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愁》 第1章 前言 【前期剧情偏无聊,后期高虐,慎入。碍于男主身份的原因,希望大家不要纠结洁还是不洁这个问题了。最后,本人是第一次写文若有不足之处的话请多担待!】 相传,有这么个地域辽阔的地方,名为中州。 各国在这里分据一方,不过,由于各国之间的矛盾日趋尖锐,再加上连年战乱不休,导致这片疆域逐渐走向分崩离析。 百姓流离失所,怨声四起,所到之处皆是寸草不生,杳无人迹。 历经三个多月的争霸之战以后,兵力、国力居于优势地位的东迎国在这场战役成为了最后赢家。 此后,东迎国君正式改国号为承朝,并设置当时的经济命脉——京安城作为国都。 承朝,就这么一直平安度过了好些年。 这期间,统治者换了一轮又一轮,宫里的人也是去了又来,来了又去,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周而复始。 然而,随着承朝第四任皇帝的英年早逝,属于承朝的时代终究还是落下帷幕。 承朝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经过一番“大换血”的昱朝。 这年,恰好是原承朝的六皇子,也是世人所熟知的煜王殿下登基成为新帝的第六年。 他的存在,可以说是为这个新王朝谱写下永垂不朽的神话,颇有当年老祖宗一统江山时的风范。 宫墙里的权谋纷争还在继续,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盛世为谋,深宫如海,究竟,谁主沉浮?” ——前言完 清晨,初升的太阳迸发出一股温暖且刺眼的光芒。 它肆意倾洒在底下那座护国公府之中,接着又穿过柴房那条狭窄的门缝,为里头原本昏暗潮湿的环境带来一丝光亮。 此时,一位浑身湿透的女子安静地躺在地上,全身上下都布满着伤痕,额角还有一大块非常显眼的淤青。 她双眼紧闭着,嘴唇发白,看起来毫无生气。那从外头照进来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她脸上,衬得眼前这人宛若一位误落凡间的仙子。 倏地,那女子的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良久,她才缓慢地睁开双眼,并咳嗽了几声。 “这……这是哪……” 她用着虚弱的声音自言自语着。 从地上坐起来以后,她本想用双手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使不出来一丁点的力气。 于是,她只好作罢,然后卷入回忆的旋涡之中。 一名模样看起来飒气十足的女孩挎着包,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朝地下停车库的方向走去。 走到自己的汽车旁,她动作利索地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然后把亮着屏幕的手机放在副驾驶座上,才将汽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库。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右耳还戴着耳机,像是在和什么人通话。 眼前这名女孩叫做秦晚箫,别看她虽然才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她早已在法医界里杀出了属于她的一片天地,提起她的大名,就没有几个同行是不认识的。 就在一个月之前,秦晚箫被自家上司临时派去外地负责协助当地警方破一桩非常棘手的案子——一名拾荒老人在河岸边发现一具无脸死尸。 而最让人纳闷的是无论在尸体身上,还是在案发现场,怎么都找不到跟凶手有关的线索。 眼见这桩案件始终没进展,警方迫于无奈,只好请求秦晚箫所在的a城警局帮忙。 秦晚箫接受到上级指令后,带领几名手下连夜从a城驾车出发。 到达当地后,她又连续三天三夜没合眼,在案发现场和刑科所来回奔走。 最终,警方通过精确度高达9999%的dna分析技术成功确认了尸体的身份,再结合秦晚箫这些天的收获,使得潜藏在这件扑朔迷离的案件背后的凶手逐渐浮出水面…… 第2章 身处异世 临近a城时,夜幕已经降临,一辆白色小车此时正匀速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原本黑漆漆的天空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下起了一场大暴雨,导致前方交通陷入瘫痪状态。 秦晚箫摘掉耳机,拍了一下方向盘,在心里咒骂起这该死的天气。 好不容易等了一个多半小时,交通才彻底恢复正常,突然,一辆大货车竟失控般地朝着秦晚箫所在的方向迎面冲来。 由于事发突然,她压根就来不及作出反应闪躲。 只见一阵巨大的撞击声过后,秦晚箫连人带车的一起冲出防护栏外,往山坡下滚去。 车内,秦晚箫脸朝下地趴在弹出的安全气囊上,一动不动,双腿卡在座椅下动弹不得,额头被那锋利的车窗玻璃碎片划出一道大口子,鲜血汨汨地流着,模糊了她原本姣好的容颜。 不一会,秦晚箫便恢复了点意识。 奇怪的是,在她右手腕上戴着的那只镯子居然发出几道异常耀眼的白光。 那束白光将她整个人都给包裹住,下一秒,好像有一股暖流注入到她的心间。 朦胧之间,秦晚箫好像看到有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她眼前若隐若现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像是在说着什么话。 这身影的主人对秦晚箫而言很是陌生,可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秦晚箫本想询问那人究竟是谁,却发现自己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她短短一生就要以这种惨不忍睹的方式结束了么? “嗬……还挺不甘心的……” 紧接着,她便失去仅存的一丝意识。 奇怪的是,刚刚那几道围着她的白光在下一秒也跟着消失了…… 等到秦晚箫再度回过神来时,便扫视了一圈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 看起来这里是一间搁置已久的柴房,各种损坏的物件随意堆积在一边,她的身旁,还铺着一块破旧的草席。 这柴房久年失修,再加上环境阴暗潮湿,那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实在是让人反胃得很。 秦晚箫嫌弃地捂住鼻子,又在半空中来回挥了挥手,试图驱散那股味道,到头来却被满天飞的灰尘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她的心态顿时崩了,这哪里是给人住的地方啊?怕是畜生来了也得啐上几口? …… 秦晚箫坐在角落里闭目沉思良久,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下去,于是到处翻翻找找才找了根勉强能用的木棍,拄着它艰难地走向门口。 她试着想把门推开,但试了好几次之后,紧锁的大门依旧屹立不动。 气得秦晚箫那叫一个火冒三丈,对着大门又是踢又是拍的,嘴里还拼命地叫唤着。 “喂!外面有没有人啊?!快放我出去!!” “再怎么着也好歹给我来个人解释一下不是?莫名其妙把我关在这算怎么个事啊?!啊!!” 过了很久以后—— “放我出去……快来人呐……” 秦晚箫几乎都快把嗓子给喊哑了,一双手也拍到发麻,却还是不见门外有人给半点回应。 无奈之下,秦晚箫只好放弃挣扎,索性扔掉手中的木棍,靠着门席地而坐。 她紧紧抱着蜷在胸前的双腿,然后将下巴埋在双膝间。 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受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晚箫忽然听到从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两眼顿时冒金光。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秦晚箫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把耳朵紧贴在门上,想听一听外头的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此时,一群人拿着家伙正往柴房的方向走来,那位为首的妇人正冲那群人骂骂咧咧地训着话。 “徐管事!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本夫人说那个扫把星已经断气了吗?!” “本夫人养你们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啊?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群没用的饭桶!还不如趁早收拾东西滚出府去算了!” 那位被称为徐管事的男人率领一众奴仆跪倒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答道:“还请夫人明鉴呐,老仆并非有意欺瞒夫人,昨日大小姐被人从荣王府里抬回来已是奄奄一息,就在今日天刚大亮时,还亲自来这柴房一趟查探了番,大小姐她,她的确是断了气不假啊,可谁知,这又……” 妇人双眸微眯,显然有些不悦。 “哦?本夫人还能冤枉了你不成?那徐管事你倒是说说看,如今在这里头的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若是让老爷知道此事的话,你和本夫人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你说说你,都在府中干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人把这门给本夫人打开呐?!” 秦晚箫这正兴致勃勃地趴在门边偷听外边的人谈话呢,忽然,大门就猛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推开了。 “哎我去!”秦晚箫猝不及防地被撞开,一个脚步不稳就往后摔去,脑袋直接撞到墙上,疼得她是满地打滚,不断叫嚷着。 在穿越过来之前,原主已经整整昏迷了好几天,滴水未沾,所以她现在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骇人。 再加上那张脸几乎被散落的长发给遮住了一大半,说她是从地府里来索命的恶鬼,一点也不为过。 “啊!!!!诈尸啦!!” 几个胆小的下人见到这一幕时,硬是给吓破了胆,大叫一声后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柴房。 柴房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中年妇女,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以及两三个仆人。 他们面面相觑着,最后把目光齐齐看向秦晚箫。 秦晚箫被这群来者不善的家伙给盯得心里直发毛,身子不由抖了抖。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咳咳,”清了下嗓子过后,秦晚箫又朝他们摆了摆手,“那,那个什么,你们放心哈,我不是人……” 话毕,那群人就跟见了鬼似的,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啊不是,不好意思,一时口误,一时口误,”秦晚箫尬笑了两声,随即正色道:“咳,那个,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 第3章 罪魁祸首 被唤作“夫人”的妇人正想开口对秦晚箫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名婢女突然闯进了她们的视线中。 那婢女附耳低语了一阵。 秦晚箫离得远,听不清那婢女跟那妇人说了些什么。 只见妇人脸色忽的一变,不屑地瞄了眼秦晚箫之后便领着剩下的人匆忙地离开柴房。 见那些人都走远以后,秦晚箫这才拍着胸口,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她费了好半天劲才从一个犄角疙瘩里找到一块碎镜片,当她看到自己那披头散发的模样时,着实被吓了一跳,也难怪那群人刚才反应会这么大了。 她对着碎镜片将头发挽好以后,再次打量起眼前的那张脸,竟有一刻的失神,这个贵为护国公府千金的人,居然长着一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大厅里,秦珧刚从距京安城有着千里远的斐州回来,连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得知了荣王突然登门拜访的消息。 于是秦珧连忙领着下人去迎客,刚走出大厅,远远地就瞧见一名男子站在门口。 荣王今日身穿一袭绣着金纹图样的靛蓝色长袍,三千墨丝挽成髻,用一顶中间嵌着一颗青色和田玉的发冠简单束起。 那张如雕塑般五官分明的脸庞虽是笑意盈盈,但外人从中却怎么也寻不出平易近人这四个字。 他的一举一动,从内到外可以说是散发着那与生俱来般的孤傲气息,与这身温润如玉的打扮是极不符合的。 秦珧连忙迎上去,毕恭毕敬道:“哎呦,荣王殿下,快快快里边请,臣不知您今日到访,还请殿下恕臣有失远迎。” 说罢,秦珧背过身去对仆人低声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夫人给请来?就说荣王殿下来了。” 荣王倒是挺沉得住气,对昨天在荣王府的发生的事情只字未曾向还被蒙在鼓里的秦珧说过。 “不碍事,本王恰好听说这秦老夫人的寿辰马上就快到了,今日便寻思着来沾沾喜气,本王这不请自来,想必秦大人应该不介意?”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臣这就叫人给殿下收拾一间上好的客房出来,还请殿下稍等。”秦珧边应着边吩咐仆人替荣王准备房间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幕渐渐降临,已经饿了一整天的秦晚箫背靠着墙而坐,用手摸着自己那早已饿得发扁的肚子,期盼着能来个人给她送些吃的。 这时,一直紧锁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只不过这回来的不再是清早来的那一行人,而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进门后,小丫头就放下了食盒,然后飞奔到秦晚箫面前,抱着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一来可把秦晚箫给吓得够呛,她那慌乱的小手无处安放,无奈之下,她只好拍了拍那小丫头的肩膀以示安慰。 “你这,哎呀,你你,你哭什么嘛,我不是还好好的嘛,虽然说我这人什么都会,但就是不太会安慰人啊!好了好了,小丫头,你可不要再哭了啊。” “小姐,奴婢能见到你还好好的,一时高兴嘛,”小丫头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她猛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哽咽道:“奴婢刚听到大小姐出事的时候都快急坏了,又听府里人大小姐此番命不久矣,谁知夫人硬是不让奴婢来见你,好在老夫人慈悲,来让奴婢给你送吃的,对了,小姐,你没伤到哪?” 小丫头在秦晚箫身上来回摸了摸,想检查她有没有哪儿受了伤。 秦晚箫这才勉强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她细细回忆了一下小丫头刚刚说的话,便用手指着自己,满脸诧异道:“我?投河?不是,这,这不至于?” 说着,她又指着小丫头,眼神充满戒备:“不过你究竟是谁啊?我又怎么知道你说的这番话到底是可信还是不可信呢?” 珞芸见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完了完了,他们说的果然不假,小姐果然把脑袋给撞坏了,这下可怎么办才好啊…… 小丫头这么想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抓着秦晚箫的肩膀,两眼一红,眼泪止不住地流,哽咽道:“奴婢,奴婢是珞芸啊,小姐,你真的把奴婢给忘了吗?” 此时仿佛有一只乌鸦从秦晚箫头顶上飞过。 这不是废话嘛,我又不是你家小姐,要是知道你是谁的话那真就见鬼了。 她伸手忙替珞芸擦着眼泪,笑呵呵道:“好啦,你别哭了,我方才啊是在逗你玩呢,我们珞芸长得这么可爱,我又怎么可能忍心把你给忘了呢?你说是?” 珞芸这才收住了眼泪,气得扁了扁嘴道:“小姐啊,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吓奴婢啦?奴婢真的不经吓嘛!”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秦晚箫用手捏了把珞芸的小脸蛋后,促狭一笑道:“呐,珞芸啊,我呢,现在就来考考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哦,要是敢有所欺瞒的话,我可绝不轻饶!” 珞芸恭敬地答道:“小姐若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秦晚箫咬着手指思忖了一番后问道:“现在是什么朝代?当朝者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珞芸立马答道:“回大小姐的话,这里是护国公府,现在是昱朝六年,当今天子韩煜修,乃是先帝的六弟,继位以前可是名震天下的战神亲王呢,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 一说起这位带着传奇色彩的男人啊,珞芸这小丫头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 秦晚箫不禁扶额,要是被那什么劳什子皇帝知道自己在民间还有这么一位迷妹存在的话,不知道他晚上睡觉会不会笑醒啊。 “那个珞芸啊,你先听我说,”对这些不感兴趣的秦晚箫直截了当地打断珞芸的话,“我问你啊,我之前是不是得罪这府里哪个不好惹的家伙才会被扔进这柴房里的?” 珞芸绞着手指,略有为难地看向秦晚箫那张求知欲满满的脸,左顾右望了好一会才将缘由细细道来。 “呃……这个嘛……说来话长,事情是这样子的,大小姐自幼就心悦于荣王,可世人皆知荣王喜欢的是二小姐……”珞芸说着,下意识地瞄了眼秦晚箫,见她情绪还算稳定,便继续道。 “这不昨天,也不知道大小姐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是荣王殿下要请旨求娶秦府二小姐,大小姐气不过就跑去荣王府闹了一场,大小姐见改变不了荣王殿下的心意,就当着大家伙的面投了河,以示自己此生非荣王殿下不嫁的决心,后来还是荣王殿下亲自将大小姐给救上来,才平息了这场闹剧。” 听到这,秦晚箫简直是欲哭无泪,生无可恋。这……简直不要太狗血了好吗? 愣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又继续认真听珞芸说着和原主有关的事情。 “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呀,这么大一件事不光传遍了整座京安城,甚至还传到了皇宫里头去了呢!但老爷前些日子被派去斐州督察治理水患的工程进度了,不在府里,大夫人便借此事让人把大小姐扔进柴房里自生自灭……” 从这番长谈中,秦晚箫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其中,最让她颇为吃惊的就是原主不仅长得和她一样,连名字也是。 秦晚箫不禁感叹她同这位护国公府的大小姐还真是有缘分啊。 还未从震惊当中缓过来,接着,她又从珞芸那得知更让自己感到三观炸裂的事。 “哦,对了大小姐!”珞芸激动地晃了晃食指,“奴婢还听府里人说了件事。” “哦?”秦晚箫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晃了晃珞芸的手臂示意她接着往下说:“你快说说看。” “听说这大夫人原本打算等大小姐彻底断了气后再找个机会派人把尸首给扔到荒郊野外去的,再随便找个地痞伪装成歹人,对外谎称说是大小姐遭歹人劫走以后被玷污致死的。”珞芸气愤地握紧拳头,“奴婢听后气得是整宿都睡不着觉,没想到这个大夫人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心肠竟这么恶毒! 不过还好没让那大夫人得逞,小姐,奴婢觉得我们往后还是要提防点大夫人比较好。” 秦晚箫听后,心里更是火冒三丈,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从那一刻起,秦晚箫暗暗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替这副身体的主人讨回公道,毕竟自己不能白占了人家的身体,那些欺她辱她的,一个也别想逃! 第4章 没安好心 秦晚箫决定先想个法子从这个地方出去,再找准机会抱住那位后宅有话语权的秦老夫人的大腿。 于是,她一把拉过珞芸,主仆二人开始密谋起来…… 之后一连好几天,都没见珞芸那小丫头来过柴房。 秦晚箫心里不禁开始打起鼓来,她担心自己的计划会失败。 这天夜里,秦晚箫左等右等地可算是把珞芸这小丫头给盼来了。 “我说祖宗哎,你这些天都干嘛去啦?”秦晚箫抓着珞芸的双肩,然后拼命地摇晃着她的身子,“我们的计划是不是失败了?啊?你倒是说话呀。” 珞芸被她晃得眼里直冒金星:“大小姐你别晃了,奴婢头好晕啊,奴婢这些日子是帮着莲心姐姐替老夫人的寿宴做准备呢。” 秦晚箫连忙松开手,珞芸缓了好半天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不出大小姐所料,老爷他知道这事后果然气得不得了,还说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小姐你给放出来的。” 秦晚箫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可是……” 珞芸突然冷不防地给她来了个神转折。 秦晚箫眉头一皱,她就知道事情绝不可能这么简单的,于是她屏息凝神,坐等珞芸接着把话给说下去。 “大小姐,奴婢发现最近荣王殿下对二小姐的态度真的是越来越非比寻常了,或许民间流传的绝非虚言,”珞芸有些担忧地说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大小姐你可怎么办呀?” 慢着,这小丫头片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重点??? 秦晚箫向珞芸伸出了一只“尔康手”:“咳,那个,你先等等,我有话要说。” 珞芸歪头看向自家主子,不知道她对此事有何见解。 “拜托,这些都不是重点好不好,相比这些,还是我们的计划比较重要?”秦晚箫神情很是严肃,“至于那个荣王嘛……他想让谁来做这个荣王妃那是他自己的事,跟我何干?” 秦晚箫可不像原主那样对这段无望的感情奢求太多,再加上这原主名声本来就已经够臭了,要是她再干出横刀夺爱这样的事情,那往后自己还怎么在这待下去?世人又会怎么看她? 秦晚箫见珞芸那一头雾水的样子,接着掰起自己的手指头,道:“呐,你看啊,就算没了荣王,那还有华王富王贵王呢,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你家大小姐我应该还没差劲到没人要的地步?” 说着,她还不忘用食指戳了珞芸的脑门一把:“你说说你啊,还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珞芸揉揉脑门,那眼神活脱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不过,她越来越觉得秦晚箫现在好像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变得不一样。 那天过后,托秦珧的福,秦晚箫终于被“刑满释放”了,成功搬回南栖阁。 …… 饱餐一顿过后的秦晚箫本打算到秦老夫人跟前以表自己的孝心。 谁知秦晚箫前脚刚踏出院门,后脚那二小姐秦沁柔就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不等秦晚箫反应过来,那人就抓住了自己的手,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姐姐,柔儿听说你平安无事真是打心里替姐姐欢喜呢。” 秦晚箫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眼角微微颤抖着,嗯?不是你家那好大妈非要趁我病要我命的吗?现在搁这演什么姐妹情深呢?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许是秦沁柔用的劲太大了,只见秦晚箫紧皱着眉抽回手,遂扯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额,那个,我们好像没熟到可以手拉手的地步?” 秦沁柔无措之下只好假装用绢帕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 “对不起,是柔儿唐突了,还望姐姐莫怪,”说罢,她又带着一股浓重的鼻音问道:“咦?姐姐方才是准备要去哪啊?” 秦晚箫摸了摸脖子,随即答道:“哦,那个什么,我刚刚吃饱饭,出来消消食而已,既然你这看也看过了,那我就不送客了,你慢走哈。” 秦晚箫转身就要进屋去,秦沁柔见她如此不识好歹,面露不悦。 就在这时,她忽然瞥见远处走来一道熟悉的人影,于是心生一计。 下一秒,她上前拦住秦晚箫的去路。 秦沁柔扯住秦晚箫的衣袖,没来由地哭了起来:“姐姐,柔儿与荣王殿下是清白的,柔儿也从未动过要与姐姐争荣王妃这个位子,为什么姐姐就是不相信柔儿呢?” 秦晚箫顿住脚步,这回她可彻底被整懵了。 这货又想搞什么把戏? 珞芸见状,走上前去想要拉开秦沁柔,不客气地说道:“我家主子还有事,请二小姐让开。” 谁知秦沁柔却仍然坚定地说道:“姐姐若是执意不原谅柔儿的话,那柔儿就在这长跪不起了……” 秦晚箫无奈一挥手:“行了行了,我没那么小气。” 她原以为秦沁柔这会应该能消停了,便也就松了口气。 殊不知,接下来更让人瞠目结舌且狗血的一幕发生了——秦沁柔居然动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还借势摔倒在地上。 从远处看,像极了是秦晚箫动手打的她。 这家伙对自己是真的狠啊,那双膝盖当即就见了血,秦沁柔疼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直往地上掉。 秦晚箫抬手按揉着那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出戏,她实在是没眼再看下去。 还未等她发话呢,一阵急促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来:“柔儿!” 话毕,荣王便迈着极快的步伐走到秦沁柔的身边扶起了她,然后将她紧紧护在怀里。 秦沁柔委屈地倚在那人怀里,眼中噙着泪,嘴里还不断地说着,“不关姐姐的事,是柔儿不好,柔儿惹姐姐生气了。” 秦晚箫看着这堪称完美绝伦的一幕,内心不仅毫无波澜,就差当场拍手叫好了。 荣王上一秒还温柔地哄着怀里的人,下一秒就怒目圆睁地看向无辜的秦晚箫,带着像是发最后通碟那样的语气,道:“本王的确是有迎娶柔儿进荣王府的打算,怎么?之前在荣王府闹得还不够现在就拿柔儿出气了?秦晚箫,你这善妒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秦晚箫快要被气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这货的脑子怕不是被驴给踢了?!真是白长了那么帅的一张脸。 “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以为我会稀罕?” 秦晚箫交叉双臂置于胸前,抬眼打量着这个男人,想来,他应该原主痴心错付的那个荣王殿下了。 接着,她便对荣王呵呵干笑了两声,“还有,我倒想问问殿下,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动手打得她?荣王若想要护短,也得拿个证据不是?” 荣王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伶牙利嘴的女人,如同见了鬼魅一般。 他不明白她现在为什么对自己的态度会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明明之前吵着闹着要嫁给他的人是她才对啊?怎么现在…… “不过今日一见,我越发觉得殿下和妹妹真真极配,倒是我之前太不识抬举了些,还望殿下和妹妹不要介意,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秦晚箫虽然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在疯狂摇旗呐喊:你们这对渣男绿茶赶紧在一起,省得你们再去祸害天下人! 说完,秦晚箫打算回屋去寻个清净,临走时又转过头来道:“噢,对了,荣王殿下到时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再怎么说我这个做姐姐的理应是要尽一份心的。” 荣王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秦晚箫的脑门,愤愤道:你……你!” “我?我怎么了?难道我还得下跪来给你们道声恭喜不成?啧,荣王可真是好大架子,时候不早了,我呢,就不打扰你们俩在这培养感情了。” 不等荣王反应过来,秦晚箫就拉着珞芸走进屋去,当着他俩的面,重重地把大门给关上了。 此时的荣王阴着张脸,随后二话不说将秦沁柔整个人给打横抱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她往揽月阁的方向去了。 在那扇大门后,珞芸与秦晚箫相视了几秒。 一想到刚刚荣王那副被呛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她们就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起来。 第5章 不白之冤(1) 夜,距离护国公府几十里地的皇宫里。 身为昱朝帝君的韩煜修正呆在大殿里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朝臣们今早呈上来那些的奏章,内侍太监魏偲则站在一旁负责伺候笔墨。 这时,殿外的守卫进殿称一位密探来报。 韩煜修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头,然后不紧不慢地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字:“宣。” 待密探进殿后,韩煜修就摒退了魏偲一众无关人员。 密探先是跟韩煜修汇报了荣王这几日的行踪,接着又跟他提起了秦晚箫死而复生,以及今日当众把荣王给呛得说不出话来这些事。 韩煜修用手摸着下巴,饶有趣味地听着。 他像是陷入沉思似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丝弧度,不断地摩挲在拇指上套着那枚玉扳指,喃喃自语道:“呵,这个秦家大小姐,听起来倒是有趣得很……”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清咳一声后便对着那人道:“既然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么你就先退下,至于荣王那边你继续给朕盯着,若是有什么反常的话立刻向朕汇报。” 那人抱拳应道:“属下遵旨。” 说完,那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魏偲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在他的手中还端着一碟点心。 “禀皇上,这是贵妃娘娘亲自下厨为您准备的。”魏偲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嗯,放那,朕一会再吃也不迟。”韩煜修漫不经心地应着,视线却一点都没从他手上的那本奏折移开过。 魏偲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候在一旁。 中途敬事房的人来过,但却被韩煜修以政务繁忙为由拒见了。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夜色愈深,一旁的魏偲已经开始偷偷打起了哈欠,但他好像不知疲倦似的,手中的动作一直没停过。 当殿外报时的鼓钟声传到殿内时,韩煜修才放下笔,然后伸了个懒腰。 原本那在桌面上堆放得杂乱无章的奏折此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边,这样的生活,既辛苦又乏味,不过对于韩煜修来说,只要百姓能过得好,再累也值得。 韩煜修用手揉了揉眉心,突然,他开口道:“魏偲,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明天应该是护国公府老夫人的寿辰?” 见那人没反应,韩煜修又道:“魏偲,魏偲?” 韩煜修缓缓睁开眼睛,当他撇过头时,才发觉魏偲这家伙不知道已经在原地站着睡了多久,于是他顺手抄起桌上的一团废纸就朝魏偲扔了过去。 一旁正打着盹的魏偲顿时被吓清醒了,然后跑到韩煜修面前跪了下去,慌里慌张道:“奴该死,奴该死,请皇上恕罪!” 韩煜修边看着奏折,边摆手道:“无妨,起来。” 话虽如此,可魏偲跪在原地,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还跪着干什么?”韩煜修见人纹丝不动,只好指向殿外道:“既然你那么喜欢跪,那就到殿外跪着去。” “不不不,谢,谢皇上不罚之恩!”魏偲感激涕零地说着,下一秒,他猛地记起来刚才韩煜修跟他说了什么来着,于是冒着挨揍的风险开口询问道:“那,那个,皇,皇上啊,不知您方才可是有何事吩咐奴?” 韩煜修瞥了他一眼,无奈之下只好又将方才那番话向魏偲复述了一遍。 “啊?哦,回皇上,明日的确是秦老夫人的寿辰,皇上你问这个是要……?”魏偲试探般地看向韩煜修。 “秦氏为朝廷效命多年,世代皆出忠良,这秦老夫人是功不可没,既然她老人家生辰将至,朕怎么说也是该表表心意的,”韩煜修思考了会,又道:“魏偲,你记得去国库里挑一件稀奇玩意作为贺礼,明日就把它送到秦府去,朕现在乏了,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没什么事别来打扰朕。” 话毕,韩煜修便往内殿走去,魏偲用能让远处的韩煜修听见的音量回了个“诺”后就离开了大殿,大殿里此时只留下那一碟早已冷掉的糕点。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秦府府上下就开始为秦老夫人的寿宴忙活了起来,细致入微,生怕哪里出了差错。 这老夫人今日整体看起来气色不错,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不过这好心情来的快去得也快,底下婢女这时来报说是早年成始祖御赐的宝贝不见了,而负责半夜巡逻的守卫说他们看见盗贼往后宅方向去了,但是花了一夜都没找着人。 秦老夫人听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面不改色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并朝着贴身侍女莲心问道:“现在离宴会开始还有多久?” 莲心毕恭毕敬道:“回老夫人的话,还有十几个时辰。” “好,莲心,你现在立马带着人去后院看看,任何角落都别放过,老身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执意要跟我这把老骨头过不去!”秦老夫人咬牙切齿地吩咐着,手中摁捻佛珠的力度也跟着加重了几道。 还在睡梦中的秦晚箫对外头的情况浑然不知,只因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后,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谁啊这是?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还?!”秦晚箫边揉眼睛边说着。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房门被打开了,准确一点来说是被人用蛮力给踢开的。 紧接着,从外头走进来三三两两的人。 秦晚箫被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坐了起来,透过人群,她瞥见了被挡在门外,脸上既焦急又无奈的珞芸。 “哎哎哎,我说你们干嘛呢?大早上的是不打算让人睡个好觉了是?”秦晚箫努力保持微笑道。 莲心走上前,将事情原原本本跟秦晚箫说了一遍,末了,又添了句:“就请大小姐恕我等多有冒犯了。” 秦晚箫虽然听得是一知半解的,但还是差不多猜出了莲心她们会来南栖阁的缘由。 也就是说,秦老夫人本来想拿出来在自己寿宴上显摆的宝贝忽然就不翼而飞了,而这脏水呢也不知道是受了哪门子的妖风,莫名其妙地泼到她这南栖阁里来了。 想着,她不禁仰天长叹起来,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第6章 不白之冤(2) 几名家丁就这样当着秦晚箫的面开始在南栖阁里到处搜罗起来。 作为当事人的秦晚箫此刻却若无其事般地坐在凳子上,边翘着二郎腿,边悠哉悠哉地品着茶:“你们尽管搜,无论你们再怎么找,这东西啊也不可能会在我这南栖阁里。” “嗤,莲心姑姑,这还用搜吗?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不用说,那东西肯定就是在大姐姐这了,啧啧啧,有的人啊还真是胆子大的很哟,居然还敢把主意打到祖母那去了。”平日里跟秦沁柔关系甚好的某一位小姐开始向秦晚箫公然发起“挑衅”。 秦晚箫正想开口怼一把那位不知好歹的小姐妹,我们的二小姐秦沁柔这时候却站出来发言了。 “我说四妹妹,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相信姐姐她是无辜的,莲心姑姑,你快些让人去找找,可别让姐姐平白无故蒙了冤啊。” 她听着秦沁柔为自己求情的话,越觉得哪里不对,表面上看起来是像在替她说话,但秦晚箫可不觉得她会这么好心。 至于秦沁柔这家伙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她心里头可比谁都清楚得很。 这么想着,秦晚箫看着她的那眼神里又添了几分鄙夷与不屑。 秦沁柔被她这种眼神给吓得身子一颤,接着巧妙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折腾了好半天,几个家丁都一无所获,秦晚箫这心里石头才算落了地。 正打算开口跟那串通一气的姐妹两算账时,一名家丁端着一件东西往大厅的方向跑来,边跑还边气喘吁吁地说道:“莲心姑姑,东西找着啦!东西找着啦!” 待那名家丁将东西展现在众人眼前时,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那正是秦老夫人丢失的宝贝玩意。 秦晚箫宛如天打五雷轰一般——因为这东西正好是在她房间里找到的。 为了防止某人对她进行恶意报复,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她还特意让珞芸那丫头把门窗给锁好。 究竟是谁那么缺德啊,居然连我南栖阁的墙都敢翻! 她发自内心地咆哮着。 方才数落了秦晚箫一通的那名小姐见状,不禁冷哼一声道:“看看,我就说了,这上梁不正下梁歪呀,果然这没娘教的人呐,即使外表再好,还是改不了品行堪忧的事实呢,这就好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秦沁柔更是用着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秦晚箫:“姐姐,这……你……” 秦晚箫对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行为深感无语,立刻出言反呛道:“我说二妹妹,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干什么?”话毕,她又看向那人,“还有啊,虽然东西是在我这找到的,可这能说明得了什么吗?还是说——有人做贼心虚,现在开始自乱阵脚了?” 说完,秦晚箫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你……你!” 那人想不出用什么言语来回击秦晚箫,只能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眼看着周围火药味越来越浓,好在莲心及时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大小姐,既然东西是在你这南栖阁找到的,那就劳请你跟奴去老夫人那解释一下,别到时候闹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的。” 虽然现在种种矛头都指向了秦晚箫,但要是在这个时候做起缩头乌龟的话,不就是把这莫须有的罪名给坐实了?她偏不让这有心之人称心如意。 秦晚箫拨开人群,微仰着脑袋,迈着从容的步伐走出了南栖阁的大门。 在场的人见没热闹可看后也就一哄而散了。 这时,护主心切的珞芸急忙追了出去,然后在莲心面前跪了下去,边擦泪边哽咽道:“莲心姐姐,我家大小姐这几日一直呆在南栖阁里足不出户,为的就是在寿宴上给老夫人准备一个惊喜,奴婢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无缘无故会出现在大小姐的房间里,奴婢想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能否、能否请你在老夫人面前替大小姐她说说情?” 莲心皱着眉,于心不忍地扶起珞芸,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放心啊,我也相信大小姐的为人,况且老夫人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把误会说开了,大小姐她自然会没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证据能够证明大小姐是无辜的。” 目送着二人远去,珞芸也不敢闲着,直奔秦珧的住处去了。 这后宅说大也不大,秦晚箫这还没走几步路呢就来到了秦老夫人的住处。 莲心走上前,隔着一扇门对着里头说道:“老夫人,大小姐到了。” 说完,莲心推开了门,秦晚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秦老夫人素日里喜好礼佛,对玩香颇有心得,所以一进门就能闻到满屋子都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莲心,你先退下去,老身有话要和箫丫头单独说。”略显苍老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莲心看着秦晚箫,欲言又止,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后就退至门外。 半晌,秦老夫人拄着拐杖,在婢女的搀扶下从里屋缓缓走出,秦晚箫这才见到了她早就有所耳闻的秦家老夫人——她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慈眉善目的老人,从她的举止上一看就是大家小姐出身。 “孙女给祖母请安。”秦晚箫见到来人后立马向她行礼,由于业务不太熟悉,动作显然有些蹩脚。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坐在太师椅上,开口道:“箫丫头,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她说完,似乎还轻轻地叹了口气。 “祖母,晚箫从未派人动过府里任何东西,”秦晚箫抬眸与秦老夫人保持着对视,语气非常坚定,“阿娘她从小教育过我做人做事要光明磊落,晚箫一直将这些谆谆教导铭记于心,并且严令南栖阁的下人不能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这次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要陷晚箫于不义!” “祖母知道你向来是个品行端正的好孩子,定不会教唆下人做此等之事,”秦老夫人皱了下眉,又补充了句,“不过毕竟这府里曾有人亲眼瞧见那名盗贼进了你的南栖阁,你这南栖阁眼下是洗脱不了嫌疑,但如果你能拿得出证据,祖母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很显然,她为自己做的这番辩解在秦老夫人眼中看来还是有些苍白无力的。 “祖母,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晚箫还没来得及去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所以……”秦晚箫边说着,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我这里有证据。” 突如其来的一道声音打破了眼下的沉默。 话音刚落,祖孙二人就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原来是原主的父亲秦珧来了。 秦晚箫看到珞芸站在秦珧身边,珞芸给秦晚箫递了个眼色,示意让她放宽心。 第7章 风波平息 秦珧领着她们来到前厅里,众人都在场,此时地上却多了一个被白布所覆盖的未知物。 凭着自己做法医多年的经验来看,她断定这白布下面的极有可能是一具死尸。 秦老夫人则百思不得其解地指着那个位置问道:“珧儿,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证据吗?” 秦珧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名随从立马抽出自己腰间所佩的剑,接着用剑挑起了那块白布。 果不其然,那正是一具黑衣男尸,尸体上还有不少因打斗留下的伤痕,而从尸体表面上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五到六个时辰之间。 当大家伙看到尸体时全都被吓得大惊失色,有几个妾室夫人以及小姐更是捂着嘴做干呕状,还有几个较年幼的公子小姐则当场号啕大哭起来,而对这玩意早已免疫的秦晚箫则是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 “今日是母亲的寿辰,老爷,你这是什么意思?”秦珧的续弦夫人谢氏不禁将心中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秦珧捋了捋胡子:“这个问题问得好,薛建,还是你来替夫人解开这个疑惑。” 薛建抱了个拳,先是找来了几名小厮就将尸体给抬走了,然后才道:“禀老爷,老夫人,是这样的,卑职前些夜里在后院巡逻,发现了一名行迹可疑之人,在观察过程中,卑职发现他对府中地形身为熟悉,便派人在暗中盯着。 “而这名行迹可疑之人,先是进入暂放贺礼的地方,然后又往大小姐所在的南栖阁方向而去,我等发现后,便与其发生了打斗,之后他趁着卑职等人不注意便溜走了,等到卑职追上去时那人早已没了踪影,那人蒙着脸,而当时又正值深夜,所以卑职没能看清那人的长相。” “后来,卑职等人今早巡逻时,在南栖阁后院偶然发现了这具浮在湖面上的尸体,经确认的确是昨晚那名盗贼,草丛里还留着一把沾有血迹的剑。” “卑职猜想这名盗贼应该是在逃走时,恰好碰上了另一位想要对大小姐不利的人,两人发生激烈的打斗过后盗贼受重伤身亡,那人顺走了所盗的物品后再将盗贼弃尸湖中,很明显,这二人都是听命于不同的人,而他们都想把这火引到大小姐身上。” 这时,珞芸鼓足勇气站了出来,跪在秦老夫人面前,哽咽道:“老夫人,我家大小姐听说您一到冬天腿脚就不舒爽,这些日子一直呆在屋子里,打算亲手做一套能够保暖的护膝送给您作为寿礼的……” 珞芸顿了会,接着说道:“奈何大小姐不善女红,好好的一双手被针扎成筛子了也不肯停下来,大小姐孝心如此,又怎会联合盗贼做出这种不齿的事呢?奴婢也不知道是谁陷害我家大小姐,还望老夫人明察秋毫,还我家大小姐清白!” 说着,她就拿出了还未完成想半成品,交给了莲心,莲心又将其转交给了坐在主位上的秦老夫人。 在场的人纷纷炸开了锅,话题从秦晚箫转移到真正的“幕后真凶”身上。 秦老夫人环视了一周,欲言又止,最后看向了秦珧。 秦珧了然,于是站到正中央道:“好了,既然东西已经找到的话,这件事往后就莫要再提了,经此一事,我希望府里更是要加强戒备,再有此类情况发生,我绝不轻饶!” 秦沁柔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秦珧突然递来的目光吓得把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这时,小厮来通报说是宫里来人了,众人听后纷纷下跪,秦晚箫也跟着跪在了地上,余光瞥向了门外。 魏偲带着人跨过门槛走进来,扬起手,清咳一声道:“都不必客气了啊,咱家呢今日是奉圣上的旨意特地来给护国公老夫人送寿礼的,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魏偲让人把一箱箱值钱玩意给抬了进来,里面还有西域去年进贡的贡品,魏偲接着甩了甩手中的拂尘,道:“寿礼既然已经送到,那咱家也该回宫里向圣上交差了。” 此刻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笑意盈盈地说道:“哎呦,魏内侍,真是辛苦你跑这一趟,还希望您替老身向皇上说句谢谢他还能惦记着我这把老骨头。” 说完,秦老夫人就用眼神示意一旁秦珧让他去送送魏偲。 风波平息之后,秦晚箫就借身体不适为由,在珞芸的搀扶下回南栖阁去了,连后来秦老夫人的寿宴都没出席。 当秦晚箫回到南栖阁时,双腿忽然一软,接着一屁股就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心里头莫名升起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然而另一边,揽月阁。 碎片零零星星地散落了一地,下人们全在边上跪成一列,不敢抬头去看她。 似乎是还觉得不够解气,秦沁柔又将秦珧之前送给她的生辰礼物——特制彩瓷举到了离头顶上三厘米的位置,正要往下摔去时,却被一旁的贴身侍婢给拦下了。 她抱着秦沁柔的大腿,苦苦哀求道:“二小姐,你冷静点,就算不想想自己,你也要替夫人她想一想啊!” 秦沁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低头看着脚下那人,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让我怎么冷静?!啊?就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就差那么一点点,那个碍眼的家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了……父亲这分明就是偏袒,明明我的母亲才是现在秦府里的正室夫人,这嫡小姐的位置也应该是我的!她秦晚箫一个没了娘的贱骨头又有什么资格?!” 秦沁柔在这一刻终于暴露出了真面目,怒气冲冲地诉说着自己的不满,一边说一边又抬手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果连这一时之气都忍不了的话,你拿什么跟她争?!” 话音刚落,便见谢氏就着稳重的步伐走进屋来,脸上的表情异常难看。 “你要是想泄愤,尽管把你父亲赏赐的东西全给砸了便是,但你要想清楚这样做的下场,还有,柔儿,你什么时候做事变得如此冲动了?别以为你什么事能瞒得过为娘,要是你再这么任性妄为下去的话,这个荣王妃的位置你做不做得成是一回事,能不能保住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要真到了那个时候的话,别说是为娘,就是你外祖父出面也救不了你!” 谢氏走到圈椅前坐下,一旁的婢女贴心地替谢氏斟好了茶,随即递到她跟前。 “可是……母亲,柔儿,柔儿好不甘心,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偏向她,为什么……”秦沁柔越说越觉得委屈,伏在谢氏的双腿上就哭了起来,时不时捶着自己的胸口。 谢氏顿时软下心来,摸着秦沁柔的脑袋,温声道:“好了,柔儿莫慌,是你的,终归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父亲他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迫不得已才这么做,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虽然让那个小贱蹄子今日侥幸逃过了一劫,但,只要她在这秦府一天,为娘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谢氏深吸了口气,眼神透里露着一丝强烈的杀气。 第8章 新婿登门 不知不觉间,秦晚箫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一月有余。 而她呢也渐渐开始习惯了秦家大小姐这个身份,习惯了这种充满着阴谋诡计的后宅生活,这些对她来说,算是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了。 秦晚箫努力地降低自己在府里的存在感,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除非是请安亦或者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的话就是呆在南栖阁里学习一些繁文缛节。 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在这些天的相处中已经见识到秦沁柔母女二人的厉害手段,好几次趁她爹不在就差点让她们得了逞,所以现在行事低调一点,就不能让她们拿捏自己了。 这天,临近深秋,天气转冷,秦晚箫一大早向老夫人请完安以后就回到南栖阁里,坐在后院的秋千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前些珞芸托人天给她找来的话本。 “大小姐,你每天待在这南栖阁里无所事事,就不觉得闷么?”在后头推着秋千的珞芸撇了撇嘴道。 “我看是你这丫头按耐不住想出府去玩的心,说,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秦晚箫合上话本,转过头看向珞芸,略带调侃地说道。 珞芸因她这番话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一脸娇羞道:“大小姐,奴,奴婢这还小呢,奴婢是听说这一年一度的八月会就快到了,如今街上啊热闹得很,就想去瞧个新鲜……” “八月会?那是什么东西?很好玩吗?”秦晚箫咬着食指,一脸好奇地问道。 珞芸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记得大小姐幼时曾住在虞府一段时间过,有天恰逢八月会,虞老将军一回府就带你上街去玩,大小姐硬是缠着虞老将军买糖人吃,要不然就不回家,虞老将军无奈之下只好答应,虞老将军只顾着给大小姐买糖人,所以一不留神就让大小姐跑了,但当时人又多,找不到大小姐,那天晚上可把大家伙给急坏了,虞老将军急得一晚上都睡不好,连夫人和虞老夫人都快急哭了呢,幸亏后来大小姐被一好心人给送回来了,当时依偎在夫人怀里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说着说着,珞芸就咯咯地笑了起来,连秦晚箫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没想到他们二老对我还挺好的嘛,哎,珞芸啊,不如我们哪天去虞府看看他们?” 珞芸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左顾而言他道:“那个,大小姐,再不走的话咱们可就出不去了。” 秦晚箫一下便慌了神,扯着珞芸撒腿就跑。 一出门,就看到荣王府的马车停在一旁,荣王的人正忙着大盒小包地往外搬东西。 秦晚箫拍了拍珞芸的肩膀,对着珞芸低语道:“哎,珞芸,这荣王怎么又来了?他这是打算赖在秦府不走了么?啧啧啧,还真是块狗皮膏药。” 珞芸耸了耸肩,这荣王如此大的阵势,目的显而易见嘛,不过她怕秦晚箫生气,就没说什么。 秦晚箫正欲往前踏出一步时,却被来人给挡住去路,让人恼的是,她往左走,那人也跟着往左走,她往右走,那人又跟着往右走。 最后秦晚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于是逮着那人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谁啊这是?是不是故意找茬呢?那么大个人看不见?眼瞎了么?啊?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的名……” “哦?才几日不见秦大小姐的气焰可是愈发嚣张了呢。”对方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 ……等等,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 秦晚箫猛然抬起头,然后撞进了一道异常犀利的目光,当看清来人后,那双眼睛直瞪得像铜铃。 哦豁,完蛋! 秦晚箫本打算忽略那人转身就要跑的,谁知荣王大手一扬,直接上手揪住秦晚箫的衣服,不让她走。 “秦府里的教习嬷嬷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见了本王不行礼也就罢了,暗地里骂了本王还想跑?真当本王是块软柿子好捏不成?嗯?” 面对荣王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秦晚箫不禁咽了咽口水,双手虽然抖得厉害,但心里头还是极其不满的。 骂的就是你,谁让你自己要往枪口上撞来着,要是被骂那也只能算是你自己活该! “那个,荣王殿下,请你自重。”秦晚箫盯着荣王那只揪着自己衣服的手,缓缓开口道。 “皇上已经答应本王和柔儿的婚事了,本王今日是特意来向秦大人提亲的,”荣王把手一松,又凑到秦晚箫耳边,带着一丝威胁的语气,“以后你在府里给本王注意点,毕竟——谋害王妃可是重罪一条呢。” 秦晚箫不屑地白了他一眼:“切,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卑鄙,你以为谁都像秦沁柔那样费尽心思要坐上荣王妃这个位置么?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拜托你啊以后离我远一点,我对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神经过敏。” 荣王听了她这番话,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燃燃升起的怒火:“哦?这往后我们也算是一家人了,秦大小姐你这脾性怎么还是如此顽劣?再怎么说本王也算之前也救过你一回,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在池塘里泡上个十天半个月的,给本王好好长长记性!” 说完,荣王冷哼一声,带着人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我呸呸呸,神经病!谁稀罕跟你是一家人!”秦晚箫看着他那离去的背影,厌恶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在心里暗骂:“真是有够不要脸的,我落水这事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啊?好家伙,现在倒是把自己择得挺干净!” 珞芸看着荣王远去的背影,咋舌道:“要是二小姐真的成了荣王妃的话,那她以后可不就更……” 秦晚箫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一本正经地看着珞芸,接着打断她的话:“哎———此言差矣,小芸儿,这凡事啊可千万不能看表面。” “唔,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奴婢怎么有些听不明白?”珞芸歪头看向秦晚箫,坐等她说出答案。 秦晚箫顺势将右手搭在了珞芸的肩膀上,似笑非笑:“天机不可泄露。”接着,她又脸色忽变,补充了一句:“对了,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我嫌晦气。” 珞芸乖巧地点点头后,秦晚箫挽住她的肩膀走了。 “我说珞芸儿,钱带够了吗?今儿个难得出府一趟,可得玩个尽兴!” 珞芸拍拍自己身上的小挎包,得意地扬起她的小脑袋瓜子:“放心大小姐,管够!” 此刻主仆二人还全然不知,更大的危险正在府外等着她们。 第9章 被拐醉春 “卖糖葫芦,好吃又便宜的糖葫芦!” “油酥烧饼——葱烧饼——糖麻酱烧饼——” “万福酒楼今日喜迎开业,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快进来瞧一瞧看一看啊……” 街上传来各种热情卖力的吆喝声,还有各种各样的街头表演,这里便是昱朝的国都——京安城了。 秦晚箫主仆二人随意穿梭在人群中,时不时地这里瞧瞧,那儿看看。 珞芸手中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跟在秦晚箫的后头。 到最后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双手叉腰,冲着前面秦晚箫哭嚷道:“哎!小姐,你慢点……奴婢……奴婢快走不动了……” 秦晚箫倒退几步后来到珞芸身边,贴在她耳边,然后用手遮住嘴,语气略带调侃道:“我说珞芸啊,你应该好好锻炼一下了,要不然照你现在这小身板,要是以后在婆家受了欺负的话,恐怕连人都打不过。” “啊呀,小姐,你讨厌!”珞芸气得抿了抿嘴,那圆圆的小脸蛋儿跟着红了起来。 暗地里,有两名身材健硕的男人正在互相打着手势,他们跟着秦晚箫主仆俩已经许久了,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待珞芸回过神来时发现秦晚箫已经走远,她抬脚就要跟上去,却不料下一秒就被人用沾着迷药的帕子捂住了嘴,不一会便晕了过去。 还未发现任何异常的秦晚箫仍旧兴致勃勃地逛着,她听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以为珞芸那丫头还跟在自己身后呢,便背对着那人对这京安城发出了一连串的赞美。 “哎,珞芸,你说……我在这京安城最繁华的地带开间酒馆怎么样?只要有了足够多的资本,这样我们就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秦晚箫边走边说道。 然而,她没有得到珞芸的回应。 “珞芸?” “嗯?人呢?” 连叫了珞芸好几声都不见回应,秦晚箫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于是她连忙回过头,却发现跟在身后珞芸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时,一团白色粉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她扑面而来,秦晚箫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意识模糊之际,她看到有两个人影正在缓缓向自己走来。 不知过了多久,秦晚箫才悠悠转醒。 “这是什么地方?”秦晚箫一脸懵逼地环顾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心里暗叫不好。 秦晚箫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走了出去。 秦晚箫所处的位置在二楼,可以很清楚地听到楼底下发生的动静,她隐隐感觉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此时,一位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迎面朝她走了过来,手中还摇着一把锦扇,一颦一笑间尽显万种风情。 “哟,姑娘,你可醒了,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她若有深思地上下打量着秦晚箫,仿佛嗅到了金钱的味道,“不错,看样子应该还是个雏儿。” 秦晚箫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满带着警惕看向那人,良久才开口问道:“你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 那人用扇子掩住嘴,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哎呦,姑娘莫不是连我这堂堂醉春苑的大名都没听过?我啊,是这醉春苑的鸨儿——姓赵单名一个怜,我跟你说,这方圆几里,就没一个人不认识我赵怜儿的。” 秦晚箫闭上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嘴里不断念叨道:“我在做梦,对,我一定是在做梦……” 半晌,她慢慢睁开眼睛,谁知周围还是方才的模样,而那名叫做“赵怜儿”的姑娘也依旧站在她面前。 赵怜儿笑靥如花地看着秦晚箫,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缓缓开口道:“得了,瞧你这可怜见的,我就实话告诉你,方才有人花高价把你卖给了我,你既然进了我这醉春苑,就别想动离开这里的心思,只要好好替我做事,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你这样做是违法的知道?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去府衙告你拐卖良家妇女么?!”秦晚箫叉着自己的腰肌道。 赵怜儿不仅没有被秦晚箫的气势给吓到,反倒被她逗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的:“哎呦,我的小祖宗哎,我这一没偷二没抢的,手上又还有你的卖身契,就算官府他们来了又能奈我何?再说了,你今天能不能走得出我这醉春苑还是一回事儿呢!” 说着,赵怜儿击了击掌,两名护院一前一后地走到她面前,恭敬地抱了个拳。 “你们两个,把她给我带下去给我好好调教。” 话音一落,那两名护院摩拳擦掌,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秦晚箫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柱子上。 顿时,从后脊背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一时间竟晃了神。 护院趁秦晚箫不注意,迅速走上前并一把押住她。 秦晚箫使劲想挣脱束缚,然而并没什么用,她只好咬咬牙,给两人各自来了一脚。 护院捂着脚疼得呲牙咧嘴,直接松开那钳制住秦晚箫的手。 “我呸,想让我替你赚这黑心钱?门儿都没有!”说完,秦晚箫撒开腿就往楼下跑去。 赵怜儿递给那两名护院一个眼神:“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去追!?” 秦晚箫边跑边拿着桌上的东西往后面那紧追不舍的小厮们砸去,硬着头皮喊道:“救命啊!朗朗乾坤世风日下,这群人居然公然拐卖良家妇女啊!” 因他们闹出的这一动静,楼下顿时乱作一团,还引来不少围在醉春苑外看热闹的。 秦晚箫顺利跑出醉春苑后,还没来得及享受劫后余生的快感,下一秒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个宽厚的胸膛。 秦晚箫缓缓抬起头,当她面对头顶上的那张脸时,竟愣住了。 那张脸,好看极了。 仿佛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不过,在那副翩翩如玉的外表下,秦晚箫似乎还察觉出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不觉而栗。 站在那人身旁的随从见状,立刻拔出自己腰间所佩的剑,却被那人拦下了。 他看向秦晚箫的眼神极其复杂:“你……可以把手松开么?” 秦晚箫一听,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拽着人家的衣服不放,于是急忙松开手,然后冲他嘿嘿一笑。 这时,赵怜儿带着人走了出来:“姑娘,你可知道不听话的下场?现在跟我回去的话,我倒可以饶恕你一回。” 秦晚箫回头看着他们,急忙拽了拽那人的袖子,意欲向他求救。 那人心下了然,收起手中的扇子之后,将秦晚箫搂得更紧了,然后,他目光凛冽地看了赵怜儿一眼,冷声道:“她——朕……咳,本公子要了。” “哎哟这位爷,您要带走她也不是不行,不过最起码得要这个数……”赵怜儿伸出三根手指头,然后不屑地瞟了那人一眼:“一千两,少一分都不行。” “那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秦晚箫,嗤笑道:“就她?也值一千两?你这鸨儿还真是敢狮子大开口呢。” 秦晚箫不服气地瞪着那人:“嘿呀,瞧你这话说的,一千两……”当她与那人凌厉的目光四目相对时,气势顿时弱了下去,“我,我还嫌少了呢……” 那人倒是不在意秦晚箫说了什么,而是继续跟赵怜儿谈起价来:“鸨儿,你手下这姑娘好像不太让人省心啊,留在这,日后怕也是个麻烦,花点小钱讨个清净,那岂不美哉?五百两,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怜儿本来不打算松口的,不过她瞧着此人气度不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公子,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人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儿。 一番权衡之下,赵怜儿只好咬牙选择退一步:“行行行,但我这醉春苑啊向来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五百两未免也太少了,八百两,就八百两。” “成交。”说完,那人便给身旁的随从递了个眼神,“还愣着干什么?” 虽然随从觉得这笔交易有些不值当,但还是快速从腰间取下钱袋,极不大情愿地交到赵怜儿的手上。 赵怜儿接过钱袋,经过一番确认之后,证实里头装得都是些真金实银。 于是,她立马换了副嘴脸,笑吟吟对那人道:“哎呦,我就喜欢跟像公子这样爽快的人打交道。” 说完,赵怜儿便命人去把秦晚箫的卖身契取来,然后交到正被那人圈在怀中的秦晚箫手里,冷哼一声:“哼,算你这丫头走运,碰上了个有钱的主儿!” 秦晚箫才懒得搭理这个见钱眼开的家伙。 她本来打算一拿到卖身契就跑路的。 谁料,那人竟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带着她穿过人群径直离开了。 这出“英雄救美”的好戏无疑是最抓人眼球的,只见醉春苑外原本嘈杂的交谈声瞬间被一片排山倒海的掌声所淹没。 第10章 不欢而散 药效一过,珞芸便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却发现四周都找不到秦晚箫的身影。 因怕秦珧他们知道自己把大小姐跟丢了以后会迁怒于自己,珞芸不敢回府去找人帮忙,只好自己抱着侥幸心理到街上各处寻找起了秦晚箫。 就在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时,一名从未见过的男子突然闯进了她的视野。 “你是珞芸姑娘?”那人率先开口问道。 珞芸满脸疑惑地上下打量了那人一番,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可不记得自己与这人有过任何交集。 “你是谁?又怎么会认识我的?快说!你跟刚刚偷袭我的人是不是一伙的?你到底把我家小姐藏哪去啦?!”珞芸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说道。 那人掩唇轻笑了一声,独自呢喃着:“看来是她没错了,”那人朝着珞芸拱手应道:“姑娘不必惊慌,在下楚衍,是这样的,你家小姐现在跟我家公子待在一块,在下是特意寻你去见你家小姐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谁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珞芸依旧保持着十分警惕。 楚衍这下可犯了难了,这时他突然想起临走时秦晚箫把一直戴在头发上的钗子交给他作为信物,于是他立马把那支钗从衣服里拿出来,然后交到珞芸手中。 “喏,你家小姐的东西你总该记得?”楚衍颇为无奈地说道。 当珞芸看到那支钗时,激动得差点说不出来话,于是拉着楚衍就要走:“我家小姐在哪?!她到底在哪?你快带我去找她!” 楚衍看着珞芸这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只觉得如鲠在喉,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另一边,秦晚箫与她的救命恩人一直保持着“大眼瞪小眼”的姿势。 她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道:“喂,我说你刚刚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啊?看不起谁呢你?” 那人看着她不说话,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好像是在笑她太过于自满了。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秦晚箫实在是被盯怕了,便下意识地把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用着宁死不屈的口气道:“虽然你救了我不假,但我告诉你,我秦晚箫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况且刚才半路上我已经跟你道过谢了,至于什么、什么以身相报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人拿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嘬了一口,半晌才回了她的话:“嗤,你想象力可还真够丰富的,以身相许嘛那倒不必,不过,本公子这里可不是善堂,既然你现在无法偿还这份恩情,那这笔帐本公子可就先替你记下了,” 惨遭某人嫌弃的秦晚箫表示心里十分不爽。 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上下打量秦晚箫一番,接着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方才说……你叫秦晚箫?” 秦晚箫不解地看向他:“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你可是当朝护国公府的嫡长千金?”他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很是好奇地问道。 “是不是和你有什么?”秦晚箫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突然打探她和原主爹的关系,于是警惕地看向那人:“怎么?你难不成还想要跑去护国公面前告我一状呐?” “那倒也不是,”他凑上前来,凝视着秦晚箫那张煞白的小脸,嘴角微扬:“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本公子觉得也不是不行,顺带啊向秦大人讨人,往后你就跟着本公子,算是还债了。” “喂!你这人到底讲不讲道理?”秦晚箫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当着那人的面给掰成了两半,扔到地上时还不忘踩了两脚:“我警告你,你要是敢乱说半个字的话,本姑娘发誓,这块糕点就是你的下场。” “哈?就凭你这小身板,连区区两名护院都斗不过,还妄想动本公子一根手指头?”那人拨弄着套在拇指上的那枚玉扳指,良久才又继道:“噢,对了,本公子姓陆,名长安,秦姑娘既出身于名门世家,待人处事这方面还是多少该注意一下?” 秦晚箫竟一时语塞,哈,跟我讲礼仪?也没见你这家伙有礼貌到哪去好不好?才见一面就打起别人主意,无耻! “我?我怎么了?我一向讲究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的,更何况还是对你这种表里不一的泼皮无赖。”秦晚箫不屑地瞪了那人一眼。 “嗯?你说什么?”那人脸色忽的一沉。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某些人啊仗着有父母给的几个臭钱就以为自己是人上人了,就能够决定别人的命运了,真搞不懂你这家伙到底哪里来的优越感。”秦晚箫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 呵,有趣。 陆长安一秒收起扇子,脸慢慢向秦晚箫贴近。 虽然嘴角上的弧度不减半分,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在压制着秦晚箫,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再说一遍试试看?” “说就说,本姑娘怕你不成?!”秦晚箫硬着头皮迎向对方的目光,她的气势虽弱,但语气仍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你,就是个厚颜无耻的臭纨绔,怎么样?这回听得够清楚了没?” “嗯,”陆长安点了点头,又道:“不过秦姑娘好像跟本公子也差不到哪去呢。” 两人的眼神里不断发出电流的“滋滋”声。 再然后,他们便不由分说地争执起来。 因无人敢上前阻拦他们,这场“唇枪舌战”愈演愈烈,虽然秦晚箫嘴皮子功夫了得,但陆长安却三两句就把她给呛得哑口无言。 “切,好女才不跟男斗,”吃了瘪的秦晚箫只好乖乖坐在凳子上,抱着双臂,把脸别向一边不再看他,嘟囔道:“尤其是那种泼皮无赖。” 怕某人听不清,她还特意咬重了“泼皮无赖”这四个字的发音。 莫名被扣上“泼皮无赖”这项名号的当事人见状,一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时,楚衍恰好带着珞芸回到他们所在的茶馆。 他们的出现,打破了眼前僵持不下的局面。 秦晚箫抬头见天色将晚,便立马起身,打算带着珞芸回府去。 谁知那人这时也跟着站了起来,绕过桌子,直径走到秦晚箫面前,伸手拦住她的去路。 “谢你是道过了不假,可秦姑娘是不是应该为自己刚刚说的话向本公子道个歉再离开呢?” “哎——好狗不挡道啊,你要是再挡我路的话,那可就是间接承认你自己连只畜牲都不如了呐,”秦晚箫指着他捧腹大笑,缓了缓又继续道:“而且又不是我先挑起来的事,凭什么要我道歉啊?嗯?” 楚衍见秦晚箫竟敢对自家主子如此无礼,作势要拔剑出鞘,却被陆长安阻止了。 “公子!”楚衍出声喝道,那看着秦晚箫的眼神里不免多了份敌意。 “楚衍,不得无礼。”陆长安泰然自若地返回去坐下,轻晃起手中的茶杯:“让她们走。” 既然自家主子都已经把话给说到这份上了,楚衍也不敢不从,只好满脸不甘地把剑给收了回去,并给她们让出了一条道。 我呸!你这个伪君子,少在那里给我装老好人了! 秦晚箫咬牙切齿着地看着陆长安,要是实力允许的话,她一定会把这个欠扁的家伙给打得向她跪地求饶。 “你放心,欠你的钱呢,本姑娘来日必定会悉数奉还,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 秦晚箫当着他的面霸气地撂下这句话之后便带着珞芸一同离开茶馆。 然而,在未来的某一天,秦晚箫一回想起这幕就恨不得立马挖个洞钻进去。 第11章 月下箫声 回到秦府时,夜幕刚刚降临。 主仆二人翻墙顺利回到了南栖阁。 在房内,珞芸跟秦晚箫说起了今天下午在街上发生的事,但秦晚箫却对自己差点被卖青楼为妓的事只字不提,一来是怕珞芸这丫头会胡思乱想,二来是担心隔墙有耳,给了某些人借此大做文章的机会。 把珞芸打发去小厨房后,秦晚箫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单手撑着脑袋发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叹息。 对于自己被拐青楼这件事,她左思右想了好半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头来整个人却被弄得心烦意乱的。 就在这时,秦晚箫听到从窗外传来一阵美妙的箫声,她竟然觉得那首曲子有点耳熟,就是记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 于是在好奇心的指引下,秦晚箫移步到窗前,推开了原本紧闭着的窗户。 顺着月色,她远远瞧见一名用面具挡住了半边脸的男子坐在对面那棵高高的树上,手持着玉箫,正心无旁骛地吹奏着。 秦晚箫那颗原本烦躁不已的心随着箫声的高低起伏慢慢平静了下去,完全沉浸在那名面具男的表演当中。 男子似乎是发现了秦晚箫的存在,箫声戛然而止,只见他从树上一跃而下,利用轻功来到窗台边坐下,偏过头,看着秦晚箫的那张脸久久不语。 “呃……那个,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只是你的演奏实在是太有感染力了。”秦晚箫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么?这是在下为一人所创的曲子,记得那位故人曾经也跟你说过同样的话呢。” 虽然男子的语气很平淡,但秦晚箫还是能从他的眼神里察觉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 “她?她是谁啊?”秦晚箫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问道。 “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她出身名门,却不喜约束,反倒喜欢热闹,每每一到上元节的这个时候,她啊,便央求着我带她出府去。” 秦晚箫趴在窗户上,静静地听着那人讲述着自己的过往,男子的目光一刻没有从秦晚箫的脸上移开过。 说完,男子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若是没有当年的意外的话,她兴许早就同我在一起了。” 秦晚箫蹙着眉,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慰道:“嗐,人生在世,这分别,是难免的,不过既然我们萍水相逢一场,不妨交个朋友?我叫秦晚箫,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她向那人递出自己的手,那人犹豫了一会,然后轻轻回握住。 “在下姓卫名祁容,这眼下就快到上元节了,不知道在下能不能有幸请秦小姐到时候一起去府外逛逛呢?” 那人虽然是询问着秦晚箫的意见,但话语中总仿佛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 秦晚箫点了点头,透过那面具,她仿佛看到那人眼里有着星辰大海。 “那我们就在东街上见,到时候……” 卫祁容说着,忽然伸手替秦晚箫将散落在脸颊的碎发给挽到耳后去。 秦晚箫本意闪躲,却不料一个重心不稳便向后栽去,好在卫祁容及时出手搂住她的腰。 两人原地打转,相互对视着,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将卫祁容所戴的面具吹落在地。 秦晚箫看着那人的模样,脸上不禁泛起阵阵红晕。 待二人站定,卫祁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举动逾矩了,立马收回自己的手,一脸歉意道:“秦小姐,你……没事?” 明明已至深秋,也不知是因为卫祁容刚才那突然的举动,还是室内太过憋闷的原因,秦晚箫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尤其是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实在难受得很。 然而,这样暧昧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 珞芸端着晚膳站在秦晚箫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大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那奴婢进来咯?” “哎,珞芸,你等一下!”秦晚箫冲门外喊道,她怕引起误会,于是着急地对身后的人说道:“我的婢女来了,你快些走。” 秦晚箫边说回过头,却发现此时身后空无一人。 当她望向窗外时,静谧的夜色中只剩下微风吹动树叶而发出的“沙沙”声,仿佛刚刚那一切全都没发生过。 秦晚箫俯下身去,捡起了那张掉落在地的银灰色面具,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方才那一幕。 “大小姐,你刚刚说什么呢?”珞芸走了进来,见秦晚箫一人站在窗台前发着呆,便放下手中的托盘,去取了件披风替她披上。 “哎呀,大小姐,你怎么把窗户给打开了呢?如今天气转凉,再加上大小姐你的身子向来就弱,这万一要是染上风寒那可怎么了得?” 珞芸说着,又走过去把窗户给关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丝凉风吹了进来,让她的主子着了凉。 秦晚箫尴尬笑了笑,迅速把面具藏进袖中,然后走到桌子前坐下。 她若无其事地用筷子夹起盘子里的一块红烧狮子头,边吃还边摇头抱怨道:“嘿呀,我说珞芸,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语气跟老妈子倒挺像,成天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操心那个的,简直跟我那母亲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晚箫咬着筷子,思绪早已飘远。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小姐是在说虞夫人吗?奴婢倒是觉得虞夫人挺好的呀,虞夫人在世时对府里的下人都可好了呢,况且事事都想得周到,记得大小姐幼时调皮,闯了不少祸,好几次惹得老爷差点动用家法,还是虞夫人出面劝说,大小姐才能幸免于难呢。” “可谢氏自从进门后一直不怎么待见大小姐你,再加上老爷又从不过问后宅之事,所以府里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就开始对大小姐还有我们南栖阁的人百般刁难,最可气的是我们只能默默忍下这口气却不能还手,这要是虞夫人还在的话……” 珞芸说完,轻叹了口气。 秦晚箫自然明白这丫头后半句没说完的话,说真的,她自己也觉得原主的人生未免过得太悲催了点。 用过晚膳后,秦晚箫就借口早早睡下了,珞芸贴心地替她掖好被子后就一直在门外守着。 装睡的秦晚箫这时慢慢睁开眼睛,因为心里有着诸多疑惑,导致她在榻上翻来覆去好半天都睡不着。 今天袭击她们的人究竟是受何人指使?又为何能够知道她们的行踪?将她卖到青楼目的何在? 第12章 九玄门少主 卫祁容离开秦府过后,策马来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地方,乌鸦的鸣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他穿过一片深林,在深林尽头停了下来。 他眼前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九玄门”三个大字。 卫祁容纵身跳下马,他踏上几段长阶,又走过一道漫长的回廊,然后进到大堂内。 “参见少主!” 大堂里的人纷纷恭敬地向他行礼着。 “嗯。”卫祁容淡淡回应着,随即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少主,你究竟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别忘了你现在肩上所担负的重任!”副堂主迟邵缓步上前,握着拳头,咬牙切齿道。 “在这件事上,我从不含糊。”卫祁容很是认真地答道。 “秦珧那家伙与我们九玄门不共戴天,若不是他和那个狗皇帝,堂主不会因而丢了性命,我们九玄门也不会落得这步田地,你怎么,怎么还能和他的女儿扯上关系?”迟邵愤愤地说道。 “杀父之仇我卫祁容自是不敢忘,总有一天我会找他们好好算这笔账的,可阿箫她到底是我心中放不下的一个执念,还有,说到底,我们九玄门也欠了她,不是么?” “你……”眼下真觉得卫祁容是走火入魔了。 “行了,阿邵,九玄门的事就拜托你多上点心了。”卫祁容拍拍迟邵的肩膀,拿起剑就要起身离开。 “少主!你果真要为了一个女人弃九玄门于不顾么?”迟邵拦住卫祁容的去路,然后扳着他的肩膀怒吼道。 “我说过,她在哪,我便在哪,还有,下次你如若胆敢再设计她的话,别怪我不客气!”卫祁容一掌拍开迟邵,只留下一道决绝的背影。 大殿内,魏偲拿着拂尘百无聊赖地候在一旁,时不时挥手去赶跑那些极其扰人的蚊子。 “贵妃她今日可来过?”韩煜修拿起笔,随后往砚台里沾了沾墨。 蚊子飞来飞去,最终停在魏偲的脸上,嗡嗡地叫个不停,似是挑衅的意味,魏偲气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伸手往自己脸上打去,不料,蚊子却及时地飞走了,到头来他倒是白白挨了自己一巴掌。 韩煜修握拳挡在嘴前,咳嗽了好几声方才开口道:“魏偲,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听朕说话?”平淡的语气当中似乎夹带着一丝不满。 “哎,皇上,奴听着呢,”魏偲若有所思,接着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您派人把贵妃娘娘赶回去以后啊,她来咱这崇华殿的次数就越来少了,奴倒是觉得贵妃娘娘这没也做错什么啊,皇上你又何必……” “多嘴,现在给朕就下去领罚,二十大板,一个都不能少。”