是报应呢? 安国公夫人给安国公戴了绿帽子,晏无双反过来又给她儿子戴绿帽子! 这安国公父子俩也真够可怜的了! 张添文忍不住“啧啧”出声。 银桦看了一眼镜子里那张英俊中带着一丝邪魅的脸,眼里出现了一丝迷惑不解,明明他刚才也是顶着这么一张脸,可为什么看着就是不像呢? “银桦,发什么呆呢?我问你话呢!” “哦!”银桦回过神来说道,“安国公夫人和安王是今天午后谈的话,后面的消息还没有传过来。” “不过~听说裴飞云好像对他和晏无双的事情很在意,今天他和安王世子晏无悔见过面了!后面的消息就不知道了!” “裴飞云和晏无悔?” 张添文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谜底这不就揭开了吗! 裴飞云为了和晏无双成就好事,所以在安王世子那里出卖他了! 也就是说,裴飞云和晏无双的私情是他自己爆出来的,一是为了报复武威侯裴俊琪,二是为了摆脱自己在武威侯府的尴尬境地。 等等!安王世子开始怀疑他了,为什么是青州书院的学子出来打探他的消息呢? 张添文想到这里简直想仰天长笑了,这些不老实的家伙这不是送上门来的把柄吗? 原来庆王和安王有勾结了,那他们一起在清泉山地宫做下的恶事并不是偶然行为,将来有可能还会做点什么! 幸亏皇上对朝廷和军队一直掌控很严,早从几年前军队倒卖军粮吃空饷的事情里已经发现了安王不轨的蛛丝马迹,现在又加上一个庆王,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前朝余孽在里面? 张添文想到清泉山地宫的设计和倒塌后看到的私兵,就皱紧了眉头,他虽然没有经历过真正残酷的战争,但是他喜欢宁静而安然的生活。 “世子,好了!” 银桦将篦梳收进抽屉里,正要收镜子的时候,张添文制止了他。 张添文看着镜子里已经撕掉面具后露出的真实面容,不由得感叹出声,“银桦,我都快认不出自己的样子了!” “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只感觉很熟悉,有一种亲切感,可现在我看着自己居然感觉陌生了,看样子我要好好适应一下这张脸!” “其实~我发现自己长得挺好看的!” 张添文对着镜子转了转头,得意地笑道,“都说裴孤城长得俊美无双,小爷好像长得也不比他差!” 银桦收了镜子,面无表情地说道:“世子,你和武威侯世子是表兄弟自然长得都好!” “那也不能这么说!” 张添文悠闲自在的盘腿坐在那里,摩挲着下巴说道,“按理说我和裴飞云的亲缘关系更近才对,为什么他那么丑?” 银桦无语的看了自家世子一眼,裴少爷和丑字不沾边!不然无双郡主会被勾搭上? 呸!自己怎么也跟着世子胡思乱想了! 张添文看银桦被自己带偏了,乐得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银松,快点!说不定回家还赶得上晚膳呢?” “是,世子!” 只听赶车的银松声音浑厚的呦呵了一声,马车就立即提起了速度。 结果张添文坐的马车紧赶慢赶还是没有赶上家里人的晚膳,只因为他们进锦城城门的时候被城门官刁难了。 “你们是什么人?最近有土匪出没,我们需要搜查马车,以防匪徒进城!” 银松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勒紧马缰绳,老老实实地答道:“大人,我们是平阳侯府的,马车里是我们家世子!” “嘁!你说是就是吗?我们这是例行公事检查!” 城门官说着话就撩开了车帘,贼眉鼠眼地往马车里探。 张添文神情悠闲,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怎么?本世子看着像土匪?” “上来搜!搜不着就把本世子押到衙门里去问问你们的头儿!” “不敢,不敢!” 那城门官立即谄笑着放下了车帘,对着一个老得掉牙的士兵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这马车里明明是平阳侯世子,是巡城御史家的公子!” 很好!张添文嘴角扯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这安王世子不光收买了驿丞,连城门官都收买了!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个小小的九品城门官都知道有“土匪”的事情了,可见这私兵和安王世子、庆王他们也脱不了关系啊! 张添文想到逃出去分散到周边的一些游兵散勇就又皱紧了眉头,他们不能大肆搜捕,以防造成老百姓的骚动,只能派人暗访,等着那些人忍不住了冒出头。 当张添文坐着马车到了太平巷平阳侯府的时候刚过晚膳时间,裴玉娇看到久未见面的儿子抱着又是好一阵心疼,张萌也流着眼泪看着哥哥,把个向来阳光爱笑的张添文也惹得泪水涟涟的。 等张添文在母亲和妹妹的目光下美美的吃完晚膳后,她们这才放他和张翼回书房谈话。 张翼跟在父亲身后,看着父亲厚实沉稳的背影感到无比安心! 外人都认为父亲是个软弱没追求的男人,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这个男人在背后做了多少稳定局势的事情。 那年朝廷接到密报说青石镇驻军官商勾结倒卖军粮吃空饷的时候,父亲立即告了病假在家休养,其实人已经潜到最危险的地方搜查证据了,不知道他那时有没有想过家里的妻儿老小! “爹,你……” “什么?” 张翼回转身看着已经和自己一样高一样英俊的儿子,感叹道,“这几年你受苦了!” “哪里受苦了!”张添文笑嘻嘻地说道,“我跟着安国公世子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哪里吃苦了!我就是~就是有点想你们了!” “……” 张翼拍了拍张添文的肩膀,然后和张添文一起走进了书房。 “还是吃苦了啊!我听李广平说,她那个继母对他很不好,你在骠骑将军家没吃饱饭!怎么看着比那小子都要瘦!” 张翼已经开始思索怎么给混进监察司暗部的李广平减肥了! 张添文听到亲爹的话忍不住笑道,“爹,其实我觉得李广平的继母挺好!” “他继母有钱,喜欢捧杀,所以我拿着她的银子到处吃喝玩乐,简直不要太快乐!” 张翼黑着脸反问道:“真的很快乐?” 张添文立即讨好地笑道:“也不是!就是特别想你们!” “这还差不多!”张翼的脸色也才高兴起来,他指着书案边的圈椅说道,“添文,我们父子俩好好聊聊!你说说你那边的情况!” “好!爹,情况是这样的……” 张添文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翼,并把自己刚才在路上思考的东西一并说了出来。 张翼和张添文随时都在互通消息,所以张添文说的事情他几乎都知道了,只是当他听到儿子的那些分析后,他的脸色开始变得严峻了起来。 “今晚我等你娘睡了要进宫一趟,你把府里收好!” “爹,这么着急吗?很严重吗?” “当然着急了!有些事情瞬息万变,耽搁不得!” 张翼说到这里突然笑道,“添文,你娘说要你这回回来把亲事定下来,早点成亲生子,你要是没喜欢的姑娘,我们就随便替你定下了,我看马太傅的嫡女就不错!” “别!” 张添文吓得站了起来,当他看到亲爹脸上戏谑地表情时,他才知道亲爹在诈他的话。 这个特务头子!他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爹,我喜欢李广平的妹子李月英,头一年如果没有她帮我,我就露馅了!” “行!爹知道了!”张翼哈哈大笑道,“不错,没白给那个李蛮子当儿子!” “我们父子帮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要点好处也不过分!” 张翼说话间指了指上面,张添文也心领神会的笑了。 第172章 皇家秘闻(一) 御书房里亮堂堂的,就像暗夜中一盏璀璨的照明灯。 德淳帝晏文朔和太子晏晟坐在摆放了几本奏折的案几两旁,一边喝茶一边交流着锦城周边县市上奏的折子中提到的严寒和饥荒的问题。 “钦天监来报,今冬漫长,百姓柴火和粮食储备不足,周边可能会闹荒情!” 徳淳帝丢下手中的奏折,烦恼地揉了揉额头上的皱褶,好像那些皱褶抚平了,这些问题就解决了。 “父皇,这一本奏折是柴炭局上的,奏折中说……” 太子晏晟拿起一本奏折打开,刚刚开个头,就被徳淳帝打断了话茬,“宫里已经缩减了用炭量,民间也放开了烧炭作坊,如果这样还缺取暖的木炭,朕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百姓把山上的木材都砍伐了取暖!” “现在正是大自然的休眠期,如果进行砍伐或截取树枝,容易导致树木的伤口无法迅速愈合,加之寒冷的天气,树木的生长和修复能力会受到影响,最终导致树木的衰弱甚至死亡,到时候如果无法为农田提供良好的环境,保护土壤、维持水源,炎国的农业生产将倒退十年二十年,刚刚稳定的社会环境,又该动荡不定了!” “所以我们不仅不能随意砍伐树木,还应该立法保护!” 徳淳帝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他一掌拍在案几上,案几上的茶水也跟着溢了出来。 “一个个的都只会问朕要办法,朕养他们何用?” 晏晟将奏折递上去笑着说道:“父皇别生气!有时候这朝廷上的官员就像那庙里的泥菩萨一样,即使什么也不做,但是可以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父皇,你还是看看这个奏折!你的臣民还是比那些泥菩萨管用多了!” 德淳帝狐疑地看了晏晟一眼,然后接过奏折看起来。 隔了一会儿,他高兴地拍腿大笑道,“不错,不错!” “明佑,这四海商队哪里来的那么多木炭?” “父皇,这本奏折后面写得很详细,原来这四海商队刚进入秋季就开始在南方大肆收购木炭了。初时他们的木炭价格和官府柴炭局的价格持平,后来城里的木炭价格涨了一些,他们也跟着涨了,直到前几日木炭价格已经飙升到连官宦人家都要咂舌的地步了,他们反而以最初的价格全部抛售给了朝廷的柴炭局,锦城的木炭价格不日就该稳定下来了!” “不错,不错!”德淳帝捋着胡须边看边点头,“不过这四海商队是如何这么早知道今冬会比往年寒冷漫长的呢?难道他们还有比朝廷钦天监更厉害的奇人?” 晏晟摇摇头说道:“民间有高手也是正常的,但他们往往只能精通一门技艺。” “就像工部的官员知晓工事可以管理工匠,而工匠不能胜任管理工作一样;就像有的农人精于农作物的耕种,就对节气的变化有自己的认识一样。” 徳淳帝听到晏晟的话频频点头,等晏晟说完以后,他还总结道:“看样子我们还是要不拘一格吸纳人才才行啊!” “是啊,父皇!” “既然这木炭的事情解决了,下一步就是解决粮食的问题了!”徳淳帝将柴炭局的奏折拿在手中,突发奇想道,“要不还是让四海商队去其他地方收购粮食!” “父皇……” 晏晟看着徳淳帝没有吱声,徳淳帝转瞬就苦笑道,“是了,连你都知道的道理,朕哪里不知道!” “就是四海商队真能收购到粮食,但冬季寒冷路途遥远,等回来的时候只怕都开春了,而且国库……” “父皇,事情总会解决的!母后不是常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晏晟笑着安抚徳淳帝,徳淳帝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还神情恍惚地说道:“你和你母后一样情绪稳定!” “当年如果不是她在身边安慰朕,鼓励朕,说不定朕早就被那些兄弟害死了!还有你姑姑她……现在也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那时你皇祖父在征战中爱上了前朝的怀宁公主,居然将她私藏在帐中直到怀了身孕才送回王府。” “你皇祖母只以为这个女子是战乱时被你皇祖父救回的官家小姐。” 徳淳帝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阴霾,然后看着殿中的某个阴暗处,冷冷地说道,“当年她们俩生孩子是同一天发作,你皇祖父居然日夜兼程地赶了回来!你皇祖母以为你皇祖父是为她赶回来的,其实你皇祖父是为了怀宁公主赶回来的,他连你皇祖母的面都没见就一直守着那个女人。” “那时朕已经七岁了,已经懂事了!朕听到你皇祖母的惨叫声后就偷偷跑到她的屋子里去看她,谁知道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平日里照顾你皇祖母的丫鬟婆子都没看到,更别说你皇祖母早早养在王府里的几个产婆了!” “你皇祖母也知道情况不对了,她没有叫朕去喊人,而是叫朕藏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偷偷跑出去找闵家人!” “朕刚刚在床下藏好,你皇祖父就抱着一个襁褓和两个产婆进了产房,他对你皇祖母说,他就要成大事了,闵家人太碍眼了,所以他要除掉闵家人,包括自己同床共枕近十年的嫡妻!” “你皇祖母听到你皇祖父的话气得使劲捶床。朕知道,你皇祖母是在提醒朕不要出声,不要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 “父皇!” 晏晟看徳淳帝越讲越激动,连身子都开始颤抖了!他忙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熟练地揉着他的太阳穴,担忧地说道,“父皇,既然难受还是忘掉这些事!” 徳淳帝闭着眼睛痛苦地说道:“明佑,朕忘不掉了,只怕这些事情要带到陵墓里了!” “朕只要看到安王那张脸,就像看到了你皇祖父,他们长得真像啊!朕每天都要在心里将他凌迟一遍,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皇祖父当年看你皇祖母迟迟未生下孩子,居然让产婆破了她的肚子,然后把你姑姑抱了出来,你皇祖母是活活痛死的,鲜血淋漓在床下,连朕也成了一个血人!” 晏晟略感内疚的垂下了眉眼,他刚才说话间提到了元后,只是为了时刻提醒徳淳帝对他们母子俩的情意,但他没想到会唤起徳淳帝这么久远的记忆。 这段记忆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很是震惊,那时他就对天家父子之情产生了怀疑,元后去后,他虽然被接到徳淳帝身边教养长大,但宫中的女人和兄弟们让他时刻都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那时他就知道,太子之位必须是他的,否则他将不复存在。 第173章 皇家秘闻(二) 沉重的话题一时间让这对皇家父子都陷入了各自的回忆中,殿门外守着的两个一老一少的心腹太监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听得御书房里的烛花爆裂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徳淳帝才睁开眼看着晏晟,苦涩地问道,“派出去找你姑姑的人有消息传回来吗?” 晏晟回到座位上坐下后,摇摇头说道,“还没有!” “父皇,说不定姑姑她已经……” “不!不会的!” 徳淳帝急红了眼,他激动地对晏晟吼道,“朕听到那个将你姑姑抱出来的产婆对你皇祖父说,是个还有气的女孩,你皇祖父却没有一点犹豫地说道,不,是个男孩!安王占了你姑姑的位置成了嫡子!” “你皇祖父抱着襁褓离开产房后,就立即进来两个侍卫将产婆杀死了!那两个侍卫正要对哭得像只小奶猫的婴儿下手时,一个鬼魅的人影潜进了产房将他们杀死后抱着婴儿翻窗离开了。” “所以~明佑,你姑姑一定还活着!她一定是被闵家人救走了!当年闵家~闵家实际上给你皇祖母安排了一个很厉害的暗卫,可惜朕从来没有见过那人!那人开始一定是被你皇祖父的人拖住了,因为朕趴在床下的时候看到他其中一只手臂受伤了!” 徳淳帝眼眸狂热地看着晏晟,等着晏晟赞同他的话。 晏晟同情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父皇对这件事情这么偏执也是为了证明他当年的软弱是无奈的选择,他要弥补当年留下的遗憾。 “父皇,你说姑姑长大后会长得像谁?她有什么特征吗?” 徳淳帝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她一定长得像你皇祖母!莹白的皮肤,大大的杏眼,既端庄又漂亮,笑的时候感觉很亲切,不笑的时候又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晏晟的脑海里随着徳淳帝的话语出现了一个人影,当这个人影渐渐清晰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那个叫赵如意的小女子怎么可能是姑姑呢?他上次和杨良娣见到过后就派人查过她的底细了,说起来这女子实在能干得让人称奇,四海商队的木炭生意也有她一份呢! 晏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奏折递给徳淳帝。 “父皇,内阁还递上来一个折子没看!” 徳淳帝笑着摇摇头,“你打开看了给朕说!这些官员啊~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偏要整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出来,看样子明年春闱要好好提拔几个干实事的官员才行!就像刑部左侍郎杨广锐那样的!” 徳淳帝跟所有上了年龄的人一样,突然想一出是一出地问道:“对了,杨侍郎的女儿在东宫怎么样?” “目前看是个规矩人,前几天才诊出有了身孕!” 徳淳帝欣慰的笑道,“那就好!加上赵右相家的那个你就有了四个子女,朕在你这个年纪还不如你呢!呵呵呵!” 晏晟不太想谈这个问题! 凭心而论,只有太子妃南熏的孩子才是他期盼的,其他几个嘛?既然来了,就当是养只小猫小狗! 晏晟每次想到这些就心累得很,炎国一直不太平,他生为皇家子就必须为此献身! “折子里写了一些什么?” “哦!” 晏晟收回出逃的思绪,立即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了,只因为这奏折里讲的事情和赵如意有关。 “折子里写了什么?” 徳淳帝虽然微闭着眼在养神,但不妨碍他敏锐的感觉。 “这本奏折是青石镇知县上的,他在折子上说,青石镇前几日出现了哄抢粮食的现象,但是很快就被镇压了下来,抓了几个煽风点火的刁民。” “为了稳定粮价,青石镇永利粮行的徐东家和官府合作放了一批粮食出来,而今粮价虽然还是比以前高点,但都在大家接受的范围内。” 徳淳帝听了“呵呵”笑道,“可见朕才是真命天子,其他人只能匍匐在朕的脚下!” “……” 晏晟看了一眼徳淳帝脸上轻蔑地表情没有吱声。 他知道父皇可能是又想起了曾经和他争抢这个位置的庶兄弟,包括安王! 这人年龄大了,总喜欢回忆往事! 晏晟浅浅地笑道,“有些事情父皇恐怕不知道!这永利粮行在锦城城内还有一家分铺,而且这永利粮行和四海商队都是在秋季开始大肆收购物资的!” “难道他们是一个东家?” “也可以这么说!永利粮行有两个东家,一个是前永利粮行的徐东家,另一个是她的干女儿赵如意;参与四海商队木炭生意的一个是四海商队,另一个就是徐东家的干女儿赵如意。” “赵如意?”徳淳帝笑着摇摇头,“朕倒觉得都是徐东家的在后面操作!几年前青石镇的那件案子朕还有印象。” “那父皇要不要听听那个赵如意的故事?” “说来无妨!” 于是晏晟就将自己派人调查的关于赵如意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个月前杨良娣过生辰,我带她到燕归来酒楼吃饭遇到燕归来的另一个东家,那东家是一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 “这么年轻?” 晏晟点头笑道,“我当时和父皇的想法一样,所以就派人查了一下那个姑娘的底细!” “那姑娘父亲姓赵,她母亲姓……” 赵如意母亲姓闵? 晏晟顿住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看样子要找人深查一下赵如意母亲那一族人了! 晏晟转头看向徳淳帝,徳淳帝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于是他又接着往下说道,“当年番椒和番茄也是那姑娘无意间从一位番邦回来的商人那里发现的,刚好那姑娘在山中采了一株野山参被武威侯世子买了,所以他们家就有了发家的第一笔银子,那时候徐东家还陷在内宅无法自救呢!” 徳淳帝不在意地说道:“那倒是巧了!” “是很巧!那姑娘的父亲是个种地的好手,她又是个善厨艺的,所以没两年他们家就发达了!对了,阉猪的技艺也是那姑娘的父亲无意间发现的!” “哦~” 徳淳帝是个喜食肉的人,所以听到感兴趣的话题就睁开了眼睛。 “这么说这一家人倒是该好好赏赐一番了!” 晏晟笑着点点头,他想起了武威侯夫人和世子对赵如意的另眼相看,决定帮帮自己的人。 “一个快及笄的女子赏她一段好姻缘就是了!” 徳淳帝不在意的点点头, 臣民为自己的国家和君主尽力是应该的,而赏赐一段好姻缘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晏晟看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于是就站起来对徳淳帝行礼退出了御书房。 他这刚一离开,徳淳帝的太监总管冯达就弓着腰走进来,轻声禀报: “皇上,平阳侯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第174章 皇家秘闻(三) 这平阳侯张翼可没有其他大臣那样卑躬屈膝的样子,只见他大踏步走进御书房后,又大大咧咧地行了君臣之礼。 徳淳帝则立即笑呵呵地轻抬手臂请他起来,好像张翼再多跪一会儿膝盖就要废掉了一样。 “璋翼,坐!这么晚进宫可有什么急事?” 张翼看徳淳帝坐下后,就在刚才太子晏晟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上,如果臣的妻女受了欺负,臣为她们讨个公道可以吗?” 徳淳帝看张翼正经严肃的样子,也肃着脸认真地说道,“璋翼,你是朕的兄弟,你受欺负了就等于朕受欺负了!你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张翼听了徳淳帝的话,心里暗暗撇了一下嘴,独自闹着情绪。 不怪张翼心里对徳淳帝有意见,只因为他们真的是兄弟。 张翼原名闵璋翼,是先太后的娘家侄儿。 先太后的娘家闵家曾经是先太皇在王府当王爷时的副将。 先太皇起兵造反的时候,闵家一直跟随左右,为先太皇立下了汗马功劳。 谁知道先太皇在即将造反成功的时候却卸磨杀驴,命人满门抄斩了闵家,连即将临盆的先太后也不放过。 不过后来先太皇也尝到了战事反复的苦果,以至于自己只当了五年的皇帝就染病而亡了。 由于闵璋翼的出生只是个意外,他因此而逃过了一劫。 当年闵璋翼的母亲和闵家子是有婚约的,但是在闵家子出征前的晚上两人私会时有了肌肤之亲,而那闵家子最后却死在了战场上无法履行盟约。 但闵璋翼的母亲很快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孕,于是悄悄传信给闵家,表示愿意嫁进闵家一辈子守寡,只希望能生下自己心爱人的遗腹子。 闵家主事的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给闵璋翼的母亲另外找一个可靠的男人嫁了,因为他们不想战死的闵家子背负不好的名声,当然他们对闵璋翼的母亲的说法是不忍看她年纪轻轻就守寡。 恰好先太皇招揽了一位姓张的将军,那位将军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年近三十了还没有成亲,先太皇为了笼络人心就在一次宴席上提起了这事儿,闵家人就利用他人之口促成了这门亲事。 也不知道闵璋翼的母亲是如何瞒住了那位张将军的,总之闵璋翼生下来的时候,那位名义上的父亲真是欣喜若狂,恨不得摆下三天三夜的宴席庆祝一下。 可惜好日子没过多久,闵璋翼的继父就在一次战役中战死了,外界传言他是为了救当年才十二岁的小王爷晏文朔而死的,所以先太皇感念恩情,将闵璋翼接到王府和晏文朔一起培养。 其实真实情况是,先太皇在军帐中和怀宁公主荒唐了一夜,早上刚跨上马背就身形不稳往下倒,刚好那张将军就站在身边,立即扑过去施救,结果先太皇壮实的体格砸在了张将军的五短身材上。 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咔嚓”一声响,张将军从此就没再站起来了,他被抬到自己的帐子里躺了一天后就悄无声息的死了。 先太皇觉得这事儿太丢脸,所以就警告身边的人不许说出去,然后又让自己最不喜欢的嫡子晏文朔背了黑锅。 后来,先太皇假模假样的将闵璋翼接到了身边培养,却不知道自己无意中使闵家后人闵璋翼和晏文朔结盟了。 所以先太皇至死都不知道他的那些庶子是怎么死的,他最喜欢的贵妃是怎么死的,他最喜欢的儿子晏文鸿为什么怎么也扶不起来! 且说闵璋翼的母亲本来就因为失去心爱之人而心灰意冷,没几年也去世了,去世前她将闵家家主证明儿子身份的信件交给了小王爷晏文朔,两兄弟这才算是相认了! 所以要说徳淳帝心中最信任的人是谁,那非闵璋翼莫属了! 此刻徳淳帝听到闵璋翼说裴玉娇母女俩受欺负了自然会很生气。 “璋翼,你倒是告诉朕是谁敢欺负平阳侯夫人和小姐的?” 闵璋翼看徳淳帝是真心关心自己的,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放下了。 他像个弟弟对着自家的兄长那样任性地说道:“皇上,是安王世子和安王世子妃!” “是他们俩!” 德淳帝微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抹戾气,转而笑着问道,“他们怎么欺负平阳侯夫人和小姐啦?” “朕记得你夫人和女儿可不是个任人欺负的主,而安王世子夫妻俩又向来很爱惜自己的名声,你说你妻子和女儿欺负他们我还信一点。” “哦~大概是我夫人和女儿看不惯他们假模假式的样子说了一点什么!” 闵璋翼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样的动作如果是别的人在皇上面前诛九族都够了,但由闵璋翼做出来,徳淳帝反而会觉得舒服。 “璋翼,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朕知道你不是为了这点私事进宫的!” “皇上,臣的确有要事禀报!” 闵璋翼将自己妻女在珍宝阁遇到安王世子和安王世子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后,又将自己儿子张添文的发现告诉了徳淳帝,最后总结道:“皇上,只怕户部尚书徐正省有问题!” 徳淳帝揉了揉额头的皱褶,沉声说道:“两年前徐正省的女儿成亲时嫁妆堪比皇家女,那时你提醒过朕,可朕派人查过了,徐大人干干净净的,不过徐大人倒是协助监察司的人揪出了户部右侍郎这个大蛀虫。” “皇上,现在想来恐怕我们是被徐大人当刀使了!” “怎么说?” 徳淳帝脸都黑了! 闵璋翼凝重地说道,“皇上,暗部的人才得到消息,户部右侍郎被斩首,家眷被流放后,他儿媳妇的娘家人得到了一大笔银子离开了锦城。” “我们的人在城外截住了他们,据他们交代是有人指使他们将赃银藏在了右侍郎家的冰窖里,但是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他们只知道如果不干,那人就会杀了他们;如果干了,反而会有一大笔银子拿。” “……” 徳淳帝没有吱声,但是闵璋翼听到他气得将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 “不知皇上还记得那段时间的事情吗?那段时间户部尚书已经向皇上递上辞呈告老还乡,而皇上在左右侍郎之间摇摆。” 闵璋翼看着徳淳帝若有所思的表情继续说道,“按理说左为尊,应该是徐大人当这个户部尚书的,可皇上依旧犹豫了,只因为右侍郎比左侍郎更抠门一些!” 徳淳帝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他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 国库就相当于自家的库房,不能谁来哭穷就给一笔银子。 “但这也不能说明徐大人陷害同僚而自己上位啊!而且徐大人又哪里来得赃银藏在右侍郎家的冰窖呢?” “那就要问安王殿下了!” 闵璋翼神情严峻地说道,“皇上,我怀疑是安王帮助徐大人设计了右侍郎,条件就是两家的结盟!” 徳淳帝的脸色乌云密布,脸部肌肉扭曲,他突然用袖子将案几上的茶杯扫在了地上,闵璋翼则眼疾手快地将自己那杯茶抱在了手中。 “皇上?” 太监总管冯达听到声音抬脚就要进殿,谁知道徳淳帝眼含戾气地看着他吼道,“滚!没朕的命令不许进来!” “是,皇上!” 冯达立马缩着脖子藏在了门外。 徳淳帝在殿中走了几步后,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璋翼,你细细说来!” 闵璋翼看徳淳帝镇定了下来,就接着说道:“据监察司暗部查到的消息,我们可以将事情连成一条线!” “安王想要成事就需要银子,可他自己又是个闲散王爷,而且自皇上登基后,几乎已经剪出了明面上支持他的人,所以他只能在暗处行动。” “时值户部尚书告老还乡,安王为了在这个位置安插自己的人,就拉拢了徐大人。而拉拢人后让彼此的关系更加牢靠的唯一办法就是联姻,所以徐家大小姐就成了安王世子妃。” 闵璋翼喝了一口茶水后,抿抿唇继续说道,“皇上派人查徐大人的时候为什么那些人说徐大人是清白的呢?我猜有两个原因,一是那些人被收买了!但是带队的人是南渊,这个猜测就否定了!二是徐大人将那些赃银转移了!比如说安王世子妃成亲时那些堪比皇家女的陪嫁!” “皇上,你知道安王世子妃前段时间赏菊宴上穿的用霞光锦制的裙子吗?据说一匹霞光锦就近五千两白银!还有今日那对粉髓玉簪子,内子说近三千两白银,安王世子夫妻俩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还有……” “够了!璋翼,朕知道了!” 徳淳帝大吼着打断了闵璋翼的话,闵璋翼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徳淳帝,直到看见徳淳帝眼底里燃烧的怒火渐渐沉淀下来后,他才又接着往下说道,“皇上,这还不止!” “添文出游的马车遇到了青州书院学子的拦截和问话,进锦城的时候城门官还借口担心土匪趁乱潜进城,要搜添文坐的马车。” “皇上,青州书院第一任山长就是庆王侧妃的父亲左卫道,而左卫道和锦城的青山书院山长是翁婿关系。添文的行踪要是庆王感兴趣,派左卫道打听也正常,可为什么安王世子会在珍宝阁试探内子呢?” 闵璋翼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着徳淳帝。 “皇上,这下你知道内子为什么这么害怕添文出事情了!” “守着国库的官员有可能就是炎国最大的老鼠,而皇上的亲儿子有可能还和安王勾结了,你说添文的工作能不危险吗?皇上,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徳淳帝听到闵璋翼的话,动容地说道,“璋翼,朕这一生多亏了你!你放心,朕绝对不会亏待了添文!” 闵璋翼并没有被徳淳帝的话打动,他突然单膝跪地求道:“皇上,安王不除炎国迟早会有一场祸乱啊!请皇上早做决定!” “你~璋翼,你明知道……” 徳淳帝脸色铁青地想抬手端案几上的茶杯子,却一把抓空了,他只能气得用拳头擂了一下案几。 “璋翼,只要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安王就要留在这里当诱饵!朕曾经在母后的陵墓前发誓,朕要这对母子死在母后的面前。” 闵璋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徳淳帝总的来说是个合格的君主,唯独在安王母子俩的这件事情上很执拗。 二十年前怀宁公主也即江贵妃,眼看徳淳帝的羽翼丰满无力回天,而先太皇又染上了时疫,她干脆就遁死逃出宫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是徳淳帝派去监视安王的人发现有前朝余孽联系了安王,徳淳帝气恼之下才命人将江贵妃的墓挖了出来准备鞭尸泄愤,谁知道挖出来的是一口空棺。 江贵妃死的时候先太皇还没死,还强撑着看奏折下朱批,不然徳淳帝也不会任怀宁公主(江贵妃)下葬。 徳淳帝恨先太皇,所以只是留着先太皇的命慢慢折磨他,让他日日在梦魇中看到先太后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来看他,可以说先太皇是活活被吓死的。 闵璋翼也恨先太皇和那对母子,但是他终究要比徳淳帝幸运,毕竟他的母亲没有经历那样的背叛。 闵璋翼并不赞成徳淳帝如此做,但是许多事情他都可以劝,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法劝。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何况这人还是一任君主,君主会仁慈吗? 好的君主只会对听话的臣民仁慈,而对待自己的敌人只会更加残忍。 这君臣两人一时间为着江贵妃母子俩而沉默了。 闵璋翼想明白后,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就将自己来的另一个目的提了出来。 “皇上,臣想求个恩典!” 徳淳帝抬起疲惫的眼眸,看着闵璋翼说:“璋翼,你说!” 闵璋翼又单膝跪地,正正经经地行一个礼后正色道:“皇上,臣恳请皇上把添文暂时留在臣的身边,上次他一走就是四年,内子牵挂着他的亲事,希望他能早日成亲生子,臣也是这么想的,我们闵家就~就他这么一棵独苗了!” 徳淳帝原本想派张添文到北疆建安侯苏烈那里再锻炼一段时间的,现在听到闵璋翼的说法,心里也难受的沉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璋翼,朕有愧于闵家啊!朕答应了!” “不知平阳侯夫人看上了哪家小姐?” 闵璋翼坐回椅子,笑着说道:“我儿在骠骑将军府卧底的时候和骠骑将军的五小姐有情。” “那有何难?朕下一道赐婚圣旨便可!” 徳淳帝虽然不满意张添文看上了一个庶女,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大不了他以后给他赐几个身份高点的妾室。 “不可!皇上!” 闵璋翼立即制止了徳淳帝的美意,他解释道,“如果皇上立即赐婚的话,反而坐实了安王世子的猜测,不如让我儿自己策划,皇上只需要打通骠骑将军李大虎这边的工作就可以了!” “哈哈哈……好!朕就做了这个媒人!” 徳淳帝看闵璋翼这么谨慎,宽慰的哈哈大笑起来。 谁知道闵璋翼又踌躇着说道:“皇上,臣还有一事……” “璋翼,直说便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只要闵璋翼不说立即杀了安王的事情,徳淳帝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臣女福儿和刑部左侍郎的儿子互有好感,内子曾经向刑部左侍郎的夫人试探了一下,谁知反受刑部左侍郎夫人的羞辱。刑部左侍郎夫人嫌弃内子出生市井,臣又无权无势,所以才……” 徳淳帝拍案而起,“目光短浅的愚妇!杨大人怎能被这种愚妇耽误了!” “璋翼,你放心!朕会为平阳侯夫人和小姐做主!只是~北疆建安侯苏烈那边你需要多留意一下!” “是,多谢皇上!” 闵璋翼高高兴兴地行了一礼后,笑着说道,“监察司暗部已经在行动了!还有青州书院的原山长左卫道和青山书院的山长谭和康也需要派人监视起来才行!” “这些你自己决定!” “多谢皇上!” 闵璋翼又笑着说道,“皇上,还有一事……” “何事?” “臣怀疑武威侯夫人快动手了!臣……” “知道!朕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徳淳帝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而又说道,“只是别留下了把柄,如果被弹劾了,武威侯世子恐怕会受影响!” “是,臣会提醒他们的!” “没事儿了!快走!快走!” 徳淳帝说话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于是就开始轰闵璋翼离开了。 闵璋翼笑呵呵地行礼走出御书房后,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房梁和高高的门槛,嘴角抿起一道冷冷的皱褶。 第175章 祥瑞 平阳侯张翼回头看了一眼背手站在御书房里沉思的徳淳帝,然后纵身一跃融入了夜色中。 太监总管冯达鄙夷地挨着扫了一眼隐在房檐四角的暗卫。 刚才要不是平阳侯自己现身,你们这几个家伙估计还不知道来人了呢! 暗卫们虽然不敌平阳侯张翼,但对冯达这个老阉货可没什么好脸色,大家齐齐瞪了他一眼,冯达立即缩了一下脖子,然后跨进御书房高高的门槛,谄媚地笑着对徳淳帝说道:“皇上,夜深了!该就寝了!” 且说张翼跃出皇宫后,就直奔太平巷的平阳侯府去,这会儿回家说不定妻子还没发现他的离开呢! 尽管他经常半夜离开,但妻子从来没对他的事情打听过。 她实在是个聪明伶俐的女人,对他的事情向来是看破不说破,却又像其他被娇宠着的妻子那样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着。 张翼一直觉得老天在姻缘这方面对他很是厚爱,当年武威侯裴俊琪献上自己的双胞胎妹妹时,徳淳帝就拉着他到武威侯府去暗中观察过。 徳淳帝对姐姐裴玉瑶的矜持不苟很是欣赏,对妹妹裴玉娇的蛮横无理很是反感,可他偏偏一眼就看中了裴玉娇,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比徳淳帝好得太多! 张翼一路在锦城的人家上空飞跃着,一路还想着妻子的热被窝,可当他在经过未央路的时候,他感觉到一束犹如鹰鹫般锐利的眼神一直在注视着他。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过去,转瞬间眼神就像洞察了一切般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和喜悦,然后向那束目光的主人飞跃而去。 燕归来酒楼屋顶上的人影纹丝不动地等着张翼,等张翼几个纵跃稳稳地站在他的身边后,他才将一个陶罐酒壶抛了过去。 “等你很久了!来,喝一口!” 张翼笑着接过陶罐酒壶,仰头大饮一口后,坐在那人身边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对方,笑着问道,“广钰,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坐在燕归来酒楼屋顶的是回到锦城的杨广钰,他身上覆着的那一层冬夜寒气逼人,可见他在那里已经有一会儿了! “在重光和添文的前后脚回来的,我猜想师兄一定会先到宫里走一趟的,所以早早的候在这里了!” “知我者杨广钰是也!” 张翼仰头豪迈地大饮了一口酒,似乎宫里积蓄的郁气也在酒气中被自己干掉了! “师兄,我回来的路上发现添文被人跟踪了!不过对方的身手太差,我就没有阻止!” 张翼听到杨广钰的话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知道这是必然的。 杨广钰又看着蓝黑色的冷幽幽的天空,语气平淡地问道,“师兄,你的那位主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张翼大饮一口酒后,情绪略显低落地说道,“皇上还是想留着安王的命钓遁死的江贵妃,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不定那个老女人早就死了!” “不过我看皇上的意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们还是先把那个老女人找到!” 杨广钰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幽幽地说道,“师兄,如果我不帮你呢?” “你会帮我的!”张翼自信地笑道,“因为你最爱的人在这里,哪怕你不能参与她的生活,你也希望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另外~这也是师父欠下来的债!” 杨广钰叹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没说错!” “不过~假如十四年前我亲自去雪山采雪莲的话,那我就可能和那些雇佣的人一样被埋在雪山下了,那你说现在炎国该是怎么样的?” 张翼喝了一口酒,呼出的热气几乎把视线挡住了,他好像真看见了另一个世界中炎国将来的样子。 “如果十四年前你被埋在了雪山下,我就没有什么帮手了!我做什么事情都会瞻前顾后!因为有可能一次行动就把老本儿赔进去了!我可能会先把妻子儿女藏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然后自己一个人陪着皇上去赌命运!” “如果十四年前你被埋在了雪山下,你的那些弟子们都还小,还没有成才!他们即使按照你的命令找到了武威侯夫人和世子,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武威侯夫人可能会认命地当一个内宅夫人,然后死于内宅争斗,而武威侯世子~” 张翼轻笑出声,接着残酷地说道,“武威侯世子因为受其母的影响,心智上也不会是个坚强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一心想往上爬的武威侯不仅没有威胁,反而会成为挡箭牌!” “等等~也不一定!”张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接着推演道,“武威侯裴俊琪是个头脑简单的人,武威侯府有可能被他带进沟里!” 杨广钰眼神暗了暗,张翼推演的这一切不正是徒弟赵如意前世里经历的一切吗? 杨广钰知道张翼聪明,但是没想到他聪明到了这种地步,简直神了! 当初杨广钰的师父也是闵家子,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江湖女子而爱上了江湖,这一走就再没回过闵家,所以不光闵家人当他是死人,连先太皇也当他是死人了。 后来师父和师娘闹矛盾分开了,一个出家当了尼姑,一个这才想起好久没回闵家了。 师父以为家永远会在原地等他,却没想到家还在,家人却不在了。 他本来想潜进王府杀了先太皇为闵家人报仇,却在知道先太皇已经稳定局势,即将取代旧朝建立新朝的时候犹豫了。 他那向来只想着功夫和爱情的脑袋里难得的想到了那些经历战乱的百姓,他最终退却了。 当他在王府里看到了张翼,并知道了安王的身世时,他反而决定将那人当成张翼的磨刀石,让张翼当一把锋利的刀为徳淳帝所用! 杨广钰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师父也许不是那么心思简单的人,也许他…… 无怪乎师父后来多次找到师娘想和好的时候,师娘总是拒绝说他们不合适了! 听说与菩萨神交的人才是心思纯净的人,那师娘拒绝了师父难道是…… 杨广钰不敢再想了,他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眺望太平巷方向的张翼,闷声问道:“怎么不说了?在想什么?” 张翼转头邪魅一笑,“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杨广钰愣了一下,然后轻笑道,“师兄,接着往下说!你说完以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张翼对着杨广钰不在意地笑了一下,然后接着往下说道,“武威侯府被武威侯带进沟里后,武威侯世子还有起复的可能,但是武威侯就该退出舞台了!” “以庆王自不量力还喜欢蹦跶的劲儿,我猜想最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有可能是庆王,但幕后掌权人会是安王!然后安王会顺理成章取代庆王!” “那皇上和太子呢?” 杨广锐饶有兴味地看着张翼,他很想知道张翼有多忠心。 张翼笑着看了他一眼,直言不讳地说道:“以皇上这么执拗的性子,安王极有可能活得比他长比他滋润!太子资质不错,本来可以走得更远,到最后可能被皇上坑了!” “师兄,在你的推演里江贵妃最后找到了吗?” 张翼喝了一口酒,神秘一笑,“你猜?” “我猜~我猜江贵妃最终没有找到!” “为何?” 杨广锐笑着说道,“第一,江贵妃有可能真的死了,只是尸体被前朝的人偷走了!或者说尸体被安王偷走了!所谓的前朝余孽的消息说不定也是安王放出来的消息,他可能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第二,江贵妃如果知道自己活着安王就没事,那她就会一直活着,哪怕死在外面了也不会把消息传出去!” “不错!” 张翼赞赏地对杨广锐竖起了大拇指,他笑着说道,“有时候推演事态发展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倒是没想到!” “你说如果我们能证明江贵妃已经死了,只是尸体被偷出去了,皇上是不是就会杀了安王那一脉?” “我看可行!” 杨广锐笑着拍了一下张翼的肩膀,张翼白了他一眼,然后讨价还价地问道,“你要交换的秘密是什么?快说出来!” “这个秘密说出来有点匪夷所思,但偏偏和你刚才推演的事情相符合!” 杨广钰的开场白立即就把张翼的兴趣勾了起来,于是他就催促着杨广钰快说,杨广钰就将赵如意告诉他们的有关于前世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徒弟赵如意七岁的时候……” 张翼听了杨广钰的话后沉默了良久,才凝重地说道,“我很想说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 “师兄,当年雪崩的时间正是我徒弟赵如意的出生之日。师娘说,她是凤凰涅盘之相!” 张翼机械地重复道:“凤凰涅盘之相?” 他突然眼神闪烁地看着杨广钰,杨广钰惊愕地看了回去。 “不可能!”杨广钰反应过度地说道,“前世今生里她和重光都是一对小情侣!” 杨广钰说到最后声音心虚的变小了! 因为前世里这两人根本没结果,而今生里还是未知数。 “我今天在宫里听到太子说起赵如意的事情了!” “太子怎么会知道赵如意的?难道太子他……” 杨广钰的脸色紧张得都变黑了。 张翼轻笑道,“不是!我觉得太子说起你徒弟的时候没有邪念,但是很感兴趣就是了!” “其实凤凰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祥瑞!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小徒弟的出现的确是祥瑞,这一世我们定能揪出那些人来!” 张翼说到这里对杨广钰调侃道:“师娘虽然很少相面,但相面很准!看样子你小徒弟将来的身份会很高贵,你这个做师父的可以沾沾光了!你也可以一了心愿了!” “我自然能了了心愿!不过~” 杨广钰接着不在意地说道:“哼!那就要看重光的本事了!” 两人都没有往赵如意真正的身世上想。 “对了,皇上叫人注意北疆那边的情况,这个时间点和你刚才讲的事情刚好吻合了!前世里武威侯府差不多也快走上流放之路了!” 杨广钰点点头说道,“如意虽然不知道重光到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重光就是在北疆起复的。” 两兄弟对视一眼后齐齐说道,“难道是外敌入侵?” “有可能!”张翼沉凝片刻后说道,“也有可能是前朝余孽在作怪,比如说勾结外敌!煽动边民!” “广钰,齐留影还在青山书院当夫子吗?” 杨广钰点点头,“你是说~让齐留影调查青山书院的山长谭和康?” “没错!”张翼严峻的点点头,“我现在很肯定他的女婿左卫道是安王的属下了,但是不知道谭和康究竟是谁的人!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单纯的做学问的人!” “但是可能吗?”张翼轻蔑一笑,“文人都有两面性,他们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广钰,我担心我们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你是说~江贵妃就在锦城!” 张翼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关于江贵妃简直成了皇上的一个心魔!先太皇把那个女人保护得太好了! 杨广钰正色道:“好,没问题!我会叫天玑派神隐阁的人协助齐留影。” 张翼点了点头,将陶罐里最后一滴酒倒进嘴里后捏碎了,那些碎片从指缝间落在瓦楞上“簌簌”地滚了下去。 “裴孤城,张翼,你们俩还有完没完?” 张翼愣了一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裴孤城,裴孤城笑着说道,“哦~这下面房间里住的是司马先生!” 裴孤城的话音刚落,司马亮就在屋里小声说道:“张翼,你是个有家室的人,该回家了!” “多谢司马先生提醒!” “真是的!两个人加起来快八十岁了,还要我一个老人家帮你们盯着!” 张翼笑着看了看天色,没想到这一抬头才发现东方已现鱼肚白,于是他又对杨广钰叮嘱道:“广钰,过年虽好,但烟花爆竹最容易引起火灾隐患,大家都要守好各自的门户。” 杨广钰知道张翼说的是什么,于是心领神会地回答道:“好,多谢师兄提醒!我记住了!” 第176章 锦城的“风”(一) 这年冬天,锦城的人都以为木炭的价格会高得离谱,结果四海商队源源不断地往柴炭局拉木炭,直到柴炭局的库房都装不下了! 这年冬天,锦城的人都以为粮食的价格会高得离谱,听说青石镇都出现哄抢粮食的事情了,结果没多久就被永利粮行平了粮价。 后来有人说,锦城也有永利粮行的分铺,于是大家又都跑到永利粮行购买粮食了,原本被其他粮行排挤的永利粮行因此很快在锦城站稳了脚跟。 这年冬天,锦城的人以为风会很大,谁知道流言比风还大,以至于天寒地冻的,大家还喜欢坐在燕归来酒楼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八卦那些流言。 “嘿,听说了吗?”食客甲神秘兮兮地说道,“赵右相的夫人养戏子了!” “切,要你说!大家都知道了!”同桌的食客乙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还知道那个戏子是谁呢!” “谁?是谁?” 同桌的人和邻桌转过身来的食客丙和食客丁立即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四喜班子的台柱子沈春华知道吗?长得眉清目秀的,走起路来小腰一扭一扭的!” 食客丙是个长着络腮胡须,腆着大肚子的男人,他听了食客乙的话,就很嫌弃地说道,“知道!我一直以为这人有龙阳之好呢?结果人家还是个正经男人呢!” “不知道赵右相的夫人跟他……桀桀桀……”食客丁怪笑道。 挑起话题的食客甲邪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沈春华和象姑馆的那些男人们其实差别不大,都是专门给有钱人解闷的玩意儿,男女不拘!嘻嘻嘻……” 食客乙又继续爆料道,“还有更劲爆的呢!听说这沈春华和赵右相夫人是安国公夫人牵的线呢!他们……” “嘿,要不要这么刺激啊!” 食客丁干脆坐到了食客乙的身边,哥俩好地搭在他肩膀上说道,“兄弟,先讲讲安国公夫人是怎么牵线的呗!是不是安国公夫人在安国公回到驻地后,寂寞难耐也……哈哈哈……” “去!滚一边去!谁跟你是兄弟啊!”食客乙抖了一下肩膀,正色道,“国公爷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再诋毁国公爷,小心老子揍你!” 食客丁愣了一下,不是你自己把安国公夫人扯出来的吗? 同伴食客丙不干了,他将厚厚的夹层袄子领口扯开了一点,看着食客乙说:“小子,你想揍谁?” “没~没想揍谁!” 食客乙立马就怂了,于是食客丁不计前嫌地将手又搭在了食客乙肩上,并笑嘻嘻地说道,“兄弟,接着讲啊!” 食客乙讪笑着往下说道,“那安国公夫人喜欢听戏,和赵右相的夫人交好后,就时常约着赵右相的夫人去看戏,谁知道这去得多了,赵右相夫人就和沈春华勾搭上了,你们说这算不算是安国公夫人牵的线啊?” “算是!” 大家略微有点失望,这毕竟少了一个人参与的风流史,听起来总不够带劲儿。 食客乙看大家的兴致不高,于是又接着往下说道,“那你们知道他们经常偷情的地方是哪里吗?” 众人立即捧场的问道:“是哪里?” 食客乙看吊起了大家的胃口,这才得意的开口说道:“是在云来酒楼的后院!” “不会!” 听八卦就必须有捧场吆喝的! 大家对八卦都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热情,何况是这男女风月之事。 “怎么不会!”食客乙急声说道,“云来酒楼本来在锦城一家独大,可后来这燕归来酒楼开了以后,他们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于是就学着燕归来酒楼开了那什么私房菜。” “结果那私房菜非这私房菜,渐渐的那里就成了……” “咳咳……”食客甲的咳嗽声立即打断了食客乙的话,食客乙这才知道自己多言了。 食客乙立即话锋一转,笑着说道,“你们去过那云来酒楼!酒楼门口经常接待客人的那个俊俏的小伙计见过!” “我听说就是这个俊俏的小伙计每天把赵右相的夫人和那戏子引进云来酒楼后院的,但是……” 食客乙卖了一个关子接着往下说道,“恐怕连赵右相夫人都不知道,那小伙计和那戏子有抱背之欢,嘿嘿嘿……” “快说,别卖关子了!” 众人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食客乙,食客乙却好像那卖货的货郎般奇货可居了。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薄薄的肉片在红油火锅里边烫边说道,“哎呀,这肉也太不经吃了!” “小二,这一桌再加份肉片,不,加两份!算在我账上!”食客丙立即挥手招呼小伙计。 “好嘞!” 伙计响亮的回应声在大厅里回荡着。 食客乙这才见好就收地立即说道,“话说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这还要多亏我那住在棺材巷的大伯的老婆的姨妹子的……” “啪!”食客丙一巴掌拍在食客乙的后脑勺上,黑着脸说道,“再叽叽歪歪的,小心那两盘肉片没了,老子再送你一顿竹笋炒肉!” “哈哈哈……” 围在一起听八卦的几人哈哈大笑,把大厅里吃火锅的几桌客人都惊动了,等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又自己围在一桌纷纷议论起来。 “这就讲,这就讲!” 食客乙脖子一缩,然后继续往下说道,“反正是有人看到那叫柳茂山的俊俏伙计把房子租在了四喜班子的院子旁边。这两人经常是一起出门,一起回家,半夜还有人看见他们待在一个屋子里不出来呢!” “你们说~这样的正不正常?” 食客乙看了看众人的表情,直到有人说不正常的时候,他才接着说道,“当然不正常了!” “这沈春华的老婆就在四喜班子的院子里住着呢!” …… 尽管楼下的声音嘈嘈杂杂的,但站在二楼走廊上的赵如意和裴孤城还是将那一桌的议论声听得清清楚楚的。 赵如意看了一眼裴孤城脸上微妙的表情,问道:“重光,要不要叫人下去制止他们一下?” “不用!谣言止于智者!” 裴孤城不在意地说完这句话后,嘴角上扬,垂下的手指又轻轻地勾了一下赵如意纤细的手指,赵如意没有躲闪,只是耳根处泛起的粉色说明了一切。 她嗔怒地看了裴孤城一眼,接着就明白他说的是反语了。 站在两人身后的冬青和开阳都看到了裴孤城亲昵的小动作,好在两人都是表情冷漠的人,相互对视一眼后又不自在的错开了。 赵如意和裴孤城听到那些人的闲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后,就回到了鸣玉轩。 两人在鸣玉轩的小厅随意吃了一点东西后,就准备着各自回家忙事情了。 裴孤城现在已经在宫里当值了,他回来的第二日吏部就下了任职文书,他现在是正六品的锦衣卫五百户。 官职虽然低,但守在皇上和太子的身边可谓是前途无量了。 而赵如意因为要忙着回家的事情,就要把锦城的一些事宜安排妥当才行,比如说~不能让前世的两个仇人过个好年! “对了如意,你什么时候回青石镇的梨花村过年?” 裴孤城走在赵如意的身边突然靠近她的耳边小声叮嘱道,“你回梨花村后就不要再回赵家村了!谁请你,你也不要回去!只管守好自己的门户不要出门就是了!” “怎么?”赵如意不安地看着裴孤城,轻声问道,“是赵家村有危险?” “你还记得你做的那个梦吗?” 赵如意眼神惊恐地点点头,那个梦即便是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惊肉跳的感觉。 “别担心,只是跑出来几个蟑螂而已!一切都在掌控中!” 裴孤城笑着将赵如意的披风系带系上后,暖暖的笑道,“你虽然有功夫在身,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最好不要外出的好!” “那你呢?” 赵如意有预感这个年会过得不太平! “放心!我身边有开阳他们呢!” “那行!”赵如意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事情解决了,派人回梨花村给我报个信儿!” 裴孤城笑着点点头说,“那我先走了!” 赵如意和裴孤城两人都没有提起赵家村里的那家人。 对于赵如意来说,她没有亲自下场去收拾他们已经是她的仁慈了! 事实上她真的变得仁慈了,就是在确定了柳茂山和沈春华前世的骗局时,她也没想到要杀了他们,只是用流言让他们身败名裂而无处藏身而已! 赵如意她们刚走到大厅时,就听到未央路的行人突然都朝一个方向跑去,那个方向正是云来酒楼。 “大家快去看啊!赵家人在打人啦!” “哪个赵家?” “还有哪个赵家?不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赵右相家呗!” 这话就像一滴水溅在了油锅里,大家都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想奔赴现场观战了。 燕归来酒楼大厅的食客也开始骚动了,有人站起来结账的时候甚至还把板凳带倒了,有人一激动也把碗碟和茶杯在地上摔碎了,伙计们立即上前气呼呼地拦着这些人要赔偿。 “主子?” 冬青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征求赵如意的意见。 “冬青,几个碗碟而已!叫大家注意别被烫着了!” 赵如意等冬青走到伙计身边叮嘱了一句回来后,看着急冲冲结完账就往不远处的云来酒楼跑的食客,心里也开始痒痒的,毕竟看前世的仇人挨打是一件解气的事情。 “冬青,我们也去看看!” “是,主子!” 冬青无条件的服从向来也是赵如意喜欢带着她出门的原因之一。 赵如意抬脚正要走,突然感觉有道目光在看她,她敏锐地回头看过去。 原来是司马先生站在楼梯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似乎洞悉了一切。 他也许知道,这锦城的“风”是她派人鼓动刮起来的! 赵如意忍不住对司马先生咧嘴一笑,司马先生回她宽容一笑。 “司马先生要去看看吗?” “不了!我还要守在酒楼帮主子挣钱呢!” 好嘛!跟前世里差不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去算了!” 赵如意就拽着冬青跨出了燕归来酒楼的门槛。 等她们俩走到云来酒楼的门口时,门口已经聚起了几层人墙,而云来酒楼的伙计们站在门口的人群中正冷冷地看着街道空地上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蜷缩在地上哼哼唧唧的两个人身上。 而且也不知道打人的奴才是什么猎奇想法,居然趁着打人的时机,把柳茂山和沈春华的衣衫撕成了碎片,除了一些重要部位,其他地方的肌肤都裸露在外。 这可是冬天啊!所以这两人蜷缩在地上也像是那街边冷得瑟瑟发抖的乞丐。 这又冷又痛的感觉赵如意前世里尝过了,现在该这两人品尝了,而且他们以后的人生都会是如此! 赵如意心里一阵快意,她正要伸着脖子再看看,冬青就挡住了她的视线。 刚才赵如意看到的那一眼已经让冬青自责了,现在怎么可能再让赵如意看呢! “主子,别看!太不堪入目了!” 这时人群里有人开始议论了。 “嘿,你们瞧啊!这两人简直比花街的姑娘们还白呢!” “哈哈哈……” “这有什么奇怪的,毕竟别人玩儿得也花啊!不知道右相夫人和他们俩……” “哈哈哈……” “原来右相夫人喜欢这样的,怪不得要……” “哈哈哈……哎呦喂!你们怎么打人啊!” 原来正在有一脚没一脚的踹着柳茂山和沈春华的两个赵家奴才又挥拳向刚才说话的人打了过去。 人群又是好一阵骚乱,冬青护着赵如意往后退了一点。 赵如意对着冬青耳语了几句后,冬青点点头,将她护在身后,用腹语对着人群喊道:“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这右相夫人的流言蜚语完全盖住了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另一个谣言吗?我们大家是不是被利用了啊!” 人群里立即就有了呼应声,“对啊!那安王府郡主和武威侯府公子的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赵如意往那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好家伙!原来是四海商队的戚老大和甲午翁婿俩。 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戚老大和甲午还不知道欺负乌兰的浪荡子是裴飞云,这就给裴飞云拉仇恨了! 人群这下子就像煮开的沸水一样了,居然有人开始阴谋论说,赵右相和安王两人有仇,在故意诋毁对方! 赵家奴才看压不住事情了,忙丢下柳茂山和沈春华急冲冲地跑出人群回府报信了。 人群快散的时候,一队巡城的官兵才整齐划一地慢跑了过来。 赵如意嘴角轻蔑一笑,这一队官兵只怕在旁边的客栈等了有一会儿了! “走,冬青!怪没意思的!” 第177章 锦城的“风”(二) 原来就在裴孤城回来的第二日,星蕨派到柳茂山和沈春华原籍的人也回来了。 他一点儿也不敢耽搁的将消息递了上去。 这一天赵如意正好没有出去,因为昨晚裴孤城和她互通了心意离开后,她居然在洗漱后清醒了! 她躺在床上一会儿想到前世没有穿过凤冠霞帔的遗憾,一会儿又想到今世里她和裴孤城究竟会走多远,她时而欢喜时而担忧,直到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才搭下了眼皮呼呼的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屋子里温暖得就像春天一样,而她就是那朵刚刚绽放的春花,娇艳美丽散发着淡淡的芳香。 她的脸颊泛着珍珠粉的颜色,皮肤细腻得吹弹可破。 她热得将手臂伸出了被子外面,寝衣的袖子堆积在上臂,将白如玉的下臂露了出来,那串如血的玛瑙手串就像晶莹剔透的樱桃般让人垂涎。 琳秀推开赵如意的内室就看见了眼前香艳的一幕,她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轻轻推了一下睡得不知日月的主子。 “主子,醒醒!起来吃了午膳再休息!星蕨大哥有事情禀报!” “唔~” 赵如意缓缓的睁开了大而圆的杏眼,眼眸里的茫然和纯净让琳秀的心肠一软,感觉有一丝负罪感。 琳秀决定遵从本心,于是温柔体贴地笑着说,“主子,要不你再睡一会儿!” “我看星蕨大哥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很要紧的事情!” 星蕨要是在场听到琳秀说得这句话估计得气死!昨天他才惹了主子生气,正着急着戴罪立功呢! 等赵如意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琳秀,我好像听到你喊我起来吃午膳了!” “是啊!主子!” 琳秀一边将床边叠着的衣物递给已经坐起来的赵如意,一边笑着说道,“现在已经午时了,一大早武威侯府的玉竹姐姐就送了一扇羊排过来,厨房里已经炖好了,就等着主子起来呢!” “有羊排!”赵如意激动的跳下床,一边系衣带一边问琳秀,“给星蕨他们留了吗?调好蘸酱了吗?” “大家都有!你最喜欢的蘸酱也调好了!” 琳秀宠溺地帮赵如意整理着里面衣衫的交领,然后笑着说道,“武威侯世子就跟主子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前日主子才说了想吃羊排,但锦城里没看到卖,今日一早就给送过来了!” 赵如意抿着嘴笑没吱声,这个时候她也想起昨晚说的话了。 昨夜里她就抱怨锦城的羊肉太紧俏,如果不事先打招呼,根本就很难买得到,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自己随口抱怨的这句话,并且早早就将羊排送了过来,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买的;也不知道他昨夜休息好没有;也不知道他…… 赵如意就是这样怀着甜蜜的心情吃了一顿盼望已久的羊肉,然后又是洗漱一番,感觉身上没有什么味道了,才叫冬青将星蕨叫进了书房。 “星蕨,说!有关于柳茂山和沈春华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星蕨行了一礼后,坐在赵如意指定的地方一边烤火一边将调查的情况说了出来,尽管有些事情不宜让一个未到及笄之年的少女听,但当这个少女是主子时,那就没什么不可以的了! “原来这沈春华的真名叫沈春景,沈春华这个名字是他那一母同胞的姐姐的名字。” “这柳茂山和沈春华沈春景姐弟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只是这沈春景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算命的说须得当女孩子养到及笄之年避开病灾才能恢复本来性别!” 星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如意,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就稍显敏感了,就是不知道赵如意会不会反感! 前世里赵如意什么阵仗没经历过? 她早就猜到了沈春华和柳茂山的关系,她只是需要证实而已。 “星蕨,你只要记住,我首先是你的主子!” “是,主子!” 于是星蕨便无所顾忌地将这三人的关系说了出来。 “那沈春华和沈春景虽然是姐弟俩,但弟弟沈春景偏偏长得比姐姐沈春华还纤细漂亮,这三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关系就变得复杂了!” “柳茂山明知道沈春景是个男子却偏偏喜欢上了他,而且柳茂山为了达到长期和沈春景相处的目的,居然和沈春华成了亲。沈家人和柳家人初时并不知道这些事,沈春华也是成了亲以后才知道的。这沈春华出于嫉妒,在沈春景十三岁的时候偷偷把他骗出来卖给了走街串巷的一个草台戏班子。” 赵如意的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原来这家人的根子就不好! “沈家人找了一段时间没有找到人就放弃了,而柳茂山却跟疯了一样!后来在沈春华这里知道了实情,就开始对沈春华拳打脚踢的,他们的大儿子就是这样给踢早产的!” “沈春华实在受不了柳茂山的虐打,就将柳茂山和沈春景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柳茂山在村里的名声就彻底臭了!就这样,他在村里又待了一年多,直到接到沈春景的信就头也不回的走了!那时他妻子沈春华正怀着第二个儿子呢!” “原来那沈春景被戏班子买走后,班主以为是个女孩子,还打算留下来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等知道是个男孩子的时候,那班主就开始刻意培养他了!” “谁知道班主的儿子最后和柳茂山一样,也喜欢上了沈春景。班主害怕自家的香火断了,就将沈春景卖到了锦城的四喜班子。” “那沈春景到了四喜班子后就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沈春华。但是在四喜班子中像沈春华那样唱腔的戏子一抓一大把,他何以能成为台柱子,完全是因为他舍得!” 舍得!赵如意嘴角又是一抹讥讽的笑意,所谓的舍得无非是没有道德底线的舍得! “没多久沈春华就在四喜班子里站稳了脚跟,然后他就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给柳茂山去了一封信,叫柳茂山到锦城来找他。” 星蕨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如意低垂着眉眼,冷白的脸色,又接着往下说道:“柳茂山一到锦城后,沈春华就给他在云来酒楼找了一个跑堂的活,其实右相夫人不是沈春华唯一的客人。” “好,好得很!” 赵如意咬牙切齿地说道,“星蕨,我要这两人在锦城和他们的家乡无立足之地;我要这两人的家人和朋友唾弃他们;我要这两人生不如死!你做得到吗?” 星蕨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站在赵如意身边的冬青,冬青一脸冷色地垂下了眉眼。 “是,主子!属下做得到!” “好,你下去!” 赵如意站起来背过身去。 星蕨觉得赵如意今天的反应有点异常,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只能站起来对着赵如意行了一礼后正准备退下时又被赵如意喊住了。 “星蕨,这里面牵扯了几个权贵,你要有分寸!不要让他们发现是我们在推动这件事!” 星蕨心里一凛,立即正色道,“是,主子!属下明白了!” 赵如意听到星蕨出去的脚步声走远后,才转身突然拉开门冲了出去。 冬青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 冬青遇上赵如意这样的主子,思维好像总有点跟不上,所以行为上就显得要慢上半拍。 “呕……” 赵如意实在等不及了,就手支在书房外的一棵桂树的树干上呕吐起来。 赵如意没想到前世里她居然和这么恶心的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怪不得当初柳茂山提出和她成亲的时候,并不介意赵如意提出的有名无实的夫妻关系。 他们两个人真脏真恶心!他们伤害了多少女子啊! “主子!” 冬青跑出来看到赵如意如此吓了一跳,院门外的辛夷和琳秀听到声音也都跑了进来。 “这是怎么啦?难道主子病了?难道主子是凉了肠胃?” 三个丫鬟一个比一个紧张,大家都要上前帮助赵如意,赵如意哪里肯让她们靠近。 说实在的,那些呕吐物连她自己都要熏晕了。 “别过来,别过来!味道太难闻了!” 赵如意转过身立即制止向自己靠拢的三个丫鬟,琳秀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笑着说道:“主子说什么话呀!这点味道算什么?” “就是!”辛夷走过去替赵如意挡着风,担忧地说道,“主子,我去益民医馆找关先生过来给你看看!” 冬青没有言语,只是拿出手帕把赵如意的嘴角擦了擦,然后扶着她的身子说道,“还是进屋!外面太冷了!” 一阵风儿吹过来,赵如意闻到那些呕吐物的味道,她感觉喉咙又有东西在往上涌,她立即推开了冬青和辛夷,然后又趴在那里大吐特吐。 “呕……” “冬青,主子这是怎么啦?” 冬青没有说话,她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如意。 因为她知道,主子是让星蕨说的那两个人给恶心吐的! 为什么主子对那两个人的事情反应这么大呢?难道是和她们在藏春阁听到的前世有关? “冬青,你怎么不说话呀?” 辛夷跺跺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说算了!我去请关先生来看看!” “别去!” 赵如意表情难受地说道,“我不是病了!我没事儿!” “那~那我还是去给主子熬点止吐的山楂水!” 还是琳秀发现了赵如意和冬青的异样,她立即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等赵如意终于喝上琳秀熬的山楂水后,她这才开玩笑地说道:“唉,早知道要吐,就不该吃羊排了!” “主子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琳秀总感觉冬青和主子之间就像有秘密似的,于是就有点没好气地说道,“主子是可惜那些羊排吗?要不叫武威侯世子再送点来!” 赵如意笑着逗她,“不是!是因为那些呕吐物好像还有一点羊排的味道,我估计从此不会再想吃羊排了!” “呕……” 琳秀听了赵如意的话,感觉午间吃的羊肉在喉咙里涌动,恶心得立即冲了出去! “咦?冬青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恶心吗?” 赵如意抬起眉眼看着冬青。 冬青微微笑道,“主子,琳秀没跟你之前在庄子里住着,她爹又是庄头,外面世界的复杂她自然没有经历过。” “我和神隐阁的许多人一样,我们在没进神隐阁前都在死人堆里刨过吃食,所以~无论是星蕨说的事情,还是主子刚才说的话,对我的肠胃都不会有影响!” 赵如意沉默了! 前世里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在死人堆里刨过食,所以她其实还不是最不幸的! “主子?”冬青突然迟疑地喊了赵如意一声,赵如意有点惊讶地看着她,要知道冬青可是个嘎嘣脆的人啊! “怎么啦?冬青?” “主子,前世里我还是你的侍卫和丫鬟吗?” 赵如意眼神黯然地摇了摇头,她又想起了前世里跟着她的半夏。 “前世里我身边只有个叫半夏的丫鬟,她好像比我小两岁。” “那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赵如意又黯然的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她十四岁的时候被家人卖到锦城城外的鲁家村冲喜,那个男人都快死了,但那家人还是按着她让他们圆了房,后来两人还是生下了一个孱弱的孩子。没过几年,丈夫和孩子都死了,婆家人看她没什么用了,就把她拉出来插上草芥要卖了她。” “那时我正出城看见她婆家人因为没人买她而打骂她,于是就将她买了下来!从此我们俩就相依为命了!” 冬青听了赵如意的话,心里对半夏既同情又羡慕。 冬青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 她知道,如果前世里她和主子无缘在一起的话,她即使加入了神隐阁,可能已经在某次行动中死了,不可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主子,后来呢?” “哪里有什么后来?” 赵如意轻笑出声,“半夏不足三十岁就死了!” “半夏是被积雪压塌的房子埋了!我是~我是被身边人下药毒死的!不,我是被自己蠢死的!” “身边人?” 冬青好像知道了一点什么! “哎呀,不聊了!”赵如意懒懒的打了一个呵欠,娇气地说道,“冬青,屋子里好像很冷,再搬个火盆进来!” 冬青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三个火盆,又抹了一下自己快出汗的额头,然后认真地对赵如意说道,“主子,你病了!我叫他们去找关先生来给你看看!” “不,我没病!” 不管赵如意如何嘴硬,但当她高热不退的时候,她也只有老老实实听关先生的话:不出门,好好喝药! 当裴孤城知道赵如意生病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晚上到古榕巷找她让她受了凉,于是对她百般呵护,赵如意也会因为生病而显得格外娇气,这两人之间的感情发展之快令人咂舌。 可见生病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 第178章 人人爱八卦 谢璇手里把玩着一支桃花粉玉簪子,嘴角边带着微微笑意,那笑中又带着一丝温柔和羞怯。 这支桃花粉玉簪子是谢璇那些众多桃花簪子中的其中一支,以前她每年从杨广钰手中接过去以后就很少拿出来赏玩,更别说戴出来了! 即使是看也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那个人的时候拿出来偷偷看看而已。 而今日她居然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这令身边的玉叶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隔了一会儿,玉叶果然听到谢璇愉快地说道:“玉叶,大家都憋坏了!今年开春我们可以到翠云山庄去踏春了!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到九华庵去看看灵玉师太了!她老人家云游也该回来了!” “是的,两年前你无法出门也叫人去探望过,谁知道庵堂里的人说她带着小徒弟静空云游去了!” 谢璇笑着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站起来在屋子里边走边说,“玉叶,晚膳后你出去吩咐清风楼的人可以用那药引子了!” 玉叶眼神发亮地答道:“是,主子!” 谢璇看玉叶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后她才释然地说道,“也是时候了!我不能把这个烂摊子留给重光和如意!” “我不想让那些烂人再来影响我们的生活了,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玉叶沉默了! 她自然知道主子为什么会容忍侯爷这么久。 因为侯爷就是有再多的不是也是世子的父亲;他就是再不喜欢世子,也没有去害过世子;他只是漠视世子的存在而已! 偏偏小时候的世子总想去追逐那个无情的背影,直到最后一次次失望而去。 以前主子就是为了世子也不能轻易动手,现在主子也正是为了世子才要动手。 如果世子不能原谅主子的话,至少世子身边还有赵小姐的陪伴。 “玉叶,我听说重光回来的当晚就到古榕巷了,你说重光他对如意说什么了?” 玉叶哭笑不得地说道,“主子,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 “不过听说世子从古榕巷出来后,就连夜叫开阳出城买了一头小羊羔,然后天不亮等着城门一开就回府了。回府后又叫天权他们杀了分好肉就叫玉竹送过去了!” 谢璇嫌弃又欣慰地说道,“啧啧啧!这小子一旦开了窍,简直让人没眼看啊!” “对了,清风楼那边传话过来没有?” 谢璇讥讽地笑道,“重光回锦城后在皇宫任职了,侯爷没什么表示?” “没有!”玉叶摇摇头,笑着说道,“侯爷说楚姨娘怀了孩子反应大,就不用办什么家宴了,不过侯爷还是拨给墨韵堂一百两银子办宴席!” “搞得跟真的似的!” “一百两!侯爷也真是大方呢!” 谢璇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如果她不是知道死去的段姨娘给楚嫣下了绝育药,她都快要相信楚嫣是真的怀了孩子,那样的话,她反而会投鼠忌器了! “对了,楚姨娘还经常和府外的章嬷嬷联系吗?” “是的,他们经常联系!云晴已经按照计划把消息递给二少爷了!” 谢璇笑道,“云晴确实是个可用之人!没想到段姨娘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才,可惜段姨娘没有好好用她!” “大概这正是云晴的聪明之处!”玉叶冷静地分析道。 “这样也好!”谢璇傲然的抬起头说道,“只有聪明人才知道怎么选择!这件事了后,想法将她安插在飞云阁当差!” “主子是打算把云晴送给二少爷做……” 谢璇摇着纤细的手指,笑着调侃玉叶,“玉叶,你是女侠呢!怎么能想得这么狭窄呢?我们女人能干的事情多得很,不是只有给男人当妻子或妾室才可以过活!况且~裴飞云过不久也许就要攀高枝了!” “主子是说安王府的无双郡主?” “不一定!”谢璇意味深长地说道,“那就要看裴飞云在晏无双那里有多大的魅力了!” “实在不行~他就只有娶吏部尚书葛徽奇的丑丫头了!依我看,他连那丑丫头都配不上!” 谢璇冷笑着哼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不觉得把云晴送给那个狗东西也太可惜了吗?云晴应该有更大的天地!” “到时候你还是问问云晴的意思!毕竟她是个聪明人,她做出的选择可能比我们都要合适!你顺便把我刚才说的话说给她听!” “是,主子!” 谢璇还想对玉叶再叮嘱点什么的时候,玉瑾却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内室。 “主子,主子!” 谢璇首先就看向了玉瑾冻得像长了两片高原红的脸蛋,心里就有了莫名的喜感。 她笑着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过来边烤火边说!” “谢谢,主子!” 玉瑾行了一礼正要靠近谢璇,玉叶立即拉住了她,一脸严肃地说道,“你身上还有寒气呢!别让主子凉着了!” “玉叶,我哪有这么娇气!”谢璇笑着摇摇头,“你这一天天的真把我当病人了!” “主子,是药三分毒!这几日你虽然停了关先生的药,但身体里一定还有药性!” “对对对!玉叶姐姐说得对!”玉瑾退后一步,笑着说道,“我站这里回主子的话一样,这儿也很暖和!” 玉叶怕玉瑾误会了她的意思,又用手指杵了一下玉瑾红扑扑的脸蛋,笑着说道,“你这笨丫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忘了小时候你烤火痛得哭的事情了?身体极冷的时候不要着急凑近火炉!” “哦哦哦!我都给忘了!谢谢玉叶姐姐提醒!” 玉瑾心里的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心里还涌上一股暖意。 谢璇也笑了,她催促玉瑾快把那让她高兴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跟着乐呵乐呵。 “主子,开阳刚才带消息回来说,世子留在古榕巷陪赵小姐用完晚膳再回来!” 谢璇愣了一下,勉强地笑道,“好!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这证明如意和重光的感情与日俱增了!” “哎呀,主子!我说的高兴事儿不是这个!” 玉瑾着急地说道,“开阳告诉我,现在锦城有个谣言主子一定喜欢听!我问他是什么谣言他又不说,只是让我到府里的大厨房去听,所以我就真的去听了!” 玉瑾意犹未尽地说道,“要说这八卦还得是那些上了年纪的婆子们说着有意思,简直不带一点偷工减料的!” “别贫嘴了,快说!”玉叶嗔笑道。 玉瑾回头冲玉叶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才转头对着谢璇说道,“主子,赵右相夫人和四喜班子那个戏子的事情爆雷了!” “听说这里还牵扯到了云来酒楼的一个伙计,而且那个伙计和那个戏子还有抱背之欢!” “抱背之欢!” 谢璇一下子就精神百倍了,她恨不得拉着玉瑾好好说道一番。 “玉瑾,快坐过来说,我觉得你身上已经没有寒气了!” “嘻嘻!” 玉瑾看了一眼玉叶,然后笑嘻嘻地走到谢璇身边的绣凳上坐下,开始将自己在厨房里听到的那些婆子们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也是不带偷工减料的。 屋子里的三个人边说边议论,没一会儿大家都口干舌燥的了。 没错,玉叶也加入了她们,谁叫八卦的力量大呢! “咳咳咳!那个~这事儿我们小范围的说说就可以了,别往外传了!” 也不知道是屋里的炭火烧得太旺,还是那个八卦太刺激,总之三个人的脸色都有点红。 谢璇交代完了话后,又和两个贴身丫鬟交头接耳地问道:“你们说,是谁对赵右相家里不满了,要传这样的谣言啊?” “尤其是还有人怀疑,是安王府为了盖住晏无双的谣言故意传出赵夫人的谣言!说出这个话的人简直~简直是太绝了!这下子锦城权贵的水更浑了!” “主子,这怎么可能是谣言呢?”玉瑾很较真儿地说道,“我听说好多人都看见了!那对~那对男人还被赵家奴才打了一顿!” 谢璇像关爱小动物一样摸了摸玉瑾的脑袋,可怜地说道:“真是个傻姑娘!” “玉叶,你来告诉她!” “是,主子!” “玉瑾,四喜班子是锦城最有名的戏班子,而能在四喜班子当台柱子的人,要么是有真本事的人!要么就是有人捧的人!我不知道那沈春华的唱腔如何,但他没有那种艺人的清高和傲气,那就证明他是后者!” 玉叶的分析连谢璇都感到吃惊,玉瑾更是听得专注。 “沈春华既然是那种人,那他和右相夫人有牵扯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这种事情有一就会有二,没人傻到会将它们传出去,而且右相夫人还是宫里淑妃娘娘的嫂子;三皇子的婶娘;赵右相的嫡妻;赵良媛的亲娘,就这几重身份谁敢去招惹她呀!” “除非是右相夫人得罪了什么人;除非是最初传出谣言的人不担心被发现!” 这三人都没有往柳茂山和沈春华身上想,毕竟他们那样的贱民谁会费心思去伤害呢?大多都是拎出来打一顿或编个由头扔进牢里吃吃苦头! 玉叶说到这里看了谢璇一眼,谢璇紧皱着眉头沉思片刻后说到:“我听说安王最受宠的一位侧妃是右相夫人最小的妹妹,外面又传言是安王府想盖住晏无双和裴飞云的事情,这~这不太可能啊!”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这件事情还牵扯到了安国公夫人!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两句,但恶意满满啊!” 谢璇的分析的确没错! 当初星蕨发现了安国公夫人许影给自己曾经追随的将军戴绿帽子后,就憋着一股气想为安国公出出气。 赵如意叫他收拾柳茂山和沈春华的时候,他就趁机夹带了私货。 “主子,这谣言对我们会不会有影响啊?”玉瑾担心地问道。 “怎么会有影响呢?” 谢璇哈哈大笑道,“好!实在是太好了!” “玉瑾,浑水才好摸鱼啊!” 玉瑾摇了摇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但是听主子的话就对了! “主子,晚膳都摆好了!你们还在说什么呢?” 这时玉竹推开门走了进来,她依旧穿着竹青色的衣服,只是里面露出的交领不再是亮眼的粉或黄,而是刺眼的白。 她乌青色的头发盘起没有任何饰物,只在鬓角边攒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绒花。 她人显得更清冷消瘦了,即使是寒冬穿着一身夹袄,她也是一管韧性十足的翠竹。 原来玉竹唯一牵挂的母亲去世了,这世上也只有她才会为母亲戴孝。 母亲一死,玉竹就和那个家彻彻底底的断了关系,她不想再被那些卖了她的人继续趴在她身上吸血;她不想再被那些卖了她的人以拿捏亲事之名向主子求恩典。 母亲一死,她也还了生养之恩,她就当自己从此开始了新的人生,所以她干脆就将头发梳了起来立志不嫁人,就在武威侯府当个嬷嬷。 “玉竹姐姐!” 玉瑾看到玉竹立即就变得跟个小鹌鹑似的了! 玉竹以前疏离的样子就让她觉得难以亲近,现在更是喜欢端着一张脸,比钟嬷嬷还更像个嬷嬷。 要说这府里玉字辈的丫鬟里还是玉婵最好相处,大概是因为成了亲做了娘,又喜欢做糕点,浑身都是一股让人感觉甜甜的,暖暖的感觉。 只是玉婵现在已经是怡然苑小厨房的管事嬷嬷了,也渐渐脱离了她们这个“搞事情”的小集体。 忠心依旧忠心,但心里有了家里人,谢璇就不怎么叫她办一些隐秘的事情了! “玉竹,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谢璇有点心疼地看着玉竹苍白的脸色说道,“你这段时间料理你娘的事情都瘦了,再不好好休息小心病了,我身边没人差使了怎么办?” “主子?” 玉竹苍白的脸色立即有了喜色,这府里一天到晚沉闷得很,主子能有什么事情差使贴身丫鬟呢?那只能是主子终于不用再忍了! “好,玉竹听主子的!” 玉竹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母亲是她的软肋,主子又何尝不是她的软肋呢?如果主子再一味地忍让,她害怕主子就像母亲那样被人欺负死! “好了!好了!” 谢璇笑呵呵地站起来对三个丫鬟说,“大家坐在一起吃,我还有事情要吩咐你们!” 第179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一) 赵康毅站在文官的前列,低垂着眉眼,脸色比殿外的天色还要阴沉,皇上和大臣们都讨论了些什么他好像都没有在意。 他只知道临近年关了,事情好像很多,朝廷上的,家里的,全都压了下来,让他的精神感到疲惫不堪,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可他才刚过四十五岁的生辰啊! “赵右相,赵右相,皇上问你话呢!” 冯达看了一眼这几日脾气极好的徳淳帝,然后轻声提醒了一下站在下面一点一直在走神的赵康毅。 赵康毅恍然抬起头,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刚才讨论的话题,然后立即上前行礼答道,“回皇上,这春闱之事全权交于太子殿下负责是否有些不妥!” “何以不妥?” 尽管徳淳帝端坐在上面就像一个泥菩萨,说话间连冕旒前的玉珠子都没有晃动一下,赵康毅还是感觉到了那束目光的威严和无情。 “这江山将来是太子的江山,难道赵右相还有什么可质疑的吗?” “臣不敢!”赵康毅立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俯身跪在地上磕头回道,“臣谨遵谕旨!臣一定好好协助太子殿下办好年后的春闱!” “不必了!” 徳淳帝冷冷地说道,“赵右相,朕记得你是朕登基那年的榜眼,学识和德行在一众学子中都是出类拔萃的!” “是、是、是!皇上谬赞了!” 赵康毅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忽儿冷一忽儿热的,膝盖下的玉石板跟冰块没什么区别。 “朕想向赵右相请教一个问题,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句话该怎么解释?你们谁知道吗?” “这~皇上!” 赵康毅可怜巴巴地看着端坐在上面的徳淳帝,徳淳帝倒也没有为难他,因为尚御史跳出来说话了。 “回皇上,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意思是:一个人如果不能处理好自己身边的小事,那么他就无法处理好更大的问题。何况这为国选拔人才的考官在德行上更应该是各位学子的表率!” “说得好!” 徳淳帝心情愉快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康毅,然后对着大殿里的朝臣说道,“朕希望各位大臣们回去好好反省一下,你们对不对得起这份俸禄,对不对得起下面官员和商贩的供给!” 徳淳帝的话让朝堂上站着的文武官员都心里一凛,大家都开始恨上了赵康毅。 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级官员往往会接受低级官员或依附自己的商家的供给,皇上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一直保持着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但如果皇上较真儿了,那就会有人被拉出来杀鸡儆猴了! 徳淳帝看自己的话在群臣中起了威慑作用后,又看了一眼站在前列的太子晏晟和庆王晏霁,然后给大太监冯达使了一个眼色,冯达立即站出来,对着大殿唱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群臣们都缩着脖子不吱声,于是冯达又在徳淳帝的示意下唱道:“退朝~” 随着徳淳帝和太子的离开,朝堂里站着的文武官员这才开始纷纷往外走,赵康毅也艰难地爬起来跟着人群往外走。 以前那些笑脸相迎的同僚们都尽量躲着他走,他知道他被于淑琴那个蠢女人毁了,而且还是以这种耻辱的方式被毁了。 赵康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自家马车的,马蹄在地上“跺跺跺”的声音就像一下下地敲在他的脑袋上,让他的脑袋疼痛难忍。 当他到了合庆巷的府邸时,感觉整个人都软了。 明明是寒冷的冬季,他的内衣却被汗湿了! 赵康毅一下马车,就被家里的吕管家扶住了,现在这个府里真正关心他的人能有几个? 他为她们谋划了如今的荣华富贵,她们却一个个背弃他寻欢作乐! 他很老吗?他长得很难看吗?她们宁愿匍匐在那些贱民的面前像个狗一样乞怜! “吕管家,扶我到书房!” “是,相爷!” “吕管家,把那个老贱人给我拖到书房来!记住!是拖到书房来!” “是,相爷!” 吕管家将赵康毅扶进书房坐下后,又命人在屋子里烧上炭火泡上茶,这才带着人急冲冲地去“拖”夫人。 大概一刻钟的样子,赵夫人于淑琴就被吕管家带去的婆子衣衫不整蓬头垢面地拖进了书房里。 “你们都下去!” 赵康毅咬着牙,黑着脸,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艰难地站了起来。 “不……” 于淑琴看到赵康毅一副要吃人的阴恻恻的样子,吓得去抓其中一个婆子的衣裙,那婆子嫌恶地使劲拽了回去。 呸!什么玩意儿!平日里把我们这些奴才当狗一样使唤,自己还不是跟条发情的老狗一样! 赵康毅等吕管家带着婆子出去后,强撑的身体才塌陷在椅子里。 “于淑琴,我被你毁了!我赵康毅成了众人耻笑的活乌龟了!” 赵康毅愤恨地吼声几乎刺破于淑琴的耳膜。 于淑琴坐在地上怯懦地往后缩了一点,强撑着狡辩道,“老爷,我没有,我没有!这都是谣言!对,是谣言!” “是那两个男人想讹诈我们相府的银子,我没给他们,所以他们……” “闭嘴!”赵康毅一脚踹在于淑琴的胸口上,于淑琴立即捂着胸口呻吟道,“相爷,我说得都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于淑琴,现在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拿着休书滚出赵家,然后去死!二,写下自证清白的遗书,然后自裁!” “不,老爷……” 于淑琴立即朝赵康毅扑过去,赵康毅又是一脚踹在她的肩膀上。 于淑琴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丑态毕现的样子让赵康毅皱紧了眉头。 “老爷,求求你看在我为你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饶了我!” “饶了你?” 赵康毅捏着于淑琴的下巴,厌恶地看了一眼于淑琴又老又丑的脸,嫌弃地甩开,然后又拿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指,将手帕扔进火炉里。 “于淑琴,就是因为你为我赵家生了一儿一女我才好好的和你商量!” 赵康毅坐回圈椅里,面目狰狞,语气森冷地说道,“为了你的儿女,你必须一死以证清白!” “不,不!老爷……” 于淑琴吓得身子往后挪,屁股下面留下了一滩水渍,然后赵康毅隐隐闻到一股难闻的骚味,他立即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对着外面喊道,“来人,把她给本相拖出去!” “你们谁也不许进去!滚,滚,滚!” 这时赵家的独苗赵德善赶了过来,他冲上前对着准备进屋拖于淑琴的婆子们就是几个耳光。 “相爷?” 吕管家和婆子只能看向赵康毅,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 “你们下去!” “德善,进来!关门!” 赵康毅阴沉着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庆幸表情的于淑琴,然后坐回圈椅里,神情疲惫地问儿子,“德善,你看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父亲,母亲她~她再怎么说也是……” 赵德善虽然吃喝赌嫖都来,但因为长于妇人之手,心肠总有点绵软,而且他好像也不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严重,毕竟他接触的那些人还有比母亲做得更过分的! 赵康毅失望的看了一眼儿子,这辈子他汲汲营营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儿子如果能够当个闲散富家子,把赵家的香火传下去就是幸事了! “德善,快叫你父亲饶了母亲,母亲错了!母亲都是被安国公夫人引诱的!母亲……” “闭嘴!” 赵康毅气急败坏地将书案上的玉镇纸砸了过去,只听得于淑琴“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然后就缓缓倒在了地上,她脑门上的一个血窟窿正汨汨地往下流血。 “父亲,母亲她~她……” 赵德善蹲下身抱着于淑琴,惊惧惶恐地着赵康毅,赵康毅也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大叫一声扑过去哭喊道,“夫人啊!夫人!你何必这样呢?本相相信你说的话了!你何必为了自证清白而撞书案呢!” “夫人啊!夫人!为夫对不住你啊!” 赵康毅一边哭一边将于淑琴脑门上的血往书案的边角抹去。 “夫人你放心!为夫一定会为你报仇!一定会让那两个诬陷你的奸险小人不得好死!” 赵德善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康毅,赵康毅却从齿缝中蹦出了几句话,“德善,如果你还想当这相府的少爷,还想享受这荣华富贵,你就要听父亲的话!” 赵德善看了一眼已经昏迷不醒的母亲,然后茫然无措地问道:“父~父亲,那~那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赵康毅看了一眼儿子湿润的眼角,心里略感宽慰。 他推了一下赵德善,沉声说道:“去!把地上的玉镇纸捡起来,擦干净血迹放在书案上!然后一边哭一边像父亲刚才说的那样喊!” “记住,务必要让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你母亲是被人冤枉的,她为了自证清白而撞书案死了!” 赵德善又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于淑琴,然后狠狠心就打开门冲了出去。 他边跑边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我母亲撞书案了!她为了自证清白自裁了!” …… 且说今日在朝堂上徳淳帝好好的给赵右相敲了警钟拉了仇恨后,心情颇为愉快地下了朝又留着太子在御书房下围棋。 徳淳帝其实是个臭棋篓子,所以下棋只是个幌子,想让太子留下来说说话才是真的。 “明佑,你说朕给赵右相敲了警钟后,他赵家人会不会有所收敛啊!说实在的,朕现在用着赵右相正顺手呢!朕希望他做一个孤臣,好好为朝廷效力,否则……” 徳淳帝放下一子后,捋着修剪得美美的胡须,笑着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把右相夫人的事情给捅了出来,而且还把安国公夫人拉下水了!哈哈哈……” “朕早就劝江云天那家伙把那女人休了,他偏偏要留着迷惑安王,你看看这女人年龄越大还越不老实了!” 晏晟笑着放下一颗棋子后说道,“安国公大概也舍不下那对儿女!毕竟他现在只有一个庶子!” “那倒未必!” 徳淳帝叹口气一言难尽地说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对儿女是不是自己亲生的!” “不过安国公夫人为安国公世子订下无双郡主后,他的疑虑倒是打消了一些,但这两人一日不成亲,他就不可能相信安国公世子是自己的儿子!” “说来这事情也怪了,朕和安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偏偏朕和安王一点儿也不像,而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江云天和安王却很像,当初如果不是先皇爱上了怀宁公主,终身不再二色的话,朕都要怀疑江云天也是朕的兄弟了!” 晏晟拿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但转瞬间就消失了! “快下!这盘棋朕赢定了!” 皇家父子难得轻轻松松地下盘棋,可惜还没等结果出来,候在大殿外的大太监冯达就走了进来。 “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不见!”徳淳帝不耐烦地说道,“叫她回自己的殿里反省反省!” “是!奴才这就叫她回去!” 冯达的话音刚落,站在御书房外的赵淑妃就听到了徳淳帝的话,她仗着平日里的宠爱,不管不顾地在殿外喊冤叫屈。 “皇上,皇上!臣妾有事禀报!臣妾的嫂子是被人诬陷的!皇上……” 徳淳帝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他神色威仪地对冯达说道:“冯达,出去传朕口谕:朕已知赵淑妃在娘家时与右相夫人感情甚笃,但介于右相夫人品行有失,朕担心淑妃也沾染了些恶行,特赐教习嬷嬷两名,闭宫学习规矩,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开宫门!” “是,皇上!” 冯达笑嘻嘻地退下后,对着殿外瘫软成一团的赵淑妃说道,“淑妃娘娘,走!” 赵淑妃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满心以为只要她放下姿态求求皇上,皇上还会继续让哥哥参与春闱之事,这样他们赵家才会收拢更多的人才,她却不知道自己差点就犯了不得参与朝政的大忌。 一直苟在褚玉宫里的贤妃娘娘裴玉瑶听大宫女青沅汇报了淑妃的事情后,恨不得在宫里开宴席好好庆祝一番。 在徳淳帝众多的高位嫔妃里,裴玉瑶算是最没有根基的人,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在诡谲多变的宫中升到了高位,并且生下一子将其抚养长大。 其实要说裴玉瑶多聪明也不是,很多时候都是她的极度自私和胆小救了自己,这样的人对宫中那些野心勃勃的女人们来说真没什么威胁。 当庆王设计赵淑妃所出的三皇子的时候,她立即借着春日宴设计了自己的侄女裴昭昭,把个如花少女送给赵淑妃臭了名声的侄儿赵德善做妻子! 当庆王封王的时候,她得意了两天就偃旗息鼓了! 当庆王被斥责的时候,她立即就缩进了自己的褚玉宫,关上宫门过自己的日子了! 当武威侯裴俊琪被徳淳帝厌弃的时候,她立即就划清了界限! 所以徳淳帝愿意给这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一点宠爱,就像养个小宠物似的得点乐趣。 第180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二) 徳淳帝等赵淑妃离开后,将棋盘上的棋子用手掌一抹,笑着说道,“明佑,你也回东宫!说不定赵良媛也在找你求情呢!” 晏晟哭笑不得地看了徳淳帝一眼,然后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是,父皇!” 晏晟从御书房出来后,身边的两个太监有文和有武立即跟在了左右。 晏晟身形挺拔,迎着凛冽的寒风沉默的走在前面。 他的大脑被这冷风一惊似乎清醒了不少,刚才闪过的念头又重新出现在了脑海里。 虽然不可思议,但不是不可能! 毕竟他的亲姑姑就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母体里剖出来后还活着,还可能在炎国的某个角落里生活。 他又想起了徳淳帝说的那段话:朕和安王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偏偏朕和安王一点儿也不像,而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江云天和安王很像,当初如果不是先皇爱上了怀宁公主,终身不再二色的话,朕都要怀疑江云天也是朕的兄弟了! 晏晟越想越烦,连一向很稳重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突然对身后的有武说道:“有武,你先到东宫文华殿给马太傅说一声,孤还有事情,今日的课就免了!” “晚膳后在书房外等着孤,孤有事情吩咐你做!” “是,殿下!” 有武的话音刚落,身形就已经闪出几丈远了。 “有文,我们先去长信宫!” “是,殿下!” 晏晟刚走进长信宫,就听到了皇孙晏瑾瑜“咯咯咯”地笑声,他微沉的嘴角才微微上扬起来。 “父王,父王!” 晏瑾瑜甩开牵着他手的奶嬷嬷,张开手“噔噔噔”地向晏晟跑去,晏晟也张开双臂接住了这个又小又暖的身子。 “这么冷的天,瑾瑜怎么在外面玩儿?” “父王,永福来了!” 晏瑾瑜小小的手指指向檐廊下一棵刚刚打了花苞,露出一点艳红的海棠树。 “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在海棠树遒劲交缠的枝干下赵良媛的大宫女绫锦正跪在地上行礼,怀里却还艰难地抱着一个穿得就像一个球似的小人。 那小人披着粉色披风,脸颊无肉,眼大无神地正呆呆地看着晏晟父子俩。 “起来!” 晏晟略微有点尴尬地将晏瑾瑜放下,然后走了几步路,尽量温柔地笑道,“永福,到父王这里来!” 绫锦弯下腰正要将晏永福放在地上,谁知道晏永福憋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紧紧趴在绫锦的肩头上。 “……” 晏晟眼神冷冷清清地看着绫锦,绫锦吓得又要跪下了,而且是给晏永福跪下。 “父王,永福不愿意下地!” 晏瑾瑜笑呵呵地走到晏晟身边,指着永福披风上的一点灰尘痕迹说道,“永福穿得太厚了,一走就摔跤!” “滚,滚!打你!打你!” 谁知道晏永福听到晏瑾瑜的话,立即就在绫锦怀里又踢又打地开始闹腾了,眼看绫锦快要抱不住晏永福了,晏晟皱着眉头对有文使了一个眼色。 有文就上前伸手对晏永福说道:“郡主,奴才抱你!” “不,不!” 晏永福吓得立即抱紧了绫锦不说话也不挣扎了! 有文无奈地看了晏晟一眼,然后退了几步站在晏晟的身后。 晏晟也没耐心来哄晏永福,他只是用手指轻触了一下晏永福冰冷的脸蛋说:“把永福郡主抱回引嫣阁!” “郡主?” 绫锦喊了一声永福郡主,永福郡主这才委屈地对晏晟说道:“父王,永福想你了!父王晚上会来引嫣阁看永福吗?” 晏晟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不用说,这一定是赵良媛交代的! “有文,你送永福郡主回引嫣阁,顺便把今天赵淑妃的事情讲给她听!” “是,殿下!” 有文笑着对晏永福说道:“永福郡主请!” 晏永福偷偷看了一眼有文,然后就命令绫锦:“绫锦,走!” 晏晟看有文带着永福走了后,才拉着晏瑾瑜往大殿里走。 “父王,永福为什么这么怕有文呢?” “因为~”晏晟低头笑着问晏瑾瑜,“瑾瑜,你来回答父王这个问题好吗?” 晏瑾瑜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嗯~因为有文是掌刑太监!掌刑太监就是专门打那些违反宫规不敬主子的人的板子!” 晏晟哈哈大笑道:“差不多是这样!” 原本在大殿里坐着纹丝不动的太子妃南熏终于迎出来,笑着问道:“怎么这么高兴?你们在聊什么?” 晏晟戏谑地看了她一眼,他不相信南熏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毕竟连有武都说太子妃的功夫很好。 南熏无趣地撇了一下嘴说道:“不说算了!不过我倒是有事情和太子殿下讲呢!殿下你看是晚膳前讲还是晚膳后讲呢?” “那晚膳后讲!” 谁知道南熏笑着说道:“不,晚膳前讲!我怕不讲出来会影响我用晚膳!” 南熏说完话后,对身边的宫人说道,“带皇孙下去换件衣服,擦擦脸,一会儿好进晚膳了!” 晏瑾瑜看了看南熏和晏晟的脸色,然后就放心的跟着宫人下去了! “你看瑾瑜那是什么眼神,好像我要欺负你似的!” 南熏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然后拽着晏晟的衣袖往里走。 晏晟毫无威力地瞪了南熏一眼,但是也默认了南熏的行为。 他跟着南熏走进大殿后,看了看大殿四角的火盆,笑着说道:“还是你们这些女眷舒服,可以坐在暖屋里说说话,绣绣花,再不然看看书,哪里像我······” “殿下说的是谁啊?”南熏打断晏晟的话,语气有点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倒是想这样生活,奈何殿下的女人们太能搞事儿了,想清净一下都不成!” “怎么?她们要是不懂规矩你罚她们就是了!” 晏晟皱着眉头走到靠窗的榻旁。 当他看到榻中间的案几上有一碟小橘子时,立即感觉自己的嘴角都要流口水了。 “刚才谁来过啦?” 晏晟知道南熏不喜欢吃酸的,就是在南熏怀晏瑾瑜的时候,长信宫也很少看到这些水果。 当时大家还以为南熏会生个女孩,所以同是孕妇的赵荷雅没少气南熏。 如果南熏是个心胸狭窄的,恐怕真会一尸两命了! 这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公平,越张扬越悲哀,这句话送给赵荷雅和她的母亲正合适。 晏晟刚张嘴问南熏,南熏也正抱怨着说道,“我哪里敢罚她们呀!” “坐下来说!” 晏晟拉着南熏坐在榻上,然后将那盘橘子推得远远的。 “殿下,你还是叫你的女人们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养胎!” 南熏坐在晏晟的对面,苦着脸说道,“她们都怀着你的孩子,还一个比一个娇弱,我惹不起啊!” “打发了当娘的,小的又到这里来围追堵截了!这要是打仗,她们一个个倒是行军布阵的好手呢!” 晏晟听到南熏的牢骚话,忍不住哈哈大笑道,“难道你这从小立志当大将军的人还领导不了几个小兵?” 南熏等晏晟笑过后,正色道:“殿下,不是我领导不了,而是我不愿!” “我以为我会做个合格的太子妃,会为你管理好后宅,显然我高估了自己!” 晏晟看着南熏眼眸里的忧伤,心里也莫名的难受起来,他抓着南熏的手,嘴唇蠕动了两下,却没说出南熏想要的答案。 “南熏,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 “是!” 南熏突然抬起头灿然笑道,“也不是!我就是想请殿下自己出面在引嫣阁为赵良媛请一位医女!” “赵良媛最近因为她母亲右相夫人的事情总是疑神疑鬼的,只要有人看了她一眼,她就觉得是别人议论她了!今天她又请御医了,这一天到晚的折腾御医也不是事儿啊!而且御医都到我这里来诉苦了!” “御医怎么说?” 南熏叹口气说道:“御医说赵良媛忧思过重,只一味的吃药也解决不了问题,而且这样反而会让胎儿的身体受损!” “我说给赵良媛安排一个医女住在引嫣阁随时伺候着,她又怀疑我会害她,你说这怎么办?我现在也不敢给她安排人了,她如果继续这样,也是迟早的事情!” 晏晟眼里闪过一抹厌恶,沉声说道,“行,等会儿我叫有喜安排一个医女住进引嫣阁,如果她自己想不开,孩子没了就没了!” 南熏听了晏晟的话心里一股凉意袭来,她咬了咬唇接着说道,“还有你的那位杨良娣,我也要说道说道!” “她还有什么事?” 晏晟觉得有点打脸,因为徳淳帝前不久才问他杨良娣怎么样?他回道,是个规矩人! 现在听南熏话中的意思,这杨良娣显然也不是个规矩人啊! “杨良娣自从有了身孕后杨夫人经常上帖子进宫来看她,我总不好阻拦!但这杨夫人实在不是个好的!把个好好的女儿也教得心思不正了!” “最近几日杨良娣和赵良媛就在花园里偶遇了好几次,这杨良娣也不靠近赵良媛,只是远远的和自己的奴才说笑,于是赵良媛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刚才赵良媛又来向我告状了!可这种官司我该怎么断呢?轻了没效果,重了拿肚子威胁我!” 南熏说到这里唏嘘道,“我听说杨良娣在青石镇的时候是个大气善良的姑娘,没想到……真是心思歹毒啊!” 晏晟也被南熏说的事情惊到了!这杨良娣~真人不露相啊!居然使了一招杀人于无形中! “南熏,让你费心了!” 晏晟握着南熏的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南熏的性格本不适合这个宫廷,可她偏偏为了他留在了这里。 晏晟想到这里心里隐隐有了一丝心痛的感觉! “南熏,父皇要做明君,父皇要用杨广锐,我们就不得不忍让一二,这点不痛不痒的小错还治不了她的罪,何况……人人都只看到了那个位置带来的权势,却看不到那个位置带来的无奈!” “那你……”南熏欲言又止地看着晏晟,晏晟笑道,“那个位置我不得不争,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你肯定会说我们逃跑!你能逃多远呢?你的族人怎么办呢?” 此刻晏晟突然有点理解徳淳帝执拗的心理了,因为暗处真的有人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这些人不光想要那个位置,更想要他们的命! 姑姑可能还活着,江贵妃也可能还活着,他们的较量早就注定了!所以他不能退缩! “南熏,我更喜欢直面这些!” “放心!估计这段时间杨夫人也没办法进宫了!因为父皇赐给杨大人两个妾室,杨夫人忙得很!” 晏晟沉凝了一会儿又说道,“在这两人生产之前,我会把文华殿的有喜和有庆派到她们的宫里好好调教调教那些不会伺候人的宫女和太监!你在这东宫无聊了,就找萧良娣陪你说说话!” 南熏听到晏晟贴心的话语反而“噗嗤”一声笑了,“殿下惯会折磨人!” “萧良娣只要在我耳边之乎者也一会儿,我都头痛不已了!她倒是个规矩人,可就是太规矩了!” 晏晟想了一下也笑了。 这也是他宁愿迫于无奈上杨良娣或赵良媛的床,也没法上萧良娣的床的原因。 感觉就跟自己的夫子一样,想想就不自在! 且说东宫的小夫妻俩一片温馨和谐,宫外安王府里却是阴云满布。 安王的书房外每隔几步一个侍卫,比皇宫的守卫还要森严。 晏文鸿在发了一顿脾气后,才沉下心来问晏无悔,“无悔,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右相夫人她……外界都在谣传是我们安王府为了盖住无双和裴飞云的事情传的谣言!” “本王现在还不能和赵康毅闹矛盾!那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还在摇摆不定!我们还需要等到在春闱上青州和青山两书院的学子被录取后,在朝堂上渐渐占据一些席位,并把他们的恩师拉下水才行,这样才能架空德淳帝!” 晏无悔冷笑道,“父王,既然无双想嫁给裴飞云那个窝囊废,那就让她嫁过去好了!” “无悔,你怎么……那裴飞云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娶皇家女!” 晏文鸿虽然也气女儿败坏了名声,但皇家女子不愁嫁,大不了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 “王爷,世子说得对!” 左卫道看晏文鸿在犹豫,就把晏无悔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王爷,徳淳帝一直以来很倚重赵右相,而赵家女一个是皇上的淑妃,一个是太子良媛,这一次的事情对他不会起到伤筋动骨的作用,所以赵右相依旧会是赵右相!” “主子说了,我们暂时还是化干戈为玉帛才是,至少要等到春闱以后,等到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完全倒在你这边才行!” “赵右相家和武威侯府有圣旨赐婚,我想两家会把婚期提前,就为了盖住右相夫人的丑闻,我们何不为右相大人添把柴火,让右相大人记得王爷你的好呢?” 晏文鸿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晏无悔,又看了一眼老谋深算的左卫道,又想起了那个二十年没见面的已经模糊的人,正要点头同意时,门却被外面的侍卫有节奏的敲响了! “王爷,右相夫人为了自证清白已经撞书案死了!” “太好了!” 左卫道看着晏文鸿,晏文鸿愣了一下也笑了! 第181章 尴尬的夜探 赵如意根本不知道她让星蕨散布的谣言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当她听说右相夫人为了自证清白而自裁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内疚感。 毕竟她只是想报复柳茂山和沈春华,没有想过去害别人的性命。 可当她到武威侯府探望谢璇的时候,谢璇将右相夫人于淑琴平日里如何残害妾室和通房,如何虐待庶子庶女的事情告诉她后,她的心里居然平衡了! 就像谢璇说得那样,那个无意间害死了右相夫人的人实则是在“为民除害”呢! 这还得是女人了解女人! 因为谢璇听玉叶分析说,像这样查无可查散布谣言的行为似乎有神隐阁的痕迹,而在锦城里和神隐阁有联系的除了她们就是赵如意了! 谢璇多聪明的人啊!几下就猜到这事儿肯定和赵如意前世有关! 前世里赵如意是贱民,所以她要报复的人一定是柳茂山和沈春华,右相夫人活该被牵扯进去了! 年前赵如意在回青石镇之前,柳茂山和沈春华已经被锦城的顺天府缉拿判刑,罪名就是敲诈勒索,造谣生事,连年都没让这两人在锦城过,就各打了二十板子押到青州府的矿窑改造去了。 作为过来人来说,有些事情赵如意是真天真,有些事情她是真明白,这两人最后的结局是真的生不如死了! 关于沈芙蓉和柳长平柳长安她也放下了,毕竟此时他们都还是两三岁的孩子,如果没有了柳茂山和沈春华的教唆,他们也不会如此! 赵如意的心事放下后,她感觉冬季灰蒙蒙的天空也泄出了早春明朗的光芒。 这日她命人收拾好在锦城买的年货也准备着回青石镇时,武威侯府的玉瑾也来了! 玉瑾指着小厮正从马车上往下搬的两箱东西说道:“如意小姐,这些是我们侯夫人送给你父母的年礼!我们侯夫人还说等她身体好了一定会去拜访他们!” 赵如意脸色微微泛红,她怀疑侯夫人所谓的拜访不是单纯的拜访! 眼看她就快到及笄之年了,阿爹阿娘也开始商议她的亲事了! 前一封信里阿爹还说梨花村的里长还向他提起过自家的大公子。 因为那里长的大公子这回也要参加春闱考试,极有可能中举,到时候两人成了亲就可以都住在锦城了! 赵如意心里嗤笑了一声,这梨花村的里长真是打的一把好算盘,别不是另一个柳茂山! 赵如意被这封信里的内容吓坏了,好在阿爹最后又告诉她,他没有答应,一切都等她回来再商议。 赵如意这辈子重生归来的最初想法就是不成亲,守着家里人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才发觉她对裴孤城的感情越来越无法压抑了,当她身上的筹码够多的时候,她才敢放肆地去爱,连着前世里的一起! 此刻玉瑾看赵如意脸上微微的红晕,也心知肚明地笑了! 她捏了一下赵如意绵软的小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如意小姐,今日一早世子就出门了,所以他没法亲自来送你!” “我~我知道的!多谢玉瑾姐姐带话!” 赵如意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不光她一个人知道,连冬青都知道。 昨夜赵如意都已经上床就寝了,正处于似睡非睡之间,突然感觉有一束炙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 她习惯性的在脑海里搜索前世里这段时间锦城有没有出过采花盗什么的,结果还没等她想出答案来,她就感觉那个身影凑近床边了,接着一根微凉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触了一下,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是赵如意自吹,她的样貌虽然不是绝美,但也算是很出众的那类,尤其是这一世的生活过得好了,又习了武,样貌更是突出了,所以…… 所以管他是谁,该出手时就出手! 赵如意不等那根手指撤出,就起身一跃隔着羽绒被就一脚踹了过去,接着抽出挂在床边的软剑缠了上去。 “赵如意,是我!” 可惜赵如意的软剑一旦缠上去就很难撤回来了,然后……然后赵如意就听到裴孤城嘴里轻轻地“嘶”了一声,等羽毛纷纷扬扬的落定后,屋子里也亮堂了。 原来是冬青推开门冲了进来,她点亮了蜡烛。 冬青的身后是衣服被划破后露出棉絮的天枢,他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裴孤城顶着一头的鸭绒毛,脸色绯红,气急败坏地对着已经傻眼的天枢吼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 “哦哦!” 天枢立即抬脚要退出屋子,还顺手想把冬青拉走。 冬青甩开天枢的手,一脸严肃地对裴孤城说道:“世子,你如果要见我们主子可以直接从大门进来,何必翻窗呢?这和那些宵小之徒有什么两样?” “世子,我们主子是女子,这个世道对女子多有不公,世子的行为如果被别人知道了,我们主子该如何自处?” “而且世子就是想见主子,大可不必让天枢将我引开,因为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尴尬的气氛。 赵如意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裴孤城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只得瞪着天枢,觉得天枢这家伙实在不靠谱,居然连冬青这么个小女子都打不过。 天枢已经预感到将来他们几个侍卫的命运了!世子何时被人这么说过呀?他居然还对赵小姐的丫鬟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意思! 为了做好世子的狗腿子,天枢立即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只见他抻着脖子对冬青反驳道:“什~什么呀!我那是在让着你!” 话音刚落,大家的眼神就齐齐地落在了他胸前划破的衣服上,他又不得不泄气地说道,“我~我最近是练得少了一点!我回去会好好练的!” 裴孤城扒开遮住眼睛的鸭绒毛,对天枢呵斥道,“丢人现眼!还不快退下!” “是,主子!” “冬青,你也退下!” “是,主子!” 冬青和天枢退出屋后,裴孤城和赵如意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然后赵如意就“噗嗤”一声笑了! 她笑了! 裴孤城只觉得心里就像吹进了一股暖风,让人昏昏沉沉的迷醉。 “重光,你傻不傻?” 裴孤城想,自己真傻! 小时候因为怕黑睡在母亲的床上,母亲半夜起来站在窗前和师父杨广钰说话的场景一直印在他的脑海里。 那时他虽然什么也不懂,但是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所以他没敢吱声。 现在想来师父也是知道的!毕竟人睡着了和醒来的呼吸频率不同! 后来他闹了一段时间的别扭,就渐渐接受母亲和师父的事情了,毕竟那个父亲就只是血缘上的父亲而已!而给他如父亲般关爱的毕竟是师父啊! 他今天也是脑袋发抽了,想到明日一早就要出去执行任务,心里就格外的想见见赵如意,于是他就想起了师父夜探母亲的事情,然后他就……一定是赵如意不喜欢这样的探访方式! “重光,你既然进来了为什么不喊醒我呀?” 什么? 裴孤城有那么一会儿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刚才听到你‘嘶’地一声了,是哪里受伤了吗?咦,我好像闻到了血腥味,快让我看看!” 裴孤城如梦似幻地抬起手来,然后赵如意就看见裴孤城的手腕被软剑拉了一条细长的口子。 “不严重!只划破了一点皮肉!我躲得快!” 裴孤城看着伤口正在冒的血珠子,傻乎乎地说道,“刚才都没出血,现在怎么出血了!” “你~你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赵如意被他的傻样子气得没有脾气了,她只得匆忙的拉开案几上的抽屉,拿出一瓶伤药,不要钱似的往上面倒,倒完以后看血不流了,又拿出手帕给他包扎上。 裴孤城看着被打了一个蝴蝶结的手腕,抬起眉眼看着赵如意温柔地笑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赵如意还穿着寝衣。 于是他立即抱着赵如意,把她往床上推,简直就像个登徒子似的。 “哎呀!你这样会冷的,快到床上盖上被子暖和暖和!” 赵如意被裴孤城的样子逗笑了。 她顺手捻下一根落在裴孤城脑袋上的鸭绒毛,笑着说道,“重光,我的被子已经不能用了!” “那~那~你这被子怎么这么多羽毛啊?” 裴孤城讪笑着找了一个话题。 “这是陈晚镜教我们做的,又轻又暖和,侯夫人和你的都是这样的被子,可惜收集的鸭绒毛太少了,不然……啊!” 赵如意的脚后跟被床榻绊了一下,然后两人都倒在了床上。 两人都愣了一下,接着赵如意用手指杵了杵裴孤城的胸口,嗫嚅着说道:“那个~你起来行吗?你很重呢!” 赵如意感觉自己刚刚发育好的胸部有点疼痛,裴孤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 他脸色绯红地看着赵如意,然后猝不及防地在赵如意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接着就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往门外冲。 冬青正抱着被子进门,然后悲催地被裴孤城撞到了门板上。 只听得“咚”地一声响,连赵如意都替她痛。 冬青气得无可奈何地跺了跺脚! 赵如意则坐起来,捂着嘴唇痴痴的笑了! 前世里赵如意一直想亲吻裴孤城那张俊脸上总是喜欢紧紧抿着的唇线优美的嘴唇,因为那时她只有唇是干净的。 第181章 我就是她的家 赵如意离开锦城回青石镇的梨花村时没有带陈晚镜和何小枣。 陈晚镜吃了假死药后不久就得急症死了,藏春阁的老鸨害怕影响楼里的生意,连半个时辰都不想停留,本来还想用一张破席子卷着扔到乱葬岗的,后来还是陈飞燕好说歹说给了一口薄棺材抬到义庄停两天,等找好坟地再下葬。 事实上陈晚镜根本没被抬到义庄,棺材铺送棺材的人是赵如意的人,他们将陈晚镜抬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后放进了马车里,然后马车就拐进了古榕巷的三号住宅里。 陈晚镜到了古榕巷的第二日,益民医馆的关先生就来给她和何小枣看诊了。 这两人身体虽然都因为营养不良有点孱弱,但底子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两人脸上的伤需要长期用药,何小枣还有恢复的可能,陈晚镜就只能缓解面容肌肤上的狰狞而已。 当陈晚镜一揭开面纱露出脸来的时候,关佚名就认出她是多年前那个宁可毁容也不愿接客的藏春阁的姑娘了! 因为这个姑娘醒来后发生的一切很难让他忘记。 他记得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是谁?这是在哪里? 当她的脸不那么痛的时候,她所表现出来的淡定和坦然让关佚名有一种灵魂错位的感觉。 那姑娘离开后关佚名还为她担心不已,毕竟藏春阁不养没用的姑娘,即便是毁了容也会接那些最下层的客人。 关佚名以为陈晚镜已经死了,却没想到赵如意把她接到了古榕巷的赵宅。 以关佚名对赵如意的了解,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譬如说,这陈晚镜和赵如意一样都有点奇遇在身,而且这两人之间还有点微妙的联系。 赵如意以为自己要解释陈晚镜的事情要费点口舌,没想到关佚名和陈晚镜认识,而且这两人似乎还有话题可聊,于是她倒省了许多事情。 何小枣正式留在了赵如意这里,为了以防她奶奶家的人来纠缠她,她主动提出了卖身为奴的事情。 刚好赵如意正愁该派谁来伺候陈晚镜,干脆就让何小枣认陈晚镜为主了。 这两人为了治脸上的伤谁也不嫌弃谁,天天在脸上刷上了一层“绿漆,”连面纱都不戴,就在自己院子里待着。 这回赵如意回青石镇的梨花村陪父母过年,陈晚镜主动提出来为她守家,所以赵如意就留下了守门的梁婆子一家老小和星蕨带着两个小厮在家里。 赵如意没想到她这样的安排最后会促成两个家庭,当然这是后话了! 赵如意离开锦城的那天是难得的好天气,他们三个月前进城的时候只有两辆马车,这回回青石镇却是四辆马车,光年礼就有两车,一车是给家里的,一车是给干娘和那些亲朋邻居的。 当马车出了城门后,赵如意撩开车帘又习惯性地往城外的鲁家村看,冬青忍不住说道:“主子,要不派人去找找看?” “怎么找?” 赵如意眼神黯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村庄,灰蒙蒙疾走的行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具体住在哪里!她只知道她住在山里,直到被人卖了当冲喜新娘才走出山。” “她第一次穿新衣服,第一次坐牛车,第一次出远门,却再也没有回去过,因为她找不到自己的家!她说,我就是她的家!” 冬青听到赵如意的话,不知为何心里痛得无以复加! 他们这些没有父母的人,主子不就是自己的家吗! 赵如意闭着眼睛想了一下说:“冬青,你派人随时盯着鲁家村的人,如果发现有病重要冲喜的,你们就跟着去看看那人是不是她!” “她~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知道家里人叫她丑丫头!其实她不丑,只是在左边眉尾到鬓角的位置有一块红色的胎记。” “我记住了,主子!” 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左右,他们经过何小枣和她舅爷爷经营的茶铺时,发现那里只剩下四围坍塌的土墙了。 冬青忍不住唏嘘道,“幸亏小枣那丫头没跟着来,不然看到这里这个样子,心里不知道有多伤心!” 赵如意只透过车帘的缝隙瞄了一眼,就蔫蔫地说道:“人这一辈子悲伤的事情很多,哪能事事周全啊!” “……” 冬青也黯然了! 如果何小枣的舅爷爷还活着的话,他们的结局依旧会是如此,有些事情好像是注定了的! 赵如意打了一个呵欠,然后蜷在车上铺的被褥里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到被冬青唤醒的时候已经是午时末了。 “主子,到聚宝街了!我们就快到家了!” “嗯~” 赵如意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等看清楚了冬青的身影后,她恍然有一种隔世的感觉。 “主子?” “嗯?”赵如意看着冬青愣了一下,然后憨笑道,“冬青,真奇怪!我刚才居然梦到你就是半夏!” “我真是睡迷糊了!你们俩一点也不像!半夏她~她性格太软了!” 冬青听到赵如意的话神情有点恍惚,其实她真希望自己就是半夏,一个被主子念了两世的丫鬟。 赵如意看冬青的神色有点黯然失神的样子,忍不住将手放在冬青的手背上说道,“冬青,对不起!如果半夏找到了,她在我心里的位置会比你们都要高,因为我……” “我知道,主子!”冬青感受着赵如意掌心的温暖,轻柔地笑道,“主子,这是应该的!半夏比我们先到你的身边,我们会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她,就像她说的那样,主子既然是她的家,主子也是我们的家!” 赵如意眼睛发涩,她仰起头来揉了揉眼睛,笑着说道,“冬青,快看看我头发睡乱了没有!” “我看看!” 冬青靠近赵如意,帮她把衣服和发饰整理了一下,最后将一件灰鼠皮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并系好带子后,才笑着说道,“主子,好了!” 第182章 青梅竹马 当赵如意被冬青扶着走下马车的时候,干娘徐方妍和如意面馆的掌柜肖黑娃已经站在门外等她们了。 “如意,终于盼到你们回来了!” 徐方妍神采奕奕,三个月不见,居然胖了不少。 前世里她经历了粮荒后,因为操劳过度就留下了病根,这一世终究不同了!赵如意的重生让身边有牵连的人都改变了命运。 “干娘!” 赵如意眼眸里闪烁着光芒,立即笑着迎了上去,她抓着徐方妍的手一边打量她,一边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忙坏了!外面冷,我们进屋去说!” “如意!” 这时隔壁崔县丞家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五官清秀,目光清澈略带忧郁的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门口对着赵如意微微一笑。 赵如意转身看到崔远时心里涌起一股欢喜,那是遇到儿时玩伴时的很纯粹的欢喜,但崔远的心里却不这样想! 他只会以为,赵如意并不是对他没有一点情意,他还可以去争取。 赵如意看着气质干净的崔远笑着问道,“崔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我听莹姐姐说你要参加春闱考试,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锦城过年呢!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崔远走到台阶下面,这样和赵如意又近了一点,他轻笑道,“我姐姐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不方便,书院里又放假了,我正好送他们过来!” “哈!莹姐姐也过来了!” 赵如意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客气地说道,“可惜我只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谈点事情就要回梨花村了!不然我们可以好好聚一聚!” 崔远嘴边的笑淡了下来,他侧身往自己家的院门看了一眼,然后淡定地说道:“那你先忙!什么时候有空了,大家在锦城见面也一样!” “我先进去了,我姐姐好像在喊我!” 崔远自说自话一通后,就抬脚上了石阶,然后缓缓关上了院门。 崔远看着门缝隙里赵如意的身影越来越小,心里就越来越惆怅。 他还记得四年前那个身子瘦瘦的,脸蛋精致的赵如意,而今的她身形和脸蛋都长开了,就像那枝头最娇美的春花般灿烂得耀眼。 崔远走到站在院子里的崔莹身边时,崔莹忍不住心疼地说道:“远弟,你又何必呢?” “我们住在锦城的时候,每次遇到你书院放假,姐姐去邀请她来家里玩儿,她都找借口拒绝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况且你姐夫也说过了,那武威侯夫人和世子都很喜欢她,她也经常去拜访他们,说不定两家不日就会商谈亲事了!” “不,不会的!” 崔远自信地说道,“他们两家门第相差太远,如意不可能给武威侯世子做妾,所以这门亲事谈不成!” “那如果武威侯世子愿意娶如意为嫡妻呢?” 崔莹为了打消崔远的痴恋,不得不再一次打击弟弟,否则以弟弟现在这个样子,明年春闱怎么收心考试? 崔远依旧自信地笑道,“姐,那也不可能!” “武威侯世子是宫里贤妃娘娘的侄儿,是庆王的表弟。我听书院里的人说,贤妃娘娘很喜欢这个侄儿,说不定等武威侯世子到了及冠之年就会请皇上赐婚了!” “那就好!”崔莹高兴地拍手笑道,“也不枉你专门送姐姐到青石镇来,就为了在春闱前看上她一眼!” 姐弟俩边说边往屋子里走,却没看见东厢房的廊柱后走出两个人来。 苏吟不悦地小声说道:“想不到赵如意是那样的姑娘,我看她根本就配不上我们远儿!” 崔安修也语气不悦地反问苏吟,“赵如意是怎样的人和我们有关系吗?就因为她和远儿无缘你就这么贬低她吗?” “你~你是什么意思?” 苏吟没想到崔安修会帮赵如意说话,她气呼呼地小声说道,“我们远儿有什么不好的?青山书院的山长都说了,远儿这回春闱极有可能夺魁!” 崔安修双手放在苏吟的肩上安抚道,“我们的远儿是很优秀,但他和赵如意无缘!赵如意和武威侯世子之间从来没有他的存在!嘘……别生气!这种事情都要看缘分的!” “而且赵如意并不像你们以为的那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家女!我看到锦城下发的简报里说起这回平粮价和炭价的事情了!这两件事赵如意都参与了,所以~连皇上都知道她这个人!” 苏吟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那么个娇美的小娘子还能做出那么大的事情来,不过这会儿她更难受了! 早知道这赵如意这么了得,当初他们家就该早点订下她,省得现在把儿子勾得连学业也不顾就跑回青石镇来了。 “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你别说出去,你也别去泼远儿的冷水,一切等春闱过后!说不定远儿有赵如意这个动力,他会考个好成绩!” “我知道了!要你说!” 苏吟怎么可能说出去,她真是后悔死了! 崔安修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有些事情他还真不好分析给妻子听,就是连崔远都还太嫩了!大家先自欺欺人的过着! 崔安修和苏吟正要回屋子里,就听到院门上的铜把手“咣咣咣”地敲击在门板上,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又看看崔远和崔莹刚才消失的方向。 苏吟莫名地走到门口,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会是谁呢?” 门外的人就像知道苏吟在想什么似的在门外答道:“崔夫人,我是隔壁赵家的丫鬟,我们小姐命我来给你们家送点年礼!” 苏吟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崔安修,崔安修点点头,她这才笑容满面地一边开门一边说道:“原来是赵家小姐的人啊!请进请进!” 第183章 无所畏惧地去爱一个人 “主子,年礼已经送过去了!是崔大人和崔夫人接的年礼!” 辛夷话毕,又递上一个扎着红绸带的盒子说道,“这是崔夫人的回礼!” 赵如意不在意的点点头说道:“收着!回梨花村的时候交给我阿娘!” 赵如意给这些亲朋邻居的年礼都很平常,她担心年礼太重,还礼的人会有压力! 辛夷退下后,将礼盒放在门外还没有卸下货物的马车里,回来的时候看到冬青正出神地看着院子里的一棵冬青树发呆。 “嘿,冬青姐姐,发什么呆呢?” 辛夷上前拍了一下冬青的肩膀,冬青转头笑道,“我在想主子当初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不是因为想起了院子里的这棵冬青树!” “有可能喔!” 辛夷笑着说道,“这棵冬青树是主子住进来后移植过来的!我听主子说,冬青树代表坚韧的生命和忠诚!这不正像冬青姐姐你吗?” “是,是很像我!”冬青也粲然笑道。 “那~冬青姐姐,我们商量个事儿呗!等会儿我陪着主子,你去那辆装着年礼的马车!” 冬青笑着说道,“好啊!” 赵如意和大家伙吃了午膳后,又坐下来说了说青石镇这几家店铺发展的事情,然后这才问起众人过年的安排,因为她总记得裴孤城对她的交代。 她不能站在外面广而告之,但身边的人总要护周全!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想要回梨花村的,要回去就和我们一起回去!” 赵如意的眼眸在正厅里坐着的众人身上看了一圈,尽量很自然地说道,“只有几天就要过年了,提前关上铺子也损失不了什么!” “况且我们这一年到头这么辛苦不就是为了这几天和家人好好松快松快吗!” 赵如意说着话就转头问徐方妍,“干娘,你说我说得对吗?” 已经和赵如意有了默契的徐方妍立即笑呵呵地说道,“赵东家既然如此说大家就照这意思办!不过~这年前的红包可不能少啊!” “穆先生怎么说?” 穆笙(原名杜可笙)笑着说道,“我把家眷都接到青石镇了,岳父母已经提前过来了,所以如意楼这边的生意稍晚一点没关系!” 原来被赶到庄子里“受苦”的冯梅影在诈死后,就和穆笙在梨花村成亲安家了,因为担心武威侯府的人发现她是逃跑的妾室,所以一直藏在梨花村深居简出的。 但偏偏冯梅影的身子娇弱,在乡下待久了,身上居然起了许多的水痘子,所以穆笙无奈就在青石镇置了一个宅子,先是天气潮湿的时候就接到镇子里住上一两个月,后来发现没有什么异常情况,这一年里几乎就都在镇子上待着了。 两个月前穆笙的瞎眼母亲去世了,冯梅影就干脆带着孩子长期住了下来。 而冯老先生一等乡下的学堂放假了,就带着妻子来镇上和女儿女婿外孙一起过年了,美中不足的是还有一个外孙他们这一辈子有可能都没法相认了,他就是武威侯府的庶子——裴飞骁。 赵如意听到穆笙这样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怕穆笙的岳父母留在梨花村,到时候穆笙再带着家里人往梨花村赶,这万一…… “肖大哥,那你呢?” 肖黑娃自从当了如意面馆的掌柜,就留了胡须,面相上的精明反倒被遮掩了一二,显出几分忠厚老实的模样来。 肖黑娃听到东家问自己话,也笑着表态道:“东家,你知道我们几个都是青石镇的人,所以我们几个商量着过节这几日早点收工,晚点开工就行了,铺子就不用关了!” “大过节的,谁不想吃口热的!如果路过的行人没口热汤喝没碗热面吃,那我们开店干什么!” “好,不错!” 赵如意拍手笑道,“那就给伙计们多开三倍的工钱,咱们也不在乎挣多挣少,要的就是这种态度!干娘,你觉得呢?” 徐方妍很喜欢这种随时被赵如意需要的感觉。 她这一辈子没有亲生儿女,又经历了太多的磨难,早就把一切看淡了,偏偏此时赵如意出现了。 她让她感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们之间似乎有一个无形的纽带连接着,很多时候她们的想法会不谋而合,她们既是母女也是朋友! 此刻徐方妍听到赵如意的话,一脸欣慰地笑道,“如意说得是!今日上午我们永利粮行就已经交代下去休息了!我也要跟着如意回梨花村的庄子里过年了!” “大家再见面就是年后了!呵呵呵……” 申时中,赵如意和大家商量好铺子的事情后就带着徐方妍主仆马不停蹄的往梨花村赶了。 原本与冬青换了马车的辛夷以为可以坐进马车里和主子亲香亲香的,谁知道人刚要上马车,就被徐方妍的丫鬟胧月给揪了下来。 “辛夷,里面怪挤的!你就陪我坐在马车后座!我家夫人有许久没看到你家主子了,就让她们说说悄悄话!” 胧月说着话就拉着辛夷走到马车的后座坐下。 话说这几辆马车就这一辆马车后座没有绑行李,辛夷无奈被拽着坐在了马车后座后,就看见了后面马车里探出头来的冬青,她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早知道就不多那一嘴了! 马车里的徐方妍的确有话要对赵如意说,她们俩是正式摆了香案拜了干亲的母女俩,所以赵如意的亲事徐方妍是有参与的责任和义务的。 “如意,你阿爹阿娘写信说起过梨花村里长家的大公子吗?” 徐方妍将赵如意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又像是在透过看赵如意去看自己早夭的女儿。 按年龄来说她的女儿早该成亲带孩子了,可谁叫她有个那样的亲爹,连出生都是一种错! 赵如意撒娇似的趴在徐方妍的颈项间,羞涩的笑着说道,“干娘,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喜欢的人了?” 徐方妍想了一下,立即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这么多年一直默默支持赵如意的人就是她喜欢的人,不过这两人之间的门第简直是无法跨越的天堑啊! “你是说武威侯世子?不过你们……” 赵如意看着干娘欲言又止地样子反而笑道,“干娘是不是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太大了,我和武威侯世子之间不可能有结果的?” 徐方妍苦笑了一声说道:“你这孩子,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干娘吗?” “上月我回梨花村的时候你阿娘和我说起了里长家的大公子,他们其实是很满意那个人的,但是我叫他们拒绝了!” 徐方妍叹口气接着说道,“干娘看不起那孩子,那孩子太软弱了!他其实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但就是不敢说出来,因为里长一家人供他一人读书不容易,他的亲事充满了算计。他们会将他当成一个筹码,将一家人的生计考虑进去,所以……” “你说他们这不是把你当成了冤大头吗?财帛动人心,谁知道将来这一家人会不会~哎,不说了!你这条件放在那些世家大族的眼里不够看,可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块你争我夺的肥肉!” “今日我再见那崔县丞家的公子,倒是觉得那公子不错!人长得好,书读得也好,关键是对你还有好感,你们要是……” “干娘!” 赵如意打断徐方妍的话头,她抬起头来认真而严肃地对徐方妍说道,“干娘,这一辈子我就想无所畏惧地去爱一个人!哪怕他权高位重,哪怕他是奸险小人,我只想无所畏惧地去爱他,不然我会留下遗憾的!” “你……” 徐方妍震惊地看着赵如意,看着她眼眸里坚定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就释然笑道,“好!干娘支持你!” “如果裴世子敢骗你,我们就用钱来砸死他!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我们有的是钱,以后还会更有钱!如果他放着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会挣钱的姑娘都不要的话,咱们就潇潇洒洒地走人,然后重新开始!” “干娘!” 赵如意伏在徐方妍的怀里默默地垂下了两滴眼泪。 此刻她们两人都想起了从前的一些往事。 徐方妍大概是想起了儿时自己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一边打着算盘一边信誓旦旦的说到自己要当永利粮行接班人的事情;而赵如意想起了前世里每次自己脆弱无助的时候总想去找裴孤城为自己做主的事情。 刚才那句话即是赵如意的肺腑之言,也是赵如意积蓄了两世的情感爆发,她其实还记得自己前世死前的心情。 那时候她连翻身都难,偏偏在看到了裴孤城的那抹身影时,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甚至还艰难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尽管行为显得那么可笑,但心里就像见到了爱人般是忐忑的,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尽管他一步步靠近她时的面容是冷的,是怒其不争的痛色,但是他走近她身边的时候积雪融化了,她就像被一滩水包裹了般只想沉浸在其中,即使溺死了也心甘! 赵如意心想,她是爱裴孤城的,是很爱很爱的那种! 所以她才会说,她会无所畏惧地去爱他,她已经开始去想象他们的爱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了! 也许~皇家会介入!毕竟他的姑姑是贤妃娘娘。 第184章 拒绝和解 赵如意回到梨花村以后来不及和周围的邻居叙旧就先安排着人手把自家的庄子和干娘家庄子的守卫安排好。 然后又把在梨花村土生土长的庄头陈良信叫来单独给他交代,说是年关到了,其他外县外村有逃难的人往锦城涌,梨花村是必经之地,又是周围村庄有名的产粮村,大家还是做好村里的守卫工作,别大过年的闹点事情让大家过不好年。 陈良信是赵家村宁神婆的女婿,宁神婆这几年老了,也住在女儿女婿这里养老,所以赵如意倒也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陈良信知道自己的岳母有些神通,而且就是岳母叫他跟赵如意好好干才有了今天家丁兴旺的好局面,所以赵东家这么说一定是知道点什么! 赵如意也不管陈良信最后如何去和村里的里长商量村子守卫的事情,反正她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等赵如意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才坐下来和家人吃饭聊天。 三个月不见,父母没什么变化,赵如啸倒是长胖了不少,就像赵如意以前在村子里看见的那些富户家的少爷。 好在这小子的性情随了赵大牛,有点憨憨的样子,倒是蛮讨人喜欢的。 不过就是这么憨憨的样子,读书居然还屡受先生的表扬。 赵如意想到教赵如啸的先生是穆笙的岳父,就觉得老先生是不是夸大其词了,谁知道赵如啸还真在赵如意面前露了一手,赵如意这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如意,冯先生说,如啸现在留在学堂里跟着那几个野小子学习恐怕会耽搁他,叫我们还是把如啸送到镇上的学堂系统的学习!” 闵秋禾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是个读书的料,这人生的惊喜真是砸得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赵如意也没想到老天爷会送他们家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前世里她母亲早早的去世了,根本没有赵如啸这个人;前世里她只知道裴孤城的庶弟裴飞骁是个天才,是庆王登基后第一年的状元。 如今,老天爷不光送她重生了,还送了这么一个宝藏弟弟来给家族更换门庭!所以~关于弟弟读书的事情要慎重考虑! 赵如意最后想到了裴孤城读过的,裴飞骁正在读的青山书院。 前世里裴飞骁既然可以考上状元,那就证明这家书院不错,而且赵如意记得裴飞骁进青山书院启蒙班的时候好像也是虚岁七岁的样子,赵如啸四舍五入也有七岁了。 “阿爹阿娘,要不让阿弟跟着我到锦城读!武威侯府的三少爷也在那家书院读书,我可以拜托他照顾阿弟!” 其实裴飞骁自己还是个孩子,但赵如意总是不自觉的把他当成前世里的那个状元郎。 “这······” 赵大牛和闵秋禾对视了一眼后,都有点犹豫。 毕竟这个儿子是他们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要不然也不会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壮。 如果不是赵如意留下一些人看管着赵如啸,没准真被赵大牛夫妻俩给惯坏了。 此刻赵如啸听到赵如意的提议,跳得起码有八丈高! 他早就想到锦城了!阿爹阿娘虽然很疼他,但是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让他感觉很难受。 他拽着赵如意的衣袖急切地问道,“阿姐,是真的吗?” 赵如意点点头,揪了一下他红润的小脸蛋,警告道,“进书院需要有引荐人,还需要考试,你可别给阿姐丢脸啊!” “不会!不会!” 赵如啸转身又揪着赵大牛和闵秋禾的衣服祈求道:“阿爹阿娘,我要去!我要去!先生说了,青山书院是我们炎国有名的书院,很多外地求学的学子都以进入青山书院为荣,如果一直坚持到青山书院的举人班就等于一只脚跨进了翰林院!” “这~如意,真有这么厉害?” 赵大牛夫妻俩心动了! 他们也清楚,就是再疼孩子,也不能拿孩子的前途开玩笑! 赵如意想了一下,心虚的讪笑道,“大概是!” 其实前世里赵如意只是听说了青山书院的名头而已,也只是知道裴飞骁考上了状元而已,却不知道裴飞骁是不是在青山书院受的教育。 况且今世里她知道和接触的几个人里虽然有出自于青山书院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考上了进士,所以~她不会把她阿弟坑了! 最后不管怎么说,赵如啸要在锦城青山书院读书的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下来。 而就是这样的决定,让赵如意有机会到青山书院一览书院真容,然后在书院里遇到了一个人,进而让她开始怀疑母亲的身世有异。 就在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完晚饭,聊过天要各自回屋休息的时候,赵大牛最后终于嗫嚅着对赵如意说道:“如~如意,过年~我想带如啸去看看他阿奶!” 赵大牛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女儿,杜翠娥对于闵秋禾母女俩来说也许可以说断就断,可他毕竟是出自于那个女人的骨血,有时候嘴上说着断了,但心里终究无法释怀! 还不等赵如意回话,闵秋禾就一把搂住了一脸茫然的赵如啸,情绪激动地说道:“他爹,难道你还没有吃够她给你的苦头吗?我不许你带着如啸去见她,想都不要想!” 赵大牛抬起头来痛心地看着闵秋禾说道:“他娘,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讲理了!我只是想让她老人家在走之前看看如啸而已!” “前几日赵铜锁来青石镇带话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她~没几日活头了!人之将死,所有的过往该放下的就放下好吗?” 闵秋禾咬着唇看向赵如意,赵如意也默默地看着她。 “这个家里只有如意才有资格原谅他们!如果~如果如意原谅他们了,我没有意见!” 闵秋禾话毕就拉着赵如啸走出了饭厅 赵大牛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祈求地看着赵如意,轻声喊道,“如意~” 赵如意心里微微发痛,但她还是清浅地笑道,“阿爹,等过年后在我和阿弟走之前,你再带着阿弟去看她最后一眼!” “如意~” 赵大牛铜铃般的眼睛微微泛红,几欲流下眼泪来,但是紧接着赵如意的话又将他的幻想撕裂了。 “但是阿爹,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永远不会!” 赵如意想,过年后那些兵匪也该落网了!过年后~杜翠娥也许撑不到那一天了! 赵如意不想活在前世的仇恨里,但她也不会忘记仇恨,她不会与伤害自己的人和解! 第185章 死不改悔的赵二牛 午时刚过,青石镇的城门口就走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三十来岁的男人,只见他外面裹着一件往外跑棉絮的旧棉袄,人未老腰却先弓了下去。 他出了县城后在一个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对着一条路“啊呸”一口浓痰吐了过去,然后头一甩就朝另一条路走去。 凛冽的寒风将他垂落的乱发拂开,然后一张尚留几分俊美的容颜露了出来,此人正是赵如意的小叔——赵二牛。 按理说,这女子漂亮了有人舔着脸供养,男子漂亮了也是一个道理,毕竟有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偏偏这赵二牛长了一张俊美的脸却活成了人憎狗嫌的样子,连当年青石镇的虐待狂魔花奇安都看不上! 这赵二牛几乎整个冬天都蜷在家里没出门,今日却早早的出了门跑到青石镇晃了一圈后,似乎什么也没买就又缩着脖子回来了! 不对,他好像还忘了什么东西没带回来! 抄着手在赵家村村口晃荡的守村人,眼神疑惑地看了赵二牛好一会儿,最后才嘟嘟囔囔地说道:“完了!完了!” “滚!”赵二牛对着那守村人骂道,“你个傻子,你才要完呢!” 谁知道那守村人就像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似的,一边摇头,一边念叨着:“完了!完了!” “滚!再敢在老子耳边念叨完了!完了的!小心老子立即让你完蛋!” 尽管赵二牛的话说得很牛,甚至挥起了拳头,但他终究不敢打下去。 赵二牛还记得以前有一个草戏班子在经过他们村的时候,遇到他们正在欺负这个守村人时,就告诉他们,这人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守村人,又名镇灵人,镇一区八方邪魅,三煞五疾,此类人一般多为前世大凶之人,来世三魂去一,七魄去二,镇守一方,以报前世冤孽,白天他是傻傻的痴儿,夜里他是手提宝剑守护村口的地仙。 赵二牛不知道别人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反正他从此就没再忘过,所以他从来不怕走夜路,他总想着有守村人守着村口呢! 其实赵二牛还是很羡慕守村人的,不管他走到哪家,哪家都会给他一碗吃的,天冷了也有人给他添衣服,比他们这些长得健全的人活得滋润多了! 赵二牛威胁完守村人后,吸吸鼻涕继续往家的方向走,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他忍不住又在地上“啊呸”吐了一口浓痰,边走边骂骂咧咧地说道:“晦气!一定是刚才那个傻子气得!” 赵二牛捏了捏怀里赌剩的几两银子,计划着这个年该怎么过,真是越想越晦气,最后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早就断亲的赵大牛一家人身上。 “妈的,不就是个丫头片子吗?用得着为她和家里断亲吗?” “你们现在倒是吃香的喝辣的,没准儿离开家的时候把老头子藏的一点积蓄偷走了呢!啊呸!” “你一家人现在倒是潇洒,把个死老太婆留给我!什么活儿也干不了,又能吃又能拉的,家里的田地都让她霍霍完了!” 赵二牛旁若无人地骂着,好像这样就可以把自己身上的贫穷骂走似的。 他永远不会去检讨自己! 正是他的好赌,他的自私害得赵大牛那么憨厚的亲兄弟为了保全妻女而断亲的; 正是他的好赌,他的自私害得那么强悍的母亲不得已变卖田产还赌债的; 正是他的好赌,他的自私害得那么懒惰的妻子开始下地干活,操持家务的; 正是他的好赌,他的自私害得那么小的儿子开始忙于生计的; 正是他的好赌,他的自私害得那么小的女儿,和赵如意当年一样,终于被他卖了出去。 赵二牛顶着恶风,一边走,还一边想卖女儿剩下的那些银子怎么安排,结果就被一声大喝唤醒了。 “赵二牛,赵银宝呢?我的女儿赵银宝呢?” 第186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一) “呜……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已经骨瘦如柴的杜白莲扑上去对赵二牛又抓又挠的,赵二牛初时还躲闪两下,后来看杜白莲简直是不要命的泼妇样,他也没有耐性了。 赵二牛一把推开杜白莲,杜白莲的后背就重重地砸在了门板上,门板挣扎了两下就“轰”地一声倒塌了! 两人愣了一下后,赵二牛就先发制人地骂道,“好你个杜白莲,现在居然学会打自己的男人了!” “老子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还不得反了天罡了!” 赵二牛说着话就把杜白莲按在地上一顿拳脚伺候,邻里乡亲看见后,都拉上房门回避了! 这不回避没办法!赵二牛就是个赖皮狗,要是谁不小心上前劝上两句,再拉拉架,搞不好就损失个一二十个铜板了! “阿爹,你别打阿娘了!阿爹,你别打了!” 赵金宝已经十一岁了,有了少年的模样,他的样貌综合了杜白莲的优点和赵二牛的缺点,最终长成了泯灭于众的模样。 “阿爹,别打阿娘了!你把阿娘打坏了,谁给你煮饭?谁给你缝衣?谁下地干活?谁来照顾阿奶?” 赵金宝拉着赵二牛的裤脚,跪在地上祈求道,“阿爹,求求你别打了!求求你!” “金宝,就让这个畜生打死阿娘,阿娘不活了!阿娘不活了!” 杜白莲扑上去就在赵二牛的脸上挠了一下,手耷拉下来的时候把赵二牛的棉袄也拉开了,几两碎银子就这么滚了下来! 杜白莲愣了一下,比赵二牛的动作都要快的扑在了那几块碎银子上! 她趴在地上又哭又捶地地喊道,“我的银宝啊!我的银宝啊!” 赵二牛还以为杜白莲要贪那几两碎银子,谁知道杜白莲哭过后,捡起地上的碎银子就朝赵二牛砸去。 “赵二牛,你这个畜生,这是不是卖我女儿的银子?你快去拿这银子把我的银宝赎出来,不然我和你拼命了!” “贱女人!你也不看看家里现在什么样了!饭都吃不饱,还养什么孩子!老子这是送银宝享福去了!” “你没看到那藏春阁有多富丽堂皇,那里的小丫头片子都是穿金戴银的!呸,不识好歹的东西!” 赵二牛说着话就将瘦弱的赵金宝拎开,然后抬脚踹在了杜白莲的小腹上,杜白莲疼得弯下了腰,这个时候她才感受到了闵秋禾当年的疼和绝望。 原来这世间的事情真的只有疼在了自己身上才能去理解别人的悲伤。 杜白莲泪流满面地伸出枯瘦的手爪子想去抓住赵二牛的裤腿,赵二牛却转身无情地往屋里去了! 屋里一直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杜翠娥只能痛苦的呻吟着:“报应啊!这是报应啊······咳咳咳······” “大牛,大牛媳妇,娘错了!娘错了!咳咳咳······” 赵二牛听得不耐烦,用拳头在关着的门上砸了两下,然后幸灾乐祸地笑道:“死老太婆,你大儿子一家人如今是有钱人了,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早就把我们这一家人给忘记了!” “死老太婆,这一切都要怪你!我们都是跟你学的!哈哈哈······” 赵二牛说着说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不是后悔自己薄待了大哥一家人,他是恨大哥一家人的荣华富贵与他没有关系! 蹲在院门外的杜白莲听着院子里又哭又笑互相埋怨的母子俩凄楚地笑出了声,这不就是报应吗! 当初赵二牛想要卖掉闵秋禾母女俩的时候,她不是什么也没说吗?她不是还在暗暗期待着可以多吃几顿肉吗? “阿娘,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杜白莲这才发现被赵二牛拎到一边的赵金宝正怒瞪着两只眼睛,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就要往院子里冲,杜白莲立即给吓清醒了。 她扑过去抱住赵金宝痛哭道:“金宝,不能!你不能!阿娘不能再失去你!” 赵金宝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响,就好像屏蔽了听觉般只管往院子里冲。 还没有进屋的赵二牛指着自己的脑袋对着赵金宝大声嗤笑道:“来!来!来往老子这里打,打死老子大家一起去作伴儿!哈哈哈······” “兔崽子,如果不是看你是带把的,老子早就把你卖了!” “死丫头,长得瘦不拉几的,害得老子少卖二两银子,少赌两把,说不定就这两把老子就翻本了!到时候就可以把她赎出来了!这可怪不了老子,怪她自己不争气!啊呸!” 赵二牛说完话吐完浓痰,就心安理得地拉开摇摇欲坠的房门钻了进去。 屋子里的杜翠娥将赵二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连大声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只是在屋里哼哼唧唧地骂着,也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赵二牛。 “阿娘,你别拉我!像这样的爹不要也罢!” 赵金宝眼睛刺红,咬着牙恨声说道,“阿娘,儿子活得太累了!儿子拉着他一起下地狱也好!” “不,金宝!你不能去,你妹妹还等着你去救她呢!你不能去!” 杜白莲紧紧拽着赵金宝的衣服,她拼命地摇着头,眼泪甩到了赵金宝的手背上,赵金宝的手感觉烫了一下,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点。 “救妹妹?” 赵金宝手中的石头砸在地上弹开了,他苦笑道,“阿娘,我怎么救妹妹?我就是把自己卖了也救不回妹妹!那些人根本不要我这样的男孩子!” 杜白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叠声说道:“不、不、不!阿娘不是这个意思!你和银宝都是阿娘的宝贝!” “阿娘,我们哪里有钱去赎妹妹啊!上回我们骗大伯回家来看阿奶,大伯走得时候留下的一点银子在你手里还没拽热乎就被他抢走了!现在我们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这顿饭吃了都不知道下顿饭在哪里!” “我~这~其实上次你阿奶是真病了呀!对,我们可以带话给你大伯,我们······” 杜白莲眼眸里有了一丝希望的光,可赵金宝实在不好意思再去开那个口了。 赵二牛就像癞皮狗一样,一旦闻到味儿,就会不死不休地缠着大伯他们一家人,况且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堂姐抢鸡蛋吃的事情,他~但是他好动心啊! 这时一直躲在围墙一角的赵铜锁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憨厚的脸上隐藏着精明和算计。 “婶子,你们不能再用叔奶的事情骗大牛伯伯一家人了!我前几天在青石镇看到大伯的时候已经告诉过他了!但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来看叔奶,这证明他们要么是不相信,要么就是还恨叔奶和二牛叔!” “那~那怎么办?” 杜白莲抬起狼狈的脸,无措的看着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里突然就像有了主心骨似得说道,“铜锁,你帮婶子出个主意!婶子实在没办法了!银宝可是你的堂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铜锁眼眸里闪过一抹厌恶,转瞬又笑着说道:“大牛伯伯家当年就是你们要卖如意妹妹才和你们断亲的,如果我们现在赶到梨花村对大牛伯伯他们说实话的话,说不定大牛伯伯他们会伸手帮忙的!” “这~好!” 杜白莲脸色僵了一下,就立即提起精神对赵金宝说道,“金宝,你这就跑到梨花村去找你大伯告诉他你妹妹的事情,只要他们把你妹妹赎出来我就给他们一家人当牛做马!” “婶子,金宝弟弟就这么跑着去梨花村天黑了也到不了啊!不如我去找族长借个牛车去!” 杜白莲捏着衣角,涩然道,“铜~铜锁,婶子身上没钱!” 赵铜锁笑着说道,“婶子,没关系,我正要去梨花村办点事情,我去问族长借牛车顺带捎金宝弟弟一程。” 杜白莲千恩万谢后,又回屋给婆婆兼姑姑收拾床上的屎尿了。 赵金宝则看着赵铜锁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第187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二) 杜白莲躲在杜翠娥的屋子里,等赵金宝站在门外对她打着招呼说他走了的时候,她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随意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转头就看到杜翠娥一双鼓胀的三角眼正瞪着她。 “白莲,你让金宝去哪里?” “阿娘,我叫金宝去找他大伯来看你了!他们一家子现在吃香的喝辣的,总不能一点儿也不管你!” 杜白莲说着话,就很轻松地将杜翠娥屁股下垫的一块湿答答的破布扯了出来。 她将破布揉成一团放在杜翠娥的鼻子下,讥讽地笑道:“阿娘,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把屎尿拉在床上!家里的破布都快被你用完了,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用不上了!” 杜翠娥屈辱地撇开脸,她听了杜白莲的话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忐忑不安地对杜白莲说道,“白莲,刚才二牛不是故意气你的!你知道他每次赌输了钱都是这样的,但他清醒过来不是还会对你说好话,给你买东西吗?” 杜白莲将破布扔到墙角,又抖开一块破布铺在杜翠娥的屁股下后,不在意的说道,“是啊!他只要想起我们娘仨来,就会给我们买吃的,每次我都是喊金宝和银宝赶紧吃下去,不然他们的爹又会从他们嘴里抢吃的!” “那个~” 杜翠娥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她总觉得今天杜白莲的样子有点吓人,眼神好像一个索命的怨鬼。 “白莲,我既是你婆婆又是你姑姑,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遭罪呢!” “今天二牛的确做得过分了点!不过他也没说错,银宝本来就是个赔钱货,我们把她养~养……白莲,你去哪?” 杜翠娥瘫在床上还不忘为赵二牛开脱,杜白莲却已经打开门往外走了。 寒风刮进屋里,杜翠娥感觉被子里就像要结冰了一样。 她暗恨杜白莲这么虐待她,连条裤子都不给她穿,也不知道她死的时候会不会也是这样! “阿娘,天太冷了,我去砍点柴火!” 杜白莲回头对着杜翠娥呲牙笑道,“阿娘,我觉得你说得都对!” “……” 杜翠娥就这么看着杜白莲关上门走了。 尽管上次她被人推倒晕了后再没爬起来,但她的耳力还是很敏锐的,所以她尽量侧着耳朵去倾听外面杜白莲的动静。 杜白莲出了婆婆的屋子后,被冷风一吹反而觉得浑身舒坦了,新鲜的空气灌进身体里,似乎连饥饿也被赶跑了! 她走到放农具的屋里拿出一把缺口的砍刀,然后恍恍惚惚地走到了她和赵二牛住的屋门口。 她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就听到赵二牛在屋里嘟嘟囔囔地喊道:“杜白莲,你个懒婆娘,还不给你男人煮饭,老子饿了!” 杜白莲的手颤了一下,然后无力地垂了下来。 “哦~家里没柴烧了,我去砍点柴再回来给你做饭!” 杜白莲就这样拿着缺口的砍刀,连背篼也没背一个,就失魂落魄地往院门外走。 她走啊,走啊!以前熟悉的地方尽管荒芜了,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可现在她睁大了眼睛却发现周围陌生的可怕! 有什么可怕的? 她想不明白!十八岁的时候她被姑姑领进了家门,姑姑指着一个俊美的男青年对她说道,“白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这个男人是我小儿子,叫赵二牛,也是你的丈夫!” 那时她想她可真幸运,她杜白莲有一个这么漂亮的男人,将来她也要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儿子,像姑姑一样享福。 可后面的日子她根本不敢想……姑姑说得对,这都是报应! 杜白莲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想不明白! 她挥动的砍刀突然显得威力无比,周围好像倒下了一片杂草,接着她听到有几个人在气急败坏地冲她怒吼,接着她就被人推倒在了那一片杂草上。 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在眼前晃动,看着干枯的枝丫就像她的手在风中挣扎……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挣钱,救女儿!挣钱,救女儿…… 时间的概念大概是以快乐和伤心来划分的! 杜白莲感觉自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经历了一次蜕变后,她已经不再是她了! 她开始学会向人伸手要钱了,“你们得给我钱!” “钱?哈哈哈…老子们有钱还窝在这个破地方!” “不行!你们得给我钱!” “钱钱钱!再闹小心老子们把你杀了喂山上的狼!” “杀人!杀人!”杜白莲突然眼睛瞪得大大,兴奋地说道,“我知道哪里有钱!我知道哪里有钱!我带你们去!” 那几人面面相觑后,一个人终于将杜白莲拽到身边说道:“…那好,今晚你在……” 第188章 前世的恩 赵如意被父亲的人喊到正厅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了,她刚把干娘送回家回来。 当她带着冬青和辛夷一走进厅里时,坐在厅中下首的两个人就站了起来。 一个是十七八岁,样貌普通,穿着一件八成新粗布棉袄的年轻男子,他从赵如意出现的瞬间就眼神灼灼的看着她了。 男子的旁边是一个十岁左右,体型瘦弱,穿着单薄,脸上有冻疮的小小少年。 那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正是他们家住在赵家村时的邻居赵铜锁。 赵如意记得前世里赵铜锁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到镇上的一家粮铺当了伙计,十八岁的时候就入赘当了粮铺老板的女婿。 这赵铜锁有钱后也曾到藏春阁饮酒作乐,他虽然没有钱做问春姑娘的入幕之宾,但赵如意还是从侧面了解了这个曾经的邻家哥哥。 此人对妻子不忠,对仆从不善,对伙计不仁,对客户狡诈,几乎是一个坏到流脓的坏家伙。 自从赵如意知道了花奇安真正的面目后,她总忍不住把此人和花奇安放在一起对比,赵铜锁也仅仅是没有花奇安那么变态而已。 按照前世赵铜锁入赘的年龄来看,他大概还没有得手,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对方呢? 赵如意的眼眸落在赵铜锁的身上时,赵铜锁不自觉得挺直了身子,拘谨地笑道:“如意妹妹,我是你铜锁哥哥呀!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大概已经认不出我了!” “什么妹妹哥哥的?我们主子只有一个亲弟弟!” 冬青面无表情地看了赵铜锁一眼,辛夷则眼神如刀地瞪着赵铜锁顶了一句过去。 赵铜锁脸色“轰”地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挺直的腰板也塌了下来。 赵如意没有制止辛夷的话,她只是对着赵铜锁点了点头,然后牵强地扯了一下嘴角。 赵如意实在不想搭理这样的人,于是她又将目光转向那个脸有冻疮,眼神倔强的少年。 这个少年是谁呢?赵如意觉得有点眼熟,她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她走到赵大牛身边问道:“阿爹,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大牛指着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眼含期待和乞求地说道:“如意,这是金宝,他今天来有事求我们帮忙,我想这件事还是需要你来定夺才好!” 原来是赵金宝! 赵如意又将眼眸投向了那个小少年,她果然从那小少年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曾经的影子。 曾经的赵金宝其实像赵二牛的地方多一些,但几年不见,长开后居然像杜家人了! 赵如意不喜欢杜家人,但倒不至于和一个小时候骂过她几句,抢过鸡蛋吃的家伙计较,况且看这家伙又瘦又小,大冬天的还穿着几层单衣,还一脸冻疮的狼狈样子,估计活得还不如从前的她呢! “赵金宝,你有什么事情?” 赵如意坐在赵大牛的旁边,浑身冷肃的样子让赵大牛都感到发怵。 赵如意冷漠的看了一眼木然的赵金宝,然后又补充道,“如果你是为了你爹你娘和你奶的话,你就不用说了!” 赵金宝转瞬间就想明白了他和赵如意这个曾经的堂姐之间身份的差别,他突的一下子跪在地上,磕头祈求道:“赵小姐,求你救救我妹妹!” 赵金宝的行为让满厅的人都愣住了,赵铜锁的神情尤其尴尬。 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自认为赵如意是和他一样的贱民,他甚至还有点异想天开的想站在赵如意的身边,原来贱民也是要分等级的!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 赵大牛站起来去拉赵金宝起来,谁知赵金宝倔强地扭了一下身子,接着说道,“赵老爷,这是我们家欠赵小姐!” “赵小姐,只要你能帮我把妹妹救出来,我赵金宝愿意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赵如意扶着额头,眼眸里微微泛起酸意,这做赵二牛的子女太难了! “你起来!说说是什么事情,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是,多谢赵小姐!” 赵金宝听到赵如意的话后,才在赵大牛的帮助下站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因为赵如意态度的改变而放松下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厅门外的奴婢,然后也学着那奴婢的样子将双手放在小腹的位置,微微弓着腰回话。 “赵小姐,奴才的······” 不知为何,赵如意听到赵金宝自称“奴才”时感觉刺耳无比,她微皱着眉头说道:“赵金宝,没有你这么上赶着给人做奴才的,做奴才有什么好的?直接说事情!” 