韩煜修面露不悦,将手中的奏折直接摔在了桌面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魏偲小小的眼睛里装满了委屈,愣在原地寸步不动,韩煜修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又道:“嗯?是觉得朕罚得太轻了么?那么……” 这番话丝毫不留情面,吓得魏偲打了个寒颤。 “别别别,皇上,这二十大板已经够奴受得了,奴这就去,这就去!”周围还回荡着魏偲的声音,可人却早就跑没影了。 魏偲离开后,负责监视荣王府的探子就来向韩煜修汇报荣王近日来的行程,不过稀奇的是,荣王最近除了去秦府提亲以外就一直呆在王府里哪都没去,这实在是太反常了。 第13章 示威 上元节的前一个月,喜庆的锣鼓声与鞭炮声相互交织在一起,盖过了整座护国公府,包括十里外的长街,引得过路的行人纷纷驻足观望。 世人皆知这天是秦家二小姐出嫁的日子,据说迎亲队都排满了两条大街,而荣王不仅准备了八抬大轿,百里红妆,而且打算还亲自前来迎娶秦沁柔,如此大的排场,不知惹红了多少姑娘家的眼。 当然,南栖阁里的那位除外。 此时的秦晚箫正坐在后院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话本,仿佛这世间的纷纷扰扰都与她无关。 珞芸抱着斗篷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秦晚箫,“大小姐,别看了,若是让老夫人老爷他们知道你成天看这种玩意的话,免不了要挨一顿骂啦!” “嗐,这成天呆在府里无所事事也怪无聊的,能有个东西用来消遣日子,挨顿骂又如何?不亏,”秦晚箫被话本里的故事逗得咯咯直笑,好半响才缓过来,“对了,珞芸,你让阿福他们下次出府的时候再给我带一些话本回来哈!” 珞芸扶额,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婢女如今居然放纵自家主子这般胡来,真是罪过罪过。 “大小姐!大小姐!” 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秦晚箫的注意力从话本被拉回到现实当中来。 她急忙合上书,将它藏到背后,然后整理好仪态,摆出一副深闺小姐的姿态出来。 “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珞芸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小丫头,替她倒了一杯水。 婢女接过杯子,感激地看了眼珞芸,润完嗓子后,恭敬地朝秦晚箫行了个礼:“大小姐,老夫人身体抱恙,所以夫人派奴婢前来请您以嫡姐的身份去给二小姐和荣王爷送祝福呢。” 秦晚箫俨然是一副活见鬼的模样,啊呸,什么送祝福啊,这谢氏分明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难堪,好给秦沁柔长长威风罢了。 “不去,”秦晚箫看着那名婢女的双眼,神情淡漠地说出了这两个字,“这种事理应是长辈做的,我去的话岂不是僭越了?” 婢女显然有点手足无措,于是跪倒在地:“大小姐息怒,可、可这毕竟是夫人吩咐下来的,大小姐若是不到场的话,奴婢这也不好交差。” 秦晚箫揉了揉眉心,道:“行了,起来,”接着,她又看向珞芸:“珞芸,替我准备一下。” 既然谢氏她诚心邀请自己一同出演这部戏,那要是不去的话倒显得太不够意思了。 秦晚箫到达前厅后环视了一周都没有看到秦老夫人的身影。果然正如那小婢女所言,就是不知道这秦老夫人是真病还是假病了,毕竟她老人家一直不喜欢秦沁柔这种心眼多的人。 原本交谈甚欢的众人由于秦晚箫的出现而立即止住当下的话题。 今日秦晚箫打扮得并不出众,她向秦珧以及谢氏行过礼后,瞄了眼荣王,他今天看起来显得格外精神,倒还真是应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 在场的人沉默了一会,又开始窃窃私语着,无非是在说着秦晚箫和荣王之间的那点破事,更有甚者说她因嫉恨秦沁柔抢了本属于她的位子,于是前些天还联合下人一起欺负秦沁柔。 一时间,秦晚箫成了众矢之的。 谢氏假装不经意地瞥了眼秦晚箫,却发现她始终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虽是如此,可谢氏的嘴角还是禁不住往上翘,似乎很满意在场所有人的表现。 荣王观察了好一会,冷哼出声:“秦大小姐果然好大的架子,让我们好等,若是误了吉时,你担待得起么?” 不知底下是何人附和了一句,紧接着纷纷炸开了锅,对着秦晚箫指指点点,从那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秦晚箫自动屏蔽掉那些难入耳的话,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哦?荣王殿下,拜托你搞清楚一点,不是我想来,是你们请我来的呢。” 她把“请”这个字眼的发音咬的很重,又接着道:“荣王殿下若是怕误了吉时的话,又何必大费周章地让人弄这一出呢?” 见荣王脸色难看的紧,秦珧忙上前拦住秦晚箫,小声提醒道:“箫儿,不得无礼。” 秦晚箫挡开秦珧的手,又冲他递去一个表示自己心中有数的眼神:“父亲,这往后殿下同我们都是自家人了,自家人说话又何需遮遮掩掩的,您说是不是?” 秦珧虽无奈可还是由着她去了。 秦晚箫拿上准备好的酒壶往杯里倒满了整整一杯,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将酒杯举到半空,“诸位,今天是我二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在这祝二妹妹和荣王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话音落,秦晚箫豪爽地喝下手中那杯酒,又连续喝了几杯方才作罢。 可谓酒壮怂人胆,她睥睨了眼站在自个身旁的谢氏,附耳低言道:“母亲,箫儿很是喜欢您今日送的这份大礼,作为回礼,箫儿也精心准备了一场好戏,就请您拭目以待。” 谢氏怔了怔,她猜想秦晚箫许是知道了什么,于是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她不知道秦晚箫接下来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 秦晚箫轻嗤一声,她将视线从谢氏身上移开后,轻缓摇晃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并漠然扫视了遍在场的人,嘴角勾起一丝似有似无的弧度。 “还有,多谢大伙的关心,我秦晚箫一向光明磊落,我承认,曾因肖想荣王殿下而做出许多逾矩的行为,不过如今我对荣王已无半点情分可言……” 下一秒,她忽然收起笑容,接着便将酒杯往地上狠狠砸去:“往后,谁要是再敢拿那些陈年旧事来随意抹黑我的名声,下场——犹如此杯!” 话毕,不等珞芸跟上前,她便扭头离开前厅。 在场的人几乎都被刚才那一幕给震慑住了,没人再敢多说一个字,只剩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四周。 等他们再回过神来时,只见原本完好无损的酒杯已经变得四分五裂。 第14章 一报还一报(1) 秦晚箫走后,秦珧立即站出来稳场,前厅里又恢复了热闹。 送秦沁柔他们离开了府邸,谢氏便被婢女搀着回到自己屋里,毕竟刚才她被秦晚箫放的那番狠话给吓得不轻,眼下哪里还走得动道呢。 “大小姐,你等等奴婢啊!”后头传来珞芸焦急的呼喊声。 秦晚箫摇摇晃晃走在铺着鹅卵石的路上,她刚才喝得太急,现如今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扶着一旁的柱子就吐了起来,吐得她眼泪直流。 珞芸忙上前给秦晚箫拍了拍背,担忧道:“大小姐,你这身子骨刚养好,你刚刚喝了那么多可怎么受得了啊?” 秦晚箫示意珞芸噤声,接着呵呵傻笑道:“没事儿,珞芸啊,我跟你说,我今天心里痛快,你都没看到谢夫人和那什么荣王的脸,红得就跟块猪肝似的,解气,太解气了哈哈哈……” 珞芸看着秦晚箫那副摇摇欲坠的模样,有些无奈,她本想上前扶着,却被秦晚箫拦住了。 她冲珞芸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扶我,姐酒量好着呢,想当初姐在我们那旮瘩也是号称千杯不醉的,可惜喝得,喝得不够尽兴……” 说完,秦晚箫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珞芸迅速扶稳她的身子,将她拖到不远处的石凳上安置好,又跑去找来了两三个家丁把她给抬回到房内。 秦晚箫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醒时头疼欲裂。 缓了好一会,她才下了床,推开门,面朝阳光伸了个懒腰:“早晨的阳光就是好啊。” 珞芸迎面走来,当看到秦晚箫时不禁条件反射般地缩了缩脖子。 昨晚发生那一幕实属让她后怕。 一阵风吹过,珞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珞芸,你来啦。”秦晚箫回过神来,然后看向头上包着绷带的珞芸,疑惑道:“你额头上这伤是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你报仇去!” 珞芸摇了摇头:“奴婢没事,”接着,她又试探起秦晚箫来:“那个,大小姐,昨夜发生的事你……你都给忘了么?” “嗯?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我借着酒劲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么?”秦晚箫挠了挠头,她除了喝醉前发生的事其他的全都想不起来了。 昨夜,珞芸把醉得不轻的秦晚箫扶到榻上安置好后打算离开,却不料秦晚箫突然坐起来,接着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珞芸倒地后,秦晚箫便跑了出去,她生怕秦晚箫出了个好歹,于是追了上去。 主仆二人连带着被惊扰到的仆人在后院展开了一场“追逐战”,秦晚箫跑的时候不忘拿着身旁的东西又是扔又是砸的,还扬言要把谢氏那群不知好歹的家伙挫成骨灰。 可怜的珞芸不小心被误伤,鲜血不断从额间流出,两名仆人留下来替珞芸处理伤口,其余的继续追。 许是跑累了,到井边时,秦晚箫才停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地喘了喘气。 仆人们纷纷走上前来想要抓住秦晚箫,谁知喝醉酒的秦晚箫力气大到惊人,不用一柱香的时间就把他们全打趴下了。 珞芸决定亲自上阵,往秦晚箫所在的方向跑去,秦晚箫侧身一躲,珞芸不仅扑了个空,而且还顺势掉进了井里…… “既然你不想说的话那就算了,”秦晚箫略思索了一会儿,“对了,珞芸,父亲现下可在府中?” 珞芸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老爷他一大早就去皇宫上早朝了,大小姐,你这又是想做什么?” 秦晚箫挑了挑眉,轻笑道:“当然是去给母亲送回礼咯,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 此时,谢氏正悠哉悠哉地在房里品茶,婢女跪在一旁替她捏着腿。 突然,一道人影破门而入,直接躺在了她面前,口吐鲜血,奄奄一息,捏腿的那名婢女吓得直接晕倒在地。 谢氏冲外头不悦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箫儿来向你请安了。” 话音一落,秦晚箫提着一名被拔了舌头的婢女,出现在了谢氏面前,随即把那名婢女狠狠地往墙上扔去。 谢氏怒目圆睁地看着秦晚箫,指着她吼道:“这都是你干的?!” “没错,正如您所见,我啊,把母亲房里那些不安分的奴婢通通整治了一遍呢,”秦晚箫说着,不忘抹去残留在脸上的血迹,“母亲,不知箫儿今日准备的这份回礼可合您心意?” “秦晚箫!你!反了你了!”谢氏发了疯一样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扼住秦晚箫的脖子。 秦晚箫掏了掏耳朵,接着抓住谢氏腾在半空的手,嗤笑一声:“跟母亲的手段比起来,我还差点火候呢,想来之前父亲的那些宠妾们就是因为母亲使的这些阴招而毙命的?” “你,你少在那胡说八道了,”谢氏气得直跳脚,“萦儿!萦儿!快让人把这个猖狂的丫头给本夫人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别嚎了,此时母亲的丫鬟应该在门外痛得满地打滚呢。”秦晚箫伸手抬起谢氏那张煞白的小脸左瞧右瞧了好一会,“瞧瞧,您如今真像极了那跳梁小丑。” 说着,秦晚箫便松了手,眼里满是厌恶。 谢氏的怒火被彻底点燃,她再次朝秦晚箫扑去,打算收拾她,却被秦晚箫躲开,只见她一个不稳就栽倒在地。 第15章 一报还一报(2) “除了昨日怂恿那群宾客在场上让我难堪之外,想必寿宴那天发生的事,也应是授了您的意?”秦晚箫半蹲着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宛如蝼蚁的夫人谢氏,“本来我是不打算同您撕破脸的,不过我这人嘛向来讲究一报还一报。” “是又如何?”谢氏仰头大笑一声后,看向秦晚箫,“秦晚箫,你现如今会恼羞成怒也是在情理之中的,毕竟这往后啊,你这所谓的嫡长小姐见了柔儿也得弯下腰唤一声荣王妃不是?” “怒?”秦晚箫咋了咋舌,“您未免想太多了,说实话,我并不在意这些,比起我,您不妨担心担心自个。 谢氏皱着眉头道:“你什么意思?”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着,秦晚箫从袖间拿出了一张纸,扔在谢氏面前,里面列举了谢氏掌权以来在背地里所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凤毛麟角。 “抛开其他来说,您的确是一位合格的母亲,毕竟,您可以为了女儿的将来无所不用其极,不惜残害无辜来稳固自己在府中的地位,甚至不顾秦家的脸面让我名声扫地,成为众矢之的!” “大夫人啊大夫人,我实在是难以想象您怎么可以做到心安理得地过日子的。” 谢氏立马急了眼,欲夺过秦晚箫手里的那张纸销毁证据。 然而秦晚箫却高高举起那只攥着谢氏罪证的手,不让她得逞,随即又一脚将谢氏踢倒在地。 谢氏捂着小腹露出痛苦的神色,缓了缓又虚张声势起来:“秦晚箫,就凭你手里的这张字条也想威胁我?门都没有!” 秦晚箫笑了笑,边走边继续道:“是啊,仅凭这些的确不足以威胁到母亲您的地位,不过我那可还有几本记着府中近些年来大小开支的账本,账本数目虽看起来无异,可箫儿却发现了几处有些出入,您倒不必担心箫儿会在从中做手脚,是真是假父亲他们自然辨别得出来,母亲可要箫儿现在派人去取来?” 谢氏这下彻底慌了,她立马起身,伸出手死命地掐住秦晚箫的脖子:“事已至此,那你就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窒息感瞬间席卷着她的大脑,然而秦晚箫丝毫不畏惧,反倒咧嘴笑了起来。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只见那在外头等候许久的秦老夫人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秦老夫人连忙唤人拉开纠缠在一起的二人,之后,她又抬手甩给谢氏一巴掌:“怎么?你还真当老身是死了不成?!” 秦晚箫几乎是软着身子瘫坐在地上的,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方才缓过来,若非秦老夫人带着人及时赶到的话,恐怕自己真的要一命归西了。 谢氏一听秦老夫人这话,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爬到秦老夫人的脚边,泪眼婆娑地求饶道:“母亲,母亲,儿媳知错了!儿媳再也不敢了!” 秦老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道:“秦家出了你这一位蛇蝎心肠的人实属是家门不幸,如果不是老身今日亲眼所见,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谢氏,从今往后,你无需再为后宅的事情劳心劳力了,就到祠堂里去为你此前所犯下的过错忏悔!” “不!儿媳不服!您在外面也看到了?明明是秦晚箫她先动手打了儿媳的人,儿媳何错之有啊?!”谢氏抓着秦老夫人的手,企图做最后的挣扎。 “上梁不正下梁歪,落得这般下场,那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秦老夫人满脸厌恶地甩开谢氏的手,转而走到秦晚箫面前,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丫头,你受罪了。” 秦晚箫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秦老夫人对她这番容人之量表示赞许,忽然,她注意到秦晚箫脖子上的那道非常清晰的血痕。 “谢氏可真下得去手,这么深的伤口,万一日后落了疤该如何是好?走,祖母带你处理伤口去。” 秦晚箫乖顺地点了点头,借着秦老夫人递过来的那只手的力道站起来,随她一同离开。 谢氏眼神凶狠地看着祖孙二人远去的背影,随即将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秦晚箫!你这个贱人!只要有我在的一天,你就别想好过!我要咒你,咒你不得善终!!” 秦晚箫她们走得并不远,恰好能听清从谢氏房内传来的动静。 秦老夫人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暗地将秦晚箫的手握得更紧了,祖孙二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快步离开了。 秦晚箫知道秦老夫人的意思,她表面装作毫不在意,内心却发出一声冷笑,好啊,她倒要看看一个失势之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出来。 那天过后,谢氏房里发生的事传遍了整座秦府,那些从前苛待过,议论过秦晚箫不是的奴才们不敢再去招惹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小命给丢了。 一回到府中的秦珧在听说谢氏的所作所为以后尤为震怒。 他立马拟好一纸休书,打算将谢氏打发回谢家,却在秦老夫人和秦晚箫的极力劝说下,只好作罢,然后遵从秦老夫人的意思,将谢氏遣去祠堂了。 尽管谢氏房里的人想要替自家主子出这口恶气,但碍于谢氏已经如今失了势,他们自然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今府中一切事务全落在秦老夫人肩上,但她年事已高,对于一些比较棘手的事,自己实在是有心无力。 秦老夫人想着若是能有一个得力人替她分担分担就好了。 秦老夫人想了好一阵,忽然想到了秦晚箫,相比其他几位小姐,让她来做自己的帮手,再合适不过了。 那之后,秦老夫人便时常到秦珧那里,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了好几次想让秦晚箫协助自己管理后宅的意思。 秦珧没有明确拒绝,秦老夫人也就当他默认了,便开始着手教秦晚箫一些管理后宅的方法。 另一边,秦沁柔此时正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之中,对秦府如今的情况是一概不知。 第16章 扭转局势 回南栖阁的时候,珞芸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大小姐,奴婢简直对你是刮目相看啊!刚刚那一幕看的奴婢可解气了,谢氏在府里横行霸道多年,如今可算是得到她应有的报应了!” 没错,刚刚那一幕让人看了的确是很解气。 可珞芸不知道的是,秦晚箫这一次是完全在拿自己的命在赌。 那张纸里虽列举有谢氏平日里犯下的种种恶行,但其中几项明显证据不足,倘若不是谢氏做贼心虚,率先露出马脚的话,那么,她就会被谢氏反咬一口,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让谢氏就这样离开秦府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大小姐你还要替谢氏求情将她留在府中呢?这万一要是哪天谢氏重新得势的话,那今日大小姐所做的这些可不就白费了么?” 秦晚箫顿住脚步,继而转过身来直视着珞芸那双充满了求知欲的双眼,故作神秘道:“不知道珞芸儿你可听说过一句话?” 珞芸眨眨眼,又摇了摇头:“唔,奴婢不知,还请大小姐明示。” “那就是——不作死就不会死,”秦晚箫怕珞芸可能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于是耐心解释道:“意思就是说这做人要学会知足,再说了,她谢氏明里暗里的对我搞了那么多小动作,我还没把账跟她一五一十地算清楚呢,让她就这样从哪来回哪去的话那岂不是太便宜她啦?” 珞芸拍了拍手,笑眯眯道:“大小姐英明!” 突然,从暗处传来的动静引起了主仆俩的注意,秦晚箫警惕地朝那个方向看去。 “谁?谁在那?!” 婢女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暗处走了出来,秦晚箫定睛一看,不禁疑惑道:“采夏?我不是让人送你离开了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来人是昨天传达谢氏命令的奴婢——采夏,也是多亏了她,秦晚箫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扳倒谢氏。 采夏跪在秦晚箫面前,抓着她的两只手臂,苦苦恳求着:“大小姐,奴婢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这件事只有大小姐你能帮得了奴婢!” 秦晚箫想要去扶她起来,奈何采夏太执拗,说什么也不肯起身。 “有什么话就起来说,”秦晚箫抽出一只手,轻拍着采夏的肩膀:“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现在你有困难,我没道理不帮。” 采夏起身,然后哽咽地说道:“大小姐,你也知道像奴婢这类人背叛主子的下场是什么,若是日后大夫人知道此事跟奴婢也有关系的话,她一定不会放过奴婢的。 奴婢不怕死,可奴婢的家里人是无辜的,奴婢担心这件事会牵扯到他们……” 说着,采夏又向秦晚箫磕了好几个响头,“奴婢只求大小姐替奴婢将他们妥善安置好,再麻烦您给奴婢的父母传达一句话,就说女儿不孝,他们二老这十几年来的养育之恩,女儿怕是只有来世再报了!” 话音一落,采夏咬了咬牙,发了疯似的往一旁的石板墙上撞去,顿时头破血流。 紧接着,采夏整个身子往地上倒去,那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秦晚箫在原地愣了半晌,等她彻底反应过来后,便上前去试探了番采夏的鼻息。 “大,大,大小姐,采夏姐姐她,她怎么样了?”珞芸哪见过这样的场面,此时她连说话都开始有些不利索了。 秦晚箫摇摇头,强忍住内心的伤悲替采夏合上还未来得及闭上的双眼。 因为采夏是谢氏房里的人,珞芸与她交情并不算深。 但是采夏为人和善,平时在府里也没少帮衬过她,如今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实在是让人觉得惋惜。 这么想着,珞芸蹲在地上捂着嘴,失声痛哭起来。 “珞芸,你找几个可靠的人把采夏好好安葬了,再想个办法找到她的家人,把他们全都安置到京安城外去,越远越好。”秦晚箫努力保持镇定地说道。 珞芸擦干眼泪,道:“诺,奴婢这就去。” “切记,一定不能走漏风声。”秦晚箫实在不放心,又嘱咐了句。 夜幕降临,秦晚箫独自一人坐在窗台前,脑海里不断浮现采夏死在她面前的那一幕。 她开始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仅仅因为她一意孤行想替原主讨回公道,却平白无故牺牲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这……真的是自己所想要的结果吗? 第17章 祭天大典 天刚蒙蒙亮,韩煜修便从梦中惊醒过来,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发梢淌下,他按着胸口,不断地喘着粗气。 在这宫中的无数个夜晚,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魏偲揣着拂尘一路往崇华殿走去,身后还跟着一列专门服侍韩煜修的宫女。 许是觉得宫女太磨蹭了,魏偲只好停下脚步来催促着让她们走快点。 到达殿外时,魏偲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清咳一声后随即推门而入,然后跪伏在地上,向韩煜修行礼:“奴参见皇上!” 韩煜修连忙换了副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表情,抬手道:“免礼,”由于刚睡醒的缘故,声音略显慵懒,他又接着看了眼殿外,继而向魏偲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现在已经是寅时三刻了,”魏偲答道,接下来眼神示意着让其中一名宫女上前来,她手里端着尚衣局替韩煜修量身打造的朝服。 韩煜修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眼神,魏偲连忙解释道:“皇上,是这样的,由于前些天边疆战事频发,恰逢这荣王府里又办喜事,所以呢就把,祭祖这项每年必须举行的活动给搁置下来了,如今边疆战况已经稳定,太后娘娘她觉着皇上您作为一国之君应该去告慰先灵,保佑这一年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见,魏偲并没有意识到韩煜修生气的真正原因。 韩煜修一把抓起那件做工精细的朝服,厉声质问道:“你不应该向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皇上,这不是每年的惯例嘛?您这……何必一大早如此大动肝火呢?” 魏偲这些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蠢货,若是每年祭祀活动都要命尚衣局置办一件朝服的话,那得从国库支出多少银两?”韩煜修一气之下就将朝服往魏偲脸上扔去,抬手指向远处,教训起他来,“近年来全国各地灾情频发,民间有多少人深受其害?若我们朝廷只顾拿着银两贪图享乐,到时拿什么去赈灾?拿什么去抚慰民心?就凭那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么是么?!” 魏偲稳妥接住那件朝服,耷拉着脑袋:“是是是,皇上教训的是,可,可这朝服都已经制好了,总不能让奴把它扔了?那得多可惜啊。” 韩煜修恨不得一脚就把这个木鱼脑袋踢到殿外去。 “朕有说过让你把它扔了么?” “嗯?”魏偲有些难以理解。 “将这件朝服原封不动送回尚衣局去,让他们裁掉再重新制成几件用来御寒的衣物,再命人送到负责监察各地灾情的郭大人手中,到时候他自会处理。” 魏偲点头哈腰地应着,赶忙跑去找来之前韩煜修在各种典礼上经常穿的朝服,接着使唤几名宫女上前替韩煜修更衣。 天坛内,长达几十段的石阶铺上十里红毯,负责此次祭天事宜的太常寺卿项显再三确认流程无误后,退至一旁静候主角登场。 位列两侧的鼓手们挥动手中的鼓槌,敲击着鼓面,号角手们则吹响了号角。 文武百官们则在天坛下跪着,静候圣驾到来。 太后,琬贵妃,韩煜修乘坐的步辇到达天坛,让韩煜修没想到琬贵妃她居然也会到场,于是默默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群臣见状,纷纷下跪行礼。 “臣等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琬贵妃娘娘!” 主角到齐后,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韩煜修穿着朝服,怀着虔诚的心一步,一步地踏上石阶,头顶的冕旒随着他动作的幅度来回摆动着。 一系列冗长而繁琐的仪式过后,就在韩煜修准备开始致祭天辞时,意外竟在这时发生了。 他身后的木桩不知为何出现了裂痕,正摇摇欲坠着。 随着鼓一下又一下的震动,木桩竟“啪嗒”一声裂开了,之后往韩煜修所站的方向倒去。 韩煜修来不及躲闪,认命般地闭上双眼。 “皇上!小心!”琬贵妃着急地喊出了声。 在木桩倒下的那一刹,琬贵妃疯了似的朝韩煜修跑去,并及时把他推向一边。 韩煜修毫发未损,可木桩却重重地砸向琬贵妃的后背。 琬贵妃顿时口吐鲜血,她庆幸地看着不远处的韩煜修,接着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所有人顿时乱作一团,就连平时对琬贵妃厌恶至极的韩煜修也慌了。 韩煜修轻而易举地移开压在琬贵妃身上的木桩,抱着满身是血的她,眼神里充满着愧疚、愤恨。 由于琬贵妃眼下情况危急,韩煜修顾不上治那些人的罪。 只见他带着琬贵妃快步离开了天坛,往永和宫的方向而去。 心系爱女的丞相郑灏成也追了上去,他生怕琬贵妃会出了什么事。 第18章 错付(1) 那一晚,太医署的全部太医都被召集到了永和宫内。 郑灏成与永和宫的宫人们一直站在殿外,沉默无言,而韩煜修皱着眉,负手在殿内来回踱着步,四周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几名医官被派去煎药,剩下的医官们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琬贵妃的状况,胡太医还在给琬贵妃悬丝诊脉,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胡太医才移步至韩煜修跟前。 “禀皇上,贵妃娘娘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脉象极其不稳,恕微臣医术不精,所开之药也只能暂时稳住贵妃娘娘的元神,要是过了今晚娘娘能醒过来的话,那便能转危为安,反之……”胡太医话说到一半却止住了。 韩煜修欲言又止,紧接着拿起一旁的茶杯就往地上砸去,怒气冲冲道:“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治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 话音一落,胡太医携着众位医官跪在地上请罪。 “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要是治不好琬贵妃的话,那就等着提你们的项上人头来见朕!”韩煜修在撂下这句话过后就走了,那些跪在地上的医官们个个吓得是汗如雨下,浑身颤栗。 郑灏成见韩煜修出来以后,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参见皇上,”转而询问道:“不知贵妃娘娘她现在情况如何了?啊?” 韩煜修看着眼眶红润的郑灏成,内心积攒的怒火瞬间消去了大半。 此刻,在他的脸上只看得到难以言说的“忧伤”。 韩煜修拍了拍郑灏成的肩膀,像是强忍住内心悲伤地安慰着他道:“舅舅,你放心,无论如何朕都不会让表妹她有事的。” 韩煜修的反应完全在郑灏成的意料之外,也不知道这番话到底是出自他的真心还是假意,总之,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自己自幼看着长大的外甥了。 “朕还有政务需要处理,舅舅,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您还是快些回去休息,要是表妹醒过来的话,朕会立马派人去丞相府给您报信的。” 韩煜修嘴上这般说着,却默默收回搭在郑灏成肩膀上的那只手,没再多说一句,就转身离开了永和宫。 背对着郑灏成时,原本满脸忧伤的韩煜修立马冷下脸,那柔和的目光变得十分凌厉,嘴角轻佻上扬,似是不屑,与脸上那道浅显的泪痕形成明晃晃的对比。 你们到底还是低估了朕…… 回到崇华殿,韩煜修立马找来禁军统领——楚衍,让他负责协助大理寺“经查”此案,好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太医署的医官在永和宫里整整连轴转了三天三夜,但琬贵妃的情况仍旧不见好转。 今天是韩煜修给的最后期限,医官们无一不在期望着奇迹降临,这琬贵妃要是醒不过来的话,那他们的小命恐怕真的要赔进去了。 由于琬贵妃生死未卜,韩煜修无暇顾及朝政,群臣们近日也因此不用到皇宫上朝。 身为护国公的秦珧这几天都呆在府中操持起家事来,间接导致生性洒脱爱自由的秦晚箫好几天除了秦府哪也去不得,成天呆在府里不是吃了又睡就是睡了又吃。 对于这种极其枯燥无味的生活,秦晚箫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为了宣泄自己心中不满,她常常趁着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把韩煜修那个挨千刀的玩意从上到下,里里外外全都骂了个遍,完全把“诋毁九五至尊者,诛连九族”这回事给抛之脑后。 第19章 错付(2) 在琬贵妃昏迷的这几天,韩煜修吃不下饭,就连觉也睡不踏实,整个人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魏偲见到他人的那一刻都差点认不出来。 好在“天坛案”有了最新进展——幕后之人已经被抓捕归案。 据楚衍所报,那人是来自偏远小镇上一名小官,韩煜修当初在微服私访期间和他发生了一些不愉快,还害得他丢了头顶上的乌纱帽,继而起了报复之心。 在得知韩煜修的真实身份时,起了报复之心,又由于皇宫最近准备举行祭天大典的消息散播到了民间,便想方设法混入了负责布置场地的队伍当中,才导致了这次事故的发生。 韩煜修顺水推舟,立即下令三日后对此人公开处以极刑,并由郑丞相担任此次的监斩官。 郑灏成对这种结果很是满意,但韩煜修表面上依然没有任何波澜,不过他只当是韩煜修这些天经历了太多事,有些心力交瘁罢了。 这时,宫人来报,说是琬贵妃已经醒过来了,听到这,压在韩煜修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郑灏成陪韩煜修走到永和宫门前便借口离开了,永和宫的宫人似乎猜到韩煜修会来,给他留了一扇门。 韩煜修站在虚掩的殿门前,思绪早已飘远。 身后的魏偲见状,不禁问道:“皇上?您不打算进去看一眼吗?” “那你说,朕现在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去面对她呢?”韩煜修没有正面回答魏偲的问题,倒是饶有深意地注视着他,似乎在想这个平时脑子开不了窍的家伙究竟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这个问题倒是把魏偲给难住了,皇帝在自己的宫里,想见哪位嫔妃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难道这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韩煜修见魏偲面露难色,摇了摇头:“罢了,说再多你这榆木脑袋也听不懂。” 他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却被琬贵妃的贴身侍婢霜儿给叫住了。 霜儿推开门,走上前,一直低着头:“奴婢,参见皇上。” 韩煜修眼神示意她起身,随即问了句:“可是琬贵妃出了什么事?” 霜儿摇头又点头,泪水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哽咽道:“回皇上,娘娘自从一醒便吵着嚷着要见您,就连太医们开的药,娘娘也不肯好好喝,奴婢担心再这么下去的话,娘娘她的身子会熬不住的……” 说着,霜儿便伏在地上,向韩煜修磕起头来:“事到如今,也只有您能劝得了娘娘,皇上,奴婢求您了,哪怕您去看娘娘一眼也好。” 韩煜修与魏偲面面相觑着,那一刻,他的内心开始有所动摇,他让魏偲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往里走去。 一进门,胡太医向韩煜修行了个礼就退下了,韩煜修接着摒退了在场的宫人,此时,殿内只剩下他和琬贵妃二人。 琬贵妃躺在榻上,眼神空洞地看着梁架下面的藻井。 听到动静,琬贵妃转过头,当见到韩煜修的那一刻眼眶不禁红润起来:“修哥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你究竟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韩煜修的眼神里满是厌恶,“还有,以后别这么叫朕,你,不配。” 琬贵妃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她本想起身扑进他的怀抱,不料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地往地上摔去。 韩煜修冷眼看着,丝毫没有打算要去扶她起来的意思。 琬贵妃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不让自己哭出声,因为她知道韩煜修向来最讨厌这样软弱无能,只靠哭去解决问题的人。 “修哥哥……”琬贵妃下意识脱口而出,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神情立马变得慌张起来,转言道:“不……皇上,妾身之所以会那么做只是不想看到你受到伤害,并不是故意要把你往风口上推的,况且妾身一直以来对你是真心实意的,皇上,妾身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何你要这般疏远妾身呢?!”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好,”韩煜修背过身去,语气生硬冷淡:“琬贵妃,身子是你自己的,如果糟蹋它只是为了博取朕的同情,那大可不必,因为这样只会让朕更看不起你。” 韩煜修抬脚就想往门外走去,他真的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哪怕只是一秒钟。 琬贵妃慌了,急忙叫住他:“皇上!”眼泪霎时从她眼眶里夺涌而出,“皇上,皇上!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会乖乖听话的,你不要生妾身的气好不好?”话音一落,琬贵妃就将放在榻边的那碗早已冷掉的汤药喝了个精光。 她放下瓷碗,随即抹了抹嘴:“皇上……所以你还是在为了那件事而记恨妾身对吗?可妾身从始至终都是被冤枉的!都是,是……” “住口!”韩煜修打断了她的话,双眸变得猩红,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努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性,“你好好待在宫里养伤,没有什么事就不要随意走动了。” 他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琬贵妃从此刻起被禁足于永和宫了,直到她认清楚自己的位置为止。 韩煜修又不带任何一丝犹豫地走了,琬贵妃看着他的背影,旋即瘫坐在地上,双手掩住面,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伤心难过的狼狈模样。 帝王家…向来如此薄情吗? 不,她绝不甘心就这么输了! 第20章 撺掇 魏偲站在殿外听着里头的对话,不禁默默心疼起了琬贵妃。 不一会,韩煜修就从里头走出来,经过魏偲身边时,淡淡说了句:“走。” 魏偲本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一想到韩煜修刚刚那副要吃人的表情,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最终选择闭嘴保命。 韩煜修前脚刚走,这郑灏成后脚就来了。 失魂落魄的琬贵妃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爬向郑灏成,抓着他的官袍,哭着求他去劝韩煜修对自己回心转意。 郑灏成气得简直快要把牙根子给咬碎了,甩手就给了琬贵妃一个巴掌,呵斥道:“郑琬宜!事到如今你还打算继续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他顿了顿,“你看看你,你现在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变得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啊?” 琬贵妃捂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郑灏成,抽泣道:“父亲,难道女儿拿真心去喜欢一个人有错吗?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 “是!你错了!错就错在你是我郑灏成的女儿,你更不该妄想用自己的真情去捂热一个凉薄帝王的心!”郑灏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还以为皇帝现在对你这般,仅仅是因为他还在对几年前的那件事而耿耿于怀吗?宜儿啊,你别再犯傻了,皇帝他已经不是从前你认识的那个煜王殿下了,他对你所有的好,自始至终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见琬贵妃低头不语,郑灏成软下心来,轻叹道:“其实说来这事也不能怪你,为父也有错,不该费尽心思把你送到他身边受这份罪,唉,可惜为时已晚……宜儿,往后还是多为自己谋划,记住,这人呐,往往只有站在最高处才是最安全的,”他拍了拍琬贵妃的肩膀:“若是宫里缺了什么,就让霜儿往家里寄封书信,为父能替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个了。” 郑灏成又简单吩咐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琬贵妃此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这么些年,韩煜修对她仅仅只有利用而已。 “我不信!我不信!”琬贵妃大叫一声,随即将桌上的物件全部扫在地上。 霜儿在殿外听到动静,怕琬贵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于是带着侍卫就闯了进来。 当她见到琬贵妃那几近癫狂的模样时,心里很是害怕,但还是依旧走过去搂住她,哭出了声:“娘娘,你别吓奴婢啊,娘娘……” 琬贵妃压根听不进霜儿的呼唤,她抬手擦干脸上的泪水,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红血丝,嘴里念念有词道:“……父亲说的没错,本宫不会输,永远不会……” …… 韩煜修独自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脑子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拿起放在身边的酒壶就往嘴里灌。 魏偲透过门缝把脑袋探进来,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碎步走到韩煜修跟前:“皇上啊,那个……” “出去。”韩煜修打断了来人的话,又仰头喝起酒来。 魏偲二话不说就夺过他手中的酒壶,随即放到韩煜修身后的御案上。 韩煜修满脸不悦道:“怎么?如今连你也要跟朕反着来了是吗?” 魏偲连忙摆摆手,小声道:“不是的啊,皇上……” “说大点声,这里就你和我两个人,还怕隔墙有耳么?”韩煜修按了按太阳穴,缓缓道。 魏偲指了指门外的方向,清咳了声,附耳道:“咳,皇上,太后娘娘现在正在殿外呢!” 当韩煜修一听到“太后娘娘”这四个字时,立马打起了精神,拍了拍魏偲的手臂,示意他道:“快,扶朕起来。” 魏偲依言弯下腰,把韩煜修给扶到龙椅上,等到韩煜修整理好状态后才退到殿外去请郑太后入殿。 不一会,郑太后就在婢女的搀扶下,步履从容地走到殿内,韩煜修也起身迎上去,又是让宫人去给郑太后备座又是让宫人看茶的。 韩煜修在郑太后难得收起他那极具威严的一面,乖顺道:“母后,今日您怎么得空过来了?” 郑太后左右打量了韩煜修一番,敏锐的鼻子像是闻到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浓烈酒味似的。 那原本挂在嘴上的笑容转瞬即逝,她不禁用手帕捂着鼻子,眉头紧锁,刻意说了句:“哪来这么重的酒味儿?”那笃定的语气当中夹杂着不满:“皇帝啊,你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偷吃酒了?” 当郑太后说出这番话时还不忘看了一眼韩煜修身旁的魏偲,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指责他这个在皇帝身边做事的奴才竟如此不称职。 韩煜修故作羞愧道:“母后,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啊,孩儿只不过一时兴起,就小酌了几杯,这俗话说得好,小酌怡情嘛,”说着说着,他又转移开了话题:“对了,母后,你来找孩儿可是有什么事么?” 郑太后拿起茶杯抿了口,脸色稍缓:“哀家今天来呢,确有一事,”她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接着又话锋一转:“自从天坛那件事过后呀,哀家这心里头就一直不踏实,皇帝,你看如今后宫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老人,再加上你膝下子嗣单薄,许是祖宗们生气了,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哀家想往后宫添点新人,就是不知道皇帝你意下如何啊?” 韩煜修眼底闪过一丝旁人察觉不出来的不快后,随即应了下来:“孩儿觉得母后所言极是,那么,选秀这事就麻烦母后操劳了。” 郑太后听他这么一说,笑意渐深:“瞧你这话说的,只要是和皇帝有关的大事,哀家就算辛苦一点又有何妨呢?对了,哀家听说贵妃那丫头醒了,你可曾去看过?” “恩,方才已经去过了,一想到表妹为救孩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孩儿这心里就难受得紧啊。”韩煜修痛彻心扉地拍了拍胸口。 郑太后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唉,贵妃这丫头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她是个好孩子,你可莫要负了她,”说罢,郑太后将双手置于膝上,借这股力道起身:“好了,时候不早了,哀家呢也该回去了。” 许是韩煜修明白了郑太后的话外之音,继而走过去扶着她,点头应道:“那是自然,母后,孩儿送送您……”看起来,他的笑意未减分毫,实则内心早已如滚滚江水一般波涛汹涌。 送走了郑太后,韩煜修又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殿内,此时,他的额头上布满虚汗,还伴随着几道轻微的喘气声。 而嘴角上那抹许久的弧度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见他迅速挥出一拳,然后重重砸在门上,眼神里满是不甘。 第21章 断家事(1) “大小姐,大小姐,起床啦。” 珞芸试着推了推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的秦晚箫。 把自己闷在被褥里的秦晚箫扭动了几下身子,又哼哼两声,慵懒地说道:“你主子我花了整整一夜,看了将近几十本账本……不对,将近几十本账本不止,好珞芸,你就可怜可怜我,让我补会觉啊……” 珞芸无奈抿嘴,松开了扯着被褥的手,到底也是心疼自家主子,自从谢氏被罚进祠堂悔过以后,秦老夫人就把后宅大大小小的事交到秦晚箫手上,还派了个年纪较大的丫鬟协助她。 美其名曰是让她这个嫡出的大小姐多接触些后宅的事,将来嫁到夫家以后好管家,实则是秦老夫人年纪大了,对于后宅里的事渐渐力不从心,左右不过是想拉个人一起分担罢了。 下一秒,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就从被窝里传来,珞芸忍不住捂嘴偷笑,又轻轻地拍了拍被面,俯身轻声道:“辛苦了,大小姐,希望你能做个好梦。” 说完,珞芸退至门外,小心翼翼地关好门,正巧这时三姨娘和五姨娘你推我搡地往这边走来。 珞芸不禁有些发疑,那些个姨娘因谢氏的原因,平日里都不曾与南栖阁有过交集,怎么今日…… 然而她又转念一想,如今秦晚箫在秦府后宅里也算是半个当家的主了,她们会来南栖阁也是情理之中。 愣神之际,三姨娘和五姨娘早已走到珞芸面前,珞芸定睛一看,两人的衣着凌乱不堪,头发松散,各自的脸上,手臂上还有几道鲜红的抓痕,这分明就是刚干完架的模样。 三姨娘欲开口,却不料被五姨娘截了胡,五姨娘赖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喊地道:“求大小姐为妾身做主,为妾身的小少爷做主啊!” 三姨娘不服,指着五姨娘就骂道:“我呸,你少在那恶人先告状了,你倒是说说看,我与四少爷无冤无仇的为何要下毒害他?倒是四少爷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深沉,定是你这娘教唆的!”三姨娘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随即看向珞芸,哽咽道:“珞芸姑娘,妾身今日蒙冤,求你让妾身见见大小姐,让她出面给妾身评评理!” 珞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们一人抓着一只手臂,两人都觉得自己受的委屈比对方多,就这样,她们当着珞芸的面又开始争执起来。 珞芸被她们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用力挣脱掉她们分别牵制住自己的手后闭着眼睛吼道:“够了!都给我停下!!!” 这招果然奏效,此刻世界终于安静下来,珞芸看了眼三姨娘,又看了眼五姨娘,清咳了一声道:“三姨娘,五姨娘,那个,你们都想见大小姐是?” 三姨娘,五姨娘纷纷点头。 “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大小姐刚又睡下了,”珞芸瞥了她们一眼,语气不善道:“还有啊,我们南栖阁又不是衙门,不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管的,像你们这种情况,要是想申冤的话,就去找秦老夫人,或者去府衙找知府大人也行。” 说罢,珞芸作势要把这两个胡闹的家伙给赶出南栖阁去。 三姨娘和五姨娘哪肯罢休,直接绕过珞芸,跑到房门前用力拍了拍,嘴里不断叫喊着。 房内,秦晚箫“垂死”梦中惊坐起,她极不情愿地掀开既温暖又舒服的被子,然后默默撸起了袖子,打算出去找那个一大清早就扰了她美梦的家伙干一架。 第22章 断家事(2) “什么人胆敢在我南栖阁大声喧哗?是打算不要命了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三姨娘和五姨娘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立马止住了话。 春寒料峭,刚踏出门,寒风就不断往秦晚箫脖子里灌进去。 她直缩起脖子,仿佛感觉自己全身的任督二脉都被打通了。 秦晚箫边颤抖着身子边暗骂道:“我去,怎么这天比冬天还冷……” 珞芸连忙进屋去替秦晚箫找了件厚披风给她披上。 秦晚箫这才感觉好受许多。 “大小姐安好!”两位姨娘纵使心有不满,还是规矩地向秦晚箫施礼。 好你妹! 秦晚箫不说话,只是向她们二人分别抛去了一个眼神杀。 她刚刚在梦里差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把一大袋银子打包回府,成为人人都羡慕的全城首富,却被门外那杀猪般凄惨的叫声给搅黄了,现在心里能好受才怪。 然而,三姨娘和五姨娘并没有察觉出秦晚箫的不对劲。 五姨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地骂三姨娘她不是人,差点就让她母子二人阴阳相隔了。 三姨娘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怒瞪着五姨娘。 “行了行了,姨娘们,点到为止,点到为止啊,”秦晚箫看着她俩,又抬头看了一下天,摇了摇头道:“外边天冷,有什么事进屋再说。” 厅内比屋外可暖和多了,秦晚箫搬来一张椅子,又让丫鬟搬来一张桌子,备好笔砚纸墨。 “咳,那个什么,都说说看,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啊?”秦晚箫坐在椅子上,然后拿着笔指向底下的两人。 三姨娘率先开口道:“大小姐,这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秦晚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三姨娘的话。 “诺。”三姨娘说着,又不着痕迹地瞪了五姨娘一眼,“妾今早携奴婢打算去给老爷送些吃食,正巧碰见独自一人的四少爷,妾觉得这四少爷长得倒挺喜人,就给了他块糕点尝尝,妾身这走之前,四少爷还活蹦乱跳的,过后就来人说四少爷中毒了,这苏锦然她可倒好,非一口咬定是妾身给的糕点有问题,噢,照她这话的意思,妾身还能平白无故地去害老爷不成?” “姓柳的!你别在那装可怜了,可是逸儿他亲口跟我说是你给他吃了糕点过后才不舒服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啊?!”五姨娘抽了抽鼻子,带着哭腔地质问道。 三姨娘气笑了,冷哼一声道:“你不就是嫉妒我儿女双全又颇得老爷宠爱才会出此下策嘛?哎呦,你别说,别看四少爷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的一个娃娃,城府那叫一个深的哟,啧啧啧,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这事也怪我,怪我太单纯才会着了你们娘俩的道!” 秦晚箫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人肆无忌惮地争吵着,她没想到这后宅里的斗争简直比那些宫斗剧里演的还要精彩。 其实,她当时挺想让珞芸去给自己拿些瓜子来的,毕竟就这么安安分分地看戏好像也挺不错的,但是良心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到最后,二人的争吵逐渐进入白热化,秦晚箫实在是没眼继续看下去,于是只好亲自下场,直接横在了三姨娘和五姨娘的中间,阻止事态继续发展下去。 “你们打也打了,吵也吵够了,也该消停会了?既然府里出了这么大一件事,为什么不告诉父亲呢?你们找我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三姨娘,五姨娘异口同声道。 “老爷上朝去了!” “求大小姐给妾身主持公道!” “柳千曦,你个贱人再学我一句试试?!” “我呸,苏锦然,明明是你个不要脸的先学我的……” 说着,两人竟开始当着秦晚箫的面动起手来,一路下来撞翻了不少东西。 珞芸赶忙把那些值钱玩意给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以免被这两个出手不知轻重的家伙全霍霍完了。 秦晚箫无奈扶额,合着让她穿越到这里就是让她渡劫来了,此时此刻,她连一头撞死在豆腐上的心都有了。 第23章 断家事(3) 秦晚箫好几次险些被误伤,还好她反应迅速,都给躲了过去。 她抬头望天,无语凝噎。 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在这受折磨…… “喂喂喂!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有?”秦晚箫用力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指着她们怒吼道:“好家伙,你们来我这到底是申冤还是帮我拆家来了?啊?!” 二人这才住了手,埋着头不敢吭声。 秦晚箫被气得晕头转向的,连站都站不稳了,直到喝下珞芸递来的茶才勉强缓过劲来。 “看看你们两个,在这大吵大闹的像什么话?”秦晚箫边说着边调整着呼吸:“不是我说啊,既然都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就不要成天搞那些窝里斗了行不行?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两个那样的话,那往后我们这个家还要不要了?我劝你们两个好好反思,好自为之……” 秦晚箫训了三姨娘和五姨娘足足两个时辰。 经过一番思想工作后,她们齐齐向秦晚箫认错道:“大小姐教训的是,妾身知错了。” “不过这一码归一码,四弟这事终归得要处理的,”说完,秦晚箫搭上珞芸的肩膀,两人背对着三姨娘和五姨娘窃窃私语起来。 二位姨娘一头雾水地看着珞芸她们说起悄悄话,又目睹珞芸离开南栖阁,也不知道秦晚箫到底让她干嘛去了。 不一会,她领着四少爷秦云逸到场。 脸色苍白的秦云逸像只小猫一样躲在五姨娘身后,时不时地看了站在他对面的秦晚箫几眼,那双水汪汪的小眼睛写满无辜与委屈。 秦晚箫看向三姨娘和五姨娘,道:“现在当事人到了,三姨娘,既然你说你是被冤枉的,那么你可有物证或者人证?” 三姨娘立马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早上妾身见老爷不在,就提着东西打道回府了,刚好五姨娘带人过来找妾身对质,所以那盒糕点现在还在妾身房里未曾动过,大小姐大可派人前去查证一番它到底有没有毒。” 为了保险起见,秦晚箫决定自己和珞芸兵分两路,她负责审问秦云逸,而珞芸则去三姨娘房里把那盒糕点取来当众验毒。 说着,秦晚箫领着秦云逸到里屋去,然后把他抱到桌子上坐好。 “逸儿,这里没外人,你就跟长姐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吃了三姨娘给的糕点后才不舒服的?” 秦云逸犹豫了一会,然后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嘴上一直说着浑身难受得很,还让秦晚箫千万不要放过三姨娘这个恶毒的女人。 秦晚箫双眸微眯,忽然想起了三姨娘先前说过的话,思索了会道:“行,既然三姨娘如此歹毒的话,那长姐决不会轻饶了她,”说完,她又揉了揉秦云逸的脑袋,笑眯眯道:“乖,一会啊,长姐找个大夫给你施一针就不难受了啊。” 一听说要扎针,秦云逸急忙摆了摆手,怂巴巴地道:“大姐姐,逸儿不要扎针,扎针疼……” 秦晚箫故作疑惑道:“欸?刚刚逸儿不是说浑身难受吗?怎么?这会又好了?” 秦云逸看着秦晚箫好半晌,无处安放的小手紧抓着衣角,接着“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 秦晚箫抱着眼眶红红的秦云逸走了出来,看着桌子上放的糕点,随即把他放下。 一落地,秦云逸立刻飞扑进五姨娘怀抱里撒着娇。 “珞芸,你去取根银针来。”秦晚箫侧身吩咐着珞芸。 珞芸立即取来一根银针,交到秦晚箫手中,只见秦晚箫拿起碟中一块糕点,随即从容不迫地将针扎进去。 三姨娘,五姨娘以及南栖阁的仆人们都屏息凝神看着这一切。 不一会,秦晚箫将银针取出,银针上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又怕五姨娘不服气,于是她让阿福找来一条狗,然后亲自喂它吃完一块糕点。 依照五姨娘所述,秦晚箫足足等了半个钟,然而小狗依旧活蹦乱跳的,并没有中毒的现象出现。 待阿福把小狗牵走后,秦晚箫又从袖里拿出一袋香囊,随后扔到五姨娘面前:“你看到了?四弟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吃糕点中的毒,不过就是这香囊中掺杂了适量的曼陀罗,常人闻了倒是没有什么影响……”秦晚箫故作停顿,余光瞥了眼五姨娘,只见五姨娘额头上汗涔涔的,又接着说下去:“但是四弟体质特殊,再加上大清早的这后花园里风大,致使曼陀罗的味道散发的速度加快,进而导致四弟出现短暂性休克,也就是你所说的中毒罢了。” 说着,秦晚箫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五姨娘,据我所知,这香囊是你亲自给四弟绣的?况且旁人不知道四弟的状况,但你这个做娘的可比谁都清楚得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五姨娘不知道事情会败露地如此之快,小脸煞白,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顺手抓着秦晚箫的裙摆,连连求饶:“请大小姐恕罪!都是妾身一时鬼迷心窍,妾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五姨娘,你现在不应该求得我的饶恕,而是要向三姨娘和四弟道歉,他们何其无辜?试想一下,如果你的计谋一旦得逞,让三姨娘从此滚出秦府,背负一世骂名事小,万一四弟因此赔上了性命呢?嗯?你在做这些之前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秦晚箫一脚就把五姨娘踹翻在地,她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为了达目的不惜把自己骨肉置于死地的人了。 过后,念在秦云逸年幼不懂事且差点丢了性命的份上,秦晚箫选择放他一马,但五姨娘作恶多端,在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之后,这场“闹剧”才算彻底收场。 第24章 赴约 “哎呦,哎呦,我的老腰啊……” 秦晚箫边捶打着自己的腰边哀嚎道,随即一头倒在榻上,把脸埋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在将三姨娘还有五姨娘这两个烦人的事儿精给送走之后,秦晚箫就没敢歇过,好不容易和珞芸她一起把南栖阁都给收拾干净,结果还把自个腰给闪了。 “大小姐,你看这个力度可以么?”珞芸替秦晚箫上完药后,便帮她揉了揉受伤的腰。 秦晚箫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享受,然后又指了指左边的腰:“呐,这里也帮我按按,记得稍微用点力哈。” 珞芸应了句,于是开始替秦晚箫按着左腰,因为她一时疏忽而没把握好手上的力度,随即只听见一声非常清脆的“咔嚓”声响起。 “啊!!!” 一群惊弓之鸟忽地从树上扑翅而飞。 …… 走过漫长的宫道,探子最终在崇华殿门前停下脚步,然后让候在殿外的魏偲进去通报一声,在获得韩煜修的召见以后便踏入殿内。 韩煜修站在御案前,目光注视着案上摆放平整的宣纸,手中的笔迟迟未落下。 “参见皇上!”探子拱手作揖,接着说道:“皇上,虽然属下至今还找不到卫祁容的下落,可九玄门的人最近在民间活动的次数甚为频繁,属下担心他们另有所图,正好今天正值上元节,您看……是否趁着今夜将其一网打尽?” “不必,这样做倒显得朕是趁人之危了,再者,现在街上人多的很,若是让他们跑了,不仅人没抓到,又会在集市上引起骚乱,岂不是得不偿失?”韩煜修边说,边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探子刚想开口,就被韩煜修活生生给打断了。 “行了,此事朕自有主张,不过是区区蝼蚁,不足为惧,你继续帮朕盯着便是,要是没其他的事的话你就先退下。” 待探子离开后,韩煜修跟候在一旁的楚衍相视几秒,嘴角微微上扬。 月亮悄悄爬上了树梢,由于今天是上元节的缘故,街市上人山人海的,好不热闹,尤其是卖花灯的铺子,简直是客满为患。 南栖阁里,秦晚箫百无聊赖地坐在躺椅上,撇过头看向正在专心致志地给秦晚箫做赔礼的珞芸。 “我说珞芸啊,你给我赔罪的礼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啊?我这等得花儿都快要谢了……” 珞芸抿唇,道:“马上,马上。” 秦晚箫抱手:“不会就别勉强自己啦,再说了我又不是那么喜欢斤斤计较的人。” 珞芸突然想起还缺了一些材料,于是只好起身去找。 在翻找东西的过程中,一张面具忽然掉落在地,珞芸立刻弯下腰去把它捡起来,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咦?大小姐,这张面具哪来的?怎么奴婢从来没见过?” 呀!糟了! 秦晚箫心头一紧,这才想起了之前与卫祁容的约定,立马跑过去夺过珞芸手中的面具,把它藏到身后:“这个是……这个是阿福之前在街上买的,我看它做工挺精巧的,就、就让阿福将它赠予我了。” 珞芸却是满脸不相信,她看着秦晚箫,会心一笑道:“大小姐,奴婢还没说什么,你干嘛那么紧张呀?”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不过大小姐你还真当奴婢是三岁小孩呀?大小姐,你就不必解释了,奴婢都懂的。” “真没什么,你不许胡思乱想,”秦晚箫说着,又将手放在珞芸肩上,“对了珞芸,我呢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如果有人来找的话,你就跟他们说我睡下了,记得给我留门啊!” 话音一落,秦晚箫“咻”地一下就跑没影了,珞芸不禁露出了那道招牌“姨母笑”。 出了南栖阁,秦晚箫躲过巡逻的守卫,她并没有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出去,反倒来到一处墙角下。 但是秦晚箫也不打算用翻越这道墙的方式溜出府,因为它砌得实在是太高了,要是一个不留神从上面摔下去成了残废的话,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她在原地左顾右盼一会,发现眼下正好无人,便从一旁那刚好能容纳下她的狗洞钻出去。 第25章 灯会再逢 秦晚箫带着那副面具来到东街上时,发现卫祁容还没来,便打算在此地等他。 眼下,正是上元节灯会最热闹的时候,那些成双成对的人在秦晚箫眼前不断来来往往,衬得她的身影不免有些许落寞。 虽然如此,她还是为了之前那个约定在这一直等着。 …… 夜色渐深,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秦晚箫也有了几分困意,连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奈何天公也不作美,竟在这个下起了雨。 她看着手中那副面具出了神,想来他大抵已经忘了这个约定了,要不这个东西还是下次再找个机会还给他。 忽然,秦晚箫感觉自己头顶上的雨停下来了,当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她赫然发现此时一把油纸伞正挡在自己头顶上。 秦晚箫还以为那个人是卫祁容,她的脸上终于舒缓出笑容,转过身就将手中的面具递了出去:“你总算来了,我……” 她边说,边抬起头,一个头戴帷帽的男子就这样映入她的眼帘。 那人透过帷帽看着她,眼底似乎还闪过一丝诧异。 当一阵微风拂过,吹起那人帷帽的一角时,秦晚箫的目光恰好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她一愣神,面具就这样掉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敏锐的直觉告诉秦晚箫这人不是卫祁容,于是她立马收回笑容,同时,心头涌上一股不安的感觉。 遭了……我不会那么倒霉又遇上歹徒了? 就在秦晚箫在“跑”与“不跑”这两个选择之间来回纠结时,双腿已经率先做出反应,往前迈了一步。 那人却眼疾手快地抓住秦晚箫的手腕,直接把她给拉了回来,下一秒,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跑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再不跑,等着你把我给卖到窑子里去咩??! 秦晚箫欲意挣脱,谁知那人反而更用力,那只原本白里透红的手腕直接红了一圈。 她疼得直皱紧眉头,见来硬的不行,便在半空中来回挥舞着那只没被控制住的手,大喊道:“来人啊,抓流氓,抓……唔,唔!” “真吵。”那人扔掉手中的伞,为了避免真被别人当成个登徒子,他又抬起一只手捂住秦晚箫的嘴巴,另一只则去摘下自己头上所戴的帷帽,“什么流氓?你见过有像我这般讲道理的登徒子么?” 嗯?这哥们有点眼熟啊。 秦晚箫呆呆地看着那人,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试图从回忆当中找到和这家伙有关的信息。 在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秦晚箫果真想到了一个与眼前这个家伙完全相契合的人,于是她立即用激动且又含糊不清的口音对那人道:“陆……%!……%¥34%!” “嘘。”那人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过了会,他见秦晚箫情绪彻底稳定下来以后才松开手。 “陆长安,怎么是你这个家伙?!”秦晚箫抚着自己的胸口,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那人道。 恰好这时雨停了,陆长安掸了掸衣服上的水珠,轻笑道:“怎么?看来见到本公子你好像很是意外啊。” 意外,我简直要意外死了好吗?你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秦晚箫发自内心地呵呵一笑。 “我说陆大公子,大晚上的你穿成这样是准备要吓死谁呢?”她满脸不悦道。 陆长安抬起双手,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本公子穿成这样也能把你吓得够呛?秦姑娘,看来你平时亏心事做得不少啊,”他不给秦晚箫开口反驳的机会,往下说道:“本公子方才在不远处瞧了你好一会,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傻站着干什么呢?下了雨也不走。” 说着,他又俯身凑近秦晚箫的耳边,缓缓道:“哦,我知道了,莫不是你在这夜会情郎,结果被人家爽约了?” “呸!去你的夜会情郎,”秦晚箫被陆长安这句话直接给惹恼了,她一把将人从自己跟前推开以后,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要是再敢乱说一句的话,信不信我真的让你一辈子都开不了口?!” “信啊,”陆长安很显然没有将她这番话放在心上,他转而用一种颇带着几分威胁的语气说道:“不过我相信秦姑娘的记性应该很好?如果你真这么做了,那可就不是区区几百两银子就能了结的事了。” 此话一出,秦晚箫原本十足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并且那张脸上还明晃晃地写着“我可不敢多嘴”这六个字。 她暗暗叹了口气,果然人生在世,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啊。 “行了,看在你今天这么悲催的份上,本公子就不拿你开玩笑了,”陆长安用手背轻敲了下秦晚箫的额头,“今夜正逢佳节,既然你我皆是失意之人,那不妨我们相互做个伴如何?” 秦晚箫听言,立马用着一道疑惑的目光打量起陆长安来。 难道这货也被人放鸽子了?? 然而,还没等秦晚箫把嘴里那句“好家伙,你不照样也被人放鸽子了,那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说出口,她就被那人给一把拽走了。 第26章 反将一军 可秦晚箫永远不知道,就在她被陆长安给拉走之后,卫祁容满头大汗地赶到东街。 卫祁容一直捂着手臂上那道伤口,万分焦急地开始搜寻起秦晚箫的身影,然而人群里并没有他想找的人。 突然,卫祁容发现了地上那副被遗落的面具,他弯下腰去捡起了它,然后将沾在上面的泥尘擦扫干净,眼中竟泛着闪闪泪光。 …… “喂,陆大公子,你能不能把你的手给我拿开啊?虽然我是欠了你的钱不假,不过我俩好像也没熟到手牵手的地步?”秦晚箫举起那两只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幽怨。 陆长安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万一你趁着人多跑了怎么办?你既然欠了本公子的债,就有义务陪着本公子。” “蛮不讲理!”秦晚箫小声嘀咕道。 正说着,她的视线被一家卖糖人的铺子吸引住了。 秦晚箫停下脚步,用手指向糖人铺的方向,又冲陆长安眨了眨眼睛:“那边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不如我们去看看?” “嗯?”陆长安微挑了挑眉,等着秦晚箫把话给说下去。 “好,其实是我想吃糖人了,不过我刚才出门太急忘了带钱,你能不能先借我点?我保证以后会连着那笔账一分不差地还给你的。”秦晚箫眼神诚恳地说道。 “不能。”陆长安将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以后,连拖带拉地把秦晚箫带走了。 秦晚箫一步三回头,看着糖人铺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内心的悲伤愈发强烈。 “呜呜呜,我的糖人……” 刚走没多远,秦晚箫越想越气,甩开陆长安的手以后,就跟他当街吵起架来。 “我说你这人也真是挺抠门的哈,就一块糖人至于吗?!” 陆长安撇了撇嘴,最后索性松开手:“我发现你这人好没道理啊,”接着,他开始教训起了秦晚箫来:“给你买是情分,不给买是本分,还有,本公子是让你来吃糖人的么?啊?” “我,我,你……”秦晚箫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陆长安说着,合着不给买糖人倒还成了他的错了? 秦晚箫想都没想,直接往陆长安的脚上踩了一脚:“像你这种人,就活该被心爱的姑娘放鸽子!” “嘶,你居然敢踩我?!”陆长安举起那只右手,然后悬在半空中,作势要打她。 秦晚箫双眼死盯着他,眼里饱含泪水,下一秒,她不顾周围经过的人群,蹲在地上就埋头“痛哭”起来。 陆长安的怒火顿时被秦晚箫哭声所浇灭,他顾不得脚上的疼痛,抬指试探性地戳了下秦晚箫的后背。 秦晚箫此时正哭得忘我,才没功夫搭理他。 “那个,我刚才真没有要打你的意思。”陆长安见状,有些无措,他只好在秦晚箫耳边小声解释着。 这一出,引来了不少围观群众。 哪料秦晚箫换了个方向蹲着继续哭,哭了一会便抬起头来,抽噎道:“我不过就这一个小小的请求,相公你不答应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要动手打我,”说着,她又推了一把陆长安:“你之前不是这样的,你,你是不是在外边有人了?你说啊你!” 相……公?? 陆长安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实在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不说话就等于是默认了!”秦晚箫激动不已地指着他鼻子,骂道:“好啊你!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嫁给你那么多年,为了能让你安心在外面赚钱,家里大事小事我全部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到头来我图什么?啊!?” 陆长安当下的表情很是难看,他可不想陪她演这出苦情戏,秦晚箫见状,只好捶胸顿足地继续对着大伙说道:“我几年的青春就白费在了这样一个衣冠禽兽身上哇!我的命好苦啊呜呜呜呜……” 围观群众当中有个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拍着陆长安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兄弟啊,家里有这么个贤惠漂亮的娘子你都不知足,还上外头沾花惹草,现在人哭成这样你也不安慰安慰,你还算得上是个男人么你?” “不……” 陆长安本想向众人解释他和秦晚箫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一看到大家伙那齐齐聚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时,只好把解释的话给咽回肚里去了。 陆长安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于是他半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秦晚箫的肩膀,无奈道:“娘子,为夫知道错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行不行?” 秦晚箫抬起头,看着陆长安,哽咽道:“你真知错了?” 虽然她表面上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的样子,但暗地里却在为自己大仇得报而窃喜着。 哼,小样,想跟我斗,你还是多吃几年的饭,不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我还就不叫秦晚箫了。 陆长安点了点头,咬着牙应答:“嗯,为夫发誓,绝不骗你,以后娘子要什么,为夫都给你买。” “可是我腿都已经蹲麻了,走不动路了怎么办?”秦晚箫咬着唇,表情很是为难。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好,秦晚箫,你跟我来这招阴的是? 陆长安笑得很是勉强,他努力克制住想弄死秦晚箫的冲动,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又朝自己的后背拍了拍,道:“上来!” “那我可就恭敬不如从命咯?”秦晚箫说完,立马跳到陆长安的后背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好了,相公,我们走。” 当陆长安托住秦晚箫起身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不禁往前扑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不过好在他底盘够扎实,轻而易举地就站稳了脚,这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丢了颜面。 “哎,相公,你可悠着点。”秦晚箫拍了下陆长安的肩膀,然后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是敢把我摔下去的话,哼哼,等会可有你好看的。” 陆长安简直快把肺给气炸了,他边走着,边撇过头看了眼背上的秦晚箫,强颜欢笑道:“放心,为夫又不是头一回背你了。” 随着话音一落,他的笑容瞬间消失得烟消云散,两眼发狠地目视着前方。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的话,他绝对不会让秦晚箫这货见到明天的太阳。 第27章 谁跟你一对 “给我走快一点成不?” “你能不能行啊?乌龟都没你走得这么慢。” …… 一路上,秦晚箫在被迫沦为“交通工具”的陆长安的背上晃悠着双腿,边催他走快点。 “那你能不能给本公子安静一会?” 陆长安本想回头瞪秦晚箫一眼的。 谁知秦晚箫反手就推了他脑袋一把:“啧,让你走快点你就走快点,哪来这么多废话?” “哎,你……”陆长安说着,不禁暗骂了句:“不识好歹!” “我咋了?”秦晚箫忽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陆大公子你该不会是玩不起了?” 陆长安的脸越来越臭,到最后,他索性直接停下来不走了。 “哎,我说你倒是继续走呀,停下来干嘛呀?”秦晚箫出声催促道。 陆长安依旧不说话,只见他把秦晚箫从自己背上晃下来以后,闷头继续往前走。 “哎,喂,我说陆大公子,这大晚上的,你不会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 见陆长安不搭理她,秦晚箫真怕那家伙把自己丢在这不管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追上去。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时,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在他们身边经过,忽然停下脚步,并转头叫住了他们:“两位请留步。” 陆长安和秦晚箫不约而同地看向那位老者。 老者捋了把那撮银须,道:“想必两位是刚成婚不久的小夫妻,今夜特意来这花灯会讨个好彩头的?” 秦晚箫摆了摆手,连忙向那老者解释道:“啊不是,我们……” 陆长安立即上手捂住秦晚箫的嘴巴不让她说话,连连点头道:“没错,道长真是独具慧眼啊,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老者摇头,叹了口气,神神叨叨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就转身走了。 秦晚箫并没有把老者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是陆长安的脸色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老者走后,她立马张嘴咬住那只捂着自己嘴巴的手。 陆长安吃痛,赶紧将手从她嘴里拿开,只见他的手掌心顿时出现了一道非常清晰的咬痕。 “你这人属狗的么?见谁就咬?”陆长安疼得甩了甩手,语气中夹杂着不满。 “嘿,就算是条狗,它也还看人咬呢,我倒想问问你啊,你刚刚什么意思?谁跟你是一对?你要不要脸了还?”秦晚箫戳着他的肩膀,话里满是嘲讽。 这话说的,只许州官放火,还不许百姓点灯咯? 陆长安表示很郁闷。 “本公子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要脸,一口相公相公地叫着,叫得可顺口了,怎么?这才没过多久就不认账了?”陆长安阴阳怪气地回呛道。 言毕,秦晚箫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眼神慌乱得竟不知道该往哪看才好。 这时,一场场的烟花突然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在偌大的京安城里留下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同时也打破了眼下两人的沉默。 虽然现在已至子时,但街上的人群经久不衰,因为这花灯节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陆长安找了处靠近河边,比较僻静的地方,另外还出钱包下一条船。 中途,他借故去买花灯离开了,秦晚箫则乖乖坐在船里等他回来。 她单手托腮,神情有些落寞。 答应陪她一起过花灯节的那个人是卫祁容;而现在爽约的那个人也是卫祁容。 这么想着,秦晚箫不禁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一个糖人赫然出现在秦晚箫面前,猛然将她思绪拉回。 “啊!糖人!”秦晚箫在见到糖人以后,开心地眼里直发光。 陆长安摇了摇头,咂舌道:“刚刚某人还和一个糖人和本公子闹别扭呢,现在给个糖人就高兴成这样,我说,是不是像你这种人一般都那么好哄啊?” “一码归一码,再说了,我为什么非得跟吃的过不去啊?”秦晚箫看在自己手中那块糖人的份上并不打算跟这个嘴欠的家伙计较那么多。 而当她注意到陆长安那副满头大汗的样子时,出于好奇,于是戳了戳他的手肘,低声道:“陆大公子,这个糖人不会是你特地跑去给我买的?” “你想多了,本公子才没那么好心,只不过是买花灯的时候,恰好隔壁就有家卖糖人的,老板看本公子长得不赖,送的。”陆长安一本正经地说着,又道:“有的吃就不错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要不要,不要的话本公子就拿去扔了喂狗。” 说完,他作势要去抢秦晚箫手中的糖人。 然而事实却是陆长安出于愧疚,为了能让秦晚箫吃到她心心念念的糖人,在买完花灯以后,便去找方才那家糖人铺,不过到那里之后才发现人家已经收摊了。 于是,他又跑了好几条街,最后才成功找到一家卖糖人的铺子。 “要!谁说我不要的,”秦晚箫立马咬了口糖人,宣示主权,又不禁白了他一眼,“切,我说你这人还真是自卖自夸上瘾了,这世上长得比你好看的可大有人在呢,咱们做人还是低调点哈。” 陆长安巧妙回避秦晚箫投过来的白眼,轻咳了声,径直走到她身边的位置坐了下去,手中还摆弄着两盏花灯。 他将其中一盏塞到秦晚箫手里,又道:“你要是有什么心愿就写在上面,说不准天神看在你如此伶牙俐齿的份上,就好心帮你实现了。” “唔……心愿么……”秦晚箫沉思良久,随即搓了搓手,然后提笔在花灯里放着的纸条上面写下一句话——“希望以后能吃能喝能睡好,开心快乐没烦恼。” “搞定!”秦晚箫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拍了拍手,很是满意。 陆长安还以为秦晚箫会写下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诸如此类的话。 可当他瞥了眼秦晚箫那纸条上写的内容后,简直无语至极:“切,还真是俗不可耐。” 二人一起将手中的花灯往河里放去,那两盏承载着他们心愿的花灯,就这样顺着河水越飘越远。 放完花灯后,秦晚箫单手托腮,欣赏着被烟花包围的夜空,不禁发出阵阵感叹。 那陆长安呢? 他啊,此时正静静望着眼前的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像这世间所有美不胜收的风景都被他尽收在眼底。 第28章 将军归朝 秦晚箫躺在榻上,单手枕着脑袋。 此刻,她满脑子想的全都是昨夜的事,弄得自己一阵心烦意乱的。 珞芸推门走进来,她扭头看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秦晚箫:“咦?大小姐,今儿个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呀?” “什么呀,昨夜回来以后我就一直没合过眼好不……”秦晚箫从榻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又拍了拍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啊?大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珞芸神情焦急地走过来,然后将手背放在秦晚箫的额头上,“额头也不烫啊。” 秦晚箫拍开了珞芸的手,强颜欢笑道:“好啦,我又没生病。” “那,那大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你倒是说话呀!”珞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昨夜玩得太尽兴了,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秦晚箫捂着发闷的胸口,她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于是又道:“哎,珞芸,我刚才听到外头热闹得很,可是府里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哎呀,大小姐你不说奴婢都要把这事给忘了!”珞芸拍了下自己脑袋,“是这样的,今日是威远大将军归朝的日子,府里现在正忙着设宴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呢。” 一听到“威远大将军”这五个字眼,秦晚箫立即从榻上弹坐起来,结合各大穿越剧以及穿越小说的惯常套路来看,她总觉得此人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这个威远大将军是谁啊?他跟我有什么关系么?”秦晚箫好奇地问道,她的心简直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那当然了,”珞芸故作玄虚地说道:“而且啊,他跟大小姐关系可大了呢!” 秦晚箫的小脑袋瓜子嗡嗡的,她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完了,完了…… 那个什么威远将军该不会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之类的? 那他……是不是听说自己和荣王那个自恋鬼之间吹了的消息,所以特意来找自己完婚的??? 秦晚箫不敢往下想,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向珞芸问个明白,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管他什么威远大将军,她一定要去找他摊牌。 毕竟这洒脱的日子没享受够呢,就连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本生意都还没做起来,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嫁作他人妇! 于是秦晚箫紧抓着珞芸的手臂,语气急切道:“有多大啊?他是不是跟我定下了什么亲事之类的?啊?” “大小姐,你这脑袋成天在想什么呢!”珞芸被逗得捧腹大笑,平复了半天才道:“威远大将军才不是什么姑爷呢,他啊,是大小姐的亲哥哥,秦家的大少爷,你说这关系能不大吗?” “呼,不是那种关系就好……”秦晚箫拍了拍胸口,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下一秒,她戳了戳珞芸的脑门,嘟嘴道:“我说珞芸啊,我这半条命简直都快被你吓没了!拜托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再大喘气了啊?” “嗯嗯,奴婢下次一定注意,”珞芸点了点头,“不过大小姐放心,姑爷啊,迟早会有的!”说完,她朝秦晚箫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以后撒腿就跑。 “嘿哟,你这小丫头片子现在居然敢取笑起我来了?”秦晚箫撸起袖子,作势要追上去,“有本事你给我站住!” 两人你追我赶了半天,到最后珞芸实在是跑不动了,秦晚箫见机扑上去,接着在她身上使劲挠痒痒:“说!下次还敢不敢了?啊?” 珞芸躺在地上笑得快断气了,边笑边求饶道:“大,大小姐,别挠了,奴婢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一番嬉戏玩闹之后,珞芸才开始着手给秦晚箫梳洗打扮,准备去迎接大少爷回府。 威远大将军秦仕渊身穿一袭银白色铠甲,腰间还配戴着一把长剑,骑着那只与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红鬃烈马缓缓朝城门驶去,英姿飒爽,简直威风极了。 而在跟在他身后的,则是两队步伐整齐划一的步兵们。 负责镇守城门的守卫见到来人时,立马走上前,拦下了秦仕渊的军队。 秦仕渊在勒停马后,就从衣服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了守卫。 守卫仔细检查一番过后,便将它双手奉还给了秦仕渊,然后抱拳道:“吾等恭迎大将军归朝!” 说罢,守卫挥手示意让其他士兵速速给秦仕渊放行。 顺利入城后,街上的老百姓们主动站成两侧,给秦仕渊的军队让出了一条道,当百姓们看到领队的人时,不禁炸开了锅。 “看呐,是咱们的威远大将军,威远大将军他回来了!” “这位威远大将军可了不得啊,我听说此次辽疆一战,在威远大将军的带领下,我们的军队分毫未损就折了敌军将近三万人马,那仗打得那叫一个大快人心啊!” “哎呀呀,威远大将军实乃真英雄啊。” …… 又经过一个多时辰,秦仕渊的军队才顺利抵达皇宫。 过了午门,秦仕渊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后那件红色披风随风飘扬着。 依照宫里的规矩,他卸去身上所穿的盔甲,迈着矫健的步伐行走于宫道间。 韩煜修早已领着诸位群臣在金銮殿前恭候多时。 而那站在韩煜修身边的煕宁长主许久不见来人,心中难免有些着急,时不时踮脚向眺望,然后又扯着韩煜修的袍袖:“六哥,都等这么久了,威远将军他们怎么还没到呀?该不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韩煜修拍着韩曦宁的肩膀,温声宽慰道:“从北疆到皇宫,少说也得要三四个时辰的路程,说不准威远将军现在已经入城了,再耐心等等。” 话音刚落,秦仕渊便携士兵们出现在众人面前。 秦仕渊站定后,向韩煜修及韩曦宁一一行礼:“末将参见皇上,参见长公主殿下,”说罢,他又看了眼站在人群里的秦珧,躬身施礼道:“父亲。” 秦珧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韩煜修抬手示意他免礼:“将军不必多礼,此次一战,你的功劳可不小,说,你要什么奖赏?不妨朕封你为一品大将军,再赐你一座将军府如何?” “末将惶恐,”秦仕渊拱手作揖,应道:“保家卫国乃是末将的职责所在,况且此次能够大获全胜,不仅只有末将的功劳,还有那些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弟兄们,所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好了,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瞧把你给吓得,”韩煜修笑了笑,将手搭在秦仕渊肩头上,“朕啊,已经派人在湖心亭为将军设下接风宴,虽然是免了给你赏赐,不过今日你我二人可得要好好喝一盅。” 这时,韩曦宁蹦蹦跳跳地走到秦仕渊跟前,嗔道:“威远将军可让我们好等,一会儿啊,定要自罚三杯才行。” 说着,她便欲挽住秦仕渊的手臂,却不料被秦仕渊微侧着身子给躲了过去,致使她扑了个空。 第29章 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韩曦宁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只得默默收回手。 她不语也不恼,只当做是秦仕渊跟自己许久未见,难免有些生疏。 而一旁的韩煜修似乎察觉出来了气氛不对,于是出来打了个圆场,干笑两声:“威远将军,说起来,我们两个好像很久没对弈一局了,不妨我们来一局如何?”说着,他又看向秦珧:“秦卿,你这宝贝儿子朕就借走了。” “末将领命!”秦仕渊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皇上请。” 韩曦宁则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先离开了,而众朝臣在他们走后也是各回各家了。 湖心亭内,二人面对面坐着,注意力集中于摆在石桌上的那副棋盘。 “在这里,你我不是君臣,所以不必顾着那些虚礼,只顾下棋便是,今日若是分不出个输赢来,你休得离开。”韩煜修边研究棋局边说着。 秦仕渊点头应着,他忽然发现韩煜修的右手掌被纱布裹了一圈,出于关心地询问道:“皇上,你这手……是受伤了?” “只是不小心被只不长眼的狗给咬了一口而已,无碍。”韩煜修看了眼那只被包扎好的右手,然后神情淡漠地应了句。 韩煜修用两指从瓮里夹起一颗黑棋,毫不犹豫地落在棋盘中间的位置上。 见秦仕渊没有下一步动作,韩煜修不禁抬起头来,却看见他一副满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逾之,你要是再不专注点的话,可就又要被朕抢占先机咯。” 秦仕渊闻言,立马回过神来,笑了笑:“如此说来,那只狗还真是不长眼睛,居然连我们堂堂的九五至尊都敢冒犯。” 说完,可秦仕渊手中的棋子却迟迟未在棋盘上落下,因为,眼前这盘棋已经成为了一盘死局。 秦晚箫此时正和秦老夫人还有众位姨娘坐在前厅里等着秦珧父子俩。 突然,秦晚箫打了个喷嚏。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 秦仕渊揣摩了一番棋盘上的局势后,将指尖的白子直接放在两颗黑子中间,把那颗至关重要的棋子当成弃子舍弃掉了。 这招便叫做——“置于死地而后生”。 韩煜修无从下手,最终秦仕渊凭这一颗棋成功逆风翻盘。 一局对弈结束后,秦仕渊向韩煜修拱手道:“皇上,承让了。” “逾之啊逾之,未曾想你的棋技竟然长进得如此之快,还真是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啊!”韩煜修连连称赞道。 “皇上谬赞了,这场布局之人从头到尾都是皇上,如果不是皇上有意让着末将,又怎有让末将扭转乾坤的机会呢?”秦仕渊站起身,敬了韩煜修一杯酒,“时候也不早了,家父还在等着末将一同回府,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慢着,”韩煜修喊住了秦仕渊,接着走到他面前:“逾之,你到底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皇上。”秦仕渊弓膝跪于地,眼神坚定道:“如果此事您还是执意要插手的话,那末将宁愿一辈子都待在沙场上,永不回京!” “你!”韩煜修怒不可遏地说着,却不知为何又摆了摆手,“罢了,既然如此,那么朕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 “诺,末将告退。”秦仕渊边说边起身,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湖心亭。 韩煜修看着那抹扬长而去的背影,不免叹息一声。 而刚才借故离开的韩曦宁正躲在暗处观察着在湖心亭里发生的一切。 当在她听到秦仕渊那番话时,竟忍不住潸然泪下。 她原以为秦仕渊对自己是存在着别样的感情,也曾幻想过会有他把自己娶回家的那一天。 但现实往往比想象中要更伤人。 从始至终,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30章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魏偲也同样目送着秦仕渊远去,揣手嘀咕道:“哎,这个威远大将军眼光还真是刁钻呐,我们曦宁殿下这论出身,论容貌,啊,究竟哪里配不上他了?” “咳咳。”韩煜修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魏偲,眼神里透出一股寒意。 魏偲瑟缩了下脖子,不敢再多言一句。 韩煜修轻晃着握在手中的酒杯,自顾自地说道:“有时候,还真是应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句话啊……” 夜晚,凉风习习。 用过晚膳后,秦晚箫就提前离席,此刻正和珞芸一同在后花园的亭子里观赏夜景。 “箫儿。” 一道非常铿锵有力的声音打破了眼下的宁静。 秦晚箫主仆二人循声回过头来,发现秦仕渊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的站着。 秦仕渊快步走到秦晚箫跟前,将手搭在栏杆上,“关于府里的事,哥哥在边疆时略有耳闻,箫儿,委屈你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过几年不见,我们的小丫头现在也能替家中长辈分担点压力了,好样的,哎,说起来我这个哥哥还真是做得不称职啊……” 秦晚箫挠了挠脖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哎呀,那个,你,你也不用太自责了,”说着,她在秦仕渊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秦晚箫明显对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兄长不太习惯,以至于在秦仕渊面前,“哥哥”这个称呼她到现在都喊不出口。 秦仕渊看着秦晚箫的目光中多了一丝疑惑,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眼前这个跟自己生活了数十载的亲妹妹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气氛好像突然沉默住了。 秦晚箫歪头看向秦仕渊,笑嘻嘻道:“对了,用晚膳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是在边疆呆久了,一时不太习惯京安城里的生活么?” 秦仕渊摇了摇头,不说话。 一旁的珞芸则站出来,假装正经道:“大少爷这哪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只不过啊,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宫里的那位昭宁长主罢了!” 秦晚箫一脸懵地看着珞芸,反射弧过长的她思考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常年征战于沙场的大将军也会有为情所困的一天啊。 “就你这丫头嘴快,”秦仕渊板着张脸,轻拍着珞芸的嘴巴,然后又对秦晚箫温声道:“行了,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箫儿,夜里风大,你别在这停留太久,知道了吗?” 秦晚箫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 说着,她伸手想要推秦仕渊走,而当看到秦仕渊背对着她时,秦晚箫心里居然有点小触动。 “哥哥!” “嗯?怎么了?”秦仕渊刚走没几步,当听到秦晚箫的呼唤后,立马回过身来。 “没事,”秦晚箫吐了吐舌头,又朝秦仕渊挥挥手,“哥哥慢走哦!” 秦仕渊无奈摇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妹妹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变。 然而就在秦仕渊回府的第二天,秦沁柔竟带着侍女回来了,那来头可不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已经成为荣王妃似的。 第31章 秋后算账(1) 秦家祠堂,谢氏穿着一身素衣正跪坐在蒲团上,抄写佛经,面容憔悴。 门“吱呀”地一声被推开了。 谢氏放下笔,回过头来,原来是她的小女儿,秦府的八小姐,秦映慈。 “母亲。” 说着,秦映慈扑向谢氏的怀抱。 母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 秦映慈看着眼前的憔悴清瘦的人,不禁泪眼婆娑道:“许久未见,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父亲还真是狠心,怎么能够如此待您呢!” “母亲没事。”谢氏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着,接着又道:“对了,慈儿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母亲了?” “是二姐姐,二姐姐她回来了,她还让阿慈转告母亲,她定会去找大姐姐好好算清楚这笔账的。” “柔儿?”谢氏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丫头又想干什么?现在的秦晚箫可不容小觑了,别到时候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 书房内,秦沁柔正跪在秦珧面前,试图劝他把谢氏从祠堂里给放出来。 “父亲,母亲曾经是做过不少错事,这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这么做不怕外祖父知道了以后跟您翻脸么?要是柔儿没记错的话,当初您迎娶母亲的时候,可是在外祖父跟前亲口承诺了定会好好对待母亲的,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可现在呢?” “再说了,母亲嫁给您这么多年,可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您的事?” “既然没有,您又何必非要把人逼到绝路上?就这么把一家主母关在祠堂里不管不顾,算怎么回事?” 秦珧沉默了片刻,应道:“这一切还不都是你的母亲自找的,如若不是她一意孤行,把府里搞得乌烟瘴气,甚至还几次意图伤害你的长姐,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父亲!如今您怎么也像祖母那样被秦晚箫给牵着鼻子走了?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依柔儿看她就是一个擅长蛊惑人心的妖女!”秦沁柔大吼道。 “你给我住口!你怎么能这么说你长姐呢?”秦珧怒极拍桌,“要不是看在你现在是荣王妃,怕你面子上挂不住的份上,为父定要好好惩治你一番,看看你,愈发没规矩了!” 秦沁柔脸色平静,道:“倒不是柔儿口出狂言,难道父亲不觉得自从姐姐醒来过后,整个人都变得很奇怪吗?” “但凡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中的端倪,据柔儿所知,她在荣王府投河的那天,被救上来时已经气息全无,好多人都说救不活了。” “况且,曾经姐姐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现在这人不仅死而复生,还像变了个人似的,您说,她这不是妖女所化还是什么?难不成您还以为是死而复生以后导致她变了性子不成?” 秦珧有些难以置信:“柔儿啊,你现如今一口咬定箫儿是妖女所化,可有何证据?” “父亲,柔儿今日所言绝非空穴来风,如若不然,日后便能知分晓,恐怕到时为时已晚,倘若母亲在的话,柔儿相信她定然不敢胡来。”见秦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秦沁柔从地上站起来,随即掸去裙角上的灰尘,往前走两步,语气急切道:“父亲,想必您也应该不希望秦府就这么毁在这妖女手上?” 秦珧沉默片刻后,道:“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至于你母亲那边,为父想她应该反思够了,为父眼下还有事情要忙,你回去。” 秦沁柔纵使心有不满,可她绝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只好就此作罢:“既然父亲还有公务在身的话,那柔儿便不过多叨扰了。” 目送秦沁柔离开后,秦珧立马将薛建给找来了。 第32章 秋后算账(2) 又过了好些天,徐管事到祠堂向谢氏传达秦珧的意思。 谢氏虽被放出祠堂,但是掌管后宅的权利,秦珧听从了秦老夫人的意见,并没有归还给她。 谢氏由侍女搀扶着走出祠堂,屋外树影斑驳,而那悬挂在半空中的太阳也跟往常一样,很是刺眼。 她没想到自己会有从这走出来的一天。 谢氏跪伏在地,感激涕零道:“妾身谢老爷不杀之恩,日后,妾身定会痛改前非。” …… 秦晚箫一大早就去缀锦堂拜访秦老夫人,顺便把自己想要在府外开一家店的想法都跟秦老夫人说了。 在征得她老人家的同意后,刚准备带着珞芸出府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面,却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姐姐……哦不对,秦晚箫,你应该听说了我母亲被放出来的消息?秦沁柔围着秦晚箫走了一圈,洋洋得意道:“哼,就算你收买了采夏那个墙头草又有何用?你的一番苦心最终还不是付之东流了?想必此刻你心里一定不好受?” “你很闲么?”秦晚箫抬眸,满不在乎地打量着来人。 “被我说中了?”秦沁柔自以为猜透了秦晚箫的心思,不禁喜形于表。 秦晚箫嘴角微颤,这丫的八成是得了臆想症? “错,我啊,不仅一点都不难过,还巴不得谢夫人被放出来呢,”秦晚箫晃了晃食指,“自从谢夫人被叫去祠堂陪祖宗们谈心以后,我除了帮着祖母管理府中大小事务以外还得当和事佬,这一年来,我是吃嘛嘛不香,连觉都睡不踏实。” “行啊,那这事就算翻篇了,”秦沁柔看向秦晚箫,一字一顿道:“但是,我们之间的账是不是该好好算算了?” “哦?”秦晚箫挑了挑眉,“我倒实属好奇,我们之间有什么账是没算明白的?还有,你又想怎么个算法?” “替你当初对向本王妃所做种种——下跪磕头认错!” 谁知秦晚箫依旧沉着冷静,不为所动。 毕竟秦沁柔自从成为荣王妃以后气焰变得嚣张了不少,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足为奇。 “哎,看来我们荣王妃在王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啊,也难怪只敢跑回秦府来撒野了,”秦晚箫用手指挖了挖耳朵,“还有,你要想撒野也得看清楚场合,这里可不是你的荣王府。” 秦沁柔怒视秦晚箫,冷声道:“你跪,还是不跪?” “嘿,我今天还真就不跪,你能把我怎么着?”秦晚箫双手抱臂,满脸不屑,压根没在怕的,“再说了,这常言道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向你下跪?荣王妃这就不怕折寿么?” “行啊,秦晚箫,你好样的,”秦沁柔对着身后的两个奴婢们使了个眼色,冷声道:“把她按住,在她没给本王妃磕够一百个响头之前不许撒手!” 珞芸第一时间站出来护在秦晚箫身前:“我看你们谁敢……” “啪!” 一阵清脆的声音过后,珞芸的脸上赫然出现一道鲜红的手掌印,火辣辣的感觉顿时在她脸上弥漫开来。 “主子之间的事,何时轮到你个贱婢来管教了?”秦沁柔看向秦晚箫,又道:“哼,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 秦晚箫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珞芸,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 珞芸摇摇头。 “秦沁柔,这一次可是你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秦晚箫松开手,转过身,抬手就往秦沁柔的脸上用力甩去,“动我的人,你还不够格!”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本王妃动手?!”秦沁柔捂着脸,面目狰狞地吼着。 下一秒,秦沁柔高高抬起她的右手。 眼看着那只手就要往秦晚箫脸上甩去,好在被及时赶来的秦仕渊拦下了。 “你想对箫儿干什么?”秦仕渊抓着秦沁柔的手,厉声质问着。 习武之人力气实在是大到惊人,秦沁柔疼得直皱眉头,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柔儿只是,只是在为民除害啊,兄长,真正,真正的长姐早就已经死了,她,她现在是被妖女附身的……” 珞芸见自家主子竟遭如此污蔑,心里更是气愤:“你这空口无凭的,凭什么说我家大小姐是妖女化身的啊?!” “凭什么?”秦沁柔仰头笑了笑,“她能骗得了你们这群蠢货,可唯独骗不过我,我在荣王府可听说了不少和府中有关的事情,我的这位好姐姐啊,不仅凭着一己之力扳倒我母亲,况且还用医术替人证明清白,可我记得,她秦晚箫之前明明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话音一落,秦晚箫脸色忽的一变。 此刻,她的内心就像原本平静的湖面被一块石子砸起阵阵涟漪。 而秦仕渊一愣,良久,他才又开口道:“沁柔,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人都是会变的,况且箫儿是我母亲捧在手心里的心头宝,也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永远都是,不管怎样,休得你伤她分毫!” 说完,秦仕渊便用力将秦沁柔的手甩开。 秦沁柔顿时栽倒在地,咬着嘴唇,指向秦晚箫,声嘶力竭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向着她,为什么你们偏跟我作对?!” “给我滚。”秦仕渊隐忍着怒火,在他平静地对秦沁柔说出这三个字之后,转身轻抓住秦晚箫的双肩,“箫儿,你没事?” 秦晚箫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珞芸见状,则拍手叫好,“大少爷威武!” “好,好,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瞧!” 秦沁柔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就气愤地离开了。 第33章 夜谈 秦晚箫此时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真正的秦晚箫已死,而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她,也就是说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 或许,秦家人早就察觉出什么不对,只是他们不想去深究罢了。 “对付恶人就不能心慈手软,这一巴掌我还嫌打得轻了呢,”秦仕渊恶狠狠地盯着秦沁柔远去的背影,又见秦晚箫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于是揉着她的脑袋,柔声安慰道:“箫儿,别怕,有哥哥在,哥哥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你了,不过我这次回京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这几天不常住府中,你且万事小心。” 秦仕渊再三嘱咐完,遂转身离去。 只有秦晚箫主仆二人还依旧留在原地,气氛一度陷入沉默。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珞芸这时候却开了口:“大小姐……荣王妃只是一时气急败坏才会那么说,你别放在心上,即便大少爷不在府内,奴婢也会誓死保护小姐的。” 秦晚箫轻嗯了一声,她随之抓起珞芸的手,淡淡笑道:“我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天的。” …… “皇上,皇上,皇——上!!” 殿外传来魏偲焦急的呼喊声。 待魏偲进殿后,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韩煜修忽然抬眸看向他:“这大白天的,你叫魂呢?” “皇上恕罪,奴只是太高兴了,所以一时忘了规矩嘛,”魏偲挠了挠头,缓了缓神道:“喏,皇上,这是奴刚刚取回来的。” 说着,魏偲把手上的名册递到韩煜修跟前。 “这是?”韩煜修一脸疑惑。 “回皇上,你眼前的东西呢正是选——秀——名——单!!”魏偲高兴得眉飞色舞:“太后娘娘她说此次给您挑选的秀女们无论是从才情还是品行上都是十分出挑的,包您满意,怎么样啊皇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韩煜修不说话,只是干笑几声。 呵,呵,呵,着实是让朕深感意外呢…… “话说,魏偲,怎么这一说起选秀的事,你比朕还上心呢?”韩煜修说完,向魏偲投去了充满“慈爱”的目光。 “奴这是替您高兴呢,这些年在皇上身边的妃嫔只有那么几个,而子嗣呢也就只有淳乐公主一个,这后宫娘娘们要是多起来以后好啊,毕竟人多热闹嘛,皇上你说是不是?” 韩煜修竟无言以对,他懒得继续搭理魏偲那个头脑简单,又四肢发达的家伙,直接拿起名册,随意翻了翻。 突然,一个名字引起了韩煜修的注意,他不敢相信般地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嗯?居然是她……” 魏偲见韩煜修如此反常的表现,便瞄了眼上面的名字,并小声念叨起来:“正一品护国公秦珧之女秦氏晚箫,年方十八……” 他可不记得自家主子跟这位秦家小姐有任何交集啊。 于是,魏偲好奇地询问道:“呃……皇上难道跟这位小姐认识?” 韩煜修闻言,立马收起那抹惊诧的神色,抬头看着魏偲,反驳道:“朕这成天不是在金銮殿就是在崇华殿,哪有那个闲功夫去认识什么秦家小姐?” 魏偲见不禁纳了闷了,那就怪了,怎么一提到这位秦家小姐,皇上的表现就这么反常呢? “皇上,奴只不过就是随口一问,您这,搞得那么紧张干什么?”魏偲说道。 “啧,魏偲,是不是最近朕对你太过宽容了?以至于你现在都把宫里规矩都给忘了?”韩煜修回过神来,满脸不悦地对魏偲说道。 说完,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一不小心就把御案上放着的茶盏给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溅得他满身都是。 “哎哟!皇上,您没事?”魏偲赶紧帮韩煜修擦干净身上的茶水,转身对着自己的徒弟小栗子道:“小栗子,我说你还真是个二愣子,没看见皇上被烫着了吗?还杵在这干嘛呀?快去请太医过来呀!” 小栗子得到指令后,就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太医了。 “魏偲!!”韩煜修似乎找到转移话题的机会,于是向魏偲示出那被茶水烫红了一大片的手背,厉声道:“看看你干的好事,谁让你把茶杯放在这的?!” “不,不是皇上您刚刚说自己口渴的嘛……奴这不是怕您沉迷于政务看不见,所以奴这,那……” 魏偲试图向韩煜修解释,但脑子一片混乱的他现在连语言都组织不清楚,最后越解释反倒越乱。 “哦?瞧你这意思,合着倒成朕的不是了?”韩煜修这道磁性有力的声音宛如索命梵音一般飘进魏偲的耳朵里。 “啊不不不,奴啊这就下去领罚,皇上你消消气,消消气哈,要是因为奴气坏龙体可不值得啊!”魏偲边摆摆手,边迈着小碎步往大门的方向慢慢移动。 韩煜修拿起离自己不远的玉玺,正想砸死魏偲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抬头却发现这人竟不知道跑哪躲去了。 韩煜修松了口气,又摇了摇头,低声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从慎刑司领完罚回来以后,魏偲就一直保持两手扯着耳朵,两脚并拢的姿势站在殿外,直到韩煜修消气为止。 …… 夜,秦晚箫被叫去了书房。 “坐,”秦珧伸手示意秦晚箫落座,并倒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想来你也应该清楚我叫你前来的原因,最近后宅有关于你的谣言肆起,对此,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我没有什么想要解释的,”秦晚箫眼神坚定地看向秦珧:“父亲……不,秦大人,府内流言非虚,但这其中缘由一时半会我也跟您解释不清楚。” 秦珧怔了一瞬,他没想到自己秦晚箫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不过听着自家女儿如今竟以“秦大人”来称呼自己,总归来说是有些不习惯的。 “孩子,为了避免露馅,你还是继续唤我父亲,”秦珧轻抿了口茶,继续道:“其实老夫早就看出来了,箫儿她心思单纯,从来不愿掺和后宅的这些纷争,平时除了吃吃喝喝呢就是成天围着荣王转,再者她对荣王用情至深,又怎会甘心把荣王拱手让人呢?唉,要是箫儿她活得能有你这孩子一半通透就好了。” “难道您不打算取了我的性命,平息后宅的流言吗?”秦晚箫试探地问道。 “老夫并无此打算。”秦珧说着,长叹了一口气,“你的出现,想必自有其道理,只不过你也看到了,箫儿她毕竟是出自名门之后,这往后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秦晚箫暗地松了一口气,又转了转眼珠,她必须保住这条性命,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找到回去的方法。 “您放心,‘处其位,行其事’。我会替秦大小姐继续给您和老夫人尽孝,并且我在此向您承诺,往后我绝不会给秦府带来任何麻烦。”秦晚箫拍拍胸脯答道。 “好,好。”秦珧听后,头一回在秦晚箫面前露出笑颜。 他们如真正的父女般彻夜长谈,直到天大亮,秦珧才遣人将秦晚箫送回南栖阁。 留住秦晚箫的性命,的确有秦珧的私心在。他看得出来,此女日后必贵,于秦府而言,不算坏事。 第34章 淳乐 一年后,也就是昱朝七年的正月初一,皇宫在新岁到来之际放出择日举行选秀大典的消息,民间一切嫁娶事宜取消…… 秦晚箫挽着珞芸的肩膀悠哉地走在大街上,而主仆俩此时正交谈着和那张皇榜有关的话题。 “啧啧啧,也不知道都有哪几家小姐会这么倒霉,这要是被选上了的话,一辈子可就搭在那道与外界隔绝的宫墙里了,况且还要为了同一个男人斗个你死我活的,听起来就感觉蛮惨的。” 秦晚箫说着,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珞芸闻言,笑嘻嘻道:“小姐啊,有这心思,你还不如多关心关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你这丫头,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晚箫戳了下珞芸的脑袋,“感情这事是强求不来的知道吗?你以后要是再拿这事来取笑我的话,我就先把你给嫁了信不信?” “奴婢才不要嘞,奴婢要一辈子都陪在小姐身边!”珞芸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片刻才继续说道:“那个,小姐啊,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这里好像不是我们上次去那家糕点铺的路哎。” 秦晚箫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 “嘿!你怎么不早说?!” 话毕,她拉起珞芸就跑回刚出发的地方,又走了半个时辰才到达要去的目的地。 …… 韩煜修依旧还是呆在大殿里,依旧处理着那堆永远都处理不完的奏折。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撞击声让韩煜修不得不分心。 他还以为是魏偲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发出来的,于是不悦道:“朕看,你这家伙应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无人应答,但那声音依旧还在。 韩煜修只好放下奏折,抬起头,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他又从龙椅上站起来,仔细一听后才发现这声音正是从自己的御案底下发出来的。 奇怪,该不会是闹耗子了? 韩煜修正打算蹲下身查看一番,这时,一双小手忽然映入他的眼帘,而撞击声也越来越强烈。 韩煜修了然一笑,把头往前一探,这才发现了声音的制造者。 只见一个小团子正用双手攀抓住桌角,还奋力地蹬着自己的那双小脚,似乎想借力爬到御案上面去。 小家伙见爬不上去又下不来,急得一直在那里哼哼唧唧的。 “淳乐,”韩煜修喊着小家伙名字,语气满是无奈:“你要是再不下来,一会摔了的话可不许在爹爹面前哭鼻子哦。” 话毕,小家伙满脸疑惑地抬起了自己的小脑袋瓜,想要看那道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爹爹。 当看见韩煜修那张脸时,韩淳乐便立马向他递去了求助的目光,用着奶声奶气却又咬字不清的声音说道:“爹爹,阿呢,阿呢下不去惹,要抱……” 韩煜修只好走过去,单手把挂在御台上的可怜鬼给拎起来,之后把她塞进自己怀里。 韩煜修点了下小家伙的鼻头,温柔地责备起这小家伙来:“你啊,倒真是一刻都闲不住。” 韩淳乐一会把小小的脑袋往韩煜修宽厚的肩膀上蹭了蹭,一会又用两只小手捧住韩煜修的脸,脑袋跟摇拨浪鼓似的不停摇着:“爹爹,阿呢要,要自己的阿凉,啊呢不要新阿凉……” 小家伙眼眶里噙满了泪水,看起来十分地楚楚可怜。 韩煜修剑眉微皱,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敢背着自己在自家闺女面前胡说八道的话,他断不会轻易放过了那人。 见韩煜修闭口不言,下一秒,韩淳乐那憋了许久的情绪便在顷刻间全都爆发出来,哭声响彻在整个大殿内。 韩煜修来不及多想,便轻抚着韩淳乐的后脑勺,温声安慰道:“好好好,爹爹不找,不找。” 韩煜修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韩淳乐这小家伙成功止住哭,并将自家爹爹要选秀的那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小家伙之后整整在殿内呆了好几个时辰,她似乎是玩累了,这时枕在韩煜修的肩上睡得正香甜。 韩煜修抱着睡熟的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往龙椅坐下去,并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他低着头看向怀里的小团子,然后拍拍她的背,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许是哄娃这差事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处理完政务而导致的疲倦,不一会,韩煜修竟也睡着了。 …… “完了完了,就这一会的功夫,公主殿下她到底跑哪去了啊……” 此刻,在御花园满地找淳乐公主的魏偲急得直跳脚,几乎都快把自己的嗓子给喊哑了。 “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你在哪啊?别跟奴玩躲猫猫了!” “公主殿下,你快出来啊!奴这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就在半个时辰前。 负责照看淳乐公主的毓姑姑突然有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于是就把淳乐公主交托给路过的魏偲暂时照看。 照顾孩子实在是件容易犯困的差事,这一恍神的功夫,淳乐公主这小祖宗就在魏偲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踪影。 如果找不到淳乐公主,魏偲不仅不好向毓姑姑交代,要是被这小祖宗她爹知道以后,自己的小命恐怕可就真的不保了。 寻找多次无果后,魏偲抱着那颗赴死的心往崇华殿的方向走去,准备向韩煜修请罪。 一进门,魏偲就看到淳乐公主安然无恙呆在韩煜修怀里,不禁抹了一把汗,小声嘀咕着:“呼,原来公主殿下是跑这来了啊……” 他实在不忍打扰眼下如此温馨的一幕,便蹑手蹑脚地退至殿外。 第35章 遇袭 秦晚箫带着珞芸往返跑了一圈才买到秦老夫人最喜欢吃的佛手酥。 回府的路上,秦晚箫隐隐察觉到有人正在暗中跟着她们,还不止一个。 秦晚箫步伐加快,顺便将那袋佛手酥交到珞芸手中,吩咐道:“珞芸啊,我还有点事,你先带着东西回去等我。” “可是,小姐……” 珞芸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秦晚箫打断了:“我把事情处理完以后就马上回去。” 话毕,秦晚箫一下子就溜没影了。 来到一片隐秘的树林后,秦晚箫才停下脚步,放声道:“还真是辛苦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都别躲躲藏藏的了,出来。” 一大群黑衣人手持利刃,蜂拥而出,秦晚箫被围在了中间。 秦晚箫扫视一眼,嗤笑了声:“想必,是荣王妃派你们来取我性命的?” “现在知道,恐怕为时已晚,”为首的人随即将刀举起,命令道:“弟兄们,上!谁要是取了这厮的性命,王妃重重有赏!” 话音一落,所有人朝秦晚箫扑了过去。 “就凭你们这些小喽啰也想取我性命?” 秦晚箫说着,蓄力腾空跃起,顺势踩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脑袋,那人瞬间被踢倒在地,飞出去时刚好砸中了不少人。 等到落地后,秦晚箫又用脚尖勾起掉落在自己面前的剑,那把剑紧接着稳妥地落入手中。 秦晚箫用剑指着他们,眼神犀利道:“看好了,本姑娘今天就教教你们怎么做人!” 一番激烈的打斗过后,对方损失了不少人手,但与对方力量悬殊的秦晚箫这时很明显感到有些吃不消。 嘶,这副身体未免也太弱了,我这连一半的实力都还没发挥出来呢…… 秦晚箫弯腰曲着膝,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又扫视了一遍那些人:“你们,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意思么?有本事就来单挑啊!” 黑衣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合伙向秦晚箫发起进攻。 “淦,你们不讲武德!”秦晚箫边闪边破骂出声。 其中一个黑衣人持剑,快速朝秦晚箫飞去,一阵强大的剑风瞬间向她袭来。 秦晚箫吓得立马闭上眼睛,不敢面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虽然眼前一片黑,但她依旧能清楚地听见利器划破衣服以及……一阵打斗的声音。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眉头忽的一皱。 咦? 怎么我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这难道就是穿越小说里面常提到的金手指的魅力所在么? 半晌,秦晚箫才敢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身影挡在自己面前。 那人刚才替秦晚箫挨了一剑,右手臂被剑给划了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此时,又一个黑衣人打算从背后绕过去偷袭秦晚箫。 那人立即用手中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准狠地刺进了那名黑衣人的胸口中。 黑衣人不可置信般地瞪大双眼,嘴里直冒鲜血。 那人又给他来了轻轻一掌,黑衣人立马倒地不起。 “woo~大侠好身手!!” 秦晚箫鼓掌,直呼好家伙。 混战结束后,秦晚箫拍了拍那人的后背,又指着他右手臂受伤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呃,这位兄台,你……没事?” 那人依言回过身。 当看到藏在面具后的那对熟悉的眼睛时,秦晚箫内心不禁掀起一阵波澜,“诶?是你?” “我没事,”卫祁容摇摇头,笑了笑道:“幸好你没受伤。” 正说着,一队人马又气势汹汹赶来,那群人正是追杀卫祁容的。 “此地不宜久留,快,跟我走!”卫祁容神情严肃,朝那群人所在的方向扔了个烟球后,然后紧紧抓住秦晚箫的手腕,带着她趁乱离开。 当躲在暗处的楚衍看清站在卫祁容身边的那人的脸时,悄悄向后退了几步,遂转身离开。 …… 睡醒过后,韩淳乐这小家伙一直哭着吵着要去御花园玩,韩煜修经不住她这般哭闹,最终只好妥协。 见韩煜修负手走路的样子,小家伙竟开始有样学样——她伸出自己的小手琢磨了几下,然后把它交叉着放在身后,并驼着背走路,嘴里还唉唉地叫,样子活像个小老太。 这幕可把随行的魏偲给逗得捧腹直笑。 韩煜修回过头来,盯着小家伙的动作看了半天,开始陷入自我怀疑当中:“你这都跟谁学的啊?难道爹爹在你眼里看起来就那么老吗?” 韩淳乐无辜地咬着手指,摇了摇头,又咯咯地笑。 这小家伙虽可人,但气人的功底也见长。 起因是韩淳乐想要去湖边玩水,可韩煜修怕她掉水里去,硬是拦着不让。 这父女俩谁也不让着谁,小家伙气得嘟起小嘴,又在韩煜修脸上胡乱抓了一把。 某人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就这么被这小家伙给抓破彩了。 韩煜修顿时板着脸,直接把小家伙撂在一边,不去管她。 小家伙好像意识到自家爹爹真的生气了,想要走上前撒娇,却被韩煜修给轻推回去。 这么一来一回的,把小家伙急得在原地跺着小脚,不断朝韩煜修伸出双手索要抱抱:“爹爹,阿呢要抱~” 谁知韩煜修压根不吃她这一套。 小家伙见无计可施,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边蹬腿边嚎啕大哭起来,小脸蛋差不多都要憋红了。 余气未消的韩煜修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无动于衷,但后来又转念一想,要是继续放任这小家伙再这样哭下去的话会不会喘不上来气。 最后,韩煜修只好软下心来,过去轻松地把小家伙抱起来,又耐心地哄了许久,这才让小家伙成功止住哭泣。 韩淳乐把脑袋埋进韩煜修的胸口,小嘴委屈地哼哼,眼角还挂着泪。 过了一会,小家伙的情绪看起来平复了不少。 当她看到在半空中飞舞的蝴蝶以后,立马挣脱出韩煜修的怀抱,一颠一颠地追着它跑,大喊道:“蝶!蝶!” “慢点跑!” 韩煜修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句,之后,他又派宫人看着韩淳乐,自己则坐在凉亭里中场休息。 这时,楚衍来报说是让卫祁容那家伙趁机给跑掉了,并且还看到秦晚箫和他待在一块。 当韩煜修听到那个尤为熟悉的名字时,不由得心头一紧,就连手中握着的茶杯也被他捏了个粉碎。 第36章 表明心意 此时天空下起了大雨,然而后面的追兵还是穷追不舍,秦晚箫被卫祁容带到一处偏僻的山洞里躲雨。 “疼吗?”秦晚箫用手帕替卫祁容仔细包扎伤口,当她看到那道很深的伤口时,又小声道:“对不起啊……”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卫祁容抬头看着秦晚箫那副自责不已的模样,抿唇笑道:“刺伤我的人又不是你,干嘛要跟我说对不起?” 秦晚箫停下动作,望向山洞外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天晚上,你为何不来?” “许是天意弄人,那天我的确去赴约了,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你,”卫祁容低沉地说着,许是他不想让秦晚箫心里有所负担,转而用轻松且有种调侃的语气道:“看起来秦小姐还蛮在乎卫某的嘛,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啊?” “许个屁!”秦晚箫无情地打破了眼下的气氛,“卫公子,我看起来有那么好拐么?” 卫祁容朝着秦晚箫宠溺一笑。 “有些事虽然我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但我不介意先把心交给你。” 这句话,他是出自真心的。 说完,卫祁容突然把脸凑上前,他和秦晚箫就这么静静地对视着。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秒。 “哎,我说你这人干嘛突然变得这么不正经?”秦晚箫连忙转移视线,随即拍开卫祁容的脸,嘟囔道:“还有,谁说要嫁给你了。” “哈哈,跟你开玩笑的,”卫祁容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也不知道那些人走远了没,你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顺便捡些木柴回来。”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秦晚箫坐在火堆旁烤火,嘴里还叼着根草,单手托腮道:“卫公子,你说,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去啊?我们不会要在这里待上一整夜?” 见人未回应,秦晚箫又道:哎,“我是认真的,毕竟我们这孤男寡女的,这样……恐怕不妥。” 她说着,便偏过头,却发现卫祁容蜷缩着身子躺在草堆上。 这家伙,这么快就睡着了? 秦晚箫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吐掉叼在嘴里的那根草后便悄悄地走过去,却看到卫祁容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模样,全身还在不停发着抖。 “现在这天也不冷啊,怎么出这么多冷汗?”秦晚箫忽然想到了什么,心里暗叫不好,“坏了!该不会是伤口感染了?” 这么想着,秦晚箫用尽吃奶的力气才把卫祁容拖到火堆旁,又让他整个人靠在自己怀里。 秦晚箫把手贴在他额头上,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拍了拍他的脸:“卫公子,听得到我说话嘛?” 卫祁容在听到秦晚箫的声音后,似乎有些反应,虚弱地说道:“水……水……” 秦晚箫环顾四周,这山洞里除了火堆以外什么也没有,而此时雨势有了变小的迹象。 “看来得去外面找找了……” 秦晚箫把卫祁容放着躺平,贴心地为他盖上用干草临时做成的被子,又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等着我,我这就去给你找水。” 正当秦晚箫打算动身出去寻找水源时,卫祁容却抓住了她的手腕,被他一把给拉了回来。 卫祁容语气急促地说道:“阿箫,你别走,这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秦晚箫不禁浑身发毛起来。 这货在胡言乱语什么呢?我这鸡皮疙瘩不值钱的啊。 卫祁容忽的弹坐了起来,飘渺迷离的眼神与秦晚箫对视,那张脸则向她慢慢靠近。 就在快亲上去的那一刹那,却再次被秦晚箫无情地推倒在地。 “啊勒,我说大哥,你别趁着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揩我油啊!” 秦晚箫表情复杂,心跳莫名加快。 她本来想挣脱卫祁容束缚着自己的那只手,奈何他的手劲太大了。 最后,秦晚箫只好又重新坐下去,拍着卫祁容的肩膀,耐心安抚起他来:“你放心,我不走,我现在呢只是出去找水,很快就回来的啊。” “拉勾……”卫祁容向她伸出小指,说道。 秦晚箫无奈照做,这才被放行。 等她找到水回来以后,卫祁容已经睡死过去了。 秦晚箫撕下自己衣裙的一角,用取来的水浸湿后放在卫祁容额头上给他进行物理降温,又秉着“不能见死不救”的原则,守了他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快大亮才睡着。 第37章 故人逢 秦晚箫是被一场噩梦惊醒的。 梦里,她以第三视角看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尤为陌生的地方——在她所处位置的西南方建有一座特别漂亮的亭台,隐约能看到许多说不出来名字的花卉和绿植,脚下是由青石板砌成的路,四周全是朱红色的墙,让人心里感到莫名的压抑。 而卫祁容满身是血地在自己面前款款倒下,她想上前去抱住他,却怎么都触碰不到,只能声嘶力竭地崩溃大喊,后来还被一个穿着明黄色衣袍,但是看不清脸的男子给拽走了。 “醒了?”耳边传来一阵直让人感觉骨头酥麻的声音,勾回了秦晚箫的思绪。 她坐起身,揉了揉略微发酸的双眼,下一秒便撞进卫祁容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 大抵是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在看到卫祁容的那一刹那顿时清醒了不少。 “你没事了?”秦晚箫询问着,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洞外,天已大亮,而下了一整夜的雨也停了。 卫祁容好像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看着秦晚箫那一脸疲倦的模样,疑惑道:“你……照顾了我一整晚?” 秦晚箫对于他昨天差点夺走自己初吻那件事始终心有余悸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来昨天卫祁容这家伙的确把脑子烧糊涂了才会做出那么逾矩的举动。 “嗯,那个,既然你已经没事了的话,我就先走了,昨天一夜未归,府里人该着急了。”秦晚箫慌里慌张地说道,然后起身走出山洞,卫祁容则默默跟在她身后。 这时恰逢日出,秦晚箫见状,停下脚步,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是头一回看见这么美的日出呢。” 卫祁容站在离秦晚箫半米不到的地方,看着那张被阳光映照的侧脸,不禁露出笑颜。 良久,他才开口道:“秦姑娘。” 秦晚箫回过头,疑惑地问道:“嗯?怎么了?” “等我……”卫祁容小声地说着。 等我娶你。 这四个字,他还是没有勇气对她说出口。 “啊?你刚刚说什么?”秦晚箫光顾着欣赏日出,并没去注意卫祁容说的话。 “没什么,”卫祁容摆摆手,又说道:“秦姑娘,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会,等我?” 秦晚箫点点头:“自然,倒是你,你方才亲口答应过要教我功夫,可不许食言。” 卫祁容舒心一笑,嘱咐了句“路上小心”以后便目送她离开。 不知为什么,当看着秦晚箫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卫祁容好像有种会失去她的预感。 …… 卫祁容失魂落魄地回到九玄门。 迟邵迎上前来,指着他那只被碎布包扎的手臂,蹙眉道:“受伤了?又是那帮家伙干的?” 卫祁容把手中的剑放在桌上,应道:“不是,在路上遇到阿箫被黑衣人追杀,顺带救下她,不小心被刺伤的。” 迟邵转身去取来纱布替卫祁容处理伤口:“我说少主大人,再这样下去,我看你迟早要被这该死的深情迫害得连渣都不剩。” “我乐意,”卫祁容一脸无所谓地说着,“如果不是那群人,我还难得有跟阿箫独处的机会呢。” 迟邵摇了摇头,下一秒,他无意一瞥,发现从里院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于是将拳头放在嘴前,卖力地咳嗽着。 卫祁容见迟邵这副模样,连忙解释道:“放心,我们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然而迟邵依旧咳嗽不止,并心急如焚地狂眨眼睛示意让他闭嘴。 “卫!祁!容!” 声音由里院传来。 卫祁容听后了然,转过身便见一位有着江湖女侠风范的红衣女子款款向自己走来,迟邵不禁扶额。 那女子在卫祁容面前站定,并狠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你刚刚说的那个阿箫是谁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这等了你一晚上等得有多心焦啊?” 卫祁容忙给这只炸毛的“小猫咪”顺了顺毛,直接略过她的问题道:“韫颜?你怎么来了?还真是稀客啊。” “啧!你别老是摸我头!会长不高的!”苏韫颜用手中所执的剑柄拍开卫祁容的手,又轻咳了一声,撇嘴道:“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几日不见,韫颜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语出惊人啊,”迟邵捂嘴笑道,却遭来一记苏韫颜的眼神杀,于是连忙闭上嘴。 “好了好了,今天不如在九玄门内设宴,就当做是给你接风洗尘了,如何?”卫祁容看着苏韫颜,问道。 “哎,卫少主,你这未免太没诚意了,既然要设宴款待,那我就要去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吃城内最好吃的酒菜!”苏韫颜一本正经地说着,转而指着卫祁容又道:“不狠狠在你身上大捞一笔,本姑娘都难以解这心头之恨!” “好好好,都依你。”卫祁容无奈地撇了撇手,“我啊,还真是败给你这小丫头片子了。” 苏韫颜兴高采烈地挽住卫祁容的手臂火速前往目的地,在城内享誉盛名的酒楼里大饱口福了一顿,这顿“接风宴”可花了卫祁容不少银子,看得迟邵不禁替他感到肉疼。 第38章 事与愿违 秦晚箫从狗洞顺利钻进府里以后拍拍手掌上的灰尘,一抬头,远远地就看见珞芸向她这边走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奴婢在这等了你一早上。”珞芸说道。 “抱歉啊,我也没想到这天好端端地就突然下起雨来,就寻了处地方避了一夜。” 秦晚箫隐瞒自己被人追杀这事,随便扯了几句就将珞芸糊弄过去,末了,她又道:“珞芸,父亲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一夜未归的事?” 珞芸拍拍秦晚箫的肩膀,道:“恩,放心小姐,都被奴婢搪塞过去了呢。” “不愧是你,”秦晚箫冲着珞芸竖起大拇指,想着自己一会还要去找秦沁柔好好算这笔账,于是向珞芸打听起她的行踪:“荣王妃她可还在府中?” “回小姐,荣王妃天刚大亮时就乘着马车回王府去了,说什么毕竟自己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这一直在秦府待着终归是有些不合礼数的,”珞芸一脸不解地看向秦晚箫,“哎,小姐,这好端端你找她干什么?” “没什么,随口一问而已。”秦晚箫知道秦沁柔是怕这东窗事发以后,凭自己的性子不会让她好过,所以才着急忙慌地跑回荣王府。 一想到这,她便觉得好气又好笑。 啧啧啧,还真是个怂包。 …… 回到南栖阁以后,秦晚箫换了身衣服,躺在榻上闭目养神。 而刚才不知道跑哪去的珞芸此时才回到南栖阁内,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了一会见鬼了啊?”秦晚箫说着,睁开眼睛,接着换了种姿势,侧着身子躺在榻上,单手支着脑袋看向珞芸。 “奴婢听说宫里来人了,刚刚才走……”珞芸靠在门后,艰难地开口道。 “嗯?”秦晚箫听珞芸这说话的语气,忽然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便立马从榻上坐起来,好奇地问道:“这好端端地宫里为啥来人啊?是给哥哥送奖赏来了么?” “不是,是来送选秀诏书的。”说完,珞芸红着眼眶看向秦晚箫,只觉得鼻头一酸,然后就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不是,珞芸,你别光顾着哭呀,”秦晚箫有些手足无措,她一边安慰一边道:“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一点,我们府里的姑娘那么多呢,你说的这封诏书到底给谁的?” 珞芸举起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向秦晚箫,然后立马低下头去,不敢抬眼直视她的眼睛。 秦晚箫下意识看了看四周,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那个人是……我?!” 珞芸点了点头,弱弱地答道:“嗯,没错。” “好家伙,我这不是在做梦?” 秦晚箫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顿时收起那灿烂的笑容,一群可爱的小羊驼从她眼前飞奔而过。 果然啊,这人还是不能把话给说得太满了。 感概一番后,秦晚箫只觉得此时自己的脸好像有点疼。 珞芸见秦晚箫一直在做些奇怪的举动,又神神叨叨的,不免开始担心。 “这个反转来得有点太快了,我觉得我需要一点时间缓缓,”秦晚箫说着,又冲珞芸朝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要是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就先出去。” “小姐,你没……” “出去!” 那些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秦晚箫这番模样吓得又咽了回去,珞芸只好火速溜出房间,并利索地关好门。 秦晚箫见人走后,倒头把脸埋进被子里。 自己同皇帝这个挨千刀的玩意无冤无仇的,怎么偏就跟她过不去了? 珞芸始终放心不下,隔着一扇门听着屋内的动静,她怕秦晚箫一时想不开,于是打算进屋去劝劝。 此时屋内。 “苍天啊!” “我努力拼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从这段生活看到一点盼头,为什么您老又要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我到底招谁惹谁了啊……” 秦晚箫发出一大段感慨之后又在锦被上狂砸一通,来宣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站在门外的珞芸满头黑线,默默收回那只准备去推门的手。 第39章 认命 这天清早,珞芸端上厨房准备的吃食,来到秦晚箫房前停下,伸手轻叩房门,并对里头说道:“小姐,你醒了吗?” 见里头没有传出任何回应,珞芸叹了口气,一想到秦晚箫自从知道自己要进宫选秀之后心里就一直不好受,也就不好意思去打扰她。 转身欲离开之际,秦晚箫的声音及时地传进她的耳中:“进来。” 珞芸依言推门而入,只见秦晚箫此时竟坐在梳妆台前捯饬起自己来。 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走到秦晚箫身后,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替她梳理头发:“小姐,你怎么自己动手做起这些活来啦?奴婢还以为……” “睡不好,便想着起来找些事情做,对了,珞芸,一会用完早膳就陪我去找父亲为这件事做个了结。”秦晚箫注视着镜子的那张脸,缓缓道。 “啊?”珞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秦晚箫回头看向珞芸:“傻丫头,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想清楚了,已成定局的事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 珞芸对此表示很是惊诧,她不知道秦晚箫究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秦晚箫知道这段时间因为自己入宫的事,秦珧和秦仕渊父子俩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她不希望任由事态再这么发展下去,只好亲自站出来平息这件事。 再者,像皇宫这么鱼目混杂的地方,或许对于归家心切的秦晚箫而言,会有什么巨大的收获。 …… 另一边,秦仕渊断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妹妹深陷泥潭,于是趁着天刚大亮,再次跑去找秦珧商议,企图让事情有个转机。 “父亲,难道这事真的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吗?” 秦珧摇摇头,道:“渊儿,你也应当清楚,如今箫儿同荣王之间再无瓜葛,为父也无可奈何。” “那又如何?”秦仕渊伸手指向外头:“父亲,且不说这宫里人心能险恶到什么程度,箫儿她是什么性子您也不是不清楚,您这么做,那岂不是等于亲手把箫儿往火坑里推吗?” “够了!你以为为父就忍心把箫儿送进宫去受罪吗?为父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秦珧拍着桌子呵斥起秦仕渊来,又连连叹气道:“唉……说到底这就是箫儿她的宿命啊……” 坐在一边的五小姐站出来好意斡旋:“父亲,大哥,你们都消消气,这成为皇妃可是多少京城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如今大姐姐能入宫选秀,若往后荣获盛宠,一朝得势,必将风光无限,大姐姐的这份福气,是府里姐妹比不上的,我们应该为此感到欣慰才是。” “呵,福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秦仕渊听出五小姐的话外音,瞥了她一眼,冷冷道:“在我看来,这所谓的盛宠只不过就是昙花一现的东西,不要也罢,我相信箫儿她也定是这么想的,不像某些人,欲望太重。” 五小姐被噎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色甚是难看。 谢夫人看不下去了,便站出来替自家女儿解围:“大少爷,我倒觉得韶儿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你就不要再杞人忧天了,你父亲终日因朝中的各种琐事已经够头疼了,我看这件事还是就此作罢。” “是啊,是我杞人忧天,可大夫人你别忘了,箫儿她是在这个家里除了父母,祖母以外唯一跟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我做不到,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赴险!” 秦仕渊此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 “父亲,娘才离世不到五年的时间您就续了弦,此后,您又由于各种公务不常住于府内,而祖母年事已高,鲜少过问后宅之事,谢夫人便顺理成章地独揽全权。” 管事的本想让秦仕渊不要再说下去,却不料被秦珧抢先一步:“别拦着,让他说!” 秦仕渊明知秦珧眼下生气了,可还是冒着被惩戒的风险将内心的想法悉数道出:“娘一走,孩儿又不在,箫儿同大夫人非亲非故的,在这府不是跟那些下人一样得看别人脸色行事?父亲,您扪心自问,这些年来,箫儿她受的委屈还少吗?” 谢夫人知道秦仕渊这是在暗指她这些年对秦晚箫的种种苛待,她立即看向秦珧,神情有些苦涩,秦珧拍拍谢氏的肩膀以示安抚,又按着自己那发疼的太阳穴:“说够了?说够了那就回去,不要让为父为难,行吗渊儿?” “那好,父亲,孩儿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您可还记得当初您给娘的承诺?您说过会给箫儿寻一好归宿,现在,您是觉得皇宫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对么?” 见秦珧不语,秦仕渊眼底尽是失望:“话已至此,孩儿也不奢望您能为此做些什么了,孩儿过些时日会带箫儿离开,给她想要的生活。” 话毕,秦仕渊转身往外走去。 “秦仕渊!”秦珧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秦仕渊,一字一顿道:“如今圣旨已下,你这么做无疑是在违抗君命!” 秦仕渊从容答道:“父亲且放宽心,要是出了什么事,孩儿愿一力承担。” “承担?你拿什么来担?”秦珧见秦仕渊如此冥顽不灵,也不打算再继续给他留什么面子了,“我告诉你,倘若你这么做了,到时丢得可不仅仅是你的命,就连秦家上下几十口人都得跟着你这个逆子一起陪葬!这样,你对得起你那死去的娘,对得起秦家的列祖列宗么?” 秦仕渊听言,只好停下往前走的步伐,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他抡起拳头就朝门上狠狠砸去。 第40章 临前叮嘱 “父亲,哥哥,你们不要争了,我愿意入宫去。” 话毕,在门外偷听许久的秦晚箫带着珞芸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场的人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 “什么?”秦珧眼底涌出一丝惊诧:“箫儿,你……” 她向上座的秦珧和谢氏分别行了个礼,继而对秦珧道:“阿爹,箫儿和荣王殿下的事闹得全城皆知,入宫……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于整个秦家往后的命运更不是件坏事,如此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大厅里那原本沉默许久的气氛就么被这句话给打破了。 一直坐在边上闷声不响的秦仕渊此时起身走上前,当着众人的面将秦晚箫从大厅带走了。 来到后花园,秦仕渊将秦晚箫扯到自己跟前站好。 “箫儿,你疯了么?!”秦仕渊抓住她的双肩,厉声质问道:“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些什么吗?!” “哥哥,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秦家因为我而陷入水火之中……”秦晚箫将视线放回到秦仕渊那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脸上:“你也不用劝我了,我所做的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而改变。” 秦仕渊摇摇头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世上想做烂好人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少你一个,何必委屈……” “哥哥,”秦晚箫出声打断了秦仕渊的话,“箫儿已经长大了,能够保护好自己的,请你信我一次,好吗?” “既然你意已决,那哥哥也不好说什么,”秦仕渊虽心有不舍,但还是默默松开了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并沉着声道:“箫儿,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秦家人生来就不是在人前受气的,若是在宫里受了委屈千万别憋着,只要我秦仕渊还活着一天,便还有人出来替你撑腰。” “哎……我说堂堂的大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煽情了?真是难得啊。”秦晚箫笑了笑,就跟没事人似的,暗地里却一直在克制着不让那该死的眼泪掉下来。 秦仕渊闻言,猛然转回身,抬手轻戳了下秦晚箫的脑门:“你啊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拿你哥开玩笑呢。” 兄妹二人又小聊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 …… 昱朝七年正月初六,这天,是秦晚箫等众秀女进宫参选的日子。 珞芸早早就起来替秦晚箫打点行李。 她望向此时还在睡梦中的秦晚箫,轻叹道:“还真是造化弄人啊,这姑爷没盼着,最后却是盼来了入宫诏书。” 秦晚箫睡饱一觉醒来后,便被珞芸摁在梳妆台前坐下。 这时,秦老夫人和二姨娘却大驾光临南栖阁。 这二姨娘素来和秦晚箫的生母交情不错,今日会和秦老夫人前来给秦晚箫送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祖母?”秦晚箫诧异地开口道,又看了眼极为眼生的二姨娘。 而珞芸停下手中动作,忙向二位行礼道:“奴婢给老夫人,二姨娘请安。” 秦老夫人拄着拐杖,步伐沉稳地走到秦晚箫身旁,示意珞芸将木梳递给她:“让老身来,虽说这算不上是送嫁,不过至少也算是讨个好兆头。” 接过梳子后,秦老夫人动作轻柔地替秦晚箫梳着头发,接着把手搭在秦晚箫的肩上。 当看着镜子里的秦晚箫时,秦老夫人不禁感慨道:“看看,一眨眼的功夫,我们箫丫头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咯,想当年啊你这丫头还只有那么点大呢。” 说着,秦老夫人还用手在半空比划了下。 “本来祖母还盼着你这丫头能替我多分点忧,没曾想……唉” “我说祖母啊,怎么连您今日也变得这么伤感起来了?”秦晚箫握住秦老夫人那只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强忍住泪奔的冲动,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箫儿这又不是去赴死,说不准我们祖孙两啊还会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呢。”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你这丫头呀,大早上的又开始说胡话了是不是啊?”秦老夫人戳着秦晚箫的脑门,语气嗔怪道。 “哪有啊祖母,”秦晚箫挽住她老人家的胳膊,然后靠在她肩膀上,“箫儿这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嘛~” 话音一落,她还不忘俏皮地冲秦老夫人吐了个舌头。 “祖母看你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也是时候该收收了,这皇宫可不比在家中自在,凡事由不得你胡来,”秦老夫人假装严肃地说着,又轻拍着秦晚箫的肩膀,叹了口气道:“记住咯,箫丫头,这往后要是在宫里碰上什么难处记得往家里捎封信,别一个人捱着。” “是是是,箫儿啊一定谨遵祖母教导!”秦晚箫坐起身,又指着自己的耳朵,“这些话呀阿爹他昨儿个跟我说了可不止八百遍了,我这耳朵听得都快要起茧子啦……” 秦晚箫后来只吃了几小口米粥垫垫肚子,临行前分别向秦珧还有秦老夫人虔诚地行了个跪拜礼,便同珞芸一起坐上前往皇宫的马车。 她掀开帷幔,看着秦府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想着从此就要离开这个的家,独自去面对那些未知的事物,心中竟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第41章 入宫 马车缓缓在宫门前停了下来。 珞芸一手掀起帷幔,然后好奇地往窗外探出脑袋,她今天终于见识到了这座皇宫的庐山真面目。 她连忙拍了拍靠在一旁揣着手,满怀心事的秦晚箫,高兴道:“小姐小姐,咱们到了!” 说完,珞芸便背上包袱率先跳下马车。 “小丫头,你可别高兴得太早啊,说不准过不了几天啊咱们还得从这出来呢,”秦晚箫满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搭着珞芸的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这一路上非常颠簸,她全身的骨头简直都要散架了。 “早知道来这一趟这么受罪,我就不来了。”秦晚箫小声嘟囔道,伸了个懒腰,还顺带扫视一下前来参加选秀的秀女们,她们的容貌的确能算得上是上乘的。 此时她们都在拉着自己的好友满心欢喜地交谈着,唯独有一位秀女和秦晚箫一样,不喜欢凑热闹。 然而秦晚箫注意到那秀女的脸上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她并不打算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而是转眼打量起面前这座皇宫的整体构造,这些加起来少说也得值几千个亿。 她两眼直放光,并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啧啧啧,这做皇帝未免也太爽了,这日子得过得有多奢靡啊…… 领头的太监手持着拂尘,扯着大嗓门道:“行了,都别吵吵了啊,接下来秀女们跟随行的婢女各自分成两列,一列跟着桂姑姑走,另一列就跟着英姑姑走,都听明白了?” 秦晚箫的思绪就这样被猛地拉回。 众人用洪亮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应道:“听明白了!” 话毕,大家伙便开始动身。 …… “主子,要是再不喝的话这碗里的汤药又该凉了。” 永和宫内,霜儿看了眼桌上还冒着些许热气的汤药,又颇为心疼地看着眼前清瘦的人。 “拿来,”躺在软榻上的琬贵妃费力地抬起眼眸,伸手接下霜儿递过来的汤药,并且当着她的面,神色平静地将手中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给一口喝光。 药,还是一如既往地苦, 可终究抵不过她心里的苦。 她已经记不清那个人到底有多久没来过这永和宫了,她只知道,在被禁足的这些日子里,自己都是喝着这样一碗又一碗苦到难以下咽的汤药过来的。 霜儿拿着帕子细心地替琬贵妃把嘴角擦干净。 琬贵妃望向窗外,缓缓道:“霜儿,外面好生热闹,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霜儿支支吾吾了好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尝试撇开话题:“哎,主子啊,你说这天也真的是,怎么好端端的就起风了呢?奴婢还是去替你把窗户关上。” 霜儿走到窗户旁,正打算伸手关上时,身后突然传来琬贵妃发出的叹息:“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今日是秀女进宫的日子?” 霜儿关窗的动作一顿,连忙走过去,紧握住琬贵妃的手道:“主子放心,任何人都不可能动摇到你的地位,要是主子实在担心的话,奴婢待会就派人去打听打听,好做个准备。” “本宫不是在担心这个,只不过就是在感叹这宫里往后又要添多几个可怜人罢了,毕竟,在这座冰冷彻骨的深宫里,向来只闻新人笑,却不曾闻得旧人哭啊,”琬贵妃苦笑几声,道:“听说此次父亲也把表妹举荐进宫了,看来,他这次是铁定了心要放弃本宫这颗棋子了。” “主子,你真的甘心吗?”霜儿看向琬贵妃,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只要主子跟郎主诚心认个错,奴婢相信郎主他不会就这么狠心弃主子于不顾的。” “本宫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认错?你说说看,这些年本宫为父亲做的事还不够多吗?嗯?”琬贵妃说着,拼命捶打起自己的小腹,声嘶力竭道:“父亲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帮本宫,就因为他说的一句为我好,本宫不仅永远失去了作为母亲的资格,还背负了整整几年莫须有的罪名!” 琬贵妃突然望向窗外的那棵随风而动的柏树,她还记得,这是他最喜欢的。 “皇上曾对本宫那么好,可是他到最后为什么会听信那些风言风语……”琬贵妃顿了顿,道:“呵,他终究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在乎本宫的人了。” “主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霜儿慌忙拦住不让琬贵妃继续伤害自己,并安慰起了她,声音因害怕显得有些颤抖:“不是的,奴婢相信皇上他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即便郎主不肯帮我们,那,那我们也可以想想其他办法的啊!” “罢了,有些事本就多想无益。”琬贵妃将霜儿从自己身边推开后,颔首轻叹道:“药本宫都已经喝完了,你出去,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 霜儿最终拗不过琬贵妃,只好带着人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秦晚箫接过包袱后,就跟着队伍缓缓朝储秀宫的方向行进。 在动身之前,她还不忘回头看了眼与自己越行越远的珞芸,心里有点怪舍不得的。 当秦晚箫跟随秀女们走到储秀宫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头顶上那块撰写着“储秀宫”三个大字的牌匾,下意识地吐了口浊气。 也不知道在这扇门的背后,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第42章 路见不平 几天的时间下来,秦晚箫逐渐习惯了宫里的生活,但她在住进储秀宫的第二天就成为当众顶撞掌事的第一人,还因此事使得自己在后宫里头火了一把。 事情的起因大概是这样子的。 那天早晨,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认床的秦晚箫早早地起了床,闲来无事,便去外头溜达了一圈,其他秀女这个时候还在梦乡里。 等到她再回到储秀宫的时候,却看到之前见到的那名秀女被人押着跪在空地上,眼眶红红的,在她的脸上还有一个非常显眼的巴掌印。 桂姑姑坐在不知道从哪搬来的长椅上,脸色并不好看。 秀女们则站成一列,一边在看好戏,一边窃窃私语着。 半晌,桂姑姑才开口道:“沈令仪啊沈令仪,我带过那么多秀女,你是唯一一个敢在宫里做这种下流之事的,给我老实交代,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她怒目而视着那位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秀女,“还给我装聋作哑是?行啊,等我把这事禀告到皇上那里去,我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沈令仪声如蚊呐地吐出这三个字,手紧紧攥着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掉落在地上。 “那可不是,我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凶手会承认自己是凶手的,”一名秀女站了出来,气呼呼地指着沈令仪说道:“你倒是说啊,砚夕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沈令仪,面子我可是已经给足你了,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旁的桂姑姑看不下去了,也不愿再跟沈令仪废话,便转而对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道:“此次事态严重,你马上将此事让魏内侍传达给皇上。” 沈令仪眼眸中闪过一丝恐慌,但却依旧咬牙不语,她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话毕,桂姑姑接着看向另外两名宫人:“既然她金口难开,你们就给本姑姑打到她开口为止!” “慢着!你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啊?!” 秦晚箫推开人群站了出来,她本来不打算插手这事,可一看到沈令仪这般模样便不由得想起那段当初在秦府时遭人百般构陷却无力辩驳的不堪回忆。 话音刚落,众人就用诧异的眼神地朝她这方向看来。 “哎哟嗬,真是天大的笑话啊,本姑姑只不过是在例行公事,怎么就成本姑姑欺负人了?”桂姑姑起身,走到秦晚箫面前叉着腰肌,不满道:“倒是你,这一大清早跑哪去了?啊?该不会是给这丫头藏凶器去了?我说呢,难怪怎么哪都找不到,原来是找了帮凶呐。” “我呸,”秦晚箫当着桂姑姑的面做了往地上吐口水这有失仪态动作,“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难道我去撒泡尿还得请示姑姑您么?再说了,您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去藏东西了?我只不过觉着屋里憋闷,就出去溜达了一圈,这刘姑姑可是亲眼瞧见的。” 刘姑姑冲桂姑姑点头默许了这个事实。 秦晚箫见状,往前走了几步,接着道:“况且您刚刚也说了,这物证都没找着呢,桂姑姑这单凭别人的三言两语就随意定罪,您不觉得这样做未免有失偏颇么?” 桂姑姑被怼得哑口无言,她只感觉此时有一团无名之火堵在心口上,即将迸发而出。 …… 韩煜修刚下早朝,乘坐步辇往崇华殿的方向而去。 魏偲在旁跟着走,环顾了四周后对韩煜修低声说道:“皇上,奴方才听小栗子说啊今天在储秀宫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看韩煜修那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显然对后宫的事不感兴趣,并敷衍地应道:“这后宫里发生的事那可不多了去了,还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是,额,是……”魏偲在脑海里想了许久,然后才道:“是新进宫的秦秀女,储秀宫里今日出现伤人一事,本来事情已经有了结果,但她却对其一直持有异议,还当众顶撞了桂姑姑呢。” “秦秀女?哪个秦秀女?可是护国公府的那位?”原本漫不经心的韩煜修似乎被提起了兴趣,立即出声询问道。 魏偲点点头,随即嘀咕道:“哎呦,那桂姑姑是什么来头,这秦秀女也真是的,惹谁不好偏要去惹了她啊,这样一来,依奴看她日后在储秀宫怕是别想有安生日子可过了。” 韩煜修听后,脸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殊不知,他那藏在深袖下的手早已暗暗蜷起,紧握成拳。 魏偲自顾自地说完后,一转头便迎面撞进韩煜修那双如无底深渊般的眼眸。 他隐隐觉得好像有一股杀气在周围蔓延开来,于是连忙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一句,只是紧跟着步辇走。 第43章 一同受罚 韩煜修接下来并没有直接回崇华殿,而是中途勒令步辇停下,抛下还没反应过来的魏偲,自己风风火火地跑去了许淑妃所居的贤灵宫。 还站在原地的魏偲回过神来后,边追边挥手喊道:“皇,皇上,你去哪啊!?等等奴呀!” 许淑妃一听圣驾光临,先是一愣,急忙收拾一番后便带着侍女出去迎驾。 “妾身参见皇上,”许淑妃恭敬地向韩煜修福身行礼,语气十分柔和,“不知皇上光临,有所怠慢,还望皇上恕罪。” “不必拘礼。”韩煜修上前将许淑妃扶起。 还未等韩煜修把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就被许淑妃抢先一步:“皇上今日前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要找妾身商量?” 韩煜修愣了愣,然后向许淑妃投去了一抹微笑:“不错,淑妃,朕这确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请你帮忙。” 许淑妃识趣地缩回自己的手,接着抬头看向韩煜修,嫣然一笑,“妾身明白了,皇上请放心。” 许淑妃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可她跟性子高傲,又对韩煜修痴情到底的琬贵妃却截然不同,她既不争也不抢,在韩煜修面前永远都保持着十分敬重的态度,也从未做过让他感到半点不满的事来。 这位许淑妃跟韩煜修之间,与其说是帝王和后妃的关系,倒不如说是世间难寻的知己更为恰当些。 因为对韩煜修来说,在这宫里,许淑妃算得上是唯一一个懂他之人,而他,自然是非常珍惜这位来之不易的知己。 储秀宫内,秦晚箫因为她的正义凛然付出了代价。 烈日炎炎下,她跪在被晒得滚烫的地面上,双手交叠在一起悬放在半空中,头上还顶着满满当当的一碗水。 此时,豆大的汗水顺着她的发梢不断往地上掉。 “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倒是挺有骨气的啊,”桂姑姑那肥胖的身躯站在秦晚箫面前,影子几乎遮住了她全身,手里还拿着根木棍,扬言道:“我告诉你,要是在这期间,这碗里的水敢洒出来一星半点的,你啊,就再给我乖乖地在这跪多一个时辰,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耗。” 切,不就在这跪四个时辰嘛,有什么难的,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小case好吗? 秦晚箫轻蔑一笑,并悄悄白了桂姑姑一眼,那白眼几乎都快翻上了天,“如此说来,我还真是罪该万死,居然还得让桂姑姑受累在这陪着我晒太阳。” 桂姑姑抬手直指秦晚箫的脑门,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也不知在场的是谁偷偷地笑了一声,正好触了桂姑姑的霉头。 只见桂姑姑转而将犀利的目光投向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秀女们,又将手中的木棍往地上敲了敲,发出不小的动静:“你们看什么看?都想挨罚了是?啊?” 见众秀女们此时不敢吭声,于是桂姑姑又清了清嗓子:“今年,你们这批秀女很幸运,在通过选拔之后,其中表现出挑的能有一次觐见圣颜的机会。” 底下一片哗然,觐见圣颜……若是因此得到帝王的青睐,那不就离飞上枝头不远了么? “安静!本姑姑的话还没说完呢,不幸的是,本姑姑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桂姑姑突然止住话,手中的木棍指向了秦晚箫:“谁要是像她今天一样敢跟本姑姑叫板,下场,可不仅仅是往头上放一碗水跪几个时辰那么简单了,你们以后最好都给本姑姑放机灵一点!” 说完,她便转身回自己屋去了,那些秀女们也不敢继续留在原地看热闹,纷纷回房去了。 唯独沈令仪还停留在原地,片刻之后居然走到秦晚箫身边跪了下去。 秦晚箫知道来人是沈令仪,可为了不让自己头顶上的那碗水洒出来,所以不敢扭头去看她,而是吃力地说道:“我说你怎么还不走啊?该不会是因为对我心怀愧疚,所以特意留下来陪我的?” 沈令仪沉默半晌,口是心非道:“你想多了,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你跪你的,我跪我的,咱们谁也不妨碍着谁。” 秦晚箫嗤笑一声,嘟囔道:“还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说句谢谢有那么难么?” 这两位姑娘就这么一直不吭不响地跪着。 对于原主目前的身体状况而言,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个半时辰已经是极限,更别说四个时辰了。 在之后漫长的几个时辰里,她完全是靠顽强的意念硬撑着。 此时,秦晚箫脸上都被汗水浸湿了,眼前水雾蒙蒙的一片,而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因缺少水分而变得干裂又苍白。 她恨不得把头顶上的那碗水拿下来,直接给一口闷了,奈何这双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连整个身子现在都开始摇摇欲坠,仿佛一推就倒。 第44章 真的是他?还是错觉? 贤灵宫的大宫女奉命来到储秀宫,桂姑姑一听到消息,笑眯眯地出来迎接:“哎呦,翠容姑娘,今儿个你怎么得空来储秀宫了?” “我今日是奉我家主子的旨意,特地为了储秀宫往后的事务安排而来,”翠容看了眼一边跪着的二人,接着又看向桂姑姑,“桂姑姑,这里多有不便,我们还是进屋说。” “哎,是是是,”桂姑姑朝自己屋的方向伸出手,“翠容姑娘这边请。” 待桂姑姑先走一步后,翠容朝身后伪装成侍卫模样的韩煜修点了个头,语气淡漠又带着些恭敬地说道:“你且在这候着,我与桂姑姑交代几句就出来。” 韩煜修那一直低着的脑袋略微抬起来一点,应道:“诺。” 说完,他注意到了在另一边跪着的秦晚箫,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似的,右脚居然不听使唤地往前移动了一步。 沈令仪见秦晚箫脸色不好,浑身抖得厉害,顾不上自己发酸的双腿,关切地询问道:“你没事?” 秦晚箫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实则内心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了。 怎么四个时辰还没到?我,我真的快撑不住了呀…… 在秦晚箫的坚持不懈下,总算是熬过了这漫长的四个时辰。 “四,四个时辰到了……” 秦晚箫松了一口气,接着两眼一抹黑,就往旁边倒去,而那只放在头顶上的碗则摔在地上,顿时变得粉碎,碗里的水直接洒了一地。 桂姑姑和翠容听见动静后往这边看了一眼,桂姑姑只是冷哼一声,就头也不带回地进屋去了。 “秦晚箫!” 韩煜修和沈令仪几乎是同时喊出声的。 话音一落,他立马跑过去接住即将倒在地上的秦晚箫。 沈令仪见状,神色不禁有些诧异。 她们自打进宫的那一天起,就一直谨记着桂姑姑的教导,除了储秀宫就没去过其他地方,这贤灵宫的侍卫又是怎么认识秦晚箫的呢? 秦晚箫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以后,努力睁开眼,眼前的人影虽然模模糊糊的,但她还是依稀认出来了眼前的那张脸,于是艰难地开口道:“是,是你吗?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啊……” 说完,她便完全晕死了过去。 “喂,喂,”韩煜修晃着躺在他怀里的秦晚箫,连叫了几声都没应答,于是他只好抱着秦晚箫站了起来,转头看向沈令仪,语气焦急地说道:“她的房间在哪里?快带朕去!” 沈令仪一脸震惊地看着那位模样生得俊俏的侍卫,似乎很难把眼前这家伙和当今天子这号人物联系到一块去:“你,你是……皇上?” 韩煜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因懊恼而不由得皱起眉头,当他看着怀里那张小脸煞白得跟纸一样的秦晚箫时,面色凝重,低声道:“没错,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沈令仪同样也担心秦晚箫的情况,毕竟她是被自己连累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于是连忙对韩煜修说道:“快跟我来。” 来到秦晚箫的房间以后,韩煜修便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后又看向着急地来回踱步的沈令仪,随即用安慰的语气道:“你不必太过于忧心,朕待会就派人过来给她瞧瞧,至于今日所发生的事,就劳烦你替朕保密了。” “臣女遵旨,”沈令仪恭敬回应着,纠结好半天才将自己心里憋了许久的话给说出来:“恕臣女冒昧一问,皇上和秦秀女……是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吗?” 韩煜修沉默半晌,从嘴里缓缓说出了两个字:“不是。” “可……” 沈令仪刚想说什么却被韩煜修直接打断了:“左右不过就是朕对她的来历略有耳闻罢了,你也应该很好奇朕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的安危?朕想,换作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这么做的。” 见沈令仪不答话,韩煜修率先打破沉默:“好了,朕知道你是关心她,不过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来说反而没有好处。” 沈令仪愣愣地看着韩煜修半天,当她意识过来自己逾矩了以后,便“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声音略带颤抖:“是臣女多言了,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韩煜修抿嘴一笑,接着将视线从沈令仪身上移开,看向窗外:“你无需害怕,朕从不伤及无辜。” 那抹清冷孤傲的声音从沈令仪头顶上落下,她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却再也没勇气抬起头去直视那人的双眼。 