赵金宝愣了一下,然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说道:“赵小姐,我妹妹赵银宝今年刚满七岁,昨天晌午后她就被我爹赵二牛带出去一夜未归,我和我娘一直在家里焦急地等着她归家,谁知道今天晌午我爹回来说······” “你爹把你妹妹卖了!” 赵如意冷笑着打断了赵金宝的话头。 赵金宝羞愧地垂下脑袋说道:“是!我爹说,他把我妹妹卖到藏春阁了!我娘说······” “等等~” 赵如意突然抬手按下赵金宝要说的话,她看向坐在厅里正竖着耳朵一边听一边想的赵铜锁问道,“堂兄,多谢你专程送金宝来这里,不知道堂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突然被点名的赵铜锁神色一慌,正要站起来回话时,就被赵金宝抢了话头。 “是啊堂兄,你不是说有事情到梨花村来办吗?我只是顺带的!” 赵铜锁眼神阴沉的看了赵金宝一眼,然后笑着对赵如意说道,“是啊,我差点忘了!我想到金宝家的事情要紧,所以就先到这里来了!” “如意妹妹,我这就去办事,不过这回家的时间也有点晚了,不知可否借宿在庄子里?” “这有何难!辛夷,帮我送送堂少爷!” 赵如意默不作声地对辛夷使了一个眼色,辛夷立即笑着对赵铜锁说道,“堂少爷,请!” 赵如意等赵铜锁走出去,才看着赵金宝问道:“金宝,你说你妹妹叫银宝,她被卖到藏春阁了?” 赵金宝莫名地重复道:“是,我妹妹叫赵银宝,今年七岁,我爹说他把她卖到了藏春阁。” “赵小姐,藏春阁在哪里?那是什么地方?我爹说那里富丽堂皇的,连小丫鬟都穿金戴银的,可为什么我娘一定要救她出来?” 赵如意看着赵金宝眼眸里的清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藏春阁是个什么地方? 藏春阁是男人的销金窝,是女子的魔窟,是她们一辈子的屈辱和噩梦! 前世里赵如意在藏春阁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新添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长得和她有几分像,也是七岁,也叫银宝。 赵如意以为那个名字是小丫鬟被卖到藏春阁后老鸨起的花名,却没想到原来那小银宝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小堂妹。 小银宝在赵如意的身边没待多久就死了,她为了阻拦一个欺负赵如意的贵公子,被那贵公子从楼上抱着摔了下去,连脑浆都摔了出来。 当时赵如意抱着她,哭着问她,“银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呀?” “姐姐,我不后悔!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姐姐!” 此刻赵如意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此刻赵如意才知道,原来小银宝已经知道她们是堂姐妹了,只是她一直没有说出来而已。 赵如意也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小银宝的事情,藏春阁的一切都被她埋在了记忆的深海里。 原来这世间的事情兜兜转转的又让她们聚在了一起,只是前世里她救了她一次,今世里她该来还这份情了! 第189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金宝,我答应救你妹妹,但是你从此要好好抚养你妹妹,不得像你爹那样~那样无耻,否则你从此就见不到你妹妹了!” “谢谢,多谢赵小姐!” 赵金宝激动地又伏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个头,赵大牛一边心痛地制止他,一边祈求的看着赵如意,倒是把赵如意整不好意思了! 她挥挥手敷衍地说道,“今晚你先住在庄子里,明天等消息!” “阿爹,我先回去了!” “等~等一下!”赵金宝突然喊住赵如意,他神色不自然地说道,“赵小姐,既然你答应救我妹妹了,那我就交换一个秘密给你!” “交换一个秘密?”赵如意笑着说道,“你不是要给我做牛做马吗?一个秘密岂不是太亏了!” 赵金宝愣了一下,转瞬间又笑着说道,“赵小姐,如果你要我做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的话永远有效!但是我接下来的话,我~反正不管你听不听,我都要告诉你!” 赵如意笑看了一眼倔强的赵金宝,她没想到赵二牛夫妻俩那样极品的人居然有一双品行端正的儿女,这算不算是歹竹出好笋呢?她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你说,我听着!” “好!那我就直说了!” 赵金宝说话间咬掉了嘴唇上的一块皮,有一点血珠子冒了出来,他好像毫无知觉地接着说道,“那个赵铜锁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骗了!” “哦~”赵如意没想到赵金宝的感觉这么敏锐,她颇感兴趣地问道,“你有什么根据这么说?今天他还好心顺路带你来找我了!你不光不感激别人,还在背后说人坏话,此非君子行为啊!” 赵金宝气急败坏地跺脚道,“你~我说他不是好人当然有证据了!” “前几天我们根本没让他带话给你!还有今天,他也不是出来办事的,他只是想来看你!” 空气一时之间凝固了,隔了一会儿赵大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说道,“金宝,别乱说!” “他们是同姓族人,不可能……” “可能!”赵金宝条理清晰地打断了赵大牛的话茬,“大伯难道忘了族里最初为了繁衍生息,同族只要隔了三代就可以通婚的事实吗?而且你们已经和我爹我奶他们断亲了!要是族长为了将赵小姐留在族里,他可能直接将赵小姐开除族谱!” “即使赵小姐这里行不通,赵小姐不是还有个开永利粮行的干娘吗?我有一次不小心听到铜锁堂兄和铁锁堂兄吵架的时候说起过那个徐夫人的事情!” “他们说起过我干娘的事情?” 赵如意眼眸里闪过一丝戾气,这一世徐方妍也是赵如意的逆鳞! 因为在徐方妍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前世的影子,她帮徐方妍就是在帮前世里那个孤苦的赵如意! “金宝,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赵金宝看赵如意重视起自己说的话了,这才接着说道,“那天我上山打柴回家的路上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小解,我正要出来的时候,就听到坐在路过休息的赵铜锁和赵铁锁两兄弟在吵架。” “开始的时候是赵铁锁指责赵铜锁作为家中长子,不顾父母年老体衰的事实一味留恋青石镇里的舒适不肯回家!家里的田地他一个人种不过来也只有荒了!轮到交税粮的时候就只有拆东墙补西墙的,也看不到他带银子回家解围。” “结果赵铜锁说,他留在青石镇特意找了一份在粮行的活,就是为了接近永利粮行的徐夫人!他说当年赵小姐就是靠着徐夫人的人脉起家发财的,他们也可以靠着赵小姐结识徐夫人发财!” “而且徐夫人没有儿女,既然可以认赵小姐做干女儿,就可以认他当干儿子!等他当了干儿子后,永利粮行就是他的了,到时候他还可以给赵铁锁一家铺子经营,不必再受种地的苦了!” “赵铁锁说他不要,他还骂赵铜锁无耻!说他的伎俩不会成功的,毕竟徐夫人很精明,一定会发现他的诡计!” “于是赵铜锁又说,那他就想法靠近赵小姐,拿下赵小姐跟拿下永利粮行没什么区别!” 赵金宝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如意变黑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道,“赵铜锁说,谁叫赵小姐发了财不帮自己的族人,反而向着梨花村的人!” 赵如意抬起眼眸冷冷地看着赵金宝,赵金宝又立即找补道:“赵小姐,我说的都是实话!这话儿不是我编的!” “好,我知道了!” 赵如意转头对着赵大牛问道,“阿爹,赵金宝吃过晚饭了吗?他……” 赵大牛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我光顾着找金宝说事情了!我这就带他下去吃晚饭,再换上一身暖和的衣服!” 赵如意看赵大牛带着赵金宝离开厅里后,才歪头问冬青:“冬青,你听到赵金宝刚才说的话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冬青冷厉地笑道,“属下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个赵铜锁没有想法!要么让他老老实实的回去种地;要么就让他不要做人!” “好,就这样!” 冬青的话说到了赵如意的心坎里,她抚掌大笑道,“立即传消息到锦城的神隐阁,让他们到藏春阁找陈飞燕救一个叫银宝的小姑娘,救回来后暂时交给陈晚镜照顾。” “另外再叫青石镇南街的人好好收拾收拾赵铜锁,让他在青石镇无立足之地,只要他敢踏出赵家村,就把他的腿打断!” “是,主子!” “走,我们回去等辛夷的消息!” 赵如意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向远处张望了一下。 此刻庄子外的灯火幽暗闪烁,透着一股神秘恐怖的气息。 这个时候到庄子里来的人,除了像赵金宝这样有紧急事情的人外,大概就是像赵铜锁这样别有用心的人了。 冬青紧皱着眉头对赵如意说道:“主子,今夜好像有情况!” 赵如意也皱起了眉头,她沉凝片刻后说道,“走,到庄子里各处看看!” 第190章 出事了 这回赵如意回青石镇的梨花村时把力冉和问荆也带了回来。 力冉带着人负责徐方妍那边庄子的守卫工作,问荆带着人负责赵家庄子的守卫工作。 此刻她和冬青在问荆的带领下巡视到庄子后面家禽家畜养殖地时,正看到那些家禽突然开始躁动了起来,接着远处似乎隐隐约约有嘈杂的人声和狗吠声响起。 “不好!出事了!” 冬青立即抽出佩剑,站在赵如意的身边警惕地看着周围。 “邦!” 后院围墙的门板突然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接着就是急促地捶打门板的声音,伴随着这些声音他们听到了徐方妍的丫鬟胧月惊惧地呼救声,“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庄子里进匪徒了!快开门啊!呜…快开门啊!” “快!是胧月的声音,我干娘那边出事了!” 三人急忙跑到围墙那里打开了院门,昏暗的月光下胧月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地扑倒在地上,她抬头看见赵如意他们,立即语速急促地喊道,“快!快!如意小姐,庄子里进来好多持刀的匪徒!辛夷和力冉都在那里,我是蓝生护着来报信的!” “胧月,我干娘呢?那我干娘呢?” 赵如意俯身激动地抓住胧月手臂问道。 “夫人被他们护在院子里,暂时没有危险,我是蓝生带着从后院小路穿过来的!” “好!” 赵如意站起来,神色严肃,但声音略微发抖地对问荆吩咐道,“问荆,你继续留守在赵家庄里,顺便给神隐阁发信号,让他们派人来支援!” “冬青,我们走!” 赵如意话毕,就提起一股气往徐方妍的庄子奔去,冬青紧随其后! 胧月看着黑暗中隐约可见的小路上狂奔的两个小黑点转瞬就消失不见后,突然爬起来痛哭道,“不行,我也要去!不然蓝生有危险!” 问荆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了回来,脾气暴躁地吼道,“你去有个屁用!你只会给蓝生添麻烦!” “快进屋去找琳秀,老子没空管你!蓝生冒着生命救你,不是让你又去送死的!” 话说后院养殖场围墙的门还是后来加上的,当时赵如意和徐方妍还不是很熟,但赵如意他们庄子里的猪把围墙顶塌后徐方妍他们庄子的庄稼被压死不少,两家庄子的庄头正在交涉的时候又遇上赵如意登门拜访,这一来二往的,等围墙修好了,门也就加上了,没想到现在还派上了用场。 且说赵如意和冬青一路疾奔,几息时间,她们就来到了通往徐方妍后院的小路上。 她们先是听到兵器砍在木头上的闷响声和几个男人急促而粗犷地喘息声,接着就看见在月光映照下的树影中跳出三个人影来。 只见一个手持棍子的人影正左支右绌地阻挡着后面紧追着的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影一刀挥过去将那木棍削去了小半截,于是那人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小子,没想到还是个硬茬!今天爷爷们就送你去见阎王!” “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赶紧解决了撤退!” 另一个人影话音刚落就挥刀砍了下去,谁知道黑暗中一道银光闪过,那人握着刀的手臂和血柱喷上了半空中,接着他的同伴也被冬青一剑封喉倒了下去。 那被砍掉手臂的匪徒瞪圆了一双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从空中往下掉落。 他还来不及叫出声来,一道银光又缠上了他的脖颈,转眼间脑袋就耷拉了下来,整个人就“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蓝生,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刀捡起来跟上!” 冬青踹了一脚已经呆傻的蓝生,蓝生这才“哦”地一声俯身去捡那个被一剑封喉的匪徒手中握着的刀。 三人一边往庄子里跑一边问蓝生里面的情况。 “蓝生,你们是怎么发现那些人的?一共大概有多少人?他们的功夫怎么样?我干娘安不安全?” 此刻蓝生已经是脚趴手软的了,冬青正拎着他的衣领往前疾奔,他哭哭啼啼地说道:“如意小姐,我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我们夫人怎么样了!” “本来我们夫人从你的庄子里回来后就准备安寝了,谁知道我们夫人脚还没迈进屋里就感觉有情况了!” “我们夫人其实有个习惯,她不喜欢男人进她的屋,一旦男人进了她的屋,她屋里燃的香气和男人的体味一交融就会变得刺鼻难闻。” 这个事情赵如意虽然不知道,但是想想徐方妍的经历,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防备男人了。 “我们夫人不动声色地退出屋后,就带着我们一起去找了力冉大哥,是力冉大哥叫我带着胧月从后门的小路过来给你报信的!谁知道那个门口还藏了两个匪徒,他们追着我和胧月一直缠斗到了这里!” “冬青,我听到兵器打斗的声音了,还有受伤的嘶喊声音!” 赵如意站在空无一人的后罩房,看着廊檐上挂着的摇晃的风灯,突然对冬青命令道,“冬青,把蓝生放下!快跟上!” 赵如意的声音都在打颤了,此刻她心里的恐惧比刚才杀人的时候更甚! 冬青也顾不上蓝生了,她将蓝生的衣领松开,跟在了赵如意的身后。 “哎~哎呦喂!” 蓝生摔了一个屁股墩儿后,立即爬了起来。 此刻他发现这会儿自己又有劲儿了,于是他提着刀跟着往中院里跑。 第191章 大开杀戒 赵如意主仆从后门冲进庄子里的时候,庄子里会功夫的人已经被那些蒙面的二三十个匪徒逼到了中院,看样子前院已经失守了。 尽管庄子里的护卫们或多或少都带了一些刀伤,但每个人的表情似乎都有点亢奋,而辛夷和力冉也手握着长剑为对方护着缺口。 “辛夷,我们来了!” 赵如意破空一声大喊,让正胶着的双方都愣了一下。 当辛夷看到赵如意和冬青提着剑,背着一束光跑了过来时,她的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她毕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打打杀杀的场面。 站在她身边的力冉感觉到了她松弛的那份气力,立即呵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打起精神来!援兵马上就到了!” “哦哦哦!好!” 辛夷握紧了长剑,对着那些匪徒怒目而视。 当赵如意和冬青走近他们身边,力冉看到赵如意身上和脸上的血迹时,他吓了一跳,立即问道,“主子,你受伤了?” “没有!这是那些匪徒的血!” 赵如意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意,她纯美的容颜上立即浮现出一抹艳丽夺目的魅力。 “对面的人听着,我们本无意伤害你等的性命,只要你们交出所有的财物,我们保证立即撤离!” 这时对面一个体型高大壮硕的男子举着还在滴血的大刀威胁道。 “大哥,还有刚才冲进来的那个女人!” 站在那男子身边的一个瘦高个,指着赵如意猥琐地笑道,“这妞儿长得好看,叫他们一起交出来!” “胡三,你个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 那做头领的一巴掌扇在瘦高个的后脑勺上,然后对着赵如意他们说道,“别逼我们动狠,反正爷爷们过得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再杀几个人也就是个把功夫的事儿!” 赵如意看了看身边严阵以待的护卫,然后问力冉,“我干娘没危险!” “徐夫人和庄子里的妇孺都安置好了!没来得及撤退的都……” 力冉声音略微哽咽了一下,旁边十几个护卫的神情也黯淡了下来。 谁知赵如意听了力冉的话,突然抬头朗声笑道,“大家难道就忍了这口气吗?反正我赵如意咽不下这口气!” “冬青,辛夷,力冉,你们主子我今天要大开杀戒了!你们跟不跟!” “属下誓死追随主子!” “我等誓死追随赵小姐!” “杀!” 只见赵如意的手中软剑如灵蛇般,飘忽无定地绞杀着敌人的手腕、脚踝和脖颈,她的步法变化精微,叫敌人一时之间不进反退,来不及躲开的人都被她那无从捉摸,犹如万道灵蛇的剑光一一放倒了。 冬青初时还近身护在赵如意的身边,最后却让赵如意呵斥开了,此刻冬青才发现赵如意的软剑原来使得这么好了,近身护卫反而会成为她的累赘,让她施展不开! 庄子里的护卫们看赵如意这么勇猛,也兴奋地反扑了过去,不一会儿那些匪徒就倒了一片在地上哀嚎。 “撤撤撤!这娘儿他妈的是个疯子!” 那头领一边往后退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人撤退。 这时正门却杀进来一队玄甲军,他们的盔甲闪烁着死亡与希望的光芒。 “老大,玄甲军来了!” 那老大提着的刀猝然放下了,赵如意的软剑也正缠在他的脖颈上正要实行绞杀。 “如意,刀下留人!” 赵如意愣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看向那人。 只见那人也是一身玄甲,肩甲处有金虎吞口的装饰,俊朗的脸庞上一双幽深的黑眸流转着深不见底的柔情,她一下子就陷了进去。 赵如意松了手中软剑的力,软剑弹开时划伤了那个匪徒的脸颊,匪徒脸上蒙着的黑布也跟着缓缓飘落在地。 “重光?” 赵如意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前世里裴孤城也是穿着这一身出现在彭城的回阳巷赶跑了入室抢劫的匪徒吗? 不对,他好像穿着一身绯衣,就像这院中的血一样鲜艳。 也不对,他好像抱着她走在雪里,最后被雪埋了! 血,雪,血,雪…… 赵如意的眼前一会儿是喷涌的鲜血,一会儿又是白茫茫的白雪,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她隐隐听到有人在喊她。 “如意!” “主子!” 突然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将裴孤城的脸挤开了,那人邪魅地笑道,“赵如意,你要是有什么事情,我把你的贴身丫鬟们都杀了!” 赵如意眨了眨眼,迟钝地问道,“天玑师兄?你~你怎么来了?” “你好像来晚了?没得玩儿了!” 第194章 我当然怕杀人 (因为前面一百六十一章和一百八十一章节编号重复,所以此章节为一百九十四章) 赵如意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后才醒过来。 在梦中她好像用师父交给她的剑划破了一直阻挡在她眼前的迷雾,然后她从那个缺口用力撕开迷雾后,就看见了裴孤城那张冷峻中带着焦虑的脸。 “重光!” “那我呢?” 昏睡前的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又挤了过来,那人很亲密地揉了揉赵如意睡得像鸡窝的头发,呲牙咧嘴地威胁道,“赵如意,你要是……” “你要杀了我的丫鬟嘛!” 赵如意娇嗔地说完话后坐了起来,然后裴孤城立即将一件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赵如意又笑了! 真好,原来她还活在人世间,这些亲人们还都在自己的身边。 眼前没有满天飞舞的白雪,也没有凄惨的叫声和飞溅的鲜血。 “你是天玑师兄!” 天玑师兄乖戾的脾气连师父都头痛不已,但他偏偏对指导了四年功夫的赵如意没有脾气。 天玑环抱着双臂,垂下的眼眸里隐藏的情意被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了,没人知道他在看到问荆发出的信号时心里有多么害怕,也没人知道他在看到赵如意大开杀戒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痛,有多么的骄傲! “这还差不多!没傻!” 天玑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赵如意的脑袋。 小姑娘十岁的时候就被师父交给他来指导功夫,从一个又瘦又小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他的感情也跟着随之改变了。 他从嫌弃到珍爱用了四年的时间。 他发现这世间的事情真是奇妙得很,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枯燥乏味成魔的时候,赵如意出现了,她用怯生生的眼眸信任地看着他时,他真是嫌弃得像在路边捡的流浪狗,现在嘛…… 即使他知道自己无法给她幸福,但是守护着她,看着她幸福好像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 裴孤城心里虽然有点酸天玑和赵如意的感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四年里如果没有天玑的指导,昨夜赵如意也不知道会不会保全。 天玑的身世注定了他无法做一个思维正常的人,师父就是把天玑交到了裴孤城的手上,裴孤城也不可能像用天权他们那样顺心遂意。 但是~天玑刚才好像把赵如意的头发揉乱了,我还是帮她捋捋! 裴孤城这样想着就这样干了,他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小心思,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了一句:“如意,第一次杀人怕不怕?” “怕!” 赵如意有点委屈,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气涌上心头来,然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当然怕杀人,但是我更怕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被那些匪徒给杀了!” 赵如意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天玑笑道,“而且师兄说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以我的功夫一般匪徒根本近不了我的身!” 裴孤城抬起眉眼冷冷地看了天玑一眼,天玑摸了一下线条优美的鼻端,笑着给裴孤城解释道,“这几年我一直在指导如意小师妹的功夫,她是什么样的实力我最清楚!” 因为天玑把师父杨广钰交给赵如意的剑谱稍微做了一些改动,所以很多杀招几乎都是一击必中,连杨广钰都一再交代赵如意轻易不要出招! 天玑刚才的话居然让裴孤城感到理亏心虚了,毕竟这四年里他和赵如意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甚至都没有想到两人最后会互相告白。 天玑看裴孤城哑口无言后,又得寸进尺地继续问道,“对了,那帮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玑从来不喊裴孤城主子,也不喊裴孤城世子,反正就是主打一个随心随意。 裴孤城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辛夷和冬青,冬青和辛夷两人一个正抻着脖子往里张望,一个正抻着脖子往院门口张望呢! 谁能想得到啊?主子就寝的内室里两个年轻的大男人待在里面,这~这像什么话呀? 可这两人她们都惹不起,所以只能在门口站岗了! “说,有她们俩守着呢?再说了,不就是皇家的那点事情吗?” 裴孤城无视了天玑语气中的讥讽,详细地将那些匪徒的事情说了出来。 “两个月前清泉山的地宫坍塌后将藏在后面训练的私兵暴露了,我们当时带的人不多,那些私兵利用地域优势,跑出去了一部分!” “又因为前段时间安临府地牛翻身,当地官员贪污赈灾银两已经引起了民愤,皇上那时担心锦城出事,所以不想节外生枝就没有大肆搜捕,而且还将我们调回锦城以防万一。不过没想到你们早有准备,不光平了炭价,还平了粮价。” 这哪里是我们早有准备啊!是赵如意早有准备!天玑意味深长地看了赵如意一眼,她似乎总给人带来惊喜啊! “然后我们在锦城待了几天后又开始暗中寻找那些人,皇上的意思是只留这帮人的首领,其余人等尽数歼灭。” “两天前我们已经在一座荒山找到了这些人,这些人似乎久等不到主家的钱粮,已经准备抢劫屠村了!” “也怪我们当时粗心大意了,那些匪徒多是山中长大的农人,有几个甚至还是当地人,他们比我们更了解地形,我们冲上去清点人数时才发现少了两个头领和一小股匪徒!” “真是没用!” 天玑毫不客气地讥讽道,裴孤城顿了一下,偷看了赵如意一眼,看她似乎正听得出神,根本就没注意天玑说了什么时,他不由得舒了一口气,然后忍气吞声地接着往下说道,“昨夜我们的人刚追踪到这一批人,赶过来的时候你们已经干上了,而且~干得还很漂亮!” “没用!没用!真是太没用了!” 天玑在一旁又开始打击裴孤城,裴孤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要知道他一直以自己能进入玄甲军为荣,天玑这样子简直是~简直是…… 裴孤城“腾”地一下子站起来对天玑吼道,“天玑,我是你主子,有你这么没大没小和主子说话的吗?” 谁知道天玑翻了一个白眼,一脸不屑地说道:“切!我认你当主子的时候你才是主子,我不认你当主子的时候,我就是你师兄!所以裴重光,我说你们这些人没用说错了吗?你知道就因为你们的粗心大意害死了庄子里的几个妇孺吗?就因为你们的粗心大意让如意差点精神紧张到崩溃吗?你还敢说你们有用吗?” “我~师兄,你说得对!” 裴孤城垂下了脑袋,不敢直视天玑责备的眼神。 “所以~裴重光,那些私兵是谁的人?他们都在这里了吗?” 天玑眼神安抚地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赵如意,继续对裴孤城低声吼道,“裴重光,你那狗屁皇家净干些狗屁事儿,别人都组织私兵准备造反了,还说什么不想节外生枝?他们······” “师兄······” 赵如意吓得立即拽了一下天玑的衣服,对着他摇了摇头。 天老爷啊!师兄这是打算把我们大家都送走! 裴孤城也忍不住暗暗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天玑叹口气对裴孤城说道:“重光,如意昨晚的事情如果被那些逃跑的匪徒记恨在心,我看你如何能睡得安稳!” 裴孤城咬着后槽牙,眼神清冷的看着天玑,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兄,我知道!我不会让如意身处危险中!吾命即她命!” “吾命即她命!” 天玑机械地重复道,转瞬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所以~裴重光,那些私兵是谁的人?他们都在这里了吗?” 裴孤城揉揉太阳穴,用微微发红的眼睛无奈地看着天玑说道:“我们已经连夜审过了,这些人也不知道是谁招他们当私兵的。” “开始的时候他们以为是去打小工的,等知道是当私兵的时候又贪那里吃得好,还有银子拿就留了下来,况且他们也看到有几个反抗的人被卸了胳膊腿丢在山里喂狼了,他们那里敢逃!” “那个将他们组织起来的人一直蒙着面,又有些功夫,但并不与他们这些人多交谈什么,所以他们提供不了什么信息!” 天玑又开始啧啧地嫌弃道,“真是没用!用刑啊!用重刑!” 裴孤城奇怪地看了天玑一眼,此刻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天玑对如意的关心只怕不止是师兄妹的关系啊! 天玑不自在地问道,“看我干什么?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裴孤城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原来自己刚才突然闪过的念头是真的! “东宫太子的随从有武公公和我一起审的,你说用没用刑?” 第195章 不会有下次了 “东宫太子的随从有武公公和我一起审的,你说用没用刑?” 当裴孤城随意说出这句话后,他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可要收回去也不可能了,他不由得忐忑地偷瞄了天玑一眼。 天玑眼里泛起一抹戾气,转瞬间又邪魅一笑,“怎么又冒出一个宫里来的人?难道这些私兵真是宫里哪位皇子干的缺德事儿?” 赵如意的眼眸在裴孤城和天玑之间流转着,她怎么感觉这两人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呢? “那个~重光,这些人怎么盯上了干娘的庄子啊?他们中没有漏网之鱼了!” 裴孤城感激地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原来那些人中有个叫胡三的小头领,他就住在梨花村旁边的村子里,他知道徐夫人是开粮行的,庄子里又多是妇孺,所以就打起了入室抢劫的主意!” “那就好!”赵如意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就怕是仇人把那些坏人引过来的!” “不是!” 裴孤城笑着摇摇头,转而微皱着眉头说道,“这回入室抢劫的匪徒全抓获了!不过据那个胡三说,他们逃出来的时候还有三个人和他们分开了,那三个人好像往赵家村去了,我们的人已经连夜赶过去了,也不知道赵家村……” 裴孤城正要接着往下说,门外守着的冬青突然喊道:“主子,有人往这边来了!” “啊~谁呀?来就来呗!” 赵如意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时,才突然明白自己眼前的情形。 她居然坐在床上和裴孤城,天玑师兄说了这么久的话,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她也不用做人了! 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赵如意对男女大防看得并不重! 她以为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坐得端行得正就行了! 就像前世里她在彭城做生意的时候,有人编排她和当时的知府裴孤城有不正当的关系时,她依旧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那些诽谤自己的人,可她唯独不敢面对裴孤城,因为她真有那种心思! “咳咳!你们俩个…” “我们这就走!” 天玑和裴孤城本来就是偷偷溜进来的,只因为他们太担心赵如意了,所以在赵如意醒来的第一时间就顾不得那么多的规矩闯了进来。 赵如意等天玑和裴孤城运功跃出院墙后,才把冬青和辛夷招呼了进来。 “好啊,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居然把外男放进院子里,小心我罚你们!” 辛夷看赵如意的表情并不严厉,反而是用一种开玩笑的方式在提醒她们,于是她正要笑着回话时,冬青却很认真地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请主子责罚!” 辛夷愣了一下,也立即单膝跪地,拱手行礼道:“请主子责罚!” 赵如意眼眸在两人的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淡淡地说道,“起来!下次记得!” “冬青,你去把衣服给我拿来!” “辛夷,你来说是怎么回事?” “哦,好!” 辛夷发现经过昨夜的事情后,主子好像变了,她内里似乎变得更强大了,外表也有一股矜贵之气了,好像~好像那些坐在大堂上的官老爷! “主子,事情是这样的:昨晚你昏迷后,天玑少爷就一直守在这门外,而裴世子在审完犯人后也一直守在这里。” “他们就在这外面打了一会儿盹,然后一听到你醒来的声音,跑得比我们都快!主子你知道的,我和冬青姐姐根本打不过他们!” 赵如意接过冬青递给她的衣服,一边穿一边笑着问,“冬青,是不是这样啊!” 冬青低头帮赵如意穿衣,一边笑着说道,“主子,不完全是这样!” “打不过是真的,心软也是真的!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辛夷也举手发誓,“主子,我也保证没有下次了!” 第196章 报应(一) 赵如意刚刚坐在梳妆台前,琳秀刚刚开始用篦子给她通发的时候,闵秋禾就一脸悲伤地匆匆忙忙进来了。 “如意,赵家村出事了!” 赵如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在她听到裴孤城说有三个匪徒往赵家村方向走的时候,她已经预感到了赵家村会出事情。 她看着镜中自己冷漠的脸,突然发现那张脸对着她讥讽地笑了一下,她自己也讥讽地笑了,她其实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善良呢! 辛夷看赵如意盯着镜子没有吱声,于是立即上前扶着闵秋禾说道,“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呀?你坐下来谈!” 闵秋禾甩开辛夷的手臂,着急地说道:“哎呀!你阿奶和二叔二婶一家都被那些杀千刀的匪徒给杀了!” “哎~幸亏金宝跑到梨花村来求助了!幸亏银宝她…呸呸呸!” 赵如意听到闵秋禾的话笑了。 “阿娘,难道你忘了?我们已经和那家断亲了!” 赵如意抬手制止琳秀通发的动作,转过身来,笑得又冷又甜地说道,“阿娘,如意已经没有阿奶和二叔二婶了!” 闵秋禾看着赵如意的样子,莫名的感到浑身有了一丝冷意,此刻她突然想起了赵大牛说得话:如意有时候让我感到陌生,感到发怵! “阿娘,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啊?可是…”闵秋禾收回发散的思维,为难地说道,“可你阿爹这人…他这会儿正难过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劝劝他,还有金宝那孩子他…” “我不去!” 赵如意转过身冷嗤道,“阿娘也不想想,那家已经家徒四壁了,有什么可抢劫的?最多只有卖女儿的那点银子罢了!依我看那都是报应!” “琳秀,发型简单一点,我要去看干娘!” “辛夷,叫你冬青姐姐准备一些伤药,我们一起带过去!” “你这孩子!你怎么…算了,我还是去劝劝你阿爹!” 闵秋禾跺跺脚,自己又跑了出去。 且说裴孤城和天玑跳出赵如意的院墙后,两人就看到闵秋禾急冲冲地进了院子里,没过一会儿又急冲冲地走了出来。 “去看看?” 裴孤城对着天玑使了一个眼色,天玑傲娇地摇摇头,然后给裴孤城留了一个好看又无情的背影。 裴孤城愣了一下,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其实刚才那句话他也说不清自己是有意无意说出来的,只是刚好反应过来天玑对赵如意的情意,就话赶话的说了出来,所以他自己都不知道正确答案了! 这时一个玄甲军小将走过来对他拱手行礼道,“百户大人,有武公公正找你呢!” 裴孤城忙收敛起自己的胡思乱想,正色道,“我这就随你去!” “对了,你知道有武公公找我有何事?” “不知!” 那小将干脆利落地回答后,似乎又觉得自己对上司太敷衍了,于是补充道,“到赵家村搜捕的杨校尉他们也回来了,他们也在找你!” “哦~回来了!” 裴孤城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才赵如意母亲匆匆忙忙的身影,心想一定是赵如意二叔二婶家出事了,于是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 等裴孤城走进庄子单独为他们这些玄甲军将领隔离出来的院子时,他看见有武和杨宪两人正悠闲的坐在八仙桌两边喝茶剥栗子砸核桃吃。 裴孤城愣了一下,觉得这两人挺熟的,转瞬间他就想起杨宪一母同胞的妹妹杨书悦是太子良娣,而有武公公是太子的近侍,所以他们早就认识了! “我觉得这核桃的香味和以前吃过的不太一样,居然有一股炒货的香味。” 杨宪砸开一个核桃,将果仁拿出来丢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有武姿态优雅地品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刚才上果仁的小丫鬟说了,这就是炒过的!” “哦?是吗?我没听到!” 杨宪将核桃仁全丢进嘴里,然后拍拍手懊恼地说道,“我们兄弟几个被那三个龟孙子带进山里后,转了半天才转出来,连休息都来不及休息,又沿着他们留下的痕迹追到赵家村,不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有武神情淡漠地笑道:“这事儿你跟我说没用,太子叫我来是为了别的事儿!” “喏,你该汇报的人来了!” 杨宪抬头正看见裴孤城一脚跨进门槛,他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裴孤城对着纹丝不动的有武点了点头,然后拍了一下杨宪的肩膀说道,“阿宪,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坐下说!” 这两人本就是师兄弟,也免了那些上下级见面的繁文缛节。 杨宪大大咧咧地坐下后,将自己搜捕那三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等我们几个人从山上绕下来的时候,就在山脚下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不过他们最后留下的痕迹显示不止他们三人了,至少还有一位妇人!” 杨宪神情略显尴尬地看了裴孤城和有武公公一眼,这两人虽然一个是公公,一个还是未成亲的童男子,但也不至于什么也不知道。 “接着说,看着我们干什么?” “哦~”杨宪咧嘴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由于后来天色渐晚,我们的跟踪出现了失误,等再回头来过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我们正和那三个行完凶跌跌撞撞地从一户人家里跑出来的匪徒遇上了。” “噗嗤!” 有武的一口茶喷在了杨宪的脸上,杨宪气得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揍有武,有武立即用袖子胡乱着给他洗了一个脸,然后憋笑着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我是羡慕你运气好!” 裴孤城也很沮丧,就这么五六百号人他们都没有围剿干净,还让那些逃脱的匪徒伤害了村民,实在是有负太子的信任! 裴孤城用手按压着杨宪的肩膀,沉声说道,“阿宪,接着说!” “好!” 杨宪憋屈地看了有武一眼,接着说道,“那三人从那户人家行凶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了伤,而且神情似乎还有点恍惚,我们上去缉拿他们的时候,他们居然都没反抗!” “其中一个男人指着屋子里说,里面还有个疯婆子,她把自己的婆婆捂死了,把自己的男人剁成了肉酱,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扶着墙呕吐了,他的两个同伴也是一脸青白色,显然已经吐过了!他说他们……” “嘎嘣!” 有武突然捏碎了一个核桃,杨宪瞪了他一眼,“这你也吃得下?” “吃得下啊!你要不要也来点?” 有武贴心地将手中的核桃仁递给杨宪,杨宪不带一点犹豫地接了过去,“好!我也再吃点!” “咳咳咳!” 裴孤城很无语地翻了一个白眼,自己这个少根筋的兄弟就这么被有武的一个核桃仁把气消了。 第197章 报应(二) “我们把那三个匪徒绑了押进屋里查看时…啧啧啧…血腥味直冲脑门子,墙上地上床上还有门上,我简直难以相信人可以有这么多的血。” 杨宪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寒颤,然后把手里的核桃仁又放进了盘子里,他叹口气接着说道,“这家男主人的身子被女主人用缺口的砍柴刀在床上剁得血肉模糊,只有一张眼神恐惧和表情扭曲的脸还完好无损。” “这家瘫痪在床的老婆子被人捂死后,屎尿流了一床,奇臭无比!” “就在我们找那个疯女人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咣当一声关上了,我们回头看过去时…” 杨宪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一个浑身是血,已经看不出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的女人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缺口砍刀,眼神直勾勾地向我们走来。”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挪动,因为她有一条脚受伤了,她每挪动一步,就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痕。月光照着那血痕,我居然发现就像一条银白的正在蠕动着的蛇。” “嘎嘣!” 有武又捏碎了一个核桃,杨宪瞪大眼睛看着他怒吼道,“干嘛!有武,信不信老子打你!” 有武耸了耸肩说道,“对不起,有点紧张了!你接着说!” “你接着说!” 裴孤城心不在焉地说道,此刻他已确信无疑是赵如意二叔二婶那家人出事了! 杨宪将装核桃的盘子抱在自己怀里后,才接着说道,“那女人出现的时候,那三个匪徒都吓得打摆子了,其中一个居然吓尿了!” “不管我们的人如何呵斥那个女人,如何温言细语询问安慰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般,只直勾勾地看着那三个匪徒。” “那三个匪徒都给我们跪下了,求我们救他们一命,可是~”杨宪叹口气看着有武和裴孤城说道,“可是能把一个女人逼疯的事情一定很痛苦很残忍!” “最后那个女人扑过去只不轻不重地砍到了其中一个匪徒的背上,然后就死掉了!” “我们已经把那三个匪徒,不对,现在只有两个了,其中背上有伤的那个匪徒已经死了!我们已经把那两个匪徒和赵家村的族长带来了!” “我听族长说,被杀的那家人是赵老板的家人!” “屁的家人!他们也配!” 裴孤城一想起赵如意的遭遇就想骂人,要他说,这家人死得好! “也是哈!” 关于赵如意的遭遇,杨宪也是知情人。 此刻他唏嘘的表情也没了,又继续将两个匪徒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原来这三个匪徒就没想过要搞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本来只想回到家乡苟且偷生,等风声过去了再出门找活干,谁知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遇到一个砍柴的疯婆子,差点把他们砍到,他们一气之下就把她欺负了。” “谁知道那疯婆子的表现很异常,她不光不打骂他们,完事儿后还问他们要钱,最后听说他们没钱,就说她知道哪里有钱,然后就把他们带进了赵家。” “他们进屋后,那疯婆子就悄悄把门关上了,就等着利用他们把她男人和婆婆杀了,然后她再动手杀了他们!” “那疯婆子先说家里的钱财都是她婆婆在掌管,然后他们就捂死了那老太婆,谁知道翻遍了屋子,只有三两银子;然后那疯婆子又说今天她男人才把女儿卖了,手上有好几十两银子,于是他们又窜进了那男人的屋子。” “当时那男人睡得跟头死猪似的,也不知道才卖了女儿怎么睡着的!那三个匪徒根本没打算杀这个男人,只是那疯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提了一把缺口的砍柴刀冲着那男人的胸口就是狠狠的一刀砍下去,那男人只惊惧地瞪大了眼睛,来不及喊出声,就是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血柱子和肉沫直往上冒……” “嘎嘣!” 有武从杨宪抱着的盘里偷了一个核桃又捏碎了。 这回杨宪没有怪他,他放下盘子,摇着头说道,“不说了,不说了!” “你们如果想听的话自己去问那两个匪徒!不过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这两人现在都废了!” “行!既然任务完成了!我们就准备收队回去了!” 裴孤城话毕准备离开时,又低头问有武,“有武公公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有武笑着说道,“一起!不过走之前,我还有事情要问赵夫人!” “向赵夫人问话?” 裴孤城微眯着眼睛看着有武,试图从有武的眼里看出点什么?可惜有武藏得太深,他只看到了一抹自不量力的嘲笑。 裴孤城不由得开始回想昨晚有武看见赵如意挥剑绞杀的时候,他那震惊地惊呼声,难道仅仅是因为被赵如意的功夫惊艳到了吗? 也许赵如意或者说赵如意的母亲闵秋禾的身世不简单!也许还和皇家有关联!也许~裴孤城不敢往下想了,他只希望这些事情不要影响到赵如意。 第198章 试探 因为有武找赵夫人谈的事情有可能牵扯到皇家秘闻,所以裴孤城就带着杨宪退下去整合队伍了。 他们二人离开不久,闵秋禾就带着一个婆子随着有武的随从走了进来。 有武将随从和婆子打发到门口站着后,就敞着门和闵秋禾交谈起来。 闵秋禾这几年也锻炼出来了,再加上有武又是一个长相不俗的年轻男子,和自己女儿的年龄又相当,她的心情就难免愉悦了些,可见这喜欢看美男是没有年龄限制的。 她刚刚咧开嘴笑了一下,突然觉得又有点不合时宜,毕竟她才陪着赵大牛哭过他那“可怜”的娘和弟弟弟妹一家人。 “赵夫人请坐!” 闵秋禾坐下后,有武才发现赵夫人其实和皇上并不像,反而和平阳候张翼有几分相似。 不过这也不奇怪,如果赵夫人真是那位的话?这不就应了民间那句外甥随舅的话吗! 张翼成年后和自己的父亲像,而他的父亲正是皇上的其中一位舅舅,也即是那位的舅舅。 太子负责寻找那位已经有五六年了,这一直没有消息,怎么就突然喊自己查这家人了? 难道仅仅因为这位姓闵?还是因为那位令人惊艳的少女? 话说那位少女腾空跃起绞杀匪徒的画面很像太子给他看的一幅画。 那幅画还是闵家被抄家灭族时扔进皇家库房后,又被皇上找出来交给太子的。 “赵夫人,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 “赵夫人,我听赵老板说你是外乡人,不知赵夫人是哪里人啊?” “啊~”闵秋禾没想到有武会问这么久远的问题,她愣了一下,涩然说道,“不瞒公子,小妇人当初和父母四处逃难的时候年龄还小,我只知道我们走了很多地方。” “那时候我总问父亲,为什么我们不在一个地方安定下来呢?但父亲没有回答我,直到我们在安临府住了四年后的某一天,我们遇上了地牛翻身,父亲将我和母亲救出来送到赵家村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不过我母亲说他已经死了!” 闵秋禾说到这里声线有点低沉哽咽了,隔了一会儿她自己又笑着说道,“想来他是真的死了!他不会不要母亲和我的…” “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安临府的吗?因为那个地方地牛翻身很频繁,有时候只有轻微的震动,有时候几乎要把我们住的房子整个翻过来。我记得第一年的时候遇到地牛翻身,父亲就搭了一个棚子让我们住在院子里,结果那天下大雨刮大风棚子坍塌了,他们一家人都成了落汤鸡,我们看着彼此的样子都哈哈大笑起来。” 闵秋禾眼里含着一汪泪水,又笑着将以前的往事说给有武听。 她说罢后拿出手帕在眼角拭了拭,然后悠长地叹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话有点多了!” 闵秋禾将目光转向有武问道,“不知公子问小妇人这些做什么?” “赵夫人,是这么个事儿!我看夫人和我家中一位失散多年的长辈有几分像,我那位长辈也姓闵,所以我就…”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闵秋禾笑着说道,“那你一定是找错人了!” “不知夫人为何要这样说?” 有武眼眸沉沉的看着地面一脸失落的表情,让闵秋禾都觉得自己是不是显得太无情了一点,于是她又安慰道,“我家中如果还有亲人在的话,我们早就去投奔他们了!况且我父母也没说起过这事儿!” “不过我们一家人走过不少地方,也许在路上遇到过他们也说不定,你要不告诉我他们有什么特征,我也许还能想起来!” 有武沉凝片刻后说道,“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发生在三十三年前,那时我家中那位长辈才出生不久就被一位赐了主家姓氏的家奴抱走了,因为那时家中遭了变故,那家奴就奉主家的命令抱着小主子逃了!” 有武说到这里偷瞄了一眼闵秋禾的脸色,闵秋禾果然露出一丝迷茫和紧张的神情来。 “这么说你家中的那位长辈当年还是个婴儿!你又凭什么说我和你家的长辈长得像呢?” 有武不慌不忙地笑道,“因为我家中那位长辈生下来不久,家里人就说她和舅舅长得很像,估计长大后也是那个模样了,所以我才会觉得夫人面熟呢!” “对了,当年抱走我家那位长辈的家奴秒了一只眼,不知道夫人在逃难中可曾遇到过这样的人?” 闵秋禾听了有武的话,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笑着说道,“我就说我不是你要找的人!而且你说的人我也没遇到过!” “夫人为什么这么肯定!” 闵秋禾看有武还不相信,就着急地说道:“因为我父亲双目炯炯,根本就没瞎呀!他只是右手带有轻微的残疾而已!而且我今年五月才满三十二岁,根本不是你说的三十三岁!” “原来是这样!” 有武遗憾地说道,“我果然找错人了!” “那就打扰夫人了,希望我们下次有缘再见!” 有武跟着裴孤城他们离开的时候赵如意还没有从徐方妍的庄子里回来,这让闵秋禾心里隐隐有了不舒服的感觉。 因为有武的话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她急切需要有个人来帮她拿主意,而赵大牛向来不是个能拿主意的人,她也不想让赵大牛知道那些事情。 闵秋禾其实一直觉得她和父母不是在逃难,他们好像是在躲避追杀。 她其实一直觉得父亲是在利用安临府的地牛翻身伪造了一家人的死亡,为了更加具有说服力,父亲是真的赴死去了! 父亲离开的时候没有给她留过任何信物,母亲去世的时候只留下一根她陪着去买的不值钱的银簪子,后来还被杜翠娥逼着卖了。 他们对她很好,怜爱中又掺杂着小心翼翼;他们没有告诉她关于她的身世之谜,她也从不去追问。 试想已经混到了到处躲藏的地步,身世哪有生命重要? 第199章 开解 就在闵秋禾心神不安的时候,赵如意的心理也在经历着一番激烈的斗争。 此刻她就正蹲着身子伏在徐方妍的大腿上,试图从这个性格坚韧的女人身上获得安慰。 “干娘,我难受!” 徐方妍轻抚了一下她柔软的头发,温柔地说道,“说给干娘听听,看干娘能不能帮你!” “干娘,我说不清楚!” 赵如意抬起头,茫然若失地说道,“干娘,我感觉我好像把自己丢了!从我挥剑刺向那个匪徒的时候,我好像把从前的自己丢了!” “你把自己丢了?” 徐方妍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然后将赵如意拉起来安坐在自己身边,眼眸深沉地看着她,凝重的问道,“你说清楚点,不然我帮不了你!” 赵如意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后问道“我~干娘,你相信人会重生吗?” “重生?” 徐方妍轻快地笑道,“干娘的人生是遇到如意后获得的重生,如意是想说,你的重生是遇到……” “不是干娘,不是这种重生!是人活过了一世后又回来了!” 徐方妍愣了一下,只是突然抱紧了赵如意,在她耳边低喃,“如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而且~你哪里是把自己丢了?你是成长起来了!你知道你有守护的人,你知道自己有能力来守护他们,你因此更自信更坚韧了,这是好事呢!傻姑娘,有什么难受的呢?” 赵如意想了一下依旧无法释怀,她靠在徐方妍的身上继续说道,“可是我发现自己变坏了,我好像很享受自己挥剑绞杀那些匪徒的感觉,我…” “干娘,我有点害怕!” 徐方妍轻柔的问道:“如意,你会随便乱杀人吗?” 赵如意很肯定的答道:“不会,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 徐方妍正色道,“如意,这世间事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有一个中间带,就像道家的八卦图,求的就是个圆满。” “很多道理我也是在经历了那些事情后才想明白的,越是是非恩怨分明的人,越难站住脚跟,越难在这世间生存,有时候有些事就要以恶制恶,只要我们保持初心,这恶的一面反而让你走得更远!” “有时候有些事就要以恶制恶!只要我们保持初心…” 赵如意细细品味着徐方妍的话,隔了一会儿就粲然笑了! “谢谢干娘,我明白了!” 前世里没有人教过赵如意这些处世之道,所以她一直过得很艰难,所以她一直表现得很软弱,所以她才会每走一步就小心翼翼的回头看一看,所以她才会被人一次次的算计。 她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能够活到近三十岁才死还要多亏裴孤城的照顾了! 想到裴孤城,赵如意才想起自己到干娘的庄子里来没有和他打招呼,他要是离开的时候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呀? 赵如意想到这里立即向徐方妍说明了情况,然后又带着两个丫鬟往家里赶,谁知道在半道上又遇着了赵铜锁和梨花村里长的儿子。 这两人站在路中间似乎相谈甚欢。 当赵如意和两个丫鬟经过他们的时候,这两人的表情简直像见了鬼一般,惊恐地连连后退,然后一个拽着另一个绊倒在田坎下。 赵如意看了辛夷和冬青一眼,奇怪地问道,“他们怎么啦?” 辛夷是个嘴快的,她立即附在赵如意的耳边嘀咕了两句,赵如意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这两人,转瞬间就哈哈大笑起来。 辛夷和冬青也跟着笑起来,赵铜锁和梨花村里长的儿子越发的无地自容,两人爬起来就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痛快!痛快!” 赵如意心里的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了,原来“恶”名声还有这样的好处。 “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这时裴孤城牵着马向赵如意她们走来,当他看到赵如意脸上的笑颜时,他感觉这冬日的寒冷也消散了,浑身涌上了一股暖意。 “好受一点了吗?” “你知道?” 赵如意诧异地看着他,她觉得自己在家里的时候掩饰得挺好的,连冬青和母亲都没看出来。 “嗯~因为我也有提起剑,不得不杀人的时候!你醒来后的反应太平静了,所以我猜想……” “放心,没事儿了!” 赵如意笑着看了看裴孤城的装束,神情略微有点失落地说道,“你这就要回锦城了?” “嗯!” 裴孤城微微垂下眉眼,刚好看见赵如意红润的嘴唇微嘟着表示不满,他突然用手指点了一下那唇,然后又烫手得收了回去。 “我在锦城等你,你早点回来!” 裴孤城话毕就“腾”地一下跃上马背,纵马飞驰而去。 “咳咳咳!” 赵如意还没来得及去感受那唇上的悸动人心的触感,就被马蹄扬起的灰尘呛了一下。 赵如意慌忙跳开,嗔怒地冲着裴孤城的背影骂了一句,“裴重光,你个笨蛋!咳咳咳…” “主子,来擦擦!哈哈哈…” 辛夷递上手帕给赵如意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然后又忍不住笑了。 赵如意拿过帕子胡乱扬了两下,将面前的灰尘拂开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没想到裴世子这么害羞!” “嗯~”赵如意佯装生气地瞪着辛夷说道,“辛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懂不懂?说!你刚才看到什么啦?” “主子,我~我和冬青姐姐什么都没看到!” 辛夷愣了一下,笑嘻嘻地说道,“我刚才是想起了那两个没用的家伙!” “主子,你不知道赵家村来的那个赵铜锁哪里是有什么事情要办!我看着他一路东张西望的,见人就打听徐夫人住在那里,结果正好遇到里长家的大公子,这两人臭味相投、相谈甚欢!” “这里长家的大公子也真够讨厌的,他听说赵铜锁是主子住在赵家村时的隔房堂兄,居然和他套近乎,向赵铜锁打听主子的事情!” 赵如意眼眸微沉,轻言细语地问道,“赵铜锁都说了些什么?” 辛夷瘪了瘪嘴,不屑地说道,“那赵铜锁给里长家的大公子说,你在赵家村的时候和他们兄弟俩感情有多么好,尤其是他有多么照顾你,你吃不饱饭的时候,他就偷偷省下自己的粮食给你吃……” 赵如意舒了一口气,她就怕赵铜锁这样精明的人在回忆中慢慢发现她重生的端倪,她可不想应付他的纠缠,因此她神情淡漠地说道:“他也没撒谎,小时候他的确很照顾我!” “可他后来却说主子发财了不帮扶他们赵家人,族里要把主子一家人除名,还是他去劝服族长的!” 赵如意笑了一下,赵家村的族长看到他们一家人就跟见到财神爷似的,他可舍不得将他们家除族。 前段时间族长还舔着脸来劝父亲出钱修祠堂呢!今天族长还亲自上门给她爹报丧呢! “后来呢?” 辛夷又瘪瘪嘴说道,“后来里长家的大公子对赵铜锁简直是感激涕零,他该不是以为老爷和夫人对他有好感,他就是赵家的女婿了!” “辛夷,胡说八道什么?”一直沉默着走在她们身后的冬青轻轻呵斥道。 辛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不服气地说道:“冬青姐姐,那里长家的大公子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嘛!” 赵如意落寞地笑着道:“放心!我阿爹阿娘不敢做我的主!他们~他们现在好像有点怕我了!” 辛夷和冬青想了一下这回主子回来后一家人的相处,都沉默了,不过他们猜想也许是因为主子到锦城生活的缘故。 隔了一会儿辛夷讪笑道:“主子,我还是给你讲昨晚赵铜锁和里长家大公子遇到那帮匪徒的事情!” “那赵铜锁对人夸口说他是青石镇一家粮行的掌柜,想去给徐夫人拜年,里长家的大公子就带着他上门了,没想到这两人正撞在那帮匪徒的刀口上,当时就吓尿了,匪徒都懒得给他们补一刀,所以他们这才逃过一命!” “他们才醒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主子正在大杀四方,于是又给吓晕了,所以现在两人一看到主子就吓得走不动脚了!哈哈哈······” 辛夷讲完以后,自己就哈哈大笑起来。 赵如意清浅地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少了两只讨厌的苍蝇!” 赵如意话毕突然回头向身后看去。 第200章 赵如意你可以任性 天空又冷又白,比天空还要冷还要白的是离她们三人十丈远的一个从土墙后走出来的人影。 这人就像路边的白杨树一样,挺拔直立得就像一道直插云霄的白光,他倔强悲伤也骄傲。 “师兄!” 赵如意愣了一下,然后向天玑走过去,天玑绝美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冬青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咦~天玑少爷什么时候来的?”辛夷奇怪地嘀咕道。 冬青看了辛夷一眼,提醒道,“辛夷,看样子你的功夫退步了!” “是~是吗?” 辛夷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夜的表现,然后惊惧的发现,昨夜她有两次差点被匪徒伤到,都是主子和力冉救了她。 冬青懒得看辛夷变得纠结的脸色,她瞄了一眼赵如意和天玑两人相对的身影,然后眼神落在了田坎上稀疏的野草上。 她的心突然也像这冬季的原野,空落落的难受,她忙将目光转到了赵如意身上。 赵如意看着天玑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心里不由得隐隐担心起来。 “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师兄,你的脸色很难看呢!你不舒服吗?” 赵如意每说一句话,嘴里就会喷出一股热气,这热气腾腾地往上跑,直入天玑的鼻端,天玑肉眼可见的泛起了红晕。 “我来了有一会儿了!” “我看裴重光在和你说话,所以就没有打扰你们!” 天玑虽然与赵如意无缘,但不代表他就会伟大到做了什么而不让对方知道! 其实如果条件许可,他愿意为了赵如意背叛师门,背叛所有的人,惟愿守着赵如意一人,不过这样疯狂的想法,他可不想告诉赵如意,他害怕自己会吓到她,从而被她关闭在她的世界之外。 赵如意听了天玑的话,莹白的脸上泛起了珍珠粉,如果是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情侣。 “那个~师兄~” “如意,我要回去了!” 天玑实在不忍心看着赵如意为难的样子,于是主动说道,“神隐阁的事情繁多,我也不能在这里多待了!” “哦!好!” 赵如意愣愣的表情让天玑忍不住笑了,这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指望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呢? 可知道了又怎么样呢?徒增烦恼而已! “对了,以后出门注意安全!当动手时就动手,不要忍让,闯祸了有师兄给你兜着!” 赵如意略微伤感的情绪被天玑这句话治愈了,她失笑道,“师兄,我是个会闯祸的人吗?” “不是!” 天玑眼眸深邃的看着赵如意,压低声音说道,“但我希望你是!赵如意,你其实不用这么乖的!” “你太乖了会很难生存下去!” “师兄…” 此刻赵如意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刚才在干娘那里,干娘也对她说:“越是是非分明的人就越难生存!” 他们两人的抚慰让她感到温暖而有力量,她何其有幸重生后遇上他们啊! “这就感动了啊!” 天玑手指轻点了一下赵如意冻红了的鼻头,笑着说道,“你快回去!怪冷的!” “师兄,那你呢?马上就要到晚膳的时间了,你留下来吃完饭再走!” “不用了,师兄这就走,你知道师兄的脚程,说不定等我回到阁里,你还没吃上饭呢!” 天玑说着话看了一眼自己冷白的修长的手指,然后笑着说道,“好了,师兄走了!你快回去!” “记住,你已经不是从前的赵如意了,你可以任性,你也有任性的资本!” 天玑话毕就抬起手摸了一下赵如意的头顶,然后披风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就转身离开了。 且说有武和裴孤城他们回到锦城后已经天黑了,他们在外面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打理了一下仪容就直接进了宫。 宫里的徳淳帝和太子晏晟早就得到消息在御书房等着他们了。 当裴孤城和杨宪年轻有力的步伐迈进大殿的时候,徳淳帝也感觉心潮澎湃了,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激情,他心里颇感安慰地看了身边的太子一眼,然后心情很好地抬了抬手。 “裴爱卿,杨爱卿请起!赐坐!” 谁知道裴孤城和杨宪齐齐伏在地上请罪道:“臣有罪!臣有负皇上和太子的信任!” 徳淳帝愣了一下,极力压抑着不快问道,“两位将军何罪之有?是此行不顺利?还是没有全歼那些匪徒?还是没有问出幕后主使人?” “回皇上,都有!”裴孤城伏在地上说道,“臣等虽然全歼了那些匪徒,但因为惊动了村民,造成了村民10死6伤的严重后果。” “臣等并未审出幕后主使人,现已把几个匪首押送到了顺天府衙门关押!” 徳淳帝神色稍霁,他沉凝片刻后,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晏晟问道,“明佑,这两个人是你举荐的,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办?” 晏晟笑着说道,“父皇,念在这两位将军行事中虽有闪失,但最终还是达到了预期结果的份上还是酌情处罚!” 徳淳帝抚着胡须,冲太子微微点头,太子又接着说道:“就罚两位将军拿出银两安抚那些村民的损失,然后回锦衣卫卫所各领十板子,不得归家休憩继续在宫中执勤至年十五后。” “父皇,你看这样行吗?” “就依太子所言!” 裴孤城和杨宪立即磕头领罚,“谢主隆恩!” 裴孤城和杨宪退下后,徳淳帝和太子两人相视而笑。 “明佑对他们还不满意?” 晏晟笑着摇摇头,“谈不上满意!只能说不好不坏!” “一群被主家放弃了的乌合之众就把他们整得这么狼狈,还是事先轻敌了没有做功课啊!” 徳淳帝笑着点点头,“此一时彼一时也,民虽贱,但炎国刚刚稳定下来,如果舆论压力下来对我们也不利。” “父皇,正是这样!” 徳淳帝继续问道,“那明佑以为这幕后主使人会是谁呢?那些匪首是嘴太硬,还是在为主家遮掩?” 晏晟不慌不忙地说道,“父皇,我以为是那些匪首真不知道!” 第201章 联姻结盟 “父皇,我以为是那些匪首真不知道!” 徳淳帝对太子说的话颇感兴趣,于是又笑着鼓励道,“明佑,你为何有这样的认识?” 太子胸有成竹地说道,“父皇,依我看,这个时候这点散兵游勇实在不值得那些人冒险啊!” “豢养超出规制的私兵本来就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对方行事前就一定很谨慎!如果说这批私兵当初被发现很突然,那后面他们一定会把尾巴扫干净,在放弃那些乌合之众和继续隐藏自己之间,他们一定会选择后者。” “父皇,朝中有能力或者说有想法的人就那么几个,只要我们关注这几家府上最近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大概就知道是谁了!” 徳淳帝沉声问道,“如果还是没有结果呢?” 晏晟神情一凛,隐晦地说道,“那就只能是…” “父皇,这件事也许本身就是逃出宫的那位勾结朝中人做的!” “没错!” 徳淳帝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沉声说道,“明佑,安王一脉不能留了啊!可把安王一脉除掉后,暗中那位更难找到了!” 徳淳帝话头一转又说道,“前几日监察司暗部来报,庆王府上的一位姓黄的侍卫队副统领得马上风死了!” 晏晟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徳淳帝,徳淳帝冷漠地说道,“据查,这位黄副统领是庆王刚刚建府提拔起来的,但这人运气很差,刚当上庆王府侍卫队的副统领,就遇父丧回原籍奔丧去了!” “就在地宫塌陷发现私兵后不久又回到了庆王府,前几日此人刚刚脱下丧服,就在花街的一个楼子里得马上风死了!” “明佑,你觉得这件事情和私兵有关系吗?” “这~” 晏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毕竟庆王是父皇的儿子,父皇再不喜欢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那个想造自己反的人;而且自己说庆王和私兵有关系,那父皇会不会觉得自己容不下兄弟呀? 徳淳帝好似看出晏晟的顾忌,他心里也很满意晏晟还有这样的顾忌,他就是再满意晏晟,只要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是所有人的主宰,包括自己的儿子。 徳淳帝呵呵笑道:“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朕看这私兵的事情庆王不光有份,而且庆王还充当了别人的棋子,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庆王这个人啊~本身脑子不多,心却不小!他但凡像贤妃那样识时务的话,朕倒多喜欢他一点!” 晏晟听了徳淳帝的话,忍不住低头闷笑了一声。 “父皇,二弟他~他…” 晏晟的话在嘴边滚了几下,然后无奈地看着徳淳帝,他这个二弟真是乏善可陈,实在难以评价。 徳淳帝看晏晟为难的样子呵呵笑了,刚才的那点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听暗部说户部尚书徐正省最近明面上很配合查账的官员,但暗地里多次和那些官员套近乎,朕担心有些官员受不住诱惑啊!” 徳淳帝手指敲着案几,沉凝片刻后又说道,“这次春闱的题目重心要放在策论和数算上,朕希望选拔出一批有实干精神的官员。” “是,父皇!” “还有~朕看东宫马太傅这回还是不要参与春闱事宜为好!” 晏晟愣了一下,问道,“父皇,难道马太傅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是说他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吗?怎么?” “唉!可这些都抵不上他的老来女啊!朕听暗部反应,他的老来女最近又看上了安王府侧妃的儿子,两家正有意结亲呢!” 晏晟想了半天,才把这两人对上号。 只是他记得马太傅前不久才想让他给裴孤城做媒的,怎滴他那女儿这么快又喜欢上了另一位男子? 就在晏晟还在捋脑海里的关系网时,徳淳帝又说道,“最近锦城不光已经有联姻关系的几家走得很勤,连庆王也开始为自己寻正妃了!” 晏晟愣了一下,吃惊地问道,“父皇,二弟他要娶嫡妃了?是哪家姑娘?” “你想也想不到,是安王府的晏无暇!还不止呢?他还提出要纳安国公府的嫡小姐江盈盈为侧妃!” “连关着宫门当缩头乌龟过日子的贤妃娘娘也大开宫门走动了,昨夜还给朕做了一桌好菜,给朕说起了庆王的亲事。” “这母子俩啊~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他们不知道自己是真糊涂啊!” 徳淳帝看着晏晟,等看到晏晟震惊的表情后,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出主意的人不知道是为了迷惑我们呢?还是为了恶心我们?但他们越是把关系挑到明面上,就越证明他们之间有联系!” “皇室先祖虽然有胡人血统,也不在乎这样的联姻关系,但传到我们这一代已经稀释得差不多了,太上皇就曾经拒绝了同姓联姻而和闵家结亲,晏霁和晏无暇是同姓堂兄妹,他们以为我真在乎这个?笑话!” “成全他们何妨!反正这位嫡妃也活不长!” 晏晟想了想说道,“父皇,我猜想给二弟出主意的人也许是在赌!赌父皇不会同意二弟和安王府联姻,一是两府强强联手于父皇不利;二是于皇家名声有碍,对民间会起到不好的导向作用。” “也许~他们真正想要二弟娶的是安国公府的小姐!” 如果徳淳帝和太子知道安国公府的小姐也是安王的女儿,而且身份更不堪的话,估计得恶心死! “不错!” 徳淳帝皱着眉头,痛心地说道,“朕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该给庆王的都给了,是他不自量力想争这个位置。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只是他~” 徳淳帝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笑着对晏晟说道,“既然庆王和这二女两情相悦,朕总不能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 徳淳帝话毕就冲晏晟眨了眨眼,晏晟也心知肚明的笑了,估计这安王府晏无暇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安王也是可怜,两个女儿都废了! 徳淳帝看晏晟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并没感到轻松,他无奈地叹口气说道:“朕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锦衣卫五千户管固安向朕说,安王妃最近给他家夫人下了好几次请柬,管夫人去赴了几次宴后,安王妃就提出了想结亲的意愿!” “父皇说安王妃看上了锦衣卫管皓逸?”晏晟脑海里立即浮现出一个五官端正的年轻人来,他微皱着眉头说道,“我记得管皓逸才进锦衣卫卫所七个月,说得好听点是正八品,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锦衣卫,安王授意安王妃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错!” 徳淳帝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他们意在管固安,不过管皓逸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不然安国公夫人也不会有点意动呢!这对野鸳鸯啊!哈哈哈……” “只是安王还是低估了管固安对皇家的忠诚和对朝事的敏感!哈哈哈……” 第202章 身世之谜 御书房里温暖如春,皇家父子也交谈甚欢,空气中洋溢着淡淡的温馨,这一画面是宫里其他人难以去想象的。 晏晟说话间看到有武站在了门外,于是笑着对徳淳帝说道,“父皇,有武跟着裴孤城他们一起去了青石镇,他带回来一个消息,估计这个消息对寻找姑姑有帮助!” “什么?”徳淳帝震惊地站了起来,“快叫那奴才进来回话!” 有武听到徳淳帝的话,再被太监总管冯达一推,堂堂一个武林高手愣是差点在迈进御书房高高的门槛时摔一跤。 有武行礼后站在一旁将自己调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尤其是说到赵如意挥剑绞杀匪徒的画面,情绪也不由自主的带着几分激情。 “皇上,那赵家小姐的软剑使得实在是太好了,身边几乎无人能近身,一旦近身被缠上就是非死即伤!” “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软剑正缠上那匪首的脖颈,如果不是裴世子喊了一声剑下留人,估计闯进徐老板庄子的匪徒就没有活口了!” “我看那赵小姐的样貌和太子拿给我看的画册中的人物很像,尤其是赵小姐腾空跃起挥剑绞杀的画面,气韵和其中一幅画很像。” “真~真的!依公主的年龄来算,她的孩子差不多也有这么大了!” 徳淳帝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他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对晏晟说道,“皇太后在闺阁的时候就耍得一手好鞭,但太上皇并不喜欢女子舞刀弄枪的,所以皇太后出阁前为了留住这段美好的时光,特意请了名家作画留念,这副画后来就被闵家一直收藏了!” 徳淳帝沉凝片刻后,唏嘘道,“后来朕找人画了几幅皇太后的画像,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其实皇太后那么多画像里只有那一幅最像,最传神!” 徳淳帝话毕,激动地站起来在大殿里走了几步,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朕明天就下旨宣赵家人进殿受封!” 晏晟被徳淳帝突然的决定吓了一跳,他立即制止道,“父皇,现在还无法确定那赵家小姐是不是姑姑的后人,而且即便是,内阁和礼部这边也要看证据,况且这件事情可能牵扯到太上皇私德有亏的事情,恐怕……” 徳淳帝被晏晟的话一下子警醒了,他又回到座位上坐下,端着一张威仪的脸问有武,“有武,除此以外你还有什么发现?” “回皇上,赵夫人说她是五月才过的三十二岁生辰,那个收养她的人右手有轻微残疾,那人是在安临府的一次地牛翻身后丢下她和妻子失踪的!而且~” 有武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点点头,于是他又接着往下说道,“而且赵夫人和平阳侯有几分相似!看她表情,她似乎也知道她的身世有异,但她似乎不想认亲!” “是她,是她,一定是她!那暗卫的确是右手受过伤!” 徳淳帝颤抖着嘴唇说道,“她为什么不想认亲啊!当年~当年朕和母后也是没办法啊!” “那安王和公主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所以他们都是五月才过的三十二岁生辰!可怜她堂堂嫡公主的身份一出生就要躲避追杀,而安王占着她嫡出的身份却享受着荣华富贵,甚至连朕差点都要成为他的盘中餐!” “明佑……” 此刻徳淳帝脆弱的就像个孩子,他似乎又回到了母亲被剖腹取子的场面里。 晏晟对有武轻轻挥了挥手,有武立即退了下去,跨出门槛的时候,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当初太子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好一阵担惊受怕,现在又让他当着皇上的面汇报调查的结果,他觉得…他不会因为知道了皇家的秘闻而被灭口!太子一定会保他! 这时太监总管冯达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上,低声呵斥道,“你小子把魂儿丢在里面啦?” “冯公公…” 有武一脸苦相的看着冯达。 冯达将手指竖在唇上,轻“嘘”了一声,有武忙作了一个揖站在殿门外。 殿内的皇家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徳淳帝先打破了这片宁静。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明佑,你说得对!” “当年你姑姑被抱走,朕从头至尾都没看到过她,她身上有什么特征,甚至长什么样子朕都不知道,抱走她的那人也有意掩藏了她的踪迹,所以她才平安的活了下来。何况现在江怀宁等人还没有抓住,先不认亲也好!” 徳淳帝拍了一下额头,苦笑道,“朕这么多年被这件事情折磨得魔障了!明佑,你提醒得对!” 晏晟冷静地继续说道,“父皇,你想没想过,仅凭刚才有武说的那点证据也难以证明赵夫人的身份啊!” “难道就让朕的亲妹,堂堂嫡公主就流落在民间受苦吗?朕百年后,你叫朕看到皇太后说什么?” 徳淳帝说到这里突然醒悟般问道,“那明佑,你又是怎么发现赵家小姐是你姑姑女儿的?” 晏晟回想了一下那日在燕归来酒楼第一次看见赵如意的场景。 少女带着丫鬟从楼道款款而来,稚嫩的脸庞挂着疏离的笑意,美目流转间又带着浅浅的妩媚,矛盾而又美好,矜贵而又柔和,莫名的让他有几分熟悉感,后来再想起她母亲的姓氏,就突然觉得是她了! 晏晟对着徳淳帝期待的眼神笑道,“父皇,你只要看到她,你就会觉得就是她了!” “我初时只是觉得赵家小姐很熟悉,后来联想到她母亲的姓氏才叫有武去调查的。万幸那闵家的暗卫没有改了姑姑的姓氏。” 徳淳帝点点头,感叹道,“这就是血脉之间的联系啊!朕真想见见那赵家小姐啊!” 晏晟笑着说道:“父皇想见赵家小姐可以年后直接召见她呀!而且姑姑不能相认的话,我们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啊!” 徳淳帝兴奋地看着晏晟,急迫地说道:“明佑,说说你的办法!” “父皇,这赵家小姐就是永利粮行和四海商队的炭行,还有锦城燕归来酒楼合伙的东家之一,是青石镇如意楼和如意面馆的少东家,是最开始提出种植番茄和番椒的人,我们的人还查出她多次捐赠银两和物资给官办的慈幼局,还有这次协助玄甲军的事情,这些贡献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官员的贡献吗?” “不愧是我们皇家人!”徳淳帝抚掌大笑道,“对,朕要赏她,重重的赏她!” 第203章 守岁宴上的闹剧(一) 有钱没钱过个好年,这是乡下人最朴实无华的想法,哪怕是前几日才经历了匪徒入村打杀的血腥事件,他们很快就把它变成了茶余饭后的的谈资。 在这场热闹的谈资中,被匪徒入室抢劫的徐家庄子被淡化了,而赵家庄子成了更加神秘的存在,尤其是赵家小姐的表现让村里人既敬又畏。 “唉!” 闵秋禾看着年味十足的庄子,看着正在和赵如啸抢着放炮仗的赵如意,不由得轻轻叹息了一声。 辛夷的奶奶花婆子站在身边提醒道:“夫人,过新年叹气这一年的运气都会受阻,你还是高兴点!” 闵秋禾听了花婆子的话,将一个叹息声咽了回去,幽幽地说道:“花婆婆,你说如意这样~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她的脾气真硬啊!她明知道她阿爹因为亲娘和亲弟弟弟媳被杀死了心里难受,她还不准在这里布置灵堂,只是和我们去看了一眼就回来了,回来后还跟没事儿人一样安排着过年!” 花婆子听了闵秋禾的话,忍不住为赵如意辩解道:“夫人,小姐不是在后院专门给老爷和金宝少爷腾了一间房吗?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怎么布置还不是你们说了算?而且小姐还在饮食上也交代了厨房,你这样说不是冤枉小姐了吗?” 闵秋禾不知为何依旧很别扭地抱怨道,“可你看这庄子里装扮得异彩纷呈的,那一声声的欢笑声,那一车车的年货,那一幅幅的春联,那一阵阵的鞭炮,这不是在刺她阿爹的心吗?” 花婆子对闵秋禾的话却无法苟同,夫人和老爷这是过上顺心日子后就把过去的苦难忘记了!可小主子没有忘记啊! “夫人,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日子啊过着过着就过去了!这个家里如果没有一个强硬一点的人,说不定都会被别人嚼着给吃了!” 闵秋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被赵如意点燃的炮仗吓了一跳,她很快又跳开刚才的话题提起梨花村里村民对赵如意的看法了。 “这强硬固然是好事,可这太强硬了,就~就有点让人心里发怵了!” 闵秋禾说着话依旧没忍住一声叹息,“唉!以前里长家对我们如意还很满意,现在看着我都不敢说话了!好像怕我赖着她家儿子似的!” “花婆婆,你说如意这么强硬,谁敢要她呀?总不能像她干娘一样…呸呸呸!我怎么说到这里来了!” 花婆子忍不住撇了一下嘴,心想怪不得小主子心里有了事情宁愿亲近徐夫人啊! 夫人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软和性子难怪会被前婆家欺负死!老爷也是这样没有硬气过!幸亏小主子和那家断了亲,不然也得像那银宝小姐一样被卖掉! 不得不说孤身一人带着孙女逃难出来后,被神隐阁的人救助出来的花婆子想得就是比闵秋禾通透。 而闵家暗卫对闵秋禾的保护显然还是很到位,以至于她只想单纯的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却不知道就是这样的日子也是赵如意多经历了一世的磨难悟出来的! 其实前世里赵如意的性格和今世里闵秋禾性格差不多,单纯而软和,即使在藏春阁那样复杂的地方也没有成长起来,因为她是那么的孤立无援,她只想逃出那个泥潭,然后柳茂山一旦伸出了手,她就迫不及待的抓住了上岸。 这个世界已经不能说是原来的世界了,它改变的也不止是赵如意一个人,还有炎国中很多人的命运。 以前宫里的守岁宴都是由苏贵妃负责的,后来徳淳帝莫名的厌了庆王,三皇子反而得宠了,赵淑妃就连着几年协助苏贵妃管理后宫。 按理说今年的守岁宴依旧该是苏贵妃和赵淑妃一起负责的,但赵淑妃娘家嫂嫂一死以证清白后,徳淳帝嫌弃不吉利,就授意苏贵妃和贤妃娘娘一起负责了。 当贤妃娘娘裴玉瑶一身华服一脸得瑟的出现在宴席上的时候,朝中大臣的心思又开始活跃了。 他们身边的家眷也在重新衡量庆王的身价了,庆王他毕竟还没有嫡妃,毕竟还有一个侧妃的位置。 听说皇上这几日都在褚玉宫陪贤妃娘娘;听说这回守岁宴是皇上提议苏贵妃和贤妃娘娘一起负责的;听说庆王的舅舅武威候又要被重用了;听说太子很欣赏武威侯府世子;听说武威侯府的庶子要和无双郡主成亲了;听说庆王和安王的小女儿晏无暇突破伦理道德的束缚居然私会了;听说安国公的女儿江盈盈也喜欢庆王······ 我去!众人一时之间觉得脑袋都要想炸了!皇家人果然不是常人! 此刻坐在大殿靠御座右下首边的安王府一家人除了面带喜色的晏无双,其他人的脸色都跟抹了锅烟灰似的,黑沉黑沉的。 安王眼神阴冷地扫了一眼上首的徳淳帝,这一眼正好被徳淳帝捕捉到了,于是他笑着问道:“鸿弟,是晚宴上的美食不合口味吗?” “对了,朕忘了鸿弟是最喜欢看歌舞的了!” 徳淳帝说话间看向苏贵妃,苏贵妃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轻拍了一下手掌,被宫灯照耀得亮如白昼的大殿里立即涌入了一群穿着靓丽春装的窈窕女子。 只见这些女子随着乐曲轻歌曼舞,眼波流转间充满了婉约之美,扭动的曼妙身姿又弥漫着妖娆之情,让人不由得看花了眼。 就在这场宴会渐渐有了一份柔美气氛的时候,大殿里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父亲!父亲!你怎么啦?父亲……” 乐曲戛然而止,舞者面面相觑,然后都不知所措地站在大殿中央。 坐在宴席两边的大臣和家眷都愣了一下,然后看清楚晕倒的人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下面何事如此惊慌?” 徳淳帝好奇地伸了一下脖子,苏贵妃和贤妃还以为宴会上的吃食有什么问题,都派自己的贴身宫女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武威侯晕了!” 这时坐在武威候旁边的骠骑将军李大虎伸出手指探了探裴俊琪的呼吸,然后大大咧咧地回道。 裴飞云看李大虎蹲下身子在查看,立即把亲爹推到李大虎身上,然后走出列跪在已经清空的大殿中央磕头。 “皇上,求皇上请御医看看家父!” 这时裴玉瑶的宫女青沅也站到了她的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裴玉瑶这才看到大殿中间跪着的年轻男子是裴飞云,而自己的哥哥裴俊琪正脸色卡白的被骠骑将军李大虎抱着使劲儿地掐着人中。 裴玉瑶脸色一变,悄摸着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眼泪立即就疼得涌了出来。 她伏在地上祈求道,“皇上,求皇上请御医救救臣妾的哥哥!” 裴玉瑶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大殿下的骠骑将军李大虎瓮声瓮气的大声说道,“不用了!武威侯醒过来了!” “咳咳咳!” 刚刚醒过来的裴俊琪看到自己被李大虎这个莽夫抱着,吓得立即滚了出来。 “呸!跑什么跑?老子能把你怎么样?” 李大虎也嫌弃地站起来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脸受伤地对妻子说道,“老子是个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有那种心思!” 李夫人抚着额头,埋下脑袋简直觉得没法见人,坐在他们后面一排的庶子李广平和庶女李月英两兄妹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 第204章 守岁宴上的闹剧(二) 武威侯裴俊琪虽然醒了,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就刚才从骠骑将军李大虎的怀里滚出来那一下好像都用尽了他的气力,最终还是御医来了给他把了把脉,然后跪在大殿下给徳淳帝回话道:“回皇上,武威侯没什么大碍,就是内火太旺,刚才一激动心脏就供血不足晕倒了!” “噗!” 坐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的李大虎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酒就这么喷了出来。 大殿里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他,他忙走到大殿中央行礼说道:“请皇上恕罪!” “臣是个粗人,只是刚才御医说的话让臣想起了一件事情,所以才忍不住失了礼!” “哦~什么事情?不妨讲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 徳淳帝看了一眼裴俊琪难看的脸色,心里涌起一股快意。 李大虎眨巴了一下自己大大的虎眼,瞬间就领悟了皇上的意思,于是他就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臣听说武威候夫人早就和武威候断情分居了,而前段时间武威候的宠妾一个死了,另一个又有了身孕,这武威候害怕那宠妾吃醋害了腹中孩子,根本不敢……” “李蛮子,你胡说八道!” 裴俊琪“腾”地一下站起来,又立即头晕眼花的倒了下去,幸亏裴飞云抱住了他,才没摔出个好歹来。 “皇~皇上,这李蛮子在大殿上满口喷粪,实在是…” “呸!裴俊琪,你别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好脸你就是个什么好东西!” 李大虎一副委屈的样子对徳淳帝说道,“皇上,刚才没有表演歌舞的时候武威候明明还是好好的,结果等那些舞姬歌姬上来的时候,武威候就气血上涌昏厥了过去,他这不就是那什么欲求不满,火气太旺吗?” 李大虎的话音刚落,大殿里就响起了窃窃的笑声,连那些夫人小姐的肩膀都笑得一耸一耸的。 “李将军……” 庆王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德淳帝威仪的扫了他一眼,他又愤愤的坐了回去! 徳淳帝心里暗嗤,“没用的东西!” 他将目光投向李大虎,忍着笑意呵斥道,“李大虎啊李大虎,怪不得武威候骂你是李蛮子!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来,岂不是污了在座各位的耳朵!” “刚才御医说的是内火太旺,激动之下心脏供血不足昏厥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这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你还是好好给武威侯赔礼道歉!” “是,皇上!” 李大虎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心里嘀咕道,“哼!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要等我说完了你才制止,你分明是把我当枪使!” 不管李大虎心里怎么想,但表面上他得做个明白人,于是他走到武威候面前行礼道,“武威候,本将军错了!本将军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你就原谅则个!” 裴俊琪又气得喘不上气来,他怀疑李大虎这话是在内涵自己,毕竟他也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 “好了,好了,你也别气,我知道你一直不服气我,我躲远点还不行吗?” 李大虎说着话,就换了一边坐下,这下子人高马大的李夫人就挡在了两人之间,李夫人一时之间如坐针毡。 裴玉瑶看裴俊琪成了大家的笑话,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他是个废物,好好的一把牌都打烂了! “皇上,臣妾看武威侯身体有恙,不如让他提前退席回家静养!” “贤妃说得极是!” 徳淳帝态度和煦地对裴俊琪说道,“武威侯,朕看在贤妃的面上许你提前退席回家静养!” “武威侯,你休息的时间够长了,朕希望你回去后好好养好身体,回来后为朝廷继续效力!” 事情已经难堪到这种地步了,裴俊琪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也没意思了,而且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越来越难受,也许他真的像御医说的那样,不能情绪太激动了! 裴俊琪被裴飞云扶着离开大殿后,徳淳帝和太子相视一笑,然后又继续安排着歌舞表演,守岁宴总不能因为他那样的小人物而中途散席! 第205章 守岁宴上的闹剧(三) 在锦衣卫卫所挨了十板子的裴孤城和杨宪第二天就开始在宫中负责巡逻任务了,好在等到守岁宴这天两人走路也利索了。 当裴孤城带队在经过一条长廊时,正和杨宪带领的队伍汇合。 杨宪拉着他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他这才知道自己父亲在宴会上晕倒,然后被骠骑将军李大虎奚落的事情。 “重光,伯父他~要不你跟南千户说一下回家看看?” 杨宪知道裴孤城和武威侯没有多少父子之情,但怎么说也是亲父子,不去看看好像说不过去,不然被人抓住把柄攻讦就于仕途不利了! 裴孤城冷眼扫了一眼杨宪,正色道,“杨将军,宫中皇上和大臣们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再说皇上仁慈,已经请了御医诊治家父,并允他回家修养,我相信他不日就会康复回来为朝廷效力!” 杨宪愣了一下,然后一副我明白的表情,拍了拍裴孤城的肩膀,两人就这么错开了! 裴孤城大概能猜出一点杨宪想什么? 他是个有聪明但是不对朋友耍聪明的人。 他大概觉得这是在宫里,说话要谨慎,可以什么都不说,要说一定是说表忠心的话!让身边这些权贵出身到锦衣卫镀金的子弟们将来可以为他佐证。 其实杨宪真的是想多了,裴孤城已经很久没看到裴俊琪了,他们之间究竟还有没有父子之情他都开始怀疑了! 生恩不如养恩大!大概说的就是他们这对父子!他亲近母亲亲近师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尽管裴孤城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他突然想起了他放在书房最底层抽屉的那方歙砚。 那方歙砚原本是父亲赏给他的,却差点成为裴飞云和裴照照陷害他的证据,他不知道这件事情父亲有没有参与或者知不知情,反正他的心就此慢慢的凉了! “百户大人,那边好像有动静!” 这时一个锦衣卫靠近他身边小声提醒道。 裴孤城神情一凛,转头看向一丛已经开始陆续绽放的海棠花苑。 只见花苑里的一座亭台楼榭处,琉璃瓦下的宫灯随着微风轻轻摇摆,宫灯下几个衣袂飘飘的女子相对而谈,其意境之美连黑沉沉的建筑也一下子注入了生命般。 “百户大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锦衣卫被眼前的美景迷了眼,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虽然没有吱声,但目光依旧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一边。 裴孤城冷瞟了一眼,正要把这几个人训斥一番,突然就见一个女子揪住了另一个女子的发髻,然后身边几个丫鬟也上前帮自己的主子了,一时之间女子尖锐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宁静而美好的画面。 “走,去看看!” 裴孤城伸手挠了挠耳洞,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几个碎裂三观的锦衣卫,嘴角微微上扬。 裴孤城早就知道这些贵女们大多是两幅面孔了,哪里像他的如意,安静的时候像幅画,杀人的时候~也像一幅画,总之都是美美的! 原来在海棠苑休憩醒酒的人是两拨人,一拨人是由安国公府的小姐江盈盈为主;一波是由安王府的小姐晏无暇为主。 这两波人平日里就不对付,尤其是晏无暇还知道安国公夫人和自己的父王有苟且之事,曾经有一段时间让她母妃很是伤神。 所以江盈盈喜欢什么她必定会去夺过来,先是一件衣服一件首饰,现在发展到了一个男人,就像前段时间锦衣卫卫所管大人的嫡子管皓逸一样。 先是管夫人和国公夫人相互透露了结亲的意思,结果没多久安王妃就开始下帖子频繁邀约管夫人喝茶逛街,然后安王妃又主动透露结亲的意思。 是管皓逸很优秀吗?并不是,但有何魅力引起了锦城两家的贵女抢夺呢?因为人家的老爹有魅力啊!当然这都是一些喜欢搞阴谋论的人的想法,唯有那些单纯的年轻男女很容易就想到了这两位贵女由来已久的纠纷上! 监察司暗部的人正是利用了这些少男少女们的一些美好而单纯的想法,没几天就将安国公女儿江盈盈其实喜欢庆王的事情炒作了起来,偏偏这件事情人家江盈盈还不否认;接着就是安王的小女儿晏无暇因为和江盈盈不对付,居然打破伦理道德底线私会自己的堂兄庆王。 俗话说,三人成虎,这两女追一男的事情在晏无暇和江盈盈身上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所以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奇怪的了! 虽然晏无暇和自己堂兄私会有点毁三观,但是立即有人跳出来拿祖宗说事儿,于是这事儿好像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这件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但是经过这一晚的守岁宴,肯定就成真的了,因为…… “你这小妇生的,也敢跟我抢霁哥哥!说,你是不是和霁哥哥私会了?” 江盈盈比晏无暇略瘦略高,两手一伸轻而易举地就揪着晏无暇的发髻了,只见她一边骂一边扯,居然让晏无暇一时之间难以招架。 其实江盈盈这样骂也不对,别人安王妃可是正儿八经的正室兼继室,不过安王妃在娘家时是妾室之女,所以在江盈盈眼里四舍五入也算是小妇了! 晏无暇也不是个吃素的, 她最恨别人拿她祖母家的出身来说事了,她好不容易把晏无双气得婚前偷情坏了名声,岂会这么容易被江盈盈欺负? 于是她干脆也不管发髻了,两手张牙舞爪地去抓江盈盈的脸和脖子,她一边抓也一边不示弱地骂道,“你个老娼妇带出来的小娼妇,你在笑别人的时候,有没有回去问问你母亲都干了些什么?” 江盈盈愣了一下,以为是前段时间外面传言她母亲给赵右相夫人拉皮条的事情,刚好晏无暇把她的脖颈抓破了,她就恼羞成怒地一脚踹在了晏无暇的膝盖上。 晏无暇腿一吃痛,身子就往下蹲,奈何发髻又被江盈盈抓住了,疼得大哭起来,于是毫无理智地大骂道,“江盈盈,我是皇家女,你敢打骂皇家女就是和皇家作对,我看你有几个脑袋砍!” “呸!你父亲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我父亲还是安国公呢!” 江盈盈对安王府一家人在徳淳帝心里的位置门儿清,而且她父亲是安国公,还说不定谁在皇上心里的位置重呢! 旁边的丫鬟和贵女看这越吵越离谱了,都装模作样的上前拉架,其实谁也没怎么挨着这打架的两人,这都是几次吵架打架给训练出来的,接着就有两位小姐带着丫鬟结伴出去搬救兵了! “啊~晏无暇,你敢毁我容!本小姐和你拼命了!” 这时晏无暇居然忍着头皮上的痛,抱着江盈盈的双腿将江盈盈摔在了地上,两人就这么缠斗在了一起,然后江盈盈的脸就被晏无暇的指甲刮破皮了。 此刻的晏无暇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居然像个泼妇的样子骑在了江盈盈的身上,她一边掐一边恶毒地嘲笑道,“江盈盈,我和庆王私会又怎么啦?庆王可在我面前说了,说你身无二两肉,长得跟个竹竿似的,他看着你就想吐!他还说……” “晏无暇,你给我闭嘴!” 第206章 守岁宴的闹剧(四) “晏无暇,你给我闭嘴!” 晏无暇还欲再说点什么时,话头立即被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喝止住了。 她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江盈盈立即推开她翻身爬起来,一个中年美妇扑上前抱住她,好一阵心痛地喊道,“我的儿,我的儿啊!” 原来是贤妃娘娘裴玉瑶带着一群身着华服,头簪珠玉的贵夫人和小姐从楼阁过道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刚才喝止她的正是安王妃,而抱住江盈盈的正是安国公夫人许影。 安王妃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已经慌忙站起来的晏无暇身边,挥手就“啪”地一声给了她一耳光。 “你个孽女!我在家里是怎么教你的?你这一喝酒就喜欢胡说八道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晏无暇被安王妃的一巴掌扇醒了,她立即跪在地上对贤妃娘娘说道,“娘娘恕罪,无暇酒后无状,望娘娘不要与无暇计较。” 贤妃轻抬一下手臂,矜持地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喜欢一个人又有什么错呢?哪里还需要跪下来求我呢!” “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吗?无暇今天不喝这点酒,我还不知道无暇要把这样的心事藏多久呢!” 安王妃和晏无暇被贤妃的骚操作愣住了,旁边的贵夫人和小姐也傻眼了,原来话还可以这样说? 一旁的江盈盈气得跺脚,贤妃娘娘这分明是想让晏无暇做自己的儿媳妇嘛!她刚要张嘴说话,就被许影捂住了嘴。 许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头。 明明安王晏文鸿说过会撮合庆王和盈盈的,为什么晏无暇会插一脚?这中间一定有问题,所以她们母女俩还是不要添乱了,还是静观其变! 要问许影为什么不反对女儿和庆王在一起,那是因为江盈盈既不是庆王的女儿,也不是安国公的女儿,而是戏子的女儿,只是那戏子已经死了,所以这事儿最后只会烂在许影的肚子里。 可惜江盈盈无法理解母亲的打算,她挣脱许影的手,“噗通”一声跪在裴玉瑶的面前气愤地说道:“娘娘,晏无暇就是在胡说八道!” “大家都知道,凡是我喜欢的,她都要抢,就前一段时间那个管公子她也要抢!” “盈盈,你胡说八道什么?” 这回连许影也急了,她想上前制止江盈盈,谁知道被贤妃娘娘的大宫女青沅拦住了。 江盈盈看有人撑腰,更是有恃无恐地说道,“幸亏我不喜欢那个管公子,都是管公子一厢情愿的!我把管公子让给她以后,她看我不在意,立即丢开手来和我抢霁哥哥!娘娘,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裴玉瑶装模作样地叹息了一声,也不看跪在地上的两个少女,反而看着身边的贵夫人们感叹道:“这养儿一百长忧九十九啊!” “庆王已经是个做父王的人了,还惹得这些小姑娘们争风吃醋的,还要我这做母妃的来做主,我回去少不得要他父皇说说他!” 贵夫人们看今天的守岁宴上徳淳帝对贤妃娘娘依旧恩宠有加,因此少不得见风使舵地说好话了,反正又不关自己儿女的事情,由着这些人斗,说不定自己家老爷或儿子能捡点好处呢! 许影母女俩和安王妃母女俩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贤妃娘娘带着一群衣香鬓影的女人们离去了,而那些贵夫人们也不忘把自家的女儿们一起带走,估计回家会好好叮嘱一番! 楼阁廊道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空气中浓郁的复杂的香气能证明这里刚才来了一群衣香鬓影的女人们。 隔了一会儿,安王妃和许影才想着赶紧收拾好女儿们的妆容,就这么出宫肯定不行。 安王妃看晏无暇的头发实在无法打理,只能叫丫鬟给晏无暇穿上披风戴上兜帽,她看着出门时光彩照人的女儿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就气不打一处出的骂道:“许影,你个贱人!你毁了我的生活,你女儿又毁了无暇的生活,我们母女俩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呸!每次都是晏无暇先挑事的!”江盈盈不怕事的跳出来说道,“今天本来是我和朋友先过来的,晏无暇要进来,我叫她换个地方,谁知道她说,整个皇宫都是她家的,她想去哪就去哪!” 江盈盈的话音一落,安王妃就看了一眼心虚的晏无暇,只能熄下火来! 因为这句话不管是不是晏无暇说的,都是大罪啊! 她虚眼看着许影,冷森森地说道:“许影,管好你女儿的嘴,要不然大家都别好过!” 许影听出了安王妃话中威胁的意思,她只是冷嗤道:“彼此彼此!” 话毕,这两对母女就分道扬镳走了。 站在楼阁下面拐角过道处看够戏的裴孤城对着身边的人轻声呵斥道,“排好队形!继续巡逻!” “嘻嘻!管皓逸,幸亏你家里和安国公没谈成亲事,不然······” “不然怎么样?” 裴孤城回头瞪了一眼正在和同伴小声说话的锦衣卫,那锦衣卫摸着后脑勺很认真地说道:“百户大人,我是为管皓逸高兴呢!” “其实管皓逸连安国公的女儿是谁都不知道,结果差点就被他娘乱点鸳鸯谱了!你说是不是?管皓逸!” 那锦衣卫说着话还用肩膀碰了一下管皓逸,管皓逸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闷声答道,“是!” 这时有个锦衣卫问裴孤城,“百户大人,为什么我们不早点制止她们呢?” 裴孤城看了那人一眼,笑着说道:“这两人缠斗在一起,你帮谁?你信不信你上手拉一个,明天你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了!” “不~不用了!” 队伍里好几个人都打了一个冷颤! “女人的事情最好还是女人来解决,你们没看到宫女已经去找人了吗?贤妃娘娘一来不就解决了吗?走,继续巡逻!” 队伍沿着开始的路巡逻没多久,就有个锦衣卫疑惑的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那锦衣卫看着裴孤城,裴孤城也皱起了眉头,他也感觉到了不对!还不等他得出结果,南渊就带着一队锦衣卫赶了过来。 “裴百户,带着你的人到宫门口疏散离宫的人,合庆巷有户人家着火了,皇上叫大家先回去收拾各家财物,安顿好家人!” 第207章 清风楼没了 大家想象的火灾场面应该是哭声,喊声,锣鼓声,一切嘈杂的声响都混杂在一起,在这场扭曲的大火中传递着恐怖和紧张。 这些恐怖和紧张又随着火势的蔓延被无限放大,接着黑暗中燃起的红光就像死神长长的舌头一样,将刚刚死里逃生的人包括整条巷子舔食了。 火舌舔过后,留下点点火星和灰烬,然后寒风一扬,站在火舌外的人又被火星灼伤,又痛又喜地奔走着,因为他们终于安全了! 不过这些文字所描写的场面都没有出现,而站在武威侯府外的众人就像在看着一场除夕夜盛况空前的烟花爆竹似的,只是那表情复杂难言。 原来这武威侯府是前朝怀宁公主的府邸,那怀宁公主又是开国皇帝的贵妃。 这府邸原本一直没有赏赐出去,后来徳淳帝把自己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杀了后,稳坐了太子之位,就把它赏赐给了武威侯裴俊琪建府。 按理说这府邸在合庆巷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宅院,拿给武威候建府已经超出规制了,但赏赐出去还真没人羡慕,只因为里面经历了战争后损坏太严重了,连太上皇独宠的江贵妃也只能无奈的看着它荒废下去。 武威侯开始的时候也是一场欢喜,可是等打开院门了才知道这满眼的杂草和坍塌的院墙要清理起来有多么的困难。 好在徳淳帝赐婚的谢璇先拿了一部分钱财修缮了两个院子,这才把亲成了。 谢璇这亲本来就成得不情不愿的,于是就懒得再修缮府邸里面的房屋,干脆找人来把那些损坏严重的建筑清理出去了事。 再后来裴俊琪为了得宠的段姨娘把谢璇得罪了,谢璇就将连在一起的稍微偏远一点的两个院子修缮好了和裴孤城住,这就是怡然苑和墨韵堂。 而裴俊琪住的清风楼是这所府邸战后保存最好的楼阁,是怀宁公主的闺阁,也是整个府邸的中间地段。 因为周围建筑坍塌后的垃圾都被清理了出去,所以清风楼仿佛成了一栋孤楼,于是裴俊琪命人在楼阁的周围又植了一些树木,这才不至于显得难看。 清风楼其实占地面积不大,只是建得高而精致,据说怀宁公主有失眠症,睡不着的时候就常常倚在窗台看锦城的风景,此刻清风楼燃烧着熊熊火焰,反倒成了锦城所有人眼里的风景。 而在这熊熊燃烧的风景后,有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在用刀剑清理出清风楼后院的“垃圾”。 那些黑影在摇曳的火光中跳着让人激奋的舞蹈,他们在还没有燃起的楼阁下面穿梭,像是阴阳两界的鬼差,一阵阵沉闷的惨叫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惊慌,刀剑砍在肉体上的声音好像和木材燃烧时的“哔啵”声没有差异。 这时从假山的洞口里走出一个即使戴着面具也无法遮挡住他那如夜空般深邃迷人的蒙面人。 他闲庭信步,好像只是来欣赏清风楼在火光中最后的挣扎。 他走到一个正仰头无动于衷看着清风楼燃烧的蒙面人的身边问道:“师父,那些尸体怎么办?” “趁楼阁还没坍塌,都扔进去!” “好!” 男子在黑暗中做了一个手势,然后立即就有黑衣蒙面人从假山里面扛出尸体,像丢货物一样将尸体扔进了清风楼,这些人都是没有身份的人,只有让他们和清风楼一起消失了。 “师父,地牢里还有新挖的地道和泥土!” “什么?”杨广钰有些吃惊,火光下可以看到他的星目也窜起了小火苗,他无语地说道,“天玑,你说这个武威侯究竟想要干什么?他究竟长没长脑子?” “师父,脑子是个好东西,估计这武威侯和庆王都没有长!” “这又关庆王什么事情?” 杨广钰回头看到天玑眼眸里的讥讽之意,立即就反应过来那地道的尽头应该是庆王府了。 “师父,这么麻烦我帮你杀了他算了!” 杨广钰气压低沉,没有吱声,他终究不能像天玑一样潇洒!他骨子里那点离经叛道的基因都用在了谢璇身上。 “师父,别害怕!我开玩笑的!” 杨广钰瞄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天玑,根本不相信天玑是开玩笑的,这世上让他在乎的人不多,假如庆王伤害了他在乎的人,他一定会干脆利落地解决对方! “师父,我先带着神隐阁的人走了!” 这回杨广钰点了点头,然后天玑最后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清风楼,突然窜出几丈远,对着那假山石挥了一掌,只听得“轰”地一声,假山坍塌了,清风楼也坍塌了。 天玑和神隐阁的人消失了,独留杨广钰站在坍塌的假山和坍塌的清风楼之间,他眼眸深沉而又温柔的看了一眼怡然苑的方向,然后也悄没声息地离开了。 在清风楼倒塌的那一瞬间,合庆巷武威候府围观的人等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然后那些开始不敢靠近的火师官兵这才上前有序的灭火。 “东西都烧完了!你们还灭什么火呀?” 楚姨娘浑身脏污,蓬头垢面的捶地痛哭道。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正在指挥的火师官员转头就唾沫飞溅地对着楚姨娘骂道,“你他娘的!老子们就不该把你们救出来!” “老子们都是拿命拼的普通人,不是飞檐走壁的武林高手,就为了救你们这两个吓耙腿的玩意儿,还折进去一个兄弟!” 络腮胡话毕,又嘀咕道:“格老子的,狗男女住那么高,烧起来不先烧你们烧哪个!幸亏侯夫人聪明,叫人把周围的树木砍了,留下这么一栋孤楼;幸亏今晚没风,火势没有乱窜,不然麻烦大了!” 络腮胡自言自语地嘀咕一阵,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地上没有反应的裴俊琪问道: “御医,侯爷还有气吗?” 御医死心的放下把脉的手,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络腮胡,又看了一眼隔了几步远,被人扶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瘦弱的犹如能被风吹倒的武威侯夫人谢璇,最后遗憾地说道:“武威侯已经死了!他身上没有外伤,死因是心脏供血不足引起呼吸骤停!这武威侯只怕是有心症,只是以前年轻不知道而已!” 楚姨娘听到御医的话,也顾不得心疼自己被烧光的财物,而是吓得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侯爷···侯爷···你怎么就走了呢?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侯爷······” 此刻抱着武威侯的裴飞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而裴昭昭只知道跪在地上“嘤嘤”的哭,这两人儿时在裴俊琪和段怜儿的保护下培养起来的刁蛮跋扈早就随着现实一次次冷酷的鞭挞荡然无存了! “滚!” 裴飞云将扑上来的楚姨娘一掌推开,楚姨娘愣了一下,然后就痛苦的倒在地上卷曲着身子,声音尖锐地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第208章 楚姨娘的孕事 随着楚姨娘一声声的呻吟和周围人冷漠的围观,本着医者仁心的御医忍不住上前给她把了把脉。 当御医蹲下身手指搭在楚姨娘的脉上时,他瞬间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然后不相信地又换了一只手再号,还没有等他说出诊断的结果,楚姨娘就“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没一会儿有个眼尖的丫鬟就着防风灯笼的光线看见了楚姨娘浅色的裙子上染上了血迹。 “不好!楚姨娘流血了!” 御医丢开楚姨娘的手,站起来一言难尽地说道:“大惊小怪干什么?这是女子月事来了!是好事!还不扶你家姨娘下去换洗!” “不,不,御医,你一定是诊错了! 楚姨娘抱着肚子,揪住御医的裤子痛哭流涕地说道,“我肚子里真的有孩子,你们看他都三个月了!” 楚姨娘说话间还挺了挺微凸的小腹,围观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这里面还有合庆巷其他住户的丫鬟和小厮,御医可不会让楚姨娘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然他也不用在宫里混了! “呸!你这女子好不讲理!” 御医大力扯开裤腿,谨慎地退开几步,不悦地说道,“你这已经好几个月没来月事了,都积在那儿了,小腹当然会凸起来!这要是再积几个月,你也不用来月事了,因为那些淤血会堆积成血块,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所以我说你来月事了,不是好事是什么?你这会儿小腹是不是舒服多了?不像以前涨得那么难受了?嘁!居然还敢质疑一个御医的医术!” 最后御医还好心的提点了一句,“还有啊~你们这些做姨娘的,身子是自己的,不要乱吃药!” 楚姨娘已经被御医的话吓傻了,现在侯爷死了,她腹中的孩子也成泡影了,她该怎么办? 她的眼眸在围观的人群里无措的搜索着当初带她进府的章嬷嬷,也就是她的亲奶奶。 就是这个女人突然有一天离家跟着谢家嫡小姐到了锦城生活,又突然有一天回来对爹说,他们其实是谢家主的血脉,只要她来到锦城服侍好侯爷,生下侯爷的子嗣,整个侯府就都是她的了! 她不用再在庄子里劳作,不用再担心随便配给一个庄户,所以她来了。 她按照他们的吩咐行事,她给侯夫人下了药,本来想要侯夫人得慢性病死的,可侯夫人这病真能拖啊!四年了,硬是没死,估计也差不多了! 她勾引了侯爷,谢家利用侯爷和宫里娘娘庆王的关系在地方上敛的钱财陆陆续续进了侯府,然后从侯府进了庆王的腰包。 她听话的吃了很多药,最后连怀上的孩子也是假的!都是假的,连章嬷嬷说的话也是假的! 楚姨娘感觉自己身下的血在汨汨的流,可那些血还没流到地上就结成了冰,她的整个身体冷得都僵硬了,她不由得热切地往现场唯一的火源走去。 “你这女人!” 络腮胡一把抓住楚姨娘,然后将她摔在地上骂道,“你真是想钱想疯了!现在这里都是火星和灰烬,找什么找!滚一边去!” “等老子灭完火再来好好审你!老子的兄弟不能白死!” “你们还是来个人把她扶下去换洗一下!堂堂侯府的姨娘这样成何体统!” 御医是看着谢璇说这些话的,谢璇只是讥讽地笑了一下,然后倒在玉瑾的身上说,“玉瑾,扶我回去!我这身体啊~在世子出生那年就没舒坦过!” 得!御医算是明白了,即使侯爷死了,侯夫人的气也没消!想让侯夫人照顾侯爷的女人,做梦都比这个来得快点! 所以这些个姨娘通房什么的,如果侯夫人心善,就会给点银俩打发出去,如果恶毒些的,那就真正生不如死了! 这时围观的人中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来,她看了谢璇一眼,然后问神情呆滞的裴飞云,“少爷,我扶楚姨娘回去!” 裴飞云抬起头看着楚姨娘,隔了一会儿嘴角扯出一抹阴翳的笑意,“好,云晴!” 楚姨娘突然清醒过来,一边往正要离开的谢璇跑去,一边还大声喊道,“夫人,你救救我!夫人……” “滚开,你不能抓我!我是夫人的侄女,我是湖州府的谢家女!” 云晴愣了一下并没有松手,嘴里还不忘讥讽地笑道,“既然已经是侯爷的女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谢家女!” 谢璇听了云晴的话若有所思,接着她就看到云晴强硬地将楚姨娘揽住拖走了,两人在拉扯中云晴还将楚姨娘腰间的香囊拽了下来。 谢璇有点意外的挑了一下眉毛,然后又对照顾裴昭昭的田嬷嬷说道,“田嬷嬷,你协助小姐把这些事情料理好,我精神不济,先回怡然苑歇着了!” “对了,没事儿别打扰我!” “是,夫人!” 谢璇话毕,对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裴俊琪连个眼神都没赏一个就被玉瑾扶着离开了现场。 御医和络腮胡都忍不住唏嘘不已,这要是把女人得罪了,死都没人给你收尸啊! 武威侯的庶子庶女都才十七八岁,真正料理后事的也就只是这些婆子丫鬟们了,实在是不体面!太不体面了! 两位官员不由得回想自己有没有得罪家里的嫡妻,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 “小姐,还是叫人把侯爷抬下去,换洗一身新衣准备入殓!” “哦哦,好!” 此刻裴昭昭才大梦初醒般的答应道,她将可怜无助的眼神投向裴飞云,“二~二哥,我们把父亲抬回听雪阁!” 裴飞云站起来,打了一个踉跄,抚着额头悲痛地说道:“昭昭,夫人身体有恙,府里的事情就要靠你了!二哥~二哥我……” 裴飞云说着说着就掩面而泣,然后他的贴身小厮就上前扶着他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裴昭昭傻眼了,络腮胡和御医也傻眼了,两人忍不住又开始反省自己了! 田嬷嬷微撇了一下嘴,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那些不知所措地丫鬟和小厮们干活了! 反正听雪阁才办完段姨娘的丧事,侯爷也在那办就行了,那里阴森森的,气氛合适得很! 田嬷嬷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没一会儿就把现场的人,包括尸体清理干净了,只留下合庆巷其他住户派来打探消息的几个小厮和丫鬟。 那些小厮和丫鬟虽然也听了一点议论,却总觉得还不够,没有官方的认证,回府回话岂不是要挨骂!于是就有一个胆子大点的小厮靠近正在闲聊的御医和络腮胡,小心翼翼地打探道:“二位大人好,小的是右相府里的人,我家主子派小人来打探一下,不知这武威侯府因何而起火?” “右相府里的人?” 络腮胡和御医都不悦地停下了交谈,转瞬间两人就想起了右相府和武威侯府之间的关系。 这右相府里的嫡长子和武威侯府的小姐是御赐的亲事,两人一个早就及冠了,一个早就及笄了,可硬是拖着没成亲。 现在又是一个死了娘,一个死了爹,不会再拖三年!不会! 还有~你右相府里的人怎么好意思来打听武威侯府的事情的?你们该不会以为外面的人都是傻的! 第209章 听雪阁审楚嫣(一) 那右相府里的小厮看到御医和络腮胡看向他的眼神很诡异,他这才反应过来,这眼神实在太熟悉了啊!他们右相府里的人这段时间都被这种眼神盯出阴影了! 小厮哭丧着脸,他就不该上去问话啊!这些龟孙子为什么把他推出去啊! 络腮胡和御医意味深长的笑过后,也没有为难那小厮,相反还很同情地告诉他,“唉~听说这武威候在守岁宴不舒服回到府邸后,又被楚姨娘一撩拨就昏厥了过去,然后这楚姨娘一惊慌就打翻了床头的蜡烛,将床帐子烧着了,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厮眨巴着眼睛有点难以置信,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那武威侯和楚姨娘可都穿戴齐整,如果真是床帐子先烧着了,这两人不都该先…… 御医才不管右相府里的小厮怎么想,平日里他在宫里当值根本不敢找人说话,难得遇到络腮胡是个性情中人,难免话就多了一点。 “唉~你说这武威候世子也是可怜,刚刚被皇上重用,这就因为父丧要守丧二十七个月,等他再回来,这朝中还有他的位置吗?本来我有一个女儿,年末刚到及笄之年,我……” “其实本官也有一子,开年就满十八岁了!”络腮胡忽然打断御医的话,扭捏地说道,“本官的嫡长子开年也要参加春闱大考,先生说他即使进不了一甲也稳进二甲!他其实长得和他母亲比较像,不像本官这么粗鲁!” 御医眼神一亮,立即拉着络腮胡聊了起来。 右相府里的小厮抬眉看了络腮胡一眼,心想,长得和自己不像得意什么?别像我家夫人一样,给自己老爷戴绿帽子了! 呸呸!小厮没敢再往下想,只能埋头往外跑!心想着还是早点回府给相爷和少爷汇报消息才对,这府里的两个主子最近脾气都不太好。 这小厮还没跑出门,就“嘭”地一下撞在了一个匆匆进来的人影身上,然后就被摔了一个屁股蹲。 “你他妈…武威候世子!” 小厮刚要骂出口,结果一个高大的人影就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立即就认出眼前寒冬腊月间脸上还汗津津的俊朗男子。 裴孤城看也没看那小厮,身后的天枢看那小厮挡在路中间,立即上前拎着他的衣领丢在了一边,那小厮手脚麻利的爬起来就跑了。 “武威侯世子!” 络腮胡和御医有一种背后说人闲话然后被人当场抓包的尴尬感! “他们人呢?” 裴孤城焦急的目光扫过火灾现场,结果只看见一些水师官兵在灭火。 以前高而精致的清风楼消失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让人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适应。 他眨了眨眼,抬头看了一眼墨蓝深邃的天空,然后又看了一眼杂乱的后院,大概是觉得刺眼得很,于是又看向眼前的御医和络腮胡。 御医首先悲痛地说道:“世子节哀!武威侯他~他已经去了!” “父亲他……” 裴孤城的身体感觉就像被人重击了一下,他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是如释重负还是悲痛难言?他只感到茫然若失! “那……” 御医就像知道裴孤城要说什么似的,于是又接着安抚道,“你放心,府上损失不大,只有这栋楼被烧了!” “侯夫人刚才来看过来,这会儿已经回去休息了!至于武威侯~已经被府上的少爷小姐叫人抬下去入殓了!” “入殓了?” 裴孤城感觉事情进展得有点快,他一时之间思绪有点跟不上了! “是啊!府上侯爷大概是被火势蔓延的阵仗吓到了,引起心疾复发走的!这~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要先入土为安! “至于出具死亡证明什么的,年假过后开朝的时候下官会向皇上禀明!” “哦哦!” 裴孤城机械地答应着,然后木讷地对着御医和络腮胡拱手行礼道,“多谢两位大人告知,大人们辛苦了!” 御医同情地说道,“去,去!快去看看武威侯!” 络腮胡大概觉得自己儿子要抢了武威候世子的姻缘,心里略微有点内疚,所以也语气和软的说道,“我听说他们把武威候抬到什么听雪阁了!对了还有那个姓楚的姨娘他们也扶下去了” 裴孤城对着他们点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回墨韵堂和怡然苑的方向,这才脚步虚浮地往听雪阁的方向走。 天枢看了一眼清风楼燃烧后的灰烬上突然跳出的火苗,嘴角微微上扬。 对不起,关于侯爷的死他在感情上无法和主子同步。 御医和络腮胡看着裴孤城主仆的背影消失后,又忍不住在心里唏嘘一阵,这武威侯究竟是如何为人夫,如何为人父的?怎么大家对他的死反应很冷淡啊! 听雪阁以前的名字叫疏影阁,因为里面有一株老梅,枝干已经攀上了檐廊,即使没有开花看着那遒劲的枝干也会让人感觉很有意境。 可惜现在听雪阁的主人死了,奴仆也想方设法的调到其他院子里当值了,只有段姨娘当初的贴身丫鬟云晴和一个守门的婆子留在那里,因此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几乎无人打理,那株老梅好像在灰暗的夜色中也显得有几分狰狞的鬼气了。 裴孤城主仆毫无阻拦地走进了听雪阁,裴孤城觉得以裴飞云眦睚必报的性格,他必定会让父亲的棺木停灵在听雪阁,这样就可以满足段姨娘生前的愿望;他也必定会押着楚姨娘,让楚姨娘跪在段姨娘的牌位前请罪,并当着段姨娘的面虐打楚姨娘。 就在裴孤城这样想的时候,他和天枢都听到了几声沉闷的惨叫声,两人对视一眼后,立即提气往发出声音的方向奔去。 当他们靠近那株老梅檐廊下的屋子时,他们看见屋子里的烛光映出一男一女,相距一丈左右的两个人影来。 裴孤城看着紧闭的门沉默地走到了窗户外,然后靠在墙上透过年久失修的窗户缝隙往里看,天枢也靠在了另一边往里看。 屋子里的一男一女正是回到听雪阁的裴飞云和云晴。 云晴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跟个木桩子似的看不见裴飞云一脚又一脚地踹在蜷缩在地上,浑身脏污,裙子上满是血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楚姨娘。 原来楚姨娘被云晴扶回听雪阁后就直接被押在这间供了段姨娘牌位的屋子里跪着了。 楚姨娘的小腹此刻已经被裴飞云踹得毫无感觉了,于是她只是轻轻地笑着,笑着,眼泪流过脸颊,将秀美的脸露了出来。 “贱人,你笑什么?你还敢笑!” 裴飞云表情狰狞地说罢,就又一脚踹了上去。 “嗯~”楚姨娘闷哼一声后,笑道,“我笑你这个小畜生不敬庶母,总有一天要遭报应!” “呸!” 裴飞云啐了楚姨娘一口唾沫,嘲笑道,“楚嫣,你也配说自己是庶母,夫人喝了你敬的茶吗?没有!” “告诉你,你至始至终都只是个低贱的奴才,可以打骂,可以卖掉~”裴飞云俯下身子,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我今天就是把你杀了喂狗,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 “你~你胡说!你~你别过来!” 楚嫣被裴飞云发疯的话语惊住了,她屁股在地上蹭着,拖出一条血迹来。 裴飞云似乎很享受楚嫣怕他的样子,于是一个前进,一个后退,最后楚嫣靠坐在了墙边不死心地挣扎道,“裴飞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是谢家女,谢璇是我的嫡姑母,你要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到湖州府谢家打听!” “如果你放了我,湖州府谢家任你差遣!” “哈哈哈……任我差遣!任我差遣!” 裴飞云听了楚嫣的话,笑得直不起腰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云晴,你听过这样的笑话吗?” “回少爷,没有!” 第210章 听雪阁审楚嫣(二) “楚嫣,听到了吗?连云晴都没有听过这样的笑话!哈哈哈······” “我父亲在的时候谢家都没站出来认你!我父亲死了,他们只怕更会缩着脖子不敢冒头了!哈哈哈······” 裴飞云笑过后,一脚踹在了楚嫣的胸口上。 楚嫣吃痛,闷哼一声,立即喷出一口血来,瞬间她秀美的脸上有了几分魅惑人心的颜色。 裴飞云摇头惋惜地笑道:“楚嫣,你错就错在勾引错了男人!你错就错在算计了我姨娘!” “我~我没有算计她,是侯爷早就烦了她,刚好她擅自闯进了清风楼,所以侯爷就趁机杀了她!” “不可能!就这么一点小事我父亲会杀了姨娘?除非是······” 裴飞云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怀疑地看着楚嫣,还不等楚嫣说什么,云晴突然激动地说道:“楚姨娘,你胡说八道!” “有几次姨娘到清风楼找侯爷说话,都是你在旁边煽风点火,然后姨娘就被赶了出来!如果说是侯爷烦了姨娘,那也是你在侯爷身边说姨娘坏话了!你一定是怪我们姨娘害得你没法······” 云晴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瑟缩的看着裴飞云,嗫嚅着说道:“少~少爷,奴~奴婢······” 楚嫣好像已经忘了身上的痛,她的眼神在云晴和裴飞云身上流转一圈后,恍然大悟地骂道:“原来是段怜儿那个贱人害我!哈哈哈……” “她死得也不冤啊!不知道她到了下面有多少小鬼缠着她,她这样的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你放心!你下地狱她都不会下地狱!” 裴飞云话毕,提起楚嫣的一只脚就踩了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就是楚嫣划破天际的惨叫声,接着就没了声息。 云晴拿开遮着眼睛的手,看到楚嫣已经痛得昏厥了过去,而她的一只脚腿骨已断,正以奇怪的姿势弯曲着。 “云晴,害怕了?” 裴飞云凑近云晴的身边,狞笑道,“云晴,这就害怕了?去,把蜡烛拿过来!” 云晴眼神闪烁了一下,立即瑟瑟发抖地走到桌子边端来烛台。 “去,把她的脸给我毁了!就用火烧!反正今天整个锦城的人都知道武威侯府的清风楼没了,给她留个纪念,省得她忘了!” “我~我来啊!” 云晴被裴飞云的疯狂吓了一跳,她聪明归聪明,但真没害过人。 “是的,你亲自来!” 裴飞云用手指轻佻地挑起云晴的下巴,温情脉脉地看着云晴说道,“云晴,你不是说想到飞云阁来干活吗?我成全你,我甚至可以给你名份!” “不、不!少爷!” 云晴跪在地上,眼神坚定地说道,“少爷,我希望到你身边做你的心腹,就像当初在姨娘身边一样!” 裴飞云眼神阴翳地看着云晴,沉声说道,“怎么?做我的女人委屈你了?你不做我的女人,我怎么知道你忠不忠心?” “少爷,能做你的女人是府里很多人的梦想,但是如果我做了你的女人,我就不敢保证我会忠心了!” “哦~”裴飞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他刚刚升起的怒气不由得按压了下来,他颇感兴趣地问道,“说说为什么,把爷说服了,爷就满足你!” 站在窗外偷听的裴孤城和天枢对视了一眼,也颇感兴趣地竖起了耳朵听。 只听云晴说道:“因为云晴一旦成了少爷的女人,云晴一定会爱上少爷,可少爷又不可能是云晴一个人的,云晴一定会因爱而生恨意。” “如果云晴将来生了自己的孩子,一定会爱自己的孩子多一些,但是少爷将来会有很多孩子,那云晴的孩子就得不到那么多的爱了,云晴最后还是会因爱生恨,这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 云晴说完话后,就跪在那里低垂着脑袋等着裴飞云的决定。 裴飞云的思绪也陷入了云晴的话中,他不由得想起了侯夫人谢璇和亲生母亲段姨娘。 侯夫人谢璇因为段姨娘而和父亲决裂,因为裴孤城而和父亲做交易;段姨娘也因为父亲在银钱上克扣他们母子三人而多有埋怨,甚至有一次在他面前恶毒地骂道,恨不得杀了清风楼那对狗男女…… 裴飞云想到这里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但是就这样还不行,于是他俯下身对云晴欢快地笑道:“云晴,没想到你有这么一张巧嘴,我姨娘当初要是能够像你这样想的话,她也不至于被自己喜欢的人捅上一刀了!” “云晴,去,考验你忠心的时候到了!” 裴飞云环抱着双臂,眼神在云晴手中的烛台和昏厥在一摊说不清楚是血还是尿液的楚嫣身上看了两眼,然后充满恶意的看着云晴的表演。 云晴咬了咬唇,最后才爬起来慢腾腾地走到楚嫣身边蹲下,她看着楚嫣的脸,手微微颤抖地靠近那张脸。 楚嫣不足二十,长得好,养得也好,被泪水洗过的脸,有一种支离破碎的动人美感。 “怎么?是不是觉得这张脸很漂亮,所以下不去手?” 裴飞云狞笑道,“就是因为漂亮我才要把她毁了,不然她再勾搭一个什么侯爷,实在太添麻烦了!” 云晴听了裴飞云的话手一抖,一滴烛油滴在了楚嫣的脸上,楚嫣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 “云晴,动手!” 云晴听着裴飞云的催促,心一狠,将脸撇在一边,把燃烧的蜡烛烛火对着楚嫣的脸上苗了过去。 “啊~” 楚嫣醒了,凄楚地惨叫着,挣扎着,云晴害怕把楚嫣的头发烧着,立即移开了蜡烛,谁知道裴飞云上前用膝盖压着楚嫣的肩胸部位,一手抓着楚嫣的头发,楚嫣的脸被拽得变了形。 楚嫣的那点挣扎在裴飞云眼里就像一只被抓住了翅膀和爪子的小鸡仔一样,显得卑微又可怜。 “楚嫣,再叫,我把你的舌头割了!” 楚嫣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裴飞云,她闭紧了嘴,但沉闷而粗重的呼吸声证明了她有多痛。 “嗯~把舌头割了!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裴飞云的残暴凶狠让楚嫣的神情陷入了绝望中,云晴也害怕的抖了一下,她大胆地说道,“少爷,我听说割了舌头的人还是能出声,而且楚姨娘要是被割了舌头会影响进食,这样会死得更快,这不是便宜她了吗?” “哦~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云晴垂下眉眼说道,“以前姨娘常叫奴婢买药的那家药铺老板会配哑药,要不奴婢……” “好!不错!就依你!” 裴飞云满意地点点头,楚嫣也泪流满面地,眼神复杂地看着云晴,这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自己该恨她,还是该感激她了! 裴飞云又捏着楚嫣的下巴颏,用阴冷如蛇的眼眸看了看说道,“云晴,还不够啊!” “你看她这张脸,这边即使被烧伤了,还是一样的好看,所以这边也不能忘记!” “楚嫣,别怕!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你是在找章嬷嬷吗?你放心,我明早就叫人送你到庄子里,让你们见面,看你们俩还认不认识对方!哈哈哈……” 裴飞云说着话,伸手撕开楚嫣被烧伤的那边脸皮,楚嫣又“啊”地一声惨叫,然后在裴飞云阴冷潮湿的眼神下吓得又把声音咽了回去。 “云晴,快点,我的耐心有限!你的忠心究竟有没有呢?” 云晴没有吱声,只是面无表情地从袖兜里拿出手帕来,眼神无波地看着楚嫣,楚嫣居然乖乖的张开了嘴,然后一滴泪溅在了云晴的手背上,云晴一狠心又将烛火对准了她的另一边完好无损的脸上…… 第211章 打算 怡然苑这边一直是单过自己的日子,就是谢璇装病的那几年里,年还是热热闹闹的过着。 今年谢璇也默不作声地叫钟嬷嬷把各院里该挂的灯笼和对联贴起来了,所以她一回到怡然苑后,就对守院子的钟嬷嬷说道:“嬷嬷,侯爷死了!把红撤了!” “侯~侯爷死了!” 钟嬷嬷好像有点意外,但其实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整个清风楼都烧没了。 “那~那……” “楚姨娘活着,不过被带到听雪阁了!” 钟嬷嬷叹口气,她哪里是想知道楚嫣的死活,她只是心疼自己奶大的小姐,年纪轻轻的远嫁他乡,还遇到那么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这还不足三十五岁就当了寡妇,这后面还有漫长的岁月该怎么过呀! “嬷嬷,把整个府里的红都撤了!” “听雪阁和飞云阁那边有事的话就在门口传个话就行了,不用进去了!” 谢璇看钟嬷嬷魂不守舍的样子,就猜到她在想什么! 最初钟嬷嬷还叫她忍着,好好和裴俊琪过日子,可她为什么要忍?再忍真要像前世一样被害死了! 幸亏九华庵的灵玉师太在赵如意出生那年算出了天有异象阻止了杨广钰去雪山,幸亏他们后来出行的时候遇到了赵如意,不然他们所有人还是会走前世的老路。 “嬷嬷快去!我就是再讨厌侯爷,看在重光的面子上总要做个样子!” “哦~好!” 钟嬷嬷立即提起精神来,带着婆子和丫鬟将院子里的红撤下,然后又带着人往其他院子里去了。 谢璇被玉瑾扶着回屋后,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了披风。 屋子里燃着两个火盆温暖极了,她实在不想动,可又感觉露在披风外的肌肤就像蒙了一层灰似的,既晦气又难受,她正要吩咐玉瑾打点水来洗洗,玉竹已经端着水进来了。 “呀,玉竹姐姐,我正要去给主子打水洗洗呢,你就来了!嘻嘻!” 玉瑾正要伸手去接盆子,玉竹却侧了一下身子,嫌弃地笑道:“快去把你自己洗干净再来伺候主子!一股子烟味!” 玉瑾抬起袖子闻了一下,觉得是有点烟味,立即对谢璇说道:“主子,属下去去就来!” “去,顺便看看你玉叶姐姐回来没有,我们还是照老规矩打叶子牌守岁!” “好嘞!主子!” 玉瑾高兴地往门外跑,结果冲到门外的时候正和玉叶撞个满怀。 玉叶揪着玉瑾的衣服,没好气地说道:“玉瑾,今日就是再高兴也不能这样,知道吗?” “哦~玉叶姐姐快松开我,我要去换洗一下回来陪主子和姐姐们一起打叶子牌守岁!” 玉叶一听玉瑾是为了这件事情高兴,不光松了手,还在玉瑾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笑着说,“快去!” 玉叶看着玉瑾跑远的身影,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又往里走。 此刻谢璇正被玉竹伺候着在内室换衣服,于是玉叶就站在屏风外回话。 “玉叶,顺利吗?” 即使隔着屏风,玉叶也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后答道:“主子,很顺利!” “清风楼里的侍卫都被控制起来了,地牢里的人该杀的都杀了,尸体都扔进清风楼一起烧了!地牢也封了!” “好,辛苦你们了!” 谢璇从屏风后走出来,脸上的病气荡然无存,肌肤泛着莹白的光泽,如果不是眼角淡淡的细纹,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个年近三十五岁的中年妇人了。 “坐!” 谢璇轻迈莲步,走到软榻后就毫无形象地斜倚在扶手上,然后上下打量一番玉叶后,笑着说道:“玉叶,如果我将来给你们自由了,你们打算干什么?” “主子?” 玉叶愣了一下,看着谢璇没有回答,倒是端着水出来的玉竹听见这句话很震惊地看着她。 “都看着我干什么?玉竹,端着水不累啊!” 玉竹将盆子放在盆架上,惶恐不安地说道:“主子,玉竹已经没有家了!” “唉唉唉!哪有那么严重!玉竹,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谢璇立即坐直了身子将玉竹和玉叶招呼到身边的绣凳坐下,她的美目在两个陪伴自己多年的丫鬟身上流转,隔了一会儿感叹道:“你们在我身边差不多有十年了,因为我的事情让你们受了太多的委屈,现在裴俊琪也死了,我欲离开侯府和他游历四处,等再归来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了,所以你们…你们也可以像玉蝉一样寻找自己的幸福!” “你们现在才二十四五岁,还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人,生一个孩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谁知道玉竹和玉叶听了谢璇的话,都离了绣凳站了起来,玉竹甚至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玉竹落寞地说道:“主子,以前奴婢母亲还没有死的时候,奴婢倒还想过离府的事情,但是母亲死后,奴婢对府外的世界就没有了牵挂。” “主子若不嫌弃奴婢年岁大了,人又蠢笨,奴婢愿意一直留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奴婢不想嫁人!” 玉竹的心思谢璇多少知道一点。 当初府上一个小管事就提出想娶她回家,谢璇虽然舍不得,但也愿意给她添妆送嫁,奈何玉竹就是没有那嫁人的心思。 至于玉叶~ “玉叶你呢?” 玉叶行了一礼后,神色自若而坚定地说道:“主子,属下认主之时就立了誓言,一日为主终身为主!” “主子,我也是!” 玉瑾疾走几步站在了玉叶的身边。 谢璇被三个丫鬟的忠心惹得鼻子发酸,她顿了一会儿又笑着招呼她们坐下后说道,“你们三个在我身边受的委屈最多,我~我总忍不住想要多心疼你们些。” “以前我从谢家带来的四个陪嫁丫鬟,就有三个背叛了我,我~我实在是不敢再相信别的人了,所以才把你们留了这么久,耽搁了你们。现在侯爷死了,我也即将离开侯府了,总想着为你们安排好生活,谁知道你们…罢了罢了!大不了,我带着你们一起去游历这炎国的山河,然后等走不动了咱们再回来。” “这样最好!” 玉竹笑道,“奴婢还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呢,这下可以跟着夫人开开眼了!” “你们啊~” 谢璇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说道,“要我说啊,这府里的女人活得最清醒的只怕只有云晴了。” 玉叶点点头说道:“是,属下调查过了云晴的身世,她家里本来略有薄田,倒不至于卖儿卖女,只可惜那家人厌了他们母女二人,她母亲就将一切怒气发泄在了她的身上,从小就埋怨她是个女孩,无法为她撑腰,久而久之云晴心里就有了要比肩男子的想法。” “只可惜他们那样的家庭想要做点什么比登天还难,有可能她最后也会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一个怨妇,所以云晴在知道自己被拐卖后就将错就错了,只是她运气差了一点,被分到段姨娘的听雪阁。” “她其实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她想做这府里的大管事!”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她有这个能力!”谢璇若有所思地说道,“刚才在清风楼前云晴骂醒楚嫣的那句话,其实也是在向我投诚!” “主子,我怎么没听出来?” 玉瑾当时也在场,但她还真没想到这些。 谢璇笑着解释道,“云晴当时向我暗示了两次,一次是她对楚姨娘说,既然已经是侯爷的女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谢家女!她这是在向我暗示,她既然选择了站在世子这一边,就不会背叛世子!” “一次是她在扶楚姨娘的时候将楚姨娘腰间的香囊拽了下来,那香囊里药引子的药效虽然变淡了,但云晴传递的消息就很重要了!” “……” 玉瑾“清蠢”的眼神在玉竹和玉叶脸上流转了一圈,然后又乖乖的闭上了嘴。 谢璇笑着说道,“云晴不是说要到飞云阁伺候吗?主动到飞云阁伺候的女人除了做裴飞云的侍妾,就是做裴飞云的心腹了!这心腹的地位可比侍妾强多了!” “所以云晴主动将楚姨娘送到裴飞云的面前就是在给裴飞云送投名状!” 谢璇分析完后,玉竹她们都沉默了,隔了一会儿玉瑾说道,“幸亏当初段姨娘是让雪晴当了侯爷的通房,要是让云晴当了侯爷的通房,她岂不是会把矛头对准我们!” 玉叶冷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段姨娘没打过云晴的主意?我倒觉得是云晴聪明的避开了,刚好雪晴也有那个心思,所以就上位了!不过也说不定,雪晴的那点心思是云晴挑起来的。” 玉叶听了她们两人的话后,沉凝道:“我大概能知道一点云晴的想法!云晴有往上爬的心,但她同时又知道自己的上线和底线在哪里,她实在是个聪明的人!” “恭喜主子得了一个好帮手!” 谢璇戏谑地笑道,“这个好帮手可不一定是我的哟!” 粗线条的玉瑾立即哈哈笑道,“那就是赵小姐的了!” “哈哈哈……” 众人都笑了。 “你们在笑什么!” 裴孤城突然站在门口问道。 呃,众人面面相觑,尴尬的沉默了!毕竟别人才死了亲爹,她们就这样高兴好像很不对! 裴孤城就像没有看到众人的神色般,自如地说道,“我刚从听雪阁回来,正想和你们说说云晴的事情。” 呃,那当然好! …… 第212章 锦城的年味 今年锦城过年时那些权贵家族的家宴似乎特别的热闹,只要不是谈论自己家的糗事,他们都乐于奉献出自己的一些独到见解和对后期发展的预期值。 在杯盏交错中,在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中,他们唾沫飞溅地从安王府无双郡主和武威侯府少爷裴飞云的风流韵事讲到了赵右相的夫人养戏子最后一死以证清白的事情;又从宫里守岁宴安王府小姐晏无暇和安国公小姐江盈盈两女争一男的事情讲到了武威候裴俊琪究竟是不是和宠妾嬉戏打翻了烛台烧了清风楼,还有~武威候究竟是被楚姨娘撩拨得气血上涌兴奋死的还是被清风楼的大火吓死的?这个有待确定,要不大家今年到御医家拜拜年? 最后大家把这些关系慢慢理清楚后发现,这几家都有姻亲关系啊!我去!这几家是撞鬼了吗?这么倒霉? 原来安王府在年前已经在商议无双郡主和武威侯府裴飞云的亲事了;而赵右相的嫡长子赵德善和武威候小姐裴昭昭也有御赐的婚事。 如果这两对新人不在百日内成亲的话,那就要再等上二十七个月出服后了,这样实在是于女子不利,于是就有赌坊开出赌注,赌他们的亲事会不会成,什么时候成! 但是参与赌注的人做梦都想不到,这些赌局居然还是赵德善与裴飞云暗中促成的,这两人本来就是一路货色,吃喝赌嫖的常客了。 这还真是,人一旦不要脸了,银钱就滚滚而来了。 只是这赵德善的父亲赵右相毕竟是朝廷重臣,又是科举出身,心里难免有点过不去这关,所以赵德善要银子还得先给他老爹做做工作。 这天赵康毅在小妾的院子里吃完晚饭,还没下桌就抱着小妾正打算饱暖思淫欲的,结果赵德善就直接冲了进来,吓得赵康毅一哆嗦,操起旁边的板凳就砸了过去。 赵康毅觉得自己再这么来几次,估计都可以和宫里的冯达公公作伴了。 谁知道赵德善笑嘻嘻地躲开板凳后说道:“父亲,你最近也太忙了!怎么?想给我添个小弟弟?” 赵康毅听了赵德善的话,回头隐晦地看了宠妾一眼,宠妾咬着手帕对他抛了一个媚眼,他立即铁着心说道:“哪有儿子管老子房里的私事的?给我滚出去!” 赵德善耸了一下肩膀,不在意地说道:“我也不想管啊!但是我怕你这么拼命,最后会精尽而亡!” “什么?你~你这个孽障,老子今天打死你!” 赵右相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顺手就拿起一个玉质的痒痒挠去打赵德善,赵德善却一边跑一边有恃无恐地说道:“父亲,你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啊!真要打出好歹来,你就绝后了啊!” “呸,老子正年富力强,再给你生十个八个弟弟都没问题。” “嘁!”赵德善突然转身抓住赵康毅的手,小声而恶毒地笑道,“父亲,枉你一世聪明,你想没想过,为什么我下面连个妹妹也没有?” “你~你什么意思?” 赵康毅感觉就像有一桶冰水从头淋了下来,浑身直打哆嗦。 “就是你想的意思罗!你这么拼命的做无用功,儿子是心疼你呢!” “你们~你们……那个毒妇!” “父亲,这事儿我也是才知道的,还是我母亲的贴身丫鬟告诉我的。” 赵康毅手中的痒痒挠掉在地上摔成了几截,人也晃晃悠悠的眼看就要站不住了,赵德善立即扶住了他。 “父亲,反正我和武威候小姐是御赐的婚事,退肯定是退不掉的,咱们还不如把它利益化!” 赵康毅没有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好像突然间就老了! “父亲,反正我那院里的几个庶子你也看不上,你要是总不让我娶嫡妻,到时候我没有嫡子,你也不好看!” “你要多少银子?” “再说了,我听说武威候小姐这几年一直由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知书达礼又会持家,不比让一个宠妾掌家好看?” “你要多少银子?” “虽说武威候小姐娶回家要服丧后才能同房,但早点…什么?父亲,我没听错!” …… 且不管赵家父子如何谈妥婚事的,反正这裴飞云在武威候死的第二日,就将楚姨娘送走了,然后将武威候府的一个庄子抵了出去。 按说这些都该是裴孤城的产业,但裴孤城还真没瞧上,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为难他,只等着他自己作死。 于是在赵康毅和裴飞云的操作下,这两人成了锦城最火的风云人物,随时都有人来探他们的口风,猜测他们会不会成亲,什么时候成亲,然后再下注。 以至于武威候的遗孀谢璇和世子裴孤城反而被大家淡化了,等到五日后武威候停灵拜祭的时候,大家才想起武威候死了,他们是不是该上门送送他。 这一天,谢璇曾经的青梅竹马杨广钰来了! 这一天,赵如意也来了! 第213章 隔阂 赵如意原计划在梨花村陪着父母过完十五再回锦城的,但是因为年前发生的事情,她和父母之间有了一层外人看不出来的隔阂。 这层隔阂让她意识到,她的生活和她整个人已经与前世完全剥离了。 她是赵如意,但她又不完全是赵如意。 她一旦想通了,也就坦然了。 赵如意在面对父母复杂的眼神时不再感到不安了,不再感到愧疚了,毕竟他们喜欢的那个赵如意在前世已经死了。 “阿爹阿娘,我打算过两天就回锦城了,你们还是给阿弟提前把东西收拾好!” “怎么这么早就回去?你不是说过了十五再回去吗?” 闵秋禾将手中正在绣的春衫放在一边,手指纠结的缠绕着,眼神中露出慈母之情,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回就回!回去叫他们把银宝送回来!” 赵大牛的眼眸虽然低垂着,但是赵如意还是听出了一丝淡淡的冷意。 他放下喝了一口的茶碗,沉凝片刻后问道:“如意,年前的时候你知道附近有匪徒对吗?” “所以你加强了村子里的守卫,加强了庄子里的守卫,甚至加强了你干娘庄子的守卫,独独不管赵家村!” 赵大牛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阿娘还说你的心变硬了我还不信,不过这几天我把这件事情想明白后,倒是觉得你阿娘没说错!” “老爷······” 闵秋禾不安地看了赵如意一眼,她觉得赵大牛完全没必要将他们俩私底下讨论的话拿出来说,这得多伤人啊! 赵如意咬着唇看着赵大牛,眼眸渐渐地变得模糊了。 冬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忍不住说道:“老爷,我们主子她······” “冬青,闭嘴!” “滚下去!”赵大牛冲着冬青怒吼道,“主子说话哪有奴婢插嘴的道理!” 赵如意看冬青被父亲如此训斥,心里感到失望地站了起来,“阿爹,你这会儿不高兴,我还是回自己的院子里待着!” 当赵如意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说道:“阿爹,你忘了七年前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如果我们还留在那个家里,你觉得我们还会在这个世上吗?” 赵如意讥讽地笑道:“当初你不是也被逼得活不下去了吗?怎么现在日子过好了,就把过去的伤痛忘记了?” “阿爹,他们和你是有亲情,可和我没有!亲情是要靠长期的关爱,朝夕相处处出来的,不是简简单单地说一句血脉至亲,然后趴在对方身上吸食鲜血,啃咬骨肉得来的!这样的亲情我不要!” “你~可这不能成为你见死不救的理由!”赵大牛将茶碗摔在地上,哽咽地说道,“他们是你的亲人!我们可以不和他们来往,可这不是你见死不救的理由啊······” “是!” 赵如意转过头看着墨色的天空,天空下有一些枯枝正在努力地往上延伸,就像前世里她死前想要去拉幻觉中父母的手一样,果然一切都是幻觉!原来阿爹阿娘喜欢的是前世里那个性格柔软善良的赵如意! 赵如意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冷漠地说道,“既然老天爷可以让我重生,那就让老天爷来决定他们的生死!” “阿爹,你单单只想到我没有保护他们,但你想过没有,正在被追捕的匪徒是不会去招惹他们那样穷得叮当响的人家,他们是自找的!” “你~如意,你真狠心!” 赵大牛痛心地说道,“你所谓的前世,那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当真呢?你……” “阿爹,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在精神上和肉体上经历了无数次的死亡!” 赵如意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冬青也握紧拳头看着赵如意,她感觉她的牙关也咬紧了,只为了不让自己流泪。 “阿爹阿娘,前世里我在锦城生活了很多年,所以我还是喜欢锦城的生活!以后~我回来的时候就少了,你们要保重身体!” “如果你们还放心让阿弟跟着我到锦城读书的话,那你们就把他的东西收拾一下,我随时都可能走!” 赵如意说罢,眼泪就流了下来,正好砸在了门槛上,闵秋禾连忙追了出来。 “如意,如意,别跟你爹计较!你爹他……” “阿娘,我知道!” 赵如意真的知道,她知道赵大牛难受,因为赵大牛的记忆里还有杜翠娥牵着他,抱着赵二牛的慈母画面,可是她没有! 她无法感同身受,她也无法理解父亲强求她去感同身受! 人其实是这世间最大的变数,她多经历了一世,在感情上就冷静多了,她已经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改变了! “既然你知道你爹……” 闵秋禾表示无法理解。 赵如意用脚尖踢开了面前的一粒小石子后笑着说道,“阿娘,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一回事!” “我不勉强阿爹,阿爹也别勉强我!” “你这孩子真犟!” 赵如意笑着说道:“阿娘,你不是说我心变硬了吗?” 闵秋禾在心里暗暗骂赵大牛说话嘴没把门,但是看着已经长得娇美可人的女儿,不得不又讪笑着问道:“如意,你这马上就要到及笄之年了,你的及笄之礼打算怎么办?还有你的亲事一直是阿爹阿娘的心事!你看村里付媒婆说的那家商户怎么样?” “我听说那家孩子品貌非凡,又家有上百亩的良田,而且还~” “还不嫌弃我有凶名是吗?” 赵如意插嘴说道,“那阿娘知不知道付媒婆所谓的品貌非凡是如何非凡呢?” 冬青忍不住愤愤不平地插嘴说道:“夫人,村口的大黄狗长得都比那人齐整!” “啊……” 闵秋禾张着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让赵如意感到既悲哀又可怜。 “我喜欢的人他会喜欢我的一切,包括我的缺点,因为我真实存在的样子就是这样!” “那你……” 闵秋禾苦着脸,简直不知道该和赵如意如何交流了。 赵如意笑着安慰道:“阿娘,反正我就是这样,如果那个人容不了我的一切,我宁可不要!” 赵如意挺直腰背就像一管迎风而立充满韧性的修竹,优雅秀丽又自有风骨! 闵秋禾突然感觉自己的女儿很陌生,她身上的气韵让人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感觉。 这还是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吗?难道她说的重生其实已经换了一个人?他们家里的改变好像都是从那一天开始的。 “夫人,你管她干什么?你现在还管得到她吗?” 屋里的赵大牛听了闵秋禾母女俩的谈话,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赵如意没有回头,也没有吱声,只是在闵秋禾复杂质疑的眼神中抬脚往外走。 屋里的赵大牛最后又喊道:“如意,你要是敢给别人做妾,我打断你的腿!我们赵家没有那样的人!” “阿爹,不会!永远不会!” 赵如意的嘴角微微翘起,一缕从云层中泄出的薄光打在了她的身上,令她隐隐有一股矜贵之气。 第214章 亲情 赵如意主仆往回走的时候,赵如意一直垂着眉眼沉默着没有说话,冬青忍不住安慰道:“主子,你别难过。” “冬青,我不会难过的!” 赵如意抬起头,释然的笑道,“冬青,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也要讲究缘分!前世今生我和父母的缘分似乎都不太好!我长成了我想要的样子,却不是他们想要的样子!” 冬青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结果赵如意又笑着说道:“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自己,就像挣脱了某种束缚,浑身有一种飘逸不羁,自由自在的感觉,冬青你呢?” 冬青笑着点点头,“属下也喜欢主子现在的样子!” “哈哈哈······” 赵如意主仆走到自己院门口的时候看到赵金宝正低头在那里徘徊,两人对视了一眼,还以为这孩子又是来打听自己妹妹的事情,因此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增了几分。 尽管前世赵金宝对赵如意没有造成伤害,但赵如意看着他时难免会想起杜翠娥姑侄俩对待她的恶劣态度和行为,所以此刻赵如意说话的语气也是硬邦邦的。 “赵金宝,我都派人告诉你赵银宝的事情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小姐,不是那件事情!” 赵金宝低垂着的脑袋几乎要陷进新棉袄里了,只因为他脸上的冻疮抹药后变黑了,有些地方开始脱皮了。 他的样貌本来就长得很普通,现在这个样子更是让他在美如仙女的堂姐面前抬不起头来。 赵如意看他这个样子心里那点别扭劲儿也没了,她以前好像也是这样啊! “赵金宝,我明后天就回锦城了,到时候你想让银宝留在我身边还是送回来,或者你跟着我到锦城去,反正我弟弟也要到锦城读书,你要不给他当书童!” 冬青看了赵如意一眼,当她在赵如意眼眸里看到一丝略感浮躁的眼神时,她就知道主子这是在给赵金宝挖坑,如果赵金宝真的跳下去了,主子的那点好感估计也败光了。 谁知道赵金宝不为赵如意的话所诱惑,他反而鼓足勇气抬头看着赵如意,认真地说道:“如果小姐要我们兄妹服侍你们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兄妹现在太小了,又什么都不会,只怕会给小姐添麻烦!” 赵如意看着赵金宝那张几近毁容的脸,突然觉得莫名的顺眼起来。 她笑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金宝突然“噗通”一声跪在赵如意的面前说道,“请小姐给我们几年时间,我们会在庄子里好好学习,当然我们也会好好干活,等我和妹妹长大一点后再进锦城服侍你们!” 赵如意和冬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想到赵金宝是这样的选择,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选择很聪明! “好!你起来!我答应你了!” 赵如意正要从赵金宝的身边经过时,赵金宝喊住了赵如意。 “小姐,我~我来是想告诉你,我~我不怨你!” 赵如意歪头看着赵金宝,这是什么意思?你该感谢我才对!你居然敢怨我! “小姐,你和老爷夫人的谈话我听到了!” 赵金宝说到这里立即惶恐地补充道,“我不是有意去偷听的,是老爷找我有事情,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你们在说话。” 赵如意眼神凌厉地看着赵金宝,因为她记得她和父亲谈了几句有关于前世的事情。 赵金宝被赵如意突然变得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抖着腿,哭丧着脸说道:“小~小姐,我~我就只听了几句话就离开了,我~我没有……” “主子,他说的是真的!” 冬青笑着说道,“主子当时正和老爷夫人说话呢,这小子听到你的声音就吓得跑了。” 赵如意听了冬青的话这才收敛起脸上的凌厉神色,眼神复杂地看着赵金宝,厉声问道,“赵金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你不怨我什么?” “小姐,我不怨你知道了匪徒的事情不告诉我们;我不怨你保护了别人而不保护我阿奶爹娘他们;我不怨你不认我们…呜…呜…因为这都是我们的报应,是我们自找的…呜…” 赵如意愣了一下,轻轻踹了赵金宝一脚,小声威胁道:“赵金宝,你给我闭嘴!再哭,小心我不还你妹妹了!” 冬青忍不住撇开头笑了,主子好像没那么讨厌这小子! 赵金宝听到赵如意的话,立即闭紧了嘴,然后抬起手臂用袖子一抹,那张脸就像一张浸了油污的抹布一样恶心难看,赵如意立即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说道,“赵金宝,你以后别哭啦!丑死了!” “小姐,我错了!” 赵金宝立即自卑的垂下了脑袋。 “闭嘴,以后叫我堂姐!” 赵如意说完这句话,就傲娇的走进了自己的院子里。 哼,谁稀罕收这么一个又丑又笨的奴才! 冬青拍了一下已经傻眼的赵金宝,然后跟上了主子的步伐。 “主子,你还是心软了!” 赵如意垮下肩,没精打采地说道,“冬青,其实前世里我可以帮助他们的,可是我刻意不去打听他们的消息,所以…所以以至于银宝到了我身边我都不知道。” “银宝是为了我而被人摔死的,这是我欠银宝的!她一定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当别人的奴才!况且我阿爹阿娘这边有金宝和银宝陪着,我也放心了!” “冬青,你相信道家说的这句话吗?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天道有赏威,报应如影随。” “反正我现在信了!” 赵如意说罢笑了,冬青也陷入了沉思中。 就在这两人各有所思的时候,辛夷突然兴冲冲地跑进门喊道:“主子,锦城来信了!” 第215章 巧遇 赵如意她们到武威侯府拜祭的那天,即使天空中飘着绵绵的细雨,但火灾后的那种烟熏味还隐隐在空气中弥漫着。 她们主仆三人身着素衣打着雨伞走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雨水和灰烬混合的粘稠度似乎在吸附着人的脚底板,每抬起脚的时候会听到很轻微的“呲呲”地声音。 五日前的那场火灾灰烬好像经过一场风一场雨后铺满了整个武威侯府,处处透露出让人窒息的感觉。 她们还没走进听雪阁就听到有隐隐的哽咽和哭泣声,赵如意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她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想见一见裴孤城,看看他好不好。 虽说武威侯对谢璇母子俩不好,甚至默许段怜儿和楚嫣欺负他们,默许楚嫣下毒害死谢璇,但是亲情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呢?也许他曾经被自己的父亲期待过呢! 带路的小厮见赵如意加快了步伐,还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最近府里人都在议论,也许是武威候死得太不是时候了,也许是他的死掀起的波澜还没有清风楼着火大,宫里的皇上和娘娘没有一点表示,然后锦城的权贵们就集体失忆。 所以这两天来府上拜祭他们侯爷的人家寥寥无几,几乎都是派管家或婆子随意拜祭一下,然后丢下礼金就匆匆离开了,好像他们府上有鬼似的,呸呸! 可这位倒好,不光亲自来了,好像还面带凄色,挺着急的。 “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小的们好记下来!” 赵如意看了冬青一眼,冬青冷瞥了那小厮一眼说道,“燕归来酒楼的赵东家!” “哦,原来是赵东家!” 小厮抬起眉眼又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在冬青的怒视下忙收了回来。 天爷!他以前就听人说侯夫人母子与人合伙开了一家燕归来酒楼,那酒楼把云来酒楼挤得没法生存了,所以云来酒楼才出了损招建了什么包间,然后引来了赵右相夫人那样的人去偷情。 他还以为那个合伙人要么是个精明猥琐瘦如皮猴的中年男人,要么就是一个奸诈狡猾肥胖如猪的中年男人,怎么都不会想到是眼前这个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小娘子! 而且四年前这姑娘才多大啊?难道是世子有什么特殊癖好,侯夫人在为他打掩护,利用燕归来酒楼养着这小姑娘? 小厮一时之间脑海里的思绪开始忙乱起来,就没有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直到辛夷踹了他一脚,他才醒悟过来。 “小甲,你喊我干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咋咋呼呼的,小心少爷知道了打你板子!” 没错,这小厮说的就是少爷而不是世子,这侯府里就是这么泾渭分明,他们这些人根本混不到侯夫人和世子的身边。 而少爷自从侯爷死后,就添了喜欢罚人的毛病,每当看到被罚的人打得痛哭流涕的时候,他就高兴的哈哈大笑。 那小甲听了小厮的话吓得立即缩了一下脖子,走近他身边指着身后的两个男人,小声说道,“东哥,这两人你一并带过去!我这还要去守着门口呢!守门的婆子懒牛懒马屎尿多,这会儿又去上茅厕了!” “这~我这是女眷,只怕一起不合适!” 那唤东哥的小厮看着赵如意她们,赵如意又回头看着离她们近两丈远的两个挺拔好看的男人,清浅地笑道:“没关系,我们认识!” 认识就好!两个小厮都齐齐舒了一口气,然后那叫小甲的小厮就跑着回去了。 “师父,师兄!” 原来那小甲领过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是杨广钰,一个是天玑。 这两人都身着素衣,面上却是一派松弛悠闲的模样,不像是来拜祭死人的,倒像是来游玩的。 那小厮听到赵如意喊杨广钰和天玑师父师兄,就没有问他们什么话,以为这两人也是燕归来酒楼的人。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赵如意看着杨广钰眼眸里的关心,心里感觉暖暖的,于是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年前发生的事情让我阿爹阿娘很不满意,所以我们出了一点小问题。” “什么问题?” 天玑凑上去,不自觉的微微弯腰问道。 赵如意的眼眸被天玑那一身白如雪的衣衫和俊美的脸闪了一下,心里暗想,这家伙平日里只穿玄衣和红衣就很好看了,怎么穿白衣也这么好看啊! “呃~其实也没什么问题,我就是觉得在梨花村无聊得很,刚好裴孤城家里出了事情就提前回来了!” “哦~” 天玑略感失望地挺直了腰身,然后就看见了杨广钰投来的戏谑的眼神,他冷如冰雕的脸上毫无尴尬之意。 天玑对赵如意的喜欢是热烈的,也是冷静的;是简单纯粹的,也是复杂深邃的。 他知道自己只能看着别人给赵如意幸福,但是他希望这份幸福能在他的势力范围内,既可以让他看得见,又可以为她守护这份幸福。 所以在赵如意一出发到武威侯府的时候,天玑就对杨广钰说道:“师父,你不想去武威侯府看看吗?那个混蛋气了你那么多年,明天他就要下葬了,你不去气气他,可就没机会了!” 是的,杨广钰本来没有去武威候府的打算,结果被天玑这句话说动了,于是师徒俩人就跟在赵如意的后脚来了。 杨广钰作为一个过来人,作为天玑的师父,还是知道天玑的这点小心思;同样,天玑也知道杨广钰这个师父心里在想什么! 天玑亦正亦邪,又是学武的奇才,外界都认为他的武学造诣只比他师父杨广钰差一点,却不知道这是他在藏拙。 天玑不是在给杨广钰这个师父面子,而是这件事情挑不起他的兴趣。 这世间能让他感兴趣的事情他几乎都去尝试过了,但很快就厌倦了,只有赵如意是坚持最久的,到最后居然上了瘾! 杨广钰在天玑的脸上没有看到尴尬的神情略感失望,于是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赵如意。 他想起了师兄闵章翼(也即平阳侯张翼)告诉他的事情,如果赵如意真是那位命大的被抱走的公主女儿的话,那她一旦出现在锦城公众的面前,很快就会成为隐藏在暗处的江贵妃等人的靶子。 话说宫里的事情真乱啊! 当年那件事情不仅是徳淳帝的心结,其实也是江贵妃的心结。 因为江怀宁是一个很自负的女人,她父皇昏庸输了江山后,她觉得凭着自己的美色也可以夺回来。 她如愿勾引了太上皇,让太上皇迷了心智剖腹取子害死了先太后,然后又让自己的儿子占了嫡位想坐享其成。 可惜先太后是死了,那个婴儿却被抱走了,而且被养大了,还开枝散叶了;而自己的亲儿子也一直被元后的亲生子压着翻不了身,她以为徳淳帝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徳淳帝知道了一切,处处防着她,以至于她无法施展自己的想法;接着就是山盟海誓的太上皇,虽然给了她宫中正一品的地位,但就是不给她封后,让她直到诈死都还只是个贵妃,连个皇贵妃都没捞着,这对骄傲自负的怀宁公主简直是个耻辱! 而且他听师兄的意思是,皇上并不打算认回那位公主,但是就凭着赵如意和先太后样貌如此相似的份上,赵如意被推到锦城公众面前已经成了无法更改的事情。 受封的理由都是现成的,毕竟年前赵如意与人合伙经营的永利粮行和四海炭行解了锦城用炭用粮的危机,而且赵如意在锦城的燕归来酒楼和青石镇的如意楼对官办的慈幼局都有捐款记录。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做好事也会招来祸事! 不过~有天玑这样的疯批在,杨广钰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赵如意的安危! 况且~赵如意自己好像也在往疯批的路上走了! 第216章 作死的裴昭昭 按理说武威侯的灵堂设在听雪阁不合规矩,但不合规矩又能怎么样呢? 清风楼被烧了,侯夫人也不管武威侯的事情,哪怕裴飞云兄妹俩现在给武威候和段怜儿办场冥婚,侯夫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当赵如意主仆和杨广钰师徒被引进灵堂里的时候,那呜呜咽咽的声调突然抬高了,让赵如意莫名的有点想笑了。 灵柩前匍匐泣泪声声哽咽的人都是武威侯身前的妾室和通房,她们只是被裴俊琪收用了几次就要陪葬进去一生的光阴。 当裴孤城抬眼看到赵如意他们的时候,沉寂的眼眸里放出一抹光彩,裴飞云兄妹俩也震惊地看着他们。 等赵如意和杨广钰师徒装模作样的拜祭一番,裴家兄妹装模作样的答谢一番后,彼此就迫不及待地站起来走出了灵堂,这让跪在灵柩前的一众女人和奴仆都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大家的抽泣声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在裴飞云的怒视下重新抑扬顿挫地响了起来。 他们走到门外那棵老梅前就停下了脚步。 说来也怪,那棵老梅前段时间还像枯枝一样盘绕着,看着毫无生机似的,但就在武威侯死了的第二日突然冒出了许多花苞,到了第三日居然有了勃勃生机,到了第四日就有花苞绽放了,到了第五日也就是今日,因为落了雨,居然有花儿开始凋零了! 花期如此之短,让人忍不住唏嘘。 “多谢三位来拜祭家父,我刚才听到小厮说这位赵小姐代表燕归来酒楼,难道赵小姐的父亲就是和我们侯夫人合伙开燕归来酒楼的另一位东家?” 裴飞云说着话,贪婪的眼神也落在赵如意的身上,赵如意恶心得皱紧了眉头,前世里这样的眼神看多了,她几乎一眼就能知道眼前人龌龊的想法。 “裴飞云,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裴孤城挡在赵如意的面前,瞪着裴飞云低沉的怒斥道,“你如果累了可以先休息,这些客人是我的朋友不劳烦你招待了!” 天玑也在一旁半讥讽半威胁地笑道,“裴少爷,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否则就别做人了!” 裴飞云听了天玑的话后愣了一下,他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很有危险性,但他又不想错过赵如意这样的美人,而且她父亲如果真是和侯夫人合伙开燕归来酒楼的另一位东家的话,那这个美人就不仅仅是个美人了,他觉得值得冒险试探一下。 “那个~赵小姐毕竟是女客,而且侯夫人身体不好,也不方便接待客人,所以还是由我妹妹招待赵小姐!” 裴飞云讪笑着推了一下站在旁边木呆呆的裴昭昭,裴昭昭茫然地看了自己亲哥一眼。 “昭昭,带赵小姐在武威候府转一转!顺便请赵小姐在你的琳琅阁喝口茶歇歇脚!” 裴飞云就不相信赵如意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商户女子看了侯府的荣华富贵不心动,等她到琳琅阁的时候,自己再尿遁跑到琳琅阁去,嘿嘿…… 裴昭昭和裴飞云不愧是龙凤胎,他们之间还是有点心灵感应的。 “是啊,赵小姐,我陪你走一走!” 裴昭昭指着赵如意裙摆下的淤泥点和打湿的鞋底,热情地说道,“现在雨也停了,赵小姐到我琳琅阁里把脏裙子和湿鞋子换了!” “我们女孩子身子金贵,最是受不得凉的!田嬷嬷,你说是不是?” 一直站在裴昭昭身后做隐形人的田嬷嬷被裴昭昭拎出来作证人,田嬷嬷心里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本来田嬷嬷还是很享受在裴昭昭身边生活的,这姑娘单蠢单蠢的,以前因为段姨娘的挑拨,时不时的跳出来叫两声,侯夫人也只当是一条没有威胁的小狗,都打算放过她了,谁知道她还…… 算了,这都是命!只是可惜自己以后拿不到双份工钱了! “嬷嬷,你说我说得对吗?” 田嬷嬷犹豫那一下,裴昭昭就不满地又问了她一句,她只能点点头说道:“是的,赵小姐,我们小姐没说错!” “那既然这样,我就陪裴小姐逛逛!” 赵如意含着笑意答应下来,她倒要看看前世里那个骗了谢璇嫁妆,后来又风光大嫁给庆王做侧妃的裴昭昭今世里会如何作死。 “如意,如果不想去就不用去,你没必要……” “重光,我觉得有必要!” 赵如意调皮地冲裴孤城眨眨眼,笑着说道,“重光,你陪师父师兄说说话!一会儿过来接我去看看侯夫人!” “好!” 裴孤城垂在大腿边的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在场的话,他真想将赵如意耳鬓边垂下的那一缕发丝缠在手指上,轻轻嗅闻。 她实在是太调皮了,连耳鬓边的发丝也那么可爱! 天玑看着赵如意和裴孤城之间缠绵的眼神,落寞的转开了头。 裴飞云兄妹俩则是充满了恶毒的想法,就等着赵如意落入他们的陷阱中。 其实裴孤城并不想赵如意和裴昭昭多处,毕竟裴昭昭不是个善类,即使这几年有所收敛,但不保证她会不会随时作死。 杨广钰师徒倒是没有劝赵如意,毕竟赵如意生长的点点滴滴他们比裴孤城清楚。 无论是比聪明还是比武力值,裴昭昭都不是赵如意的对手,就是裴昭昭搞小动作,有危险的也只能是裴昭昭。 再说了,赵如意身边还有两个武艺高强的丫鬟呢,如果这样都能出事情的话,那冬青她们也没必要活了! 第217章 继续作死(一) 武威候府如果没有经历战乱;如果没有侯夫人和侯爷的决裂;如果没有侯爷对庆王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没有经历那场火灾的话,即使那些荒弃的庭院没有得到修缮大概也有一种凌乱美,而挨在一处的飞云阁和琳琅阁,听雪阁和海棠苑也能看出一点权贵之家的繁华来,可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赵如意拎着裙摆一言难尽的走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原本只溅了一点淤泥的裙子湿了一大片,不换也得换了,而且连鞋面都看不出原来的花样了。 “裴小姐,我们就不去游湖了!天怪冷的,而且我的裙子和鞋子实在是没法看了!” 赵如意故意矫揉造作地说着这话的时候,心里却在忍不住骂裴昭昭,也不知道这些权贵人家的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以为把她带到湖边然后将她推进湖里,再让那些奴才看见她湿身的样子,或者让她哥哥来救她,再或者是趁着她换衣服的时候,她哥哥无意间闯了进来,那她就只能屈服了! 笑话!现在连她阿爹阿娘对着她也只能无奈的摊手了,还有谁能决定她的终身大事呢?这一生她要自己做主! 哼!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太冷;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想遭那个罪;如果不是她担心把裴昭昭扔进湖水里淹出个好歹来,她其实真不介意走一遭! 只是可惜了自己穿的这一身衣裙和鞋子,这还是武威侯死了以后陈晚镜带着何小枣一起备置的,据说连小堂妹赵银宝也缝了几针呢! 裴昭昭听了赵如意的话,又看了看她那脏污的裙子和鞋子,皱着眉头说道:“赵如意,你也太不小心了!大家闺秀谁像你这么大大咧咧地走路啊!真是的!笨死了!” “哦,对了!我忘了你以前是个农家女,现在也只是个商户女!” 裴昭昭说完话后,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裴昭昭的人生也经历了好几次的起起落落,初时她是武威侯府得宠的小姐,就是连侯夫人和世子都会避其锋芒,可一切好像从那年参加宫里的春日宴后就被改变了! 她堂堂一个侯府小姐只能没选择的嫁给右相府那个吃喝赌嫖五毒俱全的浪荡子;接着就是楚姨娘的出现害得段姨娘交出了手中握着的银钱;接着就是段姨娘的死,连海棠苑里的那些侍妾通房都敢对她不敬;接着就是父亲的死,连亲哥哥都会串通未来的婆家把她的亲事当赌注!这多丢人啊!以后她还怎么在锦城混啊! 如果不是没人可以依靠,如果不是为了嫁妆好看点,她裴昭昭怎么可能听田嬷嬷那个老货的教导。 哼!她才不相信侯夫人请来的田嬷嬷会为她好呢! 现在赵如意自己送上门来让她羞辱,她怎么可能放过呢? 裴昭昭嘲笑完赵如意后,又给自己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翠香低垂着脑袋没有吱声,茗香倒是很快接着讥讽道:“是呀赵小姐,我看你的丫鬟们也太不会照顾你了!” “这商户出身的就是低贱,连使唤的人都比不得我们侯府的奴才机灵!” 辛夷抱着刚刚到马车里拿来的包袱,捏了捏拳头,终究只是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冬青姐姐提醒她不要随便说话和动手的话,她早就把这个趾高气扬的侯府小姐收拾了。 赵如意可不打算惯着这主仆俩,她冷笑道,“既然裴小姐这么看不起人,我们还是回去!辛夷,冬青,我们走!” 赵如意话毕,放下拎着的裙摆,转身就要离开。 “哎呀!那怎么行呢!” 裴昭昭立即伸开双臂挡住赵如意的去路,她讪笑道,“赵小姐何必这么小气呢?不就是一个奴才嘴没把门胡说八道而已吗!” “赵小姐如果不满意的话,就赏她几巴掌给她长长记性!” 赵如意嘴角邪魅一笑,然后转过身看着茗香,茗香在赵如意含着笑意的眼眸里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凛冽之气,她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算了!”赵如意索然无味地说道,“我要是再打了你的丫鬟,你又该说我没教养了!究竟谁没教养,大家心里明白就行了!” 赵如意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田嬷嬷和像个鹌鹑一样的翠香,然后对辛夷和冬青说道,“咱们走!怪没意思的!一个没落侯府庶小姐而已,侯夫人都没她架子大!” “你……” 赵如意这句话算是说到裴昭昭的痛处了,她跟裴飞云一样都有个执念,为什么他们不是嫡出? “赵小姐,你们不能走!” 裴昭昭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在赵如意含着讥讽的眼眸下,她不得不咽下一口恶气,硬着头皮讪笑道,“赵小姐还是到我琳琅阁换洗一下!不然让外人看到了,会非议我们侯府的待客之道!” 赵如意意味深长地笑道,“裴小姐,这可是你邀请我的哟!” 裴昭昭看赵如意的态度软化下来了,还以为赵如意是个很虚荣的人,只是为了争那么一口气,所以就不在意地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是我邀请你去的!” “等我哥哥得手了,看你怎么得意!” 当然这句话裴昭昭也只敢在心里说说而已,打小她就知道她哥哥是个什么货色,就像她哥哥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一样。 赵如意看裴昭昭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死,当然很乐意配合了,于是两个少女又带着各自的奴婢往琳琅阁走。 田嬷嬷走在后面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她在宫里熬过了两个朝代,还没有见过这么着急着找死的,就是裴昭昭的亲姑母贤妃娘娘也有些小聪明在身上,不然在宫里根本没法生存! 第218章 继续作死(二) 裴昭昭的琳琅阁在听雪阁的后面,是一座小巧而精致的院落,可见当初武威候和段姨娘还是为这位唯一的侯府小姐费了一点心思。 她们一行人又绕回到听雪阁外面的围墙,然后继续沿着一条檐廊往里走,当走到正前方一堵约两米高的白墙,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有一个虚掩的月洞红漆大门的时候停了下来。 赵如意抬头就看到了门上黑色匾额上书的“琳琅阁”三个烫金大字。 “到了,这就是我的琳琅阁!我们侯府是一位前朝公主的府邸,所以有些大,赵小姐累坏了!” 裴昭昭转头对着贴身丫鬟茗香眨了眨眼说道,“茗香,上前叫婆子开门!” “是,小姐!” 只见茗香将门喊开后,和那开门的婆子嘀咕了两句,那婆子好奇地看了一眼赵如意主仆,然后退在了一边。 赵如意好像毫无所觉似的问辛夷,“辛夷,你刚才去拿我的衣裙,没有忘拿鞋子!” “主子,没忘呢!” 裴昭昭带着赵如意进了正厅后,又对茗香说道,“茗香去把茶柜最下面一层的好茶拿来泡给赵小姐喝,这可是哥哥找来的好茶,我都舍不得喝呢!” 赵如意嘴角含着笑意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先让她换了衣裙和鞋子吗?喝什么茶?还要这么特意叮嘱? “赵小姐,你看我这多宝阁里的宝贝,很多东西你都没见过!” “好,我看看!” 于是赵如意就随着裴昭昭走到靠墙的一个多宝阁物架旁看起来。 那多宝阁是酸枣木做的,下面有几个抽屉,上面的格子里就摆放了一些小玩意儿,要说多好也说不上,花里胡哨的好看而已,糊弄裴昭昭可以,却糊弄不了赵如意。 只是在架子上第二层中间摆放的一只椭圆形,通体满布天青釉的水仙盆让赵如意感到眼熟。 这个水仙盆的里面有特制的花纹,如无意外的话在盆底的下面还有湖州府谢家的族徽标记,前世里这个水仙盆就流落到了赵如意的手里。 看样子前世里裴昭昭带着抢去的嫁妆嫁给庆王后嫁妆也没有保住啊! “我可以看看这个水仙盆吗?” 赵如意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于是提出想看看这水仙盆。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还是坐着说会儿话!” 裴昭昭心虚地将赵如意拽到案几边一张陈旧的圈椅上坐下。 赵如意刚坐下,茗香就用茶托端着茶进来了,裴昭昭暗暗舒了一口气。 “赵小姐,喝茶喝茶,先暖暖胃后,我叫丫鬟带你到房里换衣服。” “好,谢谢裴小姐,你也喝!” 赵如意将茗香放在自己面前的茶端了起来,轻嗅一下后,笑着说道:“茶香扑鼻,的确是好茶!裴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赵如意端着茶毫不设防地饮了下去。 大概是喝得太急了,还呛了两口,她忙拿出手帕捂住嘴轻咳了两声,然后不好意思的抖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笑着说道,“不好意思,裴小姐,这茶太好喝了!” 裴昭昭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动的茶,又看了一眼赵如意捏在手中的帕子,突然心情很好,也不计较赵如意的失礼了。 “赵小姐没关系,如果你还口渴的话,我这杯没动过,你拿去喝!” 赵如意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她看了冬青一眼,然后笑着摇摇头,“我还是先把衣裙和鞋子换了等会儿过来喝!” “好好!” 裴昭昭高兴地对茗香说道,“茗香,你带赵小姐下去换衣裙!” “是,小姐!” 赵如意主仆跟着茗香走出去不久,裴昭昭就阴冷地看着翠香说道,“翠香,你去把赵如意的另一个丫鬟引开,如果办不到的话……” “小姐,奴婢一定办到!” 翠香吓得立即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去!” 翠香离开后,裴昭昭这才得意地对田嬷嬷说道,“嬷嬷,今天你的话很少呢!” 田嬷嬷无奈的说道:“小姐,老奴……” 裴昭昭好像并不在意田嬷嬷说什么,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喋喋不休地说道:“嬷嬷,你说哥哥要是如愿纳了赵如意,他会给我多少银子?” “我听说赵如意家里的如意楼和夫人合伙开的燕归来酒楼每月的盈利都很高,一年下来恐怕有近百万两银!” “嬷嬷,你知道我嫁妆里的私房银子是多少吗?八千两银子!哈哈哈…八千两银子,这还是姨娘在世的时候争取来的,夫人手里捏着那么多的银子,就是不肯给我和哥哥用!” “现在我们连父亲也死了,我们不为自己打算,谁为我们打算?等裴孤城吗?哈哈哈……” “都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侯夫人和世子对我们呢?他们好像就认定我们会一辈子被踩在脚下践踏一样,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裴昭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脚步时快时慢,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她突然停下来,定睛看着田嬷嬷恨声说道:“嬷嬷,你知道我还干了什么吗?” 田嬷嬷微微退了一步,谨慎地问道,“你还干了什么?” “哥哥拿我的亲事做赌注,我也参与了,我们兄妹是一丘之貉啊!哈哈哈……” 田嬷嬷震惊地看着她,她没想到眼前的姑娘自己教养了四年,还是看走眼了啊! “哈哈哈……”裴昭昭看到田嬷嬷的神情又开心地笑了,笑过后她又对田嬷嬷说道,“嬷嬷知道我给赵如意的茶里……” 这时屋里的窗户突然被人从外墙撬开,冬青跳进来一个手刀打晕了裴昭昭。 田嬷嬷眼看着裴昭昭的身子倒在了地上,然后镇定地说道,“我年纪大了,怕疼,你轻点!” 冬青点点头,端着裴昭昭没有喝的那杯茶闻了闻,然后对田嬷嬷说道,“晕之前把这杯茶喂给她喝!” “好!” 田嬷嬷毫不犹豫地接过杯子将茶水一点点渡进裴昭昭的嘴里,然后放下茶杯问道,“翠香呢?” “在茅厕里!大概半个时辰就醒了!” “那好,你来!” 田嬷嬷闭上眼睛,等着自己也像裴昭昭一样脖颈上来那么一下,谁知道冬青只在她身上一点,她就缓缓倒在了地上,在合上眼皮前,她看见冬青很轻松的将裴昭昭抗在肩上跳出了窗,而且还很贴心地拉上了窗户。 第219章 继续作死(三) 冬青扛着裴昭昭几个跳跃就来到了一扇窗户外,还不等她靠近,那扇窗户就打开了,辛夷的脸就探了出来。 冬青看了她一眼,然后扛着裴昭昭轻轻跃了进去。 屋子里的赵如意还真在换衣裙和鞋子,她看到冬青跳进屋里,就指了指床,小声说道:“放到床上去,盖上被子就行了!” 冬青厌恶地将裴昭昭丢在床上,大概是声音有点大,门外守着的茗香突然问道,“赵小姐,你没事儿!” 赵如意看了辛夷一眼,辛夷立即喊道,“哎呀,主子你怎么站不住啦?” 赵如意声音绵柔无力地说道:“辛夷,我突然感觉浑身没劲儿了!我~我难受得紧,我先休息一下,你去帮我给裴小姐说一声!” “好!主子,那边有张床,我扶你过去!” 辛夷故意制造了一点声音后走到床边,正看到冬青将裴昭昭衣领处的衣服扯开,并用手指在她的脖颈处和锁骨处制造了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痕迹,她不由得对冬青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才又往门口走去。 “主子,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裴小姐说一声,顺便把冬青姐姐找回来!” “嗯,你快去快回!” 辛夷拉开门,正在偷听的茗香立即站直了身子,佯装关心地问道:“这位姐姐,你家小姐没事儿!” “没事儿!大概我们家主子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突然犯困了,能不能麻烦姐姐帮我给你家主子说一声,顺便帮我把一起来的冬青姐姐找回来?” “这个……” 茗香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伸头探脑地往屋里看,辛夷立即闪开一点身子。 茗香正好看见床铺上背对着门侧卧了一个曼妙的女子身影,她不由得喜笑颜开道:“这位姐姐,要不你自己去找找看!我在这里帮你守着你家小姐,省得有人冲撞了她!” “这~那好!” 辛夷跑出两步后,又不放心地对茗香说道,“姐姐,我一会儿就回来了,麻烦你了!” “不用,不用!” 茗香看辛夷跑远了,这才自言自语地嗤笑道,“嘁,一个商户的女儿有什么金贵的,我们家公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茗香说着话,就从袖兜里摸出一把锁来将门锁上,然后无聊地坐在台阶上等人。 没一会儿,裴飞云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茗香,人呢?” 茗香站起来,谄媚地凑上前笑道,“少爷,赵小姐喝了你给我们小姐的销魂茶已经睡在这屋子里了!我怕她醒了跑出来,已经锁上了!” “好!不错!” 裴飞云轻佻地捏着茗香的下巴,茗香微闭着眼睛顺势抬起头来,裴飞云嫌弃地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茗香,少爷我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裴飞云说罢就松开了捏着茗香下巴的手指,然后伸手说道:“茗香,把钥匙给我!” 茗香失落的将钥匙放在了裴飞云的手心,手指甲轻轻划过他的手心。 裴飞云略感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然后笑着走上台阶打开了门。 茗香目送着裴飞云的背影走进了那间屋子,就在房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她看见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因为翻了一个身露出的里衣交领的颜色来。 她鄙夷不屑地露出一抹笑意来,哼!商户人家就是没有教养,来拜祭死者居然穿着鲜色里衣。 茗香正要凑近门口偷听里面的动静时,突然看到刚才那个叫辛夷的丫鬟带着世子和赵德善走了进来。 炎国的男女大防并不是很严,未婚男女也可以在亲戚朋友或有小厮侍女的情况下见见面,所以茗香对于赵德善的出现虽然感到有点意外,但也没有说什么。 谁知道辛夷一走进来就铁青着脸指着茗香对裴孤城说道:“世子,我们主子不知道为什么喝了这个丫鬟泡的茶就浑身没劲儿了,我怀疑是她们给我家主子下毒了!” 茗香愣了一下,大声辩解道:“你胡说,你家主子好好的,她正在屋里和我家少爷·····” “是啊,辛夷,你怎么能随便冤枉别人呢?” 这时隔壁房间的门被人拉开了,赵如意和冬青走了出来,茗香震惊地看着她们。 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刚才躺在床上的那人露出的里衣交领的颜色,她立即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主子,你好点没有?” 辛夷撞开茗香冲到赵如意的面前,关心地问道。 赵如意无奈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就你大惊小怪的,还是你冬青姐姐稳得住!” 茗香爬起来,跑到裴飞云走进去的那扇门前,指着赵如意急迫地说道:“不,不对!你不该在这里,你该在这间屋里,我们少爷他……” 茗香说到这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身边的几个人。 “你们少爷他怎么啦?说下去啊!” 赵德善阴翳的眼神注视着茗香,茗香吓得瑟瑟发抖。 偏偏她越不说,赵德善的脸色就越阴沉。 裴孤城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神情复杂地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对赵德善说道:“赵公子,我们还是出去说话!” 赵德善迈上台阶,回头对着裴孤城冷笑道,“世子,我们俩有什么可说的?我们俩就不是一路人!” “我和裴少爷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所以我偏要打开门看看他是不是在里面!” 赵德善正要伸脚踹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茗香瞪大眼睛看着他,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裴飞云一个森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德善兄来啦!” 裴飞云神情自若地站在赵德善的面前,赵德善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眼神里的阴鸷稍减,但他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飞云兄怎么在这里?你们兄妹关系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哈哈哈…”裴飞云攀着赵德善的肩膀,亲热地说道,“难道德善兄忘了我和昭昭是龙凤胎吗?从古至今,双胞胎之间的感情都比别的兄弟姊妹亲密些!” “亲密些?” 赵德善狐疑地看了裴飞云一眼后,眼神又落在了站在一旁等着看戏的赵如意主仆身上,然后突然推开裴飞云,边往里冲边说道,“我倒要看看是你说的那种亲密,还是我以为的那种亲密!” “哎~德善兄!” 裴飞云立即跟了进去,并将门也关上了。 第220章 矛盾(一) 赵德善和裴飞云进去不久,就隐隐约约听到有吵架的声音,接着是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响声,还有一个女子娇滴滴的呻吟声传出来。 只是当那呻吟声响起来的时候,空气似乎一时之间凝固了,转瞬又是比刚才更凶的噼里啪啦地打斗声,甚至还有家具和瓷器摔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赵如意他们是习武之人,自然是能将里面几人的谈话听个七七八八,只可怜了茗香和跟着赵德善一起进来的小厮。 两人急得在外面团团转,尤其是茗香想到里面的女人如果是裴昭昭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这条命能不能活到明天。 “赵如意,你跟我出来!” 这时裴孤城也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还是有点讶异赵如意会以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她究竟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呢?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她不明白裴孤城为什么会有点不高兴。 冬青和辛夷也不明白。 茗香和赵德善的小厮等裴孤城他们离开后,都连滚带爬地趴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可惜这时里面反而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茗香“啪”地一声摔进了屋里,接着一只大脚就毫不留情地踩在了她的胸口上。 “贱人,是不是你们把小姐教坏的?” “咳咳···少爷···奴···奴婢···没···没有···咳咳······” 茗香疼得面色狰狞,裴飞云的面色也不好看,只因为他的一只眼睛有拳头大小的一团淤青,嘴角也破了!而赵德善脸上的伤也几乎如同复制。 茗香拼命地用两只手去扒拉裴飞云踩在她胸口的脚,可裴飞云也是有点功夫在身的壮男子,她越是挣扎,那脚就踩得越重,到最后她居然感觉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看够了戏的赵德善冷笑道:“哼,裴飞云,别演戏了!” “裴昭昭还需要别人来教吗?如果真有人教的话,她也不会这么蠢了!” 裴飞云听了赵德善的话,这才没趣地抬起脚来在茗香的腰上踹了一脚,冷声说道:“还不滚进去!” 滚进去干什么?滚进去照顾裴昭昭呗! 赵德善的小厮乖觉地垂头站在门口,眼神都不敢瞄一下,但是裴飞云叫茗香滚进去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很大了!难道事情真是自己想的那样? “走了!” 赵德善一脚踹在小厮的小腿肚上,小厮立即收敛起自己的胡思乱想跟在了他的身后。 “裴飞云,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哼,哼!不知道你赚的那点钱够不够收买我!哈哈哈……” “管好你自己的人!” 裴飞云也不甘示弱地讥讽道。 “我的人自然不用你操心!对了,别忘了要多让给我一成!哈哈哈……” 裴飞云和赵德善正在斗嘴的时候,突然一个健壮如牛的婆子背着一个昏迷的丫鬟走了进来。 那婆子看到裴飞云和赵德善脸上都带着伤愣在了当场,她还来不及胡思乱想,就听到裴飞云阴沉沉地问道:“这又是怎么啦?” “少爷,翠香这丫头不知道怎么的在上茅厕的时候晕倒了!” 裴飞云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此刻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切不过是赵如意搞的鬼,偏偏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他算是明白了,那丫头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聪明漂亮,还吃不得亏!关键是身边还有一些能人他惹不起! “死不了!把她抬回去交给田嬷嬷!” 赵德善站在院子里又看了一场好戏,心情愉悦地说道,“飞云兄,看样子你踢到铁板了!你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哈哈哈……” 裴飞云磨着牙,恨声说道:“德善兄,管好你自己!你的屁股未必干净!” 赵德善摊摊手耸耸肩,得意地说道:“那又怎样?我父亲就我一个儿子!我父亲是右相大人,他会帮我摆平的!” 这话简直就是在捅刀子啊!裴飞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好半天才蹦出来一句话:“赵公子,好走不送!” “哈哈哈……” 赵德善哈哈大笑着转身正要离开,又听到身后有个婆子喊道,“不好了少爷!不好了少爷!” “麻婆子,你要是再这么咋咋呼呼的,我就把你全家卖了!” 裴飞云此刻只想扇醒裴昭昭,让她自己来收拾烂摊子。 刚才那健壮如牛的麻婆子立即被裴飞云的威胁吓得缩回了声调,她小声说道:“少爷,你叫我把翠香交给田嬷嬷,结果我发现田嬷嬷在正厅也晕倒了!” “少爷,我们府里是不是遭了贼啊!对了,我发现小姐也找不到了!” “哈哈哈……” 赵德善笑得直不起腰来了,他戏谑地笑道,“你们府里倒是没遭贼,你们主子要做贼,只是不光没偷到,还被别人扇了两耳光,哈哈哈……” “赵德善,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外人这么欺辱她,你不光不为她出气,还在这里耻笑她,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 赵德善瞄了一眼那间睡着裴昭昭的屋子,讥讽地笑道,“我是不是男人,反正她是没机会知道了!” 赵德善的这句话立即激怒了裴飞云,他冲上前朝赵德善挥拳威胁道:“赵德善,你敢如此羞辱我妹妹,你就不怕我的拳头不饶人!” 赵德善不仅不怕,反而将自己青紫的脸送上前,并且小声说道:“裴飞云,我真看不起你!” “你妹妹做这些都是你授意的!估计她醒了都不知道自己亲哥哥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 “裴飞云,我们两家的亲事退不掉,我只有忍着恶心认了,但是想让我善待她,不可能!” “其实你并不在意这些是吗?或者我们可以打个赌!只要你把这回赌赢的钱分五成给我,我就善待她!” 裴飞云在赵德善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开始退缩了,他只嗫嚅着说道:“赵~赵德善,你以为我怕你?我怕的是赵右相!” “行,这也算是个理由!哈哈哈……” 赵德善大获全胜地离开了! 裴飞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碍眼极了,他忍不住恶狠狠地骂道:“赵德善,老子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本来还一脸懵的麻婆子立马悄悄溜了。 第221章 矛盾(二) 裴孤城一路上都抿着嘴,沉默着带着赵如意主仆往墨韵堂走。 他并不是不搭理赵如意,只是看着赵如意的眼神复杂到让人无法解读。 他的思绪很乱,前世今生加起来有四十多岁的赵如意心里也很乱。 前世里藏春阁的姐姐们教会了她迎来送往,陈晚镜教会了她做菜来讨好客人,出了藏春阁后现实教会了她忍辱偷生,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去爱一个人。 她只知道有一个人不求回报的为她做了很多事情,她就不由自主地去牵挂他,想要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她想这就是爱的样子! “重光,你~你生气了!” 赵如意伸出小手忐忑地拽着裴孤城的衣服,裴孤城顿了一下,转头对着赵如意说道:“如意,我是有点生气!” “为什么?” 赵如意松开手,心里感觉有点失落。 她倔强地说道,“是他们先算计我的,如果他们没有起那种心思,他们就不会自己跳进那个陷阱里。” 裴孤城停下来,看着赵如意清澈明亮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不让你反击回去,只是他们是亲兄妹,如果真的出事了,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而且这件事情对你也会有影响!” 赵如意眨巴了一下眼睛,无辜地说道:“放心!她那销魂茶是藏春阁最低等的助兴茶,只是让人昏睡一会儿,身体呃~不会有问题的!” 赵如意还没有说,关于那茶,她已经找益民医馆的关佚名配了比前世更好的解药,那解药她随身携带着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所以在琳琅阁里她才敢喝下那杯加了料的茶,然后趁着擦嘴的时候又将解药吃了下去,而不是将茶水吐出来。 裴孤城见赵如意说的如此随意,不由得脸色微微泛红,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那茶~那茶是藏春阁里最低等的~咳咳~助兴茶的?” 赵如意看了一眼裴孤城脸上的红晕,心里觉得好笑,这家伙不是都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吗?怎么还这样问她! 关于这助兴茶,她在藏春阁里是领教过的,所以才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而且裴孤城前世里被人丢进藏春阁春花姑娘屋子里时也是中了这种迷药。 赵如意以为裴孤城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其实裴孤城的记忆里只有他抱着赵如意的尸体悲痛欲绝的画面。 所以当赵如意听裴孤城问出这样的话题时,自然是很羞于说出实话的。 她只是娇嗔地说道:“你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而且我们都有分寸,不会让他们真的~真的发生点什么,我就是想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而已!” “况且当时也没别的人,裴飞云算是自投罗网,怪得了谁呢?” 赵如意说话间眼神看了一眼跟在裴孤城身后的贴身侍卫天权,天权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这赵如意自从在梨花村挥剑大开杀戒后,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让他莫名的想起了天玑师兄! 也对,天玑师兄的神隐阁总部就在青石镇,而师父当初虽然收了赵如意做徒弟,但实际上是天玑师兄接手了指导陪练的工作,他们朝夕相处被影响了也正常。 天权能想到的这些裴孤城自然也想得到。 他想到赵如意在成长的关键时期和天玑相处了四年多,性情上难免会受些影响,以前没有一点迹象,是因为没有梨花村那次事件的催化;再则前世里赵如意又是在底层生活的贱民,她哪里能知道这些权贵人家的弯弯绕绕,以后少不得请母亲教教她。 裴孤城想到这里,怜惜地捏了捏赵如意的小手,笑着说道,“以后他们如果再欺负你,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冬青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孤城,她感觉世子对主子的强势似乎并不喜欢。 辛夷和天权则没想那么多,他们只看到裴孤城对赵如意笑了,裴孤城还拉了赵如意的手。 “对了重光,师父和师兄呢?” 赵如意在宽袖的遮挡下有意无意地摩挲了几下裴孤城虎口处的老茧,裴孤城一时之间心情荡漾,仅存的那点不悦也荡然无存了! “师父在墨韵堂与天玑,天玄喝茶聊天呢!刚才你派辛夷来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 裴孤城想到天玑那桀骜难驯的样子,又特意提醒道,“所以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等会儿他们问起的时候,大家都不要提起了!你们三个也是一样!” “是,主子!” 赵如意也正有此意,于是她对辛夷和冬青说道,“这件事情听世子的!” “是,主子!” 他们一行人回到墨韵堂的时候,杨广钰正端着茶笑盈盈地听着天玄向天玑请教,那晚清风楼被烧后在前院巡逻被控制起来的侍卫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师兄,这些侍卫又不是卖身的奴才,他们在府外还有家人,总不能一直拘着。可如果放出来,他们万一知道点什么说漏嘴了,武威侯府危矣!” “皇上和太子虽然没有明察私兵的事情,但多推敲几下,也知道前侯爷的屁股不干净啊!” 天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冷冰冰地说道:“让他们闭嘴的办法有两个,一是直接杀了他们,死人的嘴最严;二是抓住他们的软肋,让他们为你们所用,但这样会有风险!” “你们打算选哪一种?前一种神隐阁会收费低一点,也会做得干净一点;后一种收费比较高,而且我们也不负责擦屁股!” 天玄听了天玑的话哭笑不得地说道:“师兄,我们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 “有!”天玑煞有介事地说道,“我神隐阁的人也要吃喝拉撒,而且我们总不能为了那几个本来就该死的人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当初你们把这些人一刀噶了丢进火里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真是多事!” 天玄苦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是他们这几个人没天玑那么变态,而且留下的那几个人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只是各为其主而已。 天玄最后也只能憋屈的说道:“呃~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段时间很敏感,我们不好再有所行动了;况且这几个侍卫被控制起来的时候,御医和火师官兵都看见了,总不能把大家都灭口,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天玄算是北斗七星里面脑袋好使的了,呃,只是差了天玑一点点,所以遇到天玑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时也很没辙。 原本天玑和他们几个一样被师父训练好了以后一起打包送给了武威候世子做贴身侍卫,但因为天玑的样貌太招眼,就单独丢在了庄子里训练府里的侍卫。 谁知道天玑在庄子里待了三年,就说这样拘着无趣极了,就提出要离开武威侯府。 师父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提出要天玑当着他们几个师兄弟的面和他过个三百招而不露败相就放他自由,但还有一个条件就是,如果武威侯府遇到生死存亡的关头时必须伸出援手,所以这才有了年三十神隐阁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的那把火,然后趁机封死了清风楼后院地牢的事情。 天玄他们几人当时看了那场比试后都震惊了,三百招后师父都有点气息不稳了,天玑的呼吸却丝毫未乱。 那时他们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答应天玑的要求了,一是因为天玑的性格本来就桀骜难驯;二是因为天玑太强了,勉强拘着他反而会适得其反,还不如就这样不松不紧的处着。 天玑离开武威侯府后,似乎什么都做过,天玄他们甚至怀疑他还当过强盗占山为王。 等天玑以神隐阁阁主的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神隐阁已经是炎国最大的暗杀组织和情报组织了。 听说赵如意几乎都是他教出来的,那天在梨花村大开杀戒的时候几乎无人敢靠近,如果不是世子喊了一声刀下留人,估计都没有活口了! 这不会又是一个天玑! 天玄想想就头痛了! 毕竟世子喜欢赵如意,将来他们要是成亲了,这不就成了自己的女主子! 所以~武威候府的人会不会越来越疯魔啊! 第222章 矛盾(三) “师父,师兄!” 被天玑拒绝后的天玄正胡思乱想到赵如意嫁进侯府里以后的事情,就突然被赵如意的声音吓了一跳。 好在他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到位,所以他自认为没人看得出来,结果旁边的天玑冲他邪魅地笑了一下,他立即心虚起来。 天啦!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赵如意这个黄毛丫头才见面的时候,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胆子也只有豆芽菜那么大,谁知道有朝一日会跟着天玑学得这么变态了! 天玄忍不住幽怨地看了杨广钰一眼,师父,这都怪你当初偷懒了! 赵如意和裴孤城一走进屋里后,赵如意就想甩掉裴孤城的手,裴孤城却赌气的牵着她的手不放,直到天玑冷冽的眼神落在上面,他才挑衅地看了天玑一眼,然后松开了手。 “如意,没事!那个刁蛮的侯府小姐没为难你!” 天玑就跟没看到裴孤城的眼神一样,只是上下打量着赵如意。 赵如意微抬着俏丽的小脑袋得意地说道,“师兄,放心!我没吃亏!” “没吃亏就行!” 天玑看了一眼辛夷和冬青,然后霸气侧漏地说道,“师兄说过,你可以任性,出了事情有师兄给你兜着!” 裴孤城听了天玑的话,脸都变黑了。 而天玄也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师兄,我记得!”赵如意心里暖暖的。 “那行,你去看侯夫人!我和师父在古榕巷等你回来!你们炒了火锅底料吗?我想吃火锅,越辣越好!” “有的!晚镜和小枣在家里,你们先过去!” 赵如意知道天玑喜欢吃辣,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天玑提出这样的要求。 而且天玑又没有家,刚好她又才回来,还没有陪师父师兄吃顿团年饭呢! 天玄发现天玑这会儿好像特别好说话,于是又旧事重提道,“师兄,刚才我们说的那事儿,你看……” 天玑不耐烦地说道:“好!好!给你几个人手,但是做什么你自己安排,不能让我的人白帮你干活!” “嘿嘿!谢谢师兄!” 裴孤城的脸色更黑了,但有什么办法呢?最近他们府里的人真不能有什么大动作,而拘在府里的那五六个从清风楼逃出来的侍卫的确不好处理。 杨广钰在一旁看够了这几个徒弟的好戏后,才站起来说道,“好了,我们也该走了!” “重光,以后这侯府就是你当家了,有些事情还是要早点处理了!” “是,师父!” 裴孤城知道师父说的是裴飞云兄妹的事情。 最近锦城流传的事情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裴孤城知道最终裴飞云兄妹俩的婚事都会在百日内解决。 裴昭昭倒是好办,一副嫁妆抬进赵右相府里就行了,但是裴飞云就难办多了,他毕竟是侯府之子,成亲也是娶回府,如果他没犯什么大错,他还真不好提出分府单过。 先慢慢看!反正过两天上朝后皇上就会按照规制让他守丧二十七个月,他有大把的时间处理这些私事。 杨广钰看裴孤城心里有数,也不再说什么了! 这个孩子虽然不如天玑聪明,但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他肩上要承担的重任比天玑多得多,天玑可以任性,他却不可以! 除非他不要这个武威侯府!会吗? 杨广钰想到天玑,再想到他那执拗的性子,不由得开始担心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了!此刻他也有点后悔把赵如意交给天玑带了四年多。 此刻他又想起了当初九华庵的灵玉师太,也就是他师娘说的话来。 师娘说赵如意有凤凰涅盘之相,现在不就应验了吗?原来赵如意居然是已故皇太后所生公主的女儿,大小也会封个县主什么的! 看这情形很多事情都和赵如意前世不一样了,也不知道灵玉师太那里能不能再根据赵如意现在的面相看出点什么来? 只可惜他们年年到九华庵去拜访灵玉师太,九华庵的庵主都说灵玉师太带着一个叫静空的徒弟出游了。 每年倒是有报平安的消息回来,可就是不见人回来,她静室外那棵常绿的神仙树也不知为何不开花结果了,而且树叶也越落越多,连庵主都没法解释是什么原因,庵主甚至担心也许这棵九华庵的神仙树会枯萎死掉。 杨广钰和天玑离开后,天玄也心满意足地下去处理清风楼遗留的问题了,裴孤城这才带着赵如意去谢璇的怡然苑。 且说就在裴孤城和赵如意在墨韵堂说话的当口,玉瑾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了怡然苑里。 “主子,琳琅阁那边传来消息说,那兄妹俩暗算赵小姐不成,差点出大事!” 谢璇正在练字,被玉瑾的话惊得手一抖就废了一张纸。 旁边伺候她的玉叶,不由得转头瞪着玉瑾,正要呵斥玉瑾时,谢璇摆摆手笑道:“玉瑾这是知道我喜欢如意,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禀报!” “对对对!” 玉瑾点头如捣蒜。 “说罢什么事情?是那两兄妹又作妖了!” “主子猜得真准!” 于是玉瑾将琳琅阁传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谢璇听了,谢璇听了后勃然大怒道:“真是有爹生没娘教的玩意儿!活腻歪了就自己拿刀子抹脖子得了,还要害我如意!” “玉叶,去把钟嬷嬷喊来,再去把世子叫来!” “是,主子!” 钟嬷嬷就在怡然苑,她听说侯夫人找她,立马丢下手上的活就踮着脚跑来了! “夫人,玉叶说你找我?” 钟嬷嬷喘着粗气,看着谢璇眼冒怒火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夫人,是谁惹你生气了!别是这府里的奴才觉得侯爷不在了就耍威风了!” 谢璇指了指玉瑾说道,“我现在不想说,叫玉瑾告诉你!” “嬷嬷,是这样的……” 钟嬷嬷听了半天也没搞懂谢璇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她不是早就不在意那对兄妹了吗?况且这不是没出什么事情吗? “夫人,这对兄妹你又没教导过,长歪了也和你没关系,你大可不必如此生气!” 钟嬷嬷看着谢璇瘦瘦的脸颊上那一抹红晕,心疼地说道,“夫人,侯爷死了才五天,你的身体就一天天的见好了,真是奇怪!一定是那对黑了心肠的给你下毒了!” 谢璇没想到自己奶嬷嬷关注的点在这里,不过钟嬷嬷也没说错就是了,只不过谢璇是将计就计而已。 “嬷嬷,关于这件事再说也没意义了!我想说的是关于裴昭昭嫁妆的事情!” 第223章 顾左右而言他的钟嬷嬷 “关于裴昭昭的嫁妆?” 钟嬷嬷皱着眉头说道,“夫人,你可别可怜那姑娘,以前段姨娘还是段姑娘的时候在你这里骗了不少好东西去,现在都留给她了。” “侯爷在世的时候,段姨娘也东拼西凑给她准备了二十四抬嫁妆,再加上你给她的八抬嫁妆凑够了三十二抬,在中等家庭里不上不下的正合适!” “夫人,你可别再给她添了,不然她还以为夫人有多看中她,到时候像蚂蟥一样吸附在夫人身上,不得恶心死人!” 钟嬷嬷说到这里看了谢璇一眼,谢璇正坐在圈椅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心里一凛,嗫嚅道:“夫~夫人,你~你看着我干什么?” “玉瑾,你出去看看重光来了没有!” “是,主子!” 玉瑾知道,钟嬷嬷惹主子生气了,主子把她支出去,也是在给钟嬷嬷留面子呢! 玉瑾出去以后,谢璇才冷声说道,“嬷嬷,你说完了吗?” “夫人!” 钟嬷嬷缓缓跪在地上,不敢看谢璇的眼神。 “嬷嬷,我叫玉瑾告诉你那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嗯~你顾左右而言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谢璇喜欢谁,想让谁做我的儿媳妇还要你来同意吗?” “夫人,话不是这么说的!” 钟嬷嬷抬起头来固执地说道,“夫人,侯爷死了,世子肯定要守丧二十七个月,如果世子再不结一门家世好的小姐,武威候府就真的没落了啊!” “夫人,我的小姐啊!你打小吃嬷嬷的奶长大的,嬷嬷不忍心你再受苦了啊!” 谢璇眼神复杂地看着钟嬷嬷,隔了一会儿问道,“嬷嬷,你觉得我现在是在受苦?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日子才叫幸福呢?” “这……” 钟嬷嬷神情有点茫然,她想了想说道,“夫人,但是那赵如意是个商户女,实在担不起侯府主母的责任啊!如果世子实在是喜欢她,大不了将她纳为贵妾好了!” 谢璇心里感到悲凉,她无声地笑了,最后她支着脑袋疲倦地对钟嬷嬷说道,“嬷嬷,你也别胡思乱想了!重光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也别四处编排别人姑娘家的事情,她还要嫁人呢!” “嬷嬷,你先回去把我给裴昭昭准备的嫁妆撤了!她那样的人就不配我谢璇来可怜!还有~如果赵右相家派人来谈裴昭昭的婚事,就让她自己的亲哥哥来操持!” “夫~夫人,这不太好!你怎么说也是她的嫡母,你如果……” “我如果怎么样?”谢璇哈哈大笑道,“全锦城谁不知道我谢璇是什么样的人?我没趁着段姨娘死了,侯爷死了把他们兄妹俩赶出侯府就不错了!” “嬷嬷,下去!” “是,夫人!” 钟嬷嬷下去后,谢璇叹了一口气,仰头闭眼休息。 她知道钟嬷嬷不能留在府里了,将来裴孤城不管是娶了谁回家,钟嬷嬷都会插手他们夫妻的事情,她憋屈了十几年,在侯爷死后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 “夫人,世子和赵小姐来了!” 这时玉叶带着裴孤城和赵如意来到了谢璇书房的门外,谢璇立即惊喜地站起来说道:“他们俩一起来了?快叫他们进来!” “玉叶,去叫他们准备一点茶水和点心,我记得如意喜欢吃玉蝉做的点心!” “是,夫人!” 谢璇刚推开椅子,就看到裴孤城贴心地掀开珠帘,让赵如意从他的臂弯处走了进来。 这两人一个俊一个俏,眉目流转间都是丝丝情意,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谁信啊!反正谢璇是乐见其成! “如意,快过来!” 谢璇就跟没看见裴孤城似的,上前拉着赵如意的手往靠窗的软榻走去。 “夫人!” 赵如意被谢璇的热情整得有点心慌意乱,她回头看了裴孤城一眼。 裴孤城笑着摇摇头,表示他们俩的事情可不是他说的!话说这事情还需要说吗?身边的人早就知道他们情投意合了,就等着武威侯府下聘求娶了! “好孩子,你看他做什么?让我好好看看你!” 谢璇拉着赵如意坐在软榻上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笑着说道,“我听他们说梨花村出事情了,你也在那里,所以总是有点担心!” “是啊!我都给母亲说了你没事儿,她还不相信,现在你站在她面前了,她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哼!谁说我放下了!” 谢璇不满地瞪了裴孤城一眼,突然语气凛冽地说道,“我们如意长得这么好看,总有那自不量力的狗东西打主意!” “好孩子,你放心,我会给你做主的!” “母亲,你都知道了!” 裴孤城知道母亲虽然一直待在怡然苑不怎么出门,但是府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这就是世家培养出来的掌家娘子的本事! 但是裴孤城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就被母亲知道了,看样子母亲的本事远比他知道的厉害!可惜她前世里早早就殒命了! 谢璇听裴孤城话中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怎么?你还想瞒着我?” 裴孤城陪笑道,“母亲,这种事情的确不宜声张,况且那两人也……” “是啊夫人!” 赵如意不忍心因为自己的事情让谢璇母子闹得不愉快,因此插话道,“他们不光没占到一点便宜,而且也得到了教训,我相信他们以后看到我只会躲着走了!” “那就好!” 谢璇为赵如意的贴心感到高兴不已,这让她更想好好收拾一顿裴飞云兄妹俩了。 这三人本来就是好几年的交情了,再加上前世里的一些牵绊,彼此相处起来自然而温馨。 就这样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谢璇本来要留赵如意吃晚饭的,但是赵如意说师父师兄还在家里等着她就拒绝了,这让谢璇和裴孤城羡慕不已,毕竟他们现在情况特殊,不能和她一起回古榕巷! 谢璇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杨广钰了,就是那夜清风楼着火,杨广钰也是处理完事情后就匆匆离去了! 幸得他让玉叶带了一句话回来,不然她跟他没完!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谢璇想,她该把自己的打算告诉裴孤城了! 第224章 谢璇的忍(一) 裴孤城看着赵如意上了马车后又回到了怡然苑,因为谢璇交代还有话要对他说。 他回到怡然苑的书房时,谢璇已经写好了一幅大字正在欣赏。 “母亲,我回来了!” “过来看看我这幅字怎么样?” 只见书案上铺展着的宣纸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忍”字,这字恣意洒脱,最后落笔之处刚劲有力,几乎力透纸背。 “这幅字怎么样?” 谢璇站在一旁又问了一句。 裴孤城抬头看着谢璇,一时之间心中滋味难辨。 “母亲,你~你舍得儿子吗?” “重光,那你可知母亲有多大了,母亲还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光?” 谢璇手指着那幅字,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看忍这个字,是心头上挂着一把刀,而刀刃是对着心间,倘若我有半点疏忽或者大意,心马上就会被刀割裂。” “前世里母亲一味地隐忍,最后还是落得被人害死的下场;今世里母亲依旧隐忍,但如果没有赵如意的提醒,你说母亲最后会怎么样?” “母亲……” 裴孤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璇,因为按照赵如意所述,前世这个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抄家流放到北疆了,而谢璇也已经死在路上了,可现在他们母子俩都还好好的住在武威侯府里。 只是武威侯死了,段姨娘死了,楚姨娘被裴飞云关在乡下的庄子里了,还有~本来该嫁给庆王做侧妃的裴昭昭被指婚给赵右相家的纨绔儿子了,本来该娶吏部尚书葛徽奇的女儿葛美兰的裴飞云也在和安王的女儿无双郡主议亲了。 好像所有人的命运都变了,他们母子俩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可是母亲为什么又要离开他呢? 谢璇坐在椅子上,以一种悠闲释然的状态笑着对裴孤城说道:“重光,忍对我来说不是放弃,是以静制动,而今你已经长大了,武威侯府也没有能威胁得到你的人了,只要你好好生活,你会过得比母亲幸福!所以~母亲该过自己的生活了!” “母亲,你是要和师父一起离开我吗?” 裴孤城的声音有点哽咽了,尽管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师父喜欢母亲,他从仇视到接受也只用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因为父亲对母亲伤害太深,因为父亲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 在他渴望父爱的时候是师父杨广钰一直以传授武艺为名在府外照顾着他,在他遇到困难的时候是师父伸出了援手帮助他,他无法想象他们母子如果没有师父该怎么活下去,他应该成全母亲的,可是~他真的舍不得母亲离开侯府,他好像习惯了遇到问题时跑到怡然苑来问母亲。 谢璇的眼眸紧紧注视着裴孤城的表情,从裴孤城的表情里她只看出了不舍和迷茫,这令她感到欣慰,于是她又笑着说道:“母亲只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不是不回来了!” “相传姜太公做了一首忍字歌,歌词大意是说:吞钩之鱼,悔不忍饥;罗网之鸟,悔不忍飞;人生误计,悔不忍为,这些在很大程度上都说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悔不当初!” “母亲不后悔有你,但是母亲后悔没有带着你远走高飞!母亲这一生顾忌太多,现在就让母亲自私一回可以吗?” “母亲······” 裴孤城跪在地上将脑袋伏在谢璇的大腿上,他能感觉得到母亲腿骨硌着他脸颊微微的痛,小时候被母亲抱着的那种柔软芬芳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母亲,那~你和师父什么时候走?” 谢璇抚摸着裴孤城的脑袋,轻柔地说道:“百日后再走!” “但是在这百日内我希望能把你和如意的事情定下来,不然这三年里会发生什么谁又说得清楚呢?” 裴孤城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谢璇问道:“可是~母亲,这是不是太快了?” 谢璇想到不久前杨广钰传给她的密信,密信中提到了平阳侯透露给他的消息,她就一直在为裴孤城的亲事揪着一颗心。 前世里裴孤城守着赵如意却落了个孤独终老的下场,今世里赵如意特殊的身世也极有可能被送出去政治联姻,所以她必须先下手才行! 于是谢璇有感而发地苦笑道,“哪里快了?如意也算是你守了七年的姑娘了,外面早就在传你们俩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是把它坐实而已!况且~为了避免以后多生事变,我觉得还是先定下来为好!重光,你可别像母亲那样悔不当初啊!” 裴孤城莫名地觉得母亲这话有别的意思,但他一时之间又猜不透,他正要再问下去的时候,谢璇却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起来!到椅子上坐下,我们再说说其他的事情!” “你放心,母亲虽然不便出面,但你的事情母亲会委托平阳侯夫人办妥的!” “母亲!” 裴孤城被谢璇的戏谑整得脸红了,他也忘了刚才自己心里升起的那一丝疑惑。 “母亲,你说,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儿子去做的?” “重光,你还记得如意交给你的那块玉佩吗?” “玉佩?什么玉佩?” 裴孤城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 谢璇微皱着眉头说道:“你莫不是忘了?就是如意从四海商队的一个小哥儿那里拿来的玉佩,是裴飞云当初欺骗别人姑娘清白时留下的证据!” “我把它交给你了,就是让你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裴孤城这才恍然大悟道,“母亲,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还真给忘记了!” 谢璇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裴孤城立即说道,“母亲,我这就拿着玉佩和裴飞云对质,让府兵打他几板子,然后让他赔偿对方一些银钱!或者是等裴飞云成亲后,再把那姑娘纳进来就是了!” 谢璇对裴孤城的处理方式略感失望,她语气凝重地说道:“重光,既然这件事你还没有处理,那就交给母亲来处理!我听说那被欺辱的姑娘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所以对质就不必了!” 谢璇这是直接给裴飞云定罪了,对于谢璇来说,裴飞云那样的坏胚子绝对干得出那样的事情! “你派人告诉那姑娘的家人,欺辱他家姑娘的浪荡子就是武威侯府的裴飞云,他们要报仇就直接去报仇,只要不打死他,怎么样都行!” “还有~我有个条件!你告诉他们,报复行动从裴飞云成亲的那天开始,我要让全锦城的人都看到裴飞云出丑!” 裴孤城听了谢璇的话,身上忍不住感到一阵寒意,母亲和赵如意的形象一时之间重合了,然后又慢慢分开了。 裴孤城哪里知道,女子一生都处于很卑微的地位,如果连在这最卑微的地位都无法生存的话,她们反抗的爆发力和表现出来的智慧是难以估计的! 第225章 谢璇的忍(二) “我听琳琅阁的田嬷嬷说,赵家派官媒已经谈妥婚嫁的事宜了?” “是,赵家打算十五后,也就是十六抬裴昭昭进府,因为赵夫人……” 裴孤城闷声答道,别人家的姊妹出嫁都是喜事,到他们家倒跟白事一样让人沮丧。 不过这事儿还真跟白事没大区别,反正是一个死了爹,一个死了娘,冷清得还不如纳个贵妾! 谢璇看了一眼裴孤城嘁嘁的表情,笑着问道,“重光,你在想什么?” 裴孤城摇摇头说道,“母亲,我~真不想出席裴飞云兄妹俩的婚宴啊!那种场面~我没法去想象!” “不去,就不去!” 谢璇不在意地说道,“不光你不用去,你给裴昭昭的嫁妆也要给我拿回来!” “我知道你给裴昭昭准备了两箱嫁妆,你去把它们拿回来,母亲补贴的嫁妆也已经叫钟嬷嬷去抬了!” “母亲,这~好吗?锦城的人只怕会说你的闲话!” “有什么不好的?我这闲话有裴飞云和无双郡主婚前偷情好笑吗?我这闲话有赵右相夫人养戏子好笑吗?人们对这样的闲话不会感兴趣!他们反而会对裴昭昭嫁进赵家后的生活更感兴趣!” 谢璇不在意地耸耸肩继续说道,“况且早在十几年前你父亲宠妾灭妻那会儿开始,我们武威候府就是锦城的一个特例了!” “好了,你回去处理你的事情!等会儿过来陪母亲用晚膳!” “是,母亲!” 裴孤城站起来刚刚走到门口,谢璇又叫住了他。 “重光,我走的时候会带钟嬷嬷一起走!母亲已经习惯了钟嬷嬷的伺候!” 裴孤城点了点头,钟嬷嬷是母亲的奶嬷嬷,这么多年她们在侯府里都是互相鼓励依靠着对方熬下来的,母亲离不开她是很正常的事情。 谢璇看裴孤城对钟嬷嬷并不留恋,心里既失望又高兴。 她在裴孤城离开后,看着书案上的那幅字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站起来走到门外。 她看着外面灰蓝色天空下的一抹红云,感叹道:“我记得有句农家谚语是这么说的,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这就预示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是的,主子!” 玉叶站在她身后一起看着那抹红云,那红云在寒风中走得很快,变幻得也很快,它们一忽儿像盘旋的金龙,一忽儿像起舞的火凤,将周围冰冷的建筑物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 “真好啊!可惜我现在还要拒在这一方小天地里!” 玉叶将目光从天边那抹红云收回来,轻笑道:“主子,那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百日!” 谢璇哈哈大笑道:“对,你说得对!” “对了,你刚才带重光和如意过来的时候,钟嬷嬷是不是还在我屋里?” “是,主子怎么知道的?当时世子和赵小姐来的时候看到玉瑾站在门外。玉瑾那丫头藏不住心思,所以她神情奇怪地看了赵小姐一眼,立即就让赵小姐明白里面有人了,而且你们谈论的人可能还是她!” 谢璇叹口气说道:“我大概是直觉!” 随着赵如意的长大,谢璇越来越感觉到她就像那破茧的蝴蝶般,淡然从容的落在了这人间,她好像经历了一世的悲苦后,再回来时找到了本来的自己。 “对了,你今天也听到我和世子谈的话了,你觉得世子他~他是个怎样的人?” 玉叶笑着委婉地说道,“主子,世子还小,需要好好磨练才能成长起来!” 谢璇想了一下,也释然笑道:“这也怪我当初太紧张他了,所以让他习惯于依赖我了!” “主子,为母则刚,做母亲的大概都会这样!” 谢璇笑了笑没有吱声。 她记得赵如意告诉过她,前世里她早早的就被裴俊琪和段姨娘、楚姨娘他们下毒折磨坏了身子,自然没有多少精力来管裴孤城,甚至像玉叶她们有没有进府都是未知的,所以裴孤城成长的历程很艰难,这也就养成他的性子孤傲不群,行事果断的风格! 也不对!谢璇微皱着眉头想,行事果断的风格应该是裴孤城被流放到北疆充军,拜在建安侯苏烈的门下养成的! 谢璇一时之间滋味难辨,如无意外的话北疆不久就会被外族侵略,而裴孤城还会去吗? 原来他们几人都因为赵如意重生后命运发生了改变,无论是人还是事都不再是前世里的模样,而她还可笑的纠结在前世里的事情里! “玉叶,叫东厨准备晚膳了!” 谢璇转身正要往屋里走,怡然苑外却有人开始大声喊道:“你们放我进去!你们放我进去!” “一定是你们这些刁奴想贪了我的嫁妆,你们把嫁妆还给我!那是夫人给我添的嫁妆,我要见夫人,我要她为我评评理!” “呸,你也说了这嫁妆是我们夫人添置的,我们夫人后悔了想收回来又怎么样?还评理呢?现在武威候府都是夫人和世子的,夫人和世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谢璇听到钟嬷嬷的话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钟嬷嬷这是一旦翻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居然知道借势欺人了!长此以往,她还会做出什么欺主的事情呢? “主子,是钟嬷嬷命人到琳琅阁把你添置的嫁妆抬回来了!” “知道!”谢璇冷冷地说道,“你去放她们进来!” “是,主子!” 裴昭昭一看到谢璇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的脸色还微微泛着红晕,看样子那销魂茶她喝下去后并没有吃解药。 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谢璇才看清楚那脸颊上分明是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忍不住想笑,然后她真的笑了出来。 “裴昭昭,你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出来啦?你是连脸都不要了啊!” “我~”裴昭昭立即抬手捂住自己的两个脸颊,哭哭啼啼地说道,“夫人,钟嬷嬷假借你的名义将我的嫁妆抬走了,请夫人为我做主!” “请夫人为我们小姐做主!” 和裴昭昭跪在一起的茗香也顶着一脸的伤痕,看样子钟嬷嬷去抬嫁妆的时候两边打起来了! 谢璇轻笑道:“钟嬷嬷倒也没假借我的名义,是我让她去抬回来的!” 钟嬷嬷站在一旁理直气壮地说道,“就是,我都给她们说了!哼!还非要动手!” 谢璇冷冷的看了钟嬷嬷一眼,可惜钟嬷嬷正对着裴昭昭耍威风呢! “……” 裴昭昭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或许她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可是~夫人,那些嫁妆都是你给我添置的啊!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谢璇轻抚着袖口,慢悠悠地说道:“裴昭昭,你说得也有道理!” “夫人……” 钟嬷嬷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璇,谢璇在裴昭昭脸上刚挂起笑意的时候又说道,“那我就派人到琳琅阁和听雪阁,包括飞云阁里去把我那些被不问自取的东西都拿回来!” “不~不不!” 裴昭昭脸上的红晕立即吓了回去,她一骨碌爬起来,就往院子外面跑。 “那些嫁妆我不要了!你们抬走就抬走!不许再来了!” 玉叶看着裴昭昭狼狈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她小声问道,“夫人,那些东西我们真的都不要了?” “不要了,多少年过去了,都沾了他们的气息,脏了!况且~那些东西只会让她在赵府死得更快!” 第226章 是因为裴孤城吗? 武威侯下葬的时候很冷清,连上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够格,只因为最近锦城关于裴昭昭的亲事有变被炒作得热火朝天。 “我告诉你,赵公子那天从武威侯府里出来的时候锦袍上有好几个鞋印,而且那张脸被打的~啧啧啧,简直没法看了!” “你们别唬我!赵德善那个人是最吃不得亏的,他会让武威侯府的人打了?”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要去下注了!我就赌他们百日内不会成亲!赵德善这么记仇的人,他会忍下这口气?不能!他不把武威候小姐拖成老姑娘我不姓王!” “哈哈哈!你本来就不姓王!你娘改嫁后,你跟着你继父改姓了!” “滚!别挡着老子发财!” “唉!等等王兄!那你说无双郡主和武威侯府的公子百日内会成亲吗?” “武威侯死之前两家已经开始议亲了,你说他们百日内会不会成亲?” “会?不会?王兄等等愚弟!小二结账,快点!” 站在楼上的赵如意和天玑他们把楼下几人的谈话听得一字不漏的。 那说话的两个年轻公子一走,立即又有几个人跟在他们身后走了。 赵如意也玩心大起,她歪头对着天玑说道,“师兄,你不去下个注?” 天玑神情倨傲地说道:“没兴趣!我喜欢赌命,他们敢吗?” 赵如意佯装害怕地说道:“我好怕啊!师兄,你这么嚣张小心被人打啊!到时候师妹我可不帮你出气!” “白心疼你了!” 天玑被赵如意的话整破防了,粲然一笑连赵如意这样又媚又纯的美女都黯然失色了。 “师兄,你别笑了!你给师妹我留点面子!” “贫嘴!” 天玑转身往鸣玉轩走,赵如意看了一眼热闹的大厅也跟了上去。 辛夷看了冬青一眼,小声说道:“冬青姐姐,你觉不觉得主子和天玑少爷之间……” “不想被主子赶走就闭嘴!” 冬青说罢,就目不斜视地走到鸣玉轩门外守着了。 进了鸣玉轩后,天玑坐在窗前的案几边,嫌弃地斜瞟了一眼挂在窗棂上的一对风铃。 偏偏那风铃突然借着一股风,示威性地“铃铃铃”地响了一阵,他的脸色就像蒙上了一层薄霜般,手指痒痒地想捏碎了那两串吵人的小玩意儿。 这时赵如意走进来站在案几的另一边,她用一只柔嫩而细滑的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串风铃,那犹如削尖的葱根般的手指就像在天玑的心湖里投下了一粒小石子,泛起了层层涟漪,他将在那层层涟漪中迷失自己。 “师兄,你在想什么?” “咳咳咳!如意,你可知最近锦城里关于裴飞云兄妹俩的亲事为什么会炒作得这么厉害?” “师兄知道?” 赵如意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等着天玑解释。 “是,这背后炒作的人就是裴飞云和赵德善,他们勾结庄家做了这个局,无论怎样他们都会是整个赌局最大的赢家。” 赵如意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婚姻大事居然也能被他们玩儿出花样来!” “如意,如果你想报复他们,神隐阁会把这件事情暴露在整个锦城人的面前,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让他们赔得倾家荡产!” 赵如意轻笑道,“师兄,不用了,就让他们先得意一段时间!” 天玑眼神黯然,冷冷地问道:“是因为裴孤城吗?” 赵如意坦然地说道:“是!” 这个答案是意料中的,偏偏从赵如意的嘴里说出来后,天玑的心就像被人使劲地捏了一下的痛。 他突然有点不自信起来,他还能够像自己想的那样待在赵如意的身边,守护着她的幸福吗? “裴孤城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你不计较裴飞云兄妹俩对你做的事情吗?” “师兄,你都知道了!” “怎么?你还想瞒着我?你怕我杀了那对兄妹俩!” “是,师兄!” 赵如意给天玑面前的茶杯添上茶水后,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道,“毕竟这两人还住在武威侯府里,他们的生死或多或少都会牵扯到重光身上,这会令重光很麻烦!” 赵如意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天玑感觉刚才咽下的茶水像岩浆一样烧喉咙。 他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恨不得杀了裴飞云兄妹俩,或者干脆坐实了他们的“奸情,”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干,因为赵如意会杵在他的面前,阻止他发疯! 天玑沮丧地放下杯子,然后站起来,有点慌乱地说道:“如意,我该走了!” 赵如意刚刚端起茶杯喝下一口茶,就被天玑的话呛了一下,天玑慌忙拍着她的后背嗔怪道:“多大的人了,怎么喝口水都会呛到?” “咳咳咳……” 赵如意咳得满脸通红,大大的杏眼里蒙着一层水雾,显得既无辜又可怜。 “师兄好了,我没事儿了!咳咳!” “师兄,前两天你还在说要过了十五元宵节才走的,怎么突然决定要提前走了?” 天玑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突然想起昨晚神隐阁传来的消息,我一直在找的鬼手有消息了,如无意外的话,鬼手会在明天就到神隐阁总部了!” “鬼手?” 前世里赵如意就是一个与江湖绝缘的人,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师父有多厉害,也不知道自己的师兄有多变态多可怕! “此人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所以江湖上号称鬼手!” 赵如意眨巴着眼睛天真地说道:“是不是和如意楼的雕刻师傅一样?” 天玑笑着摇摇头,“别人雕刻的东西只能说是像,他雕刻的东西却可以以假乱真!” “别人雕刻的东西都是死的,他雕刻的东西却可以有生命!” 赵如意被后面的一句话惊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小心地问道:“有生命?师兄,你可别吓我!” 天玑哈哈大笑道:“师兄自然是吓你的!” “我不信!” 赵如意不自觉地娇嗔道,以她对天玑的了解,天玑很少会大费周章的去找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会让他突然决定提前回去,除非这个人对天玑很重要。 赵如意正要张嘴再问时,天玑突然将冷白的手指竖在她的唇上,小声说道:“有人来了!” 第227章 宫里来人了 赵如意的嘴唇猝不及防地被天玑的手指冰了一下,她身子微微往后倾了一点,然后吃惊地看着天玑。 谁知道天玑已经收回了手指,神情自然地端起茶杯,一边看着鸣玉轩的门,一边悠闲地品起茶来。 赵如意心想这也没什么!毕竟以前师兄教她剑法的时候还手把手的教过呢!对,没什么大不了的! 其实赵如意如果观察再仔细一点的话,一定会看到天玑耳根处泛起的红晕。 好在这种诡异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他们就听到了门外问荆略显急促的声音喊道:“主子,宫里来人了,正等着主子回去宣旨呢!” “啪!” 赵如意刚要放在案几上的茶杯一下子落空了,滑在地上摔碎了! 天玑没想到赵如意会因为问荆的一句话吓得把心爱的茶具都摔碎了。 他看着她定定地看着那些碎片时的表情,眼眸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寒意,表面上却心疼地安抚道:“别怕!我陪你回去!” “如果宫里的人敢······” 赵如意哭笑不得的说道:“师兄,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是心疼我的这套汝窑青瓷茶具,这套茶具是重光送我的!” 又是裴孤城!等老子给你买一套更好的! 天玑站起来,咬着后槽牙说道:“走了!走了!去晚了,你就不怕你的小脑袋搬家了!” 赵如意被天玑一惊一乍的样子逗笑了,她跟在天玑身后也走出了鸣玉轩。 也不知道是天玑的样貌太出色,还是问荆刚才喊的话被人听到了,再或者是家里有人在朝堂的得到了什么消息,燕归来酒楼今天特别热闹,而且大家看着赵如意的眼神莫名的有了一丝敬畏之心。 “师兄,你觉得会是什么事情?” 赵如意的内心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她从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中似乎读到了一点什么,她感觉她的生活要改变了,要朝着一个前世今生想也不敢想的方向改变了! 天玑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赵如意,笑着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好事!” 的确是好事! 当赵如意他们赶到古榕巷的时候,本来就不宽的街巷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些人,他们大多是住在古榕巷的商户人家,还有一些看穿着恐怕是合庆巷和太平巷达官贵人家的小厮。 当冬青和辛夷拨开人群挤到前面的时候,就看见一辆宫中规制的马车停在门口,从马车一直到她家洞开的大门再到正厅,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持着刀枪的锦衣卫把守着,那些锦衣卫的表情严肃,一时之间让她有点惶恐了。 她~她没做什么坏事!前世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是裴孤城家倒霉吗?难道我被他牵连了? “来者何人!” 守在门口的一个中等身材,五官俊朗的锦衣卫抽出了半截绣春刀,刀光的寒气让门口窃窃私语的人群立即哑了下来。 问荆立即挤上前说道:“官爷,这是我们家主子!” 那锦衣卫认得问荆,所以他只是打量了一番赵如意等人,然后眼神停留在了天玑绝美的面容上。 “官爷,这是我们家主子的师兄!” 那锦衣卫的眼神在天玑和赵如意之间流转了一圈后,将刀放回刀鞘里,挥挥手说道:“行!进去!” 赵如意他们进去后,人群里又开始小声的议论起来,守在门口的另一个样貌普通的锦衣卫就趁机靠近那五官俊朗的锦衣卫说道:“管皓逸,想不到如意县主长得这么俊俏!” “再俊俏跟我们也没关系!” “那可说不定喔!” 管皓逸冷眼看了那人一眼,然后好心地提醒道,“王东,你最好不要去惹她!她不是简单的商户女!” 王东眯眼笑道:“我们还不是简单的士兵呢!我们是锦衣卫,哪一个不是家里有官职的长辈在朝堂为官?” 管皓逸无奈地叹口气,接着说道:“我看如意县主是个会功夫的,她身边的人也都有功夫,尤其是那个长得特别俊美的男人,功夫深不可测!” “不~不会!” 管皓逸是锦衣卫五千户大人管易辉的嫡长子,一身功夫深得管易辉的真传,所以王东对管皓逸说的话还是很信服的,只是他略感惋惜地说道,“管皓逸,你是家里的嫡长子,所有的资源都先供你挑选!” “我不行!我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家族里的资源轮到我这里已经所剩无几了!所以我必须娶一个有钱的商户女,用钱来开路!” 管皓逸看王东冥顽不灵也收了劝解的心思,他推开王东,冷声说道:“站回去!一会儿冯公公出来看到了有你好看的!你知道他最是讲规矩的人了!而你好不容易才进了锦衣卫所!” “呸!那个老阉货!” 王东悻悻地走回到自己的位置站着,而管皓逸并没有像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今日一散朝后,父亲就趁着职位之便比冯公公早一步到锦衣卫所提醒他了,皇上新封的如意县主身份不一般,叫他别跟着卫所的那些人起哄打诨。 父亲虽然只是个锦衣卫五千户,是个正三品的武官,但他知道父亲是皇上的心腹,父亲既然这么说,一定是知道一点什么! 另外父亲还告诉他,安王女儿晏无暇被赐婚给庆王做嫡妃了,安国公女儿江盈盈被赐婚给庆王做侧妃了,为了平息守岁宴上闹出的笑话,限他们在春日宴前把亲成了! 末了父亲还提醒他,男儿当志在四方,不要因儿女私情而堕了志向! 原来父亲也知道他对那个叫江盈盈的姑娘有好感,不过那都过去。 他只是偶尔在马场看到那个姑娘策马奔驰的样子,就一厢情愿地想她大概是个心向朝阳的人,谁知道守岁宴看到的一切让他重新认识了她,也认识了锦城里那些所谓的贵女们。 他想,也许王东的想法才是最现实的! 第228章 只为了前路有光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今有青石镇赵家女赵如意,于朝廷危难之际捐出大量钱财物资,协助官府平粮价平炭价,使朝廷度过难关。此等品行高洁,才貌双全,秀外慧中的女子当为我炎国人之典范,特赐封为正二品县主,封号如意,赐居太平巷官宅一处。钦此!另:此女子平日也多有行善积德之举,地方邻里多有赞赏,仅官府慈幼局记载,此女子前后就共捐银三万余两。” “如意县主接旨!” 冯达念唱完圣旨后,又笑吟吟地合上圣旨递到赵如意的手中。 皇上可谓是用心良苦啊!生怕有人对赵如意被赐封为县主有异议,还特意在圣旨中写明了如意县主做出了哪些贡献,这可比一般的赐封圣旨详尽多了! 今日在朝中安王一派就对皇上下的这道圣旨极力反对,当皇上把如意县主对炎国的贡献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甚至还说什么,县主生为炎国子民,在炎国行商,所挣银两用在炎国天经地义! 当时冯达就站在皇上身边,他亲眼看到皇上气得握紧了拳头,表面上还要笑着夸安王说得有道理,以后凡有女子如赵如意这般高风亮节通通有赏,绝不吝惜! 然后皇上一高兴又下了两道赐婚圣旨,一道是赐婚安王的小女儿晏无暇为庆王嫡妃;一道是赐婚安国公女儿江盈盈为庆王侧妃。 这两道赐婚圣旨下得实在是突然,安王一派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以为守岁宴那晚两女争一男的闹剧已经过去了,谁知道还有后续。 还没等安王提出反对,庆王就高兴地跪下来接旨了。 由于安王还要利用庆王,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没人知道安王有多憋屈,但是大家都知道庆王有多得意,这下子朝臣们对他又有了笑脸。 当那道由上等蚕丝制成的明黄色圣旨落在赵如意的手心时,赵如意这才恍然从梦中醒来。 “如意接旨!如意谢主隆恩!” 赵如意站起来后,感觉整个人的气场都强大了不少,其实这都是身边人的敬畏之心衬托起来的。 “公公,如意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况且这些事情也不是如意一个人的功劳,如意实在羞愧!” “如意县主客气了!” 冯达打量着赵如意的面相,心里暗暗称奇道绝。 怪不得他临出宫宣旨的时候皇上特意叮嘱他,看看如意县主的面相是不是和前太后娘娘相似! 这何止相似啊!简直是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前太后娘娘的气质更加优雅端庄,而如意县主小小年纪却有一种媚而不俗的气质,这不像是后天培养出来的,更像是先天就具有的。 “如意县主,咱家还有一道太子妃娘娘的口谕没宣!” “······” 赵如意看了冯达一眼,正要再跪下来的时候,冯达立即制止道:“太子妃娘娘特意交代,准许如意县主站着听!” “是,多谢太子妃娘娘!” 赵如意可以站着听,别的人可没这么好的命了,于是很快她的周围又乌压压的跪了一片人,将鹤立鸡群的天玑显得更加突出了。 冯达看了一眼隔着他们摆放的香案有三丈远的天玑没有说什么。 他记得刚才他宣读圣旨的时候那人也没有跪下,奇怪的是锦衣卫居然也没有提醒他。 浸淫后宫多年的冯达本身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 天玑的武力值连那帮平日里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锦衣卫都在尽量避开,他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听说那人是如意县主的师兄,如意县主的一身功夫几乎都是他教的,所以~为了苟着这条命出宫养老,他还是睁只眼闭只眼! “太子妃娘娘欣赏如意县主品行高洁,是天下女子的典范,特邀如意县主明日巳时入东宫觐见!” 赵如意行了一礼后抬起眉眼说道:“公公,如意是升斗小民,对宫中规矩不熟只怕会唐突太子妃娘娘等贵人!” 冯达笑着说道,“无妨!太子妃娘娘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况且明日一早宫中也会来人带你进宫,路上会告诉你一些觐见礼仪!” “那好!” 冯达看着赵如意略微有点沮丧的小脸感到好笑,这样的殊荣别的女子盼都盼不来,如意县主倒是恨不得推开不要! “咱家就不叨扰县主了,咱家回宫复命了!” “哦,好的!多谢公公!多谢各位官爷!” 赵如意如释重负地转头对冬青暗示了一下,冬青立即将事先备好的荷包递到冯达手中。 “多谢公公!这点茶水钱请公公笑纳!” 冯达捏了一下荷包,脸上的笑就更灿烂了。 等冯达带着锦衣卫离开后,问荆立即带着人把大门关上了! 开玩笑,古榕巷可是商户汇集的住宅区,可没有合庆巷和太平巷那些权贵世家那么讲究,要是闯进来一个商户说要拜访炎国新晋的如意县主,他们还真怕会给县主招来闲话了! 赵如意看着身边人喜气洋洋的样子,苦恼地揪着自己的腰带,此刻她恨不得抽出软剑来和人打上一场,以此来宣泄心中的苦闷。 天玑走到她身边低声细语地问道:“怎么?不喜欢?” “不喜欢!”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朝廷的嘉奖,我只是为了前路有光,我想抓住那一抹光而已!” 赵如意看着天玑几乎要掉下眼泪来,这一切从来不是她想要的。 她好像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行走着,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光明,突然跳出一个强大得让她无法撼动的人挡住了那一抹光,然后又指了一条前面不知道有没有光的道路让她走。 “不喜欢就不做这个如意县主好了!” 天玑突然从赵如意的手中抽出圣旨,刚要往地上扔时,衣袖就被赵如意拽住了。 赵如意小声祈求道:“师兄,别扔!” “你如果扔了这圣旨,我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是这府里的人怎么办?你这等于是把一国之君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 “麻烦!” 天玑将圣旨丢给旁边的冬青,一脸不爽的样子对她说道,“把这玩意儿放远点,别让如意看着心烦!” “是,天玑少爷!” 冬青正要退下时,赵如意突然兴致高昂地喊住她说道,“冬青,顺便把我的剑拿出来,我和师兄在后院比划比划!” 冬青立即笑逐颜开地答道:“是,主子!” “怎么突然想要练剑了!” 赵如意眼神坚定地说道:“师兄,既然前路迷雾重重,那我就只能用我的剑将它们劈开了!” “说得好!师兄会助你一臂之力!” 天玑知道,赵如意从来就不是个向困难轻易屈服的人。 第229章 东宫的女人 今日太子晏晟上完早朝后就回到太子妃南熏的长信宫用早膳了。 太子妃南熏就穿着一般的家居服饰,头脸干干净净的,看着就让人清爽。 晏晟忍不住抱着亲了一口,笑着说道:“还是南熏这里舒服!一进来就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南熏不雅地打了一个呵欠说道:“你说这早朝也太早了!你半夜醒来吵醒我,害得我后面根本没睡着!” “你这女人真是!”晏晟揪了一下南熏的脸颊,戏谑道,“孤起来的时候你睡得跟小猪一样,孤都没叫你起来伺候孤,你还这么多的怨言!” 谁知道南熏对晏晟的体贴无动于衷,她冷笑道:“哼!幸亏这早朝不是天天有,不然你到别人那里去睡!谁愿伺候谁伺候去!” 晏晟听了这话脸色立即不好看了,他想甩袖离开,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如果做了,以后再上南熏的床就难了。 罢了,男子汉能屈能伸,不就是低个头吗!反正南熏很好哄的! “南熏,别人伺候哪有你伺候贴心啊!孤不管,孤就要赖在你这里!” “噗嗤!” 一直静静等着晏晟发火离开的南熏没想到晏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忍不住笑了,又感觉喉咙有点哽咽。 “明佑,你知不知道你真讨厌!” “本来我都打算放下了,打算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惹我!” “明佑,我决定做一个嫉妒的自私的女人了,你能接受这样的我吗?” 南熏眼眸深情而期待地看着晏晟,晏晟轻轻撩开她垂下来的发丝,也不自称“孤”了,而是笑着说道:“南熏,我认识的那个姑娘最初就是这样啊!我开始的时候也许没有那么喜欢你,但是在这宫里我们互相抱团取暖,我们似乎已经熟悉了彼此的身体直至灵魂,所以南熏,你只能喜欢我,而我只能喜欢你了!” “明佑……” 南熏扑进晏晟的怀里,接着她又听到晏晟说道,“南熏,以前的事情我们不谈了,我们就看以后可好?” “嗯!” 南熏抬起头时才感觉脸颊湿漉漉的,晏晟正要低头吻去那些泪水时,突然“噔噔噔”地跑进来一个近三岁的粉雕玉琢的男娃娃。 “父王,母妃,你们在干什么?” 南熏吓得慌忙推开了晏晟,晏晟则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你母妃眼里进灰尘了,父王帮他吹吹!” “哦~母妃,瑾瑜也帮你吹吹!” “不用了!不用了!” 南熏立即用帕子胡乱擦了擦眼角,然后笑着说道,“你看母妃都好了!我们快去用膳!” 长信宫里的一家三口好像和普通人家的一家三口没什么区别,而在离长信宫不远的怡景殿和引嫣阁的两个女人却满腹心事。 她们抱着自己已经显怀的大肚子忍不住开始埋怨腹中的胎儿了。 她们都以为是这腹中的胎儿让她们失去了争宠的机会,却不知道太子与他们没有丝毫感情,如果不是为了朝堂的稳定,她们根本进不了东宫。 这长信宫的主子正在用早膳的时候,一个宫女正疾步如飞地走进了怡景殿。 泽萍凑近杨书悦的耳边小声说道:“良娣,奴婢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杨书悦没精打采地样子立即有了几分神采,她眼神炽烈地让泽萍难受。 “良娣,你还记得在青石镇认识的那个赵如意吗?昨日朝堂上皇上赐封她为正二品的如意县主了!” “赵如意她成县主了!” 杨书悦突然站起来,已经显怀的肚子扯了一下,她立即又小心地抱着它。 “不可能!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县主呢?” 泽萍看杨书悦抱着肚子在屋子里乱走,吓得护在她身后说道:“良娣,一个县主而已,将来……” “泽萍,住嘴!” 泽兰正端着泡好的蜜水进来,就听到泽萍说的话了。 “泽兰,泽萍也没说错!” 杨书悦昂着脑袋,高傲地说道:“本良娣是太子的女人,本良娣的父亲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她赵如意算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农家女而已。” “以前本良娣不嫌弃她的出身和她来往了一段时间,就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居然被皇上赐封为县主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龌龊的手段,也就是你们会被她骗了,她的底细本良娣都清楚!” 杨书悦说到这里,抱着肚子坐下,一边悠闲的喝水,一边得意地笑道:“还是我娘说得对,我娘早就告诉我说,赵如意就是个攀龙附凤的小人,你看她这不就达到目的了吗?” “她先是攀上了武威侯府的高枝,然后借着武威侯府的钱财和人脉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哈哈哈……” 泽兰紧皱着眉头,看着像是陷入了疯癫状态的杨书悦,心里一阵悲哀。 