临走时,韩煜修除了嘱咐让沈令仪照顾好秦晚箫以外,还另外送了一句让她毕生难忘的话——“记住,在这宫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都须得拎清,若是走错一步便会把你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知为何,当她一想到韩煜修那抹看似平常,却又暗藏深意的笑容,以及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时,心里就一阵地发怵。 翌日,昏睡了一天一夜的秦晚箫终于醒了过来,她撇过头,便看见那位单手撑着脑袋睡得正熟的沈令仪。 秦晚箫尝试着抬起手,却不料惊醒了沈令仪。 “晚箫,谢天谢地,你总算是醒了,昨天你晕倒以后,半夜又突然发了一场高烧,可把我给吓坏了,”沈令仪见秦晚箫醒过来以后,开心得热泪盈眶,接着又把手放在她额头上,“呼,还好烧已经退了,怎么样?你还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的吗?” “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那个什么,往后你叫我晚箫就好。”秦晚箫从榻上坐起来,声音沙哑地说着话。 脑海里,她依稀记得自己在昏迷前似乎听到了陆长安那家伙的声音,于是又冲着沈令仪问道:“你在这守了我整整一夜?那昨天,是谁把我送回来的?” “嗯,我担心你有什么需要,所以就一直呆在这里没敢离开,”沈令仪说完,又连忙回应她所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这样的,我当时见你晕倒在地,急得不得了,但奈何我力气太小了,刚好贤灵宫的侍卫大人在,所以我只好拜托他帮我一起把你给送回来了。” 沈令仪本想跟秦晚箫说出实情,但一想到韩煜修那天对自己说的话,那种害怕的感觉顿时又涌上心头,她只希望这套说辞能成功瞒过秦晚箫。 为了避免秦晚箫继续追问下去,沈令仪又添了句:“哎,晚箫,你怎么好端端地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哦,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秦晚箫嘴上云淡风轻地说着,心里却始终存有疑虑,难道真的是我幻听了? 第45章 出师不利 秦晚箫原本打算下床活动活动一下筋骨。 谁知刚一站稳地,秦晚箫突然双脚一软,差点摔了个狗吃屎,好在沈令仪及时出手扶住了她。 “晚箫,你没事?”沈令仪将手放在秦晚箫背上,询问道。 “没事,问题不大,”秦晚箫豁然摆来摆手,下一秒,表情瞬间凝固住了,并且连吸了好几口凉气,“啊嘶,脚,脚,我的脚抽筋了。” 沈令仪见秦晚箫这副囧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然后将她扶回榻上坐好:“你啊,还是安分一点。” “不行!眼下这事情还没解决完呢!”秦晚箫义正言辞地说着,“我相信你不会是那种人,我一定要去找桂姑姑把这事跟她说个明白。” “行了,晚箫,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况且我也没受到什么影响,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沈令仪异常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嗯?什么情况??? 秦晚箫用同款黑人问号脸看向沈令仪,就一天,仅仅一天的时间,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那天,翠容向桂姑姑转达完许淑妃的意思,让她不要再继续过问这件事,究竟是谁的意思,翠容并没有和桂姑姑挑明了说。 之后,桂姑姑就莫名其妙被带去慎刑司重打二十大板,后来还是由两名宫人搀扶着走回来的,这阵势,不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估计好不了。 至于那名叫“砚夕”的秀女,据宫里人所言,她并没有被遣送出宫,也没有被送进辛者库。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人知道她究竟去了哪。 这件事到此也就不了了之了。 ……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第一轮选秀那天。 场面堪比千年后的高考现场。 拥有参加选秀资格的秀女们像初入宫那时排成一列,在选秀地点——体元殿外的广场上静候。 在这些人当中,有的是为了家族的荣耀而来,有的是为了能够成为无上荣光的宠妃;还有的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一跃成为深宫之中的人上人,她们都拥有着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权力”二字。 而剩下那一小部分呢,则是“佛系玩家”的代表,她们巴不得希望自己能落选,这样的话就能远离那座充满着无休止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那万一要是不幸被选中了的话,在宫里能平安度过余生就足够了,秦晚箫便是其中之一。 一排又一排秀女都进去了又出来,脸上表情各异,那些入选和没入选的秀女被分成两列,一列被领回储秀宫,而另一列则被领去辛者库“做苦役”去了。 还没轮到的秦晚箫对此表示毫不在意,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开始思考起来如何地向太后娘娘委婉地表示自己不想成为后宫一份子的意愿,且又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站在旁边的沈令仪见秦晚箫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太紧张了,于是低声安慰道:“你别紧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行的。” “不是,那个,我……” 秦晚箫立马回过神来,急忙冲沈令仪摆了摆手。 她刚想向沈令仪解释自己并不是那个意思时,就见那通传太监从里头走了出来,告知秦晚箫所在队列的几名秀女们即刻入殿。 秦晚箫脚下宛如挂了两块千斤重的秤砣,每走一步都显得举步维艰,她无比希望这段路能长点,长点,再长点,于是乎招来了排在她身后的那群秀女们的强烈不满。 秀女甲:“哎哎哎,后边的你们能不能别挤了,我都快被挤成肉饼了!” 秀女乙:“哎,我说前面的,就不能走快点吗!?” 秀女丙:“前面的是不是当这是在游街呢?” 秀女们七嘴八舌地抱怨着,实在是闹腾得紧,被吵得头疼的通传太监吼了一句让她们安静点以后便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秦晚箫龟速前进。 等到快走到体元殿大门前时,通传太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一把扯过秦晚箫,连推带拉的,最后还给她来了个临门一脚。 好不容易站稳的秦晚箫回头瞪了那公公一眼,一时没注意脚下,就被那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跤,之后连滚带爬地进到体元殿内。 “噗通”一声过后,就见秦晚箫给在座的郑太后,许淑妃,江德妃以及苏贤妃行了个大礼。 空气中仿佛弥漫着尴尬。 脑袋一片空白的秦晚箫不禁在心里口吐芬芳了一句,然后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既不吭声也不敢抬起头。 她寻思着这太后娘娘等会要是不让自己起来的话,那便在这一跪不起了,反正只要她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第46章 中选 见太后许久未开口,秦晚箫只好硬着头皮,率先打破沉默:“臣女,拜见太后娘娘,见过诸位娘娘。” 言毕,她还悄悄揉了会那一对再度受创的膝盖。 然而,郑太后没有接秦晚箫的话,也没有打算要让她起身的意思。 那坐在郑太后左右两边的几位娘娘们见状,自然是不敢轻易去蹚这趟浑水的。 沉默一阵子后,在场除了郑太后唯一拥有话语权的江德妃开口对郑太后说道:“太后娘娘,想必其余秀女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还是先传她们进殿。” “嗯。”郑太后清冷地应道。 得到郑太后的准允后,江德妃便立马让通传太监唤殿外的那些秀女们快快入殿。 秀女们这才携着款款玉步进入殿内,还不忘瞄了眼此刻正跪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的秦晚箫。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桂姑姑好端端地会受此重罚,但她们心里清楚这件事肯定与秦晚箫脱不了干系。 再加上那几天又被桂姑姑的狗腿给整得可惨,所以在见到秦晚箫竟在殿前失仪时,除了与秦晚箫交好的沈令仪之外,都在心里暗自称快着。 秀女们齐齐向郑太后以及德、淑、贤三妃规矩行着礼,然后静等座上的郑太后发话。 “起来。”郑太后看了眼依旧跪地不起的秦晚箫,轻飘飘地从嘴里说出这三个字。 秦晚箫依言起身,随即退至沈令仪身旁站着。 沈令仪向她投去一个眼神,好像是在问:“你没事?” 秦晚箫连忙回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自己没事,并且如释重负般地暗松了一口气。 转眼,便到了秀女们各自展示才艺的时刻。 秦晚箫的内心简直狂喜不已,她差点就忘了原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废柴千金这茬,要是太后这关过不了的话,那么落选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 …… 秦晚箫跟郑太后她们一样静静地欣赏着排在自己前面的其他秀女的表演。 她们所谓的才艺跟自己平日所看的古装剧里的大同小异,不是吹箫,吹笛啊,就是什么弹琵琶,当场作画之类的,一点新意都没有,看得她实在是有些审美疲劳。 一轮下来,被刷下去的秀女不胜其数,殿内只剩下三三两两待选的秀女。 眼见着马上就快到自己了,秦晚箫此刻手心直冒汗。 虽然她很期盼自己能够“速战速决”,但很显然,她还完全没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毕竟,上一秒自己刚在她们面前失了态,现在如果再跟她们直言自己什么都没准备的话,轻则挨几句训,重则小命不保。 就在这时,沈令仪悄悄将秦晚箫拉到自己后面,跟她换了个位置。 那一刻,秦晚箫看沈令仪的眼神,就像看见了上帝一般。 沈令仪因准备充分而显得底气十足,凭着一曲精心编排过的水袖舞博得太后的青睐,成为了这场选秀的焦点。 一曲毕,沈令仪不出所料地被留了牌子。 由于今年选秀册封这事全权由皇帝负责,所以她如今还是以秀女的身份被带回了储秀宫。 现在殿内只剩下秦晚箫孤零零一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成败就在此一举了,秦晚箫,你一定要争口气! 她暗暗为自己打着气,随即移步到殿中央,颔首低眉地再次向郑太后她们再次行礼。 郑太后单手缓缓地摁着太阳穴,然后将目光定格在她身上,好半天才说了句:“抬起头来。” 秦晚箫微微抬头,借着余光,她勉强能看清太后的模样,在那一副雍容华贵的外表下隐隐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太后稍稍打量了她一番,点了点头,神情似是有些缓和:“嗯,模样长得倒是不错。” “秦秀女还愣着做什么?莫非,你什么都没有准备么?”德妃等到太后说完话以后,向她发问道。 “回娘娘的话,的确如您所言,臣女才疏学浅,既不通习典籍,也不识得音律。” 这话外之意,已经十分浅显易懂。 说完这句话以后,秦晚箫还不忘偷偷观察了下她们脸上的表情变化。 只见德妃张口欲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淑妃和贤妃则面面相觑着,唯有郑太后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浅笑。 站在郑太后身侧的太监见状,掐着他那副嗓子,用尖细的声音缓缓道:“正二品护国公之女——秦晚箫,留牌子!” 秦晚箫身体猛地一震,仿佛整个人都石化了。 啊这……不是?这也行?? 这番话对她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自己都已经把话暗示得这么明明白白了,这太后怎么就品不出她的言外之意呢? 而在场的三妃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们都不知道这郑太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47章 无字河灯 选秀结束以后,郑太后便带着自己的婢女阿琅一同回到了夙宁宫。 半倚在宝座上的郑太后此时正阖着双眼,眉头紧皱着,还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 似是头疼难耐,只见她抬起手,用指尖按揉着两边的太阳穴,让自己能感到好受些。 阿琅将泡好的安神茶放在一旁的桌台上,又看了郑太后一眼,发现她的脸色并不好,于是遂问道:“太后娘娘,可是这头疾又犯了?要不婢子去太医署找个医官给您瞧瞧?” “不必了,多年的老毛病罢了,哀家已经习惯了。”郑太后缓缓睁开眼睛,拿过那放在桌台上的茶盏,用碗盖拨了拨浮在水面上的那些茶渣,又朝杯里轻轻吹了口气才勉强呷了一小口。 直到茶盏里的茶都见了底,郑太后才把那茶盏放回原位去,继而看向阿琅道:“唉,这人啊,还真是一到了年纪就开始不中用了,哀家这双腿一坐久了就容易发酸,阿琅,你过来给哀家按按。” “诺,婢子遵旨。”阿琅说着,就走过去,拿出帕子擦干净双手后就蹲在郑太后腿边,用合适的力道替她按捏着双腿。 “阿琅,这贵妃既然作为后宫表率,今日选秀她为何没到场?难道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么?”郑太后一边试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边问道。 阿琅手中的动作一顿。 郑太后对琬贵妃被皇帝禁足于永和宫的事全然不知。 再加上阿琅从郑太后入宫就一直服侍着她,郑太后的脾性,阿琅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让她知道了实情的话,保不准要跑去皇帝那大闹一场才肯罢休。 她呢,又是看着皇帝从年幼无知的小皇子变成如今的九五至尊。 她也知道郑太后和皇帝这些年因各种琐事争论起来的次数用五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二人虽然表面上是各退一步,但却在无形之间有了隔阂。 要是因为这事再伤了他们母子间的情分的话,那恐怕这平静已久的皇宫里要开始变天了。 郑太后见阿琅始终不吭声,只是在那心神不宁地发着愣,不禁起疑道:“阿琅?难不成你有什么事瞒着哀家?” “婢子不敢,只是婢子最近鲜少见到永和宫的霜儿姑娘,想必确是如太后娘娘所言的那样,”阿琅机智地回应着,又道:“太后娘娘,请恕婢子斗胆一问,方才的那个秦秀女,您为何要将她留下呢?” 太后一听,用那双凤眸居高临下般地看着阿琅,反问起她来:“那依你所见,哀家为何要将一个‘废物’留在这宫中呢?” 阿琅想起选秀前夕有人曾送来一封信,立即明白郑太后的言外之意,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夜晚,皇宫里开始热闹了起来,只因今日恰逢上元节,今年的上元节,对她们来说更是意义非凡。 储秀宫的秀女们在获得恩准以后,成群结队地来到御花园里放河灯。 沈令仪手中拿着两盏河灯,在人海里寻找着秦晚箫的踪影。 秦晚箫此时独自坐在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双手托着腮,连连叹着气。 自己这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最后自己还是失了算,现在让她跟一群女的抢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那还不如直接给她个痛快得了。 沈令仪终于发现了秦晚箫的身影,想都没想,就朝她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紧接着,沈令仪将手中的一盏河灯递到她面前:“呐,晚箫啊,现在大家都在河里放河灯祈愿呢,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唉,没意思……”秦晚箫说着,又叹了口气。 秦晚箫自打从体元殿回来就一直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沈令仪表示很无奈:“晚箫啊,你说说你,自从体元殿回来到现在话都不多说一句,叹气倒是叹了不少,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小仪儿,我的心塞,你根本就不懂。”秦晚箫扭头看了沈令仪一眼。 “你不说,我又如何能懂?”沈令仪十分不解地应道。 秦晚箫并没多说什么,只是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这人和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啊。 御花园对面,韩煜修拉上魏偲正躲在草丛里观察着御花园里的一举一动。 魏偲见状,低声对着韩煜修说道:“皇上啊,你要是真想找个小主陪的话,直接让敬事房总管送牌子到崇华殿就好了嘛,何必……” 话还没说完,韩煜修就给他来了一记头栗,沉声道:“安静点,吵死了。” 魏偲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经过韩煜修仔细观察之后,终于发现了目标,不过那厮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实在是扎眼得很。 在沈令仪的一番软磨硬泡下,秦晚箫终于答应陪她一起去放河灯。 河灯带着秀女们写下的心愿,顺着河水往看不见尽头的河对岸飘去。 秀女们在放完河灯后,不敢在原地停留太久便回储秀宫了。 韩煜修见那些秀女都离开以后,立马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掸掉衣袍上的树叶,又叫来几名宫人去把秦晚箫的河灯给找出来。 宫人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将湖里的花灯全给捞上了岸。 在经过半个时辰的搜寻后,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在众多河灯之中成功找到了秦晚箫放的那盏河灯。 韩煜修从宫人手中接过那盏河灯后,赶忙将放在灯里头的纸条给取了出来,一边的魏偲出于好奇紧贴上去想看个究竟。 然而结果却让他们大失所望,放在河灯里那张纸条除了残留着几滴还未干的水渍以外,什么也没有。 韩煜修手里拿着那张一片空白的纸条,脸色难看得很,半晌才冲魏偲道:“你说,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奴也不知。”魏偲耸肩摊手做无奈状,并表示人家这意思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与其继续在这纠结,倒不如早点回去洗洗睡呢。 第48章 疑点重重 一晃眼,距离选秀结束已过去了好些天。 而储秀宫的那群秀女们为了那位站在最顶端的男人,就像发疯了一样,各种宫心计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 原本入宫的数百位秀女,除去在选秀上被筛下去的;还有因触犯宫规被打入掖庭的;以及那些被无辜卷入争斗中意外丧命的,现在留在储秀宫里的秀女只剩下十几位。 就在前些天,继秀女砚夕被伤一事过后,宫里又出大事了。 一名负责清扫华清宫的宫女大清早的在莲华池里发现了一具身穿着秀女服饰,全身浮肿,脸朝下埋在水里的尸体。 当时那宫女的魂都快被吓没了,大叫一声后,顾不上被扔在一边的笤帚,便连滚带爬地跑到崇华殿,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都跟韩煜修交代了。 韩煜修立马让魏偲找来几名身手矫健又识水性的宫人,然后将尸体从莲华池给打捞上来。 彼时,那具尸体已经被泡得没了人形。 仵作对尸体进行一番检查过后,最终敲定的结论是——“溺毙”。 既然事情已有了结果,韩煜修自然是没再继续深究下去。 有人会觉得这位帝王未免太冷血无情了点,居然如此罔顾人命。 但事实上,这宫里头每年几乎都会隔三差五地出事,再加上这朝中的政务远远比这些要多上几倍,韩煜修实在是无暇去顾及这些琐事。 这件事发生以后,还在宫里闹出了不小动静。 后来更有甚者传言,在事发当天,那名秀女不知是从哪里听说皇帝那天晚上会途经莲华池,便打算前去碰碰运气。 结果等了一夜,连韩煜修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自己却落了个沉尸于莲华池的下场。 宫里人纷纷表示这名秀女并不值得同情和惋惜,反倒责怪她太过于急功近利,是咎由自取。 不久,这件事传到了储秀宫去,甚至还传到了桂姑姑耳中。 为了以儆效尤,这天,她将储秀宫的所有秀女召集在庭院中,而那具尸体就被摆放不远处。 秀女们见状,都傻眼了。 桂姑姑瞄了她们一眼,双手叉着腰,厉声道:“你们一个个的还真是挺有能耐啊,天天不给我生出些事端,我看你们心里就不舒坦,好啊,你们都迫不及待地想飞上枝头了是?” 说着,桂姑姑三两步走过去,然后满脸嫌弃地亲自将盖在上面的白布给掀开来,并指着那具尸体道:“都给我看清楚了?这,就是下场!” 一时间,这些秀女中,有的胆大的保持沉默,冷眼看着,而胆小的当场被吓晕在地;有的则因害怕在呜呜咽咽地哭着;还有的分别捂着自己肚子和嘴巴,不断往地上干呕。 沈令仪和秦晚箫二人看起来倒是不为之动容。 沈令仪的父亲是当朝的刑部尚书,而她打小就喜欢围在自己父亲身边转悠,牢狱里什么样的人都有,见过的尸体更是不胜其数。 起初,她的心里还有些发毛,不过后来见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至于秦晚箫嘛,她既然作为一名法医,并且跟这种东西打交道已经数年,对此更是见怪不怪了。 此时的秦晚箫压根就没把桂姑姑说的废话放在心上,而是一直留意着那具尸体的状况。 那具尸体双手呈半握状,就好像在濒死前曾拼命挣扎过一样。 身上还遍布着不同程度的伤,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掐痕,在其他地方也不难发现有几道被尖锐的指甲猛抓过后所留下的血痕。 而在她的脑袋上也有疑似是被某种钝物击打所致的伤,要是不去细看的话还真看不出来。 秦晚箫将这些快速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内心不禁起疑,按理说,这溺水的人身上不该出现这么多道伤口。 那么…… 这就足以证明一件事。 那仵作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名秀女的死因绝非是溺水而亡那么简单! 秦晚箫默默念叨着,竟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这些伤,除了那些抓痕之外,几乎招招都是致命的,那么凶手为什么要对一个毫不相干的秀女下如此重的手?而那位有着多年经验的仵作又为什么要撒谎呢? 第49章 偶遇圣驾 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很快,宫里人便不再滔滔不绝地讲起那当初在莲华池发生的命案。 对他们来说,“死亡”,在这座讲究“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皇宫里已然成为常态,说多了,也只是徒增不必要的恐慌而已。 但莲华池的事已经在秦晚箫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渐渐成了心里的一块疙瘩,她非要把真相掘地三尺给挖出来不可…… 又是晴朗的一天,秦晚箫报了个到之后就趁着桂姑姑不在,偷偷溜出了储秀宫,打算去现场看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重要的线索。 为了方便行动,途中,秦晚箫顺道劫了一名宫女,将她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 换上宫女服后,秦晚箫看了眼被自己用绳子捆住手脚的宫女,道:“就先委屈一下你在这待着了,放心,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给你松绑的。” 说完,秦晚箫便去找莲华池的具体位置了,留给那宫女的只有一道洒脱的身影。 由于自己的嘴巴被堵住了,宫女只能对着秦晚箫的背影“呜呜”地叫着。 这皇宫虽然看起来不大,可秦晚箫却差点没把自己给绕晕。 来到一条极少人的宫道前,秦晚箫停下脚步,挠了挠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走才好。 “诶!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呀?” 一道声音忽然传入秦晚箫的耳朵,她完全忘了自己此时穿着宫女服,还以为那人不是在说她,便打算接着往前走。 “哎,前面那个宫女,说你呢!”那人见秦晚箫没反应,只好又说了一句。 秦晚箫回过头来,这才发现说话的那人是宫里的太监,年纪倒也不大,看起来和她相仿,于是指着自己,询问道:“你,刚刚是在跟我说话吗?” 小太监哭笑不得地答道:“真是稀罕,眼下这里就你一个宫女,我不跟你说话还能跟谁说话呢?”说着,他开始打量着秦晚箫,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半晌才故弄玄虚地说道:“瞧你倒是眼生得很,哎,你是新来的?我可跟你说啊,一会啊皇上下了早朝回寝殿的时候可是要经过这里的,没事不要在这瞎转悠,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秦晚箫明显有些不相信:“你这话说的,有那么可怕吗?” 小太监连忙说道:“嗨呀,我骗你干什么啊?这要是冲撞了圣驾,就算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话音刚落,圣驾的仪仗从远处缓缓而来,那阵势可大了。 小太监见当下已经来不及离开,又见秦晚箫愣在一边,于是反应迅速地拉着她就转过了身去。 他们面向身后的那面朱墙,低着头,只见那小太监又小声提醒她道:“记住,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去看,知道吗?” 秦晚箫点了点头,冲着小太监比了个“ok”的手势。 步伐声越来越近,秦晚箫的心也跟着在砰砰直跳,她感到有一阵寒风正不断地向自己袭来。 韩煜修的脸色异常深沉,就连眉宇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 因为最近宫里频频出事,他实在是感到闹心得很,而今早在金銮殿上议政时又跟众朝臣们闹了不愉快。 一路上,魏偲都微垂着脑袋,尽量避免和韩煜修对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到他的逆鳞。 站在一边的秦晚箫依稀能听到那人从自己身边经过时,还闷哼了声。 她微微朝身后的方向瞥了一眼,借着余光,算是勉强能看得清那人的侧脸。 对于那张脸,秦晚箫想了许久,大概……只能用“冷峻”一词去形容它了。 毕竟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要站在那里,当人们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便不由得心生畏惧。 再然后,她不经意间就注意到了那人手上所戴的玉扳指。 那枚玉扳指,秦晚箫倒是觉着眼熟得很,就是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见过。 等到圣驾走远后,二人这才转回身来。 小太监拍了拍胸脯,猛松了口气。 而秦晚箫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抹坐在步辇上的背影,直出了神。 虽然之前听珞芸提起过这位帝王,可她却隐隐觉得这家伙看起来远远比珞芸所描述得还要厉害得多。 这么想着,秦晚箫不禁越来越好奇这主宰江山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小太监伸出五指在秦晚箫面前晃了晃:“嘿,看傻啦?” “没有,”秦晚箫忽然想起自己还得去找莲华池,便看向那小太监:“不过我现在倒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可知道这莲华池在哪么?” 小太监闻言,下一秒警惕地问道:“莲华池?你找这个地方干什么?” 秦晚箫从小太监的话里察觉到他开始对自己起了疑心,连忙解释道:“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这不就想着熟悉熟悉一下宫里,之前我听说这莲华池的春景是最独特的,所以……你懂的。” 小太监似是信了她的话,打消了自己心中疑虑:“到了华清宫往左再走几步路就能看见了,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去为好,”说着,小太监贴近她的耳边,并遮住嘴巴道:“毕竟,前不久那儿才刚出人命呐。” 秦晚箫假装先是一脸震惊,而后心有余悸般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去了,眼下我还有些事要忙,就先走了。” 临走前,她又拍了拍那小太监的肩膀,笑嘻嘻道:“方才的事,多谢了啊。” 话音一落,秦晚箫便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小太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她的背影就大喊道:“对了!小宫女,我叫时瑞,很高兴认识你!” 第50章 引饵 储秀宫内,在教习礼仪之前,桂姑姑特意清点了一番人数,她没发现哪里不对,可又觉得当中好像少了谁,只好耐着性子重新点了一遍又一遍。 秀女们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也不敢动,腿都快站麻了,一名秀女壮着胆子,站出来说道:“桂姑姑,您可饶了我们,秦晚箫她这从一大早就不见她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躲清闲去了。” “哎呀,瞧我这……”桂姑姑拍了下脑门,接着又摆摆手道:“行了,那就不等她了。” 众秀女看着桂姑姑那一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模样,神色不禁有些诧异。 今天桂姑姑她吃错药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另一边,秦晚箫转悠了半天才来到华清宫前。 眼前这座宫殿看起来如琼楼玉宇般,但院墙前却是杂草丛生,就连门上的铺首也落了层灰,一看就是许久未曾住过人的。 不过好在周遭被人精心打理过,才不至于让它在众宫殿前显得萧条不堪。 秦晚箫驻足了一会,便接着往莲华池所在的方向而去。 不过莲华池之前早就被那些宫人给清理过。 所以即使秦晚箫在原地勘察好一会,结果却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这时,一队巡兵突然往莲华池走来,当巡兵头子发现了秦晚箫那蹲在池边的身影后,便喝道:“哎,你是干什么的?!” 秦晚箫吓得浑身一哆嗦,顾不上什么就着急忙慌地抄着近道跑了。 夜晚,储秀宫的秀女们万分期待着敬事房总管的到来。 秦晚箫此时却坐在房间外的台阶上,瞧着那挂在头顶上的一轮皎皎明月,黯自神伤着。 “想什么呢?”沈令仪说完,便紧挨着秦晚箫坐了下去,“莫不是还在为了莲华池一事而烦心呢?” 秦晚箫点了点头,“小仪儿,宫里的人都说那名秀女是落水而亡,可我总觉得,这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沈令仪看向秦晚箫,无奈又担忧地说着:“哎,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这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即便你真的把这藏在背后的事实给查出来了,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可……”秦晚箫想要张口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令仪将手搭在她的肩膀拍了拍,又道:“晚箫,听我一句劝,就此收手,在这宫里,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或许那名秀女的死确有隐情,不过……” “不过什么?”秦晚箫好奇地问道。 “这名秀女的死,不就恰恰印证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一道理么?” 沈令仪含蓄地把自己想要说的给表达了出来。 然而秦晚箫却是听得一阵云里雾里的,“这跟什么刀,什么鱼的又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沈令仪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你啊,还是继续在这对月感慨。” 说完,沈令仪便转身独自回房去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秦晚箫嘴里一直重复说着这句话。 突然,一块被纸包住的小石子呈弧线从空中落下,最后滚到她的脚边。 秦晚箫吓得一激灵,立马收回了思绪,然后弯下身去将那块石子捡起。 她将石子攥握在手中以后,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却发现空无一人。 “谁啊!这么没有公德心的嘛?” …… 韩煜修今夜实属没心情召见美人,便着魏偲去把自己的旨意传达到敬事房总管那,让他不用去储秀宫找人了。 不过,这去敬事房的途中是要经过莲华池的,所以魏偲的内心是十分崩溃且抗拒的,可他又不敢违抗圣旨,于是便叫上了自家爱徒一同前往。 经过莲华池时,小栗子走在前边,一边手提着宫灯照亮前方的路,一边看向那躲在自己身后在不断地东张西望,另外还死拽着自己衣服后边不撒手的魏偲,“哎哟,我说师父,您也没必要怕成这样?合着您这胆子比我还小呐?” 魏偲拍了下小栗子的脑袋,咬牙切齿道:“给我闭嘴,你个小兔崽子。” 说完,魏偲又搓着自己那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怕得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打战:“这皇上也真是的,临时变卦怎么也不挑个时候,一点都不懂得体恤下属,大晚上的,多瘆人呐这……” 小栗子一脸委屈地闭上了嘴,师徒两在路上你推我搡的,谁都不肯打头阵,磨蹭好一阵子才走到敬事房。 第51章 误闯崇华(1) “咦?宫里竟然还有这个地?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秦晚箫纳闷地望着矗立在不远处的崇华殿。 一开始,秦晚箫本来想找字条上写的地点,却误打误撞地来到这里。 她从暗处钻了出来以后,发现殿门竟是虚掩着的状态。 秦晚箫不禁疑惑,“欸?里面有人?” 她鬼使神差般地用手在门上轻轻一推,下一秒,殿门竟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秦晚箫站在原地犹豫了会,深吸一口气之后便迈着步子往里走去。 殿内乌漆嘛黑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她隐隐能闻到周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就在这时,置身于黑暗之中的秦晚箫听见身后的大门被从外头刮来的一股无名风“砰”地一声给关上了。 啊勒?这什么情况?? 秦晚箫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禁后脊一凉。 纵使她不信鬼神之说,但还是闭上了眼睛,将双手合十,又虔诚地朝空气拜了两拜:“那个,小女子无意冒犯,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 这时,周围的灯台依次亮起烛光。 秦晚箫有些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殿内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人。 大殿之上,那人正闭着双眼,靠在宝座上,胸口随着呼吸频率有规律地起伏着。 等到秦晚箫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居然发现大殿之上有一个人影。 因和那人还隔着一段距离,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她便决定上前查探一番。 借着周围微黄的烛光,那一副光洁白皙的脸就这样映在她眼中。 一对浓密乌黑的剑眉给人一种不怒自威之感,那高挺的鼻梁下,两片削薄的嘴唇轻抿着。 如此一来,更是为他的外表平添了几分清冷孤傲的感觉,仿佛从里到外都散发着一种威震天下的气势。 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他的脸颊两边还泛着一抹红晕。 见对方始终都没给出半点反应,秦晚箫便打算上前去探探那人的鼻息。 她刚要走近一步, 殊不知—— “看够了吗?” 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掺着丝丝冷风,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钻进秦晚箫的耳中。 她因受到惊吓而猛地缩回手,一个趔趄就摔坐在地。 再然后,她伸出一根手指对着宝座上的家伙,颤声道:“你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座上的人不免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不徐不疾地回话:“我要是那孤魂野鬼的话,你确定自己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同我说话?” 那人坐起身后便拂了拂衣袖,缓缓地睁开双眼,好似有一泓清水在他眸间荡漾着,看起来是那样地澄澈无比。 二人不经意地对视了一眼,竟纷纷愣住了。 时间,就好像静止在这一秒。 …… 魏偲去敬事房传达完旨意之后,便跑去跟自己平时交情不错的内务府总管那待了许久。 虽然已经几杯茶下肚,但魏偲还是一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的模样。 内务府总管此时连连打着哈欠,打得泪花都出来了。 终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含着泪问道:“内侍大人,您看眼下这时候也不早了,您这……” 魏偲摆了摆手,笑道:“哎,徐公公,你要是乏了的话就先回屋里歇着啊,咱家向你保证,等到这天一亮啊,咱家马上就离开。” 内务府总管无言以对,只得用干笑几声来缓解当下的尴尬。 小栗子见状,扯了扯魏偲的衣袖,又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师父,这么一直赖在人家这里好像有点不太好?再说了,我们还得回去复命呢。” 魏偲一把推开小栗子,“要回,你自己回。” 小栗子耸了耸肩,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唉,那好,到时候皇上要是责问起来的话,小栗子只好说师父您擅离职守……” 魏偲这一听,未等小栗子把话给说完就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 比起冲撞莲华池里的冤魂,他更怕惹到崇华殿里的那位“笑面阎罗”。 要真让他知道自己擅离职守的话,这后果究竟会怎样,魏偲连想都不敢想。 魏偲走到门口以后又回过头来,看了眼还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小栗子:“干嘛呢你?还不赶紧走??” 小栗子连连应道:“来了来了!” 身后的内务府总管向小栗子竖了个大拇指,他还正愁该怎么把魏偲这尊大佛给请走,这下好了,自己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52章 误闯崇华(2) 秦晚箫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好半天,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总感觉这人她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就在她出神之际,那人已经踩着宝座前的台阶走下来,靴子与台阶碰撞着,在殿内发出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 转眼间,那人便来到秦晚箫面前站定。 他摊开右手掌,随即放在秦晚箫面前:“起来,地上凉。” 当秦晚箫看清那人的模样时,简直吓得头皮发麻。 不是,她居然误打误撞闯了皇上的寝宫! 是了,此时此刻站在秦晚箫面前的那个人,正是昱朝当今皇帝——韩煜修。 秦晚箫尴尬地望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她这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简直叫人犯了难。 半晌,她跪伏在地上,唯唯诺诺道:“请皇上恕罪!” 韩煜修还是头一次看着她这副模样,忽然玩心大起,然后顺势将手背在身后,轻咳了一声便沉言道:“哦?那就来说说看你究竟何罪之有啊?” 秦晚箫答道:“臣女方才无意惊扰了皇上,又对皇上做了……做了些逾矩的行为,实在罪该万死。”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韩煜修说着,忽然察觉到周围有什么动静,他下意识地瞥了眼自己右手边那扇紧闭的窗棂之后,一把将秦晚箫从地上拉起。 他伸出一根食指挑起秦晚箫的下颔,逼她跟自己对视,茬色道:“说,谁派你来的?还有,你接近朕究竟有何目的?” “皇上,瞧您这话说的,臣女这能有什么目的啊?都是误会,误会……”秦晚箫巧妙地将下颔从他手上移开,尬笑了一声,“那个,您千万别跟臣女计较,臣女这就走,这就走行不行?” 韩煜修却突然叫住了她:“站住。” 秦晚箫立即停住前进的动作,天子发威了,这下她可不敢再随意走动了。 然而,她没有并等到韩煜修说要治她的罪,反倒见他不知道为什么像块木头那般杵在原地,脸上居然一点怒意都没有。 秦晚箫见状,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韩煜修这时看她的眼神里多出一丝不怀好意:“虽然朕不知道你究竟心存什么意图,不过,现下这漫漫长夜的,你我就这么虚度着,岂不是可惜了?” 听他说完,秦晚箫脸上写满问号,他想干什么玩意儿?? 就在她愣神之际,韩煜修竟开始朝她不断走近,还顺手脱掉了自己的大氅,然后一把将它随手扔在侧。 秦晚箫忽然明白了过来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在与韩煜修拉开一段安全距离以后,她警惕地看着他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是——做我们应该做的。”韩煜修云淡风轻地说着,又再次上前一步。 被逼到角落无路可退的秦晚箫卯足了劲地冲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吼道:“喂,你不要再过来了!你要是再过来的话,我,我就……” 韩煜修这才停住前进的步伐,嘴角轻挑,道:“就怎样?” “我就,我就把你的值钱宝贝全给砸了!”秦晚箫表面上虽然保持镇定,双手却默默拿起摆在一旁的花瓶。 韩煜修看着她手中的花瓶,轻笑一声,并轻飘飘地说了句:“朕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瓶瓶罐罐,你若高兴,尽管砸便是。” 秦晚箫见自己与韩煜修的距离越来越短,慌乱之下便将手中的花瓶朝他扔了过去。 只见韩煜修微微一个侧身,轻易地把飞来的那个花瓶给躲开了。 花瓶砸在他身后的那道墙上,顿时碎了一地。 …… 魏偲和小栗子一路小跑着从内务府回到崇华殿门外。 二人见殿内竟还亮着灯,并且时不时地从里头传来砸东西的声响。 “师父,瞅这动静……”小栗子看着魏偲,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坏了!皇上不会有危险?!” 被小栗子这么一说,魏偲心里也开始有点慌了,连忙上前去听听里头的动静。 就在小栗子要去找御林军过来护驾时,却被魏偲一把揪了回来:“哎哎哎,给我回来你。” 小栗子挠了挠头,他看着脸上洋溢着笑容的魏偲,满是不解:“怎么了师父?” “你这脑袋瓜子真是该灵光的时候就不灵光。”魏偲瞥了小栗子一眼,示意他再认真听听。 小栗子竖起耳朵趴在门边仔细听了好一会,然后激动地指着殿里头道:“师父!殿内居然有其他……” 魏偲立马上前捂住小栗子的嘴,低声呵斥道:“干嘛呢你?啊?吼那么大声找死呢啊?” 小栗子用眼神示意自己保证不再乱说话了以后,魏偲这才把手松开。 小栗子不解地小声道:“师傅,小栗子记得今夜太后娘娘本来安排了那霍氏侍君的,可皇上不是没心思干那事么?那这……眼下这个时候除了贵妃娘娘还能有谁能见得了皇上?不过这里头的又不像贵妃娘娘的声音呀!” “啧!你管那么多呢?”魏偲嫌弃地瞟了他一眼。内心还是感慨万分的,他这位主子可算是开窍了。 之后,师徒二人便兴致勃勃地在殿外干起了偷听墙角的勾当。 第53章 忤逆君威 韩煜修顺势将秦晚箫整个人抵在自己与身后那道墙中间,一手贴在墙面上,一手则捏住秦晚箫的下颔。 秦晚箫动弹不得,只能别过脸去,尽量不去跟眼前人对视。 只见一股温热的气息和淡淡的龙涎香在刹那间向她扑面而来。 “朕要你看着朕,”韩煜修似乎有些恼火,“嗯?朕在同你说话,为何不敢直视朕?” 此时,秦晚箫觉得自己的下巴快要断了,疼得泪水直在眼眶里转,可她却依旧紧咬着嘴唇,硬是不让它掉下来。 半晌,她才艰难地开口道:“皇上只会强人所难这一招吗?”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韩煜修,下一秒,他便将自己的薄唇附在了秦晚箫的两瓣唇上。 直到一阵冰凉的触觉从唇间传来,秦晚箫这才后知后觉,瞳孔猛然一缩。 她的初吻没了? 就这么……草率地没了?! 秦晚箫脑子一热,将韩煜修的嘴巴给咬破以后,竟伸手往他的右脸上甩下一巴掌。 在韩煜修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秦晚箫又一把将他从自己面前推开,气急败坏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一直以为皇上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今日一见,您和那市井泼皮简直没什么两样!” 韩煜修连连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身旁的柱子才勉强稳住脚。 他用拇指抹去嘴上的血迹,并摸着那刚挨了一巴掌的脸,不怒反笑:“呵,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种欲擒故纵的戏码,朕可见得多了。” 秦晚箫退到御案前停下,用手背使劲抹了抹嘴,不服气道:“我,和你后宫里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不一样?”韩煜修觉得自己像是就听到了世上最荒诞的笑话一般,大笑几声后便摊开双手道:“有什么不一样?你们不是为了得到那所谓的恩宠可以不惜一切,甚至自相残杀么?你,还在这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呢?” 秦晚箫因他这一席带着羞辱的话心里是又气又恼,半天都说不出话。 刹那间,韩煜修觉得自己的头脑变得有些昏昏沉沉,不仅浑身乏力,燥热难耐,就连眼前的景象也都显出一片重影,此时的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韩煜修抬眼,用迷离的眼神看向秦晚箫,然后往她所在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走去。 二人就这样莫名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躲的较量。 周旋之际,秦晚箫趁韩煜修晃神的功夫,一手拿起放在御案上的玉玺往他脑袋上砸去。 韩煜修顿住脚步,不一会,整个人便往后倒去。 见人倒地不起后,秦晚箫害怕得直接把手里的玉玺扔在一边,坐在地上咬着手臂,泪水终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被人误会过。 如果不是为了秦府下几十口人性命,她不会选择入宫,更不会留在这里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 殿外,魏偲和小栗子偷听得正欢,却发觉后背被人拍了拍。 魏偲咂了咂舌,对着身旁的小栗子不耐烦地说道:“哎呀,小栗子,你别闹。” 一边的小栗子无辜地说道:“师父,小栗子冤枉啊,不过师父你这好端端地拍我干什么?” 魏偲哭笑不得地说道:“嘿,我说你这小崽子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你看我这两只手不是在这好好的待着呢吗?” 说完,魏偲朝小栗子举起他那双手。 小栗子一头雾水地说道:“那怎么我老是感觉有人在拍我后背呢?” 魏偲摊了摊手:“别说你了,我还纳了闷呢!” 突然,从他们的背后竟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我说,你们俩就不能劳驾回过头来看看吗?” 魏偲和小栗子二人后背一僵,不仅头皮发麻,就连汗毛也顿时竖了起来。 小栗子颤颤地说道:“师,师父,该不,不会是那莲华池的冤魂来索命了?” 魏偲虽然很害怕,可还是强装镇定自若地悄声道:“给我闭上你这只乌鸦嘴!一会我回头去瞧瞧,要真是的话,我倒数三个数,咱俩就开始分头跑,听见没?” 小栗子点了点头。 魏偲深吸了口气,僵硬地回过头去。 在魏偲还没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前,那人竟朝他吼了声,差点把魏偲师徒二人给吓得魂都丢了。 只见魏偲大叫一声,接着,师徒二人紧紧抱在一起,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说道:“不是我们害得您啊,冤有头债有主,您可千万别来找我们啊……” 那人闻言,笑得更爽朗了:“哎呦,魏公公,我说你们未免也太不经吓了?” 魏偲一愣,怎么这厉鬼的声音居然还有点耳熟? 当他再次回过头去时,这映入眼帘的哪是什么厉鬼,分明是一个模样看起来很是欠揍的家伙。 于是,魏偲立马推开那死死抱住自己不撒手的小栗子,并轻咳了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说宣王殿下啊,这人吓人,很容易吓死人的啊!” “行啦,本王又不是故意的,”宣王韩舒允单手托着下巴,继而指向魏偲他们两个:“倒是你们这两个家伙啊,大晚上的在这殿外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 正说着,韩舒允看了眼面前的殿门,顿时恍然大悟,并挑了挑眉:“难道说……皇兄他正在里头做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魏偲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朝韩舒允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第54章 结怨 韩舒允瞧着魏偲的反应,脸上突然浮现一丝笑容:“哎,魏公公,不会真被本王给猜中了?”说着,他又欣慰地点了点头:“看来皇兄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开窍了啊。” 魏偲不说话,盯着韩舒允那张脸出了神。 “难道本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你干嘛突然这么看着本王啊?”韩舒允下意识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摸了摸。 魏偲摇摇头:“不,奴只是有一件事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前一秒这皇上还说今夜没心情去应付那些个小主还有娘娘们,让奴去敬事房知会一声,后一秒……宣王殿下,你说,这皇上不会真受什么刺激了?” 韩舒允紧跟着耸了耸肩:“皇兄的心思岂是你我能猜得透的?再说了,这样不也挺好的吗?省的再这样下去,你这家伙又该怀疑皇兄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了。” 魏偲听完这番话,一脸窘迫,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栗子见状,惊呼出声:“我说呢,每次一见到师父您在皇上面前总是一副浑身不自在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魏偲差点当场一口老血吐出来,抬手打了下小栗子的嘴巴:“你不说话,这儿可没人当你是哑巴!” “只是可惜了这两壶好酒啊,这可是本王在堑州游历时好不容易得来的呢,本想着一回来就找皇兄喝个痛快的,”韩舒允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两坛酒,他看着眼前的殿门,笑呵呵道:“不过现在看来本王似乎来得不是时候,这些酒啊,还是本王留着以后慢慢品尝。” 突然,殿门被打开,下一秒,就见秦晚箫从里头神情慌张地跑了出来。 她不断用手去抹着自己的嘴巴,都快把嘴巴周围给抹红了也不肯停下动作。 三人一见她这副模样,就明白之前在殿内发生了什么。 不过魏偲此时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秦小主? 这是什么情况??? 谁知秦晚箫压根不搭理魏偲,只顾闷头往前跑,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不料跟那站在魏偲后面的韩舒允撞了个满怀。 韩舒允两手一甩,他手中提着的两坛好酒顿时摔在地上成了粉碎,连同碎了一地的,还有他那颗心。 “你给我站住!”韩舒允叫住秦晚箫,难掩内心的悲伤,“走路不长眼啊你?这撞了人也不道歉,还有还有,我这两坛酒,你赔得起吗你?” 秦晚箫走上前,上下打量了韩舒允一番,话语中似乎带着一丝丝的不满:“不就两坛酒吗?摔了就摔了呗,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你自己没拿稳,又能怨得了谁呢?” 韩舒允当下就不乐意了:“哎呦呵,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挺莫名其妙的哈,又不是我占的你便宜,你冲我撒什么气啊?” 这句话,似乎让秦晚箫想起了刚刚那不堪回首的经历,她颤抖着双肩,接着对韩舒允就破口大骂道:“你才被占便宜了呢,你全家都被占便宜!” “啧,姑娘家家的说话干嘛那么难听?”韩舒允凑上前,在秦晚箫耳边用起戏谑的语气,且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宫里谁人不知这当今皇上堪比那柳下惠啊,现在便宜都让你给占尽了,这么一想,你还有什么好气的,是?” 我呸! 这家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秦晚箫的耳根子霎时变得通红,她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我奉劝你现在最好不要惹我,不然,下一个挨砸的就是你。” “来来来,你砸,你尽管砸,”韩舒允把脑袋歪向秦晚箫,并指着他的天灵盖,“反正我今天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往后你也甭想好过。” “哦?这可是你说的,”秦晚箫挤出微笑,撸起袖子便扯住韩舒允的头发来回地晃,“都让你别来惹我了!” 韩舒允疼得直呲牙咧嘴,双手在空中乱抓,“哎呦喂!你别以为我从来都不动手打女人,我就,就好欺负!” 用臂弯勒住韩舒允脖子的秦晚箫不屑地冷哼一声:“巧了,本姑娘向来不吃绅士风度这一套。” 话毕,她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韩舒允被勒得小脸白里透着红,时不时还从喉间发出几声干咳。 费了好些功夫,韩舒允才从魔爪挣脱出来,他边狠瞪着秦晚箫,边哼哧哼哧地喘着气,他势必要为那无辜受牵连的两坛宝贝报仇雪恨的。 韩舒允扭了扭手腕,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再然后,二话不说就朝秦晚箫扑了上去。 一番拉扯下来,二人几乎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魏偲和小栗子见那边都已经打起来了,连忙跑过去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给拉开来。 被小栗子拉住的秦晚箫在递给韩舒允一个眼神杀之后就愤愤离开了。 韩舒允冲她的背影吼道:“喂,有本事你别走啊!要不是我让着你的话,岂能容你在我头上撒野?!” 负责拉住韩舒允的魏偲抚摸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好了好了,人都已经走了,这秀女不懂规矩,宣王殿下又何须跟她过多计较?” “你说本王能不气吗?现在到手的好酒不仅没了,这好心管了件闲事,又讨不了好,”韩舒允揉着脑袋,然后戳了下那被秦晚箫抓出血的半边脸,一阵刺痛使他缩回了手,“嘶,疼死本王了,皇兄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看上她这种蛮横不讲理的女人?” 魏偲自动忽略掉韩舒允的吐槽,满脑子都是秦晚箫方才说的那句——“我奉劝你现在最好别惹我,不然,下一个挨砸的就是你。” 他越想,就越觉得哪不对劲。 魏偲突然反应过来,大喊了句“不好,皇上!”之后就匆匆跑进殿去了。 第55章 善后 一进殿,魏偲就发现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韩煜修。 魏偲连摔带爬地走过去,哭得那叫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啊?!您可千万别吓奴啊!” 见韩煜修没半点反应,魏偲心里头更慌了,连忙推了推他的身子。 “皇上!您快醒醒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奴可怎么向太后娘娘交代啊!” 殿外,韩舒允和小栗子在听到里头的动静后,连忙跑进殿内去。 当在见到眼前的一幕后,韩舒允和小栗子都傻眼了,果然,女人一旦发起狠来,是比任何东西还要可怕个上万倍的生物。 韩舒允他担心韩煜修要真就这么没了的话,那自己损失的宝贝,该找谁赔去? “起开!”韩舒允一把推开此时悲伤逆流成河的魏偲,揪住韩煜修的衣襟,把人从地上拎起来,又拼命地晃了晃,“皇兄,之前你欠臣弟的那些钱可还没还清呢,如今臣弟的两坛宝贝因为你粉身碎骨了,还有臣弟这身上的伤,啊,你快点给臣弟醒过来,还钱!” 魏偲打算上前拦住韩舒允,“宣王殿下,你悠着点啊,就算皇上现在还剩下口气,再这么下去也得被你这么活活给折腾没的啊!” 韩舒允应道:“本王可管不了那么多。” 就在他打算要继续把韩煜修给晃醒的时候,韩煜修咳了几声,闭着眼睛虚弱道:“你这小子……是想要谋杀兄长啊。” 那从额头上的伤口传来的疼痛刚好能使他那颗混混沌沌的脑子保持清醒。 韩舒允在看到自家皇兄没事以后,如释重负地说道:“皇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话毕,韩舒允就向韩煜修伸出了一只手。 韩煜修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后,便抵住额头,防止伤口继续往外冒血。 “皇上,需不需要奴去找个太医给您瞧瞧?”魏偲见韩煜修整个人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便上前搀住他的手臂,以防他摔倒。 韩煜修剑眉微微蹙起,轻呵了一口气,沉言道:“不用,魏偲,此事万万不可声张,还有,你快去让人帮朕备些冷水,朕要立刻沐浴。” 紧接着,他轻抿起薄唇,陷入了沉思。 果然,他们已经开始按耐不住了么?竟然连这种把戏都敢往他身上用。 魏偲不解地问道:“皇上,为何您不先把额头上的伤口给处理了?” 韩煜修有些不满:“朕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魏偲意会到韩煜修的意思后,带着小栗子就直奔御池而去了。 韩煜修打算转身去内室把那身沾着血迹的衣服给换下,却又看了眼还杵在一边的韩舒允:“有事?” 韩舒允乖顺地点了点头,用食指沾点口水在脸上抹了两抹之后扑上去就抱住韩煜修的大腿,还指向自己那差点被抓花的脸,声情并茂地哭诉道:“皇兄啊!你看,臣弟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可要替臣弟做主哇!!” 韩煜修低头看向紧紧抱住自己大腿的某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冷嘲热讽了他一番:“就你?还会被人欺负?朕看你这小子去欺负别人还差不多,你说说,这些年,朕替你善后的次数还不够多么?”说着,他又不耐烦地踢了踢腿,想把自己大腿上那块狗皮膏药给甩掉:“还不快给朕起来?” “好嘞!”韩舒允麻溜地从地上站起来以后,伸出三根手指向韩煜修发誓,“皇兄,天地良心,苍天可鉴啊,这回可真不是臣弟先动的手!” 韩舒允见韩煜修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相信他的意思,内心不禁有些受伤,深深叹了口气,又意有所指地咕哝道:“唉,说起来,臣弟今夜大可不必受此一难的。” 韩煜修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样子,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你别在那拐弯抹角地怨朕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皇兄果然够爽快!”韩舒允兴冲冲地拍了下韩煜修的肩膀,“其实,臣弟这身上受的伤是小事,就是可惜了那两坛佳酿,那可是臣弟在堑州时好不容易得来的呢…” “明日朕会派宫里的御医到你府上,替你医治脸上的伤,”看着韩舒允那像是大失所望的模样,韩煜修挥了挥衣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什么难得的堑州佳酿,朕到时会让堑州的王大人捎两坛入京,这样皇弟可称心了?” 韩舒允不由得暗自感慨起来,这集金钱与权利于一身的人就是不一般啊,连说起话来都这么豪横。 见韩舒允还愣在那不走,于是韩煜修将右手握成拳头,然后放在嘴前咳嗽了一声,用着勉强能让人听出是冷冰冰的语气道:“怎么?朕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赖在朕这不走了不成?” “不不不,”韩舒允摆了摆手,抬头看向此时面色绯红,额头还蒙着一层薄汗的韩煜修,嘿嘿一笑:“皇兄,瞧你这模样,估计这玩意的后劲可不小,要是不在冷水里泡上个把时辰的话,恐怕还得继续受不少罪呢,臣弟就不妨碍你了哈。” “给朕滚。”韩煜修拳头简直都快硬起来了,只见他接下来无情地将这个只顾着看自己笑话的家伙从身边推开。 原来这家伙挨揍不是没原因的,好好的一个人,偏就长了张嘴。 “好好好,臣弟这就滚。”韩舒允说完,哼起在前些天在茶楼里学来的小曲就朝门口走去。 似乎感受到来自身后那道锋利的目光,韩舒允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 秦晚箫一路小跑着,直到跑到一处湖边才停下脚步,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用双手伸进冰凉的湖里舀了一把水以后,往自己的脸上泼去,接着又舀了一把送进嘴里漱漱口。 直到来来回回漱了好些遍,她才起身继续往储秀宫的方向而去。 第56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此时,韩煜修将自己泡在冰冷冷的御池里,闭目养神着,似乎是很享受当下无人打扰的时光。 刚开始浸入冰冷的水面时,身体的燥热和冰冷的水温碰撞在一起,产生的灼热感不断侵袭着他每一寸肌肤乃至全身上下的感官神经。 那种感觉,是难以忍受的。 虽是如此,韩煜修还是依旧攥紧拳头,咬牙坚持着。 直到在御池里泡了大半个时辰,他那脸上的两片绯红才渐渐褪去,就连浑身的燥热感也都消失不见,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清醒了不少。 约莫又过了片刻,韩煜修才从御池里走出来。 随手扯下那件挂在木施上的衣袍,韩煜修便快速地将它穿在身上,然后赤着脚朝正殿走去。 见韩煜修出来以后,魏偲便着手拿起备好的金疮药还有纱布走上前,仔细替他处理起伤口。 “皇上,奴说这秦秀女下手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些。”魏偲看着韩煜修额头上那道非常醒目的伤口,一时竟没注意撒药的力度。 “嘶,你就不能下手轻点么?”韩煜修疼得直抽凉气,不满地瞥向魏偲。 “奴该死,皇上放心,奴接下来会注意的,”魏偲带着歉意冲韩煜修点了点头,又道了句,“不过皇上,秦秀女您打算怎么处置?她这可是算犯了弑君的罪名啊。” “她是有罪,”韩煜修思忖片刻,又缓缓吐出一句话:“可罪不至死。” 这下可把魏偲给整懵了。 这皇上莫不是被砸傻了?自己都被这秦秀女害得差点去见阎王了,现在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说出“罪不至死”这四个字来。 “不是,皇上,您就这么放过她啦?”魏偲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 “毕竟,要不是她突然出现的话,就该便宜某些人,白白地让他们看上一出好戏了。” 当韩煜修说到“某些人”这三个字时,目光不禁燃起一团熊熊烈火。 “啧啧啧,要这么说,这秦秀女还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魏偲说完,见已经把韩煜修的伤口包扎好后,便停下手中的动作。 “哎,魏偲,你可不要曲解朕的意思,”韩煜修说着,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朕方才只说了罪不至死,可没说过活罪可免。” 魏偲怎么也想不通,于是不解道:“所以皇上您是要……” 韩煜修对上魏偲的目光,用手敲了敲桌面,一字一顿道:“用来赔偿宣王的费用,就从她未来五个月的月俸里扣。” 魏偲不禁向韩煜修竖起了大拇指。 皇上不愧是皇上,在精打细算这方面上还是数他最在行,就是不知道这当事人会不会恼羞成怒了。 “对了,魏偲,按例今夜侍君的是哪个宫的嫔妃来着?”韩煜修强压怒火地问道。 魏偲挠了挠脑袋,答道:“回皇上,是……是郑相的外甥女,也是霍都尉的小女儿,霍黎。” 另一边的储秀宫内,沈令仪也在替秦晚箫处理着脸上的伤。 “好了,你说你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不小心一点,要是落下疤可该如何是好?” 沈令仪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起身回屋把药给放好。 秦晚箫坐在台阶上,嘟着嘴,然后对屋内的人说道:“嗐,这次纯属是意外嘛。” 只见她接下来伸出那刚打了韩煜修一巴掌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又对着月光来回翻动,不禁怀疑起人生。 啧,这手感……不过一个男的,皮肤居然比我一个女孩子还要好,这也太没道理了! 就在秦晚箫愣神之际,她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自己痛失初吻的那一幕。 想着想着,她那俩耳根子不免红了起来,还伴随着一丝小激动。 秦晚箫开始意识到自己开始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某种想法,于是连忙打断自己的思绪。 …… 翌日,韩煜修为了避免让自己那额头上的伤在朝廷上引起不必要的慌乱,借故“潜心礼佛”一事为由,下旨让大臣们一个月不用上朝。 魏偲遵照韩煜修的旨意,先是跑去敬事房一趟,然后又跑去太后那边,费了好大口舌才完全打消她的疑虑。 届时,册封的诏书在这天下来了。 这诏书一下,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啊。 霍黎被封为五品容华,又因“侍寝”一事,一跃成为宫里的大红人。 德艺兼备的沈令仪成为了六品贵人,被赐居在明粹宫的偏殿里。 其他秀女中,有的也晋升一两级,成功走出储秀宫,有的则被封为低级嫔妃还在储秀宫原地踏步走。 而为了“救”韩煜修而做出巨大牺牲的秦晚箫到最后也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九品答应。 不过,她完全没把这茬放在心上,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原本,储秀宫的桂姑姑还在为能够彻底摆脱被自己视作“克星”的秦晚箫而兴高采烈,就差没当场放鞭炮庆祝了。 可当她一听到秦晚箫接下来还得继续待在储秀宫的时候,那张脸顿时拉得老长。 以至于一连好几天,桂姑姑都没给过秦晚箫她好脸色看。 第57章 顾虑 一个月就这么悄悄地过去了…… 夙宁宫内,阿琅挽起衣袖,打开一只闻香炉的盖子。 放好盖子以后,她将郑太后最喜欢的沉香捣成灰,拿起香勺挖了一勺沉香灰,均匀地放在挖好的香槽内,用烛火点燃之后又重新盖上盖子。 顷刻间,整座宫殿都弥漫着沉香独有的香气。 郑太后此刻坐在一旁,一只白胖白胖的狮子猫正慵懒地依偎在她的臂弯里。 郑灏成风风火火地走向夙宁宫正殿,随即一脚跨进门槛。 阿琅转身见到来人后,便向他恭敬施礼道:“婢子见过丞相大人。” 郑灏成抬手示意阿琅免礼,随即闷声来到郑太后面前,脸色并不是很好。 郑太后把怀里的爱猫放在地面上之后,转头示意让阿琅去给郑灏成赐座。 等到郑灏成落座后,郑太后便抬眼看向自家兄长:“兄长这一大清早的就板着张脸,莫不是谁又招惹你了不成?” 郑灏成欲开口之际,还瞧了太后身旁的阿琅一眼。 郑太后会意,连忙让阿琅带着其余的宫人到殿外候着去。 “除了太后你那位好儿子,还能是谁?”郑灏成见不相干的人全都退下后,于是向郑太后控诉起自己的不满:“臣与诸位大人今早在朝堂上再次诚心奏请皇上为保后宫安定,尽快敲定皇后人选。” 郑灏成因情绪过于激动而一直咳嗽个不停,缓了好半天才往下接着说去。 “皇上他可倒好,给臣是来了个先礼后兵,将臣还有那几位赞同此提议的大臣们全都暗戳戳地数落了一通。” “好了,兄长,皇帝在这件事上自有他的分寸,你又何须与他置气呢?”郑太后将满上的茶盏推到郑灏成面前,“哀家倒也认为立后这件事实在不宜操之过急,毕竟寻儿那丫头去后才没几年,皇帝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我们应该给他一些时间。” “怕只怕,事情远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郑灏成拿起茶盏抿了口,低声叹息道:“臣就是担心我们若是不提防着点的话,恐怕到时候会养虎为患呐。” “兄长大可放宽心,皇帝他是你和哀家一同看着长大的,也算是我们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的为人秉性如何,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这个做舅父的还不清楚吗?”郑太后轻捻着握在掌心的念珠,语气缓和却又铿锵有力地说着:“无论如何,只要哀家还坐在这个位子上一天,就绝不会让这皇后之位落到外人手里。” 郑灏成放下手中茶盏,低声嘟囔道:“哼,如果皇上真怀有异心的话,到时别说后位不肯给,就连你这太后之位都能给你端咯。” 郑太后见郑灏成一副心怀芥蒂的模样,巧妙地将眼下他们所谈论的话题给转移了:“唉,也不知这琬儿怎么样了,她这一病啊,哀家这呢也就少了个可以说说体己话的人了。” 这不说到琬贵妃还好,一说起她,就让郑灏成顿时火冒三丈。 合着自家的掌上明珠被郑太后那个引以为傲的好儿子禁足了这么多天,她这个做姑母的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怎么了?”郑太后眉头紧锁,似乎从郑灏成的神色中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臣倒觉得琬儿她不是不想来看望太后您,恐怕啊,是身不由己。”郑灏成话里有话地说道。 “欸?”郑太后不太明白郑灏成的言外之意,“兄长此话是何意啊?” 郑灏成本想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跟郑太后说一说的,以解自己心头之气。 不过他后来又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 郑太后要是知道这件事的话,顶多就是到韩煜修面前说几句就没下文了。 可一旦若被韩煜修发现这一切都是他在从中作梗的话,自己往后在朝中受些针对倒是无妨,可这样一来的话,保不准会牵连到那无辜的琬贵妃。 在一番衡量下,郑灏成最终找回理智,选择咽下这口气,就当是给他和琬贵妃留一条活路,也算是卖给韩煜修一个面子。 “哦,没什么,”郑灏成说着,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下巴,“臣之前去过永和宫一趟,琬儿的身子骨看起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御医说了还得需静养几日。” 随着话音一落,郑太后那颗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下来。 听郑灏成刚刚的意思,她还以为韩煜修又背着她去欺负琬贵妃了。 而郑灏成觉得再继续说下去的话难免会引起郑太后的怀疑,他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拍着自己的脑门道:“哟,瞧臣这记性,臣突然想起来府里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过多叨扰娘娘了。” 说完,郑灏成抬脚就匆匆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 郑太后见状,连忙唤来阿琅去送送郑颢成。 殿内仅剩下郑太后一人,她忍不住用手指去按揉眉心,深叹道:“这个皇帝,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另一边,秦晚箫终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珞芸了,此时重逢的主仆二人正含泪相拥在一块。 第58章 找茬 春三月,一到这样的季节,天气总是忽冷忽热的。 因着贵妃身体有恙,她们这些嫔妃也就免去了每日请安。 秦晚箫可不像其他嫔妃那样挤破头,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荣宠,成天待在储秀宫内无所事事。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是无所事事。 最起码,这储秀宫里还有个成天跟她斗嘴却一点都不觉着累的桂姑姑。 太阳此时高高地悬挂在天空上,明媚的阳光照得直叫人睁不开眼,那突然骤升的温度更是要把一个大活人给烤熟了似的。 秦晚箫在闷热的屋子里待久了难免有些脑袋发昏,便带着珞芸一起坐在院外的树底下乘凉。 她的手里还把弄着刚刚摘的一朵花。 珞芸从袖间找出一块锦帕给秦晚箫擦去额头上的汗珠以后,又抬起袖子擦了擦已经淌到下巴的汗。 “大小……”珞芸突然意识过来秦晚箫现在的身份跟从前不同了,于是连忙改口道:“哦不对,小主,你说这天气也真是的,怎么说变就变啊,这么热的天,奴婢现在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连动都不想动,可奴婢好想出去玩啊……” 说完,她便用手往自己脸上扇风。 当秦晚箫听到珞芸改口叫自己小主的时候,双手托起下巴,思绪越飘越远。 她莫名想起前几天从宫人那听来的一件事。 据说那位只闻其名却不见其人的霍容华现在可是风头正盛啊,先是册封前就被传召侍寝,皇上现在更是三天两头就往她那跑。 明明那天晚上差点丢了清白的人是她。 结果人家什么也没做就一跃成了宠妃,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啥也不是。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呀!? 秦晚箫越想,这心里就越憋闷得慌。 “珞芸,你要是实在改不了口的话还是继续叫我小姐,不要太勉强自己。”秦晚箫抬脚把在自己脚下的那块小石子一踢,接着又撕扯起手中的那朵花来。 珞芸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头。 “不勉强,不勉强,要是坏了礼数可不好。” 说着,她突然瞥向秦晚箫手里那朵粉身碎骨的花,不免有些心惊:“那、那个小、小主啊,你没事儿?” “啊?哦,我啊,我好得很,”缓过神来的秦晚箫立马扔掉手里的花,在珞芸面前又是伸伸胳膊又是扩扩胸的:“你看,我能有什么事啊?啊哈哈哈哈……” 桂姑姑这个时候拿着一根笤帚从房间走出来,边扫着地还边往秦晚箫所在的方向看去。 再然后,就见桂姑姑疾步来到秦晚箫面前。 她拿起笤帚,先在地上乱扫一通,接着又阴阳怪气地说道:“秦答应,麻烦抬一抬您的贵腿。” 扬起的灰尘害得秦晚箫立马站起来,退了好几步,紧接着用手捂住了嘴巴和鼻子,往地上连连打着喷嚏。 珞芸扶稳住秦晚箫的身子后叉起腰,指着桂姑姑的鼻子就喝道:“桂姑姑,你这是干嘛呢你?!”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呢么?我啊,可不像某些人那么命好哟,成天待在这储秀宫里,什么事都不用愁。”桂姑姑下意识地瞥了眼秦晚箫。 然而秦晚箫听到桂姑姑这番话也不恼。 毕竟她早就习惯桂姑姑这项拐着弯骂人的本事了。 一旁的珞芸却是气得小脸登时变得通红,急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你……你……” “我怎么了?我这还不是实话实说么?”桂姑姑没好气地继续说道:“哼,你主子都还没发话呢,你跟我嚷嚷个什么劲?懂不懂礼数啊你?” 珞芸这下可算被彻底激怒了,抬脚就要上去跟桂姑姑拼命。 秦晚箫见大事不妙,连忙拉住了珞芸:“哎,珞芸啊,你刚刚不是还说要去宫里头四处转转的吗?反正现在又没事情做,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秦晚箫回头看向桂姑姑,打算征求她的意见。 “看我干什么?你爱去哪去哪,”桂姑姑放下笤帚,把手一扬:“我哪敢有意见啊?免得这到时候出力不讨好,我啊,还想在宫里多看几年光景呢。” 秦晚箫闻言,上前去给桂姑姑按按肩膀,嬉皮笑脸道:“哎哟,我说桂姑姑,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您怎么还那么记仇呐?” “哎,行了行了,要走赶紧走,别在这妨碍我干活。”桂姑姑拍开秦晚箫的手,不耐烦地将她往外推了一把。 “嘁,小气鬼。”秦晚箫小声咕哝,然后拽着珞芸走出储秀宫。 …… 路上,珞芸一想到刚刚桂姑姑说的那番话,便挣开秦晚箫的手。 “桂姑姑那欠儿登说的话听了实在是叫人生气!”这小丫头气得直跺脚,不悦地对秦晚箫说道:“小主,你刚刚为什么要拦着奴婢啊?就任由着她欺到我们头上来么?” 秦晚箫被珞芸这模样逗得咯咯直笑,好半天才道:“哎呦,瞧把你给气的,不就被人家说了几句至于吗?” 珞芸气呼呼道:“那奴婢还不在是为你抱不平嘛。” “其实桂姑姑这人,说白了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秦晚箫抬手揉起珞芸的脑袋,替她顺顺毛:“好啦,小姑奶奶,为这种人气坏身子可不值得,别气了啊。” 谁知珞芸仍旧不买账,鼓着张嘴继续生起闷气。 她实在搞不懂,都被人家说得如此不堪了,秦晚箫为什么还要替那桂姑姑说好话。 秦晚箫搂着珞芸的肩膀,看向不远处的御花园,突然灵光一闪:“哎,珞芸,我想你都进宫这么久了,应该还没见识过这御花园的庐山真面目,我跟你说……” 等到秦晚箫彻底走远,桂姑姑便抱来一堆干草放在地上,将其点燃,然后站在树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条体型不大的小花斑蛇从秦晚箫刚刚所在的那棵树的树枝上掉落下来。 它一会盘踞在地上,一会蠕动身躯,还调皮地吐着信子。 桂姑姑连忙撸起袖子,拾起那条被扔在地上的笤帚,之后快准狠地往小花斑蛇的七寸打去。 见它完全不动后,桂姑姑便扑灭了火,然后用衣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并长舒了口气。 第59章 冤家路窄 御花园内。 许是天气太过闷热的原因,这里竟鲜少有人。 珞芸在见到眼前那片百花齐放,鸟语花香的盛景时,瞬间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全给抛之脑后了。 “小主,这儿可真美啊!” 秦晚箫见状,只是笑笑,然后往草坪上一躺,双手枕着脑袋,并悠然自得地翘起二郎腿。 虽然在御花园比待在储秀宫里凉快,不过此时的阳光还算是很毒辣的。 秦晚箫便猛地坐起身,随手摘下身旁的一片荷叶之后又躺了回去,然后把它遮在自己的脸上。 一阵和煦的春风轻抚过她的脸颊,吹得那颗焦躁不已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平静了许多。 珞芸则走到一边,独自观赏起了那群湖中锦鲤。 …… 这时,有四道身影正漫步在御花园的石板小道上。 韩煜修和韩舒允走在前方,身后还跟着楚衍和韩舒允带的小侍从。 “嘿,皇兄,可真有你的!”韩舒允边走,边轻摇着手中的墨扇。 韩煜修停下脚步,双手抱胸,斜睨着一旁的韩舒允:“你指的是朕当众呛了郑相那件事,还是朕为了让你见到心心念念的宝贝,让王大人不远千里,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安城给你送来,到头来不仅累死了一匹马,还差点让堑州陷入大乱的那件事?” “那臣弟也没想到这王大人对于堑州来说份量那么重啊是不是,要早知道的话,臣弟就不会催得那么急了啊……”韩舒允自然地将手臂搭在韩煜修的肩上,“哎呀,不过这话说回来啊,皇兄你当时暗讽人的模样简直威风极了,臣弟实在是佩服,佩服。” “行了,少在那里嘴贫了你。”韩煜修伸手将韩舒允的手臂给挡开,然后别过脸去将视线对准眼前那棵随阵阵清风飞舞的杨柳。 “臣弟说的句句可都是肺腑之言……”韩舒允正说着,发现位于正前方的池边有两道人影,揉揉眼睛再三确认无误后,便抬手拍了拍韩煜修的肩膀。 韩煜修紧拧着眉头,自己这都屈尊顶着个大太阳陪他到这御花园来逛逛了,现在还想闹哪样? “有话直说,别动手动脚的。”韩煜修闭上眼睛不断调整呼吸,尽量克制自己不在韩舒允面前发火。 韩舒允:“哎呀,皇兄,你倒是快看那边呀。” 韩煜修往韩舒允所指的方向看去,又偏过头跟那站在身后的楚衍窃窃私语起来。 韩煜修:“楚衍,你看看,那个人是秦答应身边当差的婢女没错?” 楚衍执着剑,双手抱拳道:“禀皇上,这隔得实在是太远了,卑职也看不清。” 韩煜修让楚衍在此地等候,打算自己前去一探究竟。 还未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韩舒允便先一步收起手中墨扇,往秦晚箫她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昏昏欲睡的秦晚箫突然感觉自己脸上一空,忙睁开眼睛,语气慵懒道:“谁啊这是……” 话还没说完,便对上一双皎皎如明月的双眸。 韩舒允将手中那片荷叶往后一扔,蔑笑道:“嘁,本王刚刚还纳闷是哪个蠢货这烈日当空的还跑来这御花园里晃悠,原来是你啊,还真是冤家路窄呵。” 秦晚箫很显然是懵了一下,从草坪站起来以后,先是用手拍掉沾在裙角的灰尘,又抬头那位看向比自己高出半截的男子,轻皱着那一双弯弯柳叶眉,忿然作色:“你谁……” 等等…… 秦晚箫的记忆回溯到那天夜里,眼前人也在这时和那天跟自己打个你死我活的家伙的模样重合到了一起。 第60章 言出祸相随 “是你!” 秦晚箫指着韩舒允那张脸,激动到手指几近颤抖。 远处的珞芸在听到动静以后,果断舍弃掉那一池锦鲤,踏着步伐火速赶来。 韩舒允单手霸气地甩开墨扇,随即掩在胸前扇了扇:“没错,正是本王。” “行了,这儿又没别人,搁我面前还耍什么帅呢?”秦晚箫满带不屑地说着,“你是王爷?鬼才信。” 秦晚箫内心os:这货要真是王爷的话,那母猪岂不是都能上树了? “嘿,瞧你这话说的,本王可是如假包换的好吗?当初不在你面前自称本王,那是怕吓着你再说了,这假冒皇亲贵族可是重罪一条啊,你觉得本王有那个闲功夫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来跟你开玩笑么?”韩舒允往前走了两步,冲秦晚箫显摆他那一身装束,然后微欠起身子看向她:“不过,你现在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跟本王叫嚣,还真是一大奇迹啊。” 秦晚箫一把拍开韩舒允那张欠揍的脸:“……早知道的话我应该下手重一点的,省得让你留一口气在这跟个苍蝇一样嗡嗡乱叫。” 韩舒允嗤鼻道:“就凭你?” “我怎么了?”秦晚箫叉着腰,向韩舒允吹起嘘来:“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毕竟啊,堂堂一介天子都敌不过我,更何况你呢?” “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你还真的是不怕隔墙有耳啊?”韩舒允调侃道。 “怕什么?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秦晚箫顿了顿,义愤填膺般地继续道:“谁让他耍流氓来着,我那一砸还算是轻的,即便这事传得是全皇宫人尽皆知,皇上他也不能拿我……” 站在秦晚箫身边的珞芸随意一瞥,恰好就发现在不远处站着的韩煜修。 她见大事不妙,于是卖力地发出几声咳嗽示意秦晚箫快住嘴。 “我说珞芸啊,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一到关键时刻就打岔呀?”秦晚箫无奈摊手道。 珞芸连忙往秦晚箫身后的方向指了指,用嘴型暗示她:“皇上,皇上他就在你身后站着呐!” 然而秦晚箫完全没明白珞芸的用意。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股冷厉的声音便突然自身后幽幽传来:“哦?那秦答应不妨试试看,看朕是否如你所言那般。” 话音落,一团阴影便笼罩在秦晚箫头顶上,覆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身躯。 秦晚箫害怕得把腰杆挺得笔直,那背脊也跟着一凉,她屏住呼吸不敢吭声,也不敢回头去看。 珞芸抬手扶额,如此大型的社死现场实在是惨不忍睹,不忍直视啊。 当她以为自家主子即将大祸临头时,秦晚箫却无视自己身后那道身影的存在,想要溜之大吉。 谁料,才刚迈出一步就被跟前的小石子绊了一跤。 秦晚箫在原地踉跄几步,才好不容易把稳重心,可却又毫无预兆地把自个脚给崴了。 只见她整个人随即往后跌去。 韩煜修眼疾手快般地上前揽住秦晚箫的腰肢,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入那宽厚结实的怀抱中。 秦晚箫呆呆望着韩煜修那张乌云密布般的脸,咧着嘴露出那两排整齐的牙齿,随之尴尬一笑:“皇、皇上,这、这么巧的嘛?您也来这赏花赏水赏风景哈?” 那抹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更是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 韩煜修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秦晚箫:“朕也没想到出来散心还会碰到秦答应在这大放厥词。” 秦晚箫僵硬地把脸别向一边,她正在思考自己该怎么脱身才好,总不能让两个人一直保持着这么尴尬的姿势? “那个什么,其实,刚刚臣女也只是随口一说,您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啊哈哈哈哈……”秦晚箫一直替自己辩解着,却不敢去用正眼瞧他。 韩煜修听那人言,脸上不仅写着“你看我信吗”这五个字,而且还挑起了一边嘴角。 在旁吃瓜看好戏的韩舒允不禁开始为秦晚箫默哀三秒。 韩煜修一旦露出这抹笑容,他敢断定接下来绝对没有好事发生。 果然,韩煜修歪头看了一眼位于秦晚箫身后的那面湖之后,想都没想,便松开那只原本搂住秦晚箫腰肢的手。 秦晚箫不可置信地盯着韩煜修看,下一秒,她的身体便失去重心,然后“噗通”一声掉进湖里。 伴随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湖面上顿时溅起一朵大水花。 只身站立在岸边的韩煜修搓擦着自己的双手,面不改色地目睹秦晚箫在水里不断扑腾的狼狈样。 他丝毫没有要把秦晚箫救上岸的意思,而是转身离开了。 “啧啧啧,皇兄这招以牙还牙实在是一针见血啊。”韩舒允暗自惊叹着。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还站在这的韩煜修居然不见了,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已经走远了。 于是,韩舒允边拔腿跑边向远处的韩煜修挥手叫嚷道:“啊喂!皇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倒是等等臣弟啊!” 珞芸见人都走光了以后,着急忙慌地上前朝湖里的秦晚箫伸出手,随后吃力把她拉上岸。 成功获救的秦晚箫连连咳嗽并往外吐了好几口水。 她抹了把湿漉漉的脸蛋,心中五味杂陈,怎么这皇宫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还爱记仇? 第61章 断念 几日后。 在摆脱苏韫颜这个磨人精之后,卫祁容便火速赶回京安城。 说起来,他和秦晚箫二人之间已经错过太多次了。 所以这一回,他不想再错过了。 就这样,卫祁容下定了决心要去找秦晚箫说清楚,即使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也不后悔。 “叩叩。” 秦府外,门钹的敲击声一阵又一阵响起。 清扫庭院的仆人闻声停下手中动作,走过去将大门开出一条缝隙,对着门外的人询问道:“请问公子你找谁?” 卫祁容笑意吟吟道:“自然是贵府的大小姐。” 仆人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出于谨慎,便再次询问道:“你是何人?找我们大小姐有何事?” “在下卫祁容,前些日子刚回京,今日上街恰好途径此地,再加上在下之前和你们大小姐……”当卫祁容刚要把那句“和你们大小姐是旧识”说出口时,觉得这番话甚有不妥,于是道:“之前你们大小姐对在下有恩,便想着顺道来拜访一下她。” 在了解对方来意后,仆人随即放下戒备,将大门向卫祁容敞开。 她刚还在纠结要不要将秦晚箫入宫一事跟卫祁容挑明了说,下一秒便见秦仕渊往这边走来,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籍。 “奴婢见过大少爷。”仆人福身施礼道。 秦仕渊微微颔首,遂将目光定格在站在门外的卫祁容身上。 那些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记忆在一时间全在秦仕渊的脑海中浮现,脸上的笑容也跟着转瞬而逝。 示意让仆人退下后,秦仕渊冷冷道:“你来这干什么?这儿可不欢迎你!” 卫祁容无奈地笑了笑,从容不迫道:“秦将军,我这次前来拜访并不是来算旧账的,你又何必将我拒之门外呢?” “哦?”秦仕渊对卫祁容的回答似乎很是意外,将书籍圈起来后便在手心敲了敲,“事到如今,你还是贼心不死么?” 卫祁容并没有直面回答秦仕渊的问题,态度仍旧诚恳:“我知道此番前来有些唐突,不过,还请将军允许我与晚箫见上一面,我有要事与她相谈。” 秦仕渊听言,脸上倏地展露笑容,只不过,那抹笑容里满带不屑:“话虽如此,可谁又知道你这堂堂九玄门少主背地里会在打什么算盘呢?卫祁容,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你父亲对我阿翁所做过的事,我可还一直记着呢。” 卫祁容极不愿和秦仕渊在前尘旧事上做太过多的纠缠,于是又道:“我这次……不是以九玄门少主的身份而来,秦将军,请你告诉我,晚箫她究竟在哪?” 秦仕渊放下手中的书籍,直视他的双眼,从嘴里缓缓吐出了“宫里”两个字。 卫祁容仿佛明白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随即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晚箫她向来不喜约束,怎么会……” “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了。”秦仕渊见卫祁容如此执迷不悟,将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开之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遂着人去将圣旨取来。 “诏书在这,我劝你最好还是尽早打消那些莫须有的念头,实话告诉你,即便箫儿不入宫为妃,我也绝不会让她同你九玄门的人扯上任何一丝关系。” 卫祁容看着面前那道圣旨,就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眼神空洞,不知该怎么去面对这样的事实。 秦仕渊转过身去背对着卫祁容,并对他下了逐客令:“趁我还没有打算对你动手之前,请你,马上离开。” 离开秦府之后,卫祁容像孤魂一般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他忘了自己究竟是怎么走出秦府那扇大门的,如今,他满脑子都是自己与秦晚箫之间经历过的点点滴滴。 直到离秦府有了一大段距离,卫祁容才停住脚步,抬头望天,悲戚苦笑着。 或许,这就是天意…… 既如此,那往后便让我默默护你一生。 …… 郑太后独自站在庭院中,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此时她想的全是关于自己安插在崇华殿内的眼线来报的消息。 阿琅犹豫再三后便走上前来,打断了她的思绪:“太后娘娘,眼见这天儿就要下雨了,依婢子看我们还是快些进屋去。” 郑太后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嘟哝着:“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说完,她侧头看向站在身边的阿琅:“阿琅,哀家早前吩咐你去办的事可办妥了?” 阿琅应道:“禀太后娘娘,婢子依照您的意思去找了霜儿姑娘谈话,可她除了将贵妃娘娘近日来的情况告诉婢子之外其他什么都没说,不过,婢子后来又想法子从永和宫的宫人口中得知,贵妃娘娘她……” 郑太后蹙眉道:“贵妃她怎么了?” 阿琅神情很是为难:“太后娘娘,婢子,婢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郑太后见状,于是道:“阿琅,你最近是怎么回事?你在哀家面前说话可是从来都不会像现在这般遮遮掩掩的。” 阿琅紧张得直咽口水:“太后娘娘,婢子……” 郑太后俯身在阿琅耳边轻声道:“你应该很清楚,哀家向来就容不得身边有心存二心的人。” “贵妃娘娘她,她因为触怒了龙颜,所以现在被禁足在永和宫内哪也去不得。”阿琅说完,便垂下脑袋,打心里替韩煜修捏了一把汗。 “岂有此理!”郑太后那原本平静祥和的脸上添了几分愠色。 阿琅以及一众宫女连忙跪在地上,齐声道:“太后娘娘息怒!” 郑太后原本还纳闷为什么最近郑相和韩煜修的关系变得如此剑拔弩张,这会,一切可就说得通了。 第62章 知错不认 夜晚寂寂,韩煜修独自一人坐在金漆雕龙纹宝座上。 他将左手食指放在御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右手则负责托着额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殿门被缓缓打开。 殿外传来不满的声音。 “哎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把我当个犯人一样给押着啊?” “我跟你们说话呢,听见没有?” 下一秒,秦晚箫整个人便被两名守卫野蛮粗暴地给推进殿去。 “哎……” 秦晚箫好不容易稳住脚下重心,刚准备开口叫住那两名守卫,殿门就当着她面重新关了回去。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于是,秦晚箫认命般地转过身,冲大殿上的韩煜修咧嘴笑了笑:“皇上,你这……你这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话该是朕来问你?”韩煜修表面看起来是笑容可掬,但话里话外总透露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杀气,“朕几次三番给你台阶下,你不要,现在反倒还变本加厉,这次朕若不遣人把你给硬拽过来的话,你准备打算躲朕到什么时候去?” 秦晚箫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站在那弱弱道:“我没……” 韩煜修却是不信邪的模样:“还没?没你一见到朕跑什么?” 秦晚箫摊手道:“皇上,臣女一开始是真没打算想跑的,可臣女这双腿它就是偏偏不听使唤啊。” 韩煜修脑袋上似乎有六个大黑点飘过:“行,朕不跟你扯那些有的没的,不过关于今早那杯掺了胡椒粉的茶,你可有什么要解释的?” “嘶,哎呀,这还真不是臣女干的,”秦晚箫指向自己,语气带着三分理直气壮,七分心虚,“皇上,你可以否定臣女一切的一切,但绝对不能质疑臣女的人品,你想啊,臣女干这事能捞得着什么好处么?” “啪!” 韩煜修拿起放在御案上的镇山河重重一拍,吓得秦晚箫快速地耸耸肩,双脚软得跟棉花似的。 “牙尖嘴利,真当朕是三岁稚童那么好蒙骗不成?” 秦晚箫微微低下脑袋,轻吐舌头,心里满是那种得逞以后抑制不住的喜悦。 今早,趁着天还没亮的功夫,秦晚箫便拿上从珞芸那得来的胡椒粉,换上宫女服,淡然自若地走出储秀宫,随后成功躲开巡逻的守卫混进御茶房。 她边从袖间拿出用纸包住的胡椒粉往御用茶壶里倒,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大猪蹄子,让你害我掉湖里,让你害我掉湖里,还扣我工资,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了不成。” 一包胡椒粉差不多有一大半都倒进茶壶里去了。 为了保证胡椒粉能完全和茶水融合在一起,秦晚箫还不忘拿起茶壶来回晃晃。 “哼,看我这回还整不死你。” 一切大功告成后,她才拍拍双手,心满意足地走了。 朝堂上,韩煜修与大臣们足足商议了好几个时辰的政事。 中途,韩煜修拿起魏偲让御茶房备好的茶润润嗓子。 起初没觉得茶水里头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味道和往常不同,直到那种麻辣劲一股脑全涌上来,韩煜修才后知后觉。 碍于在诸位朝臣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任何异样,硬是撑到下朝,整张脸憋得就跟猴屁股似的。 而秦晚箫在平时关系较好的储秀宫宫女那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笑得差点当场岔过气去。 …… 韩煜修忽然收起愠色,一边的嘴角微微往上翘:“还不承认是?那朕觉得秦国公交给朕的东西现在也没必要给你了。” 话毕,他从腰间取下一块由材质上乘的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镂空环状流苏玉玦,然后起身走到秦晚箫面前。 秦晚箫愣了愣,之前珞芸说过原主生母留下一件东西给她,想来应该就是这个了。 这么想着,秦晚箫立马上前想要去抢:“嘿,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给我?” 韩煜修把它攥在手心里高高举起,利用身高优势不让眼前的人儿得逞:“你要是向朕诚恳道歉的话,朕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把它物归原主。” 道歉?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秦晚箫不服气,努力掂起脚向上跳:“还给我!” “呵,脾气还挺倔,”韩煜修见状,把手举得更高了,“既然如此,那这块玉玦,能拿到的话就还你。” 秦晚箫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你简直欺人太甚!” 情急之下,秦晚箫上手就抓住韩煜修的手臂准备硬抢。 韩煜修也不敢马虎,抬起左手作势要把秦晚箫的那只手给扒开。 在抢夺玉玦的过程中,二人猝不及防地摔了一跤。 玉玦被甩在一旁,而感觉身体一空的秦晚箫下意识地紧紧拽住韩煜修的衣服。 落地后,她便顺势跌进韩煜修的怀里,小嘴正好附在了那张薄唇上。 二人不约而同地瞪大双眼,场面安静了片刻。 良久,沦为肉垫的韩煜修用拇指抹了抹嘴唇,又冲着秦晚箫邪魅一笑。 秦晚箫意识到自己再次被占了便宜,于是上去抬手就想往他脸上呼一耳刮子。 韩煜修见状,抓住某人的手腕,及时制止了她:“嗯?还想动手打朕?这一次可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的。” 秦晚箫:……去你丫的个投怀送抱。 秦晚箫拧着眉,欲将手腕从韩煜修手里挣脱出来,奈何他死活都不肯撒手。 被韩煜修支走的魏偲这时推门而入,恰好撞见这一幕。 二人听到动静以后,抬头齐齐看向杵在门口的魏偲,秦晚箫趁韩煜修还没反应过来,赶紧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 魏偲惊讶得合不拢嘴,随即蒙住眼睛,转身往外走:“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在韩煜修怀里的秦晚箫捂着脸,内心是极度崩溃的:完了,这下误会大了…… 第63章 礼尚往来 “都怪你,这下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秦晚箫一脸幽怨,不再看韩煜修他人,转而将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站起来。 她这番对自己避之而不及的举动,无疑是在韩煜修的心头上又添了把火。 只见韩煜修二话不说就伸手抓住秦晚箫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然后禁锢在自己怀里,开始恣意地在她的嘴唇上索取着。 慌乱不已的秦晚箫嘴里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双手不停地捶打在韩煜修身上,却仍然撼动不了他半分。 秦晚箫使出很大的力气才从韩煜修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猛地推了他一把后,眼圈微微泛红,羞愤难当地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跟我过不去?我到底哪招惹你了?我改,我改还不行么?!” 韩煜修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抬眸对上秦晚箫那委屈的小眼神,平静道:“朕向来讲究礼尚往来,现在,你我二人扯平了。” 秦晚箫见韩煜修这一副无可救药的模样,并不想再多说什么。 魏偲这时又推门而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竹筒。 他为难地看向二人,半天都不敢开口说话。 韩煜修看了秦晚箫一眼,然后看向魏偲道:“有什么事就说,这儿又没外人。” 魏偲这才说道:“皇,皇上,曲州有急报传来。” 韩煜修沉思片刻,而后道:“魏偲,派人把她送回储秀宫去。” 魏偲刚想应话,却被秦晚箫抢先一步:“不劳您费心,我自己能走。” 话毕,秦晚箫推开魏偲便往殿门的方向而去。 快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折返回来,向韩煜修留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崇华殿。 “不自量力。” 韩煜修看着那抹倔强的背影,直摇头,随即把视线转向被丢弃在一旁的玉玦。 翌日,暖烘烘的阳光照得秦晚箫睁不开眼,珞芸恰好在这时推门而入。 “小主,今天天气不错,我们要不要出去逛逛?” 秦晚箫揉揉惺忪的睡眼,从榻上坐起后伸了个懒腰:“去,为什么不去?” 珞芸闻言,一想到上次在御花园里发生的事,似乎又有些犹豫:“可万一……万一要是再碰到皇上的话,你这……” “笑话,我总不能一辈子就窝在这小小的储秀宫里哪也不去?”秦晚箫将手放在珞芸的肩膀上,“珞芸,替我更衣梳妆。” 皇宫那么大的地方,她偏就不信能天天碰到那个无赖。 用完早膳后,主仆二人开始在宫里到处瞎晃悠。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韩煜修正和韩舒允并肩走在路上。 自从韩舒允在魏偲那套出昨夜在崇华殿发生的事情以后,就一直在韩煜修耳边絮叨个不停:“哎,你们两个可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不过这小答应居然连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咯。” 韩舒允在那自顾自地说着闲话,而在他身旁的韩煜修却忽然停住脚步。 韩舒允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骤降了不少。 出于好奇,他顺着韩煜修目光的方向看过去,竟发现秦晚箫主仆二人就在他们对面站着。 秦晚箫那道犀利的目光直逼韩舒允,那种眼神,就好似在说“你这是在指谁嫌命太长了呢?” 韩舒允尴尬地抬手摸向后脑勺,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四处随意瞧一瞧:“哟,今天的天儿可真不赖呢。” 话音一落,他拔腿就跑到韩煜修身后躲着去了。 韩煜修上前几步,弯腰,将脸凑近秦晚箫,像是要从她那张脸中看出点什么花样来。 秦晚箫被他这么一直盯着看,弄得自己心里有些发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良久,韩煜修才开口道:“你……” 还未等韩煜修把话给说完,秦晚箫便冲他歪头抿嘴一笑:“您别这样看着臣女,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臣女还是那句话,想要道歉,门也没有。” 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立场摆明后,秦晚箫拉上珞芸转身就跑,边跑还不忘边回头看一眼身后那家伙有没有追上来。 韩舒允见人走后,整理了下仪态,并砸舌道:“啧啧啧,皇兄啊皇兄,看把人家小姑娘给吓的,一步三回头可还行?”说着,他把胳膊搁在韩煜修的肩上:“皇兄,不是臣弟多嘴,照你这样下去,到时候要真把人给吓跑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韩煜修立马给韩舒允递去一个眼神杀,顺着他的话应道:“你这棵万年铁树都还没开花呢,还好意思来说教朕?” 韩舒允那弱小的心灵此时仿佛受到万点暴击,用拳头捂嘴干咳几声之后,强颜欢笑道:“成,你就当臣弟什么都没说过。” 韩煜修这才满意地把视线从韩舒允脸上移开,眼神忽变得深邃起来,死死地盯着前方,轻喃道:“好,很好,朕倒要看看,究竟谁耗能得过谁。” 第64章 相思苦酒难入喉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使原本寂静的夜晚变得凄凉。 在某一间的酒馆内,烂醉如泥的卫祁容趴在桌子上,嘴里不断念叨着秦晚箫的名字,怀中还紧紧揣着一坛酒。 店家小二在送走除了卫祁容之外的另一名酒客后,便抬脚走到柜台边与掌柜的抱起怨来:“掌柜,那家伙每回一来咱们这就喝成这副模样,怎么拉也拉不走,这账也连续赊了好几天,您看……” 这家酒馆在京安城内极具盛名,掌柜的原本是一位从外地来的商客,名为宋珺止,年纪并不大。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与苏韫颜结下不解之缘,那之后,苏韫颜便经常拉上卫祁容来照顾他的生意。 “管那么多做什么?忙你的去。”宋珺止将多嘴的小二赶走以后,手指噼里啪啦地拨弄着算盘,时不时地还在账本上做记录。 过了片刻,宋珺止不经意地往卫祁容的方向瞥了眼,随即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放下笔,径直走了过去,抬手敲敲桌面:“卫公子,醒醒,我们这要打烊了。” “不要……快跑!”卫祁容大叫一声后便从梦魇中惊醒过来,敲了敲异常沉重的脑袋之后又拿起酒坛往嘴里灌。 醇香的烈酒就这样顺着他的喉咙而下。 不知是这坛酒还是自己的原因,卫祁容只觉得一阵难以忍受的苦味萦绕于舌尖。 宋珺止见状,二话不说就把被卫祁容揣在怀里的酒坛给夺过来:“真不打算要命了你?!” 卫祁容将双手撑于桌面,勉强能使自己从凳子上站起来。 许是后劲上来了,还未开口,卫祁容便难受得弯下腰去,然后捂着肚子就往地上干呕起来。 宋珺止连忙放下酒坛,转而去扶住他:“你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殊不知,卫祁容竟动手一把将那人推开,声音略显疲惫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哎……”宋珺止见这家伙竟如此不识好歹,刚要开口,推门声紧随其后地传来,月光透着一股清凉洒落在地面上。 “别拦着他,让他喝。” 宋、卫二人循声回头看去。 一个娇小的身躯此时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雨幕中。 待那人进屋后,便合上了手中的伞,紧接着,苏韫颜那张娇俏的小脸才映入他们的眼帘当中。 她抖掉伞面上的水珠以后,抬手捋了捋贴在额前的湿碎发:“珺止兄,给我上几壶好酒来!” 话毕,苏韫颜便朝他们走去,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在卫祁容对面的位置撩起袍子坐下后,随即将视线投向一脸胡子拉碴的的卫祁容:“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多无趣啊,想喝酒是?本姑娘奉陪到底。” 宋珺止一脸疑惑道:“韫颜姑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听到她也要喝酒,不禁拉下脸去,“我还以为你是来帮我把这个麻烦的醉鬼给带回去的呢。” “前不久,”苏韫颜点了点头:“起初我在步云崖那家伙听说他整天躲在你这里借酒消愁的时候,我的确是想来把他给五花大绑抓回去的,不过嘛,我现在反悔了。” 宋珺止环抱双臂,无奈道:“亏我还以为你能帮我劝劝这家伙呢,我看再这样任由他喝下去,迟早得出事。” 苏韫颜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拦着他做什么?真以为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就会有人多看几眼似的,可笑至极。” 她嘴上说是这么说,但心里确是为卫祁容如今这副模样而感到担忧。 “也没人要你多管闲事。”卫祁容冷哼一声,当着苏韫颜的面,拿起酒坛就痛快地畅饮起来。 “喝!我让你喝!”苏韫颜被他这一激,暴脾气顿时上来了,夺过酒坛之后就把它砸在地上,又将卫祁容直接从凳子上揪起来:“拜托你稍微有点出息好不好?你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哪还像个一门之主的样子?” 卫祁容将苏韫颜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扒开,大笑几声又厉声道:“苏韫颜,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是,我是没资格来教训你这个堂堂的卫大少主,我也没经历过什么所谓的儿女情长,可我绝对不会像你一样永远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不会抛掉自己肩上的重任在这里醉生梦死!”苏韫颜怒视着卫祁容,然后脑将深埋在心里已久的话全都吐了出来,“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跟一个逃避现实的懦夫又有何差别?醒醒,别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的心里压根就没有你的位置!” “够了!你给我闭嘴!!”卫祁容在吼完苏韫颜以后,扬起手作势要打她。 苏韫颜却是毫不畏惧,伸出脸让卫祁容打:“你打,有本事的话你现在就把我给打死算了,省得我还得回九玄门替你应付那几位难搞的老家伙们。” 卫祁容愣了好半天,最终放下那只停留在半空中的手,转身摇摇晃晃地跑出酒馆。 纵使苏韫颜心中有气,但这大半夜的,她怕卫祁容一个人会出什么好歹,于是迅速取下腰间的钱袋放在桌子上,对宋珺行说了句“珺止兄,这几天麻烦你了”便追了出去。 第65章 见机行事,实乃上策(1) 一大清早,魏偲便领着两名侍卫来到储秀宫,向秦晚箫传达韩煜修的意思。 秦晚箫被迫离开舒服的被窝,此时跟珞芸一同在屋外的广场跪着。 魏偲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道:“秦小主,皇上让咱家转告你,既然小主你一直固执己见,他也不好为难你,不过这皇宫就那么大点的地方,难免不会碰着面,为了避免像上次那种情况发生,小主你最好还是安安分分待在储秀宫里。” “你,你说什么?!” 原本秦晚箫还在打着瞌睡,一听魏偲这话,她的脑子顿时清醒不少,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 她不过就是往茶水里面做了点小手脚而已,作为一个堂堂的九五至尊,这点小事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 “不是,魏公公,照你的意思,要是我拒不认错,就一直这么耗着,那我一辈子也别想从这里走出去了呗?”秦晚箫将双臂交叉置于胸前,看向魏偲,缓缓道。 这个问题似乎把魏偲给难住了,半晌,他才答道:“呃……小主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许是怕秦晚箫介怀,魏偲又抬手指了指储秀宫的四周:“不过秦小主你在这里还算得上是自由的。” 秦晚箫:我%!…… 魏偲怕惹火烧身,于是让随行的两名守卫在储秀宫外好生守着就跑路了。 独留下秦晚箫在晨风里凌乱。 在心里问候某个小肚鸡肠男几百遍以后,她才从地上站起来。 “我今天偏就不信邪了,就凭门外那两个小喽啰也想拦得住我??”秦晚箫边说,边撸起袖子,直冲门口的方向而去。 珞芸欲上前去拦住不让秦晚箫胡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两名守卫见人来后,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剑交叉横住,拦住秦晚箫的去路。 秦晚箫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了好一阵,随即眉开眼笑道:“我说两位大哥,你看啊,我出不出去不打紧,但你们让这储秀宫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神情同样严肃的守卫们似乎是听出了秦晚箫话里的潜台词,可依旧没有要给她让道的意思,反而齐齐答道:“皇上有旨,平时卑职们只负责看住小主就好。” 秦晚箫:“……” 她见来软的不行,只好选择硬闯。 守卫们见状,不约而同地将自己手中的剑从鞘里拔出半截。 其中一名个子并不大的守卫语气稍缓地对秦晚箫说道:“小主,我等也是奉旨行事,还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们二人了。” “那我也告诉你们,你们这样对我根本就没有用,我可不是被吓大的。”秦晚箫在气势这块完全不亚于那两名守卫。 守卫们见她不听劝,迅速将剑拔出,之后用剑锋对准秦晚箫。 秦晚箫被面前那两把散发着寒光的利刃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后退一步,并妥协道:“哎喂,这刀剑可不长眼啊,你们,你们赶紧把剑给我收回去,我,我不为难你们,我哪也不去总行了?!” 守卫们这才将剑收回鞘中。 不知为何,透过他们,秦晚箫仿佛能看到韩煜修那在背地里得意洋洋的模样。 她越想就越觉得窝火,两排牙齿咬得是咯咯响:好你个韩扒皮,你给我等着,本姑娘要是不把你给挫成骨,扬成灰,明儿我就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珞芸赶紧上前将秦晚箫拉到一旁,好声宽慰起她来:“小主,你可千万一定要沉住气啊,既然这条路行不通,我们还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嘛,要是因为一时冲动而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那可怎么办呀?” 秦晚箫也觉得与其在这跟无辜的守卫们周旋,倒不如保留点精力,好好想想该怎么去找韩煜修那个家伙把这新仇旧账给一起算喽。 …… 九玄门 一身酒气的卫祁容在苏韫颜的拉拽下进入主堂议事厅内。 “诸位长老,人我现在给你们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了。” 说完,苏韫颜便松开那只揪住卫祁容衣服的手,随即走到一边站着。 卫祁容就这么站在中央,淡定地迎上来自他们的灼灼目光。 其余的几位长老们分别对坐于两侧。 他们纷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都没一个人站出来打破眼下的沉默。 大长老沉思片刻,而后缓缓道:“自从前门主离世后,门主这一职便空闲至今,这常言道,群龙不可无首,九玄门如今也该有个人站出来接替这项重任了,所以少主,如今我与其他长老商讨过后,一致决定尽快替你举行册礼,如此也好让你收收心。” 卫祁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若是他就这样成为九玄门新一任门主的话,那往后,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护那丫头一世周全呢? 第66章 见机行事,实乃上策(2) “皇,皇上!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魏偲猛地推开殿门,又火急火燎地从外头闯进来,几乎是惊魂未定般地看向殿上之人。 “魏偲,朕说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韩煜修快速合上手中的奏折,那双剑眉微微拧起。 “不,不是……”魏偲气喘吁吁地指向外头,想要跟韩煜修说秦晚箫她带着家伙不由分说地伤了几名宫人,却因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这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韩煜修看着魏偲这家伙用双手不断在空中来回比划,眉宇间多了一丝疑惑和不解。 此时,殿外恰好又传来一阵醉醺醺的声音:“韩煜修!你给我出来,出来跟我单挑啊!”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 韩煜修脸色忽地一沉,什么人胆敢直呼他的名讳? 殿外,秦晚箫手里持着一根木棍,整个人看起来明显是喝了不少酒,走起路都是踉踉跄跄的。 一大群禁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包围住。 秦晚箫自然不怕这群虾兵蟹将,她淡定地走到正中央,见里头毫无动静,再次出声吼了句:“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只会在背后耍手段报复算什么本事啊?有种就给我滚出来!” 韩煜修这会大抵能猜得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在殿外叫嚣了。 他将手中奏折摔在桌面上之后,“唰”地一声从宝座上站起,泰然自若地往大殿外走去。 魏偲被韩煜修那浑身散发的骇人气场吓得两腿一直抖个不停,几乎连跟上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杵在原地,心中默念道:秦小主,你还是自求多福。 禁军们见韩煜修现身,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 韩煜修走到在离秦晚箫两尺不到的地方停下,冷声道:“谁把你放出来的?” “笑话,不,不允许我从,从储秀宫正门踏,踏出半步,我还不,还不能另寻他法了吗?”秦晚箫打了个酒嗝,转而用手中的木棍指向来人:“你,你这个万恶的资本主义家,平白无故限制我的自由也就算了,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要断了我的后路?!” “看来秦答应是对朕的做法持有异议了。”韩煜修一步一步朝秦晚箫走近。 “那朕今日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你屡次视宫中规矩于无物,妄图挑战天家威严,至于其他的,朕就不跟你一一列举了,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掉脑袋的大罪?倘若不是朕放你一马,哪还有你站在这说话的份?” 韩煜修说的话句句在理,以至于秦晚箫的气势顿时减了大半:“我……我……” “怎么?刚刚不是还挺盛气凌人的么?”不等秦晚箫回答,韩煜修便继续顺着方才那句话往下说道:“不过,现在看来,朕反倒觉得断掉你宫里一切吃穿用度还算轻了,朕觉得是时候该好好想一想怎么罚才能让你长长记性,不知秦答应对此可有何高见啊?” “可恶……”原本还在为此心怀愧疚的秦晚箫被这番话成功激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抡起棍子朝韩煜修而去:“我,我杀了你!” 楚衍见状,立马命令禁军们上前护驾。 “都给朕退下!”韩煜修转头冲他们喝道,又迅速侧身躲过秦晚箫发出的攻击。 下一秒,他用深邃的目光锁定秦晚箫,话里带着一抹威胁:“秦答应,若是今夜你欲图弑君这事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即便朕肯放你一马,保你一命,那秦家呢?你可曾想过秦家会有多少人因你这种愚蠢之举而受到牵连?” “我呸!你少,少拿那些虚的来唬我,这是你和我二人之间的恩怨,跟其他人无关,”在酒精的作用下,面对像韩煜修这种“恶势力”,秦晚箫的胆量可比平时大了不少,“若是,若是今天不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我,我誓不为人!” 说完,她便趁其不备,再次抄起家伙向韩煜修发动第二轮攻击。 韩煜修压根就没机会躲开,只得用双手挡在面前,以免自己会受到更重的伤。 强劲的棍风直直向韩煜修席卷而来,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紧接着,一阵刺痛袭来。 韩煜修不禁皱起双眉,再次睁开眼时,这才发现手背竟被木棍上的棱角划破了皮,顿时现出一条血痕。 暗骂了句“该死”之后,他反手从一名禁军腰间的剑鞘抽出剑,毫不留情地用剑锋将那根木棍从秦晚箫手中挑走。 这股剑风,很明显比方才那阵棍风还要强上几倍。 在场的人几乎都能清晰地听到一阵风从耳畔呼呼刮过的声音,就连秦晚箫那颗混沌的脑袋也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上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于是低头看着那双空空如也的手掌,不明所以。 ???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的棍呢? 棍呢? 秦晚箫还没彻底缓过神来,就见那根木棍从天而降。 惜命的她灵敏地往后一躲,这才不至于让自己的脑袋当场开瓢。 落地后,木棍顿时裂开,一分为二。 秦晚箫欲弯下腰伸手去将离自己并不远的那半截木棍给捡回来,毕竟有家伙在手,心里总归是有些安全感的。 韩煜修却先一步持剑指向她的脑门,神色冷漠,不带任何一丝温度:“闹够了吗?” 面对那离自己仅仅只有那么丁点距离的剑锋,秦晚箫不敢轻举妄动,慌乱的视线无处安放,“求生欲”这三个字在她的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67章 见机行事,实乃上策(3) “我说你们怎么都喜欢有事没事就拿剑指着人啊?多危险呐这。”秦晚箫伸出两指默默夹住剑刃,试图将这个危险的家伙从面前移开。 “怕了?”韩煜修嘴角一撇,手中的剑不仅纹丝未动,还借着巧劲挑起秦晚箫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双眼,“其实,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迎刃而解的,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一切还是得取决于你的态度如何了。” “呵呵……”秦晚箫的“求生欲”因这一番话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勾勾小指示意韩煜修的脸靠过来一点,哪知他真的照做了。 下一秒,她竟当着众目睽睽之下,冲那张无比尊贵的脸上啐了几口唾液:“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去!” 韩煜修飞快往后闪,手中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月光下的那抹身影,似乎在微微颤抖着。 魏偲从殿内走出来时,恰好对上那抹狠厉的目光,连忙上前哈腰道:“皇上,您……没事?” “很好。”韩煜修话锋一转,随之掷地有声地说道:“魏偲,传朕旨意,答应秦氏,脾性顽劣,屡教不改,即刻起,将其关进静心观内手抄《金刚经》全篇,记住,全卷三十二品,一字都不能落,未誊抄完不准放人离开。” 秦晚箫这下可慌了。 静心观……那是什么地儿? 那可是令无数人都闻风丧胆的地方啊! 这白天还好,整体看起来就跟和其他宫殿无异。可一旦到了晚上,就会成另一番景象,人人闻而生畏,地位仅次于宫里的慎刑司,堪称“活地狱”。 要是在静心观待上一晚的话,那绝对比各种主题鬼屋还要刺激百倍。 魏偲听言,不由得向秦晚箫投去一抹无比同情的目光,欲开口替她求情却被韩煜修驳了回去。 秦晚箫见自己如今大祸临头却无法脱身,两颗眼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她可不想自己后半辈子以一个疯子的身份在宫里度过。 沉思片刻后,秦晚箫的大脑突然茅塞顿开,紧接着,她两眼一翻便往地上倒去。 魏偲连忙叫住正要往殿内走去的韩煜修:“皇上,皇上,秦小主,秦小主她晕过去了!” 韩煜修顿住脚步,眼底竟闪过一丝慌张,二话不说走过去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秦晚箫给捞起。 原本秦晚箫只想装晕吓吓韩煜修,好让他能收回刚刚那道指令。 可眼下这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不经意间,秦晚箫便进入了梦乡。 “皇上,还需将秦小主送去静心观么?”魏偲看了眼韩煜修怀里的人儿,出声询问道。 韩煜修抬眼看着魏偲,沉声道:“别站在这废话了,还不快去把胡太医找来?至于其他的事……等她醒过来了再说,”正说着,他又把视线停在楚衍的身上,“今夜在崇华殿发生的事,朕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魏偲和楚衍齐齐答道:“诺。” …… 殿内,胡太医正在替秦晚箫诊脉。 韩煜修则坐在一旁,按揉着眉心,内心似乎备受谴责。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胡太医将秦晚箫的右手塞进被窝里盖好,转而走到韩煜修面前:“禀皇上,从微臣诊脉的情况来看,秦小主身体底子差,许是体力不支才会晕厥,只需静养几天,再好好调理便可。” “朕知道了,你退下。”韩煜修点点头,抬手示意让胡太医离开。 胡太医注意到韩煜修手背上的那道伤口,于是道:“皇上,您手上这伤……” 韩煜修低眸瞄了眼那道伤口,摆摆手,应道:“无碍,太医署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你定夺,你还是快些回去。” 胡太医也不好再说什么,背上药箱后径自走出崇华殿。 待胡太医离开后,韩煜修便起身来到榻边,双目紧紧注视着秦晚箫那张脸,嘴角不觉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这么一看,倒比平时乖多了。” 他抬手取出浸在温水里的帕子拧干,开始细心地给秦晚箫擦起脸。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不是秦晚箫做噩梦了,只见她眼角滑下一滴泪,精准地落在韩煜修手背上。而他能清楚地听见,这个丫头竟然在低声呜咽着。 韩煜修将帕子搁在盆沿以后,又轻轻替秦晚箫拭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痕,轻声呢喃:“朕是不是对她太过严苛了点?” 第68章 见机行事,实乃上策(4) 翌日,秦晚箫微微睁开双眼,两侧的太阳穴还有些隐隐作痛,她攥紧拳头敲了敲,好让自己那颗混沌的头脑能够清醒一点。 再接着,秦晚箫粗略大致地观察起四周的环境,这里看起来并不是自己的房间,更像是…… 大脑在经过飞速运转过后,最终,她得出一种不可能的可能。 崇、崇华殿?! 她怎么会在这里?? 正当秦晚箫陷入迷茫之际,一阵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不偏不倚地钻进她耳中。 秦晚箫略微别过头去,正好撞见韩煜修趴在榻边熟睡的模样。 一时间,昨夜发生的一幕幕就像播放电影那样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闪过。 与此同时,好像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自己:逃,赶紧逃,不然等会这货醒过来自己可就插翅难逃了! 于是乎,秦晚箫挣扎着想要起身。 许是发出的动静太大,一不小心就惊动了原本还在睡梦中的韩煜修。 秦晚箫见状,在他还没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又迅速地躺了回去,闭起眼睛装睡,紧张得直将垂放在被褥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朕怎么睡着了?”原本趴在榻边的韩煜修悠悠醒来,闷哼一声后便抬头往殿外看去,此时天早已大亮。 昨夜,韩煜修独自照顾秦晚箫一夜未眠,虽说他方才眯了一小会,但那双眼睛看起来还有些浮肿,尽显疲态。 下一秒,韩煜修抬手覆上秦晚箫的额头,已经没有像昨夜那么烫了。 就在掌心触碰到秦晚箫额头的那一瞬间,冰凉的感觉迅速传遍她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 秦晚箫微耸起肩膀,并悄悄地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韩煜修并没有注意到榻上的人儿做出一系列微动作,轻声低喃了句“嗯,总算退烧了,”转而起身到书柜前,从中取出一册《大学》,那是被他从记事起到现在一直都奉为至宝的书籍。 在离秦晚箫不远的椅子坐下以后,韩煜修抬手翻了几页后,紧接着心无旁骛地看了起来,看样子似是想要陪她多一会。 见那人竟毫无察觉,秦晚箫不由得在心里犯起嘀咕:哼,猫哭耗子假慈悲。 这么想着,她便又继续装起睡来。 “皇上,现在离上朝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刻钟了,大臣们……”魏偲边说边走进殿内,提醒韩煜修他若是再不去金銮殿上早朝的话终归有些不妥。 由于忘记秦晚箫还在殿内,以至于他一时没注意把握好自己的音量。 “嘘!”韩煜修慌乱地伸出食指放在嘴前,示意让魏偲说话小点声,见秦晚箫丝毫没有被吵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 魏偲立马捂住嘴,带着些心虚压低声音继续对韩煜修说道:“大臣们眼下还在朝堂上候着呢。” 韩煜修并未怪罪他,应了句“朕知道了”,便抬手将手中的书籍放回到书柜上,然后朝殿外走去,魏偲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韩煜修在殿外伫立了好一会,他看着高高挂在天边的暖阳,半晌,才对另一旁的楚衍道:“秦答应醒过来以后,你便派人将其送回储秀宫去,若是任何人问起,不许说出半个字。” 楚衍抱拳道:“属下遵旨。” …… 半个时辰前,魏偲不清楚韩煜修究竟会睡到几时才会醒过来,也不好意思让那些负责抬辇的宫人们一直在殿外候着,经过一番思量过后,魏偲就把他们遣回去了。 路上,魏偲一直低着头跟在韩煜修身后,犹豫片刻后,便叫住了走在前头的人:“皇上……” “放心,”韩煜修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魏偲,“朕从来不会给任何人将自己踩在脚下的机会。” 崇华殿内,见门外没了动静,秦晚箫猛地睁开眼睛,一个鲤鱼打挺就从榻上跃起。 她的视线被放在一边物理降温的必备的东西所吸引,再一想到韩煜修那一脸疲态,想必他是照顾自己整整一夜未眠才会如此。 “吱呀——” 殿门被人缓缓推开,秦晚箫的思绪便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推门声给拉了回来。 一名士兵领着一位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宫女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端着为秦晚箫准备的衣裳。 士兵见到秦晚箫后,拱手行礼道:“小主,卑职乃是禁军副统领谢誉风,特奉命来送小主回储秀宫的。” 秦晚箫担心这样未免太过招摇,连忙冲人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知道回去的路,再者这若是被旁人看到的话,未免……所以还是不劳烦大人你了。” 谢誉风似乎没有领悟到秦晚箫的意思,而是投以一笑,再次恭敬地答道:“不劳烦,这是卑职的职责所在。” 秦晚箫:“……” 难道是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经过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推辞过后还是拗不过眼前这头倔驴的秦晚箫最终只能无奈妥协。 谢誉风这才安心地退至殿外等候。 片刻后,从殿里头走出来的秦晚箫恰好看到谢誉风在和一个神似楚衍的男人交谈着。 第69章 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秦晚箫看着那张侧脸,忽然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人……怎么看起来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眼熟?” 远处的楚衍似乎感觉到一种炙热的目光正往他们这边投过来,不经意一瞥才发现那道目光居然来自秦晚箫。 于是,楚衍立即微低下脑袋对着副统领道:“誉风,一会要是秦答应问起什么,无论如何你都要把嘴给我管严实点,明白吗?” 简单嘱咐几句过后,楚衍便用衣领挡住下半边脸,转身匆匆离开了。 秦晚箫在看清那人的全脸后,一拍脑袋,惊呼出声:“楚衍?!” 就在她正要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时候,却被走过来的副统领谢誉风硬生生拦住了去路。 “嘿,我说大兄弟,这好端端地你挡我路干什么呀?” 谢誉风不语,反倒强行将秦晚箫的身子往跟楚衍反方向翻了过去,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小主,储秀宫是往这边走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待在这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秦晚箫被这么一来,情绪有些不高。 在回储秀宫的途中,秦晚箫的目光时不时地盯向谢誉风。 “秦小主,你、你总这么盯着卑职做什么?”从额头冒出的汗模糊了谢誉风的视线,喉结不断上下滚动着。 “那个,我问你个事呗?”秦晚箫有些不怀好意地笑着。 谢誉风:“秦小主请讲。” “刚刚那人是你们的头儿?”秦晚箫伸手指向远处的背影。 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她还不忘注意谢誉风脸上的表情变化。 谢誉风愣了半天,一想到楚衍临走前说的那番话,立马答道:“小主,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这个来了?” “没事啊哈哈哈,呀,你这里怎么脏了?” 秦晚箫抬手往谢誉风肩膀的位置上掸了掸,想要转移话题,避免打草惊蛇。 谢誉风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神色慌张地拱手道:“小主,男女授受不亲!” 秦晚箫见谢誉风的模样俨然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白兔,努力憋笑道:“瞧把你给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谢誉风面对她的调侃,只是尴尬一笑。 她是不会吃了自己,这若是被旁人瞧见,被误会事小,可万一这些风言风语要是传到皇上那去,自己的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可就难说了。 …… 回到储秀宫后,秦晚箫一把推开门,并且猛吸一口来自储秀宫的空气,内心感慨道:能够活着回到这来可真好! 然而,坐在院外的桂姑姑在看见来人后,拿起放在墙角的笤帚就朝她走过来,然后用帚柄指着秦晚箫道:“说!昨夜你到底哪去了?你别以为成了一个小小答应就能为所欲为了,这私放妃嫔出宫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秦晚箫将双手搭在桂姑姑肩膀上,嬉皮笑脸道:“桂姑姑,看您这话说的,我不就是一夜未归嘛,再说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给你兜着就是,您至于一大早的就冲我发这么大火气吗?” “你还好意思开口说呢?昨夜我就差没把整个储秀宫给翻个底朝天了你知不知道?”桂姑姑满脸嫌弃地抖掉秦晚箫攀在自己肩膀的那双手,“你说说,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这储秀宫可曾有一天消停过?” “哈,还真是什么事都能赖到我头上啊,”秦晚箫低下头,绞着手指继续道:“我不见得这样是件坏事,桂姑姑您就是太小题大做了。” “好啊你,现在居然还学会跟我顶嘴了?!”桂姑姑举起笤帚,作势要往秦晚箫身上甩去。 “桂姑姑,桂姑姑,手下留情!”匆匆赶来的珞芸连忙张开双臂,护在秦晚箫面前,喘着粗气:“桂姑姑,小主她,她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已经算是万幸了,您,您就少说几句……” 桂姑姑道:“让开,说起这事你也有一半责任,本姑姑既然不追究,你就应该烧高香了,作为婢女,连自家主子都看不住,要你有何用?” 珞芸摇摇头,语气坚定道:“奴婢不让。” 话音刚落,只见桂姑姑气得瞪圆了眼珠子,一巴掌便紧随而至落在珞芸脸上。 “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秦晚箫眼见珞芸被打,赶忙将她护在身后,又抓着桂姑姑的手腕,把人往地上一推:“我手底下的人若是犯了错,我自会管教,不劳你费心,你给我听着,往后要是再有第二回,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秦晚箫撂下这些话之后,就带着珞芸直奔自己房间而去。 “我呸,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桂姑姑在心里暗骂着。 在其他几位宫女的搀扶下从地上狼狈站起后,她又看了眼在场的围观群众,没好气地挥手驱赶道:“都围在这干什么?给我散了!” 第70章 释前嫌(1) 秦晚箫警惕地探出脑袋,见四下无人,便将房门关上,遂让珞芸在椅子上乖乖坐好,又从抽屉拿出之前从府里带的一盒舒痕膏。 “这桂姑姑下手还真是一点也不知轻重,要是不及时处理的话,日后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秦晚箫取出适量的膏药打算涂抹在珞芸那挨了打的半边脸上。 “哎,小主,使不得……”珞芸欲起身阻止秦晚箫她为自己上药的动作,“小主,奴婢真的没事的。” “别动,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秦晚箫将珞芸重新摁回椅子上以后继续为她涂药,“其实你不用事事总替我着想的,人活一世,终归还是要为自己做打算才是。” 珞芸没接话,她看着秦晚箫这一身平日未曾见过的衣裳,随之询问道:“小主,你昨夜是不是去崇华殿了?” 秦晚箫迟疑片刻,点点头:“你别多想,我只不过是想拿回我的东西,谁知道原来这喝酒真的会误事,到头来不仅白忙活了一场,小命还差点赔进去了。” “小主啊,你这不是在拿自己是性命开玩笑吗?”珞芸皱紧眉头,继续道:“听奴婢一句劝,小主往后万万不可这般胡来了。” 秦晚箫从话里听出珞芸的担忧,双手攀在她的肩膀上。 “珞芸,这宫中的险恶,我又不是不明白,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嘛,这一点我还是能拎得清的,还有,进宫为妃本就不是我所愿,你也不用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可是,小主……”珞芸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秦晚箫打断。 “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跟着我在这里一直担惊受怕下去的,我坚信,只要远离这些后宫纷争,不做所谓的出头鸟,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回到秦府。” …… 某处亭台内。 郑太后独坐于亭中,亭后的湖面上漂浮着密密的绿色浮萍,四周则是百花齐放的景象,让人见了都不免觉得舒心几分。 阿琅上前替郑太后斟完茶,随即退至一旁听候差遣。 就在这时,宫人领着一名储秀宫的宫女匆匆赶到,恰巧那宫女的面容被屏风给完全挡住。 那人前脚刚走,另一位在夙宁宫当差的宫人后脚就来,见太后正和储秀宫宫女交谈,便转而将情况悉数告知于一旁的阿琅。 二人齐声道:“奴婢(奴)参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挥手示意让那名宫人退下,半晌,才对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的宫女道:“近来储秀宫内可还算太平?” “回太后娘娘,储秀宫内一切安好,至于秦小主,她近日来行踪照旧,并无异常。” 郑太后凤眸微眯,似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哦?照你的意思,看来是哀家高估了这丫头,”郑太后说完起身,再由阿琅搀扶着走到那名宫女面前停下:“即便如此,你还是得尽好自己的本分,若是有什么闪失,待到一年期满之后,到底你是自个两脚从这宫里边走出去,还是被人给抬着出去,那哀家可就不能保证了。” 那人浑身猛地一颤,稳住心神后连忙应道:“太后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负太后娘娘所托。” 犹如被打一针强心剂的郑太后这才放缓原本显得严厉的语气:“嗯,你回去,切勿让人瞧出端倪,还是那句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哀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储秀宫宫女依旧有所忌惮地说道:“谢太后娘娘,奴婢告退。” 见储秀宫宫女离去后,阿琅便上前对郑太后道:“太后娘娘,夙宁宫的宫人方才来报,郑相大人和皇上都已到,那我们现在是否要前往赴宴?” 太后看着身后那一片毫无波澜的湖面,竟折返回亭中坐下,然后端起那杯还泛着丝丝热气的茶水,缓缓道:“不急,既然这场宴会的主角都到了,那哀家去得早或晚,去或者不去也都无关紧要了。” 第71章 释前嫌(2) 负责看守夙宁宫的宫人看到来人的身影,在行过礼之后便自觉地为韩煜修推开大门。 韩煜修让随行的魏偲在殿外候着,自己则只身进去赴宴。 辗转来到正殿,也就在他推开门并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视线刚好与殿内等候许久的郑灏成对上。 韩煜修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臣见过皇上。”郑灏成看到来人倒也不意外,从容自如地起身跟韩煜修行起君臣之礼,好似当初发生在这舅甥二人之间的那些不愉快都没发生过。 看了眼前那位低头弯腰,一副谦恭有礼的郑颢成好一会,韩煜修便拖住他的手肘,作势要扶他起来,一双黑眸静如止水:“舅舅,朝堂之下你我不必如此见外,您对朝堂的一片热忱之心,朕自始至终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朕也有朕的原则,还是希望您能够体谅。” “臣惶恐,君臣之礼不可免,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臣不敢不从,”原本身体呈九十度的郑灏成听到这番话以后,挺直背脊,接着将手肘从韩煜修手中抽离,转而冲人作揖,那抹笑容里就像藏着一把待抽出鞘的利刃:“至于皇上所作的每一个决策,臣既身为臣子,定会全力支持,臣相信,不仅臣,还有每位朝中骨干和百官,也会这么做,皇上毋须忧心。” 韩煜修的目光越发地深邃,内心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朝能有舅舅您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实属我朝之大幸,不过,朕现下有一困扰多日的疑惑,望舅舅能够指点一二。” “皇上不妨请讲。”郑灏成微蹙起眉头,他实在是不知道韩煜修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朕昨夜无意翻阅一本典籍,其中记载着多年前一个国家由盛转衰的故事,里面提到这个国家的当朝者勤政廉明,名声卓着,百姓安居乐业,就连底下敢于纳谏的官员也是不胜其数,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大国最后却落得个覆灭的下场,”韩煜修故作深思状:“这件事时刻警醒着朕,奈何朕寻思了很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郑灏成捋捋胡子,思忖片刻而后应道:“回皇上,依臣拙见,国力雄厚不能说明一个国家就能长治久安下去,勤政廉明也不能定义这位当朝者是一位合格的帝王,而善于纳谏就更不能代表那些大臣就是忠心侍主,虽然这些看似是问题所在,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位当朝者太顾此失彼,最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哦?”韩煜修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若是换作舅舅你面对这样情况,该当如何啊?” “回皇上,若换作臣,必会大力奉行清君侧,振朝纲这一项政策,唯有将那些害群之马悉数铲除,才能在治理好国家的同时又能确保朝中局势的稳定,”或许是察觉到言辞中略有不妥,郑灏成连忙改口道:“臣多言,还请皇上恕罪!典籍中所记载的也只是个例,皇上向来治国有道,又何惧会步他人后尘?” “哎,舅舅,您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于绝对了,毕竟朕眼下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呢。”韩煜修在捕捉到郑灏成眼底闪过的惊慌以后,嘴角不觉勾起一丝弧度,“不过,您所指的个例不仅到如今依旧存在,而且还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您说巧不巧?” 说完,韩煜修便从袖间拿出一纸状书甩在郑灏成面前,上面清楚列举着当朝参知政事李抚这些年来罔顾朝纲,中饱私囊等种种恶行。 郑灏成闻之色变,今日韩煜修竟公然向自己摆这一道,是他怎么都没料想到的。 且不说这些证据从何而来,韩煜修又从何而知。 如果一味顺着韩煜修的意,任其将李抚一案彻查到底的话,那些藏在背后的势力也会被连根拔起,最后吃亏的肯定是他。 毕竟这些年轰动朝堂的大事小事可不少,自家党羽中除了李抚之外还有多少人是牵连到其中的,那可是用十根手指头怎么数都数不清。 到那个时候,自己若是想要明哲保身的话,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就在郑灏成正在思考该如何保下李抚的时候,郑太后恰好在这个时候携阿琅姗姗来迟。 韩煜修、郑灏成二人立马中止话题,齐齐对来人道:“见过母后(见过太后)。” “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郑太后在主位上落座,又示意他们坐下:“哀家此番设宴呢,一来哀家觉得我们三人已经许久未曾像今天这样好好地聚聚了,二来呢,哀家认为我们既然是一家人,不管往后发生什么,都应该携手并进才是。” 郑太后示意让阿琅替韩煜修他们二人把酒给满上,又举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哀家近来多有不适,只好以茶代酒了。” “母后所言极是。”韩煜修将酒杯举到半空中,和郑灏成不约而同地隔空碰杯痛饮,这一举,代表着过往种种不愉快从此一笔勾销。 郑太后见眼下这种气氛正合适,于是咳嗽了一声:“皇上,哀家近来多有不适,可这六宫事务繁重,不容耽搁,不过哀家昨天听左院判提起贵妃目前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所以哀家……” “母后,孩儿手中还有政务需要处理,想必您还有许多话要同舅舅说,那么孩儿就先告退了。”韩煜修从凳子站起身,拿起酒壶又满上一杯喝掉以示歉意后便扬长而去。 第72章 得其权,未得其心 马车缓缓在丞相府大门前停下。 郑灏成单手掀开帷幕,然后踩着车夫搬好的步梯下了马车,直到双脚落地,才猛然从惊魂中回过神来。 郑灏成仔细一想才后知后觉,看来皇上他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在明知道在李抚背后的势力是谁的情况下还选择按兵不动,说明他并不是忌惮这背后的势力,而是打算要借李抚之手来一招引蛇出洞,自己又岂能让他如愿呢? “父亲。”清朗的声音由远及近打断了郑灏成的思绪,下一秒,从灯火通明的府邸内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眼前这名少年郎乃是郑灏成的独子——郑怀褚。 别看他年纪轻轻的,能力在同龄人里却是了得,十五岁那年,他一试中举,进士及第,奈何郑怀褚对官场不感兴趣,便讨了个在府内修撰史书的差事。 “父亲,怎么您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啊?”郑怀褚看着自家父亲脸上那一副极不大自然的表情,皱了皱眉,“可是琬儿她……在宫里出什么事?” 郑灏成摆摆手,然后将头顶的乌纱帽摘下,又抬手拭去额头上的薄汗,低声道:“随为父来书房一趟。” 书房内,郑灏成并未提及在宫里发生的事,而是对郑怀褚用吩咐的口吻道:“褚儿,你明日开始派人将李抚那个家伙给为父盯紧了,一旦他有任何风吹草动,需立即向为父汇报,如果到万不得已时……” 说着,郑灏成向郑怀褚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父亲,李大人平日里对我们郑家可是忠心耿耿,这么做会不会……” “为父让你做什么,你照做便是,就算一条忠犬也难保不会有被利欲熏心的时候,他李抚说到底不过是老夫手中的一颗棋子,”郑灏成及时接住并打断郑怀褚的话,“褚儿啊,一个人如果太优柔寡断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郑灏成的言外之意无非就是想要说明虽然没了李抚,但只要保住郑家,那就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李抚,倘若郑家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郑怀褚从这段话中大抵猜出来了其中缘由,犹豫一番便回道:“父亲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 翌日。 “哎哎哎,听说了吗?沉寂多日的琬贵妃娘娘现如今不仅重新得势,况且还奉旨暂代六宫事务了呢!” “这样一来的话不就间接证明这六宫之主的位置非这琬贵妃娘娘莫属了吗?” “只怕如今永和宫里的那群奴才的尾巴又该翘上天了。” “就是就是,主子都这么嚣张跋扈了,底下的奴才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切,表面再怎么风光又有什么用?她郑琬儿若想坐稳这个位子,还得先考虑考虑自己够不够格再说。” “……” 大清早,随着“琬贵妃代理六宫”这一则爆炸性消息在后宫迅速传播,后宫往日的宁静再次被打破。 平常跟琬贵妃毫无交集的妃嫔带着贺礼蜂拥而至,几乎都快把永和宫的门槛给踏破了。 而那些跟琬贵妃向来不和的那些妃嫔们则聚在一起奚落她几句,这样,她们心里头才能感觉舒坦几分。 可在她们眼里嚣张跋扈的琬贵妃不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以此为辱。 韩煜修连凤印都没舍得交给她,只凭一纸诏书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他这哪是真心想让自己代理六宫啊,分明就是在命令她,命令她必须得陪着自己哄太后高兴,哄郑相开心! “主子,这些东西……该怎么处理?”霜儿指了指堆成一堆的贺礼。 “扔了。”琬贵妃咬着牙,在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两个字之后又紧握起拳头,那涂有鲜艳蔻丹的指甲都要戳进手心的肉里去了。 之前对她各种落井下石,百般嘲讽,现在倒上赶着来巴结她了,这些惯会趋炎附势的人不仅看着恶心,就连送来的东西,不论有多名贵,她都觉得碍眼。 “主子,可……”霜儿本来想把后面那句“这样做恐怕会招来更多是非”说出口,但一看到琬贵妃那张脸色极其难看的脸只好改口道:“主子……您如今掌管六宫,再加上这表小姐跟您是一条心,又何须跟她们计较?” “呵……得了权又有什么用?她们说得对,他的心已经不在本宫身上了,早就不在了……”琬贵妃沉吟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哗啦”地一声从宝座上站起,又随手举起一旁的青花瓷瓶狠狠地往霜儿身后的那堵墙上砸去。 依稀觉得不够解气,琬贵妃又将桌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扫落在地,眸中掺杂着丝丝怒气:“滚!带着这些腌臜,都给本宫滚!” 霜儿被眼前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叫来几名宫人搬上东西,慌不择路地逃了。 此时,只剩下琬贵妃那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内。 她的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似哭似笑地怒吼着:“我才不要什么权力!我什么都不要!” 她要的,终究不过是那个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郎罢了。 第73章 赎罪 转眼已至入秋时节…… “嫣美人,婧小仪……我会想念你们的。”储秀宫内,秦晚箫那半个身子倚在门边,正挥动着手中那条锦帕给诸位好姐妹们送行。 两行清泪不由分说地挂在那张肤如凝脂的脸蛋上,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浓烈的依依不舍之情。 话说回来,秦晚箫也不知道韩煜修这到底是吃错药了,受刺激了,还是脑袋里头哪根筋给搭错了,一大清早的,崇华殿的人来扰她们清梦,说皇上趁着秋猎到来之际,大封六宫,以此讨个好兆头。 储秀宫里的妃嫔们喜上眉梢,就连秦晚箫都异常乖巧地站在一旁听着公公宣旨。 毕竟只要她成功搬离储秀宫,先不说别的,最起码能图个清净。 但,她等啊等啊等,其他姐妹们都已经陆续收到升职迁宫的好消息了,可唯独自己例外。 直到目送宣旨公公离开,秦晚箫才意识到自己白期待了一场,想到这,她那两只拳头都不禁硬了起来。 韩扒皮,你个偏心的王八犊子! 见人走远后,秦晚箫这才勉强从悲伤中缓过劲来,之后抬头望着头顶那片蔚蓝的天空,感叹道:“唉,往后没有姐妹相依为伴的日子,那得有多难熬啊。” 桂姑姑、珞芸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那种眼神好像是在说:“小主,不至于?” “咳,你们别这样看着我,”秦晚箫避开她们那道炙热的视线之后,清了清嗓子,随即开始为刚才那番感慨进行解释:“我只是闲来无事感慨几句而已,一个人如何?原地踏步又如何?我觉得其实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啊,毕竟这人嘛,越低调,就能少惹一些麻烦,这烦心事一旦少了的话,就能活得越久,珞芸,你说是不是?” 秦晚箫递给珞芸一个眼神,珞芸那小丫头立马配合地点了几下脑袋:“嗯嗯,小主言之有理。” 秦晚箫满意一笑,伸个懒腰,又打了打哈欠,不再管珞芸和桂姑姑就径自回屋睡回笼觉去了。 桂姑姑无奈地轻叹一声,她觉得秦晚箫这种想法未免也太单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秦小主现在跟不得宠又有什么区别呢?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招惹了皇帝,偏偏秦晚箫又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这下可倒好,自己还得继续为她担惊受怕下去。 …… 九玄门 今日,是卫祁容正式接任九玄门门主的日子。 卫祁容的穿着跟往日大不相同,一身墨色的缎绸长袍上绣有几种代表着好寓意的图案,而腰间所佩戴的金丝腰带上还挂着象征九玄门的玉佩。 这身装扮,给他整个人添了几分一米开外都足以震慑众人的气场。 忠义堂内正忙得不可开交,而卫祁容此时却站在窗边眺望远方,眼底不禁掀起一片波澜。 近日,他听闻宫里正着手为秋围一事做准备,到时候皇帝定会调走大部分士兵一同随行前往皇家猎场——丽(li)山。 为确保宫内安全,皇宫正在四处募兵。 京安城内见过他真容的人不多,这对于卫祁容而言无疑个混进宫去的好时机,可他,却不能就这么直接撂担子走人。 “少主,这时辰马上就要到了,你到底好了没有哇?” 房间外传来迟邵催促的声音。 见连喊几声都没得到卫祁容回应,他身边的苏韫颜可就站不住了,连忙上前推开门走进去。 只见卫祁容依旧站在窗前屹立不动,于是,苏韫颜走到他身旁,伸出一只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卫祁容回过神来,冲着苏韫颜淡淡一笑:“没什么,我们走。” 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过程,已至傍晚,卫祁容与苏韫颜此时走在路上,相对无言。 “哎,卫祁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苏韫颜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卫祁容停下脚步:“没有。” “你在说谎。”苏韫颜根本不信,因为她从卫祁容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想法,“你想进宫去,对?” 卫祁容很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人,沉默半晌之后点了点头,默认了她的说法。 “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危险?” “我知道。” “你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是昱朝的皇妃!” “那又如何?” “卫祁容,我真没想到,为了一个女人,你宁愿将整个九玄门置之不顾,甚至还不惜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为什么?这样做值得吗?” 面对苏韫颜一连串的质问,卫祁容只是笑了笑,遂将右手轻放在她的肩膀上,一双眼眸目光如炬:“只要做不让自己后悔的事,就算舍弃一切也值得,不是么?” “那要是我坚决不同意呢?”苏韫颜抬头直视卫祁容的,眼前泛起一片氤氲。 之前苏韫颜曾在宫中呆过些时日,她深知韩煜修的手段,要是卫祁容没被识出身份还好,那要是被识破的话可还了得? 卫祁容没料到苏韫颜会这么说,愣了愣,而后语气凝重道:“韫颜,我此次决定进宫去,不单是为了她,也是为了九玄门的未来。” 最终,在他的不断劝说下,苏韫颜这才勉强松了口。 与他们简单道了个别后,卫祁容便匆匆回房去换了身衣裳,还留下一封信,言明九玄门一切事务从此由迟邵代理。 出了九玄门,那道决绝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第74章 下马威 隔天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彼时,秦晚箫还在梦中睡得香甜,丝毫没想到下一秒她将会面临什么。 “哗啦——” 一盆满满的凉水就这么无情地往秦晚箫的床榻上泼去。 “唔……”秦晚箫被这一盆水浇成了落汤鸡,奈何她怎么都睁不开那双沉重的眼皮,只是稍稍蠕动了几下,然后就勉强抬起手抹掉脸上的水珠。 她以为又是桂姑姑闲得没事干,一大早就来找自己的茬,于是用着四分漫不经心,三分不耐烦以及两分慵懒的口气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我说你一天天的就不能干点人该干的事么?好歹我也还是个九品答应,你这么做那我不要面子的嘛?” “很好,看来小主还没完全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让原本浑浑噩噩的秦晚箫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咦?这怎么听也不像是桂姑姑的声音啊…… 秦晚箫猛地抬眸,一张陌生的脸赫然出现在她面前,吓得她又一骨碌从榻上弹起来:“你你你,你谁啊你?桂姑姑她人呢?” “婢子见过晚箫小主。”那人领着一列宫女倒是不慌不忙地向秦晚箫行礼数,“小主不必惊慌,桂姑姑抱恙在身,上面准许桂姑姑她提前离宫回乡休养,婢子原是在尚仪局当差,此番临危受命,特奉太后懿旨前来储秀宫接替桂姑姑的工作,小主往后唤婢子清悠便可。” 秦晚箫却是满脸的不相信,这人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病了,这话要是说出去,谁会信啊? “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过来把小主身上的湿衣服给换了?”清悠给离自己最近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一会梳洗打扮完了以后,小主还要去永和宫向贵妃娘娘问安,稍有差池,你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那些宫女似乎很怕这位发号施令的清悠姑姑,立马窜到秦晚箫跟前,准备伸手脱下她那身湿答答的衣裳,却被秦晚箫一把拦住了。 “慢着,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去永和宫了?我现在可还被禁着足呢。”下一秒,秦晚箫一把夺过其中一名宫女捧在手里的衣裳,“还有,这些小事自有我的婢女会来打理,就不劳烦姑姑你的人了,我不太喜欢陌生人对我动手动脚的,还请姑姑谅解。” “婢子早闻晚箫小主脾性非常,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清悠表面和善一笑,话里却句句带着警告的意味:“不过请小主放心,此事婢子会同皇上禀明,这请安一向是后宫惯例,若是小主以禁足为由破了这个例,想必定会有其他妃子争相效仿,这样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婢子猜想小主心里应该很清楚。” “哎……随便你怎么说,那个什么,我婢女呢?”秦晚箫觉着清悠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便不想与她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 她边说着,边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 按理来说平常这个时候珞芸应该出现在这房间里头的,如今却连她半个身影都没见着,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秦晚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随即一脸狐疑地看向默不作声的清悠:“我在问你话呢,我婢女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清悠听后,倒开始答非所问起来:“不知小主可听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句话?婢子知道珞芸姑娘对小主而言至关重要,只是婢子觉得她照顾主子不周,便私自遣人把她带去调教调教,不过只要小主乖乖听婢子的话,婢子能保证她定会安然无恙。” 秦晚箫愤恨地盯着清悠看:“卑鄙。” 虽嘴上是这么说,可她担心珞芸真会因为自己而受到什么非人的折磨,便乖乖地任由那群宫女捯饬着自己。 …… 在去永和宫的途中,秦晚箫一路上都沉着脸。 反倒那名被清悠指派随行的宫女一路上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不是让她安分守己就是让她少说话,听得秦晚箫那颗小脑袋都快炸了。 经过慎刑司时,两名戴着白面纱的宫人正抬着一具盖上白布的尸体从里头走出来,和秦晚箫她们背道而行。 那只裸露在外头的右手几乎成了血肉模糊的状态,殷红的鲜血顺着指尖淌了一路。 第75章 荣王,你礼貌吗 秦晚箫同其他妃嫔一样,坐在殿内静等着琬贵妃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些嫔妃已经开始按耐不住,四周也慢慢燃起一股火药味。 这后宫嫔妃的阴阳话术到底有多厉害,今天秦晚箫算是见识到了,表面上虽然满带善意,客套话也层出不穷,但实则却是话中有话,字字诛心,估计那些个心思纯良的妃子还误以为这些话是在夸赞自己呢。 不过,似乎没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秦晚箫,而是顾着怎么将自己的死对头给贬得一文不值。 毕竟那些妃子都一致认为一个既不得宠又毫无权势的妃子不足为惧,要是跟她这种人争口舌之快,那无疑是在自贬身价。 此时,秦晚箫觉得自己再怎么说也该亲自去跟韩煜修道声谢的,如果不是他,今日这场口舌之争,恐怕自己得耗费大量的精力去应付,而不是像现在可以安然自若地做一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与此同时,眼尖的秦晚箫发现那位许久未见的沈令仪。 见她丝毫没有要跟自己打招呼的意思,秦晚箫自然不会自讨没趣。 “抱歉,让诸位妹妹久等了。” 话音落,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秦晚箫与众妃嫔纷纷起身行礼道:“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琬贵妃由婢女霜儿缓缓走到宝座上落座,抬手揉了揉一侧的太阳穴,半晌才缓言道:“诸位妹妹无需多礼,都落座。” 起身之际,秦晚箫借余光暗瞥了眼座上的人。 有传言道,这位琬贵妃乃是当朝丞相郑灏成的掌上明珠,生得一副让京城女子都羡慕不已的好相貌,为人却是嚣张跋扈,手段极其阴毒狠辣。 秦晚箫原以为按照宫斗剧的惯常套路,像琬贵妃这样的人物,肯定会借此机会打压她们这帮新人一番,好涨涨自己的威风。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琬贵妃只是叮嘱她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尽心侍奉君上,然后借故身子不适就将她们给打发走了。 出了永和宫,秦晚箫忽然叫住走在前头的沈令仪:“小仪儿!” 沈令仪心头一震,随即停下前进的步伐,吩咐婢女先到前头候着,转身对秦晚箫道:“不知秦答应有何指教?” 面对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秦晚箫愣住了:“你……你何时与我变得如此生疏了?” 沈令仪没有直面回应她的问题,只是发出一阵苦笑:“秦答应,我很感激这段时间你一直把我当成好姐妹来看待,不过,你还是当从未与我相识过。” 秦晚箫不相信这是沈令仪会说出来的话。 她连忙走上前,然后一把抓住沈令仪的手臂,愤愤道:“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逢人只说三分话的方式了,沈令仪,你最好给我把话说清楚,否则,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有些话,沈令仪明明很想对秦晚箫说,却始终开不了口。 再然后,她狠下心将秦晚箫的手扒开:“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好自珍重。” 秦晚箫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宫道上,看着那抹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能依稀感受到,那张脸上,好像少了什么,又好像多了什么,究竟,是什么呢…… 收回烦躁不已的思绪之后,秦晚箫便转身往储秀宫的方向而去,却迎面撞上了不想看见的某人。 二人相视一眼,随即厌恶地推开对方。 荣王理了理衣服,满带嘲讽道:“哟,还真是巧了,这不是我们的秦大小姐么?”谁知他又拍了下自己的脑门,“哟,瞧本王这记性,现在应该改口唤你一声秦答应了才对。” 见秦晚箫不予理睬,正想一走了之,荣王上前,直截了当地拦住她的去路:“啧,这有了新欢啊就是不一样,才几日不见,秦答应这么快就把本王给忘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秦晚箫两眼瞪着荣王,甚是不悦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本王只是想说一句你——”说着,荣王弯腰凑近秦晚箫耳边,一字一顿道:“真、下、贱。” 秦晚箫:???荣王,你礼貌吗? “荣王殿下,我劝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她揪起荣王华袍的一角,将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 荣王放声大笑道:“这就急眼了?你这副德行啊看起来倒跟他是一模一样,也难怪他为什么会看上你,还真是物以类聚呐。” 秦晚箫自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不得不对荣王刮目相看,敢在背地里说皇帝的坏话,也不怕把自个的脑袋掉这了。 “谁还没有个年少无知,识人不清的时候,怎么?只许你婚姻美满,子孙满堂,我就不能回头是岸,得在外人面前继续示出一副为情所伤的模样,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是?那这未免对我也太不公平了点? 还有,我可不像秦沁柔那样,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何况还是我不屑去做的事,要不是出于无奈,哪还有你荣王站在这奚落我的份?” 荣王左右打量起秦晚箫,那抹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小丑般,随即,他嗤笑道:“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一直昧着良心说话你不嫌累得慌么?” 秦晚箫嫌弃地把荣王从自己面前推开,白了他一眼,这句话应该说给他自己听才对。 殊不知,韩煜修主仆恰好途经这里,此时就站在暗处瞧着这一幕。 第76章 欺君的下场 两人争了许久都没较个输赢。 然而嫌命长的荣王这时却好死不死地又将韩煜修给搬出来大做文章。 “哎,这说了半天,本王嘴也麻了,秦答应啊,本王最后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这皇帝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小心日后啊,是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秦晚箫被这番话激得血压顿时狂飙。 有了韩煜修的前车之鉴,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毕竟冲动是魔鬼,会酿成大祸的。 下一秒,只见秦晚箫冷笑了一声,目光里满是对荣王的鄙夷,以为这样就能激怒她了?呸,做梦去! “啊,这就不劳荣王您费心了,因为我啊,对皇上从来没有过半点非分之想,毕竟在我看来呢你们之间不相上下。” “哦?秦答应此话何意?”荣王似乎对秦晚箫所给的这个回答颇为好奇。 秦晚箫围着荣王转了一圈,然后咧嘴笑道:“难道荣王殿下没听说过‘天底下的乌鸦都一般黑’这句话么?” 原来在她心里,韩煜修那家伙也好不到哪去,一想到这,荣王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阵庆幸。 然而,躲在暗处韩煜修在听到这番话之后,脸上瞬间覆了层寒霜。 魏偲刚想询问他该如何是好,这还没开口呢,韩煜修就已经大步朝秦晚箫那边而去了。 无奈之下,魏偲只好先跟上去看看情况再说。 “真是好一个物以类聚,好一个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啊。” 韩煜修边鼓着掌,边向他们走来。 荣王见状,连忙把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而秦晚箫则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的个天老爷啊,他什么时候来的?现在收回那些话还来得及吗?? 韩煜修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晚箫一眼,抬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跟荣王面对面站着,谁的气势略高一筹此刻彰明较着。 荣王见到来人,不仅没有表现出被抓包时该有的慌张,反而还正儿八经地行起礼来:“臣见过皇上。” 韩煜修抬手示意他免礼,随即笑意吟吟道:“没想到荣王竟如此为朕着想,就是不知道荣王方才句句所言,可是在质疑母后她看人的目光啊?” 荣王哑口无言,连连往后退,却没想到韩煜修给他来了个步步紧逼。 “这秦答应再怎么不济也还是朕的妃子,荣王这般出言不逊,纠缠不休的,是否太不符规矩了些?” “还有,朕的眼光向来挑得很,不然你荣王如今也不会落到每天为后院之事忙得焦头烂额的地步?” 荣王自知理亏,只得悻悻地回道:“皇上说的是。” 见荣王被自己挫了威风,韩煜修不再说什么,而是低头转动自己手上的那枚玉扳指,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等着有人出来打破这份沉寂似的。 正当荣王以为他接下来应该不会再出言为难自己时,韩煜修却忽然抬起头看着天色,又接着说了一句。 “这时候也不早了,荣王若是无事的话,那还是快些回府去。”韩煜修走近几步,不自觉地提高那说话的音量,似乎是在刻意让在场的人都听得见:“毕竟,朕这皇宫离你那荣王府远得很,这荣王府的后院万一要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那远水可解不了近渴。” 秦晚箫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心里头可别提有多解气了,没想到韩煜修这家伙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嘴巴倒是挺毒的。 荣王此时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缓了片刻后才对韩煜修强颜欢笑道:“皇上,那臣,就告退了。” 秦晚箫从韩煜修身后探出脑袋,冲荣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活该,谁让你偏要作死,这下吃瘪了!嘿嘿。 不过,她立马反应过来,这荣王一走,接下来挨收拾的那可不就是自己了? 果然,趁荣王走远后,韩煜修便转过身来,正好撞见猫着腰即将要跑路的秦晚箫,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站住。” 幽幽的声音自秦晚箫的头顶传来。 她愣了一下,之后似装作听不见般,顶着身后那道目光继续往前走。 韩煜修见人毫不理会,立马走上前拉住她:“朕在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么?” 秦晚箫被这周围强大的气场吓得直接向韩煜修献上她那一双宝贵的膝盖。 她悄悄向魏偲递去求助的目光,魏偲冲她摇摇头,示意只要她不乱说话就一定不会有事。 秦晚箫见躲不过,只好硬着头皮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韩煜修那双深邃的眼睛:“皇上,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韩煜修重复了一遍她说的那四个字。顺势一把将秦晚箫从地上轻拽起来,眼神极其狠戾:“秦答应,朕看你胆子最近倒是大的很啊。” “呃,皇上,你听我解释,其实刚刚那些话呢只不过是我的一时气话而已啦,这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嘛,”秦晚箫冲韩煜修眨巴起双眼,眼里写满着无辜,“我知道您向来宽宏大量,定是不会同我计较的,对?” 很显然,韩煜修并不吃她这一套,语气依然冷淡道:“呵,看来朕不仅应夸你一句胆量过人,还当夸你巧舌如簧才好。” “哪里哪里,皇上你可真是折煞我了,其实这么近距离一看,你比起荣王那个渣滓来说,简直好得不要太多了,真的。”秦晚箫如今虽能淡定地跟韩煜修四目相对,可却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找个地洞钻进去。 韩煜修一眯眼,再次逼问道:“既如此,那你方才为何要躲着朕?” 秦晚箫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起誓来:“天地良心啊,皇上,我绝对绝对没有要躲着你的意思,这人有三急,那总可以说是人之常情?” 韩煜修突然朝秦晚箫凑近,温热的气息使她的双颊微微发烫:“哦?那你可知道在朕面前说谎的话……会有什么下场?” “那个,我这会好像又不急了。”秦晚箫冲韩煜修呵呵一笑。 韩煜修见她这副模样,态度倒是缓和了不少:“行了,以后见到疯狗记得离得远些,否则遭殃的可是自己,毕竟,不是每次都会有那么好的运气的。” 秦晚箫有些不解:“啊?” 韩煜修瞥了她一眼,从嘴里缓缓吐出“蠢货”两个字,方才心满意足地负手离去。 秦晚箫张大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得指着远处的身影,随即看向魏偲,气鼓鼓道:“不是,他,他这什么意思啊?