这杨良娣才进宫的时候还一派天真,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褪去了那份天真,变得阴翳而多疑。 像她这样脆弱虚荣的心理哪里适合在宫里生存,她也就是遇到了南熏这个宽容大度的太子妃而已。 还有杨夫人,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还时不时得进宫来给杨良娣支招,杨良娣变成今天这样,杨夫人功不可没! “良娣,你现在有孩子了,首要任务还是把身子养好,生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孙!” “泽兰,你别管我!如果不是他碍事儿,太子怎么这两个月都不来怡景殿了!” 杨书悦厌烦地冲泽兰挥了一下手,然后急迫地问泽萍,“泽萍,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泽萍还没有从杨书悦的疯癫中清醒过来,也没有注意到泽兰对她的暗示,她直愣愣地说道,“我还打听到今日巳时如意县主要来东宫觐见太子妃!” “好!好得很!现在离巳时还有多久?” 泽兰无奈叹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摆放在多宝格架上的滴漏,冷漠地说道,“回良娣,大概还有一个时辰!” “好!” 杨书悦站起来对泽萍说道,“快给我梳妆打扮,我等会儿要去会会儿时旧友,说不定太子殿下也在那里!” …… 引嫣阁里温暖如春,赵荷雅正悠闲地拿着一个小铁锤砸核桃,旁边的绫锦不错眼地看着她,就怕她一不小心砸着自己的手了,然后她倒霉。 “消息透露给怡景殿那边了?” “是,良媛!” “那就好!哈哈哈…” “杨书悦,我们这是一报还一报,你如果幸运没疯的话,我们接着斗!” 赵荷雅突然丢下小铁锤站起来,走了两步对站着没动的绫锦骂道,“蠢奴才,还不快给我砸!” “太医可说了,核桃补脑子!我这胎是小皇孙,如果比不上瑾瑜那小东西,我找你算账!” 第230章 我只想做自己 晏晟吃完早膳漱口后并没有回文华殿的打算,反而和南熏下起棋来。 偏偏南熏最讨厌下棋,所以没走几步她就抓耳挠腮地想把晏晟支走。 “明佑,今日马太傅不到文华殿讲课吗?要不你先去上课,等如意县主来了,我再派人通知你!” “不用!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这走来走去的麻烦,我还是在这儿等着!” 晏晟落下一子后,笑着说道,“再说父皇已经把马太傅的课削减了,就是为了让马太傅多点时间操心自己女儿的婚事!” 南熏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道,“马太傅的女儿这回又喜欢谁了?上回说喜欢武威候世子,还想叫我们做媒;后来我又听说她喜欢上了安王世子,这姑娘眼光挺高的!” “不知道!估计这姑娘要直到嫁人,心才安定得下来!”晏晟说着话突然话风一转,对着南熏调笑道,“南熏,可见这老来子老来女都有点不太好管教啊!我们还是趁着年轻抓紧时间再生几个!” “不行!” 南熏脸色一变,断然拒绝道,“瑾瑜现在还小,我不敢赌!” “……” 晏晟看着南熏的脸,好半天才意兴阑珊地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是我太欠考虑了!” “我们接着下棋!该你了!” 两人本来好好的气氛就这样被打破了,好在没过多久长信宫的大宫女庭兰就来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如意县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快宣!” 南熏站起来的时候,衣袖“无意”间将棋盘打翻了! “哎呀!” 南熏耸耸肩对晏晟遗憾地说道,“太子殿下,你说这局算谁输了?” 晏晟无奈而宠溺地笑道:“好,算你赢了!” “走!” 晏晟说罢,就上前携着南熏的手往外走。 立春不久的气温已经渐渐的变暖了,好久不见的阳光也透过那些雕花的建筑泄进了大殿中,光影斑驳中一个身影曼妙的女子就像被镀了一层光晕般站在那里,耀眼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再走近一点,就会发现她肌肤如雪,大大的杏眼里就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干净得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 她的五官精致,却又不是绝美的面容,偏偏在那冷傲灵动中有一抹勾魂摄魄之媚态,这又让人忍不住为之魂牵梦萦。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赵如意神情拘谨地对着刚走进大殿里的晏晟和南熏行了一个宫礼,南熏正要抬手叫赵如意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晏晟牵着,于是就嗔怪地看了晏晟一眼,晏晟这才松开牵着南熏的手。 “如意县主,请起!” “谷兰,给如意县主看座!” 赵如意虽然是第一次进宫,但刚才看到太子和太子妃相处的那一幕后,她的心里反而放松了下来,看样子昨天那位公公没有说假话,太子妃是个好相处的人! 只可惜前世里自己生活在那样的地方,根本就不知道太子和太子妃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最后即位的成了庆王那个小人! 不过为了以后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赵如意觉得自己还是要多关注一下东宫这边! “如意县主,孤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太子殿下请问!如意如果知道必定不会隐瞒!” 晏晟笑了一下,好久没听到这么耿直的回答了,他现在有点喜欢这个表妹了! 尽管晏晟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的感觉已经有了答案,而且她和前太后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这世间长得像的人很多,但是长得像又让他有一种亲密感的只有赵如意一人。 “如意县主,据我所知,你家中并非大富大贵,为何舍得捐出那么多的银两和物资?而且你们女子难道不是该为自己多准备点嫁妆,将来嫁个好人家,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吗?” 赵如意想了一下,坦然地笑道:“对于我来说钱财够用就行了,多了反而生乱!” “而且我做这些也不是一点好处也没有,就凭着我们的信誉,凭着朝廷给我的嘉奖,我们在商场的经营中会赢来更大的利益,所以我不仅不会因为捐出这些银两和物资变穷,反而会越来越富有!” “好!说得好!” 晏晟忍不住抚掌大笑道,“想不到如意县主有这样的眼光和胸怀,就是很多男子也比不上啊!” 南熏也意外地看着赵如意,她还以为赵如意会像其他贵女那样,先是把皇家夸赞一番,然后再表表自己的忠心,大家索然无味的交谈几句后,她随便给点赏赐就放人离开了。 她没想到赵如意是这么一个有想法的人,她也有了深交的意思。 于是她在晏晟说完话后,又笑着问道:“那太子殿下问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赵如意晃了一下神,苦笑道:“不瞒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如意小时候家里很穷,二叔喜欢赌博,为了还赌债差点把如意卖了换钱!” 南熏张大嘴惊呼道:“啊!你家里人~不是,你二叔怎么这么坏呀!” 这一段经历晏晟早就知道了,可再次从赵如意的嘴里说出来时他心里还是涌起了一股戾气,如果他能早点知道赵如意的存在的话,她是不是就不用遭这么多的罪了? 赵如意在听了南熏的话后,淡然笑道:“他是很坏,所以被老天爷给收走了!” “啊,那太好了!”南熏直言直语道。 赵如意平静地说道:“我也觉得很好!” 南熏愣了一下,她开始喜欢上这个爱憎分明的姑娘了! 赵如意又接着说道:“后来我机缘巧合下看到了番椒和番茄的种子,我阿爹又有煽猪的本事,我们家这才慢慢好转起来了!不过这一切都离不开两个人,他们就是武威候夫人和世子!靠着武威候夫人和世子的资助及人脉关系,我家的生意才一点点做大了!” 南熏意外地看了晏晟一眼,晏晟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我以前的眼界很小,所以太子殿下说的攒嫁妆,嫁个好人家,舒舒服服的过自己日子的想法也有,就是现在也没变过!” “那你……” 南熏迷糊了,这算是答案吗? 很快赵如意就给她解惑道:“太子妃娘娘,我依然会成亲生子,但我也不会将自己拘在内宅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我的生活不光有家庭,还应该有我所追求的一切!” “我~只是想要做我自己而已!” 这一世赵如意拥有的越多就越自信,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把握住自己的命运,所以她才敢说出这样有底气的话来! 第231章 太子妃的试探 “我只是想要做我自己而已!” 南熏机械地重复道,她眼眸里的光渐渐地变得暗淡了,曾经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已经收敛起了她的锋芒,拘在这深宫里和那些愚蠢的女人勾心斗角,为了保住太子殿下屁股下的位置和自己儿子的性命,她不得不屈服于这样的改变,她何其可悲! “南熏!” 晏晟发现了南熏的异样,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无声的安慰着她。 两手之间传递着的温暖立即让南熏清醒过来。 是了,这个男人是自己爱着的人,她在嫁给他之前就知道要面临什么了!她是心甘情愿的,满心欢喜的,充满憧憬的嫁进皇家的。 他们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在这不得已中还有一份真情在,她该感到满足才对! “我很好!” 南熏笑着对晏晟说道,晏晟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正不知所措得看着他们俩人的赵如意说道,“如意县主,据我所知,你和武威侯世子来往已经有七八年了,为何两家还未定下亲事?是因为你刚才说的原因还是武威候世子不能给你嫡妻之位?” 赵如意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都不是!我~我和裴孤城~我们才知道彼此的心意,所以……” “原来是这样!” 晏晟松了一口气,如果自己这么好的表妹裴孤城都要嫌弃的话,那他也不用再在他面前出现了! 南熏看晏晟对赵如意这么关心,心下对赵如意的真实身份也有了几分猜测,难道这是徳淳帝的风流债? 晏晟正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南熏的另一位大宫女奕兰走到大殿门外禀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怡景殿的杨良娣过来请安!” 南熏眼眸里立即浮起一丝不耐烦来,然后皱着眉头不高兴地说道:“这个时候请什么安?早就免了她请安!叫她回去好好养着!” “是,太子妃娘娘!” 奕兰退下后,南熏对面色平静的赵如意试探道:“我听说如意县主和我们东宫的杨良娣都是青石镇的人?” “是!”赵如意坦然笑道,“那时杨良娣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一派天真烂漫,对如意很是友好!” “后来杨大人升调到锦城为官后我们就音讯全无了,几个月前我在燕归来酒楼遇到她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我们已经成了陌路人!” 南熏对赵如意的答复很满意。 要知道杨书悦的父亲已经官拜刑部尚书的位置,而杨书悦的哥哥已经升为锦衣卫的百户大人,如果再来一个有钱的县主帮衬着,南熏他们母子俩的日子又会添上不少麻烦! “成了陌路人好!” 南熏开心的笑道,“本宫对如意县主一见如故,所以……” 南熏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奕兰疾步走到门口回禀道:“太子妃娘娘,杨良娣一定要进来请安!” 南熏气得拍案而起,怒斥道:“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了?” “南熏,坐下,别气!” 坐在一旁的晏晟拍拍南熏的肩膀,紧皱着眉头对奕兰说道:“回去告诉杨良娣,好好养胎,孩子没生出来之前别来长信宫!” “这长信宫的主人是太子妃!扰了太子妃娘娘的生活,她也别想好过!” “是,太子殿下!” 奕兰屈膝行了一礼后,又看了坐在晏晟和南熏下首的,神情自若的赵如意一眼,然后又说道,“不过杨良娣说,如果太子妃娘娘没空见她,能不能请如意县主离开长信宫后,去怡景殿和老朋友叙叙旧!” “呵!” 南熏气笑了,她戏谑得看了晏晟一眼,然后眼眸深邃地看着赵如意问道,“不知如意县主可否愿意和老朋友叙叙旧?” “本宫也没什么要和你说的了,只望你身为炎国女子的典范,今后不要有行差踏错的行为才好!” 这一世赵如意活得跟人精似的,她自然知道太子妃话中的意思,所以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明一下自己的立场,省得到时候太子妃盛怒下牵连自己。 “多谢太子妃娘娘的勉励!不过如意并不想再见杨良娣!如意说过,如意和杨良娣早已是陌路人了!” 南熏有点意外,正要询问的时候,晏晟已经开口问道:“如意县主你可知你这县主之位也只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而杨良娣家就不一样了,说是锦城新晋的权贵也不为过,你就没打算……” 赵如意冷着脸回道:“太子殿下,如意所做并无所求!” 晏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让赵如意生气了,而且他好久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噗嗤!” 南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语气间不由得对赵如意亲昵起来。 “如意县主,我们这位良娣是个执拗的人,如果你不见见她,估计她会耿耿于怀,郁结在心,倒不如今日就在这里见见何如?” “太子妃娘娘决定!” 赵如意也是气闷,你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试探我有必要吗?我就一小鱼小虾,又翻不起大浪! 南熏看赵如意气闷的表情莫名的觉得好笑,只因赵如意两颊还有点婴儿肥,一生气就肉嘟嘟的可爱。 她看了晏晟一眼,晏晟立即站起来说道,“既然是你们女人之间的交谈,孤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晏晟说罢就走出大殿,然后拐进了旁边的茶房里。 他这一脚刚踏进茶房,就看到冯达手臂上搭着拂尘,两手袖着,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冯达看到太子行了一礼后,指了指里面,太子点点头走了进去。 且说晏晟离开后,南熏才对奕兰说道:“去传杨良娣进来!” “是,太子妃娘娘!” “可怜见的,在外面站了许久别有个什么好歹!谷兰,快去传负责杨良娣这胎的严太医到长信宫候着!” “是,太子妃娘娘!” 这时从大殿门外站出一个宫女回复后,就疾步如飞地离开了。 “如意县主别见怪,我们这位杨良娣啊~这一胎怀得艰难,我是担心我这脾气不好把她吓着了!等会儿你见着她了就知我并非虚言假说了!” 赵如意干笑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你们为一个男人斗就斗,何必把我也牵扯进去! 南熏的话音才落,赵如意就看见两个宫女扶着一位打扮得富丽堂皇,长得珠圆玉润的年轻妇人缓缓走到了大殿门口。 赵如意惊得差点站起来,这~这是杨书悦? 这是那个四年前看着英姿飒爽的杨书悦?这是那个四个月前看着一脸娇羞身姿曼妙的杨书悦? 怪不得南熏会说她这胎怀得艰难,她这胎分明就怀得不正常!哪有怀胎四月的妇人长这么胖的?除非是双胎! 第232章 赵如意的反击 “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杨书悦进了大殿后并没有往赵如意这边瞧,而是规规矩矩地对着南熏行了一礼。 南熏立即假笑着招呼道:“杨良娣,你怀着孩子呢,以后这些礼就免了!” “太子妃娘娘,礼不可废!” 杨书悦绷着脸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着赵如意。 赵如意不在意地笑着对她行了一个平礼。 “如意见过杨良娣!” 杨书悦心安理得地受了赵如意一礼后,才笑着对赵如意说道,“起来!如意县主才进宫,有些规矩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 赵如意微撇着脑袋翻了一个白眼! 赵如意大概知道一点杨书悦在想什么,她无非就是想在她的身上找点优越感而已。 杨书悦以为赵如意是穷人乍富什么都不懂,却不知道赵如意在接到圣旨的当天晚上,武威侯夫人谢璇就派人来给她补过课了;早上的时候,太子妃娘娘派来接她的庭兰姑姑路上也给她讲过了。 按照炎国的品秩,赵如意这个县主之位是正二品,而杨书悦的良娣之位是正三品,谁给谁行礼都说不定呢! 算了,她大度点,不和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孕妇计较。 赵如意不和杨书悦计较,偏偏杨书悦却咬着赵如意过去的事情不放。 “太子妃娘娘,你不知道如意县主可能干了!她最初只是一个家徒四壁的农家女,遇到武威候世子后得了一笔银子,然后才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她就是靠着这家面馆一步步做大的!对了,这中间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如意,我可以讲吗?” 赵如意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杨书悦,清浅地笑道:“杨良娣,既然已经开了头,就讲下去!” 南熏本来还担心杨书悦拉拢赵如意,现在看杨书悦的作死行为,自然也是乐见其成。 “太子妃娘娘,我们如意县主小时候在家里可苦了!她在乡下的时候还差点被她二叔卖给一个喜欢虐童的杀人犯,幸好后来我爹在青石镇当县令的时候抓了那杀人犯,不然如意县主可能就被他······” 南熏心里一凛,忍不住看向赵如意。 刚才南熏听到赵如意淡淡的提了一句,还以为她二叔只是将她卖进大宅院里做丫鬟的,没想到却是······ “只不过~赵如意,我们炎国向来注重孝道,你大可不必因为此事而教唆着父母和自己家的亲奶奶二叔断亲呀!” 杨书悦说到这里,看着南熏一本正经地问道:“请问太子妃娘娘,像这样不孝的女子能做我们炎国女子的典范吗?” 南熏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感情杨书悦是对赵如意被赐封县主不满,到她这里来上眼药水了! 蠢东西,也不看看是谁下的圣旨! “如意县主,你对杨良娣说的话有什么想说的吗?” 赵如意点点头说道:“回太子妃娘娘,如意想问问杨良娣,为什么官府会允许我和二叔家断亲呢!为什么朝廷会有律法规定长辈虐待子女也会判重罪呢?” “杨良娣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对律法知道的该比我多才是,为何会如此浅薄呢!” 赵如意的话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杨书悦的脸上,她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好半天才气恼地站起来,指着赵如意说道:“这~这~赵如意,你这是胡搅蛮缠!” “从来没有哪家的子女会站出来说自己的长辈虐待他,也从来没有哪家的子女主动提出来和自己的长辈断亲!” 赵如意站起来轻蔑地看着杨书悦,缓缓地说道:“如果以前没有,那从我赵如意这里就有了!” “你~你这样小心嫁不出去!” “怕是要让良娣失望了!昨日圣旨下来后到我家的媒婆不下七八个了!” “你~你,那些介绍给你的一定都是些歪瓜裂枣的丑八怪!一定都是些品行不端的老男人!” 赵如意摇摇头笑道:“只怕还是要让良娣失望了!他们中间有年轻俊朗的好男儿!” “不可能!”杨书悦尖叫道,“我娘说,像你这样的出身就是找个好人家也只能为妾!” “对!这么多年你一直缠着武威侯世子就是为了给他做妾!” 赵如意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赵如意永不为妾!” “永不为妾!永不为妾!说得好!” 很显然赵如意的这句话触动了杨书悦内心最卑微的神经了,说到底,她虽然位列东宫良娣之位,但那也是妾啊! 杨书悦看看上首坐着的太子妃南熏,一时之间充满了嫉恨。 南熏正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看好戏,有好几次她都想给赵如意鼓掌了,但她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拉仇恨了! 南熏忍不住瞪了回去:恨我有屁用啊!要纳你做妾的是晏晟那个混蛋!我还憋屈呢! 这时杨书悦突然抱着肚子喊道:“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难受!” 泽兰和泽萍立即上前扶着她,焦急地问道:“良娣,你怎么啦?良娣!” 南熏吓了一跳,不是!我只瞪了你一眼,你就碰瓷!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赵如意也被杨书悦的样子吓了一跳,她正要上前看看杨书悦的情况,南熏突然喊道:“如意县主,你又不是太医,别上前添乱了!” 赵如意被南熏的一声喝止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感激地看了南熏一眼,南熏冲她点点头,然后走到杨书悦身边看了一眼,就紧皱着眉头对庭兰说道:“庭兰,快宣严太医进殿!” “是,太子妃娘娘!” 庭兰出去没一会儿,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太医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急匆匆地走进了大殿,他们正要屈身行礼,就被南熏制止了。 “这些虚礼就免了,还是先看看杨良娣!” 说真的,南熏这会儿一点都不觉得杨书悦像是装的,她痛得嘴唇都快被咬破了!南熏真怕她会血溅当场! 南熏到目前为止没有害过东宫的女人,她尤其不会对孩子动手,但是东宫的两个孕妇会不会互相动手,现在她有点表示怀疑了! 当严太医刚放下把脉的手,南熏和杨书悦就异口同声地问道:“严太医,良娣这胎没问题!” “严太医,我的孩子不会有问题!” 严太医站起来对南熏行了一礼后,眼神闪烁着说道:“回太子妃娘娘,杨良娣这胎没问题!只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的肠胃痉挛!” “不过杨良娣也不能疏忽大意,这种反应可大可小,还是回去躺着好点!稍后下官会叫药童把保胎药给杨良娣送来。” “那就好!那就好!” 尽管杨书悦在争宠的时候嫌弃这个孩子碍事,但后宫女人没孩子就等于地位不保,所以这个孩子必须要! 南熏看了严太医一眼,然后对杨书悦说道:“杨良娣,你还是回去躺着!” “是,妾告退!” 第233章 杨良娣被下毒了 杨书悦退下后,南熏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赵如意也在场,就直接问严太医,“严太医,你直说,杨良娣这胎有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我们该怎么办?” 严太医行了一礼后,语气凝重地对南熏说道:“回太子妃娘娘,杨良娣的胎只是暂时没问题而已,但如果她再这样胖下去的话,她的内脏器官会受到挤压,到了生产那日,下官也没法保证!” 南熏最烦太医院的太医说话模棱两可的,她不由得着急起来,“你说明白点,究竟会怎么样?” 严太医叹口气说道:“杨良娣有可能因为自身的肥胖引起诸多并发症,而她自己既无力生产,孩子也会因为太大无法顺产。” “乐观点的话只能剖腹取胎保住胎儿,悲观点的话……” “那你怎么不早点提醒她,不给她开药?”南熏跺脚说道。 严太医也苦着脸说道:“不瞒太子妃娘娘,下官早在一个月前就给杨良娣提醒过了,不过杨良娣没有当一回事,她说她这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后来下官问了她身边的宫女杨良娣的饮食习惯,下官发现杨良娣平日里并不是贪吃之人,只是怀到快三个月的时候才胃口大开的!” “但下官依旧觉得杨良娣这样吃下去对她和胎儿都不好,所以翻阅医书,根据古籍为杨良娣开的保胎药里有控制饮食的草药成分,谁知道杨良娣依旧如此!” 严太医说到这里,无奈地对着南熏深鞠一礼后说道:“太子妃娘娘,请容下官回去和各位太医商讨一番再拟订新药方!” 按理说,各个妃子的病例不能拿出来讨论,除非是遇到了棘手的病情,可以向上面请示,然后才拿出来大家讨论。 “准了!” 南熏刚说完这话,一直在观察药童收拾脉枕的赵如意突然插嘴问道,“太医,如果你的药方子没问题,那就是药的问题了!” “啪嗒!” 药童抱着的药箱突然掉在地上,里面的瓶瓶罐罐和针灸脉枕什么的散落一地。 他脸色苍白的看了众人一眼,然后立即蹲下去捡,严太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下巴的胡子也抖得厉害。 此刻南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问题出在了药童身上,而药童可能还是被东宫的某个人收买了! 她感激地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强笑着说道:“如意县主,本宫有点家事要处理就不留你了,我们下次再聊!” 赵如意抑制着心里的欢喜,尽量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的款待,如意告退了!” “庭兰,送如意县主出宫!” “是,太子妃娘娘!” 南熏在赵如意离开后,沉脸看着跪在地上一脸沮丧的严太医和浑身瑟瑟发抖的药童,然后冷笑道:“说!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不说也没关系,本宫就把你们交到慎刑司,让慎刑司的那些人来问你们!” 严太医和那药童听到慎刑司三个字时眼里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严太医看了那药童一眼,悲痛地说道:“阿源,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么陷害我?” 阿源低垂的脑袋猝然抬起,南熏恍然间居然觉得这少年长得颇为清秀。 “严太医对我实在是太好了!”阿源讥讽地笑道,“就是因为严太医对我太好了,所以我才想要报答严太医!” “太子妃娘娘,严太医他······” 严太医突然喊道:“阿源,你母亲和妹妹可都在府里等你回家呢!” 阿源愣了一下,然后匍匐在地对着南熏磕头道:“太子妃娘娘,阿源不敢说,阿源怕说出来母亲和妹妹会被严太医的人杀了!” 南熏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于是心肠一软便问道:“你母亲和妹妹知道这事儿吗?” “回太子妃娘娘,我母亲和妹妹不知道!” 阿源说到这里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指着严太医的鼻子骂道,“太子妃娘娘,恐怕大家都还不知道,眼前的严太医其实是一个道貌岸然卑鄙无耻的小人!” 严太医扑过去捂住阿源的嘴,恶狠狠地说道:“阿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知道你这样说会害死自己吗?” 南熏呵呵笑了,严太医这样分明是做贼心虚嘛! “奕兰,叫人把严太医的嘴堵上,然后拖下去交给慎刑司!” “是,太子妃娘娘!” 奕兰话音刚落就进来两个太监利落地将严太医从阿源身上扒下来,然后堵上嘴拖了下去。 严太医一边挣扎一边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南熏的耳根这才清净了下来,她抚着额头问道:“说!如果不老实交代,你母亲和妹妹也会被你牵连!” “是,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娘娘,我和严太医的恩怨要从我父亲去世后说起了。” “我父亲其实是严太医的兄长,他们兄弟成年后一直没怎么来往,但父亲去世的时候严太医帮着料理了父亲的后事,还将我们一家三口接到府上客居,谁知道这才是我们生活厄运真正的开始!” “我到了严太医家不久,严太医就对我母亲说,想让我拜他为师学习医术,平日里就随他进宫当药童,看他如何行医,我们一家人因此对他感激不尽!” “谁知道我当了药童后,严太医时常趁在医馆留职时欺辱于我,我欲带着母亲和妹妹离开严府,严太医却命人将她们关在后宅不允许出入!” 阿源说到这里干呕了几下,眼泪也掉得更凶了,“严太医还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听他的话,他就将我母亲和妹妹卖得远远的,让我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们!于是我只有一直忍着那个恶心的老东西,直到赵良媛的人来找我!” “赵良媛交给我一瓶药,要我每次在给杨良娣抓的草药里撒上一些就可以了,事成后,她会救我母亲和妹妹出严府,还会给我们安家的银两。” 南熏对于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杨良娣曾经借赵良媛嫂子的流言差点逼疯赵良媛,偏偏赵良媛又是个记仇的人,所以…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南熏忍不住在心里骂晏晟,这都是他睡女人睡出来的祸事,凭什么让她来管! “严太医参与了吗?” 阿源摇摇头,“他没有参与!” 南熏意外地问道:“哦~你不是很恨他吗?” 阿源凄楚地笑道:“是,我是很恨他,但我不想让他死得那么痛快!” “既然赵良媛已经答应救你母亲和妹妹了,那你为何又要叫我救你母亲和妹妹?” “因为奴才不相信赵良媛!而且奴才早就不想要这条命了,如果能用这条命换来母亲和妹妹的自由,奴才觉得值了!”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你将计就计设计的?包括刚才本宫气愤之下命人将严太医押到慎刑司受刑!” “是!”阿源伏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响头。 “好!”南熏站起来对阿源说道,“你敢和我一起到引嫣阁找赵良媛对质吗?” “阿源敢!” “那好,我们出发!” “谷兰,去太医院把院使大人和今日当值的太医请到引嫣阁来!” “穗兰,多带些人,把引嫣阁的什么水塘啊,水井啊,给我守着,别有人投湖跳井!” “是,太子妃娘娘!” 第234章 太子殿下的心机 徳淳帝父子俩从茶房里出来的时候两人表情都很怪异。 徳淳帝有点理亏的对晏晟安慰道:“明佑,那个~不行父皇再给你送几个好的来!” “算了父皇!” 晏晟忙摇着头说道,“儿子又不好女色,府里现在几个已经够热闹的了,先就这样!” 徳淳帝一想,觉得晏晟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和太子妃可要多多的开枝散叶才是。” “是,父皇!” 晏晟不想再和徳淳帝讨论东宫的女人们,于是问徳淳帝,“父皇觉得如意县主如何?” 徳淳帝想了一下问晏晟,“明佑觉得呢?” 晏晟笑着说道:“父皇,如果姑姑活着有后人的话,我觉得那就是她了!” “如意县主漂亮,聪明,能干,而且心有乾坤,胸有丘壑,像我们家的人!” 徳淳帝听了晏晟的话也哈哈大笑道,“朕也这么认为,那就她!” 徳淳帝说完这话后突然感觉浑身轻松,他执拗了几十年的心结好像就在这一刻解开了。 他心情愉快地对晏晟说道:“明佑,你说朕赐给如意县主一个二十人的护卫队怎么样?朕~朕是想着她和你皇祖母长得那么像,万一让那个女人发现了,会有危险!” 晏晟其实很早就知道徳淳帝是个凉薄之人。 徳淳帝口口声声说喜欢已逝的先后,却没用心对待过先后;徳淳帝口口声声说属意晏晟这个继承人,却没有真正放心过;徳淳帝执拗地说要找到先太后生的那个女婴,却在知道那个女婴成年后的平庸表现出了冷漠,所以他只赐封了赵如意县主,而没打算认那个妹妹。 即使徳淳帝赐封了赵如意为县主,无非也是为了将赵如意推到公众面前,让藏在暗处的江贵妃跳出来而已。 徳淳帝大概也像安王想的那样,赵如意是炎国人,在炎国经商,把银钱用在炎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当时站在徳淳帝宝座下面的晏晟将徳淳帝得意地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德淳帝就是提出赐给赵如意一个二十人的护卫队,恐怕也是出于两个目的,一是保护;二是监视,不过晏晟倒是觉得这未尝不是个机会。 “父皇,依我看赐给如意县主一个护卫队,倒不如准许如意县主收编二十个轻度伤残的士兵组成护卫队,这样朝廷既省了每月发放给伤残士兵的补助,他们也不会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了!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德淳帝听了晏晟的提议眼神一亮,立即抚掌大笑道:“明佑,这个提议好!” “不过朕倒觉得二十个伤残士兵略少了点,毕竟很多人的战斗力减损过半,不能再按二十个身强体壮,训练有素的士兵来算!这样~扩充到五十人!而且必须是官府保留军籍的伤残士兵!” 晏晟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怀疑父皇恨不得把养伤残士兵这个包袱全丢给赵如意。 “父皇,恐怕你赐给如意县主的官宅无法养那么多人!” 德淳帝愣了一下,惋惜道:“哎,要是当初江贵妃当公主时的公主府没有赐给武威侯府的话,就可以赐给如意县主了,里面就是养个上千人也没问题!” 晏晟的嘴角再次抽搐了一下,然后他又听到德淳帝说道:“不过~既然武威侯世子和如意县主两情相悦,朕给他们下个赐婚圣旨,先嫁过去不圆房,那些人总有地方养了!” 晏晟抚了抚又要抽搐的嘴角提醒道:“父皇,武威侯才死不久!” 晏晟之所以提醒德淳帝,其实也有他的考虑,他不想赵如意被一纸婚书局限在内宅中,像武威侯夫人谢璇一样,因为德淳帝当初的赐婚而痛苦了一辈子。 晏晟是男人,他比赵如意更了解男人! 所以他要保护赵如意一直能够做她自己,把他的遗憾也一并弥补过来。 谁知道德淳帝听了晏晟的话后,不仅不见悲伤之情,反而露出嫌弃的表情说道:“这武威侯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生前毫无建树,死后还来给朕添堵!” 晏晟眼神暗了一下,这武威侯裴俊琪虽然毫无建树,但也误打误撞的替徳淳帝挡了一剑,不然今日坐在金銮殿上的就该是安王了,他们父子俩说不定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 “父皇,今日听如意县主说已经有好几家请了媒婆上门提亲,我猜想如意县主的好事也将近了!” “为何如此说?” 晏晟胸有成竹地笑道,“第一,如意县主本来就和武威候世子两情相悦,他们相处了七八年,一旦捅破窗户纸了,感情应该很浓烈;第二,有了这份感情在,其他上门求娶的人都会让她感到厌烦,这样她只想早点结束这种局面;这第三就是,武威候夫人谢璇的推动力了。” 徳淳帝点头笑着补充道:“据监察司暗部传来的消息说,武威侯夫人年少时的青梅竹马,也就是刑部尚书杨广锐离家多年的弟弟杨广钰出现在了武威侯府拜祭武威候!” “这杨广钰的出现并非偶然,他们俩人好不容易熬死了武威侯,极有可能再续前缘!” “为了繁衍人口,本朝对于寡妇再嫁向来宽容,只需要守丧一年就可以再嫁了,所以武威候夫人如果想在这守丧的一年时间里落个清闲,不想武威候世子的亲事生变的话,她极有可能也找了媒婆到如意县主的府上!” 晏晟点点头,“父皇分析得对!” “武威候夫人守丧期不宜出面,但她一定会找关系最好的平阳侯夫人说项!” “有道理!朕这就去草拟圣旨,顺便再让章翼回去催催她夫人!” 徳淳帝离开后,晏晟才身形放松地软在椅子里,他抚着额头自言自语道,“如意县主,孤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剩下的路你要好好走,孤很期待!” 第235章 谋划亲事 且说赵如意出了宫后就沉默着上了问荆停放在宫门口的马车,冬青和辛夷端着宫里的一堆赏赐脸上也没个笑脸,问荆莫名其妙的摸了一下脑袋,然后拽了一下缰绳,马蹄踏在石板路上“哒哒哒”的声音就在高高的两堵宫墙之间的空旷的甬道响起。 赵如意直到马车行驶到有市井人家的时候,才软下身子叹口气说道:“这皇宫可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是啊!吓死我了!” 辛夷拍着胸口唏嘘道,“进宫之前琳秀还和我说起杨良娣了,她说她几年前在翠云山庄看到过杨良娣,说她很好相处的,没想到进宫几个月就变成这样了!” 辛夷和冬青连站在大殿门口的资格都没有,但两人的功夫都不弱,再加上杨良娣在长信宫外闹着要请安的那一幕,她们多少猜到了一点事情的苗头。 “辛夷,其实杨良娣的变化不是这几个月才发生的!早在几年前,差不多是杨大人即将调任到锦城开始的!她~其实是被杨夫人误导了!” 辛夷疑惑地问道:“可是杨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傻子,杨夫人也不知道这样做不对呀!” 冬青在一旁笑着说道,“你看锦城内的贵女们谁不羡慕嫁进东宫的女人?杨夫人只是做了最正常的选择而已!” 赵如意轻嗤一声道:“虚荣心作祟罢了!” “自以为学了一点内宅里的东西,就跑到那些真正有底蕴的人家面前卖弄了,可不是自取其辱吗?” 前世里的赵如意可能会对杨书悦的遭遇同情一下,今世里的赵如意只觉得杨书悦这是咎由自取。 不过她也出于那段儿时情谊提醒了太子妃娘娘,至于最后的结局是怎样的,她根本不在意! 赵如意放下关于杨良娣的闲话,表情严肃地问冬青辛夷二人,“对了,你们看到大殿旁边那间屋里是谁进去了吗?” “主子,我和冬青姐姐看到太子殿下出来后就进了旁边的屋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如意沉思默想了一会儿说道,“有没有问题我暂时不知道!” “那间屋子大概有个内室或是通道离大殿很近,我感觉到了一轻一重两个人的呼吸。既然你们看到太子殿下进去了,那么里面那个先进去的人有可能就是……” 赵如意说到这里,看着冬青和辛夷,三人都异口同声地小声说道:“是皇上!” 答案一经出来,三人都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赵如意笑道:“怕什么?找人查查不就知道了!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不难知道结果了!” “再说了~”赵如意自信而俏皮地说道,“我对他们来说好歹也算是个财神爷!这世上谁不喜欢银子啊?就连那里面的人也不例外呢!” 辛夷听了赵如意的话,也放下心来有了笑模样。 冬青却微皱着眉头说道:“主子,你即将到及笄之年,仅从昨日颁下圣旨开始,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打探你的亲事了,有些动作快的连媒婆都上门了!说不定我们这会儿回去又有媒人上门了!” 辛夷喜滋滋地说道:“这不是好事吗?证明咱们主子有魅力!” 冬青抬起手指弹了一下辛夷的额头,笑道:“这可未必是好事!” “今日皇上和太子殿下能够躲在隔间偷听主子和太子妃娘娘的谈话,就证明皇上对主子的事情很关心,怕就怕皇上也关心咱们主子的亲事啊!要是再给咱们主子来个赐婚什么的,那……” 赵如意听了冬青的分析,心里也是一阵害怕!任她再厉害,她也不可能和皇权抗衡啊!她不由得开始思量起解决的办法!要不叫裴孤城赶紧请媒人上门提亲? 赵如意正如此想的时候,辛夷就提了出来:“要不我们催催武威候世子,叫他赶紧请媒人上门来提亲!” 冬青对着辛夷翻了一个白眼,瘪嘴道:“主子是女子,总要矜持点!” “而且武威候世子才死了爹,就是要提亲也只能在三个月后了,不然主子会遭人非议的!” “那······”辛夷急得皱起了眉头。 赵如意抚摸着手腕上裴孤城送她的红玛瑙手链,嘴角浮起一抹浅笑道:“以前我只是个商户女,非议对于我来说不痛不痒的!可现在我是朝廷册封的县主了,如果被人非议,那就关系到官家体面的事情了!所以这事儿还真不能急!” “虽然不能急,但也很好解决!” “怎么解决?” 辛夷和冬青齐齐看向赵如意,赵如意神采飞扬地笑道:“青石镇和锦城有不少人都知道我和武威侯世子裴孤城打小就认识,我们来往了七八年,甚至还流传出我要嫁给武威侯世子为妾的谣言!你说这个时候我们再对外说,我和武威侯世子早就有了婚约,你说谁又会怀疑呢?” 赵如意说罢,抬起手来摇了摇手链! “这个办法好!哈哈哈······” 一时间三女眼前的雾霾散开了,心情也跟着畅快起来! 一直赶着马车,绷着神经的问荆听到里面的笑声,神情也松弛了下来。 当她们的马车驶到古榕巷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弓腰笑道:“县主从宫里回来啦!” “……” 赵如意看了那小厮一眼,那小厮的腰立即弓得就跟一条虾米一样了! “县主,老爷和太太刚到家!平阳侯夫人和锦衣卫五千户管夫人也来了!他们正在前厅里谈话!”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说道,“知道了,难为你这么口齿伶俐!不过你这腰还是要挺直了才行!” 小厮迷惑不解地看着赵如意,赵如意已经疾步走了进去。 辛夷端着宫里赏赐的东西从小厮身边经过时,好心提醒道:“傻子,咱们县主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表面功夫,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 小厮咧嘴憨憨地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赵如意交代辛夷把宫里赏赐的东西登记入册,她则带着冬青直接往前厅里走。 她一边走一边问冬青:“冬青,锦衣卫五千户管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神隐阁有她的资料吗?” 冬青想了一下说道:“属下在来锦城前看了一下那些官员和家属的资料。” “管夫人叫任青红,脾气耿直,对于喜欢的人真诚热情,对于讨厌的人也是毫不掩饰,这点和平阳侯夫人有点像!但是管夫人也有一个大家不太喜欢的缺点,管夫人喜欢八卦!” 赵如意听了哈哈大笑道:“八卦好啊!今日正好借管夫人的嘴把我和裴孤城的事情传出去,省得府里一天到晚应付那些媒人!” “快走!我真怕我阿娘一激动就把我许配出去了,毕竟我的亲事已经成了我阿娘的一块心病!” 第236章 可爱的管夫人 虽然已经立春,气温也渐渐变暖了,但院子里的石榴树依旧是一树的黄叶,风儿一吹,就噗刷刷的往下飘,然后树上几个挂了一个冬季的石榴果就露出了干瘪瘪的真容。 锦城的商户宅院里大多都种植着石榴树,赵如意买的这处宅院也不例外。 此刻赵府会客的前厅里坐着两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和一个四十出头样貌端庄的中年妇女正在笑吟吟地交谈着。 平阳侯夫人裴玉娇笑呵呵地对坐在旁边,略显拘谨地闵秋禾说道:“赵太太,实不相瞒,像如意县主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也不知道你家是怎么教出来的,你就说出来让我们这些带女儿的取取经呗!” 管夫人愣了一下,也笑着说道:“是这个理!赵夫人就说说!” 其实管夫人只想骂人,谁他妈的有女儿呀?家里那几个小妖精跟她没毛关系,她为什么要管她们?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生的两个嫡子,她能把管易辉那老色胚的脸挠花让他没脸上朝! 如果不是为了儿子管皓逸,她才不会来这一趟呢!谁知她会这么寸,如意县主不在不说,还遇到了平阳侯夫人裴玉娇这个滚刀肉。 话说她那儿子该不会像他老子一样是个色胚!前段时间看上了安国公府的小姐,结果那小姐在守岁宴闹了好大一个笑话,害得她和儿子也跟着丢脸。 昨儿儿子跟着宫里的冯公公来如意县主家颁圣旨,然后回来就对她说,他觉得如意县主不错!所以今天她就来了! 也不知道那如意县主究竟怎么样?儿子回来那副娇羞的样子她都觉得辣眼睛! 管夫人想到这里挑剔地看了一眼唯唯诺诺的赵夫人,心里对如意县主有点不抱希望了! “原来如意小时候这么厉害啊!不过这也多亏你们教得好啊!” 平阳侯夫人突然爆出的笑声吓了管夫人一跳,她将目光从院子里的石榴树收回来,然后不知所云地跟着笑了笑。 真聒噪啊!这都要到午时了,自己总不能赖着不走! 听说平阳侯夫人和如意县主有私交,她纯粹就是来道贺的! 嗯~也难说,她还有一个没定亲的儿子呢!没准平阳侯这个破落户就是瞧上如意县主的钱了! 这如意县主怎么还不回来呀?难不成宫里很看重如意县主,留她用膳了?算了,我还是先告辞!下回再来! 说不定如意县主真跟眼前没见过世面的赵夫人一样,美则美矣,唯唯诺诺的好没意思啊!这样的儿媳妇我可不要,欺负她都委屈我了! 管夫人想到这里,微微抬起屁股,对着闵秋禾说道:“赵夫人,那个我~” “阿娘,我回来了!” 管夫人的话被打断了,她不光没有表现出不悦,反而看着走进厅里的少女赞叹起来。 原来如意县主是这么一个又娇又媚的美人啊! 这姑娘她喜欢啊,可是她儿子那样的粗人好像配不上人家,一时之间管夫人的心又碎了! 赵如意坦坦荡荡地看着管夫人,然后笑着对她屈膝行礼道:“见过管夫人!” 管夫人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虚扶了一下,笑着说道,“按理说该我给县主行礼的!只是这一时之间看了县主的殊容惊为天人没反应过来!” “见过如意县主!” 赵如意立即闪开,她哪敢受一个有实权的正三品武官家眷的礼啊!别人掐死她就跟掐死一只蚂蚁似的容易。 “见过平阳侯夫人!” 赵如意挨着行了礼后,走到闵秋禾身边坐下,亲昵地问道:“阿娘,你们在聊什么?” 闵秋禾看赵如意进来了,不安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闵秋禾就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她想过家里人过到现在的富足人生已经是极限了,却没想到有一天女儿还能被册封为县主。 她是又高兴又害怕,她本来已经觉得女儿变得陌生了,现在离他们更是遥远了! 昨日还没等赵如意派的人来,县衙门里就有人来恭贺送礼了!等赵如意的人一到,他们立即打包往锦城赶了,而且还是日夜兼程的赶! 谁知道才赶过来,漱洗一番就来人道贺拜访了,她又不得不去待客。 闵秋禾这辈子都没和这么富贵的太太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她不恐慌才怪呢! 好在赵如意回来了,闵秋禾就像找到了主心骨般又从容了起来! “我正和平阳侯夫人,锦衣卫千户管夫人聊你小时候的事情呢!” “原来是聊我小时候的事情啊!” 赵如意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问裴玉娇,“裴姨,为什么不把福儿姐姐带来?我很久没看到她了!” 赵如意说话间故意露出手腕晶晶发亮的玛瑙手链,然后抬手扶了一下发间的一支珠花。 裴玉娇眼神闪烁了一下,笑着说道:“她呀,懒散惯了!又说你这段时间忙,就先不叨扰你了!” 裴玉娇说完话突然探身看向赵如意手腕上的玛瑙手链,惊奇地说道:“哎呀~如意,你手腕上的手链怪好看的,是哪里买的?我也给福儿买一个!” 赵如意羞涩而深情地抚摸着手链说道:“这是武威候世子送我的!” “几年前他好不容易寻来一大块玛瑙自己打磨出来后,又送到青山寺受了三年香火后才送给我的!” “他说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自古以来一直被当为辟邪物、护身符使用,他希望这串手链可以保佑我平安无恙!” 赵如意的话对屋子里的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震惊。 闵秋禾想的是:赵如意终究是翅膀硬了,做父母的管不着了!她和武威候世子两人居然背着父母私定终身了! 裴玉娇想的是:如意县主,你大可不必讲得这么详细,让我听着酸溜溜的!平阳侯那个不着调的家伙连个烤红薯都烤不好,我这辈子都别指望他打磨出一件首饰了! 管夫人任青红想的是:儿子,你的心上人有心上人了,你死心!哎呀,这么感人的事情,我回去一定要找人聊聊,不然憋在我心里真难受啊! 第237章 君若不负我,我必不负君 管夫人听了赵如意的话后哪还有不明白的,锦城里关于如意县主和武威候世子的事情几乎家喻户晓了,那些不识趣的人家还来凑热闹,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当然管夫人嘴硬地自认为自家不是那不识趣的人家,她只是好奇的来看看而已。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管夫人这才不舍地婉拒留膳的邀请离开了,平阳侯夫人裴玉娇则继续留了下来,毕竟她还有些话没有和赵如意及其家人谈起。 饭后,丫鬟们端上解腻的茶水后拉上了门,裴玉娇这才对赵大牛夫妻俩说道:“赵老爷,赵夫人,武威候世子你们也见过很多次了,说他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也不过分,他的品性你们也是了解的,像这样的好孩子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可偏偏这样的好孩子遇上了那样的事情,刚刚起步的仕途也因此暂停了,连自己喜欢的姑娘被赐封为县主也不能亲自上门道贺。” “不瞒两位说,我今儿一早就是被世子请到武威侯府里去了!世子因为如意县主的事情已经着急上火了!” 裴玉娇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一脸羞涩的赵如意,然后笑着继续说道,“世子的意思是,他有心求娶如意县主为妻,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请如意县主务必再等三个月,到时世子一定请官媒上门正式提亲!不知如意县主可愿意,赵老爷和赵夫人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了! 赵大牛和闵秋禾尽管没有说什么,但那脸上的笑是一目了然的。 “这~平阳侯夫人,那我们夫妻俩该做点什么?” 裴玉娇大大咧咧地笑道:“倒也没什么要做的,毕竟我哥~我是说世子的父亲才去世,一切从简!只是委屈如意县主了!” 赵如意抬起头来看着裴玉娇,她的脸上有两抹淡淡的粉,整个人都有一种莹白透亮的感觉。 “裴姨,那些繁文缛节能免就免了!只要世子能坚守誓言,如意定不负他!” “好!我定把这些话带给世子!” 裴玉娇抚掌大笑,她就喜欢赵如意这么痛快的人! 裴玉娇笑罢,又将目光转向赵大牛夫妻俩问道:“不知赵老爷和赵夫人还有什么要求吗?” 赵大牛和闵秋禾的脸上有几分难堪,也有几分对赵如意的不满,哪有姑娘家当着父母的面就这么轻易把亲事定下来的? 裴玉娇看赵大牛夫妻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又绝不是不满这桩亲事,于是又接着说道:“只是武威候夫人不便出门应酬,还需请赵夫人亲自上门拜访一下了!你们两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两个孩子的事情!” 闵秋禾脸色立显尴尬地说道:“是该拜访!是该拜访!” “那行,我就先告辞了!” 裴玉娇站起来对着赵大牛夫妻俩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赵夫人有空也可到平阳侯府来玩儿,我们年龄相仿,又都出自乡野,一定聊得起来!” 闵秋禾对裴玉娇的体贴感激不尽,以至于裴玉娇已经坐上轿子离开了,还在大门口望了许久。 送走平阳侯夫人后,闵秋禾看了看身边一脸平静,已经毫无羞色的赵如意,然后叹口气说道:“你去忙你的!我和你阿爹还有点事情要谈!” “是,阿娘!” 赵如意笑着跑开了,闵秋禾又忍不住叹口气,女儿的性格真是难以琢磨啊! 强硬起来连他们夫妻俩都发怵,软糯起来连冰块都会融化! 且说赵如意跑到自己的院子里时,正看见天玑站在院子中间的一缸睡莲发呆,她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感。 赵如意不是木头,相反她很敏感,所以她选择了裴孤城,因为这是上一世的意难平,也是这一世生活的转折点,至于天玑,大概是个美好的意外! “平阳侯夫人走了!” “啊~是的!” 赵如意背着手,走到天玑的身边一起看那一缸睡莲。 只见面积不大的水面上已经冒出翠绿,墨绿,颜色不一,光滑油亮的犹如圆盘似的荷叶。 它们挨挨挤挤的浮在水面上,有的还打着卷儿,就像才睡醒时不愿睁开的慵懒的眼睛。 天玑伸出一只肤色冷白而修长的手在水面上轻轻划动了两下,然后水面就泛起了层层涟漪,那些玉盘就轻轻的颤动着,就像此刻两人微妙的心情。 突然那只好看的手提起来了,指尖上悬着的水珠就溅落在玉盘里滚来滚去,就像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赵如意正要笑时,天玑又使坏地将手指上剩余的水珠弹在了她的脸上。 赵如意被冰水惊了一下,心里的那点涟漪立即停止了颤动。 “师兄?” “发什么呆呀?” 天玑摸出一方白手帕,很自然地擦掉赵如意脸上的水渍,接着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叠好放在了贴胸口的位置。 “如意,今天进宫还顺利吗?” 赵如意不自觉地对天玑撒娇道:“师兄,不太顺利!” 天玑俊美的脸立即神情凛冽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的都告诉我!” 赵如意感觉心里暖暖的,她从宫里回家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阿爹阿娘都没问过她这些。 “师兄,事情是这样的······” 赵如意将宫里发生的一切讲完后,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师兄,我总觉得皇上不仅仅是因为我做了什么才赐封我的,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你帮我查查好吗?” 天玑沉凝了一下说道:“好,我帮你查,但是你不要擅自去查,哪怕有点蛛丝马迹也不要吱声!” 天玑是个孤儿,五岁的时候被前朝的一个老太监收养了,那个老太监给他说了不少宫闱里的事情,所以他知道凡是和皇家沾上了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赵如意点点头,“好,我听师兄的!” 天玑轻抚了一下赵如意垂在后背的秀发,语气留恋地说道:“如意,我要走了!鬼手已经到了神隐阁总部,我不能再留了!” “好!” “这么痛快,是不是早就在盼着师兄离开了!” “哪有!” 赵如意心里刚刚涌起的那点伤感被天玑的玩笑话驱赶了,她笑着说道,“不过我还要麻烦师兄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请师兄顺路帮我把银宝送到梨花村的庄子上交给陈庄头夫妻俩!拜托他们把那两个孩子照顾好,也不用像金宝说的那样干什么农活,如果他们愿意还是送到冯老先生的私塾去学习!” 天玑点点头说道:“可以,反正那小姑娘也不讨厌!”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师兄的意思是说,如果银宝是个讨人嫌的孩子,你就不帮师妹的忙了?” 天玑被赵如意嘴角的笑意晃花了眼,他立即转开视线看着虚空处说道:“那是!这一路我不仅不能疾行,还要照顾她的吃喝拉撒,我怕是个讨厌的孩子自己就控制不住脾气,将她扔在野外喂狼了!” “好了,我还要回燕归来酒楼收拾东西,你等会儿送那个小东西到燕归来酒楼来找我!我先走了!” 天玑说完话就逃也似的跑了,衣袂飘飘仿若神仙,只余空气中一抹淡淡的乌沉香。 第238章 希望你们都幸福 赵如意带着冬青走进陈晚镜的院子时,正看到陈晚镜带着何小枣和赵银宝玩什么叫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陈晚镜是鸡妈妈,赵银宝是被她护在翅膀下的小鸡,何小枣则是老鹰。 三人毫无形象的奔跑着,扑腾着,嘻嘻哈哈的笑声简直要掀翻屋宇了。 “堂姐!” 赵银宝一看见赵如意就丢开抓着陈晚镜衣衫的小手跑了过来。 赵如意拿出手帕擦了擦赵银宝额头上的汗渍,将她蓬乱的头发抚在耳后,然后一张和她儿时有五六分相似的小脸就露了出来。 “银宝,堂姐再问你一次!你是待在堂姐这里还是回到你哥哥身边?” 赵银宝咬着唇为难地说道:“我想待在堂姐这里,可是哥哥一个人在乡下很孤单!” 转瞬间她又笑着说道,“堂姐,我还是先回去陪着哥哥,等他长大了,我再回来陪堂姐!” “好孩子!” 赵如意摸了摸赵银宝粗糙的头发,然后对何小枣说道:“小枣,带银宝小姐下去梳洗一下,然后把她的东西收拾好,我们一会儿就到燕归来酒楼找天玑少爷送她回去!” “是,小姐!” 何小枣牵着赵银宝离开后,陈晚镜走到赵如意身边说道:“何必送过去呢?我看你挺喜欢这孩子的!” 赵如意不置可否地说道:“你自己没听到她说吗?她想回去陪她哥哥!” “你呢?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那你为什么不说把她留下来?” “对了,你在你那个世界里被车撞死的时候多大了?成亲生子了吗?” 陈晚镜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我当时刚满二十八岁,还没有成亲生子!” “不过我们那个世界里三十多岁没结婚的,我是说没成亲的一大把,所以我~其实我还很年轻呢!” “嗯!” 赵如意点点头,然后好笑地看着陈晚镜躲闪的目光,慢悠悠地说道,“陈晚镜,我猜想是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然后你又不愿意将就,所以才到了···唔······” 陈晚镜出其不意地捂住了赵如意的嘴巴,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我是说~哎呀!不许说,不许说!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的小祖宗喂,我没面子就等于给你丢脸了,你有什么可高兴的?” 赵如意拽下陈晚镜的手,哈哈大笑道:“不让我说也可以,你把那几个关于如何烹饪野菜的菜谱写下来!” “我想派人到乡下收购野菜,让那些上山采野菜的孩子们能够挣点钱补贴家用,这样他们也不用一天到晚喝那些野菜糊糊了,你觉得怎么样?” “太好了!” 陈晚镜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赵如意的手臂问道,“你这脑瓜子简直比我这个现代人还好用!” 赵如意失笑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你不是跟我说过自己淋过雨总想为别人撑起一把伞这句话吗?” “是~是我教的!” 陈晚镜语气凝重地说道,“赵如意你很好!真的!我先回书房写菜谱了!” 赵如意看着陈晚镜的背影突然说道:“晚镜,你和关先生一起研究的药膳火锅很受欢迎,我打算今晚请关先生到府里一起用晚膳!” 陈晚镜脚步踉跄了一下,然后头也没回嘟嘟囔囔地说道:“随便你!反正这府里的主人是你!” 赵如意看着陈晚镜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谁能想得到赵如意年前回梨花村的时候,把陈晚镜和何小枣留在了锦城的府里后,关佚名孤家寡人的也没处去,就天天到这边来蹭饭。 十几年前陈晚镜因为不想被沦为玩物毁容后就是在关佚名开的益民医馆医治的,当时关佚名在陈晚镜苏醒过来后,就从她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此人已非彼人了。 他当时就对陈晚镜感兴趣了,可惜陈晚镜醒了后就离开了益民医馆。 他当时只知道陈晚镜是花楼的姑娘,但他总不能为此跑遍锦城的花楼去查她的踪迹! 这事儿已经藏在他心里十几年了,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那个灵魂与众不同的姑娘了,谁知道七年前又遇到赵如意这个意外,接着七年后赵如意又送了陈晚镜这个意外给他。 关佚名初时只是从医学的角度去看待陈晚镜这个人,谁知道慢慢的接触下来,关佚名居然觉得陈晚镜这么有趣的人简直就是为他定身量做的,怪不得他单了近五十年没有一点想成家的想法,原来是没遇上自己喜欢的姑娘。 从陈晚镜诈死离开藏春阁到现在也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关佚名对陈晚镜的感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真正应验了一句老话:老房子着火没救了! 好在陈晚镜对关佚名的热情也没有表示反感,赵如意就放任他们发展了。 另外,赵如意还发现府里的星撅好像对何小枣很关心,难道过年的时候把他们几人留在这边府里也慢慢处出感情了?反正赵如意是乐见其成的。 这辈子赵如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她也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找到幸福。 琳秀和辛夷她倒不担心,这两个丫鬟性格活泼,长相也不差;就是冬青她有点担心,性子又冷又硬的,好像除了保护她,对其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还有她的半夏!这个时候她在哪里呢? “主子,你在想什么?” 冬青走到赵如意的身边,为她挡住过道吹来的风。 “冬青,我在想半夏!你说,她究竟在哪里呢?难道就要让我这样被动的等待下去吗?她一定正在受苦!” 赵如意转头看着冬青,眼眸里透出一抹不合年龄的沧桑感。 冬青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很想说:“主子,我就是半夏!” 可惜冬青知道,她不是半夏,她是冬青! 第239章 平阳侯夫妻俩 平阳侯夫人离开赵府后就上了自家的软轿,当软轿走到未央路路口的时候,一个五人小队的巡城卫也正好走了进去。 跟在轿子旁边的丫鬟小桃小声凑到轿帘边说道:“夫人,是世子!” 裴玉娇立即掀开轿帘看了过去。 尽管前面五个巡城卫的穿着一样,但裴玉娇还是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颀长的背影。 “跟上!” 小桃愣了一下,提醒道:“夫人,世子正在当值!” “要你说,我去买东西不行吗?” 裴玉娇抬头突然看到距离十几丈远的燕归来酒楼,于是笑着说道,“侯爷喜欢吃燕归来酒楼的卤味,我们去买点回家!” 裴玉娇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买燕归来酒楼的卤味。 她是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丢进巡城卫,而儿子也喜滋滋的天天上职了。 这天寒地冻的,儿子那张细皮嫩肉的脸又糙了,这会不会影响找媳妇啊! 今天她倒要看看他们父子俩在搞什么把戏。 走在队伍前面的张添文似有所感的回了一下头,裴玉娇吓得把轿帘放了下来,然后跟在软轿身边的小桃又直杠杠地说道:“夫人,世子刚才经过的时候已经认出我们了!” 裴玉娇在软轿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干脆大大方方地将轿帘卷起来,对小桃说道:“小桃,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叫小桃了,你就叫刺梨!” 谁知道小桃委屈地说道,“夫人不就是因为喜欢小桃这样的性子,才让小桃跟着你的吗?” 裴玉娇气结,无奈地挥挥手说道:“散开,别挡着我看你们世子了!” “哦!” 小桃的身影刚刚闪开,裴玉娇就看见一顶软轿正要经过那对巡城卫时,突然从侧边跑出来一个小乞丐从他们中间穿过。 软轿前面的轿夫脚步一顿,后面的轿夫没有反应过来,轿子往前一倾斜,轿子里面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衫的少女就被颠了出来。 然后巡城卫里冲出一个人来,眼疾手快地,在少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抱住了那少女。 他们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四目相对…… 裴玉娇看到眼前的一幕心满意足地笑,儿媳妇这下妥了!怪不得添文那小子心甘情愿地来当这个巡城卫! “小桃,回侯府了!” “啊~” 小桃眼神不舍地从世子英雄救美的画面里拔出来,疑惑地问裴玉娇,“夫人,你忘了给侯爷买燕归来酒楼的卤味了?” 裴玉娇愣了一下,她这一高兴还真给忘了!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缓缓说道:“小桃,你到燕归来酒楼给侯爷买点卤味,我就在这里等你!” “是,夫人!” 裴玉娇回到府上的时候,平阳侯张翼已经提前溜回家了! 他这个巡城御史好像很随意,但奇怪的是朝堂里居然没人弹劾他! 哦,对了,以她家侯爷官职的品轶根本没资格上朝!只要锦城治安没什么大问题,别人也犯不着弹劾他! “回来啦!” 张翼一看裴玉娇回来了,“腾”的一下从圈椅上弹起来,然后殷勤地端上自己的茶杯送到裴玉娇的嘴边,笑道,“娇娇辛苦了,喝口水润润喉咙!” 裴玉娇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知道啊!”张翼将茶杯放下,然后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橘子,边剥边说道,“娇娇不是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呸!” 裴玉娇娇嗔着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案几边的另一张圈椅里,慵懒地看着张翼。 张翼一激灵,立马将剥好的橘子放进裴玉娇刚刚喝了茶水变得水润的红唇,手指和红唇之间轻微的触碰让两人都有点意动。 张翼看了看天色,遗憾地叹口气说道:“怎么天还没黑?” 裴玉娇也是老脸一红,揉着腿嗔怒道:“你就饶了我!我今天走了这么多路,累都累死了!” “咦?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张翼冲裴玉娇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将手上的橘子全部丢进嘴里,用帕子胡乱擦了一下手,就半蹲在裴玉娇的面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帮夫人揉揉腿!” “夫人,那如意县主和重光的事情究竟是怎么说的?” 裴玉娇一边享受着张翼的按摩,一边兴奋地说道:“幸不辱命!” “原来这如意县主对重光早就情根深种了!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暗示我了!” 张翼停下按摩的手,微皱着眉头说道:“不会!我看那如意县主不像是这么昏头昏脑的女子啊!” “怎么说话的?”裴玉娇轻轻踹了张翼一脚,张翼乘势站了起来。 他刚坐下来,裴玉娇就不高兴地说道:“虽说我哥那人不怎么样,但重光总是个好孩子!” “如意县主就是再优秀,我也不能不向着我侄子!” 如意县主还是我堂外甥女呢?当然张翼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件事情毕竟是先皇昏庸的一笔烂账,他没打算告诉妻子和女儿。 裴玉娇看张翼赔笑着没有吱声,倒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今日在赵府的事情。 “今日也幸亏有管夫人在,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开这个口呢!” “管夫人?锦衣卫五千户管易辉的夫人!”张翼微皱着眉头问道,“她去赵府干什么?” 裴玉娇也皱着眉头说道:“估计是想来看看如意县主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派人来提亲!” “你不知道,自从如意县主昨日的赐封圣旨下来,古榕巷里商户人家有未婚成年男子的第二日几乎都找了媒人上门,动作快的当日下午就上门了,一时之间锦城媒人的生意都让如意县主带动了!” “可怜见的,重光急得嘴都长泡了!” 张翼扬了一下眉毛,面有得色,心想:不愧是我的堂外甥女,有钱有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夫人,那最后你又是怎么和赵家谈妥亲事的?” 裴玉娇瞪了张翼一眼,张翼莫名地摸了一下鼻子,总有一种自己得罪了自家夫人的感觉,等他听了裴玉娇说的话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两个孩子早就两情相悦了!几年前重光还寻了一块红玛瑙为如意县主打磨了一条手链,那条手链寄放在锦城外的皇家寺院稷山寺受了三年高僧的诵经和人间的香火,现在就戴在如意县主的手腕上。” “如意县主故意露出手链给我看,我自然要问问这手链的来历!” “管夫人在场也听到了,估计明儿锦城就慢慢传开了,这不就坐实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吗?” “我们这边只需要两边长辈相互通通气,就等着三个月后重光上门提亲了!不过也委屈如意县主了!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唉~侯爷,想不到重光还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打磨手链,这么精细的活儿不知道他怎么做的?” 裴玉娇酸溜溜地看着张翼,张翼立即抓住裴玉娇的手暧昧的抚摸着说:“夫人这么娇嫩的皮肤,我怕自己做的东西太粗糙划伤了夫人。” “少贫嘴!” 裴玉娇表面一副嫌弃的样子,心里则受用得很! “对了,我问问你,你把添文塞进巡城卫就为了让他在巡街的时候英雄救美吗?” “怎么?那小子行动了?” 张翼眼神一亮,接着又嫌弃地说道,“老桥段,没意思!” 裴玉娇突然俯身揪住张翼的耳朵,笑骂道:“什么老桥段?管用就行!”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上骠骑将军家提亲了?” “你说李大虎都未必知道有李月英这个女儿,我们直接上门提亲就行了呗,还要演这一出,什么恶趣味啊!” 张翼自然不能告诉裴玉娇,当初张添文易容成李月英的哥哥李广平给皇家办差的事情,他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说道:“这要怪为夫,为夫和李大虎有点小矛盾,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裴玉娇松开手,又坐了回去。 “那你总不能让添文就呆在巡城卫!这样不入流的官,李家会看得上吗?” “夫人,添文这样不好吗?等老子退下来了,添文顶上来就是了,只要自家日子过得舒服,管别人怎么想?” “那倒是!” 裴玉娇一时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的神情松弛得就像那随风飘扬的柳花透出几分优雅来。 此刻她丝毫不知她的夫君却在想如何给裴孤城添堵,谁叫裴孤城让他夫人嫌弃他了! 第239章 平阳侯夫妻俩 平阳侯夫人离开赵府后就上了自家的软轿,当软轿走到未央路路口的时候,一个五人小队的巡城卫也正好走了进去。 跟在轿子旁边的丫鬟小桃小声凑到轿帘边说道:“夫人,是世子!” 裴玉娇立即掀开轿帘看了过去。 尽管前面五个巡城卫的穿着一样,但裴玉娇还是一眼就锁定了那个颀长的背影。 “跟上!” 小桃愣了一下,提醒道:“夫人,世子正在当值!” “要你说,我去买东西不行吗?” 裴玉娇抬头突然看到距离十几丈远的燕归来酒楼,于是笑着说道,“侯爷喜欢吃燕归来酒楼的卤味,我们去买点回家!” 裴玉娇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买燕归来酒楼的卤味。 她是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要把自己那么优秀的儿子丢进巡城卫,而儿子也喜滋滋的天天上职了。 这天寒地冻的,儿子那张细皮嫩肉的脸又糙了,这会不会影响找媳妇啊! 今天她倒要看看他们父子俩在搞什么把戏。 走在队伍前面的张添文似有所感的回了一下头,裴玉娇吓得把轿帘放了下来,然后跟在软轿身边的小桃又直杠杠地说道:“夫人,世子刚才经过的时候已经认出我们了!” 裴玉娇在软轿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干脆大大方方地将轿帘卷起来,对小桃说道:“小桃,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就不要叫小桃了,你就叫刺梨!” 谁知道小桃委屈地说道,“夫人不就是因为喜欢小桃这样的性子,才让小桃跟着你的吗?” 裴玉娇气结,无奈地挥挥手说道:“散开,别挡着我看你们世子了!” “哦!” 小桃的身影刚刚闪开,裴玉娇就看见一顶软轿正要经过那对巡城卫时,突然从侧边跑出来一个小乞丐从他们中间穿过。 软轿前面的轿夫脚步一顿,后面的轿夫没有反应过来,轿子往前一倾斜,轿子里面一个穿着藕粉色衣衫的少女就被颠了出来。 然后巡城卫里冲出一个人来,眼疾手快地,在少女眼看就要摔在地上的时候抱住了那少女。 他们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四目相对…… 裴玉娇看到眼前的一幕心满意足地笑,儿媳妇这下妥了!怪不得添文那小子心甘情愿地来当这个巡城卫! “小桃,回侯府了!” “啊~” 小桃眼神不舍地从世子英雄救美的画面里拔出来,疑惑地问裴玉娇,“夫人,你忘了给侯爷买燕归来酒楼的卤味了?” 裴玉娇愣了一下,她这一高兴还真给忘了! 她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缓缓说道:“小桃,你到燕归来酒楼给侯爷买点卤味,我就在这里等你!” “是,夫人!” 裴玉娇回到府上的时候,平阳侯张翼已经提前溜回家了! 他这个巡城御史好像很随意,但奇怪的是朝堂里居然没人弹劾他! 哦,对了,以她家侯爷官职的品轶根本没资格上朝!只要锦城治安没什么大问题,别人也犯不着弹劾他! “回来啦!” 张翼一看裴玉娇回来了,“腾”的一下从圈椅上弹起来,然后殷勤地端上自己的茶杯送到裴玉娇的嘴边,笑道,“娇娇辛苦了,喝口水润润喉咙!” 裴玉娇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知道我去哪儿了?” “知道啊!”张翼将茶杯放下,然后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橘子,边剥边说道,“娇娇不是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呸!” 裴玉娇娇嗔着瞪了他一眼,然后坐到案几边的另一张圈椅里,慵懒地看着张翼。 张翼一激灵,立马将剥好的橘子放进裴玉娇刚刚喝了茶水变得水润的红唇,手指和红唇之间轻微的触碰让两人都有点意动。 张翼看了看天色,遗憾地叹口气说道:“怎么天还没黑?” 裴玉娇也是老脸一红,揉着腿嗔怒道:“你就饶了我!我今天走了这么多路,累都累死了!” “咦?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张翼冲裴玉娇抛了一个媚眼,然后将手上的橘子全部丢进嘴里,用帕子胡乱擦了一下手,就半蹲在裴玉娇的面前,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帮夫人揉揉腿!” “夫人,那如意县主和重光的事情究竟是怎么说的?” 裴玉娇一边享受着张翼的按摩,一边兴奋地说道:“幸不辱命!” “原来这如意县主对重光早就情根深种了!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暗示我了!” 张翼停下按摩的手,微皱着眉头说道:“不会!我看那如意县主不像是这么昏头昏脑的女子啊!” “怎么说话的?”裴玉娇轻轻踹了张翼一脚,张翼乘势站了起来。 他刚坐下来,裴玉娇就不高兴地说道:“虽说我哥那人不怎么样,但重光总是个好孩子!” “如意县主就是再优秀,我也不能不向着我侄子!” 如意县主还是我堂外甥女呢?当然张翼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嘀咕,这件事情毕竟是先皇昏庸的一笔烂账,他没打算告诉妻子和女儿。 裴玉娇看张翼赔笑着没有吱声,倒也没有死缠烂打,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说起了今日在赵府的事情。 “今日也幸亏有管夫人在,不然我还不知道自己怎么开这个口呢!” “管夫人?锦衣卫五千户管易辉的夫人!”张翼微皱着眉头问道,“她去赵府干什么?” 裴玉娇也皱着眉头说道:“估计是想来看看如意县主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再派人来提亲!” “你不知道,自从如意县主昨日的赐封圣旨下来,古榕巷里商户人家有未婚成年男子的第二日几乎都找了媒人上门,动作快的当日下午就上门了,一时之间锦城媒人的生意都让如意县主带动了!” “可怜见的,重光急得嘴都长泡了!” 张翼扬了一下眉毛,面有得色,心想:不愧是我的堂外甥女,有钱有颜,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夫人,那最后你又是怎么和赵家谈妥亲事的?” 裴玉娇瞪了张翼一眼,张翼莫名地摸了一下鼻子,总有一种自己得罪了自家夫人的感觉,等他听了裴玉娇说的话后,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这两个孩子早就两情相悦了!几年前重光还寻了一块红玛瑙为如意县主打磨了一条手链,那条手链寄放在锦城外的皇家寺院稷山寺受了三年高僧的诵经和人间的香火,现在就戴在如意县主的手腕上。” “如意县主故意露出手链给我看,我自然要问问这手链的来历!” “管夫人在场也听到了,估计明儿锦城就慢慢传开了,这不就坐实了他们两人的关系吗?” “我们这边只需要两边长辈相互通通气,就等着三个月后重光上门提亲了!不过也委屈如意县主了!这不是没办法的事情吗!” “唉~侯爷,想不到重光还会给自己喜欢的姑娘打磨手链,这么精细的活儿不知道他怎么做的?” 裴玉娇酸溜溜地看着张翼,张翼立即抓住裴玉娇的手暧昧的抚摸着说:“夫人这么娇嫩的皮肤,我怕自己做的东西太粗糙划伤了夫人。” “少贫嘴!” 裴玉娇表面一副嫌弃的样子,心里则受用得很! “对了,我问问你,你把添文塞进巡城卫就为了让他在巡街的时候英雄救美吗?” “怎么?那小子行动了?” 张翼眼神一亮,接着又嫌弃地说道,“老桥段,没意思!” 裴玉娇突然俯身揪住张翼的耳朵,笑骂道:“什么老桥段?管用就行!”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上骠骑将军家提亲了?” “你说李大虎都未必知道有李月英这个女儿,我们直接上门提亲就行了呗,还要演这一出,什么恶趣味啊!” 张翼自然不能告诉裴玉娇,当初张添文易容成李月英的哥哥李广平给皇家办差的事情,他只是不在意地耸耸肩说道:“这要怪为夫,为夫和李大虎有点小矛盾,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裴玉娇松开手,又坐了回去。 “那你总不能让添文就呆在巡城卫!这样不入流的官,李家会看得上吗?” “夫人,添文这样不好吗?等老子退下来了,添文顶上来就是了,只要自家日子过得舒服,管别人怎么想?” “那倒是!” 裴玉娇一时间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她的神情松弛得就像那随风飘扬的柳花透出几分优雅来。 此刻她丝毫不知她的夫君却在想如何给裴孤城添堵,谁叫裴孤城让他夫人嫌弃他了! 第240章 如意县主是本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 第二日,任谁都没想到安王世子晏无悔亲自带着锦城有名的官媒张媒婆和几乎堵住古榕巷半条巷子的聘礼上门了。 小厮被叫开门的时候,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红得刺眼的聘礼和眼前脸蛋涂得像猴子屁股的张媒婆与长得牛高马大一脸威仪的安王世子时,就觉得头皮发麻。 天爷嘞!难道这锦城就只有他家县主一个未婚姑娘了吗?怎么都打着堆的来啊! “小子,快去给你家主子通报一声!我们安王世子上门提亲送聘礼了!” 小厮看那张媒婆的血盆大口一张,就说出这样吓人的话,“砰”地一声关上门就往内院里跑。 张媒婆被碰了一鼻子灰,回头讪笑着看向晏无悔黑沉的脸色,嗫嚅着说道:“那个~世子,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我们等等,如果不开门,我再上前喊门!” 张媒婆转头就苦着脸了,她真是倒霉透了!原来业务做得太好也会遭祸! 别人都是先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再准备聘礼前去求婚,哪里像安王世子这样的?这分明是想强娶嘛! 好在没过多久赵府的大门又被打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个子高挑,神情冷漠,模样周正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前对着张媒婆敷衍的行了一礼后说道:“对不起,我家主子不在,请回!” “这~”张媒婆咬着牙,陪着笑说道,“你家主子去哪里了?要不我们进府里等她!” “对不起,没我家主子的吩咐,府里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那~我们总可以先把东西抬进来放着!” “对不起,没我家主子的吩咐,府里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张媒婆吸了一口冷气,死丫头!说话噎得死人! “本世子记得没错的话,本世子每次看见你家县主出来的时候你都跟着,这次你怎么没跟着?” 晏无悔眼神阴翳地看着冬青说道,“难道你们县主根本没出去,你在撒谎!” 冬青毫无惧色地讥讽道:“世子,撒谎有时候也是在给对方脸面!” “嘶~” 张媒婆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慢慢挪动脚步往后退,经验告诉她,她该离这两人远一点! “大胆!你居然敢藐视皇家人!” 晏无悔往前跨了一大步,对身后抬聘礼的奴才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给本世子抬进去,本世子看有谁敢拦!” 这时一身素衣,跑得满头大汗的裴孤城一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边喊道:“晏世子,你这是打算强娶本世子的未婚妻吗?” 晏无悔愣了一下,转身看着跑过来的裴孤城,嘲讽道:“原来是武威候世子!武威候去世不足半月,你就跑出来和本世子抢女人,你就不怕御史大夫弹劾你吗?” 裴孤城不慌不忙地走到晏无悔面前,对着晏无悔拱手行礼道:“实不相瞒,如意县主是本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晏世子请回!” 裴孤城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立即议论开了,晏无悔也涨红了脸。 他看着裴孤城恶狠狠地说道:“裴孤城,你这样子就没意思了!一个女人而已,你一定要和我争?” 裴孤城冷着脸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晏世子,我再说一遍!如意县主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你如果敢冒犯她,我不介意让你横着回去!” “你~”晏无悔突然笑道,“裴孤城,你个没落的侯府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女人?我今天这聘礼送定了!我就要看看谁敢拦我?只要我这聘礼进了如意县主的门,她不嫁也得嫁!” “我看谁敢进来!” 裴孤城跳进大门里面,冬青也严阵以待摆好架势守在那里,小厮抓着门栓也战战兢兢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哟!这是怎么啦?咱家来得不是时候?” 第240章 如意县主是本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 第二日,任谁都没想到安王世子晏无悔亲自带着锦城有名的官媒张媒婆和几乎堵住古榕巷半条巷子的聘礼上门了。 小厮被叫开门的时候,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红得刺眼的聘礼和眼前脸蛋涂得像猴子屁股的张媒婆与长得牛高马大一脸威仪的安王世子时,就觉得头皮发麻。 天爷嘞!难道这锦城就只有他家县主一个未婚姑娘了吗?怎么都打着堆的来啊! “小子,快去给你家主子通报一声!我们安王世子上门提亲送聘礼了!” 小厮看那张媒婆的血盆大口一张,就说出这样吓人的话,“砰”地一声关上门就往内院里跑。 张媒婆被碰了一鼻子灰,回头讪笑着看向晏无悔黑沉的脸色,嗫嚅着说道:“那个~世子,小门小户的不懂规矩,我们等等,如果不开门,我再上前喊门!” 张媒婆转头就苦着脸了,她真是倒霉透了!原来业务做得太好也会遭祸! 别人都是先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再准备聘礼前去求婚,哪里像安王世子这样的?这分明是想强娶嘛! 好在没过多久赵府的大门又被打开了,一个年约十七八岁,个子高挑,神情冷漠,模样周正的年轻女子站在门前对着张媒婆敷衍的行了一礼后说道:“对不起,我家主子不在,请回!” “这~”张媒婆咬着牙,陪着笑说道,“你家主子去哪里了?要不我们进府里等她!” “对不起,没我家主子的吩咐,府里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那~我们总可以先把东西抬进来放着!” “对不起,没我家主子的吩咐,府里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张媒婆吸了一口冷气,死丫头!