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人啊这是…” 魏偲看着秦晚箫那一脸憋屈的模样,于是出言劝解道:“哎,咱家看得出皇上他其实还是挺在意小主的,小主又何苦跟皇上过不去呢?” 因他这一番话,秦晚箫看着眼远处的人影突然陷入沉思,却不知为什么又笑了一声。 “哎呦,我说魏公公,你可别拿我寻开心了,他会在意我?照我看啊,这家伙完全就是那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嘛。” 魏偲听后直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随便搭句话化解当下尴尬以后就去追韩煜修了。 第77章 折翼纸鸢 “大夫,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不用再喝那些难以下咽的汤药了?你看我……咳咳……” 那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见秦晚箫拿起帕子挡在嘴前咳起嗽来。 一边的珞芸见状,满怀担忧地向太医询问道:“大夫,都喝了这么久的药了,我们小主这怎么还是一点都不见好啊?” “姑娘不必过于担忧,小主这是寒气入体转化为热邪的症状,一时半会好不了,若小主不想日后落下病根,还是听下官的话按时服药。”负责给秦晚箫治病的太医把完脉以后,边回答这主仆二人的问题,边拿出笔又开了副药方,然后交到珞芸手上:“按下官开的方子再去抓几副药,服用几天之后再看看情况,不过眼下正值入秋时节,下官建议小主还是尽量避免外出走动为妙。” 珞芸向人道完谢,便命宫女前来随太医前去抓药。 就在她转身去端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时,衣着单薄的秦晚箫却直接掀开披在身上的被子,随即跳下床榻,一瘸一拐地朝门外大步走去。 “哎,小主!大夫说了你现在不宜外出走动啊!小主!”珞芸急忙抓起挂在那张黄花梨木雕椅上的披风就追了出去。 …… 跑了一大段路之后,秦晚箫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走到太液池这儿来了。 她弯着腰,两手搭在膝盖上,大口地喘起气来。 扑面而来的秋风使她整个人都清醒不少,却又让人不禁有些发怵。 她有时候真怀疑到底是造化弄人,还是自己跟当今皇帝八字不合,为什么一遇到他,自己准没好事发生呢? 一连串的疑问就这样随着思绪飘回到了昨日…… 那天,秦晚箫正走在回储秀宫的路上,结果一个不留神就把脚给崴了,还顺势掉进离自己距离不远的湖里。 倘若不是被过路的宫人发现的话,恐怕自己可能要变成第二个池中沉尸了。 之后,她还连续发了两天高烧,直到珞芸跑去托清悠姑姑寻来太医诊治,情况才好转许多。 秦晚箫坐在水榭里,单手支棱着脑袋,满脸愁容,连连叹气:“唉,明明只是一场小感冒,现在却弄成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况且平时还要守着那么多条条框框的陈腐规矩,真搞不懂这样盲目循规蹈矩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独自发泄完所有不满之后,秦晚箫便打道回府,正走到某个宫门前时,一只纸鸢竟直直停落在自己脚边。 待她拾起那只纸鸢后,才注意到它做工上虽然不精巧,可明显能感觉得到它的创造者在图案上花了多大的功夫。 不过这只纸鸢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了,因为秦晚箫发现纸鸢上好几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在右翼处还能勉强看出有用浆糊粘过的痕迹。 “你也喜欢纸鸢么?” 秦晚箫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眼前居然站着一位女子,那天真烂漫的模样下似乎还有几分愁绪隐藏于眉间。 而在她的身边还跟有一名婢女。 “这是你的?”秦晚箫开口问道。 那女子还未应话,她身边的婢女便率先开口道:“大胆,你是哪个宫的?见了我们长公主殿下还不快快行礼?” 看来这婢女显然是把秦晚箫错当成宫里的小宫女了。 秦晚箫倒也不恼,上前将手中的纸鸢物归原主,“见过长公主殿下,妾刚才无意捡到这只纸鸢,还望殿下莫怪,”说着,她转而看向那名婢女道:“我不是宫女,还有,方才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婢女有些不满,正色厉声道:“你……” “宝训,不得无礼!”那姑娘连忙出声制止,随即又对秦晚箫满带歉意地说道:“我叫韩曦宁,谢谢你捡到我的纸鸢,哦,对了,你是新进宫的妃子么?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我从来没见过你?” 秦晚箫微微颔首:“回殿下的话,嫔妾名叫秦晚箫,刚进宫不久,再加上平日里鲜少出来走动,殿下瞧着妾眼生也是难免的。” “秦晚箫……”韩曦宁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许多遍,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以及…… 他的模样。 秦晚箫见韩曦宁有些失神,便开口唤道:“殿下?你没事?” 韩曦宁这才恍如梦醒,转而盯着秦晚箫那张脸看了许久,眼前的人儿眉眼之间的确和他有几分相像。 随即,她的双眼像在期盼着什么,下一秒便轻启朱唇:“那……当朝的威远大将军可是你的兄长?” “正是。”秦晚箫不清楚韩曦宁她此话到底是何用意,思忖片刻之后才给出这个回答。 殊不知,这两个字就宛如一道莫名的力量直击韩曦宁那原本平静不已的内心,致使它不断泛起涟漪阵阵。 第78章 心结 二人走到御花园的亭子里坐下,待韩曦宁摒退那些随行的宫人后,兜兜转转,话题似乎又被扯回到韩曦宁手中的那只纸鸢上。 “殿下,想必这只纸鸢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秦晚箫眼睛一直盯着那只纸鸢,问了句。 “嗯。”韩曦宁回答的声音很轻很细,给人一种她仿佛在阐述别人的故事的感觉。“这只纸鸢的主人曾对我说过一句话,纸鸢是一个很好的信使,因为它会把你心中所愿转交给上苍,只要心诚所至,那么,你许下的心愿必将会实现。 于是,我便趁着每年入秋之时将它放到这片广阔无垠的天空中去,保佑那个人能在第二年开春平安凯旋,顺便……将这份思念带去远在边塞的他。” 秦晚箫听到这里,大抵能猜出令韩曦宁如此念念不忘的究竟是何人了。 可她不敢笃定韩曦宁口中所说的这个人就是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继续安静地聆听那人的倾诉。 “我也曾以为一切会如我所愿,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哪怕我们是相隔万里还是仅隔一尺的距离,他对我永远都持着一种恭敬又疏远的态度,真叫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韩曦宁轻抚着那只断了线的纸鸢,眼眸低垂,神情满是悲怆,“你知道的,我们这些皇室子弟,就像这只纸鸢一样,命运无法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她轻语着,随即闭上双眼,思绪回到那段久远的记忆之中。 前些年,北越皇帝有意与昱朝结盟,恰好北越太子又心悦于韩曦宁此等世间难得的才女,于是几次三番派使臣前来同韩煜修商议和亲事宜。 北越那边的意思是这门亲事一旦谈妥,此后每年进贡昱朝的物资数目不仅可以翻至两倍以上,而且凭昱朝再加上他们北越的兵力,定能确保两国的交界之地从此不再受那些戎人所扰。 韩曦宁蓦然睁开眼,轻笑了声,又叹了口气:“六哥自小与我感情深厚,自是不愿眼睁睁看我成为这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便以我资历尚浅,难堪重任等为由推辞过许多回,我自知难以逃脱和亲的宿命,可是我、我不甘心……” 韩曦宁声音越发哽咽,紧接着,她伏在秦晚箫的肩头上,无声痛哭起来。 汹涌的泪水顿时将秦晚箫的衣服打湿了一大片。 她就这么任由韩曦宁无声地宣泄那压抑许久的情绪,眼底不觉划过一丝黯然。 过了许久,秦晚箫才抬起手放在韩曦宁的后脊背上轻轻地拍了拍,柔声安抚着那个让她心疼不已的泪人儿:“不会的,那个人不是说过只要心诚所至,一切都是皆有可能的吗?即便北越真有这个意愿,倘若皇上再次出面回绝,这个面子,我相信他们是不会不给的。” “不可以!”韩曦宁异常激动地吼了句,抬手抹了把眼泪,将身体坐得笔直。 秦晚箫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许是意识过来自己方才此举应该把秦晚箫吓得不轻,便缓了缓语气道:“抱歉,我方才有些失态了,不过你说的没错,若皇兄出面,或许会有用,可纵使他有意保我,母后也是绝对不会同意让他这么做的,对她来说,在国家利益面前,牺牲我一个人的幸福算不得什么,而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让他们之间徒生嫌隙。” “再者,皇兄真要为我这么做的话,难保北越不会借此为由同我朝兵戎相见,两国到时一旦交战,殃及的无非就是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们,如此一来,不仅是母后和皇兄他们,就连我也会为此而愧疚一辈子的。” “那……如果让皇上下旨给你和那个人赐婚呢?”秦晚箫询问道。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一味的强求到最后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这不是我想要的,亦不是他所想要的。”韩曦宁摇了摇头,又向秦晚箫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不过还是谢谢你了秦答应,我现在……感觉心里好受多了。” 未等秦晚箫接话,韩曦宁便“唰”地一声站起来,一拍脑门道:“我忽然想起与和太妃娘娘还有约在身呢,要是她老人家这么久都见不着我的人的话,一会该着急了,秦答应,你也早些回去,天儿凉,还是要注意些身子才是。” 秦晚箫微一愣神,在低下头的那一刻才惊觉刚才由于跑得急忘记换衣服,眼下,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 登时,她竟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还未缓过神来的秦晚箫并没有注意到韩曦宁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到她再一回神时,四周却再也寻不到韩曦宁的踪迹。 刹那间,一种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感觉悄然涌上秦晚箫的心头。 难道……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即便在知道命运不公的情况下,也无法跟它抗争的吗? 第79章 虚惊一场 “簇簇……簇簇……” 殿外,正在打盹的魏偲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动静给惊得一时间倦意全无。 “嗯?什么声音?!” 定了定神之后,他大抵能听清那声音应是从不远处的那片葱郁草丛里头发出来的。 小栗子因魏偲这番话也变得警醒起来,左右观望了下四周:“师父,这周围该不会埋伏有刺客?哎,不如小栗子这就去把救兵找过来?” “站住!”魏偲叫住了小栗子,并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也不用你那颗榆木脑袋给咱家好好想一想,这皇宫各处向来都有重兵把守着,而这崇华殿作为皇上的寝宫,平时更是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哪来的什么刺客?” 小栗子觉得魏偲这番话说得在理,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突然,他愣了一下,随即惊呼一声:“呀!” “我说你又怎么了?”魏偲瞧他这副一惊一乍的模样,有些恼火。 小栗子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道:“师,师父,不,不会是那,那个玩意真的来了?” 魏偲听言,立马睇了小栗子一眼示意让他闭嘴。 “呸呸呸,你还要不要命了?你瞧瞧这天,还亮堂着呢,哪来那么多不干净的玩意?” “师父,小栗子这不是怕有个万一嘛……”小栗子瑟缩着脖子道。 “哎,你可别忘了,上次你也说是冤魂作祟,结果呢,却是虚惊一场。 咱家这回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这臭小子若是再胡说八道,弄得人心惶惶的,信不信今晚咱家就把你扔进池里同那冤魂做伴去?” 这话一出,果然把小栗子给镇住了,再也不敢在魏偲面前多说一句跟“鬼怪”有关的字眼。 魏偲没有再顾他的反应,而是在暗自思索着什么。 这究竟是人是鬼,还得亲自瞧过一番才知道。 于是,他立马又冲小栗子还有另一名当值的宫人分别递了个眼神,示意让他们随自己上前查探一番。 魏偲轻声对跟在身后的那两个人道:“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此时,一抹粉色身影正专注于将那些恼人的小虫子从身边赶走,并没意识到魏偲他们正往自己所在的位置不断靠近。 直至一大片阴影笼罩在秦晚箫头顶上,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 只见小栗子和另外一名宫人手持木棒,然后对准草丛里的就是一顿狂劈。 在确认那玩意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后,这时又听小栗子放声喝道:“好你个贼人,竟敢在崇华殿外装神弄鬼的,看打!” 草丛里传来一阵声嘶力竭的声音:“慢着!别动手!自己人!自己人!” 小栗子和那名宫人齐声道:“少在那里蒙骗我们!!” 话毕,小栗子他们又挥动起手中的木棍。 “……打我可以,你们倒是别打我脸啊!”秦晚箫死死护着自己的脑袋,见那些人没有想要停手的意思,忍无可忍之下索性从里头蹿了出来。 ——!!! 小栗子和那名宫人着实被吓了个激灵,顾不上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就扔掉那用来防身的武器,健步如飞般地闪人了。 “我说你们对待女士就不能稍微温柔一点……”秦晚箫边说边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紧接着看向那两道如疾风一般的身影,转而嘟起嘴嘀咕道:“跑什么呀……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秦答应?!”独自在原地凌乱的魏偲对于秦晚箫的出现颇感意外。 他满带歉意地看着秦晚箫:“咱家底下的那些奴才不懂事,没伤着小主您?” “无妨,说起这事我也有错,不过我不是有意要吓唬你们的,实在是那些小虫子太烦人了。”秦晚箫挠了挠后脖子,又接着往下说去:“话说魏公公啊,你家皇上今日不用上朝的么?我在这里蹲了好半天,都已经快把这周围的蚊子给喂饱了,愣是连他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魏偲似乎从这段话里捕获出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平日里这秦小主一见到皇上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如今她在这里蹲半天就为了见皇上一面? 莫非……今儿个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随后,魏偲回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呃……秦小主,是这样的,皇上前些日在朝中下旨休沐三日,这会子皇上他应在殿内准备跟几日之后的秋猎相关的事宜。” 嗯?? 那个讨厌的家伙要出宫啦? 哎哟,好事儿啊! 秦晚箫一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了,听到这个消息,她简直比买彩票中了一百万还要高兴。 见秦晚箫在那傻呵呵地笑着,魏偲伸出手在她眼前来回晃了晃:“小主?小主?” 秦晚箫立马回过神来:“啊?” 魏偲问:“不知小主你找皇上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哦,没事,没事……”秦晚箫连忙摆摆手。 她刚想说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就不打扰了,就被魏偲给出言打断了。 “小主别客气,咱家还是进去通传一声,这样也不至于让小主你白跑一趟不是?” “不用了,我真没……”秦晚箫本想拦住魏偲,却不及他动作之快,最后使自己扑了个空。 一晃眼的功夫,只见魏偲已经往大殿的方向走去了。 秦晚箫顿时慌了神。 虽然自己这次是为了能够见到秦仕渊一面而来。 可万一要是韩煜修误解她此番来意的话,那往后岂不是又要多了个被他拿捏的理由了? 毕竟,她之前可是在韩煜修面前信誓旦旦说过自己跟那些只会逢迎讨好的后宫女子不同的。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秦晚箫当机立断,扯起嗓子就冲远处的魏偲吼道。 “魏公公!” “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我真没事找皇上啊!” “你给我回来!” 奈何离得远,魏偲压根没听清秦晚箫到底说了什么。 看她不断挥动双臂,魏偲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包在他身上之后,一步步踏上通往殿门的台阶。 秦晚箫本来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由于跑得急,一个重心不稳就摔了一跤,模样极其狼狈。 眼下,她只好坐在原地揉着脚踝舒缓疼痛,眼巴巴看着魏偲毫不犹豫地往殿内走去,仰天长叹了一声。 第80章 口是心非 韩煜修此时在殿内同楚衍交代一些宫中事务。 今年的丽山之行,他并不打算太过招摇,除了那些王亲贵族,随行的只有一百来号士兵,其余的则留在皇宫里配合禁军负责保障宫内安全。 而楚衍作为禁军统领自然是要留在宫内的。 韩煜修自幼聪慧,凡事都比别人多个心眼,再加上他武艺了得,在还是郡王时便凭借着这一身功夫立下过不少战功,按理来说,此次丽山之行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楚衍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毕竟在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张宝座呢。 万一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图谋不轨,再加上韩煜修身边又没个得力的人,谁也不清楚会发生怎样的变故。 楚衍站在底下,犹豫了会,最终还是开口道:“皇上,可是……” “行了,朕说什么,你全照做便是。”韩煜修始终坚持自己的决定,又怕楚衍不理解他的用意,对此只好再作了番解释,“在丽山这么偏僻的地儿对朕出手,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时机,不过但凡他们稍微带点脑子的话,也就不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多生是非,相比之下,皇宫和那帮禁军更需要你。” 楚衍拱拳道:“卑职明白了。” 魏偲这时推门而入,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奴拜见皇上。” 正想再吩咐些什么的韩煜修见来人,便将话锋转了转:“何事?” 魏偲微微抬起头,瞥了眼一旁的楚衍,又看向座上的人,握起拳头放在嘴前轻咳了声,却没有应话。 韩煜修立马意会到他的意思,于是道:“无妨,有什么话就说,可是绛兰宫那边又发生何事了?” “那倒也不是,最近霍容华娘娘变得挺安分的,想来应是贵妃娘娘的话奏效了。”魏偲如实禀告着。 “那究竟是?”韩煜修眉头一皱,想了半天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朝魏偲挥手示意:“你要是无事就退下,朕没闲心陪你在这猜字谜。” “呃……是、是储秀宫那位。”魏偲暗吸了一口气,接着道:“现在正在殿外候着呢。” 魏偲说完,偷偷观察了下韩煜修的表情变化,他的表情依旧如常,反观楚衍却是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 秦晚箫借醉跑到崇华殿外闹事那一天,楚衍正好有要务在身,当时不在宫内,还是前些日与自己的手下在宫外的酒馆小酌时听他偶然提起几句,才知道宫里竟发生了此等趣事。 于是,他对这位护国公府出身的答应小主是感到由衷佩服,毕竟在这宫里头,她算得上是第一个,哦不,应该是唯一一个敢跟当今天子叫板的人。 “哦。”韩煜修将尾音拖得很长,又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道:“今儿个太阳倒是从西边出来了,真是奇了。” 魏偲见他眼下心情还挺不错的样子,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奴觉得秦答应她大抵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知皇上您……” 韩煜修不禁有些纳闷。 秦晚箫这家伙除了来给自己添堵之外,还能有什么要紧事找他? 别等到时候要是在殿里磕着了碰着了又怪在他头上,他可不想给自己再找不痛快。 再度回过神来时,韩煜修想也没想就说道:“让她回去。” 似乎觉得这么说有点不太妥当,于是又补了句:“就说朕现下没空。” 魏偲见韩煜修这时的语气稍有变化,纵使他想从中调和,也是不敢再说什么了,“诺,那奴这就着人送秦答应回去。” 就在魏偲转身的那一瞬间,背后突然传来韩煜修的声音,“慢着,让她进来。” 魏偲顿时喜逐颜开,急忙跑去请秦晚箫入殿了。 默默旁观着一切的楚衍忽然轻笑了一声。 韩煜修侧过脸,疑惑地看他好半天,“你笑什么?” “没没没,”楚衍立马摆摆手,努力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只是卑职没有想到皇上也会有口是心非的一面。” 韩煜修没接他的话,而是往屏风那边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 楚衍了然,收起笑意便走到屏风后。 而韩煜修趁着这个空当,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奏折,佯装正在处理政务的模样,还时不时朝殿外的方向瞟了好几眼。 他倒要看看秦晚箫这次当着自己的面又想搞什么把戏。 第81章 交易 魏偲这刚出来,就见秦晚箫准备离开。 “哎——秦小主,你等一等!” 他快步走到秦晚箫的面前,笑道:“皇上召你进去呢。” “不错啊,真不错。”秦晚箫拍了拍魏偲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魏公公你这办事效率还真是杠杠的哈。” 话毕,她便在心里暗暗说了句:魏公公啊魏公公,我可真的谢谢你了啊。 魏偲摆摆手,连忙说道:“小主过誉了,若是小主能借此机会和皇上冰释前嫌的话,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他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秦晚箫在旁听着,时不时还点头称是,等到她能说得上话时,才开口敷衍道:“嗯嗯嗯,那是那是,你说得都对。” …… 来到大殿门口,秦晚箫用手抵住了门,不让魏偲上前推开。 “哎?小主你这是?”魏偲问道。 “那个什么,在进去之前我先申明一点啊,我是为了让你好交差,才勉为其难答应去见你家主子的,明白了?” 魏偲无奈一笑道:“是,咱家多谢小主体恤,快些进去,可别让皇上好等。” 秦晚箫深吸一口气,打开门之后就闷头往殿内走去。 进到殿内,她远远就瞧见韩煜修那坐在大殿上认真批阅奏折的模样。 秦晚箫握着拳头,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似是想以此来引起韩煜修的注意。 然而,那人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过,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听见还是故意的。 秦晚箫站在那,尴尬地搓着小手,半晌又清了清嗓子,用十分欠揍的口气说了句。 “哟,皇上,忙着呐?” 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内心就开始后悔了。 “你这不分明是在明知故问么?”韩煜修放下手中的奏折,缓缓抬起头,直直地看向那人,“都进宫那么久了,怎的朕觉着你这规矩还是学得有些不到位?” 秦晚箫有些慌张,表面依旧淡定,然后道:“皇上明鉴,我……妾在清悠姑姑的教导下已经长进不少了。 何况妾也不是故意见了皇上不行礼的,只不过是看您刚才太专注于处理政务了,所以妾这思来想去之下也就干脆将这礼数擅自给免了。 哎,这不,虽然这礼是没行成,可您不还是照样注意到妾了嘛?” “呵,别的有没有长进朕不清楚,不过你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倒是愈发厉害了不少。”韩煜修颇有兴致地答道。 “咳,那个,皇上……”秦晚箫有些难为情地说着,“妾按照您的吩咐在清悠姑姑那都学这么久的规矩了,这规矩还没学全,罚倒是挨了不少,要再这么下去的话,到时只怕妾的半条命都要赔进去了,您看……能不能点到为止啊?” “嗯,”韩煜修轻笑了一声,“真是难得,这宫里总算有能制着你这个家伙的人了。” 秦晚箫撇着小嘴,默默嘀咕道:“……难道我被你这个万恶的资本家压制的次数还少么?” 当韩煜修见到她那委屈的小表情,又立即恢复往日严肃的神情:“行了,言归正传,朕猜此次你可是专门为了威远将军的事而来?” 秦晚箫很是诧异,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来意? 而韩煜修似乎看出了她那小心思,于是继续说道:“朕可无心过问你的事,只是前些日有练兵场的守卫来报,说是近日经常看到有一个身着后妃宫装的人鬼鬼祟祟地在练兵场周边徘徊,经过一番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找威远将军的。 除了你之外,朕还真是想不出这后宫里头到底还有哪个嫔妃是和威远将军有过交集的。” “呵呵呵……皇上不愧是皇上,连这都能被你猜到。” 不知为何,秦晚箫此时竟然有种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的错觉,“不过皇上,您可千万别误会啊,妾单纯是因为进宫这么久了,有些怪想家的,又想着哥哥既然身为将军,平日进宫应该会去练兵场训兵,所以才会去那儿碰碰运气。” “哦?是吗?依朕看这事情应该没有你说得那么简单?”韩煜修开口问道。 秦晚箫:??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么? “你想撮合威远将军和曦宁,对?”韩煜修见人不应话,又说道:“不过你可知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 秦晚箫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妾自然明白,只不过妾早些前听说过熙宁殿下和哥哥之间的事情,前些日又见她对这份感情如此执着,实在是于心不忍,皇上,能不能……请您将哥哥召进宫一趟? 倘若哥哥对熙宁殿下有意,如此一来也不至于让他们就此错过,抱憾终身,若是无意,妾也能替哥哥好好开导一下熙宁殿下。” 在这件事上,韩煜修承认他跟秦晚箫是站在同一阵线上的。 毕竟若是能促成这一段姻缘,或许北越那边就会打消和亲这个念头,而韩曦宁也就不用在异乡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了。 “这样也好,不过,你来得不巧,前些日护国公抱恙在身,所以由威远将军代替他去了青州处理公务,这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 “哦……”秦晚箫有些失望,当她听到秦珧抱恙的消息时,不禁开始担心他的情况来,“那……不知妾的父亲他现下情况如何?” “护国公来信说只是小病,无需挂怀,这样,”韩煜修这本来安慰得好好,却又不知为何又起了旁的心思,“让你同威远将军见上一面也不是不行,不过朕眼下有件棘手的事,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秦晚箫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皇上贵为九五之尊,这世间竟然还有难得住……”说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于是又道:“等等,你说的难不成和此次秋猎有关?” 韩煜修朝秦晚箫投去赞许的笑意,“不错,看来你这脑子还不算太笨。” …… 直至半炷香的时间过去,秦晚箫才被韩煜修的人送回寝宫。 第82章 启程 昱朝八年九月中旬,宫内宣布休朝一月,后宫由郑太后坐镇。 一切准备就绪过后,韩煜修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丽山猎场的方向进发。 这次秋猎与往年不同。 以往随行的琬贵妃因玉体欠安无缘伴驾。 而那原本列入名单之中的秦家,出于秦珧身体抱恙,再加上秦仕渊又去了青州的原因,只得无奈缺席今年的秋猎。 据说韩煜修这次特许各个皇室宗亲以及登记在随行名册里的大臣带上他们的家眷参加这场十分重要的活动。 而他自己也从后宫之中挑选两名妃嫔伴驾,一位是如今在后宫中颇为得势的霍容华。 另一位,是任谁也料想不到的人物。 马车内。 这一路上的颠簸使秦晚箫突感不适,她没有同往常那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是静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珞芸不忍打扰她,便埋头专注绣那手中的玩意儿,好用来消磨这段极其无聊的时间。 此时,秦晚箫并未睡着,而是在回忆那天和韩煜修的对话。 韩煜修抬头看着远方,喃喃道:“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嗯?”秦晚箫有些不解:“皇上,难道您的意思是这次丽山之行可能会出现一些变故?可妾只是一介女流,又能帮得上您什么忙呢?” 韩煜修答道:“很简单,朕只要你随朕一同出行。” 秦晚箫没想到他会让自己随行,心里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前那得知韩煜修要出宫去的喜悦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她自然是不愿去的,不过眼下韩煜修既然提了……要是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的话,难保他不会反悔刚刚答应自己的事,毕竟这天下可没有的午餐。 可如果贸然应下他这个请求,怕是往后在这深宫中,自己便再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秦晚箫站在那犹豫了半天才开口道:“皇上,妾深知此番进宫已无退路,所以妾这辈子不求别的,只求能在后宫里安稳度日,若是其他的事还好说,可这事……” “你的顾虑,朕都明白。”韩煜修说着,而后递给她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朕绝不会让你身陷囹圄,信朕。” 这种眼神,像极了埋藏在她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秦晚箫想着为了能跟秦仕渊见上一面,最终只好应下他的请求:“那成,接下来需要妾做些什么吗?” “你什么也不用做,多留些心眼就行,在宫外可不比宫内安全。” “妾知道了,不过皇上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小主,小主,我们到了。” 珞芸的声音将秦晚箫拉回现实。 秦晚箫缓缓睁开眼睛,然后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往外看去。 这九月的丽山显得格外地凄清萧瑟,而那开遍满山的枫叶却是鲜红似火。 这一冷一热间的完美碰撞,不免为这丽山风光添了几分独特。 马车停稳后,秦晚箫便扶着珞芸的手下了马车。 她伸了个懒腰,然后微闭起眼睛,呼吸着来自这山林间的新鲜空气。 “小主,想必皇上身边的那位就是霍容华了?”珞芸站在她身边轻声道。 秦晚箫闻言,立马往韩煜修所在的位置瞧去。 韩煜修与霍黎同乘一辆马车,此时,他正站在马车前,亲自扶她下马车,又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身上,抬手替她将碎发拢到耳后,完全将不远处的秦晚箫视作空气。 在外人眼里看来,此举无疑是在彰显这位霍容华在宫里混得可不比当今的琬贵妃差。 就连霍容华自己也是这么觉得,那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秦晚箫见状,连连啧了三声,当她反应过来以后,赶忙捂住一直往韩煜修那边看的珞芸的双眼:“小姑娘家家的,少去关注那些不着调的事儿,也不怕学坏了。” 说完,她又紧紧注视着那两道身影,默默嘀咕道:“说什么让我帮你排忧解难,原来是诓我来给你们当四十五瓦电灯泡的啊。” 珞芸将那只手从自己眼前拿开,四处望了望。 而她身边的秦晚箫却与远处的韩煜修不经意对视了一眼。 那双深沉明亮的桃花眼,在阳光的衬托下煞是好看。 她连忙移开视线,过后再一抬头,却发现韩煜修已经拥着霍容华去欣赏风景了。 透过那张侧脸,能看得出他看着霍容华的眼神满是柔情。 虽然秦晚箫对这个之前借醉占自己便宜的家伙谈不上讨厌,更谈不上喜欢。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亲眼目睹这一幕时,竟会下意识地冲韩煜修的背影比划一番拳头,并咬牙用嘴型愤愤地说了句:“狗皇帝,真双标。” 珞芸则在一旁静静看着,眼神充满了疑惑。 秦晚箫许是注意到了她的注视,连忙松开拳头,转而摸着自己的脑袋,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珞芸总觉得秦晚箫有些不太对劲,出于关切地询问道:“小主,你没事?奴婢看你脸色好像有点不太好。” “没事,应该是方才吹了些风的原因,走,我们去别处瞧瞧,这里怪闷的。” 说完,她便带着珞芸转身往别处走去。 第83章 误会 秦晚箫主仆二人到处瞎晃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趣事,便决定原路返回。 也不知道韩煜修和霍黎他们两个又跑哪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回来之后,就已经瞧不见那两道身影了。 珞芸这时候凑上来,低声问了句:“小主,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啊?” 秦晚箫耸耸肩:“听候指示呗,不然还能干嘛?要不……再去溜达一圈?” 珞芸惊恐地摆了摆手,浑身上下写满“抗拒”两个字,这丽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再去溜达一圈的话,恐怕她这双小腿就得废了。 远处的魏偲看到秦晚箫之后,便径直往这边走过来。 他向秦晚箫欠身施礼道:“秦小主,您的营帐皇上已命人备好,请随咱家来。” 秦晚箫与珞芸相视了一眼,便跟着魏偲走了。 到达营帐外,秦晚箫突然开口叫住了魏偲:“呃……那个……” 魏偲以为她是想问自己关于韩煜修的行踪,于是笑道:“皇上现在在御营里整理行装,方才皇上带霍容华与郑相大人见了一面后,就遣人把霍容华送回她的营帐稍作休息了。” 秦晚箫听后,脸上明显有些诧异,谁要知道韩煜修去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了?她可一点都不关心那个大骗子的事情呢。 她这么想着,两片脸颊越来越烫,渐渐地,竟泛起几丝红晕来。 “不是不是,魏公公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想说……那个……你有没有吃的?” 说着,秦晚箫的肚子恰逢其时地响了起来。 珞芸和魏偲禁不住嗤笑一声。 秦晚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肚子,解释道:“虽然出宫之前吃了些东西垫了垫,可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再加上刚刚又在这周围溜达了会,现在我这肚子实在是饿得慌。” 因为自己误会了秦晚箫的意思,所以魏偲也同样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哎呦,你看咱家这……请小主勿怪,小主放心,咱家一会就命人给小主送些吃食过来。” 秦晚箫冲他点头:“有劳公公了。” 再然后,主仆二人站在原地目送着魏偲离去。 “这魏公公可真有趣,”珞芸打趣地说道:“不过想来他也是误打误撞猜中了小主的心思?不得不说,小主现在的脸真的很像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呢。” “才,才没有……”秦晚箫磕巴地说着,并羞愤地转过身去。 珞芸上前几步,掰过秦晚箫的身子,正了正色道:“奴婢知道,小主与皇上向来势同水火,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对他动心的……”她没把后半句说完,而是附在秦晚箫耳边轻声道:“即便小主真的动了心也断断不能让旁人知晓的,对?” 嘿,这小丫头…… 这下可倒好,经她这么一逗,秦晚箫眼下已经是羞得无地自容了。 她刚想对珞芸说什么,却没开口,轻捏了一把那小丫头的脸蛋后就转身跑进营帐去了。 …… 夜幕降临,用过晚膳的秦晚箫独自寻了一处较为清净的地方,此时,她正惬意地躺在草地上赏月亮看星星。 秦晚箫伸出一只手掌在夜空下来回比划。 这里的星星和月亮远要比宫内的大得多,好像一伸手就能碰得着。 宫外,好像真的什么都好。 相比之下,宫里规矩繁多冗杂,人心难测,她在那个地方,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也不知道这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再这么下去,她怕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就在秦晚箫神游之际,一道身影正向她悄然走来。 “如此美景,一人独赏岂不无趣?” 此时,天上的那轮明月恰好被云层遮挡住一截,四周的光线顿时暗下来不少。 秦晚箫猛地从草地站起,对着空气道:“谁?!” 那人没应话,隐隐传入她耳边的,只有脚步踏过草地时发出的“沙沙”声。 出来赏个月也能碰到图谋不轨之徒,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秦晚箫暗暗吐槽着,见那人没应话,她也不敢轻易地再发出任何声响。 毕竟,眼下自己并没有任何武器可以防身,再加上这又是荒山野岭的,就算拼命求救估计也没人听得见,要是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必定是凶多吉少。 第84章 狐裘 下一秒,那遮挡住月亮的云层恰好被吹过的阵阵微凉的夜风拨开,周围再度被银白色的月光笼罩起来,恢复几缕光亮。 也为月下那两道身影镀了一层银边。 借着月光,秦晚箫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不免惊呼道:“是你?!” 韩煜修此时站在离秦晚箫不到十步的距离,见她认出自己,嘴角不觉噙了一抹笑意。 “此处观赏月色最合适不过了。”他撩起长袍坐在草地上,随即抬头看着那一抹月色。 秦晚箫杵在那,眉头微微蹙起:这家伙又想干什么? 半晌,韩煜修将视线重新放回到秦晚箫的脸上:“怎么?看你这副表情,似乎是并不想见到朕啊。” 秦晚箫偏过头去,干笑几声,没想到这家伙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过后,她朝人微福着身子道:“皇上言重了,妾只是没想到您也有如此闲情雅致罢了,既然皇上要在此处赏月,那么妾就不打扰了。” 秦晚箫再次向韩煜修施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韩煜修抓住秦晚箫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拉,一股强劲的力道迫使她又重新坐回到草地上,“留在这陪朕。” 话音刚落,秦晚箫就像着了魔一样,怔怔地看着面前那双眼睛不说话。 那个声音,仿佛又在她脑海中出现了——“留在这,陪着本公子把这场烟花看完再回去。” 也就是在这一刻,秦晚箫居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他居然有那么点相似。 没过多久,那张脸上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色。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把两个毫无关系的人联系在一起呢? “皇上,此处虽然偏僻,可是这么做难免不会遭人话柄。”她举起那只被韩煜修紧紧抓住的手腕,示意让他松手,“你之前答应过妾,绝对不会让妾身陷囹圄的不是么?” 韩煜修听言,立即松开手,他总觉得秦晚箫有些不对劲。 “你是朕的妃子,能招来什么话柄?”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还是说,你是在为今日的事跟朕置气?” “妾不敢。”秦晚箫微垂着脑袋,避免自己再迎上那道炙热的目光。 也不知是这夜里骤然降温,还是被韩煜修身上散发的那股气压所压迫的原因,此时,她浑身都在抑制不住般地发着抖。 韩煜修见状,拉着秦晚箫一道从草地上站起,然后脱下那件黑色的狐裘披风顺势披在她身上:“夜里风大,别着凉了。” 狐裘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秦晚箫顿时感觉浑身都暖和了不少。 韩煜修替她系好带子之后,转而紧抓着狐裘两边,将他们的距离又拉近了些。 “秦晚箫,其实朕……” 秦晚箫内心有些慌张,她用食指抵住韩煜修的嘴巴,及时止住他的话头:“皇上,你看这月亮是不是比在宫里看到的还要圆?说实话,妾还从来没见过像今夜这么好看的景色呢。” 她一边说,一边假装抬头专注地看着那片被明月和繁星所点缀的夜空,内心已是一团乱麻。 韩煜修看着她,不禁生出些许难以排解的烦闷,他从秦晚箫平日的言谈举止中看得出,她心里是在乎自己的,可为什么每当他准备朝她前进一步的时候,又要对自己这般刻意疏远呢? 她,究竟在逃避些什么? …… 夜色渐深,树叶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连那轮明月也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韩煜修眼下并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所以也导致秦晚箫无法脱身。 他们各怀心事地盯着夜空看了许久,没再多说一个字。 良久,那人柔声喊了句她的名字。 “秦晚箫。” “啊?” 秦晚箫心神不宁地应了句,然后静等着他开口往下说。 韩煜修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移开了那道目光,微闭着眼,最终发出一声浅叹:“没什么,时候不早了,这景也赏够了,早点回去歇着。” 不等秦晚箫回话,韩煜修再度睁开那一双深邃的双眼,起身兀自离开了。 他离开后,秦晚箫独自在原地待了好一会,等到收拾好那混乱的思绪之后,便回到营帐内倒头睡下了。 第85章 甚是配你 到达丽山的第二天清早,秦晚箫是被那透过营帐窗户的阳光给晒醒的。 秦晚箫从榻上坐了起来,抬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好半天才勉强让那颗混沌的脑袋恢复清醒。 再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那件狐裘披风。 此刻,它正安静地躺在床榻另一侧。 她伸手抓过那件披风,心弦仿佛再度被拨乱。 珞芸这会恰巧走进来,一进门,就看到秦晚箫一个人坐在榻上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小主,今儿个你怎么起得这么早?” 见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珞芸将替秦晚箫备好的衣物在桌子上放好之后,款步走到她面前站定。 这定睛一看,才看清秦晚箫手中抓着一件黑色的狐裘披风,样式很是罕见。 秦晚箫听到脚步声,这才恍然回过神来,“珞芸?你什么时候来的?” “奴婢来了好一会了,小主方才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奴婢同你说话你也没听见。”言罢,珞芸又指向秦晚箫手中那件披风,“咦,这件披风……” “没什么,哦,你说这件披风啊,这件披风是皇上的。”秦晚箫在珞芸这个小丫头面前倒也不避讳,“昨夜我独自赏月时偶然碰到了皇上,见这夜深露重的,他便好意将这件披风借我御寒,不过后来我走得急,忘了还了,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跟他之间有什么瓜葛啊。” 珞芸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没再多说什么,开始着手替秦晚箫更衣梳妆。 秦晚箫远远便瞧见放在桌上的那一套骑服,好奇地问道:“珞芸,这……难道我也要去参加围猎么?” 珞芸边梳理握在手中的发丝,边顺着秦晚箫的视线看过去:“不是的小主,据说是因为此次前来参加秋猎活动的也有许多官家小姐。 为了供这些官家小姐们解闷,皇上还另外举办了一场女子马球活动,到时他们去围猎,我们呢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另外,奴婢听魏公公说皇上考虑到这穿着平常的衣服活动难免有些不便,便差人准备好骑服送到各个官家小姐包括小主这儿来。” “哦……”秦晚箫脸上明显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自己也能去呢,毕竟她实在好奇这古代的秋猎究竟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既然她去不成,那…… 秦晚箫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珞芸啊,那霍容华她作为皇上的宠妃,应该会一同前去围猎?” 珞芸动作一顿,倒想起什么来了,“噢对了,小主若不提霍容华,奴婢还差点把这事给忘了呢。” 秦晚箫好奇地转头看向珞芸,“什么事?” “今早奴婢听说霍容华不知怎的就受了凉,请了随行的太医瞧过之后皇上便让她在营帐里歇着养病,霍容华现在怕是连这营帐都出不了,更别提伴驾行围了。” 秦晚箫直摇头,想都不用想都猜得出这是出自谁的手笔。 …… 珞芸掀开营帐的门帘,秦晚箫从里头走了出来。 身穿着一袭骑服的她,更加多了分英气,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风姿。 秦晚箫在营帐外停下脚步,低头整理着箭袖。 再一抬头,却不偏不倚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韩煜修骑着一匹马缓缓朝秦晚箫而来,珞芸识趣地退下了。 此时,周遭只剩下他们二人。 秦晚箫看着那人,微微一怔,此刻的他竟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姿容威武雄壮,又显得是那么地意气风发,不可一世——想必珞芸之前所说的那位曾立下过无数战功的煜王殿下,大抵就是现在自己亲眼所见的模样了。 韩煜修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快步走到秦晚箫跟前,然后牵起秦晚箫的右手,将一块看起来已有些年份的令牌放到她的掌心中,“这块令牌,就拜托你先替朕好好保管着,朕会来取回它的。” 嘱咐完,韩煜修便利索地跨蹬上马,然后拨转马头,就这么策马而去了,几乎不给那人反应的时间。 临走前,还在云里雾里的秦晚箫依稀听到他说了句什么。 再后来,她在马球场上细细回忆着韩煜修当时的嘴型。 秦晚箫这才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当时说的那句话竟是——“这件骑服,甚是配你。” 第86章 一招制敌 不多时,临时建成的马球场上立即弥漫着一种紧张、严肃的气氛。 秦晚箫本不想当出头鸟,但她所在队伍中的官家小姐们却一致推选她作为第一场比赛的主力,毕竟队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家世多少是跟“武”沾点边的。 即使秦珧的官职是半文半武,可谁人不知那位骁勇善战的威远大将军就是护国公府的公子啊。 秦晚箫此时站在队列的中央,手里还牵着一匹性情温顺的马驹。 站在她对面的,则是京中名姝,正四品文官崔远鸿的小女——崔凝娴,相传,此女自幼饱读诗文,不仅精通才学善女红,在骑术这方面上也颇有造诣,是京城中人求之不得的奇女子。 而崔府与秦府这两家之间说起来也算是有着多年的交情了。 秦晚箫暗自吐了一口气。 虽说在现代的时候,她因一时兴起去马术馆学了半个月的课程。 但在那之后,自己就被各种案件缠着脱不开身,由于长时间疏于练习,导致这手法都生疏了不少,所以她根本没多大把握能赢得这什么马球比赛的胜利。 她抬手,轻抚着那马儿的脑袋,轻声道:“小家伙,一会你可要给我争点脸,至于输赢什么的无所谓。” 这匹马儿就像通了人性似的,用脸不断蹭着秦晚箫的手掌。 场上裁判在鸣鼓三声之后,两方队员各自上马,比赛正式拉开序幕。 秦晚箫两腿将马儿的肚子轻轻一夹,马儿嘶鸣一声后便带着那抹殷红得耀眼的英飒身影在球场上肆意奔跑。 最终,冲在队伍最前面的秦晚箫一举夺下球场中间的那颗马球。 观众席上,传来了珞芸激动的呐喊。 秦晚箫一手抓着缰绳,一手用球杆运球直往对方的球门而去。 崔凝娴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想要去截住她的球。 秦晚箫自是不会让崔凝娴轻易得逞,一直变着法子同她周旋。 趁着她跟自己纠缠不下的空档,秦晚箫分散出精力将手中的球杆用力一挥,才把那颗球从崔凝娴眼皮子底下精准地传送给了不远处的队友。 崔凝娴见状,同追上来的队友对那名持着球的人进行左右夹击,将那颗球夺了下来。 下一秒,崔凝娴挥起杆使那颗球往秦晚箫的球门而去。 秦晚箫连忙策马冲过去,费了好一番功夫将那颗即将入门的球给挡了下来,又顺势反给一击,将它稳妥送入对方球门。 接下来的第二场,第三场……被对方视作重点关照对象的秦晚箫途中被拦截过许多次,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发挥。 三场下来,秦晚箫的队伍以3:2的成绩暂时超过崔凝娴的队伍。 最后一场对决,也是两队间的决胜局,秦晚箫却忽然下令调整队列,由她充当防守,而实力相对较好的方家小姐则顶替了她原来主力的位置。 …… 比赛在鼓声中再次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见对方士气变得十分低落,秦晚箫的队友们个个神采飞扬,这场比赛,看来他们是势在必得。 崔凝娴不甘自己就这么败了,于是提着嗓子出言鼓励队友几句,希望她们能重拾斗志准备迎战。 重整军心后,崔凝娴跟队友们一起商议出了一套非常周密的计划,可最后她们怎么也没料到秦晚箫那队竟会以防守的方式获得这场比赛的最终胜利。 其实,看似秦晚箫是打算专攻防守,放弃主攻权,实则却是在混淆视听,好让敌方在放松戒备的同时趁机给予重重一击……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当球进入对方球门的那一瞬间,秦晚箫的队友们一个个高兴得热泪盈眶。 秦晚箫看着她们那一副副欢呼雀跃的模样,自己打心里也高兴,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面带微笑地拍了拍那匹马儿,“嘿,伙计,干得不赖。” 将它交到驯马官手上之后,秦晚箫便往观众席的方向走去。 “呼,累死我了。”秦晚箫往珞芸身旁的位置坐了下去,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囊便大口地畅饮起来。 “小姐,你太厉害了,奴婢可是许久都没见过像今日这么精彩的比赛了。”珞芸惊叹道。 秦晚箫抬手示意让珞芸低调一点,打马球有什么意思?简直一点意思都没有,相比之下,她更想去围猎场上一睹那些狩猎者的风采。 “秦小公子,你今日真是让小女子大开眼界啊。” 这番话连带着一串如风铃般摇曳的笑声传来,秦晚箫和珞芸的目光齐齐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第87章 暗涌 “哎,凝娴,”秦晚箫起身迎向来人,然后假装往四处看了看,“你说的那位小公子在哪呢?” 若不是早前珞芸已经将原主的人际关系都仔仔细细交代清楚了,秦晚箫真怕自己会在崔凝娴这个作为原主多年的闺中好友面前露馅。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崔凝娴说着,又道:“你方才在场上的表现,倒像极了那些男儿郎,叫姑娘见了都会免不了动了心的。” “哦?那崔小娘子可不要爱慕本公子啊,毕竟我没法儿给你个实实在在的名分。”秦晚箫略带调侃地冲那人咧嘴笑道。 崔凝娴笑了笑,又用指尖轻点了秦晚箫的额头:“你啊,还是跟以前那样,一点也不正经。” 秦晚箫“哎呦”了一声,然后撅起那张小嘴,“正经这玩意又不能吃,要它有什么用?” 崔凝娴和珞芸听言,脸上都笑开了花。 …… 秦晚箫同崔凝娴离开了马球场,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闲谈,珞芸在不远处候着。 “我听说,你入宫了?”崔凝娴道。 “嗯。”秦晚箫轻声应了句,然后用脚尖在地面上画了个圈。 “我还以为就凭你这倔脾气,会对那位荣王殿下一直穷追不舍呢,没想到,这一晃你竟入宫了。”崔凝娴心中有些感慨。 “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都强求不来,”秦晚箫收起刚刚那一抹不正经的神色,若有所思道:“至于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 “可是想通了?” “嗯……” 她想通了,倒不是因为荣王。 而是想通了另一个困扰着她许久的问题。 秦晚箫抬头看着那片蔚蓝的天空,又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 夜,韩煜修安然无恙地从围猎场上回来了。 当秦晚箫在营帐内听到这个消息时,指尖还在轻挲着那块被攥在手心的令牌。 她的心中有些庆幸,也有些不安。 庆幸的是,韩煜修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至于不安的原因,是因为他并没有像早上所说的那样,亲自来取回这块令牌。 她怕,怕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怕有一场无法预知的阴谋藏在暗处伺机而动。 扑面而来的思绪扰得秦晚箫一夜都睡不安宁。 另一边,霍黎的营帐内,郑灏成坐在上头,霍黎则乖顺地在底下站着。 郑灏成泰然自若地看着霍黎:“黎儿,想必你应该收到消息了,别着急,今日,老夫只不过想要是确认一下消息的真伪,明日,好戏便开场了。” “姑父,皇上他……不会发现?”霍黎神情有些紧张地询问道。 “要取他性命的,岂止老夫一人?老夫做了十几年的忠臣,不至于为这种事到头来污了自己的名声,”郑灏成轻抿了一口茶,“这次,老夫只不过是做了回顺水人情罢了。” “姑父,收手,趁一切都还来得及,收手……”霍黎在听到郑灏成执意要对那个人出手时,不免开始心软起来。 “你说什么?”郑灏成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霍黎,“难道……你对他动了真情?” “没有。”内心经过一番挣扎的霍黎有些无力地答道。 “哼,老夫阅人无数,别以为你这点心思老夫还看不出来。”郑灏成此时的语气因恼怒而加重了几分:“霍黎,你别忘了,当初信誓旦旦地跟老夫说要做这天下最尊贵的人是你,现在让老夫收手的人也是你,简直可笑!老夫最后希望你明白,戏,一经开唱,就没有中途停下的道理。” 说完,郑灏成便拂袖起身,愤然离去。 霍黎望着郑灏成离去的方向,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她好像有那么一瞬间能体会到郑琬儿这么多年来的感受了。 第88章 遇险 今日,是秦晚箫他们一行人来到丽山的第三天。 由于秦晚箫一整夜这心里头都不踏实,于是趁着天还没亮全就起来了。 刚出营帐,迎面走来一个瞧着极为眼生的婢女,秦晚箫猜想她应该是在某个官家小姐身边伺候的。 婢女行色匆匆地从秦晚箫身边经过,下一秒,只见她的手上顿时多了一张字条。 将那张字条展开后,秦晚箫才发现上面写的是一首藏头诗,她默念了好几遍才看懂了那首诗,大致意思就是:“今日围猎有危险,速去请人阻止圣上。” 秦晚箫将那张字条藏入袖口以后,来不及多想就往御营的方向跑去。 来到御营的时候,秦晚箫恰好碰上魏偲,魏偲说韩煜修他才刚离开不久。 魏偲还没来得及把情况询问清楚,秦晚箫就已经跑没影了。 那些王公贵族都去了围猎场,四下找不到人帮忙,她只好跑回营帐找了些用来防身的东西,然后又跑到安顿马匹的槽枥,随便寻了个由头让食马的士兵牵出一匹敏捷的马以后,骑上它就直奔围猎场的方向而去。 …… 韩煜修此时悠哉悠哉地骑在马背上,手中还持着一把弓箭,在林中四处搜索着目标。 他的目标,可不是什么小动物。 而是——那些不识相的混账东西。 一眨眼的功夫,韩煜修连人带马与随行的士兵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暗处,十几名精心伪装过的黑衣人在互相用手势进行交流。 那些士兵们本想跟上韩煜修的步伐,就在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响动。 马匹因而受了惊,遂将他们重重地甩到地面上。 紧接着,四周冒出一大束奇怪的烟雾,将那些士兵的身形逐渐吞没。 那些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士兵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也不清楚自己的伙伴在哪,霎时,一股恐惧感涌上了他们各自的心头。 再然后,只听一阵阵利器划破血管的声音,身处迷雾之中的他们再也没了任何动静。 离韩煜修距离最近的士兵听到从后方传来动静以后,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觉大事不妙,于是,他想要出声提醒前方的韩煜修。 忽然,一道黑影闪过,与此同时,一股力量将他直接从马上拽下来。 那道黑影一边捂着那位士兵的嘴,一边用手中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入那位士兵的胸膛,丝毫不给他反抗的机会。 为首的蒙脸男子看着韩煜修的背影,那带着一道刀疤的眼角露出几分笑意。 随即,他冲着后面的黑衣人们高高抬起手又迅速落了下去,“追,别让到手的猎物逃了。” 韩煜修走了一大段路程之后,才开始意识到情况不对,他用缰绳勒停马,四下张望着,这才发现他带出来的士兵全都没了踪影。 那团迷雾再度袭来。 韩煜修的马此时开始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断从嘴里发出闷哼声。 他拍拍马儿,安抚着它的情绪,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乱了阵脚。 下一秒,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以及衣料从草丛摩擦而过的声音随之而来。 在这种能见度极差的环境下,韩煜修他只能依靠听声辨位,然后再做出应对措施。 那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韩煜修挥动了下缰绳,驱使马儿向后退。 他依稀能看到,几个人影在迷雾中来回穿梭,那样子,像是要将自己团团围住。 “不识好歹。” 韩煜修低声说了句,拉开弓,又反手从身后的箭筒取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准备射击。 这时,迷雾被一阵微风吹散了几分,韩煜修的视野渐渐明晰。 眼前,一大群黑衣人持起大刀对准韩煜修。 韩煜修持着弓箭纵身跳马,并用力拍了下马儿的身体,马儿仰头嘶鸣了一声,冲散人群就往远处跑去。 下一秒,个黑衣人向他扑过来。 韩煜修手一松,那支箭直直朝他们而去,精准命中其中一名黑衣人。 他依旧不敢松懈,重复着拈箭搭弓的动作,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成功击倒不少黑衣人,不一会,韩煜修背上的箭筒已见底。 “别挣扎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见那人已经弹尽粮绝,为首的人得意道。 “呵,鹿死谁手,还未见分晓呢。”韩煜修从容不迫道。 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名黑衣人的大刀,迎向他们。 途中,韩煜修因一时晃神被他们压制在地上,为首的人几次拿刀想去刺他,谁知韩煜修竟在地上翻滚一圈,险些躲过一劫。 跟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的韩煜修将剑插在地上,借势起身,随即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调整呼吸,又抬起头,用凌厉的目光看向那群黑衣人。 第89章 追击 薄暮时分,从重重围困之中逃离的韩煜修精疲力尽地往刚刚出发的地方走。 与此同时,秦晚箫正独自一人在不远处搜寻韩煜修的身影。 途中她见到那些士兵的尸体,却唯独没有瞧见韩煜修,她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好在秦晚箫认出韩煜修的坐骑,于是沿着它来时的路线一路找。 韩煜修躲在一棵树后,时不时观察那些黑衣人有没有追上来,他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略皱着眉头。 秦晚箫也背对着韩煜修往这棵树而来,突然,他们背对背地碰了一下。 二人下意识转过身,对视了一眼,韩煜修看她的眼神好像是在说“你怎么会在这?” 而秦晚箫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韩煜修,刚想出声却被那人一把圈进怀里并捂住嘴,他压低声音对她道:“别出声。” 这时,他们听见从远处传来一阵声音,“给我仔细地搜,他受了伤,跑不远的。” 秦晚箫这才注意韩煜修左臂上的衣袖被刀划破,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冒血,她立马将韩煜修的手拿开,低声询问道:“你受伤了?” 韩煜修没应话,而是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 “只是划破了点皮肉,无碍,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迟早会发现的。”说完,韩煜修才松开她,谈起自己受伤这事,他好像是习以为常似的,眼底竟看不到一点波澜。 秦晚箫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韩煜修身后。 在寂静的四周,就算只发出一丁点的动静也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果然,为首的人此时正站在原地辨认他们的位置,紧接着,他用刀指向北边三点钟的方向,冲着剩下的几名黑衣人喝道:“他在那!追!” 韩煜修意识到他们行踪已经暴露,于是抓着秦晚箫的手腕,带着她疯狂地穿过树丛往前跑。 由于营地防守较松,又有许多官家小姐在,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慌乱,于是他们只好朝与营地相反的方向跑去。 跑了一大段路之后,秦晚箫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她趁机挣开韩煜修的手,扶着腰气喘吁吁,又摆了摆手:“不行了,我,我实在跑不动了……” 韩煜修往回走,两手抓着秦晚箫的双肩,紧紧注视她道:“再不跑,你和我都得死在这。” 身体以及心理上的双重疲累导致秦晚箫眼下开始有些崩溃,她拼命晃开韩煜修的双手,眼里含着泪,带着些哭腔道:“那我能怎么办?再怎么逃,他们都会追上来的,到时不是照样还得丢了小命?!” 韩煜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并摸着她的脑袋,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有我在,你这条小命就丢不了。” 陪秦晚箫在原地平复好情绪后,韩煜修带着她继续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天边已经看不到太阳的身影,只有借那泠泠月光来照亮四周。 再然后,天空居然不合时宜地下起了一阵雨。 韩煜修他们在雨幕中奔跑着,身后的黑衣人则紧追不舍,突然,他们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停下了脚步。 秦晚箫看着身后那片深不见底的悬崖,又看了眼面前的那一大群黑乎乎的人影,抓着韩煜修手臂急切道:“怎么办?” “看来,只有迎难而上了。” 不等秦晚箫反应过来,韩煜修便猛地将她推到一边,然后抽出腰间所佩的大刀冲上去,只身与那些人对抗。 虽说在人数上,韩煜修明显占劣势,可他早前经战沙场那么多回,也不是吃素的,不一会儿,便顺利取下了对方不少人头。 秦晚箫在一旁干着急,并没有发现有个人影正朝她走来。 …… 为首的黑衣人挟持着秦晚箫不断往悬崖那退去。 秦晚箫为了不干扰韩煜修的发挥,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愣是一声也不吭。 在处置完身边的最后一个黑衣人之后,韩煜修抬头,刚好撞见这一幕。 他欲上前去救秦晚箫,却被那人制止住了,那人冲韩煜修挥动着手里的大刀,吼道,“不许动,你若再往前一步,我便立刻叫她葬命于此,死无全尸!” 韩煜修听言,缩回了将要踏出的那一步。 在与那人周旋的同时,韩煜修从袖间抖出一支被削尖的树枝,冷笑了一声。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能威胁到朕的。” 话音落,他蓄力将树枝朝秦晚箫的方向一掷。 秦晚箫看着那支犹如利箭的树枝往自己而来,眼中划过一丝黯然。 她还以为韩煜修要牺牲自己,让她同那人一起陪葬,于是认命地闭上双眼。 然而,树枝却在即将靠近秦晚箫的那一瞬间突然偏转方向,稳准地从她身后的黑衣人脑门穿过。 黑衣人一愣,仰着身子往悬崖倒去。 强烈的求生欲使秦晚箫死命挣开,这才没让自己随那人一起跌入崖底。 雨后的泥土有些粘糊,秦晚箫拼命地将一只手攀在悬崖边上,才不至于让自己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 不过,现下她的半个身子都悬挂在崖壁上,又加上体力几近透支,随时都会有掉下去的危险,情况岌岌可危。 第90章 死里逃生 一只大手忽然出现,及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伴随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抓紧了,别松手。” 此时,韩煜修一手抓住那插在地上的大刀,来支撑自己的整个身体,一手则吃力地抓着秦晚箫的手腕不放。 秦晚箫吸了吸鼻子,对那人哽咽道:“皇上,松手……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我一起拽下来的……我若是丢了命没关系……可是你……” “闭嘴!”韩煜修见她竟如此看轻自己的性命,不禁怒上心头,“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方才同那些黑衣人对峙的时候几乎耗光了韩煜修全部气力,现在,他的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而那把用来支撑他的大刀,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在地上划出一道痕迹。 “对不起,我不能那么自私……”秦晚箫说着,将韩煜修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手腕上挑开。 韩煜修猜出秦晚箫想干什么,于是及时拉住她的手臂,可,那把刀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的手上没了支撑,最终,同秦晚箫一起往深不见底的崖底坠去。 在往下坠的过程中,韩煜修将秦晚箫死死护在怀里。 殊不知,他怀里的人一直在无声地哭泣着。 半晌,秦晚箫才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这样你和我都难逃一死!你的江山,还有你的子民都不要了吗?” “要照你这么说的话,你也算是我的子民,那我现在这般,又有何不妥?” “你……” 最后,他们双双坠入崖底。 恰好掉进不深不浅的河中。 韩煜修此时被秦晚箫压在了她身下,到最后一刻他都把她保护得很好。 这时,河水突然上涌,直接将他们两个人冲散开来。 尚且恢复过来一丝意识的秦晚箫费劲地睁开那沉重的眼皮,隐约瞧了见不远处的人儿,他的俊容此刻被血渍所覆盖,双眼紧闭,躺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想爬到他的身边,奈何双手却使不上任何气力。 秦晚箫又朝他努力伸出手,极度惶恐之下不禁泪水决堤。 待她彻底冷静下来过后,试图叫醒韩煜修,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慢慢地,秦晚箫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朦胧,然后失去了所有光线,在那之后,她好像做了一个特别特别漫长的梦。 …… 等到秦晚箫再度醒过来时,已经是七天后。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她还活着。 再然后,秦晚箫又坐起来环顾了下四周,才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座荒废已久的山洞。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再加上现在外头又下着雨,要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 秦晚箫忽然感到嗓子有些干,于是她决定冒着雨去找些水喝。 不料,刚走到洞口便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她虚扶着脑袋,后退了半步。 “醒了?” 那声音……很熟悉。 秦晚箫抬起头的那一刻,鼻子不免一酸。 “我还以为,还以为……”秦晚箫两三步上前去抱住那人。 韩煜修有些错愕,手中拿着的半瓢水差点都给洒出来了,虽是如此,但还是依旧任由着她这么抱着自己。 “还以为朕要丧命于此了?” “你在明知故问嘛!?” 韩煜修笑了笑,随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跟秦晚箫交代清楚。 他也以为在那个时候,他们必死无疑,好在一名途经的老者发现了他们,并把他们带回村中救治。 后来韩煜修又从村民口中得知,这儿名为关塘村,这里的环境虽然清幽宜人,可住在这儿的只有寥寥数人。 而那位救下他们的老者,乃是归隐多年的神医,姓云名嵊,在村里也算的上是极有声望的一位老者。 他老人家平日里除了在家研习医术,外出采药之外,还负责给村子里的乡亲们看病。 那个时候,韩煜修的伤势看起来十分严重,这位老神医可是折了自己许多名贵药材又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把他从阎王爷那救了回来。 他醒来后,便向询问了秦晚箫的情况,云嵊回答说跟他的伤势比起来,秦晚箫受的伤算不得什么。 不过秦晚箫向来体弱,再加上受惊过度才会导致昏迷,另外,这次即便没有伤及要害,起码也得要休养上好几个月身体状况才能恢复如初。 韩煜修想着那些追杀他们的人要是知道他还活着的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不牵连到这里的村民们,在云嵊告知他的伤势基本好转的那一天,就趁夜带着秦晚箫离开了。 第91章 质子 韩煜修和秦晚箫坐在干草堆上,他将那瓢水交到秦晚箫手中以后便打算起身往洞口外走去。 秦晚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有些着急地说道:“哎,你去哪啊?”过后,她又有些难为情地添了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行不行?” 她真的怕,他这一走就会回不来了。 “现在外头雨势小了,我只不过是想出去寻些干柴,一到夜里,这山洞里就会格外地冷,”韩煜修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总不希望这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结果又折在这?” 秦晚箫这才松开手,看着韩煜修那一瘸一拐地往洞口的方向走去的动作,一时间,她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 夜晚,韩煜修用捡来干柴生起了火堆。 他们二人一同围坐在篝火前取暖。 之后,韩煜修从袖间拿出一包东西放在地上打开,那里头装的全都是果子。 秦晚箫指着它,道:“这些……都是你找的?” “嗯。”韩煜修如是应道。 他接着从里头挑了个个头大的,用衣袖擦了擦便将它递到秦晚箫面前,又接着忙往火堆添干柴:“这周围也寻不到什么山珍海味,只好委屈你先用这个……” 在抬头的那一瞬间,韩煜修对上一双蓄满眼泪的眼睛,秦晚箫双手捧着果子,可怜兮兮的。 “秦晚箫,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哭呢?”说着,韩煜修又凑上前,“话又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副模样,倒让人觉得稀奇。” 秦晚箫慌乱地抹干净了眼泪,又不分轻重地往韩煜修那只未完全痊愈的左手臂打了下。 韩煜修疼得略微皱了下眉,他正色道:“你这是打算要弑君啊你?” 秦晚箫暗自嗤笑一声,弑君?她要是想弑君的话,也就不会因为顾着他的死活而让自己落得现在这样的地步了。 “谁你笑话我,我这都已经算客气的了。”秦晚箫努努嘴,突然想起什么又说了一句,“像你们这样贵不可言的皇室子弟,凡事也要亲力亲为的吗?连生火,摘果子这样的活都能如此信手拈来?” “嗬,好一个皇室子弟。”韩煜修苦笑一声,又摇起头来,“若没那场意外,这滔天的富贵,哪轮得到我来染指?” 秦晚箫有些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煜修再次自嘲一笑,思绪跟着飘向过往。 “当时的我虽贵为皇子,但我并不受父皇的待见,除了教养嬷嬷外,其他人压根不把我这个徒有其名的皇子给放在眼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四岁的时候,恰好也是先帝的宠妃——端妃南氏病逝的那一年,先帝爷也大病了一场,许多蕃国对承朝虎视眈眈,安葬端妃后,先帝忽然下了一道旨意,将当时年幼的韩煜修送去嵇国。 “我原以为那里和在宫里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去到那之后我才发现,一旦远离这座皇宫,我什么都算不上,只是一个任人唾弃欺辱却无力反抗的质子罢了。” 在异国他乡忍辱负重的十余年来,他没有一天是不在“恨”当中度过的,不过在成为一国之君过后,这种恨意便也就随之消散了。 秦晚箫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述儿时的经历,谁知韩煜修这时却忽然止住了话头,抬眸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 见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秦晚箫连忙移开目光:“那个…我困了,先睡了。” 言毕,秦晚箫在干草堆上躺下,还借势翻了个身背对着韩煜修,佯装睡觉。而韩煜修一丝困意都没有,坐在一边独自回味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第92章 愧欠 宫中传出先帝驾崩的消息后,韩煜修才从千里迢迢的嵇国被接回到京中,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太子朝登基后,对韩煜修这个弟弟多有愧疚,于是将他册封为亲王,赐号煜。 无心应付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的他,最后自请随同当时的骠骑老将军万氏征战沙场,试图以此来回避这一切。 韩煜修望着清冷的月色眼神忽然变得黯然失色起来。 许是心中多有疑惑想向韩煜修求解,秦晚箫还是忍不住坐起来问他:“咦?那按你方才所言,继承皇位的应是当时颇受器重的太子朝,怎么后来又会变成了你呢?” 韩煜修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只是一句“知道的太多对你来说毫无益处”就想把她给打发了。 谁知秦晚箫依然还是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的韩煜修这才开口跟她讲述关于自己回朝后发生的一些事。 按律,先帝驾崩,太子继位。太子朝身为嫡长子,才智过人,实为继位的不二人选,朝中重臣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异议。 然太子朝却在登基不到两年就不幸染上顽疾,只能每天靠汤药吊着命。自此,前朝后宫之事由太后郑氏一并接手打理。 眼见着皇帝的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虚弱,直到卧床不起的地步。太医们对此纷纷束手无策,最终他还是没能撑过那年寒冬。 韩煜修在军营里收到噩耗以后,思兄心切的他决定改变计划提前回宫。谁知率兵回朝才不出几日,就听说郑太后竟擅自替他选妃,不日便会送入煜王府。 三年丧期过后,郑太后又不顾百官还有韩煜修本人的反对,联同郑氏和其党羽齐齐将他往那把冰冷的宝座推去。 新帝登基,这场有关于权位的纷争才就此将息。 而他,就这样不情不愿地当了两三年的傀儡皇帝,任人摆布。 这期间,韩煜修十分忌惮郑氏那滔天的权势,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暗地谋划好一切,打算一举将政权夺回。 那之后,皇宫怪事连连,而这一切矛头不偏不倚地指向当时手握政权的郑太后。 这一切,源自钦天监的一席话。 钦天监说他从这几天连夜观天象的情况来看,皇宫东南方的上空莫名出现一大片鲜红色的杂星气,此乃不祥之兆。而那片杂星气的所在方向,正好对着郑太后所居的夙宁宫。 钦天监还添油加醋地说,若长此以往下去,不仅会危及到当今天子的性命,还会影响到昱朝的根基。到时国将不国,百姓们也会深受其害。 为了这天下的太平,彻底打消皇帝的猜忌好稳坐自己的太后之位,郑太后二话不说就主动交出政权,并宣布退居幕后,从此不再过问任何有关朝堂之事。 “啧,看不出来啊,你的手段果然够高明的啊,论手段,宫里怕是没人比得过你了。”秦晚箫轻啧了一声,又咬着食指陷入片刻沉思。 她更加认定自己是入了虎穴了。 韩煜修轻瞥了她一眼,秦晚箫立马回避他的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道:“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韩煜修没理她,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下去。 “曾几何时,我无比痛恨那座皇宫,身处其中的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二字,至于其他人的性命,皆如草芥,要是当年没有她的话,我恐怕在回京途中就已葬身于破庙了。” “她?是煜王妃么?”秦晚箫早前听说过韩煜修和那位煜王妃之间的事,所以头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她了。 韩煜修摇头否认她的猜想,不过秦晚箫若不提起“煜王妃”这三个字,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同他命运一致的女人的存在了。 “那对你来说,煜王妃算什么?”秦晚箫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听他扒拉了一大堆陈年旧事,眼下竟真的有些许困意了。 秦晚箫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听韩煜修在那若有所思地念叨着:“顾曦寻?她嚒,只不过同我一样,都是受命运摆布的可怜人罢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一位合格的妻子,合格的王妃。” 见那人许久都不吭声,他才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趴在石头上沉沉睡去了。 他轻轻地把秦晚箫放平在干草堆上让她能睡得舒服些,又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身上,思绪再次飘远… 初入府那年,他已是威名远扬的战神煜王,她也才不过豆蔻年华。 他们之间虽说是一纸聘书,明媒正娶,但由于二人并没有感情基础,所以韩煜修对她始终做不到像寻常夫妇那般恩爱无间。 可她既不怨也不悔,嫁进王府这些年以来,她尽到了身为王妃,作为儿媳和妻子的责任,不管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私底下,她对自己的这位夫君一直都是非常敬重的。 时间一久,韩煜修也就慢慢地消除心里的那道隔阂,开始尝试着去接纳她。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宫里来信说他既成婚这么久,理应有个孩子,但这个长子必须是他和侧妃小郑氏的。 他自是不愿,自从纳了小郑氏入府后,便因着郑家的关系,他假意宠了她多年,也冷落了顾氏多年,说实话,这种任人摆布的生活,他受够了。 在韩煜修登基前一个月,也就是上元节那天,大夫前来禀报说王妃顾氏和侧妃小郑氏同时有喜,可从韩煜修脸上却看不到一丝初为人父的喜悦。 后来,小郑氏意外滑胎,致终身不孕,太后因此降怒于顾氏,怪她照顾不周,并下旨将她禁足了一月余,期间还不许韩煜修去探望她。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每每只要韩煜修忤逆太后的意思或者冷落小郑氏,顾氏就要因此而受罚。 韩煜修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索性再也不踏足后院了。 登基后,依照惯例,韩煜修本应立顾曦寻为后,却遭到朝中百官百般阻挠,最后只能无奈将其封为顾妃,而小郑氏则仗着郑家的势力成了高她一头的德妃。 再后来,顾妃先是平白无故遭人构陷再次被禁足,后又在那生产那日出现难产的迹象,她拼了最后一丝气力才为韩煜修诞下一个子嗣,那个子嗣,也就是如今的淳乐公主。 顾妃去后,韩煜修几乎是悲痛欲绝。 经查,这些事都是有人在背后操作的,种种矛头全指向郑德妃,奈何碍于证据不足再加上她背后有郑太后撑腰,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他生平最痛恨这样的人,和郑琬儿的恩怨也就此结下。 顾曦寻这个名字自此成了皇宫的禁忌,宫里无人再敢提起她的事,可他对她的愧欠,却一直存于心中,而他只能把这些全都补偿在这个一出世就失去生身母亲的孩子身上。 第93章 私心 翌日,秦晚箫从美梦当中悠悠转醒过来。 一睁眼,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还在沉沉地睡着。 况且她还注意到,那人身上的外袍居然不翼而飞了。 但由于当时她的脑子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就没想那么多,待机重启一阵子过后,秦晚箫终于意识出来了什么不对劲。 外袍不在……再看看眼下这种情况,四舍五入的话那不就等于他们…… “啊!!” 秦晚箫吓得大叫了一声,声音简直比那打鸣报时的大公鸡还要响。 韩煜修向来睡得浅,经她这么一来,还以为出了什么状况,便连忙睁开双眼,又“唰”地一声从地上坐了起来。 见周围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心中才卸下防备。 韩煜修此时察觉到来自某处的目光,他抬起头,两人相继对视了一眼。 “这一大清早的,你吼什么?”韩煜修那看着她的眼神满是疑惑。 “我、我还想问你、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呢?”秦晚箫向后挪了半步,然后指着此时此刻仅穿了件中衣的韩煜修,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地说道。 “睡觉啊,不然还能干什么?”韩煜修轻描淡写地说着,突然,他好像从她的话里悟到了什么。 看看她这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她行了不轨之事。 “你放心,昨夜无事发生,”他说着,又朝秦晚箫戏谑地笑了笑,“再说了,你见过有谁做那种事情还不用宽衣解带的?” 秦晚箫听得老脸一红,该死,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啊,也太羞耻了…… 她用双手捂住耳朵,嘴里不断嘟囔道:“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过后,秦晚箫站起身往洞外走去,另外还留了句:“那个,这里太闷了,我,我去外头透透气。”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那件原来盖在身上的外袍猛地滑落在地。 当秦晚箫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件外袍时,整张脸的表情似乎变得更加窘迫了,她来不及多想,闷头跑出了山洞。 这一举动,使依旧站在原地的韩煜修差点就没憋住笑。 …… 又过了些时日,清晨,秦晚箫站在溪边看向不远处。 “看什么呢?”韩煜修怀里抱着刚找到的果子,往她这边走来。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她低着头,沉思般地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里依山傍水,每天还可以等日出看日落的。 最主要的是,在这儿,她和韩煜修都可以不用受太多的约束,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要是时间永远能停留在这一刻,那该有多好啊。” “你嘀咕什么呢?”韩煜修道。 秦晚箫摇摇头,故作轻松道:“没什么,我们失去音讯也有些时日了,我想他们一定急坏了。” “是啊,也该回去了。”韩煜修走到秦晚箫身边站定,同样望着她的所望之处,“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的。” 秦晚箫偏过头看着韩煜修,半晌才道:“可眼下我们并没有任何的交通工具和武器防身啊,说不准在回去的路上可能还会遇到刺客呢,怎么回去?” “放心,自会有人来接应我们的。”韩煜修冲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秦晚箫自然知道他口中说的“有人”指的是谁。 “这地方这么偏,他们又如何得知我们在哪?” 韩煜修没答话,而是将那堆果子交到秦晚箫手上,“拿着。” 他从衣袍里掏出一支鸣镝,然后走到高处朝空中发射出去。 秦晚箫看他做完这一系列操作之后,顿感语塞:“我说,你明明带了通讯工具,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的,索性让你在这多玩几天咯。”他道。 其实,他单纯是想陪秦晚箫久一些,抛开皇帝这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身份,陪自己所爱之人过一过寻常人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一码归一码,这些日子天天吃的都是果子,吃得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成猴子了……” 韩煜修就这么任由她埋怨着,一直到了夜晚,洞外突然出现几缕明亮的火光。 走出洞外,才发现是接应他们的人来了。 为首的是宣王韩舒允,他纵身下马后,把缰绳丢给随行的侍从,又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自从他看了眼那站在韩煜修身旁的秦晚箫之后,那看着自家皇兄的眼神就开始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第94章 回营 临近营地韩煜修下令让随行的人马在原地休整。 他和韩舒允共坐在一棵大树下。 而秦晚箫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河边,用清澈的河水洗了把脸之后,百无聊赖地数起天上的星星。 “哎,皇兄,你们两个什么情况啊?明明之前还老死不相往来呢。”脸上写着“八卦”两个大字的韩舒允朝身边的韩煜修扬了扬下巴,指向秦晚箫的方向。 “老死不相往来,说的应该是你们两个?”韩煜修淡淡回了句。 “那倒也不是这么说,其实我们俩早就握手言和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韩舒允乐呵呵地说着,却许久没有得到那人回应。 