说话噎得死人! “本世子记得没错的话,本世子每次看见你家县主出来的时候你都跟着,这次你怎么没跟着?” 晏无悔眼神阴翳地看着冬青说道,“难道你们县主根本没出去,你在撒谎!” 冬青毫无惧色地讥讽道:“世子,撒谎有时候也是在给对方脸面!” “嘶~” 张媒婆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慢慢挪动脚步往后退,经验告诉她,她该离这两人远一点! “大胆!你居然敢藐视皇家人!” 晏无悔往前跨了一大步,对身后抬聘礼的奴才挥了挥手,大声喊道,“给本世子抬进去,本世子看有谁敢拦!” 这时一身素衣,跑得满头大汗的裴孤城一边拨开看热闹的人群一边喊道:“晏世子,你这是打算强娶本世子的未婚妻吗?” 晏无悔愣了一下,转身看着跑过来的裴孤城,嘲讽道:“原来是武威候世子!武威候去世不足半月,你就跑出来和本世子抢女人,你就不怕御史大夫弹劾你吗?” 裴孤城不慌不忙地走到晏无悔面前,对着晏无悔拱手行礼道:“实不相瞒,如意县主是本世子未过门的未婚妻!晏世子请回!” 裴孤城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人群立即议论开了,晏无悔也涨红了脸。 他看着裴孤城恶狠狠地说道:“裴孤城,你这样子就没意思了!一个女人而已,你一定要和我争?” 裴孤城冷着脸往前迈了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晏世子,我再说一遍!如意县主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妻!你如果敢冒犯她,我不介意让你横着回去!” “你~”晏无悔突然笑道,“裴孤城,你个没落的侯府有什么资格和我抢女人?我今天这聘礼送定了!我就要看看谁敢拦我?只要我这聘礼进了如意县主的门,她不嫁也得嫁!” “我看谁敢进来!” 裴孤城跳进大门里面,冬青也严阵以待摆好架势守在那里,小厮抓着门栓也战战兢兢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哟!这是怎么啦?咱家来得不是时候?” 第241章 被激怒的裴孤城 “哟!这是怎么啦?咱家来得不是时候?” 本来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 “哎呀,快把这些挡事儿的东西抬走,咱家是代表皇上来宣读圣旨的!” 只见冯达正被一个小太监扶着从那些扎着红布的聘礼间穿过,那些护送冯达的锦衣卫甚至有两个人在吆喝着安王府的奴才把东西挪开,别挡着大家的道了。 晏无悔看着眼前的一幕,脸都变青了! “哟,我当是谁呢?” 冯达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裴世子和晏世子啊!这聘礼是怎么回事儿呀!” 晏无悔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在冯达面前嚣张,没听见别人刚才说了吗?他是代表皇上来赵府宣读圣旨的! “公公,本世子爱慕如意县主,特意带着聘礼来求娶呢!” 冯达看着晏无悔咬着后槽牙,努力憋出来的僵硬的笑容,心里就一阵快意! “哦~咱家记得晏世子的世子妃是户部尚书徐大人的嫡长女,难道世子这是打算让如意县主……” “非也!”晏无悔打断冯达的话头,冷着脸说道,“公公一定是记错了!” “安王府原世子妃因为残害妾室,已经自请为妾禁闭在祠堂里诵经赎罪了,本世子现在是诚心诚意求娶如意县主为世子妃!” “原来是这样!只怪咱家久居深宫不知宫外之事误解了晏世子!” 冯达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地说道,“那晏世子请自便,咱家要进去宣读圣旨了!” 冯达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 嘿!着急了!你们当初娶户部尚书徐正省的女儿捞了不少银子! 现在皇上正在查户部的账,徐家又在拼命的往外吐银子,据说连已经嫁进安王府的徐玥儿也在一车一车的往回运嫁妆贴补娘家了! 看样子徐家这世子妃不光是做到头了,说不得连命也要到头了!所以晏世子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既有钱又有颜的如意县主的头上了! 呸!这真是癞蛤蟆想娶小仙女——想得美哟! 冯达又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拱手行礼的裴孤城,心里暗暗赞叹,这裴世子真是长得一副好样貌啊! 都说女子要想俏一身孝,这用到裴世子身上也一样啊! 如意县主还是有些眼光,只可惜裴世子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等他孝期满了,这朝堂哪里还有他站的位置哟! 咦,裴世子嘴角怎么长泡了? 该!着急了!谁叫你和如意县主早就定了亲事还藏着掖着的? “裴世子,借过,咱家要进去宣读圣旨了!” 裴孤城默不作声地走出赵府,这种情况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依旧不打算离开的晏无悔,也背着手站那里不动了。 这个时候天权天玄和开阳他们也赶了过来,他们站在裴孤城的身边和晏无悔的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冯达一脚跨进赵府后,回头一看,好嘛,简直成了两尊门神。 “公公,请进!” 冬青上前对着冯达屈膝行了一礼。 “免礼,你家县主呢?快去通知她出来接旨!” “是,公公!” 冬青疾步离开后,冯达又对身后护送他颁圣旨的一队锦衣卫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留两个在外面守着!” “是!” 管皓逸带着人经过裴孤城的身边时,对着裴孤城拱手行了一礼。 “裴世子,别来无恙!” “无恙!” 裴孤城眼神复杂地看着管皓逸的背影,他没想到管皓逸也起了想娶赵如意的心思! 平心而论,裴孤城觉得管皓逸也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好男儿,他不同于那些到锦衣卫来镀金的官家子弟,他是有真本事的! 他的父亲倾注心力来培养他,令他在一众官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将来管皓逸只要不作死,坐上他父亲的位置也是极有可能! 还有眼前这位令人讨厌的晏无悔,虽然能力不及他,但也是安王重点培养的继承人。 还有表兄张添文,他好像有点神出鬼没的,但平阳侯似乎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一切。 还有…… 其实,裴孤城对裴俊琪的死并不是很悲伤,他甚至在想父亲的死和清风楼的着火是不是师父和母亲合伙谋划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从此才能云游四海,双宿双飞。 他没有理由去阻拦他们,但现在赵如意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他怎么能允许再出点纰漏呢! 这一世已经不再是赵如意告诉他们的前世了,从赵如意摆脱了被卖的命运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测了。 他们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赵如意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执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质问自己,你还配得上她吗?她还会看得上你吗? 可是当他知道赵如意被赐封为县主,成为锦城最抢手的姑娘时,他慌了!好像那些自我质疑的问题一下子都抛之脑后了! 他彻夜难眠,以至于凌晨寅时就派人到平阳侯府守着了。 等平阳侯夫人裴玉娇、他的亲姑姑赶到武威侯府看到他嘴角起泡的样子时,难免被好好的取笑了一番。 当姑姑跑了一趟赵府,把消息传递给他后,他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才睡了一夜好觉,清晨起床不久就听说安王世子带着聘礼大张旗鼓地上如意县主的府上求娶去了! 如果这样他都还能忍,他就枉为男儿了! 裴孤城站在赵府的门外想了很多,以至于越想心里的气性越大,恨不得把眼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晏无悔揍一顿! 晏无悔挑衅地朝裴孤城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裴世子,我听说武威侯夫人曾经的青梅竹马也到武威侯府祭拜武威侯了?你说这武威侯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死不瞑目吗?” “你······” 裴孤城捏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怒视着晏无悔! 晏无悔继续得意地笑道:“裴世子,据说侯夫人的这位相好~哦~不好意思,本世子说错了!” “据说侯夫人的这位青梅竹马一直未曾娶妻,甚至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你觉得这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吗?莫不是侯夫人早就和他···桀桀桀······” “晏无悔,这顿打可是你自找的!” 裴孤城话音还未落下,就一拳挥了出去! 晏无悔是有心挑衅裴孤城出手,这样他才好买通御史大夫弹劾他,压制着他,让他这一辈子都难以起复,到时候看如意县主会选谁! 反正只要如意县主还没嫁人他都还有机会! 即使嫁了人他也不在乎!他图的不仅仅是如意县主的钱,还有初次在珍宝阁见到的那一抹心动! 但是晏无悔没想到裴孤城出手会这么快,以至于他躲闪不及,左边嘴角被裴孤城一拳击中了。 “呸!” 晏无悔吐出一口血沫,表情狰狞地看着裴孤城说道,“裴孤城你敢动手?你知道在服丧期动手的后果吗?” “大家可都看到了,是裴世子先动手的!” 晏无悔对在场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说完后,又转头对站在门口不吱声的两个锦衣卫说道,“两位也看到了!这事儿如果上面问起了,还要烦请两位给本世子作证了!” 那两个锦衣卫在家中本来就是惹是生非的主,现在披上了锦衣卫的皮不便闹事,但不妨碍两人看热闹。 因此这两人对视一眼后,将腰间的绣春刀亮了亮,说道,“晏世子,请勿伤害无辜!” 此刻裴孤城也知道这一场打斗在所难免了,他反而放松了表情笑道:“来晏无悔!” “给本世子上!”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就在方寸之地交缠了起来,拳脚肌肉相撞的闷响声吓得围观群众纷纷后退,又纷纷惊呼叫好! 只见晏无悔先是挥拳向裴孤城的面部击去,裴孤城侧身一闪,手肘击在了晏无悔的腹部。 晏无悔的腹部吃痛弯下了腰,紧接着裴孤城又是跳起反手一个肘击在后背,然后就是“扑通”一声,他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让人满心期待的打斗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瞬间完成了,众人忍不住发出惋惜地一片嘘声! 两个锦衣卫也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狼狈的晏世子。 晏世子,你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武威候世子之前是玄甲军里的校尉,回了锦城后是他们锦衣卫的百户大人,你当他跟你一样真是绣花枕头吗? “哟!这是怎么啦?晏世子怎么给咱家行如此大礼?” 第241章 被激怒的裴孤城 “哟!这是怎么啦?咱家来得不是时候?” 本来剑拔弩张的两队人马听到这句话都愣住了。 “哎呀,快把这些挡事儿的东西抬走,咱家是代表皇上来宣读圣旨的!” 只见冯达正被一个小太监扶着从那些扎着红布的聘礼间穿过,那些护送冯达的锦衣卫甚至有两个人在吆喝着安王府的奴才把东西挪开,别挡着大家的道了。 晏无悔看着眼前的一幕,脸都变青了! “哟,我当是谁呢?” 冯达笑呵呵地说道,“原来是裴世子和晏世子啊!这聘礼是怎么回事儿呀!” 晏无悔就是再嚣张也不敢在冯达面前嚣张,没听见别人刚才说了吗?他是代表皇上来赵府宣读圣旨的! “公公,本世子爱慕如意县主,特意带着聘礼来求娶呢!” 冯达看着晏无悔咬着后槽牙,努力憋出来的僵硬的笑容,心里就一阵快意! “哦~咱家记得晏世子的世子妃是户部尚书徐大人的嫡长女,难道世子这是打算让如意县主……” “非也!”晏无悔打断冯达的话头,冷着脸说道,“公公一定是记错了!” “安王府原世子妃因为残害妾室,已经自请为妾禁闭在祠堂里诵经赎罪了,本世子现在是诚心诚意求娶如意县主为世子妃!” “原来是这样!只怪咱家久居深宫不知宫外之事误解了晏世子!” 冯达点点头,笑得一脸灿烂地说道,“那晏世子请自便,咱家要进去宣读圣旨了!” 冯达转过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 嘿!着急了!你们当初娶户部尚书徐正省的女儿捞了不少银子! 现在皇上正在查户部的账,徐家又在拼命的往外吐银子,据说连已经嫁进安王府的徐玥儿也在一车一车的往回运嫁妆贴补娘家了! 看样子徐家这世子妃不光是做到头了,说不得连命也要到头了!所以晏世子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既有钱又有颜的如意县主的头上了! 呸!这真是癞蛤蟆想娶小仙女——想得美哟! 冯达又打量了一番站在门口拱手行礼的裴孤城,心里暗暗赞叹,这裴世子真是长得一副好样貌啊! 都说女子要想俏一身孝,这用到裴世子身上也一样啊! 如意县主还是有些眼光,只可惜裴世子要守孝二十七个月,等他孝期满了,这朝堂哪里还有他站的位置哟! 咦,裴世子嘴角怎么长泡了? 该!着急了!谁叫你和如意县主早就定了亲事还藏着掖着的? “裴世子,借过,咱家要进去宣读圣旨了!” 裴孤城默不作声地走出赵府,这种情况他的确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外依旧不打算离开的晏无悔,也背着手站那里不动了。 这个时候天权天玄和开阳他们也赶了过来,他们站在裴孤城的身边和晏无悔的人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冯达一脚跨进赵府后,回头一看,好嘛,简直成了两尊门神。 “公公,请进!” 冬青上前对着冯达屈膝行了一礼。 “免礼,你家县主呢?快去通知她出来接旨!” “是,公公!” 冬青疾步离开后,冯达又对身后护送他颁圣旨的一队锦衣卫说道,“你们几个跟我进去,留两个在外面守着!” “是!” 管皓逸带着人经过裴孤城的身边时,对着裴孤城拱手行了一礼。 “裴世子,别来无恙!” “无恙!” 裴孤城眼神复杂地看着管皓逸的背影,他没想到管皓逸也起了想娶赵如意的心思! 平心而论,裴孤城觉得管皓逸也是锦城数一数二的好男儿,他不同于那些到锦衣卫来镀金的官家子弟,他是有真本事的! 他的父亲倾注心力来培养他,令他在一众官家子弟中脱颖而出,将来管皓逸只要不作死,坐上他父亲的位置也是极有可能! 还有眼前这位令人讨厌的晏无悔,虽然能力不及他,但也是安王重点培养的继承人。 还有表兄张添文,他好像有点神出鬼没的,但平阳侯似乎已经为他规划好了一切。 还有…… 其实,裴孤城对裴俊琪的死并不是很悲伤,他甚至在想父亲的死和清风楼的着火是不是师父和母亲合伙谋划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从此才能云游四海,双宿双飞。 他没有理由去阻拦他们,但现在赵如意是他身边唯一亲近的人,他怎么能允许再出点纰漏呢! 这一世已经不再是赵如意告诉他们的前世了,从赵如意摆脱了被卖的命运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测了。 他们都在变,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赵如意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执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在质问自己,你还配得上她吗?她还会看得上你吗? 可是当他知道赵如意被赐封为县主,成为锦城最抢手的姑娘时,他慌了!好像那些自我质疑的问题一下子都抛之脑后了! 他彻夜难眠,以至于凌晨寅时就派人到平阳侯府守着了。 等平阳侯夫人裴玉娇、他的亲姑姑赶到武威侯府看到他嘴角起泡的样子时,难免被好好的取笑了一番。 当姑姑跑了一趟赵府,把消息传递给他后,他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这才睡了一夜好觉,清晨起床不久就听说安王世子带着聘礼大张旗鼓地上如意县主的府上求娶去了! 如果这样他都还能忍,他就枉为男儿了! 裴孤城站在赵府的门外想了很多,以至于越想心里的气性越大,恨不得把眼前一副势在必得的晏无悔揍一顿! 晏无悔挑衅地朝裴孤城挑了一下眉毛,笑着说道:“裴世子,我听说武威侯夫人曾经的青梅竹马也到武威侯府祭拜武威侯了?你说这武威侯要是知道了,岂不是死不瞑目吗?” “你······” 裴孤城捏紧了拳头,咬着后槽牙怒视着晏无悔! 晏无悔继续得意地笑道:“裴世子,据说侯夫人的这位相好~哦~不好意思,本世子说错了!” “据说侯夫人的这位青梅竹马一直未曾娶妻,甚至连个暖床的丫鬟都没有,你觉得这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吗?莫不是侯夫人早就和他···桀桀桀······” “晏无悔,这顿打可是你自找的!” 裴孤城话音还未落下,就一拳挥了出去! 晏无悔是有心挑衅裴孤城出手,这样他才好买通御史大夫弹劾他,压制着他,让他这一辈子都难以起复,到时候看如意县主会选谁! 反正只要如意县主还没嫁人他都还有机会! 即使嫁了人他也不在乎!他图的不仅仅是如意县主的钱,还有初次在珍宝阁见到的那一抹心动! 但是晏无悔没想到裴孤城出手会这么快,以至于他躲闪不及,左边嘴角被裴孤城一拳击中了。 “呸!” 晏无悔吐出一口血沫,表情狰狞地看着裴孤城说道,“裴孤城你敢动手?你知道在服丧期动手的后果吗?” “大家可都看到了,是裴世子先动手的!” 晏无悔对在场议论纷纷的围观人群说完后,又转头对站在门口不吱声的两个锦衣卫说道,“两位也看到了!这事儿如果上面问起了,还要烦请两位给本世子作证了!” 那两个锦衣卫在家中本来就是惹是生非的主,现在披上了锦衣卫的皮不便闹事,但不妨碍两人看热闹。 因此这两人对视一眼后,将腰间的绣春刀亮了亮,说道,“晏世子,请勿伤害无辜!” 此刻裴孤城也知道这一场打斗在所难免了,他反而放松了表情笑道:“来晏无悔!” “给本世子上!” 一时之间两方人马就在方寸之地交缠了起来,拳脚肌肉相撞的闷响声吓得围观群众纷纷后退,又纷纷惊呼叫好! 只见晏无悔先是挥拳向裴孤城的面部击去,裴孤城侧身一闪,手肘击在了晏无悔的腹部。 晏无悔的腹部吃痛弯下了腰,紧接着裴孤城又是跳起反手一个肘击在后背,然后就是“扑通”一声,他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让人满心期待的打斗就这么干净利落的瞬间完成了,众人忍不住发出惋惜地一片嘘声! 两个锦衣卫也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狼狈的晏世子。 晏世子,你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武威候世子之前是玄甲军里的校尉,回了锦城后是他们锦衣卫的百户大人,你当他跟你一样真是绣花枕头吗? “哟!这是怎么啦?晏世子怎么给咱家行如此大礼?” 第242章 青石镇南大街的秘密 “哟!这是怎么啦?晏世子怎么给咱家行如此大礼?” 晏无悔气愤地一拳砸在地上,然后正要在贴身侍卫陆一和陆二的帮助下爬起来时,就见一双从摇曳的裙摆下不经意间露出的鞋尖,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般绽放在眼前。 他猛然抬头看向脚的主人,只见如意县主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县主规制的大红纻丝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身姿窈窕而挺拔,整个人的气质看着矜贵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对她俯首称臣! “世子?” 陆一扶起晏无悔后,在神情呆愣的晏无悔耳边小声喊了一声。 晏无悔转头眼神阴翳地看了陆一和陆二一眼,然后又看了相对而立,眼神痴缠的裴孤城和赵如意一眼,才语气森冷地说道:“回王府!” 陆一和陆二面面相觑后,对着抬聘礼的奴才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那些看着热闹,实则被冷落了的聘礼就这么又鱼贯而出了。 围观人等本来还想看看裴孤城和如意县主的热闹,可惜在晏无悔阴翳的眼神扫射下,一个个“砰”“砰”“砰”地关上院门躲了起来。 冯达轻蔑地撇了一下嘴,然后捏了一下袖子里实实在在的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如意县主请回!咱家也要回宫给皇上回话了!” “公公请慢走!” “武威候世子,你也早回!” “多谢公公提醒!” 裴孤城和赵如意看着冯达上了刚刚赶进巷子里的马车后,这才得空说上几句话。 “你怎么来了?” 赵如意清浅地笑道,“你知道,我能应付的!” 裴孤城苦笑道:“如意,有些事情是不受控制的!” 赵如意听了这话,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好像要将裴孤城融化了般,她笑着说道,“重光,我很高兴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你!真的!” 裴孤城也笑了! 他看看赵如意身上的衣衫,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笑容逐渐消融,化成了剪不断的情丝。 “如意,对不起!又要你等我了!” 当赵如意听到裴孤城用了个“又”字时,一抹伤感涌上了心头。 原来裴孤城也会这么孤单和脆弱,前世里他的境况更艰难! 赵如意心中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于是她笑着说道:“重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等你!”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好!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裴孤城带着侍卫离开后,赵如意这才转身往院子里走。 “辛夷,叫力冉到书房来一趟!” “是,主子!” 赵如意看辛夷离开后,又笑着对身边的冬青说道:“冬青,你以前在青石镇南大街的时候,有认识退下战场、带点伤残的士兵吗?” 冬青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子,属下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的!” “青石镇南大街聚集的那帮人和我们执行的任务不同,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原来是这样!” 赵如意略感失望的点点头。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走到书房的时候,赵如意发现弟弟赵如啸也站在那里。 “阿姐!” 赵如啸仰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里既崇拜又疑惑,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姐姐好像和他们都不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她,仰视她。 赵如意摸了摸赵如啸头上的小揪揪,俯身笑道:“如啸找阿姐有事情吗?” “嗯~” 赵如啸背着两只小手,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姐,你放心!如啸会好好读书的,将来如啸要做好大好大的官儿,让那个什么晏世子不敢欺负你!” 赵如意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好!阿姐相信如啸!” “那如啸今天的大字写了吗?阿姐一会儿要检查哦!” 赵如啸小脸一僵,立即答道:“阿姐,你忙!我先回去练大字了!” 赵如啸跑开后,赵如意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是谁告诉少爷这些的?” 力冉立即上前行礼道:“主子,没谁告诉少爷,是少爷和属下们练了一会儿功夫后,就自己跑开了!” “属下们当时也没多想,谁知道少爷跑到门口正遇上晏世子这事儿,他就躲在一旁偷偷看了许久,然后又跑回来问我和问荆。”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问道:“他问什么了?” “少爷问我们,为什么这个晏世子这么不讲道理,我们不直接将他赶走!” “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力冉看着赵如意,有点不安地说道,“属下~属下说,因为晏世子的爹是安王,安王就是很大很大的官儿,比县主还大!所以······” “主子,属下不该这么说,属下错了!” 赵如意松口气,轻笑道:“力冉,你也没说错!” “安王毕竟是皇家人,我即使赐封为县主了,但在那些显赫人家的眼里其实还是一个商户女!” “县主这个名头对我而言就好像一件华服,而那些突然对我敬重起来的人,他们敬的也只是这件华服,而不是我赵如意!” “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是县主了,就不敢说出你们的心里话了!” “是,主子!” “不过今日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少爷眼看着就要到青山书院启蒙班读书了,我居然忙得忘了给他找个书童!” 力冉立即上前献计道:“主子,属下在青石镇南大街的时候认识一位姓鲁的大哥,他家有个十二岁的儿子。” “那孩子力气比一般同龄孩子都大,个子也比一般同龄孩子壮实,就是太能吃了,所以他娘就很嫌弃他。” “如果主子让那孩子做少爷的书童,那家人一定会愿意的!” “哦~”赵如意兴致勃勃地说道,“进书房里说!你顺便把你们这些离开军队靠朝廷救助金过活的伤残士兵的情况说一下!” “我以前只听天玑师兄说了一点,所以就叫他在那些人中间选了你们三个人带到锦城里来。现在皇上既然给了我这样的特权,我自然希望这些名额都用在他们的身上!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用他们!” “太好了,主子!”力冉对着赵如意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感动地说道,“他们很多人早就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当初我和问荆,星蕨被选送到主子身边的时候,他们羡慕得都想揍我们了!” 赵如意听了力冉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几人进了书房后,力冉就将自己的经历和青石镇南大街真正的底细说了出来。 “五年前,青石镇的南大街连地痞无赖都不敢进,只要不出人命官司,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里面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伤残士兵,一旦激怒了我们的血性,官府都未必压得住!而青石镇又是离锦城最近的城镇,一旦出了事情,官府就脱不了干系!” “我们带着残疾从战场上下来,拿着一点抚恤金回家的时候,连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家里人嫌弃我们是累赘,商家也不愿意雇佣我们,为了活命,我们就一路乞讨到了那里!因为我们听说那里有神医谷的大夫医治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杨广锐大人已经调离青石镇了,听说当初就是他带着衙役整顿了南大街,不久天玑少爷就带着人住了进去!他会安排医者给我们医治,会在我们伤好后安排我们干活!” 力冉说到这里笑道:“他安排我们的活其实和我们在军队时干的差不多!训练、跟踪、盯梢、暗杀,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融入了这个组织里!我们很多人其实当初在军队里就是同袍,出了军队我们依旧是同袍!” 赵如意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辛夷,沉凝片刻后,问道:“力冉,你不觉得你给我透露得太多了吗?” 力冉神色坦然地说道:“其实天玑少爷在南大街的武馆里教主子功夫的时候,主子要想知道那里的秘密很容易,只是主子从来不问而已!” “而且我们三个离开那里的时候,天玑少爷也说了,主子问我们什么问题,我们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是出卖他!” 赵如意笑了,这是天玑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好像在她的面前把自己的心都剖开了,唯独隐忍了自己的感情! “力冉,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也是住在青石镇的南大街!” 力冉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那孩子不是鲁大哥的亲生子!” 赵如意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然后示意力冉接着说。 “当初南大街太乱了!有一天有个逃荒的孕妇被掳进去了,那女子被欺辱后生下孩子就死了。” “有人要把孩子溺死,是鲁大哥将孩子抱去一口米汤一口米汤救活的。后来那孩子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死得后,就将自身卖给了天玑少爷,条件就是让天玑少爷帮他报仇!” 辛夷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孩子为什么不自己报仇呢?” 力冉眼神温柔地看了辛夷一眼,然后凝重地说道:“因为他对天玑少爷说,他还小,没有能力为自己母亲报仇,但是他又无法忍受看着仇人多活一天!所以他先将自己的命卖给天玑少爷,请天玑少爷帮他报仇!以后天玑少爷要取他的命,随时都可以!” “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 赵如意笑道,“就是不知道师兄舍不舍得给我!” “冬青磨墨!” “是,主子!” 赵如意铺开一张宣纸,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挽袖提笔在纸上疾走,没一会儿一封浸着墨香的书信就写好了。 “力冉你立即出发去找我师兄,叫他按着信中的要求选送~还是先选送二十人!还包括那个孩子!”赵如意笑道,“但愿师兄舍得那孩子!” “等人选好后,让他们分批进锦城,也不用着急!” “元宵节后我会拿着圣旨到官府,由官府出面征召这些伤残士兵,到时候你们去把那些人选回来,但也不要完全是我们的人,知道吗?” 力冉想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这就出发!别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对了,我干娘说这几天要过来,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她也接过来!” “是,主子!” 力冉接过辛夷叠好的书信,两人眼神交汇了一下后又都闪开了。 赵如意心知肚明地看了一眼,这两人每天切磋武艺,也渐渐的有了感情。 只是力冉秒了一目,也不知道花婆婆对这个未来的孙女婿有没有意见! “走!咱们出府去看看皇上赐给我的官宅!如果宅院不用修缮,我们就早点搬过去!” 第242章 青石镇南大街的秘密 “哟!这是怎么啦?晏世子怎么给咱家行如此大礼?” 晏无悔气愤地一拳砸在地上,然后正要在贴身侍卫陆一和陆二的帮助下爬起来时,就见一双从摇曳的裙摆下不经意间露出的鞋尖,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般绽放在眼前。 他猛然抬头看向脚的主人,只见如意县主头戴珠翠五翟冠,身穿县主规制的大红纻丝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青罗金绣孔雀霞帔,抹金银坠头,身姿窈窕而挺拔,整个人的气质看着矜贵而神秘,让人忍不住想对她俯首称臣! “世子?” 陆一扶起晏无悔后,在神情呆愣的晏无悔耳边小声喊了一声。 晏无悔转头眼神阴翳地看了陆一和陆二一眼,然后又看了相对而立,眼神痴缠的裴孤城和赵如意一眼,才语气森冷地说道:“回王府!” 陆一和陆二面面相觑后,对着抬聘礼的奴才打了一个手势,然后那些看着热闹,实则被冷落了的聘礼就这么又鱼贯而出了。 围观人等本来还想看看裴孤城和如意县主的热闹,可惜在晏无悔阴翳的眼神扫射下,一个个“砰”“砰”“砰”地关上院门躲了起来。 冯达轻蔑地撇了一下嘴,然后捏了一下袖子里实实在在的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地说道:“如意县主请回!咱家也要回宫给皇上回话了!” “公公请慢走!” “武威候世子,你也早回!” “多谢公公提醒!” 裴孤城和赵如意看着冯达上了刚刚赶进巷子里的马车后,这才得空说上几句话。 “你怎么来了?” 赵如意清浅地笑道,“你知道,我能应付的!” 裴孤城苦笑道:“如意,有些事情是不受控制的!” 赵如意听了这话,眼眸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好像要将裴孤城融化了般,她笑着说道,“重光,我很高兴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你!真的!” 裴孤城也笑了! 他看看赵如意身上的衣衫,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笑容逐渐消融,化成了剪不断的情丝。 “如意,对不起!又要你等我了!” 当赵如意听到裴孤城用了个“又”字时,一抹伤感涌上了心头。 原来裴孤城也会这么孤单和脆弱,前世里他的境况更艰难! 赵如意心中忍不住心疼起他来,于是她笑着说道:“重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会等你!” “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好!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 裴孤城带着侍卫离开后,赵如意这才转身往院子里走。 “辛夷,叫力冉到书房来一趟!” “是,主子!” 赵如意看辛夷离开后,又笑着对身边的冬青说道:“冬青,你以前在青石镇南大街的时候,有认识退下战场、带点伤残的士兵吗?” 冬青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主子,属下一般都是独来独往的!” “青石镇南大街聚集的那帮人和我们执行的任务不同,他们在明,我们在暗!” “原来是这样!” 赵如意略感失望的点点头。 主仆二人边走边聊,走到书房的时候,赵如意发现弟弟赵如啸也站在那里。 “阿姐!” 赵如啸仰头看着自己的姐姐,眼神里既崇拜又疑惑,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姐姐好像和他们都不一样,让他不由自主的想去靠近她,仰视她。 赵如意摸了摸赵如啸头上的小揪揪,俯身笑道:“如啸找阿姐有事情吗?” “嗯~” 赵如啸背着两只小手,一脸认真地说道,“阿姐,你放心!如啸会好好读书的,将来如啸要做好大好大的官儿,让那个什么晏世子不敢欺负你!” 赵如意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好!阿姐相信如啸!” “那如啸今天的大字写了吗?阿姐一会儿要检查哦!” 赵如啸小脸一僵,立即答道:“阿姐,你忙!我先回去练大字了!” 赵如啸跑开后,赵如意的脸色立即冷了下来。 “是谁告诉少爷这些的?” 力冉立即上前行礼道:“主子,没谁告诉少爷,是少爷和属下们练了一会儿功夫后,就自己跑开了!” “属下们当时也没多想,谁知道少爷跑到门口正遇上晏世子这事儿,他就躲在一旁偷偷看了许久,然后又跑回来问我和问荆。” 赵如意微皱着眉头问道:“他问什么了?” “少爷问我们,为什么这个晏世子这么不讲道理,我们不直接将他赶走!” “那你们怎么回答的?” 力冉看着赵如意,有点不安地说道,“属下~属下说,因为晏世子的爹是安王,安王就是很大很大的官儿,比县主还大!所以······” “主子,属下不该这么说,属下错了!” 赵如意松口气,轻笑道:“力冉,你也没说错!” “安王毕竟是皇家人,我即使赐封为县主了,但在那些显赫人家的眼里其实还是一个商户女!” “县主这个名头对我而言就好像一件华服,而那些突然对我敬重起来的人,他们敬的也只是这件华服,而不是我赵如意!” “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是县主了,就不敢说出你们的心里话了!” “是,主子!” “不过今日这事儿倒是提醒了我,少爷眼看着就要到青山书院启蒙班读书了,我居然忙得忘了给他找个书童!” 力冉立即上前献计道:“主子,属下在青石镇南大街的时候认识一位姓鲁的大哥,他家有个十二岁的儿子。” “那孩子力气比一般同龄孩子都大,个子也比一般同龄孩子壮实,就是太能吃了,所以他娘就很嫌弃他。” “如果主子让那孩子做少爷的书童,那家人一定会愿意的!” “哦~”赵如意兴致勃勃地说道,“进书房里说!你顺便把你们这些离开军队靠朝廷救助金过活的伤残士兵的情况说一下!” “我以前只听天玑师兄说了一点,所以就叫他在那些人中间选了你们三个人带到锦城里来。现在皇上既然给了我这样的特权,我自然希望这些名额都用在他们的身上!这样我也可以放心的用他们!” “太好了,主子!”力冉对着赵如意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感动地说道,“他们很多人早就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当初我和问荆,星蕨被选送到主子身边的时候,他们羡慕得都想揍我们了!” 赵如意听了力冉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几人进了书房后,力冉就将自己的经历和青石镇南大街真正的底细说了出来。 “五年前,青石镇的南大街连地痞无赖都不敢进,只要不出人命官司,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里面大多是像我们这样的伤残士兵,一旦激怒了我们的血性,官府都未必压得住!而青石镇又是离锦城最近的城镇,一旦出了事情,官府就脱不了干系!” “我们带着残疾从战场上下来,拿着一点抚恤金回家的时候,连身上的伤口都还没有愈合。家里人嫌弃我们是累赘,商家也不愿意雇佣我们,为了活命,我们就一路乞讨到了那里!因为我们听说那里有神医谷的大夫医治我们这样的人!” “我们到那里的时候杨广锐大人已经调离青石镇了,听说当初就是他带着衙役整顿了南大街,不久天玑少爷就带着人住了进去!他会安排医者给我们医治,会在我们伤好后安排我们干活!” 力冉说到这里笑道:“他安排我们的活其实和我们在军队时干的差不多!训练、跟踪、盯梢、暗杀,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融入了这个组织里!我们很多人其实当初在军队里就是同袍,出了军队我们依旧是同袍!” 赵如意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辛夷,沉凝片刻后,问道:“力冉,你不觉得你给我透露得太多了吗?” 力冉神色坦然地说道:“其实天玑少爷在南大街的武馆里教主子功夫的时候,主子要想知道那里的秘密很容易,只是主子从来不问而已!” “而且我们三个离开那里的时候,天玑少爷也说了,主子问我们什么问题,我们都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哪怕是出卖他!” 赵如意笑了,这是天玑干得出来的事情! 他好像在她的面前把自己的心都剖开了,唯独隐忍了自己的感情! “力冉,那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呢?” “那孩子也是住在青石镇的南大街!” 力冉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那孩子不是鲁大哥的亲生子!” 赵如意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然后示意力冉接着说。 “当初南大街太乱了!有一天有个逃荒的孕妇被掳进去了,那女子被欺辱后生下孩子就死了。” “有人要把孩子溺死,是鲁大哥将孩子抱去一口米汤一口米汤救活的。后来那孩子知道自己母亲是怎么死得后,就将自身卖给了天玑少爷,条件就是让天玑少爷帮他报仇!” 辛夷在一旁听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那孩子为什么不自己报仇呢?” 力冉眼神温柔地看了辛夷一眼,然后凝重地说道:“因为他对天玑少爷说,他还小,没有能力为自己母亲报仇,但是他又无法忍受看着仇人多活一天!所以他先将自己的命卖给天玑少爷,请天玑少爷帮他报仇!以后天玑少爷要取他的命,随时都可以!” “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 赵如意笑道,“就是不知道师兄舍不舍得给我!” “冬青磨墨!” “是,主子!” 赵如意铺开一张宣纸,只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挽袖提笔在纸上疾走,没一会儿一封浸着墨香的书信就写好了。 “力冉你立即出发去找我师兄,叫他按着信中的要求选送~还是先选送二十人!还包括那个孩子!”赵如意笑道,“但愿师兄舍得那孩子!” “等人选好后,让他们分批进锦城,也不用着急!” “元宵节后我会拿着圣旨到官府,由官府出面征召这些伤残士兵,到时候你们去把那些人选回来,但也不要完全是我们的人,知道吗?” 力冉想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 “好了,你这就出发!别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对了,我干娘说这几天要过来,你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她也接过来!” “是,主子!” 力冉接过辛夷叠好的书信,两人眼神交汇了一下后又都闪开了。 赵如意心知肚明地看了一眼,这两人每天切磋武艺,也渐渐的有了感情。 只是力冉秒了一目,也不知道花婆婆对这个未来的孙女婿有没有意见! “走!咱们出府去看看皇上赐给我的官宅!如果宅院不用修缮,我们就早点搬过去!” 第243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一) 晏无悔阴着脸回到安王府后,请府医看了伤势上了药,就又带着人到了练武场。 他命人将跟在身边的贴身侍卫陆一和陆二拿下,除掉他们的上衣跪在场地中,然后鼓着半张淤青的脸,拿着牛皮鞭对着他们的前胸后背一顿疯狂地猛抽。 直到那两人的身上都浸出了血,脸上都疼得冒出了冷汗,他才气喘如牛地将鞭子一扔,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里,语气森冷地说道:“你们两人是本世子的贴身侍卫,本世子每日和你们习武可以过个几十招,可今日为何本世子在裴孤城的面前输得如此难堪?你们说,这是谁之过?” “究竟是你们技不如人,还是平日里和本世子陪练的时候敷衍了事?” “说话!不说话给本世子接着打!” 晏无悔随意指了指站在侍卫群里的两个人,咆哮道,“你们俩给我接着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 陆一和陆二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开玩笑!他们承受得住晏无悔这个没多少劲儿的窝囊主子鞭打,却未必承受得住这些天天训练,一身蛮劲儿的武夫鞭打。 “世子请息怒!” 陆一和陆二俯下身磕了一个响头后,陆一先说道,“世子,并非我等技不如人啊!” “世子也看到了,我和陆二与武威候世子的三个侍卫打斗交缠并未露败相,我们……” “打打打!给我继续打!” 晏无悔气得胸口疼,嘴角也疼,他跺脚指着陆一和陆二骂道,“你二人分明是欺本世子!既然有真本事为何不传授于本世子!” “啪!啪!啪……” 陆一陆二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身上就连续挨了好几鞭子。 “世子~息怒!”陆二忍着挥到身上的鞭子,俯下身说道,“世子,我二人并未欺骗世子!” 晏无悔对着行刑的两个侍卫挥了挥手后,眼神阴鸷地看着陆一陆二说道,“好,本世子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答错了,就把你们的腿打断了,毒哑了卖到矿井里去!” 陆一和陆二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陆二立即往前跪行了一步,急切地说道:“世子,那武威候世子是军中之人,军中之人的一招一式讲究的就是实用,他们在千百人中的搏击中已经养成了身体肌肉的记忆。” 晏无悔想了一下,似乎有点道理,于是脸色稍霁,“接着往下说!” 陆一和陆二也松了一口气,陆二接着说道:“世子,这每个人的功夫都有弱点,世子只与我二人切磋,久而久之就知道了我二人功夫上的弱点,自然就会扬长避短了!这也是世子能够和我们走上几十个回合的原因。” 晏无悔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让本世子的武艺精进,只要能打败裴孤城,本世子不仅不罚你们,本世子还会赏你们!” 陆二心里暗暗骂道:赏?你拿什么赏?就今日抬到如意县主那里的聘礼都是原封不动从原世子妃的库房里搬出来的,如果不是王府侍卫的名头好用,便于我兄弟二人在府外敛财,谁受这鸟气! “世子,这第一就是多找些侍卫和世子陪练,王府中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定能让世子武艺精进不少!” 陆二说到这里心里暗笑,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看谁受得了世子这个自视甚高的绣花枕头! “这第二,我们派人去调查清楚武威候世子的武功路上,专攻他的弱点!到时候打得他哭爹喊娘!” “好好好!”晏无悔哈哈大笑道,“可惜他爹死了,娘也要跟人跑了!继续说!” “继续说~”陆二小眼睛滴溜一转,笑着说道,“世子可以再找几个军队里出来的将官,和他们多切磋切磋,熟悉军队里那些实用的招数,这样和武威候世子对打的时候才可以提前预判,并且破解!” “还有呢?” 晏无悔站起来,慢慢走到陆二的面前,抬脚踩在陆二的肩上,陆二脸色突变,抬头惊恐不已地看着晏无悔。 只见晏无悔用他那厚唇森冷地说道:“狗东西,把本世子当猴耍呢!” “照你这意思,本世子要报仇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只怕是如意县主连孩子都抱上了!” 晏无悔收回脚,冷漠无情地对刚才执鞭的两个侍卫说道:“给我继续打!” “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陆一和陆二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围观的侍卫们都心有戚戚然。 这些贵人们的脾气大多暴躁,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侍卫当人。 “世子,世子,属下还有一个主意!” 陆二立即喊道。 “说!” 晏无悔眼神轻蔑而冷漠,就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陆一和陆二。 “世子,这个主意~” 陆二看了看身后两个执鞭的侍卫顿了一下,晏无悔挥手让那两人和围观的侍卫退下,陆二这才接着小声说道,“世子,我们可以买凶杀人!” 晏无悔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 “起来!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兄弟俩办了!”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陆一和陆二齐齐拜谢了晏无悔,这才相互攀扯着站了起来。 晏无悔冷瞥了一眼,然后说道:“本世子的耐心不多,如果三个月内还没有消息的话……” “世子放心!世子放心!我们兄弟俩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保证把挡在世子面前的绊脚石搬开,让世子如愿娶到如意县主!” “哈哈哈······好!” 晏无悔哈哈大笑着,一边一巴掌拍在陆一和陆二受伤的肩上,俩人疼得呲牙咧嘴“嘶哈嘶哈”地叫唤,脸上还不得不陪着笑意。 等晏无悔得意地背着手离开练武场后,陆一才苦着脸对陆二说道:“二弟,我们到哪里去找人来对付武威侯世子呢?而且这买凶杀人的银子从哪里来?我看世子是不打算出这笔银子了!” 陆二想了一下说道:“大哥,你说我们自己动手怎么样?” 陆一摇摇头苦笑道:“二弟莫开玩笑了!我们对武威侯世子的实力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武威侯府正处于孝期,你觉得我俩能全乎吗?你觉得世子回府后还能有精力来教训我们吗?” 陆二看了看空旷的练武场,然后附在陆一的耳边小声说道:“大哥,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我们还是先回去好好把伤养好才是!” 陆一惊诧地看着陆二,小声说道:“你是说······” 陆二对着陆一眨了一下眼,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243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一) 晏无悔阴着脸回到安王府后,请府医看了伤势上了药,就又带着人到了练武场。 他命人将跟在身边的贴身侍卫陆一和陆二拿下,除掉他们的上衣跪在场地中,然后鼓着半张淤青的脸,拿着牛皮鞭对着他们的前胸后背一顿疯狂地猛抽。 直到那两人的身上都浸出了血,脸上都疼得冒出了冷汗,他才气喘如牛地将鞭子一扔,坐在侍卫搬来的椅子里,语气森冷地说道:“你们两人是本世子的贴身侍卫,本世子每日和你们习武可以过个几十招,可今日为何本世子在裴孤城的面前输得如此难堪?你们说,这是谁之过?” “究竟是你们技不如人,还是平日里和本世子陪练的时候敷衍了事?” “说话!不说话给本世子接着打!” 晏无悔随意指了指站在侍卫群里的两个人,咆哮道,“你们俩给我接着打,狠狠地打!打到他们说出一个让我信服的理由来!” 陆一和陆二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开玩笑!他们承受得住晏无悔这个没多少劲儿的窝囊主子鞭打,却未必承受得住这些天天训练,一身蛮劲儿的武夫鞭打。 “世子请息怒!” 陆一和陆二俯下身磕了一个响头后,陆一先说道,“世子,并非我等技不如人啊!” “世子也看到了,我和陆二与武威候世子的三个侍卫打斗交缠并未露败相,我们……” “打打打!给我继续打!” 晏无悔气得胸口疼,嘴角也疼,他跺脚指着陆一和陆二骂道,“你二人分明是欺本世子!既然有真本事为何不传授于本世子!” “啪!啪!啪……” 陆一陆二还来不及再说什么,身上就连续挨了好几鞭子。 “世子~息怒!”陆二忍着挥到身上的鞭子,俯下身说道,“世子,我二人并未欺骗世子!” 晏无悔对着行刑的两个侍卫挥了挥手后,眼神阴鸷地看着陆一陆二说道,“好,本世子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答错了,就把你们的腿打断了,毒哑了卖到矿井里去!” 陆一和陆二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陆二立即往前跪行了一步,急切地说道:“世子,那武威候世子是军中之人,军中之人的一招一式讲究的就是实用,他们在千百人中的搏击中已经养成了身体肌肉的记忆。” 晏无悔想了一下,似乎有点道理,于是脸色稍霁,“接着往下说!” 陆一和陆二也松了一口气,陆二接着说道:“世子,这每个人的功夫都有弱点,世子只与我二人切磋,久而久之就知道了我二人功夫上的弱点,自然就会扬长避短了!这也是世子能够和我们走上几十个回合的原因。” 晏无悔沉思片刻后问道:“那你说怎么样才能让本世子的武艺精进,只要能打败裴孤城,本世子不仅不罚你们,本世子还会赏你们!” 陆二心里暗暗骂道:赏?你拿什么赏?就今日抬到如意县主那里的聘礼都是原封不动从原世子妃的库房里搬出来的,如果不是王府侍卫的名头好用,便于我兄弟二人在府外敛财,谁受这鸟气! “世子,这第一就是多找些侍卫和世子陪练,王府中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定能让世子武艺精进不少!” 陆二说到这里心里暗笑,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看谁受得了世子这个自视甚高的绣花枕头! “这第二,我们派人去调查清楚武威候世子的武功路上,专攻他的弱点!到时候打得他哭爹喊娘!” “好好好!”晏无悔哈哈大笑道,“可惜他爹死了,娘也要跟人跑了!继续说!” “继续说~”陆二小眼睛滴溜一转,笑着说道,“世子可以再找几个军队里出来的将官,和他们多切磋切磋,熟悉军队里那些实用的招数,这样和武威候世子对打的时候才可以提前预判,并且破解!” “还有呢?” 晏无悔站起来,慢慢走到陆二的面前,抬脚踩在陆二的肩上,陆二脸色突变,抬头惊恐不已地看着晏无悔。 只见晏无悔用他那厚唇森冷地说道:“狗东西,把本世子当猴耍呢!” “照你这意思,本世子要报仇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只怕是如意县主连孩子都抱上了!” 晏无悔收回脚,冷漠无情地对刚才执鞭的两个侍卫说道:“给我继续打!” “世子息怒!世子息怒!” 陆一和陆二齐齐跪在地上磕头,围观的侍卫们都心有戚戚然。 这些贵人们的脾气大多暴躁,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侍卫当人。 “世子,世子,属下还有一个主意!” 陆二立即喊道。 “说!” 晏无悔眼神轻蔑而冷漠,就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陆一和陆二。 “世子,这个主意~” 陆二看了看身后两个执鞭的侍卫顿了一下,晏无悔挥手让那两人和围观的侍卫退下,陆二这才接着小声说道,“世子,我们可以买凶杀人!” 晏无悔摩挲着下巴想了一下,笑着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 “起来!这事儿就交给你们兄弟俩办了!” “多谢世子!多谢世子!” 陆一和陆二齐齐拜谢了晏无悔,这才相互攀扯着站了起来。 晏无悔冷瞥了一眼,然后说道:“本世子的耐心不多,如果三个月内还没有消息的话……” “世子放心!世子放心!我们兄弟俩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的,保证把挡在世子面前的绊脚石搬开,让世子如愿娶到如意县主!” “哈哈哈······好!” 晏无悔哈哈大笑着,一边一巴掌拍在陆一和陆二受伤的肩上,俩人疼得呲牙咧嘴“嘶哈嘶哈”地叫唤,脸上还不得不陪着笑意。 等晏无悔得意地背着手离开练武场后,陆一才苦着脸对陆二说道:“二弟,我们到哪里去找人来对付武威侯世子呢?而且这买凶杀人的银子从哪里来?我看世子是不打算出这笔银子了!” 陆二想了一下说道:“大哥,你说我们自己动手怎么样?” 陆一摇摇头苦笑道:“二弟莫开玩笑了!我们对武威侯世子的实力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武威侯府正处于孝期,你觉得我俩能全乎吗?你觉得世子回府后还能有精力来教训我们吗?” 陆二看了看空旷的练武场,然后附在陆一的耳边小声说道:“大哥,我们还有三个月时间,我们还是先回去好好把伤养好才是!” 陆一惊诧地看着陆二,小声说道:“你是说······” 陆二对着陆一眨了一下眼,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第244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二) 晏无悔走出练武场后,身边立即跟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体格健壮,双眼炯炯有神的年轻侍卫。 “沈青,派人盯着陆一和陆二!如果他们想逃,就给本世子······” 晏无悔眼神阴翳地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个眉尾带着一颗捂痣的年轻侍卫立即上前答道:“是,世子!” 晏无悔正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时,突然又转道往同母的亲妹妹晏无双的院子里走。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带着丫鬟和婆子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晏无暇。 “无暇!” “大哥!” 晏无暇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晏无悔。 晏无悔也看着她,一时之间居然也无话可说,只因为她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俩平日里并无交集。 “大哥,没事儿的话,我先回自己院子里了!” “咳咳!无事!” 晏无悔抬手遮挡着嘴角的淤青,突然又问道,“那个~你~你和庆王的事情是真的?” 晏无暇听到晏无悔说起庆王时,脸色立变。 她冷声嗤笑道:“大哥,难道外面的传言你也信吗?” “不过也是,现在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反正皇上已经给我们三个赐婚了!” “看样子,我和那江盈盈还要不死不休地斗下去,等大家都到了庆王府,看我怎么收拾她!” “大哥,我先回去了!” “等等!”晏无悔抬手制止道,“你带着人到无双这里干什么?” 晏无暇看着晏无悔嘴角的淤青,讥讽地笑道,“大哥,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 “你……” 这一回晏无暇理也没理晏无悔,就仰着头得意地离开了! “岂有此理!” 晏无悔看着晏无暇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晏无暇,你等着!本世子就看你将来在庆王府受了委屈,会不会来求本世子给你撑腰!” “走,进去!” 晏无悔走进晏无双的院子后,就被丫鬟带着往内室里去。 “世子,你还是好好劝劝我们郡主!每次二小姐来她都要哭一场,这样子身子怎么受得住!” 晏无悔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往前走。 说来可笑,晏无双总喜欢跟王妃母女俩较劲儿,但每次都气得哭鼻子。 就这样你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人,结果有一天居然还和武威候府的庶子裴飞云生米煮成了熟饭,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得罪了未婚夫安国公府的人。 而晏无暇向来自认为聪明,结果还不是被安国公府小姐江盈盈算计得死死的! 晏无悔被丫鬟带到晏无双的闺房外时就听到了晏无双“嘤嘤嘤”地哭泣声。 “郡主,世子来看你了!” 丫鬟站在门外通报了一声后就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哭泣声立即戛然而止。 隔了一会儿后,晏无悔就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接着就看到晏无双被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她的脸粉扑扑的,就是眼皮有点微红微肿,看着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哥哥!” 晏无悔无奈地问道:“又哭什么?父王和哥哥不是同意你嫁给裴飞云了吗?” “哥哥,我~” 晏无双咬着唇,眼神胆胆怯怯地就像一只小兔子。 晏无悔微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啦?” 晏无双看晏无悔不耐烦了,立即见好就收地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小玲,你到外面去守着,我跟世子有话要说!” 小玲屈膝行了一礼后,就退开了。 晏无悔眼皮一跳,总觉得晏无双要告诉自己一个很了不得的消息,因此他也对跟在身边的沈青和沈寅点了点头。 晏无双看丫鬟和侍卫们都退下后,这才拽着晏无悔的衣袖冷静地说道:“哥哥,我有飞云的孩子了!你要帮我!” “孩~孩~唔……” 晏无悔怒瞪着晏无双,一把拽下捂住他嘴的手,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你们~你们能不能……” 晏无悔气得简直要语无伦次了,晏无双却无所谓地说道:“哥哥,我要嫁给飞云,而且要越快越好!” 晏无悔指着晏无双还没有显怀的肚子说道:“你们~你们~武威侯才死,孩子如果在孝期里出生,我看你们怎么说得清!” 谁知道晏无双不在意地说道:“飞云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养在外面,过几年再接回府里就行了!” 晏无悔颤抖着手指指着晏无双漂亮的脑瓜子,恨不得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个裴飞云实在是太可恶了!跟着安国公世子江浩打得火热,转头却撬了别人的未婚妻,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让江浩萎靡不振,至今不敢出门! 现在他还为了达到早点娶晏无双进门的目的,居然把晏无双的肚子搞大了! “晏无双,我真想撬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孩子生下来养在外面,过几年再抱回来,你当大家是傻子吗?差了好几年啊!” “那~那怎么办?”晏无双只慌神了一下,就笑着说道,“哥哥,那我先送给你养着!反正你的侍妾多,随便说是谁生的都可以!” 晏无悔咽下一口恶气,沉郁地说道:“不行!你把孩子打掉!必须打掉!” “哦!” 晏无双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晏无悔受伤地嘴角说道,“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你不知道?”晏无悔狐疑地看着晏无双。 晏无双想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原来这都是真的!”晏无双没心没肺地笑道,“哥哥,你放心!等我嫁进侯府后,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商户女。” “······” 晏无悔简直有一种抓狂的感觉,他叹口气问晏无双,“你刚才为什么哭?晏无暇又来这里欺负你了?” 晏无双一双微红的兔子眼看着晏无悔,气愤地说道:“晏无暇是来嘲笑我的!” “她说我要嫁的人是个侯府庶子,不光将来宫里的宫宴没我的份,连贵夫人们办的宴会都不会给我下帖子!不像她,她就要嫁给庆王了,成了皇家的儿媳妇,别人看着她都要奉承她,我见着她还要给她行礼!” 晏无悔点点头,“她也没说错!” “哥哥,连你也这么欺负我!呜······” 晏无悔沉声吼道:“不许哭!” “那你想不想让裴飞云做武威侯世子?” 晏无双抹掉眼泪,抽抽噎噎地问道:“哥~哥,你~你有什么办法?” 晏无悔笑着说道:“哥哥当然有办法了!” “你告诉裴飞云,叫他······” “如果裴孤城热孝期出现在那种地方,他做不做那档子事,他这世子都当不成了!” 晏无双听了晏无悔的话,点点头说道,“那哥哥岂不是也心想事成了!” 晏无悔吃惊地看着晏无双,心里觉得甚是安慰!原来晏无双也不傻啊! 第244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二) 晏无悔走出练武场后,身边立即跟上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体格健壮,双眼炯炯有神的年轻侍卫。 “沈青,派人盯着陆一和陆二!如果他们想逃,就给本世子······” 晏无悔眼神阴翳地抬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一个眉尾带着一颗捂痣的年轻侍卫立即上前答道:“是,世子!” 晏无悔正要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时,突然又转道往同母的亲妹妹晏无双的院子里走。 他刚走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带着丫鬟和婆子急匆匆地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晏无暇。 “无暇!” “大哥!” 晏无暇停下脚步,回头诧异地看着晏无悔。 晏无悔也看着她,一时之间居然也无话可说,只因为她们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妹俩平日里并无交集。 “大哥,没事儿的话,我先回自己院子里了!” “咳咳!无事!” 晏无悔抬手遮挡着嘴角的淤青,突然又问道,“那个~你~你和庆王的事情是真的?” 晏无暇听到晏无悔说起庆王时,脸色立变。 她冷声嗤笑道:“大哥,难道外面的传言你也信吗?” “不过也是,现在信不信也无所谓了!反正皇上已经给我们三个赐婚了!” “看样子,我和那江盈盈还要不死不休地斗下去,等大家都到了庆王府,看我怎么收拾她!” “大哥,我先回去了!” “等等!”晏无悔抬手制止道,“你带着人到无双这里干什么?” 晏无暇看着晏无悔嘴角的淤青,讥讽地笑道,“大哥,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 “你……” 这一回晏无暇理也没理晏无悔,就仰着头得意地离开了! “岂有此理!” 晏无悔看着晏无暇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晏无暇,你等着!本世子就看你将来在庆王府受了委屈,会不会来求本世子给你撑腰!” “走,进去!” 晏无悔走进晏无双的院子后,就被丫鬟带着往内室里去。 “世子,你还是好好劝劝我们郡主!每次二小姐来她都要哭一场,这样子身子怎么受得住!” 晏无悔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又往前走。 说来可笑,晏无双总喜欢跟王妃母女俩较劲儿,但每次都气得哭鼻子。 就这样你以为是个软弱可欺的人,结果有一天居然还和武威候府的庶子裴飞云生米煮成了熟饭,最后闹得满城风雨,得罪了未婚夫安国公府的人。 而晏无暇向来自认为聪明,结果还不是被安国公府小姐江盈盈算计得死死的! 晏无悔被丫鬟带到晏无双的闺房外时就听到了晏无双“嘤嘤嘤”地哭泣声。 “郡主,世子来看你了!” 丫鬟站在门外通报了一声后就走了进去,屋子里的哭泣声立即戛然而止。 隔了一会儿后,晏无悔就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接着就看到晏无双被丫鬟扶着走了出去。 她的脸粉扑扑的,就是眼皮有点微红微肿,看着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哥哥!” 晏无悔无奈地问道:“又哭什么?父王和哥哥不是同意你嫁给裴飞云了吗?” “哥哥,我~” 晏无双咬着唇,眼神胆胆怯怯地就像一只小兔子。 晏无悔微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又怎么啦?” 晏无双看晏无悔不耐烦了,立即见好就收地对身边的丫鬟说道:“小玲,你到外面去守着,我跟世子有话要说!” 小玲屈膝行了一礼后,就退开了。 晏无悔眼皮一跳,总觉得晏无双要告诉自己一个很了不得的消息,因此他也对跟在身边的沈青和沈寅点了点头。 晏无双看丫鬟和侍卫们都退下后,这才拽着晏无悔的衣袖冷静地说道:“哥哥,我有飞云的孩子了!你要帮我!” “孩~孩~唔……” 晏无悔怒瞪着晏无双,一把拽下捂住他嘴的手,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你们~你们能不能……” 晏无悔气得简直要语无伦次了,晏无双却无所谓地说道:“哥哥,我要嫁给飞云,而且要越快越好!” 晏无悔指着晏无双还没有显怀的肚子说道:“你们~你们~武威侯才死,孩子如果在孝期里出生,我看你们怎么说得清!” 谁知道晏无双不在意地说道:“飞云说,等孩子生下来就养在外面,过几年再接回府里就行了!” 晏无悔颤抖着手指指着晏无双漂亮的脑瓜子,恨不得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个裴飞云实在是太可恶了!跟着安国公世子江浩打得火热,转头却撬了别人的未婚妻,而且还闹得满城风雨,让江浩萎靡不振,至今不敢出门! 现在他还为了达到早点娶晏无双进门的目的,居然把晏无双的肚子搞大了! “晏无双,我真想撬开你的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这孩子生下来养在外面,过几年再抱回来,你当大家是傻子吗?差了好几年啊!” “那~那怎么办?”晏无双只慌神了一下,就笑着说道,“哥哥,那我先送给你养着!反正你的侍妾多,随便说是谁生的都可以!” 晏无悔咽下一口恶气,沉郁地说道:“不行!你把孩子打掉!必须打掉!” “哦!” 晏无双无所谓地点点头,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晏无悔受伤地嘴角说道,“哥哥,你这是怎么啦?” “你不知道?”晏无悔狐疑地看着晏无双。 晏无双想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原来这都是真的!”晏无双没心没肺地笑道,“哥哥,你放心!等我嫁进侯府后,看我怎么收拾那个商户女。” “······” 晏无悔简直有一种抓狂的感觉,他叹口气问晏无双,“你刚才为什么哭?晏无暇又来这里欺负你了?” 晏无双一双微红的兔子眼看着晏无悔,气愤地说道:“晏无暇是来嘲笑我的!” “她说我要嫁的人是个侯府庶子,不光将来宫里的宫宴没我的份,连贵夫人们办的宴会都不会给我下帖子!不像她,她就要嫁给庆王了,成了皇家的儿媳妇,别人看着她都要奉承她,我见着她还要给她行礼!” 晏无悔点点头,“她也没说错!” “哥哥,连你也这么欺负我!呜······” 晏无悔沉声吼道:“不许哭!” “那你想不想让裴飞云做武威侯世子?” 晏无双抹掉眼泪,抽抽噎噎地问道:“哥~哥,你~你有什么办法?” 晏无悔笑着说道:“哥哥当然有办法了!” “你告诉裴飞云,叫他······” “如果裴孤城热孝期出现在那种地方,他做不做那档子事,他这世子都当不成了!” 晏无双听了晏无悔的话,点点头说道,“那哥哥岂不是也心想事成了!” 晏无悔吃惊地看着晏无双,心里觉得甚是安慰!原来晏无双也不傻啊! 第245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三) 且说安王晏文鸿下朝回到家里时,就听管家说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做了什么荒唐事儿,他当场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 他在书房等着晏无悔打算教训他一顿的时候,就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好好复盘了一下。 他发现凡是和安王府有关的人事都出事了,几年前布的局也几乎都打乱了! 而且王府里的主子一个个过得都不顺当,先是晏无双居然被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子勾搭得失了身。 接着就是晏无暇居然被自己和许影生的女儿江盈盈算计了。 再接着就是世子妃家里,皇上居然派人查户部尚书徐正省的账了,害得他们不得不丢卒保车。 还有就是放在东宫的棋子也给拔掉了,所有这些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让人有一种无力感。 好在吏部尚书葛徽奇这颗棋子还没有被发现,等到下个月春闱出榜后,他们培养的学子就可以陆陆续续被安排进朝堂了。 那些学子开始的时候虽然不能担任重要职位,但熬上几年就上来了,到时候朝廷被架空了,还不是他安王府的天下! 安王想到这里情绪倒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正好晏无悔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父王,你找我有事?” 安王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晏无悔受伤的嘴角,沉声问道:“这是武威侯世子打的!” “是,父王!” 安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晏无悔坐下后,才又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娶如意县主?而且是以这样笨拙的办法?” “我听说几个月前你见过如意县主,而且还叫人调查过她!” 晏无悔垂下眉眼,平静地说道:“是!几个月前我初见她的时候就对她感兴趣了!但是我后来找人调查她的时候,发现她很不简单,她似乎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凡是跟着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改变了命运!她······” “等等,你说什么?大气运!” 安王突然站起来打断了晏无悔的话,他在屋子里激动地走了几步后说道,“你知道东宫的棋子是怎么被拔掉的吗?” “难道和如意县主有关?” 晏无悔讶异的看着安王,安王点点头继续说道,“今日我出宫的时候,宫里递出来的消息说,是如意县主把杨良娣气病了,然后御医才查出她的身体不正常,最后因为如意县主的一句话,而让太子妃开始彻查东宫!” 晏无悔好奇地问道,“如意县主说了什么话?” “如意县主说,如果不是药方有问题,那就是药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出这句话的,总之东宫的棋子就这么被暴露了!” “现在东宫还有没有她安插的棋子我也不知道,即使知道,那些人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安王说罢叹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们这招棋下得太臭了,本来计划直接给太子下毒的,结果太子身边戒备森严,根本下不了手!” “后来计划等太子到赵良媛的引嫣阁时再下毒,结果太子根本就不去引嫣阁!” 安王说到这里,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让这颗棋子得到赵良媛的信任,结果现在连赵良媛也给废了!” “这东宫里要想对太子动手也只有假借这些女人的嫉恨心理了!她们虽然无意伤害太子,但她们只要一动手,结果还不是由我们来操控!真是可惜了!” 安王不知道,其实前世里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安王接着又问了一些关于如意县主的事情,晏无悔于是就捡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了一些。 说起来这些事情安王原本都知道,可偏偏再听的时候感觉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以至于他自己也跟着感叹道:“看样子如意县主的确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安王手指在案几上敲打几下后,凝重地说道,“新年开朝的时候皇上赐封她为县主,我还只当是夸大其词呢,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啊!” “无悔,这样有大气运的人我们必须争取过来才是!不过你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晏无悔没有吱声,他总不能告诉安王说,他一直派人盯着赵府呢! 他知道的越多,就越对赵如意感兴趣,后来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情,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昨日锦衣卫五千户管易辉的夫人从赵府出来后,就遇上了一个熟人,当即就把赵如意和裴孤城定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脑袋一昏,就叫人准备聘礼打算利用权势强娶了,谁知道那个看着又娇又媚的小娘子是个不好惹的! 晏无悔正在胡思乱想间,又听到安王扼腕叹息道,“你该早点告诉父王,父王去宫里求皇上给你们赐婚!” 晏无悔听了安王的话,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父王,你觉得皇上会答应吗?” 晏无悔冷冷地说道,“皇上可从来不关心我们这些小辈的亲事啊!当然除了太子以外!” “你看前不久我把徐玥儿幽禁起来,在宗室除了她的名,皇上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父王,这哪里是一个亲伯父的表现啊!父王,只怕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安王愣了一下,身子倒在椅背上,眼神有点慌乱地说道:“不会!” “本王一直以元后幼子的身份长大,皇兄对本王也是疼爱有加!后来争夺帝位的时候,皇兄将所有的庶兄弟杀害了,独独留下了本王!” 晏无悔叹口气说道:“父王,难道你没发现,你现在连自己也骗过去了吗?” “这世间的事情,但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终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父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安王神色难辨地看着晏无悔,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她~其实就是前朝的怀宁公主,而不是你皇祖父的家将之女,先皇太后才是家将之女!” “她不是被逼出宫的,而是自己诈死逃出宫的!” “先皇太后并没有苛待于她,因为先皇太后没有等到进宫就薨逝了!” 晏无悔瞪大了眼睛,这和父王最初告诉他的完全是两回事啊! 父王说,她是皇祖父的家将之女,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地结为了夫妻。 后来皇祖父为了宏图霸业,让她屈就为妾,甚至在先皇太后生下死婴后,把她刚刚出生的儿子抱给了先皇太后为子。 她受了一辈子的委屈,最后在皇祖父濒临死亡的时候,才反抗着逃出了宫。 出宫后她心有不甘就开始联系他们…… 安王看着晏无悔傻眼的样子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罢,他还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245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三) 且说安王晏文鸿下朝回到家里时,就听管家说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做了什么荒唐事儿,他当场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 他在书房等着晏无悔打算教训他一顿的时候,就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好好复盘了一下。 他发现凡是和安王府有关的人事都出事了,几年前布的局也几乎都打乱了! 而且王府里的主子一个个过得都不顺当,先是晏无双居然被个什么都没有的庶子勾搭得失了身。 接着就是晏无暇居然被自己和许影生的女儿江盈盈算计了。 再接着就是世子妃家里,皇上居然派人查户部尚书徐正省的账了,害得他们不得不丢卒保车。 还有就是放在东宫的棋子也给拔掉了,所有这些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让人有一种无力感。 好在吏部尚书葛徽奇这颗棋子还没有被发现,等到下个月春闱出榜后,他们培养的学子就可以陆陆续续被安排进朝堂了。 那些学子开始的时候虽然不能担任重要职位,但熬上几年就上来了,到时候朝廷被架空了,还不是他安王府的天下! 安王想到这里情绪倒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正好晏无悔也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父王,你找我有事?” 安王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晏无悔受伤的嘴角,沉声问道:“这是武威侯世子打的!” “是,父王!” 安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晏无悔坐下后,才又接着问道:“你为什么要娶如意县主?而且是以这样笨拙的办法?” “我听说几个月前你见过如意县主,而且还叫人调查过她!” 晏无悔垂下眉眼,平静地说道:“是!几个月前我初见她的时候就对她感兴趣了!但是我后来找人调查她的时候,发现她很不简单,她似乎是个有大气运的人!凡是跟着她的人都或多或少的被改变了命运!她······” “等等,你说什么?大气运!” 安王突然站起来打断了晏无悔的话,他在屋子里激动地走了几步后说道,“你知道东宫的棋子是怎么被拔掉的吗?” “难道和如意县主有关?” 晏无悔讶异的看着安王,安王点点头继续说道,“今日我出宫的时候,宫里递出来的消息说,是如意县主把杨良娣气病了,然后御医才查出她的身体不正常,最后因为如意县主的一句话,而让太子妃开始彻查东宫!” 晏无悔好奇地问道,“如意县主说了什么话?” “如意县主说,如果不是药方有问题,那就是药的问题!也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有意说出这句话的,总之东宫的棋子就这么被暴露了!” “现在东宫还有没有她安插的棋子我也不知道,即使知道,那些人暂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安王说罢叹口气坐了下来,“其实我们这招棋下得太臭了,本来计划直接给太子下毒的,结果太子身边戒备森严,根本下不了手!” “后来计划等太子到赵良媛的引嫣阁时再下毒,结果太子根本就不去引嫣阁!” 安王说到这里,惋惜道:“真是可惜了!好不容易让这颗棋子得到赵良媛的信任,结果现在连赵良媛也给废了!” “这东宫里要想对太子动手也只有假借这些女人的嫉恨心理了!她们虽然无意伤害太子,但她们只要一动手,结果还不是由我们来操控!真是可惜了!” 安王不知道,其实前世里他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安王接着又问了一些关于如意县主的事情,晏无悔于是就捡了一些众所周知的事情说了一些。 说起来这些事情安王原本都知道,可偏偏再听的时候感觉像是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以至于他自己也跟着感叹道:“看样子如意县主的确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安王手指在案几上敲打几下后,凝重地说道,“新年开朝的时候皇上赐封她为县主,我还只当是夸大其词呢,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啊!” “无悔,这样有大气运的人我们必须争取过来才是!不过你今天的行为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晏无悔没有吱声,他总不能告诉安王说,他一直派人盯着赵府呢! 他知道的越多,就越对赵如意感兴趣,后来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为了情,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昨日锦衣卫五千户管易辉的夫人从赵府出来后,就遇上了一个熟人,当即就把赵如意和裴孤城定亲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脑袋一昏,就叫人准备聘礼打算利用权势强娶了,谁知道那个看着又娇又媚的小娘子是个不好惹的! 晏无悔正在胡思乱想间,又听到安王扼腕叹息道,“你该早点告诉父王,父王去宫里求皇上给你们赐婚!” 晏无悔听了安王的话,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父王,你觉得皇上会答应吗?” 