他一看,好家伙,此时韩煜修正往秦晚箫的方向看去,冰冷的眸子显出几分复杂。 韩舒允也不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想什么,竟想得那般出神。 而韩煜修他其实是在想,如果那天秦晚箫这个家伙没有突然出现的话,他应该会按照自己的计划顺利擒拿下那个刺客头目,以此顺藤摸瓜,彻底拔除暗藏在背后的那块“毒瘤”。 可是没有如果,当他见到秦晚箫被挟持住,见到秦晚箫在悬崖边命悬一线的时候,还是不顾一切地将她给救了回来。 韩舒允见人一副不搭理他的样子,也不打算自讨没趣,继而解下自己腰间的那袋水囊并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小口,这里头装的可是他最喜欢的桃花酿。 过了一会,他实在是受不了眼下这安静到极点的气氛,于是将手中的水囊递到韩煜修眼前,试图找些话题,“来一点?” 韩煜修恍然回神,将水囊又给推了回去,“我伤刚好,不能沾酒。” 韩舒允一听到“伤”这个字眼,连忙上下打量了韩煜修一番。 “哟,受伤啦?伤哪了?腰?还是……”他突然扬起嘴角,抬手指了指韩煜修的腰部往后一点,也就是脊柱两侧,紧贴着腹后壁的位置,“还是那儿?” “你找死?”韩煜修回过头来狠狠地盯着韩舒允看,面露一丝不悦。 “皇兄你这人可真不经逗,行了行了,臣弟不逗你了就是,”韩舒允被他盯得怕了,立马收起那一抹贱兮兮的笑容,随即一本正经道:“对了,皇兄啊,臣弟刚刚见你一直往那边看,你该不会因为这几天的朝夕相处对她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你的那位救命小恩人怎么办?不打算找了?” “早就找到了。”说完,他装作不经意地又往秦晚箫的方向看了眼。 “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韩舒允顿时来了兴致,连忙晃着韩煜修的手臂让他赶紧为自己解疑释惑。 “大概是在一年前,我同楚衍那个时候刚好在微服私访,我一眼就认出了她,不过,她当时好像并没有认出我。”韩煜修笑了笑,继续道:“多年未见,模样虽是变了不少,可性子,还是如以前那样,一点都没变。” “那皇兄可准备把她召进宫?”韩舒允倒是挺想会会这个让自家皇兄牵念了多年的姑娘,究竟生得是什么模样。 韩煜修闻言,先是递给韩舒允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然后起身走了。 “哎,皇兄,你去哪呢?你还没回答臣弟的问题呢!”韩舒允冲远处的韩煜修吼道。 “出发回营。” …… 即将天亮的时候,韩煜修一行人终于抵达营地。 昨夜,营地里的人在收到韩煜修和秦晚箫安然无恙的消息以后,都松了口气,眼下早早就在营地前等候。 韩煜修与几位王候臣子简单小叙一番之后便带着霍容华走了,而秦晚箫则独自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珞芸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刚开始有些错愕,紧接着便高兴得哭了起来。 “小姐,奴婢,奴婢差点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傻丫头,哭什么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秦晚箫替珞芸擦了擦眼泪,又轻揉起她的脑袋,温声安抚着。 “你是不知道,那天我们都急坏了,奴婢那时见你一个人跑了出去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只能在营帐里干着急。 到了夜晚,奴婢始终都不见你人,便想着出去到处找找,刚好碰上宣王殿下,他说其他王爷臣子都狩猎归来了,唯独不见皇上踪影,正打算派人去找呢。 奴婢觉得大事不妙,便将那天下午的事悉数告知给了宣王殿下,殿下不敢耽搁,立马派出许多士兵前去围猎场周边搜寻,最后除了在附近发现十几具横遍各处的尸体之外,就没有其他收获了,我们还,我们还以为……” 珞芸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 “以为我和皇上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了,对?”秦晚箫看着珞芸那双红肿的眼睛,猜想她定是偷偷哭过不少回,一想到这,她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愧疚和心疼。 “你还说呢,奴婢这段时间急得都快把泪哭干了,要把眼睛哭瞎了,小姐你说,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的话,你让奴婢怎么办?奴婢又如何向老爷还有大将军交待?” “好啦好啦,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往后,我不会再把你一个人丢下了。”秦晚箫上前一步将人拥住,自己竟也开始偷偷抹起了眼泪。 韩煜修他们这一回来,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回宫的事宜了,毕竟经这么一折腾,可耽搁了不少时间。 见韩煜修此番安然无恙地回来的某些人心里大抵会有些不满,不过,他们这段时间可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第95章 入主关雎 回到宫里的第二日,上面就下了圣旨,分别册封了此次随行伴驾的秦晚箫和霍黎。 储秀宫内,秦晚箫携珞芸,掌事宫女清悠等一行人跪在广场上听旨。 前来传旨的太监将那根避尘揣在怀里,随即展开手中那道明黄黄的圣旨,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答应秦氏,柔嘉淑顺,品德贤良,性姿敏慧,兹仰太后慈谕,即着册为正四品贵嫔,另赐号庆,即日起入主关雎宫,钦此——” “妾,谢主隆恩。”跪在前头的秦晚箫行了个跪拜礼后,双手接下传旨太监递过来的圣旨,又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余众人也跟着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毕,众人起身,秦晚箫则搭着珞芸的手站了起来,那天坠崖除了韩煜修受了伤,她也不例外,而且伤的还是膝盖,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就有些疼得受不了了。 秦晚箫强装无事,向珞芸递了个眼神,珞芸会意,上前悄悄给传旨太监塞了包银两。 传旨太监收下那包银两之后,谄笑道:“奴在这给贵嫔娘娘道声喜了,既然这圣旨已送到,那奴就回去复命了,稍后会有专人带娘娘前去关雎宫。” “公公客气。”秦晚箫同样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送走传旨太监后,来带秦晚箫前去关雎宫的宫人正好到了。 秦晚箫和珞芸回屋收拾了些东西后,便随着宫人一同离开了。 在走出储秀宫的那一瞬间,秦晚箫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此时她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曾经,她有多么希望能从这道门走出去,如今,心里就有多么不舍。 …… 来到一处宫殿外,她们停下了脚步。 秦晚箫抬起头,紧紧注视着那块匾额上的“关雎宫”这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主子,别在这站着了,我们进里头去看看?”珞芸出声道。 “之前怎么劝你改口都改不了,现在你这称呼倒是改得挺快。”秦晚箫笑了笑,带着珞芸就往里头走去。 珞芸吐了吐舌头,“今时不同往日嘛。” 她们边走,边好奇地环顾四周,这里到处都散发着一股富丽华贵的气息,但却不失其淡雅,而且一切看起来都很新,就好像刚建成不久一样。 走了好长的一段宫道,秦晚箫她们才到达正殿,此时,一位长相清秀的姑娘正领着众位宫人在殿前等候多时。 看到来人后,那人便上前施礼道:“婢子锦竺拜见庆贵嫔娘娘。” 见锦竺跪地后,那些宫人也跟着跪了,“拜见庆贵嫔娘娘!” 秦晚箫有点被眼前这阵势给吓住了。 怎么这些宫里人动不动就是跪啊拜啊的…… 过后,她又缓了缓神,颇为尴尬地说道:“咳,都、都别跪着了,起来。” 秦晚箫等他们都起了身,便往殿内走去,眼下,她正坐在椅子上,来回翻动着手中那本书籍。 珞芸去收拾内室了,殿内只剩锦竺一人在为秦晚箫烹着茶。 “那个谁,锦竺是,你过来。”秦晚箫放下手中的书籍,朝不远处的锦竺招了招手。 锦竺闻言,端上一杯刚煮好的茶走过去,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面上以后,转而又来到秦晚箫面前,行了个礼:“娘娘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秦晚箫摆摆手,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我问你啊,你可是这关雎宫里的掌事宫女?” 锦竺恭敬答道:“回娘娘的话,婢子正是,是前些日子才调到这关雎宫里当差的,另外同婢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小太监,不过他方才去内务府为娘娘领今年过冬用的炭火去了,想来他稍后便会来向娘娘问安。” 秦晚箫点点头,又问了她其他一些问题,经过一番仔细盘问,她才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关雎宫是韩煜修去年下旨命人建的,不知为何,这座宫殿建成之后并未取名,也未曾有人在这住过,就这样一直任由它空着。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有了名字,而且还取名为“关雎宫”,锦竺她是这么回答秦晚箫的,她说,这座宫殿的名字据说是皇上取的,取自《诗经·周南》里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两句诗。 而殿门前悬挂的那块匾额,就是他亲笔题的字。 第96章 时瑞 夜,用过晚膳后,珞芸便陪着秦晚箫在长廊内消食。 如今正值秋冬交替的季节,夜风寒凉,秦晚箫将身上的斗篷拢得更紧了些,抬眼看着眼前这一派萧瑟的景象,出了神。 明明前些日子才冒出新枝的树木,现如今又掉了几片枯黄的叶子,算一算,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又快到寒冬时节了。 而她,不知不觉间竟在这宫里头度过了小半年。 从之前一个低如尘埃的小小答应,一跃成了如今的四品贵嫔,也只是用了小半年的时间,不,其实只不过是一道圣旨的事罢了。 “主子,起风了,我们还是回屋去。”珞芸看了眼天色,随即上前道。 “走。”秦晚箫微微颔首,遂搭着珞芸的手起身。 远处,锦竺正领着一位小太监往她们这走来。 四人在一道抄手回廊上相遇。 锦竺先是行了个礼,而后将自己的掌心翻过来朝上,对着她身边的小太监,向秦晚箫介绍起他来:“娘娘,这位便是婢子之前跟您提及的小太监。” 由于光线太暗,秦晚箫几乎看不清那名小太监的长相,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锦竺见身旁的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于是轻推了他一把,并低声提醒道:“还不快见过娘娘?” 那小太监在得知眼前人的身份后,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向她下跪行礼道:“奴时瑞,叩见庆贵嫔娘娘!” ……时瑞? 一听到这两个字,秦晚箫蓦地回想起几个月前在宫道上碰见的那个小太监,他也叫时瑞,难不成……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秦晚箫唤那人起身之后便让他退到光线较亮的地方。 当那张脸庞在月光的映照下愈发清楚时,立刻出现了两双布满震惊的眼睛。 “小宫女?!” “真的是你!” …… 殿内,烛火摇曳。 珞芸和锦竺都被打发去殿外了,所以当下只有秦晚箫和时瑞二人。 “小太监,咱俩都这么久不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么?” 秦晚箫坐在椅子上,指尖轻叩着扶手,似是在等底下的时瑞开口接话。 时瑞以为秦晚箫还在为了自己之前将她错认成了小宫女一事而介怀,于是连忙跪伏在地上请罪。 “回娘娘,奴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僭越,望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秦晚箫单手撑着脑袋,就这么看着底下不断向自己求饶却又在瑟瑟发抖的时瑞,终于,她忍不住了,“行了行了,快起来,又不是外人,我啊平常最讨厌你们这副动不动就朝人下跪的样子,明明都是人,只是碍于身份就能连尊严都不要了吗?” 见底下的人依旧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秦晚箫无奈得很,她现在有那么可怕么? “你当真不起?”她起身走到时瑞面前,语气当中夹杂一丝威胁的意味。 “奴毕竟犯了那么大的过错,还请娘娘责罚!”时瑞额头紧贴着地面,哆嗦着开口说话。 他知道这位庆贵嫔的份量,自然想着谨慎行事点好。 “那好,既然你那么喜欢跪的话,我一会呢就让人把你拖到外头跪上个一整夜,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如今正值严寒时节,一到深夜可冷,平常人是受……” 这话还没等她说完呢,时瑞就猛然抬起头,吓得秦晚箫直接一激灵往后躲。 “不,娘娘……”他边起身边感激涕零地说道:“娘娘仁慈,奴日后定当为娘娘效犬马之劳,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奴也在所不辞!” 秦晚箫扯起嘴角,道:“既然到了我这,那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条道上的人了,诶,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会跑这关雎宫来了?” 时瑞抬手拭去挂在眼角的泪珠,“奴早前一直在掖庭里做些苦差事,幸得天家赏识和总管的提点,奴这才从掖庭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走了出来,只不过,奴没想到这关雎宫的主子竟会是您。” 秦晚箫失笑,抬头望着窗外,轻声呢喃了句:“啊哈哈哈,其实我也没想到。” 那一夜,秦晚箫睡得极不安稳,后半夜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的。 此后的几天皆是如此,除了是因为还不适应在关雎宫的生活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自从她被册封成四品贵嫔之后,后宫上下顿时掀起一阵风浪。 如今人人都在谈论着,庆贵嫔,是自建朝以来,唯一一个未承恩宠便连升五品的后妃,可见,她这号人物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这还只是刚开始。 在这座深宫中,凡是位高权重者以及出类拔萃者,往往都是最危险的那一个。 往后,究竟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待着她,她不敢想。 第97章 诫告 昭纯宫内,几位宫人正在替霍妃整理服饰。 “退下。”待一切整理完毕之后,霍黎便出言摒退了那些宫人,遂来到梳妆台前坐下,抬手摆弄着头上那些繁琐的头饰,然后轻轻地拿起桌上的口脂一抿。 宫里的掌事宫女南翘入殿来,随即伏在霍黎的耳边道:“娘娘,婢子方才打听过了,今日庆贵嫔应该会去永和宫向贵妃娘娘请安。” “本宫,知道了。”倒映在铜镜里的下半张脸突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 永和宫前,秦晚箫和霍黎恰好正面遇上。 “见过霍妃。”秦晚箫微微欠身行礼。 霍黎微蹙着眉,半晌才面露诧异道:“庆贵嫔?真是巧了,常言道这人靠衣装马靠鞍,看来果真不假,方才本宫差点没认出来你,还望庆贵嫔莫怪才是。” 秦晚箫自是听出了霍黎这番话里的意思,纵使心里有气,可她并不想因此误了请安的时辰而遭人诟病,于是再次向人欠身道:“霍妃娘娘言重了,您的意思妾都明白,不过妾只能说一句,只要初衷未改,物是,人亦是。” 言毕,她转过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就在秦晚箫的左脚刚踏上门槛的那一瞬间,背后却又传来了霍黎的声音。 “慢着。”霍黎走上前来,贴在秦晚箫的耳边,不屑道:“庆贵嫔,你能有今时今日不还是多亏了那张字条?不过,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只有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我们,来日方长,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拿什么来跟本宫争。” 说完,霍黎冷哼一声,挤开秦晚箫后就直直往永和宫里头走去。 好在一旁的锦竺眼疾手快地上前扶稳了秦晚箫。 “主子,你没事?”锦竺关切地问道。 秦晚箫向锦竺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然后直勾勾地盯着霍黎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要不是宫里的人现在盯她盯得紧,就凭秦晚箫那有仇必报的性子,如果不让霍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尝点苦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话,她一定会誓不罢休。 而一旁的珞芸看着这一切,然后往地上啐了口口水,并低声暗骂了句:“呸,什么东西,不就是晋了妃位,还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锦竺连忙拦着不让珞芸乱说话,随即在秦晚箫的示意下陪同她进殿拜见琬贵妃去了。 好在目前殿内气氛还算是一片祥和。 不知底下哪个嫔妃突然开口提了句:“霍妃娘娘,庆贵嫔娘娘,你们此番前去丽山,一定见识到了不少东西,不妨同我们诸位姐妹说说,好让我们也开开眼界呐。” 此话一出,其他众妃嫔也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 “肯定很有趣。” “早闻这丽山是皇家最大的猎场,山好水也好,霍妃娘娘,你们就跟我们说说。” “……”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主位上的琬贵妃的脸色此时却不大好看。 毕竟此前像秋猎这种大事一直都是由她随行伴驾的,而今年韩煜修却让秦晚箫和霍黎她们两个伴驾,不就是暗指她郑琬儿如今连两个初出茅庐的丫头都比不上了吗?若说没有危机感,那都是假的。 就在秦晚箫在犹豫要怎么开口回绝时,却被霍黎抢先一步,只见她笑盈盈地说道:“有什么有趣不有趣的,无非就是赏赏风景,同些官家小姐们一起拉家常拼本事罢了,不过……” 霍黎不经意瞥了对面座位上的秦晚箫一眼,刚想开口接着说下去,却被旁边琬贵妃那抹狠戾的眼神给压了回去。 等到霍黎再一回神时,琬贵妃却已经转过脸去,神色如常地看着底下的妃嫔,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再然后,琬贵妃便下了逐客令。 “行了行了,本宫一会还得去夙宁宫问安,你们都跪安。” 嫔妃们不免觉得有些扫兴,但还是起身道:“妾告退。” 就在她们准备往殿外鱼贯而出时,琬贵妃这时又说了句:“等等,霍妃留下。” 其他人都离开后,琬贵妃厉声让霍黎跪下,霍黎只能照做,眼下,她跪在殿中央,一言不发。 “霍妃,你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庆贵嫔她不仅是皇上和太后亲封的贵嫔,还是护国公府的嫡长女,京州虞氏的外孙女,而她的兄长是当朝的威远大将军,得罪了她,你能有什么好下场?”琬贵妃眼底里满是讽刺,“还是说,你觉得以为有了郑氏给你做靠山就能为非作歹了?” 本来一直低着头的霍黎忽然发出几声笑,片刻后,又抬起头来直视着琬贵妃的双眼,“贵妃娘娘,您当真以为黎儿有那么糊涂么?与其把心思放在无用的地方,倒不如多为您自己的将来想想。” 琬贵妃将眉头锁得更紧了,“你,你什么意思?” “黎儿这话是什么意思想必娘娘清楚得很,既然娘娘一会还有事,那么黎儿就不过多叨扰了。” 霍黎向琬贵妃行了个礼,便转身走出了永和宫的宫门,离开之际,她又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宫殿,嘴角的笑意不减分毫。 呵,真是可悲。 第98章 原封送回 半个月后。 关雎宫。 秦晚箫此时正茫然地盯着眼前那一个大箱子。 她走上前,当着锦竺、珞芸以及时瑞他们三个人的面将它打开。 箱内,一些书籍正静静躺在其中,秦晚箫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书籍,书封上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八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下一秒,秦晚箫的脑门顿时冒出三条非常明显的黑线。 紧接着,她又去翻了翻底下的书籍,毫无疑问,它们大多数都是与修身养性相关的经书。 “这……就是皇上送来的贺礼?”秦晚箫指着那个大箱子,十分不解道。 搞什么??? 过了这么多天才把贺礼送来就算了,给她送来这么多经书,又是几个意思? “娘娘。”负责将贺礼拿回来的时瑞上前一步,然后向座上的秦晚箫转述起魏偲的原话,“内侍大人说皇上觉得通读这些经文以后能摒除心中杂念,再加上它们平日在崇文馆里堆着也堆着,不如送来关雎宫,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秦晚箫:???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 彼时,韩煜修正在御书房内与秦仕渊执子对弈。 秦仕渊从青州风尘仆仆地回到京安城,这一回到秦府,就刚好收到宫里来的传召,他还以为是秦晚箫出什么事了,顾不上歇息就乘着马车进宫面圣。 来到书房,韩煜修除了让自己坐下来与他对弈一局之外就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这回韩煜修可不像上次那样对秦仕渊手下留情,步步紧逼之中却又懂得方寸。 此时,棋盘上呈现出较明显的局势,韩煜修所执的黑棋略占上风。 对弈结束之后,秦仕渊起身,双手交叉往前伸,微微朝韩煜修鞠了个躬,“皇上好棋技,末将甘拜下风。” “你也不赖。”韩煜修抬手示意秦仕渊坐下后,将一盏还冒着热气的茶推到他面前,“对了,青州那儿的情况可好?” “一切都好。”说着,秦仕渊用食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异”字。 再然后,只见秦仕渊从袖间拿出一张纸交到了韩煜修手上,这里面是他这些日子在青州的收获,足足写了两页多。 青州刺史在任期间不作为,他刚好是李抚一手提拔起来的,与朝中某些势力自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这些年,他更是借着上头有身为参知政事的李抚撑腰到处肆意妄为,屡次公然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生活得十分困苦,经常是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几位劳工联名上书告官府无门,到头来还白白挨了一顿板子。 至于谎报青州受灾,只不过是青州刺史为了给自己私吞朝廷拨款以饱私囊寻个由头罢了。 韩煜修略皱起眉,手中的那张信纸不觉间已被揉成一团。 虽然朝中早有些风声传出,但他万万没想到官场竟会被这帮奸臣佞贼搅到如此程度。 最让他无法容忍的就是,由于这帮人的种种作为,百姓们的生计已经受到了严重威胁,而他作为一国之君,明明朝堂上的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到头来还被蒙蔽至此,如果他这次不做点什么的话,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了? 不论于公于私,李抚此人,必除之。 秦仕渊未察觉出韩煜修表情的变化,他只知道,李抚这帮人这下玩大发了。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外头的魏偲带着人走了进来,他身后的宫人还抬着一个箱子。 魏偲看着那箱子,又看了眼韩煜修,“皇上……” “嗯?”韩煜修抬眸往魏偲的方向看去。 “庆贵嫔娘娘那边把东西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魏偲道。 韩煜修起身走到箱子前停下,随即一把打开盖子,只见所有经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头,中间还放着一块令牌,“这是何意?” “贵嫔娘娘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她不但不能要,还应多谢皇上替她寻了一处清净的地方才是,至于这块令牌是您之前掉在她那的,一直忘了还,到今儿个才想起来,索性这次顺带一起给您送过来了。” 凭韩煜修对她的了解,他不相信事情有那么简单,于是道:“就只说了这些?” 魏偲下意识搓了下手,面露难色地继续道:“噢,贵嫔娘娘她还说了,这关雎宫内的环境已足够使人平心静气了,再加上她本就心无杂念,所以皇上送来的这些经书对她来说没有太大用处,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它们待在原来的地方比较妥当。还有就是皇上应当做好表率,实在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上这些皆是她的真实想法,若皇上不中意听,只迁怒她一人便好。” 秦仕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这妹妹怕是不要命了。 “皇上,那这些经文该如何处理?”魏偲非常小心翼翼地又问了句。 “就依庆贵嫔的意思,送回崇文馆去。”韩煜修重新回到座上,眼神似是沉了几分。 等到魏偲领旨离开后,秦仕渊便上前几步,刚想弯腰替秦晚箫说话求情,却被韩煜修率先抓着手肘给制止了,“威远将军,难得进宫一趟,你且在宫里小住一些时日,秦府那朕会派人去告知一声的。” “诺,末将领旨。”秦仕渊不明所以,还是拱手应了下来,二人接着又对弈几局后方才散场。 第99章 初雪 今年的雪来得特别早,才十一月末,大雪便悄无声息地降临人间。 皇城内,各处宫道的青石地板上堆起了厚厚的白雪,这天,宫人们也起了个大早,忙着清扫路上的积雪。 官员们眼下从金銮殿的大门鱼贯而出,脸上透露着一股死里逃生的庆幸还有后怕的神色。 说起来,今日朝堂之上的气氛异常严肃,从韩煜修进殿之后,就没给过他们一个好脸色看。 底下的大臣见他这副模样都心知肚明,除了青州的事,还有什么值得让他大动肝火的。 不过,护国公在府中养病,就连郑相今日也称病未能前来上朝,这两位话语权的大臣都不在,所以他们不敢随意评价此事。 好在韩煜修最后只旁敲侧击了几句就放他们走人了。 之后,韩煜修在殿内待了片刻,便冲魏偲道:“走,回崇华殿。” “喏,那奴这就去唤抬辇的宫人前来。”魏偲迅速顺着他的话茬道。 “不必了,这天寒地冻的,崇华殿离这又不远,朕走着回去便可。” 魏偲浅叹了一口气,每回韩煜修一有心事,就会想要一个人待一会。 …… 主仆二人此时走在回崇华殿的路上。 这天寒地冻的,韩煜修周身又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那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魏偲不禁有些后悔,后悔没有给自己多添件衣裳,眼下都快要变成冰块了。 而在不远处那棵非常隐蔽的大树上,正坐着一个红色的身影。 秦晚箫此时正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手里还抛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前些日,她在收到自家兄长入宫的消息之后,就兴冲冲地跑去他的住所找人了。 结果到那之后,不仅连秦仕渊的半个身影都没见着,还在外头吹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寒风,再到后来,她实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关雎宫去了。 因这受了寒再加上出了一身汗的缘故,当天夜里,她的旧疾就猝不及防地复发了。 秦晚箫觉得自己是被韩煜修那狗贼耍了,她一时气不过,便趁今日身子爽利了些,来找他算算这笔账。 等到目标人物出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秦晚箫忽然灵机一动,立即抡起胳膊,将手里的那个雪球稳准地朝那人背后砸去。 底下的韩煜修站住脚,那双深沉的眼眸不断望着四周。 秦晚箫禁不住捂嘴偷笑了一声,她往前几步,想用那些堆积在叶片上的雪做一个雪球,继续往韩煜修身上砸。 奈何树枝承受不住秦晚箫整个人的重量,“啪嗒”一声就折断了。 她顿时石化住了。 s!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的话我不会被摔成肉泥?! 韩煜修听到动静以后下意识往头顶的方向看去。 只见秦晚箫整个人在半空中扑腾几下,然后狠狠地摔在地面上,不过幸好地面上的雪积得够厚,落地的那一瞬间秦晚箫也不觉着痛。 韩煜修和魏偲几乎是同时往后退一步。 此时,呈“大”字形趴在雪地上的秦晚箫缓缓抬起脑袋,并将不小心吃进嘴的积雪全给吐了出来:“呸呸呸,真难吃。” “咳……”许是觉得眼下的气氛有些微妙,机智的她忙冲韩煜修他们伸手打招呼,“嗨!” “噗嗤。”魏偲憋不住笑了一声,当他察觉到来自某人那道冰冷冷的目光时,只好僵硬地别过脸去,捂嘴咳嗽几声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秦晚箫扶着腰,向魏偲伸出另外一只手,“魏公公,拉、拉我一把。” 魏偲本来想上前,却又遭来韩煜修一记眼刀,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韩煜修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紧接着伸出手一把将秦晚箫从地上拉起来,并言道:“庆贵嫔,看来树上的风景不错啊。” 见她一直是皱着眉头不说话,韩煜修又走近了几步,低声在她耳边道:“摔疼了?这会知道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了?” 秦晚箫看他这副极度欠揍的模样,再想到他上次耍了自己的那件事,于是,她气愤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那人身上砸去。 韩煜修反应迅速地抬起衣袖躲过这一击,随即不悦道:“你干什么?” “您就不能做个人么?上次整我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站在这看我笑话!”秦晚箫越说越觉得窝火。 韩煜修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自己什么时候整过她了? “说什么威远大将军最近在宫里小住一段时间,结果呢,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害得我白白被人笑话了一通,我不找你找谁?” 趁着韩煜修走神的空隙,秦晚箫又随手抓起一把雪,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的一击。 韩煜修拍拍衣袍上残留的雪,“朕说庆贵嫔,你来兴师问罪之前好歹也要弄清楚事实?朕已经让逾之在宫里小住些时日了,至于他平日的行踪朕实在没办法左右,毕竟朕总不能把人绑在住所里等着你去见他?” 从韩煜修的语气里,明显能听出他有些恼了。 “噢,如此一来,倒是我冤枉了您,给您找不痛快了?”秦晚箫偏过头去,双手堵着耳朵不再去听他狡辩。 “啧…朕不是这个意思。”韩煜修抬手想要将她的手拨下来,却被秦晚箫给一把挡开。 “你说归你说,反正我是再也不会信你这个大骗子任何一句话了。” 韩煜修有些无奈,不过他眼下实在是没心情在这陪秦晚箫瞎折腾,见她既然不听自己解释,他也不打算强求,便决定绕着她走。 “哎,你给我站住,这笔账我还还没算清楚呢!”秦晚箫连忙上前拦住韩煜修的去路,“你要是敢就这么走了,不仅今天,以后我也天天来这,闹你个不得安生。” “是么?”韩煜修今日的语气异常冷冽,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而那抹眼神好像是在对她说:倘若不怕死的话,大可尽管一试。 “切,我还怕你不成?”秦晚箫独自嘀咕了句,旋即又抓起一把雪就往他那扬去。 韩煜修偏过身子躲过一击,还不忘冲秦晚箫挑衅一笑。 秦晚箫见势,撸起袖子就冲上去,颇有一副要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阵仗。 “闹够没有?”他扼住秦晚箫的手腕,沉声道。 “你说呢?”秦晚箫此时的气势可丝毫不亚于韩煜修的。 “朕说你这个人怎么怪小家子气的?”韩煜修说着,松开那只抓着她的手。 看着他那一副耍了人还如此理直气壮跟她对峙的模样,秦晚箫只觉得自己快气到两眼一翻见阎王去了。 “哈?我小家子气?成,就算我小家子气,那也总比某个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家伙要好个一千倍,一万倍?” “你说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谁应我我就说的是谁。” “秦晚箫!” “不听不听我不听……” 见二人一直在那争论不休,杵在一旁的魏偲本来想开口劝劝,却怎么都插不上话。 当韩煜修听见秦晚箫以后又啦啦列举了一大堆自她进宫以来,自己对她所做的种种“恶劣行径”时,脸色更沉了几分。 等她彻底消停过后,韩煜修便死死地盯着秦晚箫那张脸,并道:“不识好歹。” 扔下这句话之后,韩煜修不再搭理她就走了,一边的秦晚箫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起来:“你才不识好歹呢,吵不过就跑,怂批!” 魏偲揣着手,默默跟在韩煜修身后,他下意识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见他们的关系有些缓和的迹象,得了,这一闹又给回到解放前了。 第100章 太傅 “皇上,是卑职失职,将军早前收到江州传来的急报,得知那一带突发暴乱之后,便率兵前去支援了。” 楚衍此时半跪着身子,埋着头,仍旧能感觉到来自周围的低气压,所以他说话格外小心。 “卑职不该到现在才前来禀告,害得皇上您和庆贵嫔之间无故生了嫌隙,卑职,甘愿受罚。” “罢了,这威远将军天生就是个劳碌命。”韩煜修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因为他知道只要韩曦宁在还这宫里一天,他秦仕渊就断不会在这宫里安心住着,二来他如今在秦晚箫眼里已成了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楚衍,朕交代给你的事办的如何了?”原本还在气头上的韩煜修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禀皇上,果然如你所料,青州刺史在得知自己大难临头,把什么都招了,过几日便会押送进京听候处置,至于……参知大人他如今还是下落不明,”楚衍顿了顿,又道:“卑职猜想他应是收到风声以后藏匿起来了。” “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朕揪出来。”韩煜修说完,遂将手中那封匿名奏折给重重地摔在桌面上。 除了韩煜修与这封匿名密折的主人以外,无人知晓这里头写了什么,不过从他现在的表情上来看,此事非同小可,甚至还有可能和那件让他感到头疼的案子有关联。 楚衍一愣,良久才反应过来道:“诺,卑职领旨。” 言毕,楚衍便执剑起身,往殿外走去,正巧出去的时候碰上魏偲。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看起来约莫五六十岁的老者。 魏偲上前,连忙向楚衍探起殿内的情况来,楚衍则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小心点,皇上现在可在气头上呢。” 目送楚衍离开后,魏偲又来到那名老者跟前,“齐老太傅,您看这……” 这位被魏偲称作老太傅的老者的来头可不小,他正是辅佐过三代帝王的前朝官员——齐伯晏。 齐氏在京中算不上富裕,但祖辈皆是朝廷命官出身,到齐伯晏这一脉,更是出过不少名臣,而他,便是其中一位。 当时,年仅二十三岁的齐伯晏一试中举,随后奉诏入宫任职,职从五品中书郎。 过了几年,东迎国君下旨册立太子后,他便被任命为太子太师,负责辅佐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高祖皇帝。 承朝建始初期,受高祖重用的齐伯晏在不出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太子太师擢升为谏议大夫。 不过在后来的几年里,由于齐氏树大招风,从而招致祸患,最终,齐氏一族被冠上谋逆这项污名,在朝为官的齐氏子弟悉数被贬,余下族人则被流放到荒芜之地。 齐伯晏虽然在朝中极具威望,却还是逃不过贬去兴州这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安抚使的下场。 承朝的第四任皇帝登基后,郑太后看中他的才能,于是特地命人请他回京以帝师的身份辅佐新帝。 他怎么也没料到,新帝才登基不到一年,身子就垮了。 又过一年,新帝驾崩,太后临政,齐伯晏辞官离宫。 几经波折,再加上朝代更迭太快,他如今的心境早已大不如前,辞官后便一直待在京中碌碌无为。 这还没享几年清闲,齐伯晏就收到太后宫里来的密旨,旨中明确交代让他前去煜王府辅佐刚回朝不久的煜王殿下,齐伯晏明知太后此番意图,却碍于身份不好托辞。 在煜王府的那段时间,韩煜修看重齐伯晏过人的能力,而齐伯晏也是极为赏识韩煜修的才识和谋略,他们之间,亦师亦友。 韩煜修登基后,就封了齐伯晏为太傅,并赐予他“进宫面圣时不必通传,且可以随意进出金銮殿”这一项特权。 不过,朝中人人最忌惮的就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尤其是像他齐伯晏这种辅佐过三代帝王的角色。 齐伯晏一边顶着那些朝中群臣虎视眈眈的目光,一边尽心辅佐着韩煜修。 直到他顺利亲政的那一年,为了打消那些大臣的顾虑,也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齐伯晏公然上奏,自请解官还乡。 …… 齐伯晏抬手捋着胡子,笑呵呵道:“老夫此次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只是难得入京一趟,想与皇上叙叙旧罢了。” 魏偲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便决定冒次险,哪料他这前脚刚进殿,后脚就被韩煜修给轰了出来。 齐伯晏见状,没再说什么,转手拿出一盒糕点交到魏偲手上,并道:“老夫记得皇上年少时最喜食这云片糕,既然皇上现下不便见客,那便劳烦内侍大人替老夫转交,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皇上手上,别负了老夫的一片心意。” 还未等魏偲反应过来,齐伯晏便迈着蹒跚的步子离开了,他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不会再踏入这宫门一步。 第101章 除后患 临近傍晚,韩煜修将敬事房那群人给打发走了以后,接着打开魏偲今日下午所呈上来的那包糕点,却意外在里头发现了一张字条。 他缓缓展开那张字条后,只见里面赫然写着一句话——“审时度势,顺势而为。” 韩煜修认出那是齐伯晏的字迹,他会心一笑,然后将那夹于两指之间的纸条靠近烛台。 “时候到了。” 纸条在沾上火苗的那一刻,迅速燃烧起来,韩煜修将烧到一半的纸条丢进盆子里以后便挥袖起身,步履从容地出了崇华殿。 地牢。 这里的环境极其阴暗潮湿,墙壁两侧挂着的火把只发出些微弱的光亮,前方一片漆黑,宛如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每往前走一步,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浓重。 脚步声回荡在这座静得诡异的地牢,最终,那人在最里边的一间牢房前停下脚步。 原本昏昏欲睡的狱卒闻声,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在他看清来人模样之后,眼底流露出几分诧异。 那人招手示意,“把门打开。” 如此冷冰冰的语气让狱卒觉得浑身的寒毛都快竖起来了,他不敢怠慢,于是连忙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打开了牢门。 此时,一位头发蓬乱,瘦骨嶙峋的囚犯被绑在木桩上,他已经被各种刑罚折磨得没了人形,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地方是完好的。 许是在那人来之前,这名囚犯就经历了一场难以想象的酷刑,他耷拉着脑袋,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动静。 那人见状,提着衣袖从水缸里取出一大瓢水后,毫不留情地往那犯人身上泼去。 待人醒来,狱卒讨好般地替那人搬来一张干净的凳子以后又用衣袖擦了擦,而后道:“皇上,那小的们就先退下了。” “嗯。”身穿披风的韩煜修回应了一句,他随即撂下兜帽,然后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那名囚犯,“曹朔,朕再问你最后一次,你招还是不招?” 那名被唤作“曹朔”的人是李抚府中的一名幕僚,据说二人交情深厚,李抚有什么事都是交给他去办的,韩煜修想着也许这人知道些内情,便马上派人将其“请”入地牢。 曹朔始终保持着沉默,这些天,他都快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奈何没有任何一个人信自己的说辞,所以,他不打算再费口舌了。 “不说话?很好,不过曹朔啊,你是个聪明人,应当明白朕的手段是如何的。”韩煜修见他一脸临危不惧的模样,遂起身,指尖从那些摆放在桌上的刑具一一拂过。 最终,韩煜修在一个炭盆前停住脚步,那是他特地命人准备好的。 接下来,他又从里头拿出那块烧红的烙铁,然后在面前来回地晃,那抹眼神中,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就让朕看看,你这张嘴究竟能硬到什么时候。” 曹朔猛然抬起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那原本混沌的眼神里顿时生出几分惊恐,他拼命摇着头,颤颤道:“皇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话毕,从牢里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叫声。 ……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韩煜修才将还冒着热气的烙铁丢回炭盆中,又重新坐回凳子上,缄默不言。 这种氛围所带来的压迫感几乎使曹朔快要透不过气来,他看得出,韩煜修这是在给自己机会,一次选择生死的机会。 “我招……我全都招……”曹朔费力地说着这句话,他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只要能活命,他什么也管不了了。 于是,曹朔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给招了,韩煜修怎么也没想到这李抚除了收受贿赂以外,居然还罔顾王法,在京中私设赌坊,以此谋利招兵买马,然后分出一部分为郑氏所用。 曹朔说完,便开始朝韩煜修叩首求饶:“皇上,小人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至于李大人他去了哪,这个小人真的不清楚,求皇上饶小人一命!” “朕暂且信你一回。”韩煜修见他目光中充满着求生的欲望,又道:“但要让朕饶你一命,那还得看你的诚意。” 他击了击掌,随即从外头进来三名狱卒,一名负责给曹朔松绑,另外两名则搬着一张桌子,桌上还放着两张宣纸及笔墨。 “皇上,这……?”曹朔有些不太理解韩煜修的用意。 “朕要一份你的供词,还有一封信,至于这信里的内容,朕怎么说,你就怎么写。” “好……小的这就写。”曹朔这会倒是不带一丝的犹豫,随后,他拖着一副沉重的脚铐艰难地走到桌前坐下。 不一会,他便按照韩煜修的吩咐,写完一份证词并盖上指印,又再提笔写了一封信。 就在曹朔如释负重之际,韩煜修突然疾步上前,死死地扼住那人的脖子,又将他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 在身体腾空的那一瞬间,曹朔才恍然大悟,原来韩煜修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自己一马。 出于求生本能,曹朔拼命挣扎起来,他边去扯韩煜修的手,边蹬踢着双腿,神情十分痛苦。 然而韩煜修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多年前郑太后亲口对他说过的一番话——“母后知道这段日子朝中对你有诸多非议,但皇帝你要时刻记着,在这宫中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做这天下的王,去完成你父兄的宏图大业,无论如何,母后还有郑家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现在想想,这些话是有多么地讽刺。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那人的脸上血色尽褪,面色宛如死尸一般惨白。 曹朔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不动了。 韩煜修见状将手一松,那人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只见他始终瞪着一双眼睛,眼里满是不甘。 接过狱卒递来的锦帕擦干净沾在手上的血迹之后,韩煜修看向那倒在干草堆上一动不动的人,蠕动着薄唇:“请原谅朕的自私,为了杜绝后患,朕只能这么做。” 他俯下身,替曹朔阖上双眼之后就拿着东西离开了这座阴暗的地牢,离开前,韩煜修还命人定要将曹朔的尸身妥善安置好。 第102章 冷战 “1,2……17,18,19。” 殿内,刚用过晚膳的秦晚箫正窝在椅子里,对着烛台,专心致志地数起桌台上的那一小堆瓜子。 正数着,她转手又从果盘里取出一粒瓜子,摆在那排瓜子的后面,那张脸就跟霜打过的茄子似的,“20。” 今天,刚好也是她跟韩煜修单方面冷战的第二十天。 那天过后,他们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就她一个人住着,平时连个能聊天的好姐妹都没有,现在连唯一一个能吵嘴的人也没了,时间一长,秦晚箫心中不觉有些苦闷。 “娘娘,您在做什么呢?”锦竺捧着个汤婆子走了进来,随即将它递到秦晚箫手中。 “没什么。”秦晚箫把那堆瓜子扫到边上,接过汤婆子揣在怀中时,感觉浑身顿时添了些许暖意。 “娘娘。”锦竺略微担忧地看着秦晚箫,语气间有些严肃,“听说皇上昨儿个召见那新晋的敏贵人了。” “嗯,我知道。”趁着说话的空隙,秦晚箫剥好一粒瓜子就往嘴里送。 锦竺惊讶地说道:“娘娘,都这样了,你还能表现得如此冷静?” 秦晚箫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接着耸耸肩道:“那你说,我还能怎么样呢?他想找谁我又拦不住对不对?与其在这跟我浪费口舌,还不如直接到皇上那提提意见比较省事呢。” 说完,她便拿起一旁的话本,换了个角度背对着锦竺。 锦竺:…… “娘娘呀,您就没想过要是长此以往下去,对您会有何不利么?”锦竺走过去,一把子将话本从秦晚箫手中抽出,就威远将军一事,继续开导起她来,“皇上他日理万机,难免有些事会顾得不周全,娘娘何不妨退一步呢?” 秦晚箫起身从锦竺手里夺回自己的宝贝,接着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无所谓啊,反正我进宫又不是专门来跟其他女人抢男人的,还有,我生气,又不完全是因为我兄长的事。” 锦竺有些困惑,“那娘娘您?” “我……算了,说再多你也不懂。”秦晚箫盯着锦竺说完这句话之后,立马将目光转向他处,并轻抿了下嘴唇。 这个韩扒皮宁愿陪别的小姐姐玩也不想着来给我个台阶下,这搁谁谁能不气啊? 锦竺知道这次又是劝不成了,只能打道回府了。 一出门,便看到珞芸一个人在那里清理着路面的积雪。 珞芸见到人,立马跑到锦竺跟前,“锦竺姐姐,怎么样啦?” 锦竺摇摇头,“果真跟你说的一样,娘娘这脾气犟起来简直连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哟,唉,看来这次娘娘跟皇上之间的矛盾可不是一年半载的就能化解得了的。” 珞芸一想到秦晚箫前些天的种种表现,便嘿嘿笑道:“那可不见得,好啦,锦竺姐姐,既然主子不急,那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再着急也没有用啊。” 锦竺觉得珞芸的话在理,眼下雪又下大了,便同珞芸回房去休息了。 另一边。 一处坐落在关雎宫不远处的亭台,有两道人影正缓缓往那走去。 他们疾步进入亭内,只见左边的人收起手中那把油纸伞,右边的人则负手而立,双眼正凝望着那座还隐隐发着些亮光的宫殿。 魏偲站在某人身侧,抖落伞面上的雪之后,低声嘀咕着:“明明那么关心人家庆贵嫔,偏得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这不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么?” “宣王出的这都是什么馊主意,一点用也没有。”韩煜修嘴上抱怨着,可心里却在想,也不知道那丫头的火气到底消了没有。 其实“召幸”妃子一事,还专挑几天前在迎冬宴上出类拔萃的敏贵人,全都是韩舒允那家伙出的主意。 他还跟韩煜修说什么,这招激将法铁定管用,毕竟姑娘家都这样,不激她一把,压根就认不清自己的心思。 结果韩煜修想都没想就照着做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秦晚箫这居然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 不一会,他见远处的亮光忽然灭了,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魏偲。”他道。 “奴在。”魏偲应着。 “回崇华殿。”韩煜修说罢,魏偲便撑起伞陪同他一块离开了这座亭子。 回去时,韩煜修又挑需经过关雎宫的那条路走,一路上,魏偲十分尽职地替自家主子挡着那阵凛冽的风雪。 关雎宫前的那片雪地上,还留有他们来过的痕迹。 第103章 容初 不知不觉,又过了几日。 皇宫内,此时钟鼓楼上刚传出三下钟声,预示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一列负责交接的皇城守卫身上佩着长刃,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来到午门前。 “容初,你才来没几天,就比其他弟兄刚来的时候上道得快,不过你这日后得学的东西可多着呢,一定要继续保持这种干劲啊。”谢誉风拍拍面前那人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卫祁容腆着脸,笑道:“大人说的是,那我就先回去了。” “恩,去。”目送容初离去,谢誉风又让几个人留在午门把守,后带着其他守卫继续巡逻去了。 离开队伍,卫祁容并没有急着回平日用来休息的厢房去,而是抬头望着那后宫所处的方向。 “不知你一切可好?” …… 秦晚箫此时带着锦竺走在回关雎宫的路上,从永和宫出来以后,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有些恹恹的。 那些个妃嫔,没有孩子,也没有所谓荣宠可以拿出来显摆,便只好又抱怨起这霍妃来。 向来同霍妃不对付的方昭仪这时说了句:“昭纯宫的那位可真是好大的架子,如今竟连这晨安都索性不来请了。” 坐在方昭仪身旁的嫔妃看了眼一边的敏贵人:“同样是承过宠的,这敏贵人倒是懂得方寸。” 琬贵妃坐在主位上只字不语,毕竟是得到过皇帝的准许,即便她心有不满,也不好说什么。 秦晚箫也没心思去听她们在那论是非,后来听到德妃提起今年的宫宴时,来了兴致。 听德妃说她从自个父亲那得知太后和皇上那边好像有意召那些朝廷命官命妇一道入宫赴宴。 她想,自己或许能够趁着这次机会同秦珧他们见上一面,也算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娘娘,您没事?要不婢子去找个太医来给您瞧瞧?”一旁的锦竺瞧见她这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发话道。 “没事,想来应该是昨夜没休息好,不是什么大问题,就不必兴师动众去请什么太医了,他们平时也挺忙的。”秦晚箫一口回绝了锦竺的提议,又想到现在正是下早朝的时候,她不禁加快脚下的步伐。 经过一棵挂满雪的青杉时,意外发生了。 由于雪积得实在太厚,那细嫩的枝桠根本承受不住当下的重量,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啪嗒”一声断裂了。 “娘娘小心!”身后传来锦竺焦急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股神秘的力量迅速将她从险境之中带离。 一个重心不稳,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上。 只见那积雪落下的地方,陷出了一个小坑。 惊魂甫定的秦晚箫随之看着面前那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恍然间,她认出了那双眼睛:“卫……” 卫祁容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又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娘娘!”锦竺赶忙跑上前来。 卫祁容意识到有人来后,遂慌忙起身,同时一把将秦晚箫给扶了起来,又退后半步。 锦竺扶着秦晚箫的身子,道:“您没伤到哪?” 秦晚箫冲她摇摇头,“我没事。” 说着,她还看了一眼卫祁容。 卫祁容微低着脑袋回避秦晚箫的目光,并对她弯腰拱手道:“请娘娘恕罪,方才情况凶险,属下无意冒犯。” 锦竺看着这二人,纳闷道:“他……娘娘……你们认识?” “嗯。”秦晚箫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 锦竺不免有些讶异,容初脸色也有些不太好,他摆了摆手,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被秦晚箫抢先一步:“你别误会,他是我的远房表亲,幼时经常玩在一起,没想到多年不见,竟会在宫里遇到。” 锦竺和卫祁容同时暗松了一口气。 锦竺觉得他们多年未见,应该有些话要讲,便先行一步回关雎宫去了。 只是刚走没几步,她就碰到了韩煜修的仪仗,韩煜修也没想到竟会在这碰到关雎宫的人。 “停下。”韩煜修抬手示意道。 “婢子参见皇上。”锦竺见到来人,立马跪在地上,把脑袋埋得低低的。 “平身。”坐在御辇上的韩煜修说着,视线紧盯着那站在不远处的两个身影,“前面的可是庆贵嫔?” “回皇上的话,正是。”锦竺答道。 “那庆贵嫔对面的又是何人?朕怎么瞧着眼生得很?”韩煜修见他们交谈甚欢的模样,胸口就像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似的。 “回皇上,那人是宫里的守卫,方才娘娘差点被树上的雪砸到,所幸那位守卫大人及时出现救下了娘娘。”锦竺担心韩煜修会对秦晚箫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并没有将他们相识的事情交代出来。 “哦?原来庆贵嫔对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是如此平易近人啊。”韩煜修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锦竺她想要护着主子并没有错,但倒也不必睁着眼睛说瞎话。 锦竺顿时噎住了,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见韩煜修朝他们而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秦晚箫祈祷。 第104章 回暖 秦晚箫丝毫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 “方才的事谢谢你了。”秦晚箫跟那人正经道了声谢,接下来又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噢对了,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你这名字……又是怎么一回事?” 卫祁容笑了笑,回应道:“在宫外混不下去了嘛,这不,偶然寻了个进宫当差的机会就想着来试试看,至于这名字嘛,那是因为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有关于自己的过往,就索性随便报了个名字,别光说我了,你呢?在宫里一切可好?” 秦晚箫点了点头,“嗯,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卫祁容轻声咕哝着,突然,他恰好发现韩煜修正朝他们这边走来,于是连忙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 秦晚箫循声回头,当她看到韩煜修的身影时,脸色当场就变了。 她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率先做出了行动,二话不说就往地上跪了下去,隐约间,秦晚箫听见了扭到脚踝时发出的“咔嚓”声。 韩煜修瞥了一眼便让他们起身,奈何秦晚箫的脚踝疼得要命,只能尴尬地坐在原地。 他的视线直接略过秦晚箫,最终落在身上,目光凌厉:“你叫什么名字?在哪当差?” 卫祁容十分小心谨慎地答道:“回皇上,卑职容初,平日负责看守午门。” 韩煜修淡淡地“哦”了一声,接着道:“方才是你救了庆贵嫔?” “皇上言重了,卑职只不过是恰好路过,正巧瞧见贵嫔娘娘置身险境便出手罢了。”卫祁容从容不迫地说着。 “原是如此。”韩煜修沉思了一会,“眼下关雎宫缺人的紧,朕见你身手了得,不妨日后就到那里当差。” !什么?秦晚箫惊得瞪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卫祁容眉头一皱,他不知眼前这名帝王为何会无端提出这种要求,但倘若应下这份差事,对秦晚箫绝无益处。 “卑职谢皇上赏识之恩,但卑职已经习惯终日看守城门的生活,所以卑职在此斗胆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行了,朕不过随口一提,既你不愿,那便罢了。”韩煜修向卫祁容做出示意让他离开的动作。 卫祁容立即心领神会道:“谢皇上,卑职告退。” 然而他们都忽略了韩煜修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在这宫里,任何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韩煜修收回眼底那一抹晦暗的神色,转而看向那以一种特别奇怪的方式坐在地上的人儿,“好像每每见到你,总能令朕大开眼界。” 秦晚箫不想让韩煜修看到自己跛脚走路的糗样,于是道:“妾也不想的,这不是妾把脚给崴了呢,起不来了……” 她说着,还不忘用手指了指崴到的位置。 韩煜修闭起眼,深吸一口气:“麻烦。” 他走上前倾身将人打横抱起,秦晚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突如其来的悬空感使她下意识地搂紧了韩煜修的脖子。 等秦晚箫彻底反应过来之后,便开始在韩煜修的怀抱里使劲扑腾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韩煜修低眸睨了她一眼,“要是再乱动的话,朕不介意让你再摔一次。” “无赖。”秦晚箫立马安分了不少,她咬牙偷偷地瞪了头顶上的那人一眼,毕竟出于无奈,自己只得咽下这口气。 魏偲见人回来,笑兮兮地迎上去,却没想到他怀里竟还带着一人,“皇上,您这……” 韩煜修瞥向魏偲,无情地打断他的话:“有何不妥?” “妥,妥……”魏偲冲韩煜修咧开嘴,强颜欢笑着,“可皇上这般,奴这不是怕宫里传出对您和庆贵嫔不利的闲话嘛。” “哦?”韩煜修正了正色,厉声道:“传令下去,若是谁敢在宫里传出半个字,给朕割了他们的舌头。” 冷冷甩下这句话之后,韩煜修就带着秦晚箫直往崇华殿而去。 至于为什么选择把秦晚箫带回崇华殿,是因为一来他们现在的位置离那儿比较近,二来若要回关雎宫的话还需走上一段路程,途中过往的人很多,去崇华殿的话确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步入殿内,韩煜修将秦晚箫放在榻上坐好,随即蹲下身,作势要替她脱掉鞋子检查伤势。 秦晚箫却小心翼翼地缩回脚,满脸都写上“拒绝”二字:“皇、皇上,妾真的没事了。” 韩煜修听言,起身道:“没事了?那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秦晚箫忍着痛尝试站起来,谁知这刚走没两步,她整个人一个踉跄就差点栽了下去,好在韩煜修及时上前扶稳她的身子。 “不行就别勉强。”韩煜修将秦晚箫扶回榻上坐好,然后迅速褪掉她的鞋袜,并低声抱怨道:“真不知道你这副要强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虽然嘴上满是嫌弃,可他还是下意识看了眼那只握在手心中的脚,眼底不免闪过一丝心疼,因为那脚踝处红肿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还冒着血泡呢。 韩煜修撂起宽袖,用掌心认真地替秦晚箫按揉起脚踝来。 秦晚箫疼得直皱眉,虽然她一直紧咬着牙不吭声,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出卖了她。 “疼么?”韩煜修见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于是轻声问了句。 当看见秦晚箫紧锁着那双眉头,却还摇头说不疼的时候,韩煜修禁不住笑了一声,“庆贵嫔,在朕面前,可以把你那所谓的面子暂时放一放,”他起身,冲门外道:“魏偲。” 话音刚落,就见魏偲拿着一瓶金疮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皇上,您要的东西来了。” 接过金疮药,韩煜修就让魏偲滚出去守着,然后开始准备替秦晚箫上药。 上药时,他怕弄疼秦晚箫,于是一边往那脚踝处抹药一边吹气。 “庆贵嫔,你自个好好想想,这都摔了第几回了,朕倒是挺好奇的,难道朕是长了副吃人的嘴脸,才让你每回见到朕都吓得连站都站不稳么?” 见秦晚箫没接话,韩煜修也没了拿她寻开心的念头,这时,一阵嗫泣声突然传来,听得他实在是闹心得很。 韩煜修缓缓抬头,才发现秦晚箫居然不争气地哭了。 秦晚箫此时眼里饱含泪水,模样委屈极了,过了一会,她才捂眼哽咽道:“这又、又不是我的错,我、我还想问为、为什么每次,每次我一出糗的时候就一定会碰上你呢,丢死人了都。” 韩煜修:…… “朕这都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委屈起来了。”他把那瓶金疮药放下之后继续替秦晚箫揉起脚来,“行了,下回记得长点心就是了,别到时又哪磕着碰着了还得朕替来你善后。” 秦晚箫顿时就不哭了,不满地睇了韩煜修一眼,在心里愤愤道:狗皇帝,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 过后,崇华殿内呈现出一片和谐的景象,韩煜修坐在御案前埋头应对今早呈上来的那堆奏折,秦晚箫则安分乖巧地在一旁待着。 她实在觉得无聊得紧,就主动向韩煜修提出要回关雎宫去,韩煜修想着他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无暇顾及她,也就没拦着,最后让魏偲派人把她给送回去了。 第105章 隔阂 “沁柔,看你这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可是最近和徽儿又闹不愉快了?” 夙宁宫内,传来郑太后质询的声音。 秦沁柔迎上郑太后的目光,随之从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意,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却在暗中死死揪着裙面。 尽管前些日她与韩佑徽二人为了后宅的事闹了不愉快,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得扮好荣王妃这个角色。 “母后放心,殿下待臣妾向来都是极好的,臣妾欢喜都来不及,又怎会同殿下生出嫌隙呢?” “如此便好,唉,眼见着这一年就快过去了,这宫里的人也不知换了几拨,如今哀家也不似往昔那般风光了,可真是年华易逝啊,”郑太后颇有感慨地说着,突然,她抬眸看向秦沁柔:“离选秀也过去一段时日了,想来自庆贵嫔入宫之后,你们还未曾见过面?” 一听到“秦晚箫”这三个字,秦沁柔心里就莫名地颤了一下,一想到秦晚箫不仅进了宫,还受封成贵嫔的事情,她那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异常难看。 自小她这个所谓的长姐就高自己一等,为什么现在她成了荣王妃还是如此? 秦沁柔如此想着,心底对秦晚箫的恨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回母后,确是如此,臣妾未出阁时,府里的众位姐妹之中就数姐姐与臣妾感情深厚,此番听闻姐姐进宫后,臣妾还担心她会在宫里会过得不习惯呢,不过旁人常说姐姐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再加上前些日臣妾又听说她受了封,料想姐姐在宫里的生活过得应当是不错的,便也就宽心了些,说起来,臣妾这还是沾了姐姐的福气,才得以与殿下结此良缘。” 郑太后没有从中体会到出这姐妹两感情有多深,倒是听出来了秦沁柔的话外音。 不过,这也恰好对上了她的心思,虽然这些年来郑太后鲜少过问后宫里的事,可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清楚。 从之前选秀的前一天,韩煜修身边的魏内侍拿着选秀名册跑来找她传达将庆贵嫔从名单上剔除的意思时,再到如今的丽山之行,她就能察觉到这个丫头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是无可厚非的。 毕竟在后宫生活了几十载,郑太后早就见惯了各种各样的角色,她清楚眼下庆贵嫔对郑氏来说暂时还构不成威胁,但她同样也明白,若将此人久留宫中,终归是个祸患。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能坐到这个位置上,也是你自个的本事。”太后仍旧笑意晏晏道。 秦沁柔佯装惭愧地轻点脑袋。 “还有过几天便是宫宴了,到时你也随徽儿进宫,正好你们姐妹两也可以借此小叙一番。”太后又道。 秦沁柔听言,内心是十分抗拒见到秦晚箫的,只不过为了不让郑太后瞧出异样,还是规矩地向人谢了恩。 突然,郑太后似是想起来什么事:“哀家听说徽儿这阵子不常留于府中,你可知他都在忙些什么?” “回母后,这个臣妾也不甚清楚,或许……” 话将将说到一半,便听殿外传来阿琅的声音。 “殿下。” 话音落,只见携裹着一身风雪的荣王韩佑徽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到来人,郑太后的眉间才稍有舒展。 他先向郑太后请过安,随即将视线转向秦沁柔。 “柔儿,我不是让你在殿外等着别乱跑么?你来母后这儿怎么也不遣人告知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不到你人的时候心里有多着急?” “殿下,我……”秦沁柔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韩佑徽,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好在郑太后及时出来打了个圆场。 “行了徽儿,是哀家让阿琅请沁柔这丫头进殿暖暖身子的,你说说你,这天寒地冻的,你倒是忍心让你这媳妇在外头站那么久,也不怕冻出个好歹来。” 听郑太后这么说,韩佑徽的脸色才稍有缓和,“是儿臣考虑不周,请母后恕罪。” 郑太后摆了摆手,又道:“徽儿,皇帝他可说了此次召你们入宫是有何要事?” 韩佑徽沉思了会而后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皇上召集我们众位弟兄还有几位大臣主要是商议在九玄门周围地带如何布防的事情,九玄门易主,首任门主卫炀的儿子却不知所踪,皇上担心此次变故对我朝不利,不过在这中途宫人突然来报说是贵妃娘娘旧疾复发,便来请皇上过去一趟,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郑太后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依郑琬儿如今的身子骨究竟能不能撑到她封后的那个时候。 对于皇后的人选,除了郑琬儿,她也考虑过霍妃,不过霍妃那个丫头的小心思多得很,再加上霍妃本质上并不能算作是郑家的人,定然不会甘心为郑氏效力,把后宫交给霍妃,她到底是信不过的。 一通寒暄过后,韩佑徽用眼神示意让秦沁柔过来到自己身边站着,随即对主位上的人道:“母后,时候不早了,那儿臣同王妃就先回府去了。” 郑太后冲韩佑徽颔首示意道:“嗯,去。”说完,她还让阿琅送他们出了夙宁宫。 一辆悬挂有荣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 街市上热闹如常,马车内却是一片沉寂。 良久,韩佑徽才开口对她道:“柔儿,你就不能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吗?要不是本王及时赶到的话,那么本王这么多年以来的心血全都得付诸东流了,你明不明白?” 见秦沁柔一直沉默不语,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重了:“本王没有怪你的意思,况且本王这也是为了我们着想,自他登基后,母后就对我们其他几个弟兄的动向格外关注,为此,本王不得不谨慎一些。” 原来她在他眼里竟是那种人么? 秦沁柔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殿下,您当初接近并承诺迎娶臣妾入府……这些都在您的计划之中,是不是?” 韩佑徽神情复杂地看了眼秦沁柔后,索性闭上眼睛假寐,他不想跟她在这些小事上做无谓的争辩,一是出于情分,二是近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经够让自己头疼了,他不想再往心里添堵。 没能从韩佑徽口中知道她想要的答案,秦沁柔也不打算继续闹了,她转而紧抿着唇,默默在内心宣泄那泛滥的情绪。 抵达王府后,随从麻溜地搬来一张步梯,韩佑徽先一步下了马车,又抬手将秦沁柔从马车上扶下来。 “本王待会还有事需出府一趟,今夜晚膳不必等我。”韩佑徽向她知会一声,便径自走了。 秦沁柔仍伫立在原地,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茫茫白雪之中的身影,愣了一瞬,直至侍女前来提醒才从中缓过神来。 第106章 祈愿 新岁已至,各宫都热闹了起来。 一大早,大殿外头就传来珞芸和时瑞他们那叽叽喳喳的声音。 “锦竺。”站在桌案前提笔练字的秦晚箫听见动静以后,于是放下笔,将目光投向正蹲着身子收拾那些散落在地的宣纸的人儿。 “婢子在。”锦竺起身,将那些整理好的宣纸放在一旁,转而上前应道。 秦晚箫将视线从纸上写着的“煜”那个字移开以后,朝殿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珞芸他们在外头干什么呢?” “回娘娘,珞芸这丫头总觉得这么大个宫殿太冷清了,从昨儿个起便吵着说要把我们这关雎宫给弄得热热闹闹的,定要让娘娘您过个毕生难忘的新岁。” 秦晚箫放下笔,微微一怔,一年又快过去了,原来,时间竟可以过得如此快,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什么国公府小姐,又奉旨入宫的事仿佛还在昨天。 这段日子,她好像越来越习惯凭空多出来的这个身份,以至于都忘了去找回现代的方法。 待秦晚箫重新回过神来时,却发觉自己已经走到门口。 主殿庭院前的那棵梨树上挂满红绳,而周围的廊庑之下,被许多的红灯笼点缀着,远远瞧去,还真有点像过年的意思。 珞芸挂好最后一个灯笼,便踩着扶梯回到地面上,时瑞一直在底下小心扶着,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把她摔出个好歹,然后降怒于自己。 珞芸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回头,恰好看到秦晚箫和锦竺的身影。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秦晚箫跟前,那张圆圆的小脸露出甜甜的笑容:“娘娘,怎么样?” 秦晚箫向她点点头,回之一笑:“嗯,还挺不错的。” 珞芸听后,神情似乎有些失落:“娘娘,奴婢和大家费心布置这么久,除了不错之外你就没有其他的感受啦?” 秦晚箫抬手轻捏她的鼻子,笑道:“那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多夸几句的话我怕你骄傲。” 珞芸努努嘴:“那好。” 过后,珞芸这个小丫头又兴致勃勃地领着秦晚箫一行人去检收其他地方的成果。 …… 夜幕在不知不觉间降临,晚空清朗,偶尔有繁星点点,就连今晚的月亮也同那次在丽山时所见的一样好看。 此次宫宴场所分别设在长定宫,还有昭乾殿两个地方。前者用来举办皇室家宴,后者则是外朝宴专用。 然而,秦晚箫却无缘这次宴会,圣上有旨,出席此次宴会的妃嫔名额不多,大多是三品以上的。 她满心欢喜期待着这次同秦家人碰面的场景,最终却被这一则消息当头浇了盆冷水。 眼下,秦晚箫托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看着珞芸她们又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长案上摆了盘果子和几根红烛,一切就绪后,珞芸忙上前将秦晚箫拉到同他们站在一块。 “这是……做什么?”秦晚箫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不明所以。 珞芸朝时瑞递了个眼色,时瑞立马会意,只见他清了清嗓子道:“娘娘,奴之前听宫里的那些个老嬷嬷说在新岁这天对着月亮许愿的话,会很灵的。” 一旁的锦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娘娘不妨试一试,就当作讨个好彩头。” 秦晚箫不忍心扫了他们的兴,也就配合着做了。 主仆四人纷纷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头顶上的那轮明月许下各自的心愿。 过了会,四人同时睁开眼。 “娘娘,你许了什么愿啊?”珞芸好奇地问道。 “这是个秘密。”秦晚箫故作玄虚地答道。其实,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想回家,虽然舍不得这里,可她明白这些终究不属于自己,而在属于她的世界里头,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人和事。 “那你们三个呢?”秦晚箫接着话茬说下去,同时将目光打向他们。 “这辈子能服侍贵嫔娘娘,乃是锦竺毕生所幸,”锦竺说着说着,就热泪盈眶起来,“婢子不求别的,只愿娘娘往后余生能够平安喜乐,无疾无忧。” “锦竺姐姐的心愿同奴的一样呢!”时瑞乐呵呵地说道。 然后,他们又将目光停在珞芸身上,珞芸看了眼秦晚箫,立马捂住嘴:“你们别看我,我这也是个秘密,不能说!” “嘁,你这小小丫头成天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脑袋里还能装得下什么?”时瑞起哄道。 “嘿!怎么说话呢你?”珞芸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把他痛揍一顿,好在被秦晚箫截住了。 “好啦,大过年的,应该和和气气的才是。”秦晚箫假装严肃地看着时瑞,“时瑞,你也不要取笑珞芸,人生在世,活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时瑞有些惭愧地挠了挠头,“奴知道了。” “哼,还是娘娘待奴婢最好。”珞芸抱着秦晚箫的胳膊,忿忿睇了时瑞一眼,又对秦晚箫道:“其实,奴婢就是希望娘娘能够早日给我们生个小皇子或是小公主……这样我们这关雎宫也能添些生气不是?” 说完最后一句时,珞芸的脸颊因害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锦竺和时瑞听后忍俊不禁,他们嘴上虽打趣着珞芸,说她小小年纪就为娘娘的将来操碎了心,但实际上还是纷纷表示附议的。 秦晚箫沉默住了,之后浅笑道: “这种事情,还是凭天意。”她如此说,转而望着远处的高楼。 对于孩子这件事情,她不敢想,因为她明白,一旦有了孩子的话那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这座充满算计的深宫里头,人人都难以自保,她又能拿什么去保护一个小生命呢? 第107章 长安 忙碌了一天,珞芸他们实在是累得睁不开眼了,于是还没等守完岁就各自回房歇息了。 秦晚箫命宫人温上一壶酒,随即独自来到一处高楼上。 她坐在矮墙边,双腿在半空中来回晃悠着,这会她已经喝了不少酒,脸颊处的两抹红晕清晰可见。 突如其来的一声响,秦晚箫循声抬头,只见满天的火树银花顿时划破那夜空的寂静。 “真好看……”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话,又往杯里添满酒,然后将它举到半空中,笑得那叫一个没心没肺,“秦晚箫……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禁使秦晚箫当场愣在原地。 她猛然回头,当看清来人时,一个不留神就差点从矮墙上掉下去,好在那人迅速上前,顺势将她带入自己怀里。 “庆贵嫔,你还是不长记性。” 龙涎香的气味在秦晚箫的鼻尖弥漫开来,她一边抓着那人身上的墨衣,一边朝他伸出手,傻笑道: “咦?陆大公子,真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见到你哈,哦对了,你、你之前答应带给我的糖人呢?” “还想要糖人?若不是朕,你差点就把命赔在这了知不知道?”韩煜修低声训斥着怀里的人。 秦晚箫皱皱眉,“这好端端地,你为什么要学那个韩扒皮凶我的样子啊?”她见人不说话,便拽着那人的衣袖,又带着一丝哭腔道:“陆长安,你带我走好不好?我后悔了,这里一点都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除了珞芸和关雎宫的人之外,无论是秦家,还是这座皇宫的人,他们好像恨不得揪住我一点错处似的,我根本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还有那个韩扒皮……他也好不到哪去。不过……他和我一样,都是个可怜人,而且……我好像、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他了呢。” “你知道吗?我曾说服过自己忘掉你,可是,可是无论我怎么都忘不掉……我、我忘不掉……” “你说,如果你早一点来找我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受那么多罪了?呜呜呜……” 秦晚箫一边哭诉,一边不断捶打起韩煜修的胸口。 韩煜修对她这种冲自己撒酒疯的行为一点都不感到生气,反而放任她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心中的委屈,一直到她打累了为止。 看着她的脸庞,他不禁陷入沉思。所以,这就是困惑了他这么久以来的问题的答案么? 韩煜修回神,伸手抓住秦晚箫的胳膊,他迫切想亲耳从她那得到证实,“秦晚箫,也就是说在去年上元节的那个时候,你就对我动了真心了,你心里一直是有我的,对不对?回答我。” 秦晚箫点头如捣蒜,过后,她又借着酒劲说出那句埋藏在心中许久的话:“那你、你有没有对我动过心啊?哪怕——” 谁知,韩煜修竟轻“嗯”一声,他随之覆手遮住秦晚箫的眼睛,然后偏头吻住她的嘴唇。 这一次,秦晚箫没有再反抗。 五彩斑斓的烟花依旧在绽放着,它们的光辉不偏不倚地正好映在底下二人的身上。 过了一会,韩煜修才不舍地松了口,用舌尖舔舐起那张薄唇,似乎对刚才的那个吻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一吻,也使得秦晚箫的醉意褪去了大半,此刻,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的她正懵懵地与那站在眼前的人保持水平对视:“你……??” “秦晚箫,你听好了,朕既是韩煜修,也是——你所熟知的那个不羁一世的世家公子陆长安。”韩煜修的神情变得严肃些许。 陆长安,是韩煜修微服私巡时常用的名字。因着他是先祖的第六子,而他又希望这个国家能在自己的治理下能够长治久安,故名为陆长安。 听完这番话以后,秦晚箫感觉自己的脑袋眼下就像那天上的烟花般,“轰”地一声就炸开了。 虽然他们在第一次碰面时,秦晚箫就设想过这个可能,可当亲耳听到这个事实时,她的内心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面对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秦晚箫的脑海跟着浮现出那几个月以来她跟陆长安……不,如今应该说是跟韩煜修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 过了许久,那颗陷入死机的大脑才再次运转起来。 “你个骗子。”此时意识涣散的秦晚箫不断挥动着手,却没想到竟失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韩煜修猝不及防地就挨下了那一巴掌,只见那张抓不出任何情绪变化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双方几乎都愣在了原地。 还没等韩煜修反应过来,秦晚箫就已经带着那副摇摇晃晃的身子扭头跑了。 第108章 初见(1) 京郊。 “皇宫里头现在肯定热闹得紧,而本王却在这为了皇兄的烦心事费神又出力的,不公平,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唉,本王的命怎么这么苦哇,这大过年的还受如此待遇,唉……” “……” 一辆宽敞的马车里头,时不时地传出来自华衣男子那沉重又颇显轻浮的叹息。 “宣王殿下,您就别一直唉声叹气的了,这毕竟是皇上的吩咐,再者,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故……故……”站在马车旁的侍卫对车内的人说着话,陷入短暂的思考之后,又立即接着道:“哦!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嘛!” 另一位侍卫也出声应和道:“对,对,说不准到时殿下把人给抓着了的话,皇上还会重赏我们殿下一番呢!” 侍卫长裴叙看着他们这对宣王这一阵溜须拍马屁的功夫,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舒允用折扇挑开帘子一角,从里头探出半颗脑袋来:“呸!皇兄他这分明就是看本王平时过得太安逸了,心生妒忌了这属于是,嘶,不过你们说说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不会单凭一封信就赶回来送死是不是?” 裴叙笑了笑:“殿下,此言差矣,据卑职所知,李参政此人嗜财如命,他在背后经营着那么大一所表面赌坊,想来定是耗了不少钱财和精力进去,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这间赌坊所牵扯到的人物甚广,若非如此,皇上那边无需对此事大动干戈,如果换作是殿下您,得知出了那么大一个篓子的时候,那还不得是急得火烧眉毛了?” “哎,打住,本王可没李抚那么大的胆子,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韩舒允抬起手掌示意他赶快把嘴给闭上。 另一名侍卫这时又接话道:“卑职看这一回啊,这参政大人是在劫难逃了。” “管它什么劫不劫,逃不逃的,总之你们都给本王打起精神盯好了,要是让到手的猎物就这么飞了的话,你们和本王都没好果子吃。” 说完,韩舒允重新放下帘子,坐回到轿厢里。 其余的护卫们埋伏在暗处,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马车里头的韩舒允跷着一双二郎腿,嘴里还哼着那段熟悉的小曲儿。 一直守到深夜,目标都未出现。 大街上的人群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有几位护卫不禁担心会不会哪里出了差错。 “殿下。” 正打着瞌睡的韩舒允一下子清醒过来。 “什么事?” “卑职方才带着一众人在各处巡逻时,发现有一名男子在东街徘徊了许久又离开了,行迹可疑得很,卑职怀疑他便是参知大人,看他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去那不远处的万花楼。”一名被派去其他地方蹲守的护卫前来回禀道。 “万花楼?”韩舒允轻挑着眉,甩开了手中的折扇,“如果那人真是李大人的话,那可真叫本王大开眼界呢,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有如此的闲情逸致。” 裴叙走上前来,接话道:“那殿下,我们追还是不追?” “追,当然追。”韩舒允从马车上下来以后,又道:“用皇兄的话来说呢,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百,明不明白?” “属下明白!” …… 万花楼内,却仍旧热闹。 李抚按照不久前收到的指示直接走进第二层的某间包间。 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文管家,他们,他们跟过来了,请您、请您让丞相大人救我一命!我哪能想到曹朔这个小人,他、他居然会出卖我呀!”李抚上前几步,对着那坐在黑暗里的男人哀求道。 “救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 郑怀褚的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来,他将两手搭在桌面上,扬起头与眼前的人对视起来。 站在对面的李抚此时眼中布满惊恐,原来约他来此处的不是郑灏成的心腹文管家,而是他的那个宝贝儿子。 “只不过得看你的表现如何了,毕竟你这次差点就坏了我们所有的计划,他老人家现在可是已经失去了对你的最后一点信任呢。” “那,那郑公子,丞相他需要我做什么呀?”李抚蹙了蹙眉道。 “你说呢?”郑怀褚冲李抚勾起一丝笑容。 与此同时,已经打探好所有情况的韩舒允等人藏在三楼一间视野最佳的包间内,时刻注意着李抚他所在的那间房里头的动静。 “殿下,你说这都过这么久了,李大人他该不会是趁机逃走了?”其中一名守卫道。 “怕什么,本王早留了一手,他要是真从这逃走了,那正合本王的意。”正说着,韩舒允就提起桌上的酒壶畅饮起来,“好酒,好酒。” “殿下,你这怎么喝起来了?一会要是醉了那可如何是好?” 裴叙上前,正要夺过韩舒允手中的酒壶却被他给挡了回去。 “哎,本王花的钱买的酒,喝几口又怎么了?”韩舒允一边说,还不忘往嘴里灌酒。 就在韩舒允品尝美酒之际,李抚那边已经开始出现动作。 第109章 初见(2) 郑怀褚双手推开房门走出去,向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后,转手戴上帷帽。 只听底下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原是郑怀褚手下的人起身将桌子掀翻闹出来的动静。 然而,韩舒允的人就潜伏在这些客人之中,他们见郑怀褚的人暴露了,派个人上去向韩舒允禀报这一情况。 接着,其余人纷纷执剑从椅子上站起来,两拨人随即扭打在一块。 一时间,楼下彻底乱成一锅粥,楼底下的客人还有几名万花楼的姑娘是逃的逃,躲的躲,生怕这把无名火会烧到自个身上似的。 万花楼的老鸨在听见动静之后,赶忙拖着她那珠圆玉润的身子跑出来,然后扯着尖锐的嗓门,让他们快住手停下,却是无济于事。 她只得站在一旁捶着自己的大腿哀嚎起来,期盼能有个人出来平息这场闹剧。 郑怀褚见形势正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发展,便转身进屋将缩在门后边的李抚给揪了出来。 “李大人,可别忘了你今日对我所说过的话。” 李抚谄着笑,连连应道:“是是是,郑公子放心罢,我此番离京过后,定会把所有啊都烂在肚子里,并且绝不会再出现在京安……不,绝对不会再出现在昱朝内。” 郑怀褚冷哼一声:“如此,那最好不过。” 言毕,郑怀褚带着精心伪装过后的李抚顺着楼梯疾步下楼,他想趁乱送李抚离开。 这一切都被韩舒允撞了个彻底,他指着对面那两抹迅速移动的身影,又冲手下人示意道:“追!” 一声令下,那些护卫就像脱弓而出的利箭般直朝郑怀褚他们而去。 韩舒允抄近道走,在即将要抓到人的那一瞬间,郑怀褚将李抚推开,又扯住一位长相清秀的客人往韩舒允那推去。 裴叙不敢怠慢,急忙带着人追了出去。 韩舒允下意识伸手接住那人,二人在原地相拥转圈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突然,那人大叫一声,韩舒允低头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那人身体的某个部位上,吓得他连忙把手移开。 