晏无悔冷冷地说道,“皇上可从来不关心我们这些小辈的亲事啊!当然除了太子以外!” “你看前不久我把徐玥儿幽禁起来,在宗室除了她的名,皇上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父王,这哪里是一个亲伯父的表现啊!父王,只怕皇上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安王愣了一下,身子倒在椅背上,眼神有点慌乱地说道:“不会!” “本王一直以元后幼子的身份长大,皇兄对本王也是疼爱有加!后来争夺帝位的时候,皇兄将所有的庶兄弟杀害了,独独留下了本王!” 晏无悔叹口气说道:“父王,难道你没发现,你现在连自己也骗过去了吗?” “这世间的事情,但凡留下一点蛛丝马迹,终有大白于天下的时候!父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安王神色难辨地看着晏无悔,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她~其实就是前朝的怀宁公主,而不是你皇祖父的家将之女,先皇太后才是家将之女!” “她不是被逼出宫的,而是自己诈死逃出宫的!” “先皇太后并没有苛待于她,因为先皇太后没有等到进宫就薨逝了!” 晏无悔瞪大了眼睛,这和父王最初告诉他的完全是两回事啊! 父王说,她是皇祖父的家将之女,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顺理成章地结为了夫妻。 后来皇祖父为了宏图霸业,让她屈就为妾,甚至在先皇太后生下死婴后,把她刚刚出生的儿子抱给了先皇太后为子。 她受了一辈子的委屈,最后在皇祖父濒临死亡的时候,才反抗着逃出了宫。 出宫后她心有不甘就开始联系他们…… 安王看着晏无悔傻眼的样子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罢,他还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246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四) 当晏无悔听到安王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时,脑袋“轰”地一声,有种炸裂了的感觉。 安王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当本王知道她找上你的时候,本王不得不把她们俩的故事打乱了告诉你,这样至少你在行事的时候才会有一个信念支撑你,让你理直气壮地觉得是皇上偷了本王的宝座!” “哈哈哈……其实真正的小偷是我们!” 安王又凑近晏无悔的脸,小声说道:“你知道皇太后是怎么被害死的吗?” 晏无悔呆呆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和皇太后是同一日的预产期,只是本王先出生,她就向你皇祖父进谗言,说是皇太后给她下药了!” “你皇祖父那会儿很痴迷她,就抱着她的孩子到了皇太后的产房,命人剖腹取子,让皇太后活活痛死了!” 晏无悔打了一个冷战,安王将手按在他的肩上,语气森冷地继续说道:“他们以为抱出来的那个小女婴会随着皇太后一起死去,所以你皇祖父就抱着本王出来说,皇太后难产一子后死了!而她却产下了一个死婴!” 晏无悔听到这里,突然问道:“父王,你是说皇太后和她生的孩子对调了?对吗?” 安王笑着摇摇头,“不是!” “她其实生的是双生子,只是一死一活而已;而皇太后的孩子当年在你皇祖父离开产房后,就被闵家的,也就是皇太后娘家的影卫抱走了!” “她算计了半辈子,最后却没算计过男人的野心!她以为你皇祖父会封她为后,结果也只捞了个贵妃当;她以为你皇祖父会支持立本王为太子,结果却让你皇祖父更加防备她;她以为……” “父王!”晏无悔突然打断安王的唠叨,神色紧绷地问道:“那~那个孩子后来呢?” “那个影卫很聪明,每次她派的人找去时都是人去楼空!他们就这样捉了十几年的迷藏,直到有一年安临府地牛翻身,她的人才在废墟中找到那影卫一家三口的尸体,这件事情才算是落了帷幕!” 安王说到这里突然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你说那影卫那么厉害,躲过了那么多次的追踪暗杀,怎么就躲不过一次地牛翻身呢?据说当年那场地牛翻身并不严重!你说~当初抱走那个婴儿的影卫是不是根本没死?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皇上?可皇上身边并未出现……” 晏无悔听着安王的嘀咕声,脑海里突然就像炸开了的烟花,五颜六色中隐隐看到一个散乱的人影渐渐聚拢了······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转瞬又把自己脑海中的影像甩开,不自然地打断安王的话问道:“父王,她最近可有给你传递消息?” 安王愣了一下,脸色难看地说道:“有!她传话给本王,说本王是个窝囊废!” “……” 安王看着晏无悔呆愣的表情哈哈大笑道,“本王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结果本王吓得夜不能寐,她却诈死逃出了皇宫。” “逃出宫就逃出宫!本王守着那个秘密一直到死也可以!谁知道她~没过几年就又联系本王了!” “本王如果不听她的话,本王这一大家子就要跟着她陪葬了!本王还记得皇兄狠戾地对付其他兄弟的样子!” 安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本王听了她的话本王这一大家子最后可能还有一命在,说不定她真能成了事,到时候本王也可以当皇帝过过瘾,到时候你就是太子了,想娶谁就娶谁,哪还会出今日这样的丑事!” 晏无悔苦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一直觉得安王府的人都是一群疯子,没想到最疯的居然是藏在暗处的她,看样子他们一家人疯得还挺有根源的。 “哦~对了!有空你也劝劝无暇,叫她嫁进庆王府后和盈盈好好相处,因为江盈盈是本王和安国公夫人许影生的孩子!” 晏无悔无语地看着安王,安王毫无羞耻地笑道:“她要借用庆王的身份起事,庆王府就不能有什么差池!” “你不知道她这人,谁要是敢挡了她的道,亲娘老子来了都照杀不误!本王都怀疑,当初她生下的死婴其实是让她给掐死的!哈哈哈······” 安王笑罢就站起来,也不管晏无悔的死活,哼着小曲就走出了书房。 晏无悔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走了出来。 此刻府里各处已经开始陆续掌灯,树影、人影、庭院楼阁的阴影重重叠叠的遍布在阶砌,让人感觉宁静而神秘,他的心也在凉凉的夜风中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尽管如此,他的脑海里还是对赵如意穿着县主服饰站在他面前的样子挥之不去······ “世子小心!” 突然一个瘦弱的人影窜了出来,可惜她还没有冲到晏无悔的面前,就被沈寅一脚踹出一丈多远。 晏无悔脑海里赵如意的幻想立即被撕裂了,他怒目瞪视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呻吟的人影,好半天才认出来是前世子妃徐玥儿。 “世子,是世~是徐姨娘!” 沈青走过去扯起那人影的头发,那人的脸就暴露在了微暗的光线下。 只见徐玥儿曾经清雅的面容已经瘦得脱了形,她的脸色在夜晚白得晃眼,她的神情出乎意料的亢奋! “徐玥儿,是谁放你出来的?” “晏~晏无悔,没~没谁放我出来!大~大概是送饭的婆子忘了锁门!” 晏无悔不相信的看着她,徐玥儿在安王府里经营了两年,自己手上捏的银钱又多,难免在安王府里培养了几个心腹,看样子这府里该好好梳理梳理了! 徐玥儿喷出一口血后,笑着对晏无悔招招手说道:“晏无悔,你过来!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晏无悔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发现徐玥儿摔出去的同时有一把匕首也摔了出去,这徐玥儿分明是想杀了他! 徐玥儿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笑着说道:“你看我现在还有能力伤害你吗?” “我就快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父亲藏的银子在哪里吗?” “什么?”晏无悔往前走了两步,转瞬又笑着说道,“你父亲要是还藏了银子,他为什么不拿出来填补进去?要知道他贪污的银两如果数额太大,最后会诛连九族的!” “哈哈哈···咳咳咳······” 徐玥儿被自己嘴里的一口血呛得咳嗽起来,身子也颤抖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了! “世子?” 沈青松开徐玥儿的头发,转头看向晏无悔,晏无悔晦涩不明地看着徐玥儿。 此刻徐玥儿因为头皮一松,整个人都没劲儿地趴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对着晏无悔讥讽地说道,“怎么?世子不是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勇猛无敌的男子汉吗,如今倒怕起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来了!” “不过世子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会相信一向宠妻爱女的徐尚书会在外面养外室呢?而且那个外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为了让这个儿子将来过上富裕的日子,他······” “他怎么样?” 晏无悔突然走到徐玥儿的身边,蹲下身急切地问道。 徐玥儿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只见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后,才发出声音说道:“世子,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也别无所求了,我只望你善待我们的女儿!” “啪!” 晏无悔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他扇了徐玥儿一个耳光后,又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狠厉地说道,“徐玥儿,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戏耍本世子,你是活腻了!” “世子,这么秘密的事情我总不能大声说出来!” 徐玥儿温柔地笑道,“世子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晏无悔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徐玥儿靠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徐玥儿一把揽住晏无悔的脖颈,将一个利器插进了晏无悔的喉咙里。 晏无悔“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声音。 他吃痛下想推开徐玥儿,但是徐玥儿的劲儿大得出奇。 她癫狂地笑着,任沈青和沈寅上前将她的手掰断了后,将晏无悔扶了起来! “晏无悔,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徐玥儿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哈哈哈···” “我告诉你,我父亲根本没有什么外室,他疼我和妹妹如珠似宝,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妹妹的虚荣和贪婪,他不会被你们利用!”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祠堂里逃出来的吗?” 徐玥儿“咯咯”笑道:“因为我会开锁呀!我在闺中无聊的时候学会了开锁!你们把我关起来后忘了收走我簪发的簪子呀!那簪子现在就插在你的脖子上呀!哈哈哈······” 晏无悔不敢拔出插在喉咙的利器,他的喉咙痛得厉害,大脑又格外清醒。 沈青和沈寅一左一右的扶着他,拽着他,叫喊着让他回院子里请御医来诊治。 他却就跟聋了一样,站在那里眼神狠戾地听完了徐玥儿说的话,然后从沈寅的腰间抽出刀来,一刀利落地砍下了徐玥儿的脑袋,接着就身子往后倒去。 他好像又看见了如意县主摇曳的裙摆下那双犹如绽放的花朵般的脚尖突然调转方向向他走来…… 第246章 安王府的疯子们(四) 当晏无悔听到安王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时,脑袋“轰”地一声,有种炸裂了的感觉。 安王毫不在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当本王知道她找上你的时候,本王不得不把她们俩的故事打乱了告诉你,这样至少你在行事的时候才会有一个信念支撑你,让你理直气壮地觉得是皇上偷了本王的宝座!” “哈哈哈……其实真正的小偷是我们!” 安王又凑近晏无悔的脸,小声说道:“你知道皇太后是怎么被害死的吗?” 晏无悔呆呆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和皇太后是同一日的预产期,只是本王先出生,她就向你皇祖父进谗言,说是皇太后给她下药了!” “你皇祖父那会儿很痴迷她,就抱着她的孩子到了皇太后的产房,命人剖腹取子,让皇太后活活痛死了!” 晏无悔打了一个冷战,安王将手按在他的肩上,语气森冷地继续说道:“他们以为抱出来的那个小女婴会随着皇太后一起死去,所以你皇祖父就抱着本王出来说,皇太后难产一子后死了!而她却产下了一个死婴!” 晏无悔听到这里,突然问道:“父王,你是说皇太后和她生的孩子对调了?对吗?” 安王笑着摇摇头,“不是!” “她其实生的是双生子,只是一死一活而已;而皇太后的孩子当年在你皇祖父离开产房后,就被闵家的,也就是皇太后娘家的影卫抱走了!” “她算计了半辈子,最后却没算计过男人的野心!她以为你皇祖父会封她为后,结果也只捞了个贵妃当;她以为你皇祖父会支持立本王为太子,结果却让你皇祖父更加防备她;她以为……” “父王!”晏无悔突然打断安王的唠叨,神色紧绷地问道:“那~那个孩子后来呢?” “那个影卫很聪明,每次她派的人找去时都是人去楼空!他们就这样捉了十几年的迷藏,直到有一年安临府地牛翻身,她的人才在废墟中找到那影卫一家三口的尸体,这件事情才算是落了帷幕!” 安王说到这里突然微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你说那影卫那么厉害,躲过了那么多次的追踪暗杀,怎么就躲不过一次地牛翻身呢?据说当年那场地牛翻身并不严重!你说~当初抱走那个婴儿的影卫是不是根本没死?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皇上?可皇上身边并未出现……” 晏无悔听着安王的嘀咕声,脑海里突然就像炸开了的烟花,五颜六色中隐隐看到一个散乱的人影渐渐聚拢了······ 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转瞬又把自己脑海中的影像甩开,不自然地打断安王的话问道:“父王,她最近可有给你传递消息?” 安王愣了一下,脸色难看地说道:“有!她传话给本王,说本王是个窝囊废!” “……” 安王看着晏无悔呆愣的表情哈哈大笑道,“本王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结果本王吓得夜不能寐,她却诈死逃出了皇宫。” “逃出宫就逃出宫!本王守着那个秘密一直到死也可以!谁知道她~没过几年就又联系本王了!” “本王如果不听她的话,本王这一大家子就要跟着她陪葬了!本王还记得皇兄狠戾地对付其他兄弟的样子!” 安王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如果本王听了她的话本王这一大家子最后可能还有一命在,说不定她真能成了事,到时候本王也可以当皇帝过过瘾,到时候你就是太子了,想娶谁就娶谁,哪还会出今日这样的丑事!” 晏无悔苦着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一直觉得安王府的人都是一群疯子,没想到最疯的居然是藏在暗处的她,看样子他们一家人疯得还挺有根源的。 “哦~对了!有空你也劝劝无暇,叫她嫁进庆王府后和盈盈好好相处,因为江盈盈是本王和安国公夫人许影生的孩子!” 晏无悔无语地看着安王,安王毫无羞耻地笑道:“她要借用庆王的身份起事,庆王府就不能有什么差池!” “你不知道她这人,谁要是敢挡了她的道,亲娘老子来了都照杀不误!本王都怀疑,当初她生下的死婴其实是让她给掐死的!哈哈哈······” 安王笑罢就站起来,也不管晏无悔的死活,哼着小曲就走出了书房。 晏无悔独自在书房里坐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走了出来。 此刻府里各处已经开始陆续掌灯,树影、人影、庭院楼阁的阴影重重叠叠的遍布在阶砌,让人感觉宁静而神秘,他的心也在凉凉的夜风中感觉到了一丝平静。 尽管如此,他的脑海里还是对赵如意穿着县主服饰站在他面前的样子挥之不去······ “世子小心!” 突然一个瘦弱的人影窜了出来,可惜她还没有冲到晏无悔的面前,就被沈寅一脚踹出一丈多远。 晏无悔脑海里赵如意的幻想立即被撕裂了,他怒目瞪视着那个蜷缩在地上呻吟的人影,好半天才认出来是前世子妃徐玥儿。 “世子,是世~是徐姨娘!” 沈青走过去扯起那人影的头发,那人的脸就暴露在了微暗的光线下。 只见徐玥儿曾经清雅的面容已经瘦得脱了形,她的脸色在夜晚白得晃眼,她的神情出乎意料的亢奋! “徐玥儿,是谁放你出来的?” “晏~晏无悔,没~没谁放我出来!大~大概是送饭的婆子忘了锁门!” 晏无悔不相信的看着她,徐玥儿在安王府里经营了两年,自己手上捏的银钱又多,难免在安王府里培养了几个心腹,看样子这府里该好好梳理梳理了! 徐玥儿喷出一口血后,笑着对晏无悔招招手说道:“晏无悔,你过来!我们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晏无悔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发现徐玥儿摔出去的同时有一把匕首也摔了出去,这徐玥儿分明是想杀了他! 徐玥儿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向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笑着说道:“你看我现在还有能力伤害你吗?” “我就快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父亲藏的银子在哪里吗?” “什么?”晏无悔往前走了两步,转瞬又笑着说道,“你父亲要是还藏了银子,他为什么不拿出来填补进去?要知道他贪污的银两如果数额太大,最后会诛连九族的!” “哈哈哈···咳咳咳······” 徐玥儿被自己嘴里的一口血呛得咳嗽起来,身子也颤抖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驾鹤西去了! “世子?” 沈青松开徐玥儿的头发,转头看向晏无悔,晏无悔晦涩不明地看着徐玥儿。 此刻徐玥儿因为头皮一松,整个人都没劲儿地趴在了地上。 她抬起头对着晏无悔讥讽地说道,“怎么?世子不是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勇猛无敌的男子汉吗,如今倒怕起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来了!” “不过世子不相信我,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会相信一向宠妻爱女的徐尚书会在外面养外室呢?而且那个外室还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他为了让这个儿子将来过上富裕的日子,他······” “他怎么样?” 晏无悔突然走到徐玥儿的身边,蹲下身急切地问道。 徐玥儿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只见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后,才发出声音说道:“世子,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我也别无所求了,我只望你善待我们的女儿!” “啪!” 晏无悔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他扇了徐玥儿一个耳光后,又捏着她尖尖的下巴,狠厉地说道,“徐玥儿,死到临头了,你还敢戏耍本世子,你是活腻了!” “世子,这么秘密的事情我总不能大声说出来!” 徐玥儿温柔地笑道,“世子你靠近一点,我悄悄告诉你!” 晏无悔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向徐玥儿靠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徐玥儿一把揽住晏无悔的脖颈,将一个利器插进了晏无悔的喉咙里。 晏无悔“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的一个声音。 他吃痛下想推开徐玥儿,但是徐玥儿的劲儿大得出奇。 她癫狂地笑着,任沈青和沈寅上前将她的手掰断了后,将晏无悔扶了起来! “晏无悔,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我徐玥儿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哈哈哈···” “我告诉你,我父亲根本没有什么外室,他疼我和妹妹如珠似宝,如果不是为了我和妹妹的虚荣和贪婪,他不会被你们利用!” “你知道我是怎么从祠堂里逃出来的吗?” 徐玥儿“咯咯”笑道:“因为我会开锁呀!我在闺中无聊的时候学会了开锁!你们把我关起来后忘了收走我簪发的簪子呀!那簪子现在就插在你的脖子上呀!哈哈哈······” 晏无悔不敢拔出插在喉咙的利器,他的喉咙痛得厉害,大脑又格外清醒。 沈青和沈寅一左一右的扶着他,拽着他,叫喊着让他回院子里请御医来诊治。 他却就跟聋了一样,站在那里眼神狠戾地听完了徐玥儿说的话,然后从沈寅的腰间抽出刀来,一刀利落地砍下了徐玥儿的脑袋,接着就身子往后倒去。 他好像又看见了如意县主摇曳的裙摆下那双犹如绽放的花朵般的脚尖突然调转方向向他走来…… 第247章 青石镇的故人 赵如意没想到皇家赐给她的官宅就在太平巷,和平阳侯府只隔了两家宅院。 那宅院也不像是空置了许久的样子,墙外粉墙环护,有条条柳丝倒垂,还没进院子,就先让人心生欢喜了。 走进院落又见院中甬路相衔,间或有山石和花草点缀,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处处精致。 后院甚至有一水池,游廊环绕至湖中心,中心处又有一座琉璃瓦盖顶的八角亭,远处望去就像铺在湖面上的一片荷叶。 “不知如意县主对这处官宅是否满意?” 跟在赵如意身边的一位户部官员介绍完宅院后,笑着问道。 “崔大人,这宅院~是刚修缮过的吗?” 赵如意摸了一下廊柱上新刷的油漆,又看了看周围渐渐露出春意的庭院,心中突然有了一些猜测。 因为历朝历代很少有平民女子被赐封为县主,而能被赐封的一般都是皇室之女或贵族之女,她何德何能可以获得如此殊荣?难道仅仅因为她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那太子对她的亲切感又该怎么说呢?皇上暗中对她的关注又是为哪般呢? 赵如意的心中隐隐有个答案,而答案就在母亲闵秋禾那里!而以赵如意对母亲两世的了解,只怕她也是所知不多! “这个~如意县主,下官也不知道!” 崔安修无奈地笑道,“下官开年后才上任这个员外郎就被上司派来接待县主了!” 赵如意笑道:“崔大人,不知道也没关系!” “这宅院我很满意!我打算过几日搬到这宅院后请亲朋好友聚一聚,到时候请崔大人和崔夫人莅临蔽处!” “多谢县主!下官和夫人一定来祝贺县主的乔迁之喜!” 崔安修笑容满面地深鞠了一躬。 崔安修原本以为自己在青石镇当个县丞已经是祖坟冒烟了,谁知道年前还能捡个漏! 户部因为账目出了问题,一些官员被查处停职,他因此被前县令,现刑部尚书杨广锐推荐当了这户部的员外郎。 虽然官职不高,但不用跟着那些官员查账,不用去得罪那些权贵,只需要处理文书,简直是最佳的养老岗位啊! 关键是全家人能到锦城一起生活,可以经常看到外孙和外孙女了。 等儿子崔远高中后,就在锦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生子,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锦城的消费太高了!不过这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儿子崔远春闱高中的可能性很大,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迈入仕途了;毕竟他家女婿韩如松一直是刑部尚书杨广锐的心腹,就是刑部四五品官员看见他也会给两分薄面;毕竟他和吏部左侍郎薛鹤山曾经在青石镇是同僚;毕竟他们家和如意县主曾经是邻居,两家相处得还算是融洽。 崔安修现在简直是连睡觉都会笑醒了! 他知道儿子还喜欢着如意县主,但儿子在知道如意县主和武威侯世子定了亲事时,并没有颓废下去。 甚至在知道安王世子想强娶如意县主时,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了,常常让他这做父亲的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心疼! 儿子这分明是想为如意县主撑起一片天啊! 谁都有少年慕艾的时候,想当年他也曾…… 崔安修只但愿儿子将来的情路不要太坎坷了,心里留一片干净的地方给那个人,该成亲生子的时候就成亲生子,方才不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崔安修也无比庆幸自家夫人没像刑部尚书杨夫人那样犯糊涂。 她在知道赵如意被赐封为县主后,也是捶胸顿足了一会儿,但绝对没有嫉妒不平衡的心态,因为她是个热爱家庭的贤淑的好女人,她一生都看重自己的夫君和儿女。 崔安修将房契交给赵如意后,就笑意盈盈的离开了,赵如意又带着冬青她们在宅院里逛了一会儿。 “主子,这宅院布局真精巧!” 辛夷指着游廊上攀爬的一堆杂乱的,刚刚打着小花苞的紫藤说道,“主子,这一处景致有点像武威侯夫人翠云山庄的紫藤轩!” 赵如意点点头,笑着说道:“难为你还记得!要不我们就把这处院子叫烟霞阁,旁边的小院就叫如意居,这两处连在一起正好做我的书房和卧室!你们也和我住在这里!” “好啊!好啊!”辛夷立即拍手笑道。 赵如意转头问神色凝重的冬青,“冬青,你在想什么?” “主子,要不要派人查查这处宅院?” 赵如意调皮地眨眨眼,笑着说道:“冬青,这样不好吗?还省得我费心劳力呢!” “他们敢给,我就敢接!” 冬青看赵如意心里有数,就放下了心。 第二日下午力冉就带着徐方妍和那个姓鲁的小少年来了。 徐方妍拉着赵如意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才几日没见,你好像瘦了!可见这段时间很累了!” 赵如意笑着蹭了一下徐方妍的脖颈说道:“干娘,我没瘦,只是长了一点个子!” “这才几天就长个子了?” 徐方妍以为赵如意说这话是为了宽她的心,谁知道赵如意站起来指着身上的裙子说道:“干娘你看,这条裙子还是年前新做的,今天穿着居然发现短了一点!” “我好像一过完年就长了一截,连自己都有点吃惊呢!” 徐芳妍关心地提醒道:“你还小,长点个子没关系,可不许节食!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才不节食呢!” 这一世赵如意比前世起码高了三指,按照这样的长法,她估计自己还能再长两指。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赵如意才又问道:“对了干娘,蓝生的伤势怎么样了?” “可以下地了!胧月一直在照顾他!” “如意,也幸亏你提前布置了人手,也幸亏蓝生和胧月两人报信喊你过来了,不然我们庄子就遭殃了!估计死得人会更多!” 徐芳妍说到这里又没好气地笑道,“如果这回不是蓝生受伤了,我还不知道胧月喜欢蓝生,而蓝生也心仪胧月。胧月只因为自己比蓝生大了五岁,一直将那种喜欢埋在心里,而蓝生这个傻子就一直等着胧月自己去想通!” “你说这两人傻不傻呀!” 徐方妍笑着笑着落下了眼泪,赵如意拿出手帕帮她把眼泪擦掉。 当年徐方妍为了保护胧月和蓝生不被花奇安伤害,已经提前把卖身契放还给他们了,谁知道这两人一直坚持到花奇安被抓判刑,都没有离开过徐方妍。 他们陪着徐方妍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说是奴仆其实已经和家人差不多了! “干娘,这下你不是又了了一件心事吗?” “是啊!”徐方妍感叹道,“我这一生是不幸的,但同时我这一生又是幸运的!” “前半生我有爹娘的疼爱,中间的人生虽然生活在地狱,但是我最终杀魔重生了,后半生又有你和他们的陪伴,我知足了!” “干娘!” 赵如意前世今生都佩服着这个女人,她只希望这一世有她的介入可以使徐方妍活得轻松点长寿点! 这一辈子徐芳妍与情爱虽然无缘了,但她应该得到更多! 譬如说亲情!譬如说来自外人的尊重! 第247章 青石镇的故人 赵如意没想到皇家赐给她的官宅就在太平巷,和平阳侯府只隔了两家宅院。 那宅院也不像是空置了许久的样子,墙外粉墙环护,有条条柳丝倒垂,还没进院子,就先让人心生欢喜了。 走进院落又见院中甬路相衔,间或有山石和花草点缀,亭台楼阁,抄手游廊,处处精致。 后院甚至有一水池,游廊环绕至湖中心,中心处又有一座琉璃瓦盖顶的八角亭,远处望去就像铺在湖面上的一片荷叶。 “不知如意县主对这处官宅是否满意?” 跟在赵如意身边的一位户部官员介绍完宅院后,笑着问道。 “崔大人,这宅院~是刚修缮过的吗?” 赵如意摸了一下廊柱上新刷的油漆,又看了看周围渐渐露出春意的庭院,心中突然有了一些猜测。 因为历朝历代很少有平民女子被赐封为县主,而能被赐封的一般都是皇室之女或贵族之女,她何德何能可以获得如此殊荣?难道仅仅因为她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那太子对她的亲切感又该怎么说呢?皇上暗中对她的关注又是为哪般呢? 赵如意的心中隐隐有个答案,而答案就在母亲闵秋禾那里!而以赵如意对母亲两世的了解,只怕她也是所知不多! “这个~如意县主,下官也不知道!” 崔安修无奈地笑道,“下官开年后才上任这个员外郎就被上司派来接待县主了!” 赵如意笑道:“崔大人,不知道也没关系!” “这宅院我很满意!我打算过几日搬到这宅院后请亲朋好友聚一聚,到时候请崔大人和崔夫人莅临蔽处!” “多谢县主!下官和夫人一定来祝贺县主的乔迁之喜!” 崔安修笑容满面地深鞠了一躬。 崔安修原本以为自己在青石镇当个县丞已经是祖坟冒烟了,谁知道年前还能捡个漏! 户部因为账目出了问题,一些官员被查处停职,他因此被前县令,现刑部尚书杨广锐推荐当了这户部的员外郎。 虽然官职不高,但不用跟着那些官员查账,不用去得罪那些权贵,只需要处理文书,简直是最佳的养老岗位啊! 关键是全家人能到锦城一起生活,可以经常看到外孙和外孙女了。 等儿子崔远高中后,就在锦城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亲生子,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锦城的消费太高了!不过这一点忍忍也就过去了。 毕竟儿子崔远春闱高中的可能性很大,这也就意味着他即将迈入仕途了;毕竟他家女婿韩如松一直是刑部尚书杨广锐的心腹,就是刑部四五品官员看见他也会给两分薄面;毕竟他和吏部左侍郎薛鹤山曾经在青石镇是同僚;毕竟他们家和如意县主曾经是邻居,两家相处得还算是融洽。 崔安修现在简直是连睡觉都会笑醒了! 他知道儿子还喜欢着如意县主,但儿子在知道如意县主和武威侯世子定了亲事时,并没有颓废下去。 甚至在知道安王世子想强娶如意县主时,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了,常常让他这做父亲的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心疼! 儿子这分明是想为如意县主撑起一片天啊! 谁都有少年慕艾的时候,想当年他也曾…… 崔安修只但愿儿子将来的情路不要太坎坷了,心里留一片干净的地方给那个人,该成亲生子的时候就成亲生子,方才不负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崔安修也无比庆幸自家夫人没像刑部尚书杨夫人那样犯糊涂。 她在知道赵如意被赐封为县主后,也是捶胸顿足了一会儿,但绝对没有嫉妒不平衡的心态,因为她是个热爱家庭的贤淑的好女人,她一生都看重自己的夫君和儿女。 崔安修将房契交给赵如意后,就笑意盈盈的离开了,赵如意又带着冬青她们在宅院里逛了一会儿。 “主子,这宅院布局真精巧!” 辛夷指着游廊上攀爬的一堆杂乱的,刚刚打着小花苞的紫藤说道,“主子,这一处景致有点像武威侯夫人翠云山庄的紫藤轩!” 赵如意点点头,笑着说道:“难为你还记得!要不我们就把这处院子叫烟霞阁,旁边的小院就叫如意居,这两处连在一起正好做我的书房和卧室!你们也和我住在这里!” “好啊!好啊!”辛夷立即拍手笑道。 赵如意转头问神色凝重的冬青,“冬青,你在想什么?” “主子,要不要派人查查这处宅院?” 赵如意调皮地眨眨眼,笑着说道:“冬青,这样不好吗?还省得我费心劳力呢!” “他们敢给,我就敢接!” 冬青看赵如意心里有数,就放下了心。 第二日下午力冉就带着徐方妍和那个姓鲁的小少年来了。 徐方妍拉着赵如意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才几日没见,你好像瘦了!可见这段时间很累了!” 赵如意笑着蹭了一下徐方妍的脖颈说道:“干娘,我没瘦,只是长了一点个子!” “这才几天就长个子了?” 徐方妍以为赵如意说这话是为了宽她的心,谁知道赵如意站起来指着身上的裙子说道:“干娘你看,这条裙子还是年前新做的,今天穿着居然发现短了一点!” “我好像一过完年就长了一截,连自己都有点吃惊呢!” 徐芳妍关心地提醒道:“你还小,长点个子没关系,可不许节食!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才不节食呢!” 这一世赵如意比前世起码高了三指,按照这样的长法,她估计自己还能再长两指。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后,赵如意才又问道:“对了干娘,蓝生的伤势怎么样了?” “可以下地了!胧月一直在照顾他!” “如意,也幸亏你提前布置了人手,也幸亏蓝生和胧月两人报信喊你过来了,不然我们庄子就遭殃了!估计死得人会更多!” 徐芳妍说到这里又没好气地笑道,“如果这回不是蓝生受伤了,我还不知道胧月喜欢蓝生,而蓝生也心仪胧月。胧月只因为自己比蓝生大了五岁,一直将那种喜欢埋在心里,而蓝生这个傻子就一直等着胧月自己去想通!” “你说这两人傻不傻呀!” 徐方妍笑着笑着落下了眼泪,赵如意拿出手帕帮她把眼泪擦掉。 当年徐方妍为了保护胧月和蓝生不被花奇安伤害,已经提前把卖身契放还给他们了,谁知道这两人一直坚持到花奇安被抓判刑,都没有离开过徐方妍。 他们陪着徐方妍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光,说是奴仆其实已经和家人差不多了! “干娘,这下你不是又了了一件心事吗?” “是啊!”徐方妍感叹道,“我这一生是不幸的,但同时我这一生又是幸运的!” “前半生我有爹娘的疼爱,中间的人生虽然生活在地狱,但是我最终杀魔重生了,后半生又有你和他们的陪伴,我知足了!” “干娘!” 赵如意前世今生都佩服着这个女人,她只希望这一世有她的介入可以使徐方妍活得轻松点长寿点! 这一辈子徐芳妍与情爱虽然无缘了,但她应该得到更多! 譬如说亲情!譬如说来自外人的尊重! 第248章 书童鲁安 赵如意和徐方妍说了一会儿话后,弟弟赵如啸和父母也跟着进来了,赵如意这才让力冉将那个叫鲁大的少年领进了屋。 只见那少年虽然长着一张还稚嫩的脸,但是身高几乎快赶上了成年人。 他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衫,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气息;大概是有点紧张,他紧咬着的牙将下颌线勾勒出一抹不符年龄的坚硬气质。 他长得并不好看,但他好像有一种不屈服的力量。 赵如意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少年,心里立即就有了几分满意!果然是能被天玑师兄收留的人! “阿爹阿娘,这是我给阿弟如啸找的书童,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如意说罢,又摸了摸赵如啸脑袋上的小揪揪,笑着问道,“阿弟,你喜欢吗?” 赵大牛看了看鲁大,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闵秋禾则挑剔地打量着鲁大,一会儿觉得鲁大的个子太高了,赵如啸会不会受欺负;一会儿又觉得鲁大的眼睛太亮了,会不会人不老实;一会儿又觉得鲁大长得不好看,赵如啸带出去会不会觉得丢脸。 可惜还不等闵秋禾说什么,赵如啸就高兴地跳下椅子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鲁大面前。 他将小手搭在鲁大的肩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大抬头看了赵如啸一眼后,用略微粗哑的声音答道:“回少爷的话,奴才叫鲁大!” “鲁大?”赵如啸收回手摸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想了一下说道,“鲁大这个名字不好听!” “我看你就叫······” “少爷!”鲁大突然打断赵如啸的话头说道,“少爷,奴才的母亲给奴才留了一件遗物,那遗物上绣着个安字!”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从来没有哪个奴才敢在主子赐名的时候,主动告诉主子自己想要什么名字。 闵秋禾“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再说点什么,结果又听到赵如啸高兴地说道:“好,鲁安!那你愿意做我的书童吗?” 鲁安咧嘴笑了,他立即对着赵如啸磕头说道:“多谢主子赐名,奴才愿意做主子的书童!” 赵如啸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说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本少爷,本少爷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主子!” 赵如啸笑着跑到赵如意的身边,高兴地说道:“阿姐,鲁安从此就是我的书童了!” 闵秋禾将赵如啸揽在自己身边,温婉的劝道:“如啸,你要不~再想想?” “阿娘?” 赵如啸奇怪地看着闵秋禾,连跪在那里的鲁安神情也紧张起来。 这时赵如意笑着说道:“阿娘,我倒是觉得鲁安不错!阿爹,你觉得呢?” 赵大牛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站起来说道:“嗯,不错,先用着!” 赵大牛说罢就背着手离开了大厅,闵秋禾气得看了赵如意一眼,也离开了! 赵如意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和父母的观念已经随着眼界的开阔越走越远了,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如若不然,他们眼前的一切即使不会像前世一样被人夺走,也会被同行一点点蚕食。 “鲁安,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阿弟的书童了!你不光要跟着他识字,还要跟着他习武;你不光要保护好他,还要监督好他!” “鲁安,你做得到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鲁安听到赵如意的话,激动得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小姐,鲁安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请小姐放心!” “好,你起来!” 赵如意又拉着赵如啸胖乎乎的小手,温柔地叮嘱道,“阿弟,鲁安虽然是你的书童,但你也不能欺负人!你们俩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阿姐!可阿娘她……” “如啸,鲁安会是个好书童!阿娘以后会明白的!” 赵如啸眨眨眼笑道:“阿姐,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机灵鬼!”赵如意揪了一下赵如啸的鼻子,然后笑着说道,“那行,你就带着鲁安回你的院子!” 赵如啸带着鲁安蹦蹦跳跳地离开后,一直做壁上观的徐芳妍这才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如意说道:“如意,你阿爹阿娘他们好像对你有心结啊!难道还是因为年前匪徒进庄子抢劫的那件事?” 赵如意苦笑着说道:“干娘,不完全是!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我~我大概无法成为他们想要的那个温柔乖巧的女儿了!” 赵如意扣着腰间荷包的流苏,抬头看着徐芳妍问道:“干娘,我是不是变得很强势很无情,让人很难以接近?” 徐芳妍看着赵如意落寞的神情,心里一阵难受。 赵如意成长的很快,她的家人跟不上她的脚步,而她又在渴望着同类人的认可。 “如意,不是的!” 徐芳妍站起来抚摸着赵如意的后背,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如意,你很好,真的!是你阿爹阿娘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在这世道,你如果不变强,你就守不住眼下的一切!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姑娘!你守护的是家人的幸福,包括我的,也包括刚才那个孩子的!” “干娘!”赵如意扑进徐芳妍的怀里哭了。 这一世赵如意只在重生后再次看到父母的时候哭了,其他时候就是再苦再累也几乎没有掉过眼泪,但是她现在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简直没有形象可言。 徐芳妍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赵如意的后背。 她能够理解赵如意,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 她也能够理解赵大牛夫妻俩,因为她曾经也是个母亲! 赵如意哭完后,看到徐芳妍的肩头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一团水渍,她不好意思地对徐芳妍说道:“干娘,我带你下去把衣服换了!” 徐芳妍瞥了一眼肩上的水渍,笑着说道:“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如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一起告诉干娘!干娘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这~干娘,你都看出来啦!” 赵如意拉着徐芳妍坐下后,为她续上一杯茶,接着才将她回到锦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干娘,皇上和太子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我怀疑~” 赵如意顿了一下后,神色复杂地说道,“干娘,我阿娘当年是逃难到赵家村的!” 徐芳妍经历过新旧朝交替的年代,那时候的混乱简直无法用语言叙述出来,所以她立即听懂了赵如意话中的意思。 闵秋禾有可能是宗室之女! “如意,不管是不是,咱们都不能认!那样的荣华富贵太凶险,即使拥有了,也会心力交瘁!” 赵如意粲然一笑,“干娘,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叫人尽量抹掉那些痕迹,亡羊补牢,希望来得及!” “干娘,还有皇上新赐给我的官宅,我怀疑是皇上把谁修缮好的宅院让给我了!只怕是我已经得罪了锦城某位权贵了!” “怕什么?”徐芳妍豪气地说道,“咱们还有最大的靠山呢!” “再说了,你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干娘说得是!” 紧接着徐芳妍又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倒是担心那安王世子,我担心他狗急跳墙,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你要多加注意!出门的时候多带两个人!” “好,干娘!我会的!” 此刻赵如意和徐芳妍还不知道晏无悔已经受伤了,他暂时没有时间来骚扰她了! 第248章 书童鲁安 赵如意和徐方妍说了一会儿话后,弟弟赵如啸和父母也跟着进来了,赵如意这才让力冉将那个叫鲁大的少年领进了屋。 只见那少年虽然长着一张还稚嫩的脸,但是身高几乎快赶上了成年人。 他穿着褐色的粗布衣衫,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的气息;大概是有点紧张,他紧咬着的牙将下颌线勾勒出一抹不符年龄的坚硬气质。 他长得并不好看,但他好像有一种不屈服的力量。 赵如意打量了一下那个小少年,心里立即就有了几分满意!果然是能被天玑师兄收留的人! “阿爹阿娘,这是我给阿弟如啸找的书童,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如意说罢,又摸了摸赵如啸脑袋上的小揪揪,笑着问道,“阿弟,你喜欢吗?” 赵大牛看了看鲁大,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 闵秋禾则挑剔地打量着鲁大,一会儿觉得鲁大的个子太高了,赵如啸会不会受欺负;一会儿又觉得鲁大的眼睛太亮了,会不会人不老实;一会儿又觉得鲁大长得不好看,赵如啸带出去会不会觉得丢脸。 可惜还不等闵秋禾说什么,赵如啸就高兴地跳下椅子走到了跪在地上的鲁大面前。 他将小手搭在鲁大的肩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鲁大抬头看了赵如啸一眼后,用略微粗哑的声音答道:“回少爷的话,奴才叫鲁大!” “鲁大?”赵如啸收回手摸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想了一下说道,“鲁大这个名字不好听!” “我看你就叫······” “少爷!”鲁大突然打断赵如啸的话头说道,“少爷,奴才的母亲给奴才留了一件遗物,那遗物上绣着个安字!”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从来没有哪个奴才敢在主子赐名的时候,主动告诉主子自己想要什么名字。 闵秋禾“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再说点什么,结果又听到赵如啸高兴地说道:“好,鲁安!那你愿意做我的书童吗?” 鲁安咧嘴笑了,他立即对着赵如啸磕头说道:“多谢主子赐名,奴才愿意做主子的书童!” 赵如啸背着手,老气横秋地说道:“好,以后你就跟着本少爷,本少爷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主子!” 赵如啸笑着跑到赵如意的身边,高兴地说道:“阿姐,鲁安从此就是我的书童了!” 闵秋禾将赵如啸揽在自己身边,温婉的劝道:“如啸,你要不~再想想?” “阿娘?” 赵如啸奇怪地看着闵秋禾,连跪在那里的鲁安神情也紧张起来。 这时赵如意笑着说道:“阿娘,我倒是觉得鲁安不错!阿爹,你觉得呢?” 赵大牛看了赵如意一眼,然后站起来说道:“嗯,不错,先用着!” 赵大牛说罢就背着手离开了大厅,闵秋禾气得看了赵如意一眼,也离开了! 赵如意不在意地笑了笑,她和父母的观念已经随着眼界的开阔越走越远了,她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如若不然,他们眼前的一切即使不会像前世一样被人夺走,也会被同行一点点蚕食。 “鲁安,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阿弟的书童了!你不光要跟着他识字,还要跟着他习武;你不光要保护好他,还要监督好他!” “鲁安,你做得到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鲁安听到赵如意的话,激动得又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谢谢小姐,鲁安一定会照顾好主子的!请小姐放心!” “好,你起来!” 赵如意又拉着赵如啸胖乎乎的小手,温柔地叮嘱道,“阿弟,鲁安虽然是你的书童,但你也不能欺负人!你们俩要好好相处,知道吗?” “知道了,阿姐!可阿娘她……” “如啸,鲁安会是个好书童!阿娘以后会明白的!” 赵如啸眨眨眼笑道:“阿姐,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机灵鬼!”赵如意揪了一下赵如啸的鼻子,然后笑着说道,“那行,你就带着鲁安回你的院子!” 赵如啸带着鲁安蹦蹦跳跳地离开后,一直做壁上观的徐芳妍这才神色复杂地看着赵如意说道:“如意,你阿爹阿娘他们好像对你有心结啊!难道还是因为年前匪徒进庄子抢劫的那件事?” 赵如意苦笑着说道:“干娘,不完全是!那件事情只是一个导火线而已!” “我~我大概无法成为他们想要的那个温柔乖巧的女儿了!” 赵如意扣着腰间荷包的流苏,抬头看着徐芳妍问道:“干娘,我是不是变得很强势很无情,让人很难以接近?” 徐芳妍看着赵如意落寞的神情,心里一阵难受。 赵如意成长的很快,她的家人跟不上她的脚步,而她又在渴望着同类人的认可。 “如意,不是的!” 徐芳妍站起来抚摸着赵如意的后背,温柔而坚定地说道,“如意,你很好,真的!是你阿爹阿娘跟不上你的脚步了!” “在这世道,你如果不变强,你就守不住眼下的一切!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姑娘!你守护的是家人的幸福,包括我的,也包括刚才那个孩子的!” “干娘!”赵如意扑进徐芳妍的怀里哭了。 这一世赵如意只在重生后再次看到父母的时候哭了,其他时候就是再苦再累也几乎没有掉过眼泪,但是她现在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简直没有形象可言。 徐芳妍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赵如意的后背。 她能够理解赵如意,因为她经历了太多的磨难! 她也能够理解赵大牛夫妻俩,因为她曾经也是个母亲! 赵如意哭完后,看到徐芳妍的肩头已经被眼泪浸湿了一团水渍,她不好意思地对徐芳妍说道:“干娘,我带你下去把衣服换了!” 徐芳妍瞥了一眼肩上的水渍,笑着说道:“不碍事!一会儿就干了!” “如意,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一起告诉干娘!干娘说不定能给你出出主意呢!” “这~干娘,你都看出来啦!” 赵如意拉着徐芳妍坐下后,为她续上一杯茶,接着才将她回到锦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干娘,皇上和太子对我的态度很暧昧,我怀疑~” 赵如意顿了一下后,神色复杂地说道,“干娘,我阿娘当年是逃难到赵家村的!” 徐芳妍经历过新旧朝交替的年代,那时候的混乱简直无法用语言叙述出来,所以她立即听懂了赵如意话中的意思。 闵秋禾有可能是宗室之女! “如意,不管是不是,咱们都不能认!那样的荣华富贵太凶险,即使拥有了,也会心力交瘁!” 赵如意粲然一笑,“干娘,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叫人尽量抹掉那些痕迹,亡羊补牢,希望来得及!” “干娘,还有皇上新赐给我的官宅,我怀疑是皇上把谁修缮好的宅院让给我了!只怕是我已经得罪了锦城某位权贵了!” “怕什么?”徐芳妍豪气地说道,“咱们还有最大的靠山呢!” “再说了,你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吗?” 赵如意“噗嗤”一声笑了,“干娘说得是!” 紧接着徐芳妍又紧皱着眉头说道:“我倒是担心那安王世子,我担心他狗急跳墙,做出不好的事情来!你要多加注意!出门的时候多带两个人!” “好,干娘!我会的!” 此刻赵如意和徐芳妍还不知道晏无悔已经受伤了,他暂时没有时间来骚扰她了! 第249章 商谈婚事 徐方妍到了锦城的第二日就和闵秋禾在媒人平阳侯夫人裴玉娇的带领下,一起拜访了武威侯夫人谢璇。 两人先是客套地对武威侯的去世表达了问候,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谈起了武威侯世子和如意县主的亲事。 比起谢璇的游刃有余,闵秋禾显得拘谨多了,最后无奈还是由徐方妍出马了。 其实也不需要徐方妍去争取什么,谢璇的心也是偏向赵如意的。 在这个世道上,女子的艰难谢璇已经品尝过了,徐方妍也品尝过了,独独闵秋禾还保留着几分天真。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裴玉娇则很少插嘴,因为她一直在取经。 儿子张添文在未央路居然和骠骑将军家的庶女李月英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她必须早点去提亲,好平息骠骑将军李大虎和夫人的怒火才行,不然未来的儿媳妇可能被逼着剃发出家了。 两家人谈妥了亲事后,闵秋禾她们也没有多留,毕竟谢璇是新寡之人。 她们三人被裴孤城带着经过那片被火烧后坍塌的清风楼的废墟时,看到那废墟上居然新生了几簇鲜嫩的杂草,似乎比府里其他地方的生命力还要旺盛。 闵秋禾听说清风楼坍塌后从里面刨出来了十具尸体,就想起在乡间的时候她看到过的那些坟茔上的草也似乎长得比其他茂盛,心里就发怵。 此刻微光中升起的一点尘埃在烟霞中飞舞,都会让她觉得像是那些幽魂在哀嚎。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后,问道:“世子,你们这里什么时候修缮啊?” 裴孤城为难地说道:“夫人,现在不好找工匠,恐怕要等到元宵节过后了!” 闵秋禾点点头,然后又叮嘱道:“到时候再找几个高僧念几天经!这让人看着瘆得慌!” “是,夫人!” 裴孤城想到这里烧死了不少人,找僧人念几天经超度一下也可以,于是就点了点头。 徐方妍想到赵如意将来要住进这府里,也觉得这一处不太吉利,于是又建议道:“世子,我看这里就不宜再住人了,倒不如改成侯府的练武场!男子的阳气重,可以压一压!” 裴孤城想了一下笑道:“还是干娘有办法,我正为此发愁呢!” 徐方妍笑了一下,没再吱声了! 臭小子!给老娘拉仇恨呢!没看你丈母娘脸都黑了吗? 你丈母娘和你未来的媳妇虽然有点矛盾,但别人真不宜掺和进去啊!你快省省! 闵秋禾的确有点不高兴! 从裴孤城对她们两人的称呼上亲疏立判,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孤城要求娶的人是徐方妍的亲闺女呢!一时间她这心里是既骄傲又心酸! 裴玉娇笑着说道,“还是两位姐姐想得周全!重光就是个傻小子!” 裴玉娇一句话捧了闵秋禾和徐芳妍两个人,又提点了裴孤城,这凝固的空气才又开始游动了。 于是他们几人又继续在武威侯府里边走边聊,在快要走到大门的时候,正遇上面带喜色的裴飞云主仆。 裴飞云的眼神在裴玉娇和闵秋禾、徐方妍的脸上各看了一眼,然后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哥,恭喜你好事将近了!” 裴孤城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然后裴飞云又接着说道,“大哥,父亲虽然死了,但他要是知道我们兄弟俩一个将来要娶的人是郡主,一个将来要娶的人是县主,估计在下面也会高兴坏!” 裴孤城听了裴飞云挑衅的话语,就眼带警告地说道:“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知道父亲才走,为何频繁出府?” “哟!大哥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呀!我好怕呀!” 裴飞云凑近裴孤城,轻佻地笑着说道:“我的好大哥,既然要耍大哥的威风,倒不如帮弟弟妹妹解决一下眼前的难题呗!” “弟弟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打算给弟弟多少银子娶媳妇呀?” “妹妹也眼看着要出嫁了,你打算给妹妹多少陪嫁呀?” 裴孤城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裴玉娇,又看了一眼脸色尴尬的闵秋禾和徐方妍,然后肃着一张俊脸说道:“这事儿我们稍后再谈!” 裴飞云也看了一眼裴玉娇和闵秋禾她们,然后畅快地笑道:“大哥怕什么?难道害怕在未来的岳母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吗?” 裴孤城突然上前揪着裴飞云的衣领,怒斥道:“裴飞云,你闭嘴!” “我裴孤城不屑于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在这府里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该你们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哟,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当着三位夫人的面说说哪些是该给我们的?” 裴飞云将裴孤城松开的衣服领口拍了拍,然后邪笑着对闵秋禾她们说道,“飞云还要烦请三位夫人做个见证了!” 闵秋禾和徐方妍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更显尴尬。 裴玉娇倒是拍手笑道:“好啊!姑姑给你们做个见证!” 裴飞云脸色僵了一下,这位姑姑一直以来不按常理出牌,实在是有点讨厌啊! 裴孤城看裴玉娇已经发了话,于是就笑着说道:“既然你想听,我就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你!” “这事儿母亲和我说过了,她说她十几年不沾侯府的经营,此刻也不便站出来!而我对侯府的产业也无意,所以除了这处皇家赐的宅院我们无权处理外,父亲的一切财产我都不参与分割!” “另外,二弟飞骁虽然年幼,你们也不可亏待于他!” “呵呵!” 裴飞云翘着一边嘴角笑了,他讥讽道,“大哥自然是瞧不起父亲的那点产业,毕竟如意县主就是财神爷!” “大哥既然说不参与父亲产业的分割,那不如把这世子的称号让给弟弟怎么样?这世子之位难道不是父亲留下来的最厚的产业吗?” 不等裴孤城说什么,裴玉娇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飞云,你可真是你爹的大孝子啊!” “你信不信?重光一旦向皇上提出让你继承这武威侯府,武威候府就不存在了!” “我看你还是省省!现在这样不好吗?至少你可以顶着武威侯府的名头在外面骗吃骗喝!” “你……” 裴飞云对裴玉娇这个姑姑真是恨得牙痒痒,他不由得翻出旧账来,“姑姑倒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和贤妃娘娘从穷乡僻壤里带出来的?” 裴玉娇翻了一个白眼,笑道,“这个我倒是忘了!你有空下去帮我谢谢你爹啦!” “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楚,还想当世子呢!做梦!” 不得不说裴玉娇气人很有一套,连一直想当隐形人的闵秋禾和徐芳妍也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咳咳……” 裴孤城也用咳嗽声来掩饰笑声! “好好!好得很!” 裴飞云铁青着脸色,意味深长地笑道,“看看我们谁笑到最后!” 裴飞云说完这话后就生气地甩袖离开了! 闵秋禾看着裴飞云气冲冲的背影,紧皱着眉头说道:“世子,我家如意虽然出生于乡野,但也是被我们如珠似宝带大的,如今她更是贵为县主,你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你这府里的事情务必要在成亲前处理好才是!” 不得不说闵秋禾的这一番话已经超出了她平日里的水平,可见她还是真心爱着赵如意的! 裴玉娇和徐芳妍听了闵秋禾的话都齐齐看向裴孤城。 裴孤城对着三位夫人行了一礼后,语气凝重地说道:“请姑姑、岳母大人和干娘放心,重光必不会让如意受委屈!” 第249章 商谈婚事 徐方妍到了锦城的第二日就和闵秋禾在媒人平阳侯夫人裴玉娇的带领下,一起拜访了武威侯夫人谢璇。 两人先是客套地对武威侯的去世表达了问候,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谈起了武威侯世子和如意县主的亲事。 比起谢璇的游刃有余,闵秋禾显得拘谨多了,最后无奈还是由徐方妍出马了。 其实也不需要徐方妍去争取什么,谢璇的心也是偏向赵如意的。 在这个世道上,女子的艰难谢璇已经品尝过了,徐方妍也品尝过了,独独闵秋禾还保留着几分天真。 平日里能言善辩的裴玉娇则很少插嘴,因为她一直在取经。 儿子张添文在未央路居然和骠骑将军家的庶女李月英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她必须早点去提亲,好平息骠骑将军李大虎和夫人的怒火才行,不然未来的儿媳妇可能被逼着剃发出家了。 两家人谈妥了亲事后,闵秋禾她们也没有多留,毕竟谢璇是新寡之人。 她们三人被裴孤城带着经过那片被火烧后坍塌的清风楼的废墟时,看到那废墟上居然新生了几簇鲜嫩的杂草,似乎比府里其他地方的生命力还要旺盛。 闵秋禾听说清风楼坍塌后从里面刨出来了十具尸体,就想起在乡间的时候她看到过的那些坟茔上的草也似乎长得比其他茂盛,心里就发怵。 此刻微光中升起的一点尘埃在烟霞中飞舞,都会让她觉得像是那些幽魂在哀嚎。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后,问道:“世子,你们这里什么时候修缮啊?” 裴孤城为难地说道:“夫人,现在不好找工匠,恐怕要等到元宵节过后了!” 闵秋禾点点头,然后又叮嘱道:“到时候再找几个高僧念几天经!这让人看着瘆得慌!” “是,夫人!” 裴孤城想到这里烧死了不少人,找僧人念几天经超度一下也可以,于是就点了点头。 徐方妍想到赵如意将来要住进这府里,也觉得这一处不太吉利,于是又建议道:“世子,我看这里就不宜再住人了,倒不如改成侯府的练武场!男子的阳气重,可以压一压!” 裴孤城想了一下笑道:“还是干娘有办法,我正为此发愁呢!” 徐方妍笑了一下,没再吱声了! 臭小子!给老娘拉仇恨呢!没看你丈母娘脸都黑了吗? 你丈母娘和你未来的媳妇虽然有点矛盾,但别人真不宜掺和进去啊!你快省省! 闵秋禾的确有点不高兴! 从裴孤城对她们两人的称呼上亲疏立判,不知道的,还以为裴孤城要求娶的人是徐方妍的亲闺女呢!一时间她这心里是既骄傲又心酸! 裴玉娇笑着说道,“还是两位姐姐想得周全!重光就是个傻小子!” 裴玉娇一句话捧了闵秋禾和徐芳妍两个人,又提点了裴孤城,这凝固的空气才又开始游动了。 于是他们几人又继续在武威侯府里边走边聊,在快要走到大门的时候,正遇上面带喜色的裴飞云主仆。 裴飞云的眼神在裴玉娇和闵秋禾、徐方妍的脸上各看了一眼,然后立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大哥,恭喜你好事将近了!” 裴孤城皱着眉头没有回答他,然后裴飞云又接着说道,“大哥,父亲虽然死了,但他要是知道我们兄弟俩一个将来要娶的人是郡主,一个将来要娶的人是县主,估计在下面也会高兴坏!” 裴孤城听了裴飞云挑衅的话语,就眼带警告地说道:“越来越不像话了!既然知道父亲才走,为何频繁出府?” “哟!大哥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呀!我好怕呀!” 裴飞云凑近裴孤城,轻佻地笑着说道:“我的好大哥,既然要耍大哥的威风,倒不如帮弟弟妹妹解决一下眼前的难题呗!” “弟弟眼看着就要成亲了,你打算给弟弟多少银子娶媳妇呀?” “妹妹也眼看着要出嫁了,你打算给妹妹多少陪嫁呀?” 裴孤城看了一眼一脸兴奋的裴玉娇,又看了一眼脸色尴尬的闵秋禾和徐方妍,然后肃着一张俊脸说道:“这事儿我们稍后再谈!” 裴飞云也看了一眼裴玉娇和闵秋禾她们,然后畅快地笑道:“大哥怕什么?难道害怕在未来的岳母面前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吗?” 裴孤城突然上前揪着裴飞云的衣领,怒斥道:“裴飞云,你闭嘴!” “我裴孤城不屑于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在这府里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该你们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 “哟,说得这么大义凛然的!既然如此,你倒不如当着三位夫人的面说说哪些是该给我们的?” 裴飞云将裴孤城松开的衣服领口拍了拍,然后邪笑着对闵秋禾她们说道,“飞云还要烦请三位夫人做个见证了!” 闵秋禾和徐方妍对视一眼,脸上的神情更显尴尬。 裴玉娇倒是拍手笑道:“好啊!姑姑给你们做个见证!” 裴飞云脸色僵了一下,这位姑姑一直以来不按常理出牌,实在是有点讨厌啊! 裴孤城看裴玉娇已经发了话,于是就笑着说道:“既然你想听,我就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你!” “这事儿母亲和我说过了,她说她十几年不沾侯府的经营,此刻也不便站出来!而我对侯府的产业也无意,所以除了这处皇家赐的宅院我们无权处理外,父亲的一切财产我都不参与分割!” “另外,二弟飞骁虽然年幼,你们也不可亏待于他!” “呵呵!” 裴飞云翘着一边嘴角笑了,他讥讽道,“大哥自然是瞧不起父亲的那点产业,毕竟如意县主就是财神爷!” “大哥既然说不参与父亲产业的分割,那不如把这世子的称号让给弟弟怎么样?这世子之位难道不是父亲留下来的最厚的产业吗?” 不等裴孤城说什么,裴玉娇就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飞云,你可真是你爹的大孝子啊!” “你信不信?重光一旦向皇上提出让你继承这武威侯府,武威候府就不存在了!” “我看你还是省省!现在这样不好吗?至少你可以顶着武威侯府的名头在外面骗吃骗喝!” “你……” 裴飞云对裴玉娇这个姑姑真是恨得牙痒痒,他不由得翻出旧账来,“姑姑倒是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和贤妃娘娘从穷乡僻壤里带出来的?” 裴玉娇翻了一个白眼,笑道,“这个我倒是忘了!你有空下去帮我谢谢你爹啦!” “你……” “你什么你?话都说不清楚,还想当世子呢!做梦!” 不得不说裴玉娇气人很有一套,连一直想当隐形人的闵秋禾和徐芳妍也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咳咳……” 裴孤城也用咳嗽声来掩饰笑声! “好好!好得很!” 裴飞云铁青着脸色,意味深长地笑道,“看看我们谁笑到最后!” 裴飞云说完这话后就生气地甩袖离开了! 闵秋禾看着裴飞云气冲冲的背影,紧皱着眉头说道:“世子,我家如意虽然出生于乡野,但也是被我们如珠似宝带大的,如今她更是贵为县主,你可不能让她受了委屈!你这府里的事情务必要在成亲前处理好才是!” 不得不说闵秋禾的这一番话已经超出了她平日里的水平,可见她还是真心爱着赵如意的! 裴玉娇和徐芳妍听了闵秋禾的话都齐齐看向裴孤城。 裴孤城对着三位夫人行了一礼后,语气凝重地说道:“请姑姑、岳母大人和干娘放心,重光必不会让如意受委屈!” 第250章 乔迁之喜 青石镇的南大街即使经过前前任县令杨广锐的整顿,但依旧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前任县令和现任县令都不会轻易去触碰那个地段。 不是说他们不按规矩办事,而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一旦里面的人中有触犯律法的,不用等官府缉拿归案,就已经被人扔到了县衙门口,所以官府也乐得清闲。 不过也是,谁会傻乎乎地去惹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啊!他们的眼神狠厉起来,简直能把小孩子吓哭! 在神秘的南大街里还有一个神秘之处。 当你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穿梭,那种犹如沸水般翻腾的热闹渐渐地被一堵无形的墙悄然凝固时,那你就到了那个神秘之处。 推开大门一棵造型古朴,树冠如盖,郁郁葱葱的榕树就映入了眼帘,榕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红衣男子,他冷白的肤色和精致的五官如同早春的阳光般刺眼,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来人。 “天玑,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头发凌乱,长得高高壮壮的年约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冲进来,他急得似乎连嘴唇上的两撇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水淼,你很吵!”天玑指着从榕树冠上扑腾飞走的小鸟,不高兴地说道,“你再吵我,我就把你交出去!” 水淼愣了一下,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天玑,咱们俩什么关系呀!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还不行吗?” 天玑斜瞟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刚毅的面容挂着那副谄媚的样子实在是辣眼睛,于是又嫌弃地转头看向那棵榕树,刚才惊飞的小鸟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落回了枝杈上。 “我们有什么关系?” 天玑嗤笑道,“不就是我顺手救了你一回,然后你就赖着想做我朋友了!” “鬼手,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和我有关系!一个是我师父,一个就是我喜欢的人!你算老几?” 水淼委屈地看了天玑一眼,然后看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你说我是老几,我就是老几!” 天玑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冷冷地说道:“两个月可以做出来吗?” “可以!不过牵丝蛊虫一旦进入你的心脏,对方如果吹响了骨笛,你的心脏就会疼痛!” “会影响我杀人吗?” 水淼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会!以你这么妖孽的功夫,那点痛算什么!” 天玑点点头,然后不耐烦地挥手赶人,“那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快去做!” “······” 水淼语结,片刻后才凝重地说道,“但是天玑你真的很疯,你知道吗?” “我是说过有那种可以传音的骨笛,但是我家祖祖辈辈就没人做成功过!我也从没做过!我甚至不知道那哨音能传多远!你单单只听我说过一次,就冒冒失失的······难道你就不怕是我随意敷衍你的话吗?” 天玑眼眸深邃地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是在敷衍我吗?” “……” “没关系!如果你是在敷衍我,我就是只剩一根手指头了也能收拾你!” “……” 水淼气结,好半天才气鼓鼓地说道:“算了!那我们就赌一把!” 水淼说到这里又不放心地说道,“天玑,成与不成我们就赌这一把哈!反正我不陪你玩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非要把自己整得残缺不全的!真是疯子!” 也不知道水淼这句话怎么就触动了天玑的神经,他突然暴虐地冲水淼吼道:“滚出去!” 水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骂了一句“疯子”就跑出去了。 “疯子!” 天玑扯着嘴角邪魅一笑,他倒想真正当一回疯子!可惜他就是太理智了,只有看着赵如意和裴孤城走在一起,而他还要笑着祝福他们! 他仰头正好看见榕树上两只相对着啁啾的小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提气轻轻一跃,那两只小鸟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他的手心可以感觉到小鸟在瑟瑟发抖,小眼神胆怯而疑惑地看着他,就像赵如意最初习武时,总是被他嫌弃后看他的眼神。 “算了,放过你们了!” 天玑打开手掌,两只小鸟立即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天玑翘腿坐在树干上,仰头看着那远去的小鸟,嘴里自言自语道,“不知戚老大赶不赶得上她的乔迁之喜!” “哼!裴孤城不就是送了她一串玛瑙手串吗?我把命送给她!” “哼!下回如果再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比裴孤城先到她身边!” …… 鸟儿不知疲倦地飞啊,飞啊,最后落在了一家正在待客的大宅院里。 这家宅院布局精妙,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似乎也要比别处生长得有型好看。 于是它们就停在了一株打着花苞,欲开未开的白玉兰树的枝干上,看这家主人待客。 赵如意刚刚安排着众人坐在大厅里喝茶聊天,琳秀就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道:“主子,东宫派人来送礼了!”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还是平阳侯夫人裴玉娇最先反应过来,她站起来说道:“走,我们大家也跟着一起去看看东宫送什么好东西了!” 赵如意也扶着闵秋禾说道:“阿娘,我们出去看看!” 闵秋禾略微有点紧张,好在赵如意托住了她的手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阿娘,别怕!” 闵秋禾抿抿唇,然后对身边比她更紧张的户部员外郎崔安修的夫人苏吟笑道:“苏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看看!” 才进锦城不久的苏吟现在可一点也不敢在赵如意面前拿大了,她已经被自家夫君耳提面命的提醒过了。 如意县主可不是从前那个可怜的,需要别人来保护的商户女了,这可是皇上和太子看重的人。 将来她和女儿崔莹在锦城的交际,还有儿子崔远在朝堂上的职位,少不得还要如意县主帮衬一二呢! 东宫来送礼的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太监,他一见赵如意带着家人和客人走了出来,眼神立即亮了起来,他上前行礼道:“见过如意县主!” “见过各位老爷和夫人、小姐!” 众人行过礼后,那太监才又笑着对赵如意说道,“如意县主,咱家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有文!太子听说今日是县主乔迁之喜,特令咱家给县主送乔迁之礼来了!” 有文说完话,就转身从身边的太监手上抱过一个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红木箱递上前去。 “县主,请接礼!” 赵如意行了一礼后,接过红木箱,然后笑着说道,“请公公赏脸进屋喝杯茶!” 有文看了一眼拘谨的赵大牛夫妻俩,然后体贴地笑道,“咱家还要回去给太子复命呢!就不久留了!咱家也祝如意县主喜迁新居,好运连连!” “如意谢过公公!也烦请公公替如意带话,说如意很感激太子殿下在百忙之中还记得如意乔迁新居!如意感激不尽!” 赵如意说完话后就对琳秀使了一个眼色,琳秀立即驾轻就熟地上前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说道:“辛苦公公了,县主请各位喝茶!” 有文摸了一下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怪不得冯大总管喜欢出宫宣读圣旨了,这简直就是美差啊! 有文走后不久,琳秀又来对赵如意禀报说:“主子,四海商队的戚老大来了!” “快请!” 赵如意立即惊喜地站起来对内厅几个女客说道,“我去去就来,大家随意!” 女客们笑着点点头,赵如意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赵如意有种感觉,戚辰光一定是奉了天玑师兄的命令来的! 戚辰光被婆子带进宅院时,立即被宅院里的景致吸引住了! 乖乖!真漂亮! 这要是再过两个月,花儿开了,树叶茂密了,阳光灿烂了,岂不是跟在仙境一样了!那县主岂不是仙女了! 第250章 乔迁之喜 青石镇的南大街即使经过前前任县令杨广锐的整顿,但依旧是一个神秘的存在,前任县令和现任县令都不会轻易去触碰那个地段。 不是说他们不按规矩办事,而是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矩。 一旦里面的人中有触犯律法的,不用等官府缉拿归案,就已经被人扔到了县衙门口,所以官府也乐得清闲。 不过也是,谁会傻乎乎地去惹那些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啊!他们的眼神狠厉起来,简直能把小孩子吓哭! 在神秘的南大街里还有一个神秘之处。 当你在纵横交错的巷道里穿梭,那种犹如沸水般翻腾的热闹渐渐地被一堵无形的墙悄然凝固时,那你就到了那个神秘之处。 推开大门一棵造型古朴,树冠如盖,郁郁葱葱的榕树就映入了眼帘,榕树下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红衣男子,他冷白的肤色和精致的五官如同早春的阳光般刺眼,他微微侧过身子看向来人。 “天玑,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 一个穿着粗布衣衫,头发凌乱,长得高高壮壮的年约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子冲进来,他急得似乎连嘴唇上的两撇胡子都要飞起来了。 “水淼,你很吵!”天玑指着从榕树冠上扑腾飞走的小鸟,不高兴地说道,“你再吵我,我就把你交出去!” 水淼愣了一下,立马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天玑,咱们俩什么关系呀!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还不行吗?” 天玑斜瞟他一眼,大概是觉得他刚毅的面容挂着那副谄媚的样子实在是辣眼睛,于是又嫌弃地转头看向那棵榕树,刚才惊飞的小鸟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又落回了枝杈上。 “我们有什么关系?” 天玑嗤笑道,“不就是我顺手救了你一回,然后你就赖着想做我朋友了!” “鬼手,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和我有关系!一个是我师父,一个就是我喜欢的人!你算老几?” 水淼委屈地看了天玑一眼,然后看着自己的脚尖嘀咕道:“你说我是老几,我就是老几!” 天玑没接他的话茬,只是冷冷地说道:“两个月可以做出来吗?” “可以!不过牵丝蛊虫一旦进入你的心脏,对方如果吹响了骨笛,你的心脏就会疼痛!” “会影响我杀人吗?” 水淼翻了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不会!以你这么妖孽的功夫,那点痛算什么!” 天玑点点头,然后不耐烦地挥手赶人,“那你别在这浪费时间了!快去做!” “······” 水淼语结,片刻后才凝重地说道,“但是天玑你真的很疯,你知道吗?” “我是说过有那种可以传音的骨笛,但是我家祖祖辈辈就没人做成功过!我也从没做过!我甚至不知道那哨音能传多远!你单单只听我说过一次,就冒冒失失的······难道你就不怕是我随意敷衍你的话吗?” 天玑眼眸深邃地看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是在敷衍我吗?” “……” “没关系!如果你是在敷衍我,我就是只剩一根手指头了也能收拾你!” “……” 水淼气结,好半天才气鼓鼓地说道:“算了!那我们就赌一把!” 水淼说到这里又不放心地说道,“天玑,成与不成我们就赌这一把哈!反正我不陪你玩了!”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非要把自己整得残缺不全的!真是疯子!” 也不知道水淼这句话怎么就触动了天玑的神经,他突然暴虐地冲水淼吼道:“滚出去!” 水淼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骂了一句“疯子”就跑出去了。 “疯子!” 天玑扯着嘴角邪魅一笑,他倒想真正当一回疯子!可惜他就是太理智了,只有看着赵如意和裴孤城走在一起,而他还要笑着祝福他们! 他仰头正好看见榕树上两只相对着啁啾的小鸟,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戾气。 他提气轻轻一跃,那两只小鸟就被他抓在了手中。 他的手心可以感觉到小鸟在瑟瑟发抖,小眼神胆怯而疑惑地看着他,就像赵如意最初习武时,总是被他嫌弃后看他的眼神。 “算了,放过你们了!” 天玑打开手掌,两只小鸟立即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天玑翘腿坐在树干上,仰头看着那远去的小鸟,嘴里自言自语道,“不知戚老大赶不赶得上她的乔迁之喜!” “哼!裴孤城不就是送了她一串玛瑙手串吗?我把命送给她!” “哼!下回如果再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比裴孤城先到她身边!” …… 鸟儿不知疲倦地飞啊,飞啊,最后落在了一家正在待客的大宅院里。 这家宅院布局精妙,庭院里的花草树木似乎也要比别处生长得有型好看。 于是它们就停在了一株打着花苞,欲开未开的白玉兰树的枝干上,看这家主人待客。 赵如意刚刚安排着众人坐在大厅里喝茶聊天,琳秀就急匆匆地进来禀告说道:“主子,东宫派人来送礼了!” 一时间大厅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还是平阳侯夫人裴玉娇最先反应过来,她站起来说道:“走,我们大家也跟着一起去看看东宫送什么好东西了!” 赵如意也扶着闵秋禾说道:“阿娘,我们出去看看!” 闵秋禾略微有点紧张,好在赵如意托住了她的手肘,在她耳边小声说道:“阿娘,别怕!” 闵秋禾抿抿唇,然后对身边比她更紧张的户部员外郎崔安修的夫人苏吟笑道:“苏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看看!” 才进锦城不久的苏吟现在可一点也不敢在赵如意面前拿大了,她已经被自家夫君耳提面命的提醒过了。 如意县主可不是从前那个可怜的,需要别人来保护的商户女了,这可是皇上和太子看重的人。 将来她和女儿崔莹在锦城的交际,还有儿子崔远在朝堂上的职位,少不得还要如意县主帮衬一二呢! 东宫来送礼的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太监,他一见赵如意带着家人和客人走了出来,眼神立即亮了起来,他上前行礼道:“见过如意县主!” “见过各位老爷和夫人、小姐!” 众人行过礼后,那太监才又笑着对赵如意说道,“如意县主,咱家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有文!太子听说今日是县主乔迁之喜,特令咱家给县主送乔迁之礼来了!” 有文说完话,就转身从身边的太监手上抱过一个雕刻着祥云图案的红木箱递上前去。 “县主,请接礼!” 赵如意行了一礼后,接过红木箱,然后笑着说道,“请公公赏脸进屋喝杯茶!” 有文看了一眼拘谨的赵大牛夫妻俩,然后体贴地笑道,“咱家还要回去给太子复命呢!就不久留了!咱家也祝如意县主喜迁新居,好运连连!” “如意谢过公公!也烦请公公替如意带话,说如意很感激太子殿下在百忙之中还记得如意乔迁新居!如意感激不尽!” 赵如意说完话后就对琳秀使了一个眼色,琳秀立即驾轻就熟地上前递上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说道:“辛苦公公了,县主请各位喝茶!” 有文摸了一下荷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怪不得冯大总管喜欢出宫宣读圣旨了,这简直就是美差啊! 有文走后不久,琳秀又来对赵如意禀报说:“主子,四海商队的戚老大来了!” “快请!” 赵如意立即惊喜地站起来对内厅几个女客说道,“我去去就来,大家随意!” 女客们笑着点点头,赵如意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赵如意有种感觉,戚辰光一定是奉了天玑师兄的命令来的! 戚辰光被婆子带进宅院时,立即被宅院里的景致吸引住了! 乖乖!真漂亮! 这要是再过两个月,花儿开了,树叶茂密了,阳光灿烂了,岂不是跟在仙境一样了!那县主岂不是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