再然后,那人瞪了他一眼,捂着胸口道:“流氓!” “什么流氓啊,刚刚明明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韩舒允也环抱起双臂道。 “嘿,你……你你,你耍了流氓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说着,那人上手揪住韩舒允的衣领带着他往门外走,“走,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官府,让官老爷评评理!”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我只是不小心碰了一下,再说了,都是男的,你说你这有必要摆出一副被占便宜的模样么?” 韩舒允正说着,当他见到手的鸭子即将展翅高飞的时候,便拼命挣扎起来,“你快松手啊,有什么事稍后再说还不行吗?” “不松。”那人铁定了心要送韩舒允去见官。 在二人纠缠的过程中,那人头上戴的束冠被甩了出去,一袭青丝随之散开,最后披在肩壁处。 韩舒允顿时看傻眼了:“我去,你你你、你是女的?!” …… 郑怀褚向来思虑周全,早就料到会有这出情况。于是他带着李抚跑出万花楼之后在昏暗的岔路口与早早安排好的自己人碰头后,由那两个人将韩舒允的人引开。 见计划成功后,他们就从另一条道路脱身离开了。 一直到安全地带,两人才分道扬镳。 临走前,郑怀褚还特意给了李抚不少的银子作为盘缠,为的就是确保他往后不会再同郑氏扯上关系。 这边,处理完突发状况的韩舒允带着人跑出来,却早已见不着半点人影。 “可恶!明明差一点就成功了。”韩舒允懊恼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出半丈远,现在只能指望裴叙那小子了,不过要是裴叙那边也没抓到人的话,他回去该怎么向韩煜修交差啊。 “那个,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那人走上前来,将手背在身后,并歪着头看向他,“我叫柳茗清,你叫什么呀?你是捕快么?这大晚上还出来逮人呢,真是蛮辛苦的。” 面对那人一连串的问题,韩舒允翻了个白眼道:“我说你还没完没了了是,我把我大半个身家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柳茗清笑嘻嘻道:“不想怎样,我跟你说啊,我从小呢就特别羡慕话本里那些行侠仗义的捕快大人们,奈何我爹娘管的太紧,只能在府里做做女红什么的,这好不容易出趟府,我寻思着像这样的烟花之地乱得很,就想来碰碰运气,哎,却没想到这会居然碰上事了,最最最主要的是,还遇到你这般有意思的大捕快。” “嗤。”韩舒允内心一阵无语:“少看点话本,对你没有坏处。” “所以你究竟是不是捕快啊?快快,跟我说说捕快的生活是怎么样的?”柳茗清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是不是捕快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很熟吗?”韩舒允被逼急了,于是当着众人的面冲柳茗清吼出声。 后来也许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重了,他握拳咳嗽一声之后又道:“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大小姐,你自己搁这慢慢玩你的捕快游戏。” 说完,韩舒允便带着剩下的人走了,转而来到他们之前约定碰头的酒馆内,裴叙带人赶到这儿后,告诉韩舒允说他们失算了,人还是让他们给跑了。 韩舒允稍作思量了番,就先让其他人回府去了,只让裴叙一人留下。 他辗转来到二楼,寻了处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然后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随即一口喝了下去。不喝点酒壮壮胆子的话,他还真是没有那个胆量回去面对韩煜修。 第110章 运筹帷幄 “哎,殿下,你看着点路哇。” “放、放心,本王清醒着呢……” 一直到天快大亮,裴叙才扶着喝得酩酊大醉的韩舒允离开酒馆。 他们一路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却不料韩舒允执意往同宣王府相反的方向走。 裴叙无奈道:“殿下,这不是回宣王府的路呀。” 他指着皇宫的方向,醉醺醺地道:“谁说本王要回宣王府了,走,咱们交差去。” “……殿下,人都跑了,我们拿什么交差?”裴叙不得不向韩舒允道出这一残酷的事实。 “嗐,早死晚死都得死,何不豁然一点,走快点啊你倒是。”不等裴叙接话,韩舒允拽着他就往皇城的方向而去。 …… “砰砰砰——” “皇兄,开开门儿。” “砰砰砰——” “皇兄,开门呀,别睡啦,这这太,太阳都快晒屁股了都。” 崇华殿外头,韩舒允整个人此时贴在门上,还用手使劲拍打着门,任凭裴叙怎么拦都拦不住。 这些声音直接将殿里头的某人从睡梦中吵醒。 “别过来!”韩煜修猛然惊醒,从榻上惊坐起身,他此时额间布了层薄汗,然后捂着胸口心有余悸地喘起粗气来。 他望向门外,发现刚才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极为真实的噩梦。 缓了好一会,韩煜修才不耐烦地穿好鞋,紧接着移步到殿门前。 韩舒允正想继续拍门喊人,却没想到韩煜修他会突然打开门,只见他一个趔趄就栽倒在韩煜修跟前。 裴叙见状,慌忙行礼道:“参见皇上。” 韩煜修微微颔首,然后低眸看着趴在地上不起的韩舒允:“一大清早的过来扰人清梦也就罢了,竟还喝得如此烂醉如泥,不成规矩。” “都是卑职看管不力,才让殿下喝高了。”裴叙边替韩舒允开脱,边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皇兄,昨儿个是新岁,你们高兴,那臣弟虽然有要务在身,也得高兴高兴不是?”韩舒允打了个酒嗝,在一把将裴叙推开之后,拉过一旁的椅子就坐了下去。 “九弟啊,看来你还喝得不算太死,那人呢?人你给朕弄哪去了?”收到消息的韩煜修也不含糊,直奔主题道。 裴叙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接下来大事不妙了。 “抓着了。”韩舒允得意洋洋地说出这三个字,接着又道:“不过嘛,人又给跑了。” 韩煜修被他这副不着调的模样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裴叙扶额摇头,他已经能想象得到自家主子的死状会有多惨烈了。 “你先退下。”韩煜修忽然开口对裴叙吩咐道。 裴叙不敢抗旨,带上佩剑就出去了。 “来来来,你来说说看,你昨个儿是怎么跟朕说的来着?”韩煜修将手搭在韩舒允肩上勾住他的脖子,表面似笑非笑。 还没意识到大祸临头的韩舒允向韩煜修竖起食指做了个发誓的手势,嬉皮笑脸道:“保证……保证完成任务。” “呵,还好意思说。”下一秒,韩舒允就被韩煜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揪起一只耳朵,又将人从椅子上提起来,痛得某人是直在原地打圈。 韩舒允:“哎呦喂疼疼疼疼……皇兄你松手啊,耳朵都要被你扯掉了!” 韩煜修:“还知道疼啊,人没抓到也就罢了,还敢跑去把自己喝成这副德行。韩舒允,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韩舒允: “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啊呜呜呜呜……” 韩煜修:“这全宫上下最信不得的就是你这小子的话。” 韩舒允:“哎,皇兄您就消消气嘛,要是龙体有损那臣弟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滚。” 之后,站在殿外的裴叙就见到这样的一幕—— 挨了通“亲切问候”的韩舒允就这么直挺挺地被人从殿内给踹了出来。 韩舒允此时坐在地上,一手揉着那只被揪红的耳朵,一手揉着那差点就摔开花的屁股,模样似气恼又委屈:“啧,至于么?为了区区一个小人,就对自家兄弟下这么重的手,简直太不是人了!” …… 韩舒允离开之后,韩煜修在结束早朝后就立马将楚衍召进宫来。 “朕就知道凭宣王这小子一定招架不住这帮人。楚衍,朕吩咐你做的可都安排妥当了?” 楚衍点头应道:“回皇上,卑职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暗地加强对各处城门的守备,他们无论如何是逃不出京安城的。” 韩煜修挥挥手,让楚衍退下了。 他拿起方才魏偲呈上来的一杯上等的泸都针尖茶,悠闲地品起茶来。 既然给了机会还不懂得珍惜。 那就休要怪他不近人情了。 第111章 偶遇 一晃眼,秦晚箫在新岁那天借醉冒犯君威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这件事,在关雎宫干活的没有一个是不清楚的,只因那天夜里秦晚箫回来发酒疯时把他们都吵醒了,之后她又将在城楼上发生的事全招了。 大家伙一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担心这位庆贵嫔再这么疯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出大问题。 于是,他们在风雪中跪了好几个时辰,又经过珞芸,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将秦晚箫劝去诚心给皇上赔个不是。 秦晚箫被魏偲引进崇华殿之后,她声情并茂地在韩煜修的面前反省自己所犯下的过错。 韩煜修就这样支着脑袋,听她整整反省了两个时辰。 原以为韩煜修这次铁定会借此机会好好挫一挫自己的威风,然而,他在听完秦晚箫那些发自内心的忏悔之后,把注意力从她身上转移到手中的奏章,没了下文。 就在秦晚箫在心里吐槽生活不易的时候,她和魏偲都注意到韩煜修的嘴角上好像多了道因不经意而往上翘所形成的弧度。 就是这一抹不明觉厉的笑,愣是让秦晚箫提心吊胆地度过了冬、春两季。 季节开始入夏,虽说不像往年夏日那般燥热,但房屋里头还是叫人难以静下心来。 御花园。 “珞芸,你去那边堵着,别让它跑了!”秦晚箫撸起袖子,指着那只跳到由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中央的青蛙,激动地喝道。 “主子,哪有妃嫔在宫里养这玩意的?奴婢觉得这青蛙在这活得倒自在,要不……还是算了?”珞芸试探地问道。 “嘿,我这么大的一个关雎宫,居然沦落到连一只青蛙也养不得了?”秦晚箫双手叉腰故作恼怒,好不容易碰到个能够拿来解闷的家伙,她岂能就此放过。 珞芸拗不过她这股硬性子,只好按照她说的去做。 主仆二人一左一右,把那只小青蛙给堵得死死的。 小青蛙鼓着腮,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秦晚箫,看来它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三,二……”秦晚箫小声数着数,蓄势待发。 “一!” 话音毕,两人齐齐朝小青蛙扑过去。 小青蛙“呱”的一声,趁着她们扑过来时的空隙跑开了。 “哎呦!” 秦晚箫和珞芸的脑袋撞在一起,使得她们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哀嚎。 秦晚箫扶着脑袋,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小青蛙越跳越远,紧接着落入一双小手当中。 韩淳乐紧紧抓着那只小青蛙,并直起腰,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它,然后软糯糯地说了句:“哇,小蛙子。” 哎,哪来的小鬼头? 秦晚箫连忙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丢下珞芸就跑到韩淳乐跟前,指着她手里的小青蛙道:“小朋友,这个是我的,乖,把它还我。” 韩淳乐眨眨眼睛,作势将小青蛙交给她又缩了回去,在给秦晚箫来了个虚晃一枪之后,摆摆手道:“不要不要。” 秦晚箫深吸一口气,蹲下来抓着她的双肩,心平气和道:“小朋友,你不乖噢,难道你阿爹和阿娘没教过你做人要拾金不昧的吗?” 韩淳乐摇了摇头:“爹爹说过,强扭的瓜不甜,刚刚阿呢分明看见姨娘要抓走它,你还骗阿呢说它是你的,你才不乖。” “……”秦晚箫一头黑线,哟嗬,有意思,看来今儿个碰上对手了。 韩淳乐突然松开手,小青蛙顺势落地以后就跳进草丛里没了踪影,“爹爹还说过,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应该有属于它的地方,小蛙子也是一样,姨娘你知道了没有?” 秦晚箫咬牙切齿地望了望四周,都没发现有其他人的身影,于是俯下身去揉起韩淳乐的小脑袋,道:“你这小家伙一口一个爹爹,一口一个爹爹的,那你爹人呢?让他出来跟我说道说道。” 小小年纪就这般能言善辩,况且在她这种气势压迫下也丝毫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她想,这小家伙口中的爹爹定然是来头不小。 韩淳乐那双原本水汪汪的小杏眼忽然露出一丝敌意,“爹爹是阿呢的,姨娘不许跟阿呢抢!” 秦晚箫被韩淳乐这股认真劲给逗笑了,把她圈入怀里之后就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好好,不抢不抢,还有,我年纪可没那么老噢,别老姨娘姨娘的叫我,叫姐姐。” 韩淳乐努嘴摇头,猛地从秦晚箫怀里挣脱出来以后,又像是看见了什么,两眼直冒金光:“爹爹!” 秦晚箫顺着韩淳乐的视线看过去,发觉身穿常服的韩煜修带着魏偲正站在不远处,立马偏过头去低声道:“这个家伙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呢?” 等等……秦晚箫突然茅塞顿开,她托着下巴打量站在身前的韩淳乐:莫非这个小家伙就是锦竺上次说的那个淳乐公主?不会有那么碰巧的事? 不远处的人也发现秦晚箫她们的身影,于是缓步朝这边走来。 来人蹲下身,韩淳乐借势扑进他怀抱里,用小脸蛋蹭蹭他那宽厚的胸膛:“爹爹,你都好久没有来找阿呢了~” 韩煜修单手将小人儿抱在怀里之后就站起身来,然后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小家伙胆子倒是不小,居然敢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 “喂,喂,这还有人在呢。”秦晚箫环着双臂看着这父女情深的一幕,见父女二人丝毫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只好出声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 “哟,庆贵嫔,你也在呐。”韩煜修故作沉思,“嘶,朕方才好像听见你让淳乐改口喊你……姐姐?” “嗯哼,”秦晚箫警惕地瞥了眼韩煜修,“怎么了嘛?” “没什么,只是朕很好奇自己何时多了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女儿罢了。”他道。 呵呵,这便宜你也占。 秦晚箫干笑几声,又背着韩煜修嘀咕起来:“我还没你这种不着调的爹呢。” “你嘀咕什么呢?莫不是又在说朕的坏话了?”韩煜修冲她挑眉道。 “没什么,没什么,你听岔了。”秦晚箫摆手,反口否认。 韩煜修也不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可他还是对刚才秦晚箫让韩淳乐唤她姐姐而非姨娘一事却一直耿耿于怀,转而神情严肃道:“不过玩闹归玩闹,淳乐年纪尚小,有些道理还尚且不懂,你方才这么做无疑是在教她坏了祖辈立下的规矩,你是朕的妃子,她唤你姨娘,难道不是理应之中的么?朕看经此一事,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更应该以身作则,庆贵嫔,你说是?” “是啊是啊,皇上说得对极了。”秦晚箫撇了撇嘴,韩煜修这次在理,她没法反驳。 就在韩煜修打算再次开口的那一个瞬间,秦晚箫连忙止住他的话:“那个皇上,妾呢就不打扰您在这赏景了哈,妾告退。” 许是方才韩煜修那番话把秦晚箫给堵得够呛,她在说这话时都是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得到韩煜修的默许之后,秦晚箫快步走向此时还处在状况外的珞芸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道:“珞芸,我们走。” “哎!主子,等等奴婢!”珞芸反应过来,立即追上秦晚箫的步伐。 韩煜修满带笑意地目送秦晚箫她们离去,而后又伸手揉了揉韩淳乐的脑袋,语气宠溺道:“淳乐,走,爹爹带你玩去。” “好耶,爹爹带阿呢玩去咯!”韩淳乐兴奋地拍拍小手,之后就跟韩煜修在书房里玩了一整天。 第112章 变故(1) 秦晚箫回到关雎宫后,那条神经才稍缓和了些。 她独自倚在门前,一想起方才韩煜修那张既较真又似要吃人的脸庞,不觉轻吐出口浊气来:“不就是开了个玩笑嘛,真搞不懂这家伙好端端地又生哪门气,真是帝王心,海底针。” 几日后的早朝。 朝堂上此刻的气氛异常凝重,一切的一切,只因那位销声匿迹多日的参知大人锒铛入狱的消息不知怎么就在底下传开了。 郑灏成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算计良久,还是让其他人抢先一步得手了。 来皇宫的路上,郑灏成整个人都表现得魂不守舍的,他不知道李抚这个贪生怕死之徒能不能经得起牢狱里头的严刑拷打,更不清楚韩煜修他对这其中的内幕究竟知道多少。 当下,唯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空气约莫安静了半炷香的时间,大殿之上的韩煜修忽然偏头看了眼身旁的魏偲。 魏偲立刻会意,遂展开手上那道旨意,又咳了两嗓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山社稷之存亡乃于内,内正则以固国之根本,故朕思虑良久,今决定废除参知政事一职,另,擢翰林学士郑怀褚为六品太史令,即刻起入崇文馆负责撰修国史等事宜,钦此——” 底下为首的郑灏成听旨,微蹙了下眉,然后道:“圣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见状,纷纷下跪继而言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过靠近郑灏成的大臣还是隐隐察觉出他的神情中略有不满,就连隔着面前的冕旒的韩煜修也看出了这一点。 “好了,诸卿可还有何事要奏?”韩煜修的视线略过郑灏成,看了一眼其他大臣道。 “皇上,老臣有事要奏。”一道苍老雄浑的声音穿过黑压压的人群,引起韩煜修的注意。 开口说话的是光禄大夫——宁延甫。 宁延甫拖着老态龙钟的身体,径直走到殿中央:“皇上,恕老臣多言,常言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亦不可一日无主,如今中宫虚悬良久,皇上久不立后,此举不仅有违先例,且内庭长久无主事之人,后果将不堪设想啊,所以老臣……在此再次恳请皇上早日选出皇后的最佳人选!” 此言一出,众臣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机会坐上未来国父之位的几位大臣颇有兴致看向殿中央的那道如劲松般挺拔的身影。 “哦?那依宁卿看来,谁,有能力担得起这个位子?”韩煜修不似以往那般避开这类提议,反而用一种审视猎物的眼神盯着宁延甫。 “是贵妃?还是位列四妃内的其余三妃?亦或者是……” “皇上恕罪!”未等韩煜修开口说完,宁延甫慌张地撩起袍腿就跪去请罪。 韩煜修起身,走下台阶将跪着的人扶起:“宁卿啊,朕很是欣赏您这份敢于纳谏的勇气,朝中就应该多一些像您这般的肱骨之臣,但不是朕有意将此事一拖再拖,毕竟自历代以来,这选举国君还需经过多番考量之后才能敲定,皇后既身为一国之母,更应如此,并且有关立后人选,朕自有断决,往后在朝堂上,就毋需对这类事浪费时间了。” 聪明人一听就听出来这句话不仅是对宁延甫那老家伙说的,更是在给他们之中那些有意让皇帝立后的人一个警告。 韩煜修嘴角微挑,之后又略过宁延甫直朝大殿外走去,每日例行的早朝就在沉闷的气氛下结束了。 相国府。 “老爷,您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在正厅等候多时的相国夫人霍氏迎上前来,又接过婢女手中早就就备好的龙井茶,递到郑灏成跟前。 “皇宫里头主事的人又不是我,自然是什么时候下了早朝就什么时候回来了。”郑灏成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褚郎呢?” 霍氏听到这,有些心虚地发笑:“噢,褚儿他还在屋里头歇着呢,下人说他勤修史书直至三更才入睡,妾身一听也就容他多睡了会。” “哼!”郑灏成冷哼一声,遂将手中那盏茶杯重重砸在桌面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天天背着我跑去跟那几个空有文墨的公子少爷厮混在一块,该上心的事却一点都不上心,看来这宫里宫外的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点心!” 霍氏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不轻,稳了稳心神之后软声解释道:“老爷,褚儿也是授了妾身的意才出府外去的,这孩子每天都按照你的吩咐闷在房里修什么史书,这样下去妾身真怕这么好好的一个孩子会被闷坏咯。” “我看你就继续惯着他,琬儿这丫头就是被你给惯得,做事情愈发没边,一心只顾什么儿女情长,到头来才会被皇上吃得那么死。”郑灏成言道。 “老爷……”霍氏有些委屈地对郑灏成娇嗔道。 “行了,说你几句还不乐意了,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郑灏成说罢便起身离开座椅,临出门时还给霍氏留了句:“一会褚郎回来,记得让他到我书房来一趟,我有事找他。” 郑灏成始终未在霍氏面前提及今早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当年,世人皆知宫中出了位万千恩宠于一身,风光无限的琬贵妃,但霍氏知道郑琬儿在宫里过得并不如意,为此心中多有愧。 可她同样明白,即便知道这些事情又能如何,自己同郑琬儿相隔甚远,她也不能为郑琬儿做些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日日在禅房内诵经礼佛,得闲时便去护国寺上炷香,再捐些香油钱,以此愿佛祖护佑琬贵妃能够一世顺遂。 正因有了郑琬儿这个先例在,她断是不会同意再让郑怀褚跟皇家扯上半点关系,她希望郑怀褚即便金榜题名时,也绝不要淌朝堂这趟浑水,等再过几年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夫妻俩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就好。 第113章 变故(2) 今早在朝堂上发生的事也如过堂风一般分别吹进东、西六院。 秦晚箫从底下人的闲谈碎语当中听说这事之后,倒也不觉得有多意外。 毕竟按她的话来讲,韩煜修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 要怪也只能怪那只笨老鼠偷吃油还不忘擦擦嘴,到头来才会被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猫给抓住把柄。 只可惜,郑灏成一心想将郑怀褚培养成自己在朝堂上的羽翼,现在却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导致结果适得其反。 郑怀褚现如今半只脚是已经踏入朝堂,但左右不过是一介小小太史令,一个任由天子拿捏的角色罢了。 后宫到底人多嘴杂,出于谨慎,秦晚箫下令让锦竺出面警示关雎宫上下切勿再议论此事,免得引火烧身。 另一边。 郑怀褚刚回到府里便被文管家带去书房会见郑灏成了。 “孩儿给父亲请安。”他在跨过门槛之后,向郑灏成问了安。 郑灏成见到来人,立即招呼他落座:“嗯,坐。” “父亲,您这么急着找孩儿过来……”郑怀褚从郑灏成的神情当中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可是宫里头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出了件有趣的事,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郑灏成从袖间取出圣旨,随即送到郑怀褚面前。“打开看看。” 郑怀褚依言接过那道圣旨,打开一看,接着浑身一颤,他抬头望着郑灏成,眼底尽是不解,“父亲,这……” 郑灏成摸了把胡须,而后嗤笑道:“这皇上,真是越来越懂得转圜之道了。” 既不想眼睁睁看着郑家的势力在朝中壮大,又不敢明摆着撕破脸,倒是真让他郑灏成小瞧了一回。 “父亲,负责监察、纂修国史乃是大事,孩儿初出茅庐,恐怕难以堪此大任啊!”很显然,从这番话可看出郑怀褚野心可不止于此,他苦读十几年的圣贤书,到头来却只封了个六品官做,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 “圣旨已下,恐怕由不得你胡来,前几次是皇上看在为父的面子上才不计较,”郑灏成说着,睇了眼圣旨上的内容,然后继续向郑怀褚阐述这其中的利害,“褚儿啊,虽然只是一个六品官,但假以时日,你在朝堂上未必就没有建树,倘若这次又再抗一回旨的话,为父只怕不好出面保你。” 郑怀褚明白郑灏成所虑,于是改口道:“父亲尽可放宽心,孩儿的能力也不算被埋没了,毕竟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离开书房后,郑怀褚的随从立刻迎上前来。 郑怀褚这时换了副面孔,面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公子,老爷可是察觉到你去逛花楼的事了?” 郑怀褚答道:“那倒没有。” 他将那道圣旨随手扔到随从手上,模样看起来还是余怒未消。 毕竟郑怀褚的志向可远不及如此,韩煜修此番竟用区区一个太史令就想把他给打发了。这不仅是当众打了他的脸,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借此之名来打压郑氏呢。 随从看了眼手中的玩意,又看了眼郑怀褚,似是看出他心情不佳,犹豫半天才又重新开口:“那公子……待会还去找莺儿姑娘么?” 郑怀褚瞥了他一眼:“蠢货。” 言毕,郑怀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14章 变故(3) 隔天,韩煜修那边收到郑怀褚已经进崇文馆任职的消息后,又亲自去了关押李抚的牢房一趟。 他要好好会一会这个口口声声说“誓死效忠皇上,尽力报效朝廷”的家伙。 牢房。 “罪臣李抚……拜见皇上!”当身穿着囚服的男子见到来人之后,立马起身朝韩煜修行了回大礼,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周遭弥漫的压迫感令他连大气不敢喘一声。 “噢?看来你眼里还是有朕这个君主在的,不错。”韩煜修言道。 “罪臣深知罪孽深重……”李抚神情痛苦地闭着双眼,哽咽道,“但罪臣斗胆请求皇上放过罪臣的一家老小,他们都是无辜的……” “你认为,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同朕谈条件。”韩煜修胸口的那抹怒火在顷刻间一触即发,只见他遂抬手将桌面的物件一扫而空,“朕当年欣赏你的才能,所以才放心将青州数百人交到你手上,结果呢?你现在又是怎么报答朕的!?青州的百姓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饿死累死的不胜其数,朕若放过你那一家老小,那谁来替青州那些枉死的百姓做主啊?” 韩煜修眼底闪烁着忽明忽灭的一抹神色,给人的感觉,是一种道不尽的失望。 “不过朕会对你的至亲酌情处置,至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最后留给李抚的,是一道决绝的背影。 “罪臣……恭送皇上……” 李抚心中仅存的一丝良知在那个瞬间突然被唤醒,泪水不觉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明白,太迟了。 一切……都太迟了。 昱朝九年二月初,李抚在狱中自戕,以死谢罪。 韩煜修命人将其遗孀及子女送到他乡,远离京城,对外则宣称李抚家中人丁皆被流放至环境极其恶劣的宁古塔,终身为奴,永世不得回京。 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青州贪污案”也就此落下帷幕。 经此一事后,朝堂的风气也算得上是肃清了大半。 不少官员纷纷收敛起他们的锋芒,生怕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下一个“李抚”。 …… 辗转又过去数月。 夜。 “魏偲。”坐在殿内的人忽然对外头唤了声。 “奴在。”魏偲答道,随后徐徐步入殿内。 “今夜这天儿实在令人烦闷的紧,陪朕出去走走。”韩煜修说罢,禁不住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 郑太后得知近期韩煜修未临幸后宫的任何一位妃子之后尤为震怒,于是她将韩煜修召去夙宁宫好言相劝了一通。 她认为,韩煜修眼下就淳乐一个子嗣,时间一长,难免不会惹来非议,况且淳乐将来终归是要嫁人的,这片江山需要一个可靠的继承者,而且皇子生母的家世必须足够强大。 韩煜修当然知道太后的司马昭之心,但他不想因这些事伤了各自间的情分,于是只好假装明面上向她妥协。 魏偲愣了一瞬,而后道:“可皇上,敬事房那边……” “怎么?朕现在想去哪,还得顾忌其他的吗?”韩煜修的言语间隐隐透露出一丝不满。 “不,不,不,奴只是担心倘若敬事房的人发现皇上和奴都不在崇华殿的话,恐会让太后娘娘生疑,不如让奴留在这替您打掩护。”魏偲道。 “也好。”韩煜修想了想,转而对魏偲嘱咐道,“一会人到了的话就说朕已睡下了,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至于太后那边,你应该明白怎么做。” “诺,奴明白。” 韩煜修拿上披风,推门而出。 似乎有一道神秘的力量引着他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 等韩煜修再度回过神来时,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走到了关雎宫。 第115章 不情之请 “朕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韩煜修喃喃自语道,正欲起步离开。 “皇上?”今晚当值的锦竺突然发现韩煜修的身影,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缓步上前,朝他盈盈行礼道:“婢子见过皇上。” “平身。”韩煜修脸上有一丝尴尬,过后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道:“庆贵嫔可歇下了?” 锦竺心底一惊,她家主子现在可躺在屋顶上一边品美酒一边看话本,如此不成规矩,要是被韩煜修知道的话那还了得,于是她连忙点了点头,想以此瞒过去。 韩煜修的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忽然多了层狐疑,“真的么?” 锦竺犹豫了会,然后摇了摇头,又在心底默默祈祷。 娘娘,你还是自求多福。 …… 丝毫没有意识到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的秦晚箫此时正躺在屋顶之上闭目养神。 只见她单手枕着脑袋,翘起二郎腿,一本话本将她那张姣好的脸蛋给遮了个彻底。 在她的身旁,还倒放着一壶几乎快见底的酒壶,吸取之前的教训,秦晚箫特意挑了一壶浓度适中的,即使她喝得再多,也不至于会醉得再做出什么荒唐事来。 突然,秦晚箫感受到周遭多出一道并不属于这里的气息。 她下意识地说了句:“门闩好了?” “恩,闩好了。” 此话一出,那张藏在书本底下的脸猛然睁开双眼。 咦??这这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 她悄悄移开话本,当看到来人正是韩煜修的时候,秦晚箫先是巧妙避开他的视线,然后暗自低吼了句:“真是阴魂不散。” 韩煜修见秦晚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原本阴沉的心情居然莫名晴朗了几分,“看你这表情,好像并不是很乐意见到朕?” “哈哈哈哈……哪有的事?您今夜大驾光临,可真让我这关雎宫蓬荜生辉呢!”与韩煜修大眼瞪着小眼的秦晚箫又赔了一声笑,“不过这夜深露重的,皇上要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要不还是我去喊魏公公接您回去?” 秦晚箫说着,正想爬木梯子下去,却被忽如其来的力量又给一把拽回来坐下,她抬头,才发现是韩煜修干的好事。 韩煜修表情有些不悦。 “干什么你?这皇宫都是……” “这皇宫都是您的,您想去哪还去不得了是?”秦晚箫精确地接住韩煜修的话茬,她早就预判了他的预判,“拜托,这几句话您天天都搁嘴边说就不嫌累吗?下次我们能不能换句其他的?啊?” “……” “……” “嗯——”韩煜修若有所思地继续道,“那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今夜不妨朕就留宿在关雎宫,庆贵嫔想听什么,朕一句一句说予你听便是。” “别!大可不必!”秦晚箫一想到之前那件事,连忙冲韩煜修摆了摆手,“我刚刚那是跟您开玩笑呢,您何必当真呢?” 韩煜修见状,露出满意的神色,就在这时,他偶然注意到那本被她拿在手上的东西,轻飘飘地说了句:“又在看什么民间话本呢?” “昂?”秦晚箫顺着韩煜修的视线瞥了一眼,不免惊讶得瞪起眼睛来:丢!他是怎么知道的?? 从屋顶返回地面后。 “还好意思说道朕呢,你自己不也成天看这些话本不嫌累么?你要是能把这些精力放在该注意的地方上……”韩煜修盯着秦晚箫,那目光,隐约有种道不清的感觉,“又怎还会为了一些不必要的是非而在这独自伤怀呢?” “韩煜修,难道在你看来,我就是那种会被不相干的角色左右情绪的人?”秦晚箫对于他这种说法表示很不服气。 “直呼皇帝名讳乃是宫中之大忌,秦晚箫,你是第一个。”韩煜修向她缓缓说道。 “怎么?”秦晚箫起身,迎上他的目光,“接下来皇上是不是也要像其他人那样,以宫规之名义来惩戒我,约束我?” 韩煜修跟着起身,大手一抬就将眼前人揽入怀中:“朕不会,至少在朕面前,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做你自己。” “得了,”秦晚箫仓皇地从他怀里逃出来,随即瘪起小嘴,“我可不想给自己活找罪受。” 韩煜修揉了揉她的脑袋,失笑道:“你这话说的,朕什么时候让你吃过亏?” “亏是没吃过,不过我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宫殿,闷都快闷死了,锦竺她们又顾忌主仆之别,我跟他们总是玩得不够尽兴,”秦晚箫换了副讨好人的嘴脸,并扯了扯韩煜修的衣袖,“皇上,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能不能大发慈悲找几个人来陪我解解闷?我保证,我绝对不会跟她们闹矛盾的。” “恩?”韩煜修假装沉思片刻,“这新进宫的妃子都安排好了住所,才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随意迁宫,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你让朕上哪给你找人去?” “那简单,大不了再选一次秀呗,”秦晚箫满脸堆积着期待的笑容,指向那四四方方的宫墙:“这整个天下都是您的,何苦找不到美人啊,你说是?” 韩煜修伸手示意她闭嘴:“行了,朕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秦晚箫极其郁闷地应道:“说白了,你就是说什么也不答应呗?” 韩煜修微微颔首:“你觉得是,那便是。” “小气啦的。”秦晚箫撅嘴嘀咕着,然后在韩煜修面前做了个打哈欠的动作:“我困了,您要是没有其他事的话,还是赶紧回去,时候也不早了。” 这番话倒是点醒了韩煜修。 “行,如你所愿,朕这就走。” 语气间颇带着些无可奈何的意味,韩煜修心里其实很希望能和秦晚箫就这样待久一点,可他更怕这样会给她还有关雎宫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之后,韩煜修便趁着夜色正浓时回到崇华殿内,与那堆满御案的奏折,昏黄的烛火为伴,就仿佛今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116章 试探(1) 相安无事地过去小半个月。 某个晴朗无云的一天,关雎宫内。 “主子,奴婢今早听几个在御花园当值的小姐妹们说那儿种的几株秋海棠还有好多好多不知道名儿的花都开了,好看得紧,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等秦晚箫用早膳时,一惯闲不住的珞芸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好啊。”秦晚箫放下手中碗筷,接过帕子轻轻拭去那残留在嘴边的一丁点油光后,随即移步来到梳妆台前坐下,让珞芸替她整理一下仪容。 “娘娘。”临出门时,锦竺突然叫住秦晚箫。 “嗯?怎么了?”秦晚箫收回思绪以后,向锦竺投去疑惑的目光。 锦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纠结半天后才开口道:“没什么,只是婢子突然想起近些时日太后娘娘常去御花园里走动,娘娘需万事小心才是。” 秦晚箫似乎有点不理解锦竺的意思,即便太后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好,难道还会害她不成? 不过比起这个,她反倒更纳闷另一件事,锦竺这丫头好像对自己的事情甚是熟悉,小到喜好,大到她在这宫中的人情世故,可明明她们相处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啊。 正这么想着,秦晚箫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 莫非……锦竺是某个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时时刻刻掌握她的动向好在关键时刻给她来个致命一击? 这种可怕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过了会,她偷偷看了眼锦竺那张充满真诚的脸庞,又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个荒唐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驱赶走。 她收起内心的疑虑,朝锦竺点了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当主仆俩来到御花园的时候,别说太后了,就连其他宫人的身影都见不到几个。 于是秦晚箫这才放下戒备,来到一丛秋海棠前,俯身,双手捧着花蕊,忽而道:“珞芸,你对锦竺的来历了解多少?” 突然被点名的珞芸愣了一瞬,而后咬住食指作深思状:“锦竺姐姐么……她只跟我提起过她原是包衣奴婢出身,从掖庭出来后被安排在御花园做了些时日的差事,因着当初关雎宫人手缺得紧,这才被安排过来当差,至于其他的奴婢就不甚了解了,诶?主子,好端端地你问这个干什么?” “啊,没什么。”秦晚箫摆了摆手。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此时,正有几抹目光正紧紧关注着花丛那个方向发生的一切,而它们来自不远处的一座四周被绿荫围绕的凉亭内。 凉亭内,郑太后正与德妃、贤妃几名嫔妃在里头吃茶赏花,阿琅站在太后身后,听候差遣。 “咦,太后娘娘,您瞧,”贤妃像是看到了什么,抬起食指,朝秦晚箫的背影指了指,“那个不是庆贵嫔么?” 郑太后抬眸,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秦晚箫与珞芸嬉戏打闹的一幕时,脸色瞬间沉了不少。 “一点都没有嫔妃该有的样子,也不知道这个庆贵嫔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把皇上迷得五迷三道的,什么事都由着她去。”德妃一直对秦晚箫刚入宫不久就被封贵嫔这事耿耿于怀,有些不服气道。 “就是啊,庆贵嫔这人平时行事太乖张,只不过有一回我们在永和宫与庆贵嫔还有其他几个不识趣的嫔妃意见不合争执了几句就不欢而散了,皇上一听这事就索性让贵妃娘娘连请晨安这事都免了。”某位妃嫔立即出声附和,当她意识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后,便噤了声。 郑太后在后宫中耳目众多,对韩煜修在暗地袒护秦晚箫的事也略有耳闻,却未曾放在心上,如今听她们又这么一说,气得直将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在桌面上:“你们都先回去罢。” “诺,妾等告退。”贤妃、德妃明白太后的意思,于是领着众妃嫔纷纷告退了。 等到无关人员都纷纷离开后,太后招呼锦竺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好一阵。 “婢子明白。” …… 这边,秦晚箫与珞芸嬉闹的兴致因阿琅的出现被打断了。 郑太后看着阿琅跟秦晚箫她们说了什么,又瞧见秦晚箫纳闷地往她这边的亭台看了看,然后就带着珞芸随阿琅走了过来。 郑太后见人不断往这而来,连忙端坐好,眉眼间透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意思。 等人到后,秦晚箫先规规矩矩地向郑太后问安:“妾拜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瞧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紧接着让阿琅先回夙宁宫去了。 眼下就剩郑太后、秦晚箫和珞芸三人,气氛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尴尬。 第117章 试探(2) 郑太后忽然招呼秦晚箫坐在她对面的位置:“坐。” “谢太后娘娘赐座。”秦晚箫不知道郑太后找她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好乖乖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整个人如坐针毡。 她紧抓着裙角,抿唇,在心里暗骂起某个家伙来,太后这次会平白无故找她过来,肯定跟他逃不了干系。 “庆贵嫔,你不必紧张,哀家唤你过来,只不过是想找个人絮叨絮叨罢了。”郑太后一眼看穿秦晚箫的小动作,“你进宫少说也有好些日子了?对宫里的生活可还习惯?” 秦晚箫的脑子明显跟不上太后转移话题的速度,良久才反应过来道:“回太后娘娘,妾进宫已有两年了,对这宫里的一切都习惯了。” “都习惯了么?” 郑太后喃喃自语着,又道:“记得当初你在选秀上表现欠佳,是哀家将你硬留了下来,可如今哀家也不清楚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庆贵嫔,你认为呢?” 秦晚箫欲说还休,最后只能作罢,这么刁钻的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嘛。 郑太后本来也没打算从秦晚箫嘴里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见她这副样子,接着刚才的话茬往下说去:“有些事情碍于某些方面的没人说出来,可并不代表它永远都不会有被人知晓的那一天,庆贵嫔啊,这天下没有的午餐,更何况你的身后,还有秦氏和虞氏这两大靠山呢。” “太后娘娘,您说的这些……妾怎么有些听不大明白呢?”秦晚箫明知道郑太后的意思,可她还是选择揣着明白装糊涂。 “庆贵嫔,敢跟哀家打个赌么?”太后这回索性直截了当地说道。 “什么?”秦晚箫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太后娘娘……想跟妾赌什么?” 见郑太后未言,秦晚箫这边也不敢再出声。 …… 夙宁宫。 “皇上驾到——” 殿外,通报声由远及近地传进来,惹得在场的宫人们都措手不及。 唯独郑太后仍泰然自若地坐在主位上,抬手抚摸着那只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猫,正等候那殿外之人大驾光临。 她这番反常的表现,似乎早料到韩煜修会来夙宁宫一样。 韩煜修双脚踏进殿内的那一刻,阿琅携众宫人齐齐跪下:“皇上万安!” “都退下。”韩煜修沉声道。 阿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韩煜修有些不同寻常,于是悻悻地带着那些宫人退至殿外,出去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依偎在郑太后怀里的小猫因时下异常紧张的气氛明显有些躁动不安,从中挣脱出来之后,顺势跳到窗边,随即一跃而下就跑庭院溜达去了。 “皇帝今日怎得空来看哀家了?”郑太后发问道。 “儿臣寻思近来因政务繁重,鲜少来夙宁宫陪陪母后您,恰逢今日无事,便就来了。”韩煜修边说还不忘看了看四周,眉头不觉拧成一团,“除此之外,儿臣还是来向母后讨个人的。” 郑太后心知肚明韩煜修的来意,却佯装成很是吃惊的模样,“哦?究竟是甚么人值得让皇帝亲自跑一趟?” “庆贵嫔。”韩煜修毫不避讳地道出这三个字后,又接着面露为难地说道:“儿臣在下朝途中,恰好碰到一位行色匆匆的宫女,她说自己在御花园看见庆贵嫔因出言不逊冲撞了您,后来她被您带回寝宫,心里有些不安,便想跑去关雎宫告知与之交好的掌事锦竺一声。” “所以皇帝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来替这丫头说情的了?”郑太后呵呵一笑,“庆贵嫔冲撞了哀家,哀家要是看在皇帝你的脸面上就放她一马的话,那日后哀家还如何在众妃嫔面前立威啊?” “既然犯了错,定然是不能轻饶的。”韩煜修担心郑太后会对秦晚箫动用私刑,心中不免有些担忧,“母后,您要是把庆贵嫔交给儿臣的话,这事儿臣定会给您个交代。” 郑太后沉默了会,才道:“哀家自然信你能公平处理这件事,不过皇帝啊,你非要找人的话,实在不应该来哀家这。” “母后,您这话何意?”韩煜修这下懵了,明明人是被她带回夙宁宫的,怎么这会又说不该来了? 郑太后起身:“想来进门那会你也应该看到了,庆贵嫔压根不在哀家这。” “您联同庆贵嫔一起戏耍儿臣?”韩煜修冥冥之中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色稍微变得有些难看。 “皇帝你也别怨哀家这么做,哀家借庆贵嫔邀你过来,只不过是想弄清困扰了哀家多年的一件事。”郑太后深吸一口气,“她,就是你这么多年一直迟迟不愿立后的原因之一?” 韩煜修愣了愣,没有否认。 第118章 争执 “当初琬儿和顾妃一同传来好消息时,皇帝你就没打算让琬儿腹中的孩子平安出生,对?”郑太后继续追问着。 “是,不知母后可还记得为准备儿臣登基大典的那些天,儿臣恰好身染怪疾,差点挺不过去一事?若非当时顾院判鼎力相救的话,哪还有儿臣的今日? 后来,顾家在儿臣登基不到三天便遭来一场无妄之灾,这一切您不觉得都太过凑巧了吗?儿臣之所以会留下顾妃的孩子,不仅仅是出于对顾氏的亏欠,也是在替做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赎罪!”向来在郑太后面前很是顺从的韩煜修也不知道是出于这么多年积攒的怨气到了极限还是秦晚箫对他的不信任和试探,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了,“还有,儿臣对郑琬儿向来只有兄妹之情,可母后您,以及郑氏一党人却丝毫不顾及儿臣的感受,想方设法地将她送到儿臣身边来……这桩桩件件,您让儿臣如何想?若不是郑氏野心昭然,儿臣又为何……” 话未说完,一个清脆的巴掌就直直落在他脸上。 “皇帝,你太让哀家失望了。” 郑太后痛心疾首地看着面前的人儿,她没想到自己苦口婆心劝说郑氏助他成为天下共主,他却视自己和郑氏如仇敌,她缓了缓,又沉着性子道:“你对庆贵嫔有意,哀家并不阻挠,你忌惮郑家功高盖主,哀家也不怪你,不过你就没有想过,终有一天,秦氏会成为下一个郑氏,而庆贵嫔,则会成为下一个琬贵妃?” “朕,绝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韩煜修捂着被打的那边脸,剜了郑太后一眼,“母后,朕现如今早已不需要依附任何一方势力,您若还想安安稳稳做您的太后,就别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和事,否则,朕也保证不了这个夙宁宫日后会不会换主。”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甩袖而去。 殿内,郑太后如被抽走了魂魄一般跌坐在地上,她不明白也不理解,这皇帝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忤逆起自己来了。 彼时,怒气未消的韩煜修从阿琅身旁经过,见他这样,聪慧的阿琅立马明白过来方才母子二人定是闹红了脸。 果不其然,阿琅一进殿就看到坐在地上发愣的郑太后,于是连忙上前把她扶到主位上坐好,又给她倒了杯茶:“太后娘娘,皇上也算皇上方才说的那番话想必是也在气头上,嘴一时没把住门罢了,等过些时日,皇上自会明白您对他的良苦用心的。” “明白哀家的良苦用心?呵,皇帝现在是恨不得啖之吾肉才对。” “太后娘娘……”阿琅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琅,”郑太后低头望着方才那只打过韩煜修的手,她绝不允许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帝王就这么毁于一旦,“今日在殿内发生的事不许往外透出一点风声,还有,哀家要知道皇帝当年回宫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和庆贵嫔之间又有何渊源,务必要彻查得清清楚楚。” “婢子遵命。” …… 韩煜修一回崇华殿就把魏偲等无关人员给轰了出去,独自坐在殿内平复情绪。 他曾无数次想要除掉自己的心头大患,只可惜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 一想到这,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直到夜幕降临,魏偲才又被召了进去。 “魏偲。”韩煜修喊道。 “奴在,皇上有什么吩咐?”魏偲揖手应道,却一直缩着脖子,俨然一副不敢惹他的样子。 “摆驾关雎宫。” “诺,”魏偲漫不经心地应着,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瞪着眼睛道,“啊,啊?您这……大晚上的去那儿是……” 韩煜修没了以往的耐心,狠狠剜了魏偲一眼,魏偲连忙噤了声,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第119章 共处一室 “哈~”秦晚箫微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似乎对韩煜修突然驾到扰她清梦而有些不悦。 韩煜修坐在椅子上,右食指时不时地叩击着扶手,之后才将那抹凌冽的目光投向一直跪在地上没敢起来的秦晚箫。 “秦晚箫,你实在是好大的胆子啊。” “??我又怎么着你了?”秦晚箫顿时来了精神,脸上不免写满“疑惑”二字,这才和睦相处了多少天啊?这又开始了?难道他俩已经八字不合到一见面就得吵的地步了吗? 韩煜修把脖子往前倾了点,抬手捏住秦晚箫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在跟朕玩欲擒故纵?” “拜托!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又做了什么惹您不高兴了,皇上,您就别搁这跟我打哑迷了好不好?有什么话就说明白啊,说完我也好继续去睡觉,您看这都多晚了……”秦晚箫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却是另一套说辞——“欲你个大头鬼啊欲,我才没你想得这么无聊。” “你就那么信不过朕吗?”韩煜修问她。 “嗯?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来又是说我欲擒故纵,又是说我不信任你的,”秦晚箫被他这一迷惑行为直接给气笑了,“你是不是奏折批完了没事干呀?” “……那好,朕换个问法,你今天在御花园可曾遇到过太后?” “嗯呢,”秦晚箫点了点头,“怎么了?” “那之后呢?之后你们又干什么了?”韩煜修觉得自己提示得应该够明白了,不再多言而是坐等秦晚箫接下来的回答。 秦晚箫稍加思索片刻,按照自己的记忆逐一向韩煜修叙述:“我们坐在一块闲聊了许多,不过途中太后娘娘忽然问我敢不敢跟她打个赌,我出于好奇便回问了句太后娘娘想跟我赌什么,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就直接让我走人了。” “就这样?”韩煜修很明显有些不信。 “不然呢?”秦晚箫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究竟是你不信我还是我不信你啊?” “好,朕暂且信你一回。”韩煜修不冷不热道。 “既然话问都问完了,那您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去了?”秦晚箫一脸贱兮兮地看着韩煜修,巴不得让他赶紧走。 “不回去,朕今夜就留宿在这里。” 这句话直接给秦晚箫一记晴天霹雳,她猛地站起来,抗议道:“不行!我不同意!” “这是圣旨,由不得你。” …… 五更天时,秦晚箫躺在榻上整宿都没睡着,翻来覆去了好一阵。 想她一个母胎单身lo二十多年的单身狗,连个男生的手都没碰过,如今却跟一个古代男人共处一室,便宜都被这家伙占去了,简直血亏。 秦晚箫是极不大情愿和韩煜修待在一块的,就在刚刚她还打算让收到韩煜修要留宿在关雎宫的消息,准备去收拾房间的锦竺替自己把偏殿收拾出来,她去那睡去。 没想到她心里的小九九居然被韩煜修看出来了,二话不说拽着她就往房间走,还拿诛九族来威胁她。 呸,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她边想,边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枕边熟睡的人,冲他抡起拳头,没一会又放下去了,并悄悄挪动身体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让你睡,冻死你。”见韩煜修睡得安稳,秦晚箫气不过,于是将他身上盖着的那一大半锦被往自己这边扯,然后心满意足地背对着他闭目养神。 不过没一会,它被又从秦晚箫身上溜走,秦晚箫睁开眼睛,转头看了韩煜修一眼,发现他仍旧闭着眼睛,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 她只好把被子再一次扯了回来,不过这次她死死地拽着被子不放。 这时,闭着眼睛的韩煜修突然开口道:“给你个机会,松手。” 秦晚箫一惊,这货居然没有睡着,不过她还是没有撒手,“我不,这张床是我的,被子按理说也是我的,要是皇上你想睡得舒坦一点的话,不如回你崇华殿去呗。” 空气忽然陷入一片死寂。 跟韩煜修对着干的下场,结果可想而知。 秦晚箫被赶了下去,韩煜修怕她睡地上冻着,还贴心扔了一床被子给她,之后躺回去接着睡了。 她怀里抱着那床被子,气得是直跺脚,“这个狗皇帝,气死我了!” 第120章 掌中宝(1) “阿嚏!” 天刚破晓之初,秦晚箫猝不及防地被一声喷嚏打醒。 她揉了揉双眼,才发现周围的景象变得亮堂许多。 秦晚箫低头看着那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出了神,她依稀记得昨天半夜自己把被子踢开了。 紧接着,她依稀觉得有点不对劲,在尝试扭动了一番脖子后却发现压根动不了,一动就疼。 “该死的,居然落枕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歪着脑袋,抬手攀上旁边的床沿,这才勉强让整个身体成功坐起来。 榻上的人已经不见踪迹,秦晚箫也没闲心管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崇华殿。 韩煜修正在批阅今日呈上来的奏折,外头的吵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魏内侍,淳乐殿下这都闹了一宿了,麻烦您通融一下。” “哎呦,云苏姑姑,小殿下,皇上眼下正忙着呢,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你们就别为难奴了。” “爹爹……我要爹爹!”奶声奶气的声音说着,又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哭声听了不免让人心疼。 正当魏偲手足无措的时候,门里头传来韩煜修的声音:“魏偲,让她们进来。” 魏偲收到旨意后,连忙朝云苏姑姑她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皇上万安。”一进殿,云苏姑姑抱着韩淳乐向韩煜修行礼,“请皇上恕罪,婢子实在是被淳乐殿下闹得没法儿了,所以才……” 韩煜修看着哭红了脸的韩淳乐,不禁皱眉,随即起身,从云苏姑姑手里接过韩淳乐后,哄了哄:“怎么哭成这样?” 云苏姑姑先是心疼地看了眼韩淳乐,又叹道:“回皇上,想来淳乐殿下是之前在您身边待习惯了,这刚到皇嗣所呀,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怎么都不肯睡,非要让婢子带她来崇华殿找爹爹,到崇华殿后婢子一听魏内侍说您不在,便将淳乐殿下带回皇嗣所,好不容易等殿下哭了好一阵就睡去了,哪知这一醒来又哭上了。” 韩淳乐立马止住哭,抱着韩煜修的脖子,趴在他的肩膀上,抽答答地说道:“呜,爹爹不要不要阿呢,不要不要阿呢……” 韩煜修轻拍着她的后背,道:“爹爹在。” 熟悉的味道使韩淳乐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没一会困意便袭来,最后直接靠在韩煜修的肩膀睡着了。 “皇上,既然淳乐殿下睡着了,不如让婢子把殿下带回去?别耽误您处理政事了。”云苏姑姑说着,把视线投向韩煜修怀里的韩淳乐。 韩煜修将食指放在嘴边,轻声道:“让她在朕这呆着,别一会又把皇嗣所上下闹得不得安宁了。” 云苏姑姑不敢违抗圣意,于是自己先回皇嗣所那边了。 韩淳乐这一睡就睡了三四个时辰,这期间,韩煜修怕吵醒她,愣是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手臂抱麻了也依旧忍着。 这时,韩淳乐终于醒了,她用小手揉揉眼睛,圆溜溜的眼睛看向韩煜修:“爹爹。” 有些疲倦的韩煜修听到声音后,精神了不少,低头看着怀抱里的小人儿:“嗯?” “你是不是也跟阿娘一样,不要阿呢了?”韩淳乐吸着鼻子,一脸委屈相。 “爹爹怎会不要你?你阿娘也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会在那看着你长大。”韩煜修这么安慰着她,心情变得很是沉重。 “爹爹骗人!”韩淳乐瘪起小嘴,“阿呢要阿娘回来,阿呢不要爹爹找新阿娘,阿呢只想和爹爹阿娘永远在一起,其他阿姊阿兄都能和自己的爹爹阿娘在一起,为什么就阿呢不可以?” 韩煜修沉默了,他不能,将韩淳乐拥得更紧,看来即便他这个父亲做得再称职也好,都弥补不了韩淳乐心里缺失的那份的母爱:“淳乐,这一切都是爹爹的错,是爹爹不好,才会把你阿娘弄丢了。” “爹爹。”不懂生死的韩淳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也不再闹着找娘亲了,“阿呢会永远永远陪在爹爹身边的,和爹爹一起乖乖等着阿娘回来的!” 第121章 掌中宝(2) 一进皇宫,韩舒允将自己的爱驹交到宫人手上后,提上两壶酒,大摇大摆地往崇华殿的方向而去。 候在殿外的魏偲远远就瞧见来人,于是迎着笑脸上前去:“哟,宣王殿下,奴可好久没见着你了。” 韩舒允摸了摸下巴,心想他这魅力已经大到都足以令魏公公为之拜服了吗? “嗨呀,皇兄他老人家要是气不消,我一来,那不成了自讨苦吃么?” “那倒也是。”魏偲配合地点了两下头,“不过殿下您眼下来得不巧了,她淳乐公主在里边呢。” “哦?那个小家伙也在?那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韩舒允正要往前走,却被魏偲一把拦下了。 “诶!殿下且慢,您这怎么也得让奴进去通报一声再进去?” 韩舒允板着脸,轻咳一声:“都是自己人,再说了本王和你家主子这交情,还用得着通报吗?啊?” 魏偲下意识耸肩,弱弱道:“……那殿下您自便。” 韩舒允满意地看了眼魏偲,便推门进去了。 “皇兄!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他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墨汁弄得地上到处都是,几乎随处可见,而韩煜修坐在龙椅上支棱着脑袋,满脸呈出一副无奈状。 不用想,这幅“杰作”都知道是出自谁之手。 “嚯,皇兄你这是打算把你这儿重新修葺一番呐?啧,还——蛮有特色的嘛。” 对于韩舒允的挖苦,韩煜修不以为然:“你来不会就是专门来挖苦朕的?” “啊那倒不是,臣弟我啊在王府待着都快发了霉了,这不就寻思带上两壶好酒进宫来慰问一下你咯。”韩舒允把两壶酒放在案台上,瞧了瞧四周,“哦对了,我刚听说淳乐那个小鬼头也在这呢,人呢?” “喏。”韩煜修示意让他往书架的那个位置看去,“一个人在那儿玩得正不亦乐乎呢。” 韩舒允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就看到韩淳乐那被一排书架遮住半边的小小身影,批阅奏折用的朱红染脏了她身上的衣裙,旁边还散落着一些零星的砚台碎片。 那块砚台韩舒允是越瞅越觉得眼熟得紧,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块砚台应该就是好些年前朝中的某个八品官员从哪个不知名的行家那购来借花献佛的,据说还是砚台当中的翘楚——易水砚台。 易水砚台制作过程复杂,耗时长,且价格昂贵,不失为赠礼的绝佳选择。 韩煜修一直对它如视珍宝,这个小家伙现在把它摔碎了不说,他看起来居然一点也不生气,这小鬼头真应该庆幸自己是这宫里最受宠的公主啊,不然的话,韩舒允都不敢想象这一摔,她的下场究竟会惨到什么地步。 正专注于作画的韩淳乐忽然听见从另一边传来的动静,立马探出小脑袋,在看到韩舒允之后,直接扔掉手中的毛笔,然后哒哒哒地向他跑来:“小皇叔!” “欸!”韩舒允蹲下去张开双臂接住韩淳乐,然后一把将人抱起,又捏捏她的小鼻子:“看来宫里的伙食不错啊,你这个小调皮鬼又重了不少。” “哼!”韩淳乐撅着小嘴,轻哼一声:“阿呢才不是小调皮鬼,阿呢可是爹爹的小心肝儿。” 这话一出,直把韩舒允逗得哈哈大笑:“哟呵,还小心肝呢,你说说哪有像你这么气人的小心肝啊?现在连你爹爹最心爱的东西都敢摔呢,小心他啊回头一翻脸就不跟你好咯。” 韩淳乐对他的话秉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于是向韩煜修投去求证的眼神,韩煜修见状,立即出声制止韩舒允这种唬小孩的行为:“当着孩子的面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一块砚台而已,回头朕再命人找个顶好的制砚师重新制一块就是了,不至于你说的那么严重。” 他说完,从韩舒允手里夺过韩淳乐,遂命宫人把她带下去了。 第122章 北靖王 兄弟两人坐在一块促膝长谈许久。 “皇兄,我听说你前些天下令放宽对靖州城那边的监视,并撤了不少兵回京,可是真的?”韩舒允问道。 “嗯。”韩煜修昂首眺望着远方,似乎在思索什么。 “这北靖王毕竟是异姓王出身,又是父皇一手抚养大的,虽然他是自请封地远离了京城不假,可你这么做,如何能保证他日后不会起谋反之心?”韩舒允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他和老七一样,从不在乎名利这些身外之物,无论是谁坐上这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况且这几年苏照也让朕看到了他的诚意,朕理应信他一回,不然朕这个君主做得岂不是寒了人心?” 韩煜修笑了笑,举起酒筹,遂一饮而尽。 韩舒允刚准备说些什么,见他这么说也只能咽了回去。 …… 靖州城北靖王府 “父王!”隔着老远,在池边赏鱼的苏照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身后那些随行的侍从们纷纷向那人福身道:“郡主。” 苏韫颜提着裙角向苏照飞奔而来后,挥手示意让他们退下,随即上前环住苏照的脖子,冲他撒娇道:“父王,颜儿去了京中那么久,您怎么都不写封信给颜儿?” “我这还不是怕扰了你的雅兴?”苏照只得无奈一笑,“怎么样?这次去京城可见过你皇叔了?” 苏韫颜摇摇头,回道:“没有,颜儿刚到京城的时候本来打算进宫替您去向皇叔问个安的,但中途遇见多年前在京中结识的好友,便在他那待了些时日,不过父王你放心,他们都是好人,平时对颜儿可好了呢。” “话虽是这么说,但姑娘家家的总归还是需注意着些。”苏照边跟苏韫颜说着话,边示意身边的人把管家全叔给叫了过来。 “全叔,你吩咐下去,让厨子今晚多备些郡主爱吃的菜,本王要替郡主接风洗尘。” “诺,老仆这就去。” 待全叔离开后,苏照又转头,负手对几名婢女道:“现在离开宴还有好几个时辰,郡主此行舟车劳顿,你们先将郡主带回房去好好梳洗一番。” “诺。”几名婢女齐声应道,跟着苏韫颜回她的闺房去了。 是夜,北靖王府里外灯火通明,府里的所有下人今夜破例和苏氏父女待在庭院内,一块用晚膳。 任凭靖州城内的风吹得再猛再烈,也吹不灭独属北靖王府的热情。 北靖王府没有女主人,苏韫颜跟苏照也没有血缘关系,这些是全府上下皆知的秘密。 苏照原是武将之家出身,其生父与韩煜修的父皇算是有着过命的交情,奈何那几年战乱频发,匈奴人嗜杀成性,凶猛无比,苏氏所带领的军队不到一个月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不久朝中传来苏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 苏将军战死的那一天,也是苏照出世的日子,苏夫人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一时急火攻心,病了好些天,最终积郁成疾跟着去了。 韩煜修的父皇听说苏氏夫妇还留有遗孤在世,便立即命人将苏照以养子的名义接进宫内照料。 要说苏照和苏韫颜他们之间的缘分,还得从当时刚过及冠之年的苏照到靖州城后一个月说起。 那天他带着手下上山狩猎,回府时却不料中途下起了大雨,苏照只好下令让找大家先找个避雨的地方,稍作休整,等雨势小些再出发。 来到一处破庙外,他隐隐听见婴儿的啼哭声,那哭声既微弱,又无力。 苏照循着哭声,小心翼翼地来到佛像的供桌前,他抽出剑,挑起桌上所覆的红布。 只见桌子底下放着一个篮子,那哭声正是从里头传来的。 苏照放下手中的剑,随即将那篮子取出来,他掀开盖住篮子的破布后,这才发现,篮子里正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婴。 女婴一见到苏照,便不再哭闹,那个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边咯咯咯地冲他笑,一边用小手奋力地伸向他,像是在跟他要抱抱。 苏照愣愣地看着她,像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许是同情心作祟,他竟生起要把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婴带回府去的念头。 然而苏照的手下觉得这个女婴来历不明,怕自己的主子会因此惹上什么麻烦,便极力阻止,但还是拗不过苏照。 回到府中,苏照吩咐让人好好照料这个孩子,不出几日,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娃娃变得又白净又好看。 时间一长,苏照渐渐习惯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就连府邸的人对她也是越发喜爱得紧,尤其是当时负责照看女婴的奶娘,据说“韫颜”这个名字还是她向苏照提议的。 至于苏照未曾婚配一事,靖州城百姓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因为怕朝廷中的某些势力借此一事来构陷他有不义之心,也有人说他担心未来的王妃对小郡主不利,便下定决心此生不娶。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除了苏照,无人可知。 第123章 生辰礼 又几日过去,秦晚箫在机缘巧合下得知韩煜修那天会气急败坏地跑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原因。 故对郑太后的印象又差了不少。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韩煜修居然会为了自己公然和郑太后争吵,于是为误会他是故意针对自己而感到抱歉,却又始终放不下面子去找他。 毕竟她这些年道歉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想来韩煜修也听烦了。 昱朝九年柒月,帝辰将至 这天,秦晚箫独自坐在窗台边,望着窗外树叶凋落的景象,看起来对之前那件事还未释怀。 路过的锦竺一秒看穿她的心思,于是给秦晚箫支了个招,再过几个月便是韩煜修的生辰,若是她在那天给韩煜修献上自己亲手准备的贺礼的话,或许能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锦竺末了还说了句,行动永远要比语言更加有力。 秦晚箫一听,原本混沌的大脑忽然茅塞顿开,觉得锦竺她说的十分有道理,于是兴致勃勃地拉上珞芸忙替韩煜修准备贺礼去了。 与此同时,也有人也在为皇帝的生辰礼操碎了心。 韩舒允将魏偲带到离崇华殿不远的一棵大树底下,又谨慎地从树后探出脑袋,瞧了瞧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在。 “我说宣王殿下,您这又是要干嘛啊?要是被皇上发现奴擅离职守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魏偲激动地比划起双手。 “自然是有要事找你。”韩舒允抱手道。 “有什么事是不能在殿外讲的?”魏偲很是不解。 “这事要是被皇兄发现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韩舒允故弄玄虚地给魏偲来这么一句,果然成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殿下,你说的这究竟是什么事啊?” 韩舒允勾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呐,魏公公你听好了,接下来本王要说的这件事……” 魏偲听完,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对韩舒允连连摆手,道:“那不成,不成,奴要是答应帮了殿下你这忙,那奴指定得吃不了兜着走。” “啊呀,魏公公你不答应帮本王这个忙呢也没关系,”韩舒允早料到魏偲会拒绝自己,“不过你可想清楚了,皇兄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可怜了他还得一直隐忍着,二来皇兄这么多年来膝下子嗣单薄,此事若成,那咱们也算是为大昱江山的未来尽了一份力,本王想魏公公你也应该不希望这江山后继无人?” 经他这么一说,魏偲心里开始动摇起来:“殿下你这法子……能行吗?奴总觉得庆贵嫔对皇上差点意思,这么做会不会太强人所难了点?” “哎,你先别急着质疑本王,本王手中这催情香可比上次皇兄中的那玩意要烈得多,至于他们俩那档子事嘛,谁又说得准呢?”韩舒允挑眉道。 最后,魏偲咬咬牙,同意帮韩舒允这个忙。 夜幕降临,依照计划,韩舒允和魏偲兵分两路。 魏偲趁着韩煜修去议政殿接待前来找他商议政务的官员这一会功夫,算准时辰将香炉内平时用的龙涎香换成了韩舒允给他的催情香,又贴心地将殿内所有烛火都给熄了。 事成之后,他用沾湿的帕子捂住口鼻逃离了现场。 另一边,伪装成宫人的韩舒允躲过巡逻的队伍,火速赶到关雎宫外,他贴在门上拍打着门,边拍边扯着嗓子卖力地喊道:“快开门!大事不好了!有没有人在啊?!” 宫里,大伙儿都被韩舒允闹出的这阵动静给惊到,锦竺跑去打开门,一脸惊诧地看着站在门外的韩舒允:“宣王殿下?” 韩舒允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家娘娘呢?” “在屋里头呢。” “快、快找她,就说皇兄病了。” 锦竺一听事态如此严重,来不及多想便急忙去向秦晚箫禀告这一件事。 秦晚箫此时披着件披风坐在主位上,同珞芸她们一起等着锦竺回来禀报情况。 她从锦竺嘴里得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只觉得既莫名又好笑:“这宣王倒是有意思,皇上病了不去找太医,来找本宫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 秦晚箫差点就将“皇上要驾崩了呢”这样大逆不道的几个字说出口,好在她及时刹住了车。 锦竺刚要说什么,韩舒允便只身闯进来:“庆贵嫔,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在意皇兄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秦晚箫翻了个白眼,道:“本宫刚刚说的好像没问题啊,他生病又不是我造成的,再说了,我在不在意他,跟你有何干系?” “你!”韩舒允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给激得直抽凉气,随即又迅速恢复了理智,“好,本王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皇兄现在病了,身边正缺个关心他的人,你也不想想这宫里有多少个妃子争破了脑袋也要博得圣宠,你不去的话一定会后悔的。” 锦竺这时也站出来附和道:“是啊娘娘,咱们这儿离崇华殿也不远,您就去看看?” 秦晚箫边听锦竺说话,边看着韩舒允那焦急的模样,不禁皱紧双眉,那个家伙病得有那么严重吗? 第124章 赴良宵(1) 韩舒允见秦晚箫还是犹豫不决的模样,又道:“不然本王亲自陪你走一趟去认证一下真假,这总行了?” “你最好别是在骗我。” 于是乎,秦晚箫抱着一颗好奇的心跟韩舒允前去崇华殿弄个究竟。 快到崇华殿时,只见韩舒允突然弯着腰,捂住自己的肚子,神色痛苦:“哎呦喂——” 走到前头的秦晚箫听到声音,于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站在阴暗处的人:“怎么了你?” “想必本王是今夜是吃坏肚子了,哎……”韩舒允摆摆手,咬牙道,“不行了,本王要去方便一下,你还是自个去。” 说完,他便佝着腰,迈着如风的步伐溜之大吉了。 “真是莫名其妙……”秦晚箫这时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继续往崇华殿的方向走。 韩舒允来到跟魏偲会合的草丛停下,小声道:“魏公公,搞定咯。” 魏偲在听到韩舒允的声音之后,带着小栗子从草丛里蹿了出来,此刻的他满脸写着后悔:“奴真是昏了头了,居然陪你这个小霸王一块瞎胡闹。” 韩舒允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又嘿嘿一笑,他的皇兄一定会喜欢这份大礼的。 “殿下,师父,你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不太好啊……?”小栗子看了眼韩舒允,又看了眼魏偲。 “你小子懂个屁啊你。”韩舒允反驳道,然后拉上他们俩待在原处静观其变。 …… 踏上两大段台阶,秦晚箫才抵达崇华殿前,却意外发现周围一个宫人的影子都没有。 正抱怨崇华殿的宫人居然趁韩煜修生病擅离职守之际,透过面前这扇门,她看到里头黑灯瞎火一片。 “嘶,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啊。” 就在秦晚箫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的时候,殿内传出瓷器落地的声音。 她顾不了那么多,推开门直闯进去。 当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奇怪的香味便扑鼻而来,秦晚箫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目光四下寻找起韩煜修的身影:“皇上你在吗?皇上?” 彼时,不小心吸入催情香的韩煜修以为有人要借此要刺杀他,于是早早就在门边埋伏好,并发出动静把刺客吸引过来。 浑身燥热难耐的韩煜修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道身影,随即冲上去掐住那人的脖子,声音喑哑道:“谁……谁派你来的?” 秦晚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她使劲想要去掰开韩煜修的手,却无济于事:“皇上!是我!” 韩煜修一听来人是秦晚箫,于是急忙松开手,又连连倒退了好几步,下一秒,他双腿发软,跪伏在地上,不安地开始撕扯起自己的衣袍。 她见韩煜修有些不对劲,连忙上前询问道:“诶,你没事?” “滚……”尚存一丝理智的韩煜修将秦晚箫给一把推开。 秦晚箫冷不丁地摔坐在地,目光呆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大抵明白殿中奇香的来头了。 “你等等啊,我去找太医过来帮忙。”刚一起身,不料秦晚箫转头就被药性发作的韩煜修一个飞扑栽倒在地。 可怜的秦晚箫就这么被他死死地压着动弹不得,像极了一只待宰的羔羊。 她看着韩煜修用腰带将自己的双手捆住,另一只手在身上不断来回游走。 秦晚箫试图进行挣扎却无济于事。 此时,她内心已经慌得不行。 “喂!韩扒皮,你说过你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干这种下流的事的,你、你现在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韩煜修压根顾不上她说了什么。 顺利解开对方的衣衿之后,韩煜修逐渐没了耐心,索性开始直接撕扯她身上的衣裳来。 一时间,春光乍泄。 秦晚箫羞得无地自容,脸颊逐渐泛起两片红晕。 她摇摇脑袋保持镇静,再次试图唤回韩煜修的理智。哪料正欲开口,一阵冰凉的触感便在唇齿间绽放开来。 不知是不是催情香起了作用,周围的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以至于让秦晚箫忘了挣扎反抗,与韩煜修一同携手入戏,逐渐沉沦在这片温柔乡中。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大殿一路辗转到龙榻之上,纱帐垂下之后,战况愈演愈烈,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光大亮之际,二人才沉沉睡去。 第125章 赴良宵(2) 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秦晚箫的意识才逐渐回笼过来。 对于昨夜发生那场荒唐事,她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噩梦。 但,她一睁眼所见到的,以及那从全身传来的酸痛感仿佛都在告诉她,那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秦晚箫看了眼身旁还陷入昏睡当中的韩煜修,又回想起昨夜发生的情形,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 这哪里像是个生了病的人啊? 她一时竟觉得委屈极了,直接背过身去,两手攥握着锦被,抿嘴低泣。 这时,韩煜修似是被她的哭声扰醒,他先是微微睁开双眼,随即闷哼一声。 他的脑袋还是晕乎得很,用两指按揉眉心过后才感到好受些许,韩煜修记不太清昨夜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又是被人给下了药,而后在自己意识还算清楚前,好像秦晚箫还到过这里。 正纳闷着,韩煜修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回头一看,正好与秦晚箫的目光交接在一起。 他微微失神,立马移开自己的视线,余光间恰好瞥见那些散落在一地的衣物,他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觉得这简直荒唐极了。 半晌,韩煜修才又转回来,有些无所适从地对她道:“昨夜的事……” 秦晚箫连忙用食指制止他继续说下去,又因羞愧转用被子遮挡自己的半张脸,然后泪眼婆娑地看向眼前的人,低声道:“我想回去。” 说话间,她指向地上那件被撕得不成样子的衣物,韩煜修见状,顿时了然。 殿外,装作若无其事的魏偲正领着一群伺候韩煜修更衣的宫人款款而来,他抬手在门上敲了敲:“皇上,您醒了吗?该上早朝了。”说完,魏偲还把耳朵贴在门前偷听里面的动静。 屋内二人听到魏偲的声音后,神情变得有些慌张,韩煜修连忙掀开被子起身,又将秦晚箫塞进被窝里,将她裹成一个粽子:“你先在这待着不要出声,一会朕想办法叫人给你送衣服过来,然后再送你回去。” 秦晚箫乖顺地点了点头,韩煜修这才放下纱帐,迅速捡起地上的外袍穿好。 殿外,魏偲还在催促,嘴角的笑意说明他内心那掩饰不住的欣喜。 “皇上?您还没醒吗?皇……” 正说着,大门被打开,韩煜修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魏偲面前。 魏偲那只用来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他连忙放下手,尴尬地向韩煜修揖手:“皇上安。” “魏偲,你倒是尽职得很啊。”韩煜修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昨夜从议政殿回来找不到他人就算了,还莫名闹出这么大的闹剧,心里就莫名窝火。 魏偲暗叫不好,却又不好让韩煜修瞧出端倪,只能尴尬一笑道:“哪里哪里,皇上过誉了。” 韩煜修冲他冷哼一声,随即让宫女把备好的衣物拿给自己,又对魏偲吩咐道:“你们在这等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进来。” 韩煜修关上门,自己在殿内换上朝服,又认真整理了一番后,才带着魏偲他们上早朝去了。 途中,韩煜修特意避开魏偲他们,简单地同楚衍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并吩咐他叫几名宫女备些女子衣物去崇华殿一趟,再把秦晚箫送回关雎宫。 第126章 赴良宵(3) 回到关雎宫,秦晚箫这才宛如重获新生。 锦竺还没来得及详问情况,就被她赶去准备热水去了。 秦晚箫褪去衣袍,随之将整个身子浸没在浴池内,水还冒着热气,她眼前的景象逐渐被阵阵雾气笼罩,仅片刻的功夫,她感觉身上的酸痛感纾缓了不少。 她闭上眼睛陷入沉思,昨天发生的事就好像有人事先预谋好了一样,恰好那个时候韩舒允那家伙又跑来跟她说韩扒皮病了。 如此一来,有最大的嫌疑的人就是…… 秦晚箫边想,边使劲搓洗着每一处肌肤,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气得拍打水面,顿时溅起千层浪来:“好你个宣王!” 洗过澡后,秦晚箫愣愣地坐在主位上,她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居然是在别人的设计下跟那个家伙行了周公之礼这一事实。 珞芸和时瑞这时纷纷围上前来。 “主子,皇上他不会真的病得很严重?”珞芸好奇地问道。 “珞芸姑娘你在说笑呢?今早我还听说皇上去上早朝去了呢。”深谙一切的时瑞反驳着珞芸。 秦晚箫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弄得实在烦心得很,于是“唰”地一声起身,对他俩说道:“是,皇上是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现在是回光返照呢!” 说完,她便跑后院躲去了,独留下一脸懵的珞芸和时瑞在原地面面相觑:“这……” “行了,你们两个都别在这愣着了。”锦竺过来让他们俩去做自己的事,自己则追上去看看情况去了。 秦晚箫坐在秋千上,紧紧抓住两边的绳子,始终苦着张脸。 突然,她感到自己的半边肩膀多了些重量,这才恍然回神,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是锦竺。 早就发觉出异样的锦竺揽过秦晚箫的脑袋靠在自己怀抱里,好让她能感到安心些,“娘娘若是心里难受,不妨哭出来。” 秦晚箫再也绷不住,抱着锦竺哭了好久好久。 …… 下早朝后,韩煜修回到崇华殿就找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之一开始“秋后算账”。 “昨夜朕从议政殿回来之前,你去哪了?”他叩着案台道。 魏偲张着嘴巴,支支吾吾了半天:“奴……奴吃坏了肚子,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去如厕了……” 韩煜修对他这番说辞并未起疑:“你身为内侍却擅离职守,该当何罪?!下去领板子。” 魏偲见虽然知道逃不过挨板子的下场,但好歹算保住了一条命,于是哭丧着脸道:“诺……奴领旨。” 魏偲走后,另一位始作俑者韩舒允便过来了。 他看着魏偲离去的方向,又看向韩煜修:“魏公公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没什么。”韩煜修看着韩舒允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对了,九弟啊,朕依稀记得你前些日才从外商那购了一批西洋货,那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随即,他从御案底下拿出一小罐从香炉里取的灰烬,打开后还隐隐飘出些味来。 从他昨晚回到崇华殿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早上碰巧在香炉前闻见那股特殊的气味后就瞬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韩舒允咽了咽口水,他也不傻,自然知道韩煜修这是在套话,于是装傻充愣地指着韩煜修手里的东西道:“这这都烧成灰了,我哪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啊?” “你少在这跟朕装傻,这东西的原料除了暹罗其他的地方根本找不到,想来昨天的事应该跟你也逃不了干系?”韩煜修愤愤地拍了下桌子,把底下的韩舒允给吓得一激灵。 “昨天……发生了什么啊?”韩舒允假装不知所云,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嘶,皇兄你该不会是那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吃亏的又不是你,干嘛摆出一副要把臣弟千刀万剐的模样?而且你不能凭这个就一口咬定是臣弟干的啊!” “你当真以为朕好糊弄啊?啊?!”韩煜修一脸气急败坏把手中的东西朝韩舒允扔过去,不料被他躲过去了。 “诶行行行行,皇兄你别生气,我这就滚还不行吗?”韩舒允临走前还嘀嘀咕咕地说了句,“真的是,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气成这样么?” 这可把后头的韩煜修给气得说不出话来,捂住胸口直咳嗽。 第127章 不期而遇 出了宫以后,韩舒允便甩掉那些烦人的随从,独自在街市上四处晃悠起来。 不远处,一家脂粉铺子前,柳茗清正带着自己的侍女璧儿在挑胭脂水粉。 “都闪开!”一声叫喊在人群当中炸开来。 柳茗清主仆二人也听到声音,抬眼望去,发现一位老农挥舞着手中的缰绳,追赶着面前的牛,看阵势应该是那头牛不知怎的就发了疯,老农拉拽着缰绳想让它停下来,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它,到最后缰绳被扯断,老农只好出声让人群避开。 不过……看那牛前进的方向,下一秒它要经过的,正是柳茗清她们这边的。 柳茗清看了眼那头牛,又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那身红色襦裙,不禁瞪大了眼睛,她眼疾手快地拉过璧儿打算跑路,却在逃命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柳茗清眼睁睁看着毫不知情的璧儿就这么撇下自己跑了,回头看向那头离她近在咫尺,并且面露凶光的牛,闭上双眼不敢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难道本姑娘我今儿个得把命交代在这了吗?爹,娘,女儿不孝,恐怕要比您二老先走一步了……” 人群中,韩舒允正兴致勃勃地抱着双臂围观着这一幕,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催生出一股莫名的念头,于是他鬼使神差地从腰间拔出剑后,又从人群中凌空而起,最后稳妥降落在柳茗清与那头牛之间。 韩舒允双手持着剑柄,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誓要驯服这头狂野的牛家伙,只见他轻轻松松地使出三招过后,那老牛便立刻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成功解决摆在眼前的麻烦后,韩舒允将剑重新收回鞘中,从腰间取下一袋银两,径直走到老农的面前,将钱袋交到他手中:“这钱您收着,就当我向您买下了这头牛。” 老农感激涕零地看着韩舒允,连连称今天多亏他了,他真是个难得的好人,连连道完谢后,老农便赶忙回家去。 “好!”在场的大伙领教完韩舒允的身手,随即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喝彩。 真奇怪,她不仅什么事都没有,而且周围还乱哄哄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依旧紧闭双眼的柳茗清这时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半睁开一只眼后,竟发现那头牛居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就在她疑惑之际,眼前突然冒出个白色身影来。 柳茗清猛地睁开眼睛,与韩舒允来了个四目相对。 “怎么是你?!” “哎,这京安城还真是小呐。”韩舒允见自己居然救下的人是柳茗清这家伙,不仅如此,还意外看到她那副囧样。 一想到这,韩舒允原本心里阴霾顿时消散,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怎么?你是打算一直赖在地上不起了吗?堂堂一个千金小姐,也不嫌害臊。” “我呸!”牛口逃生的柳茗清又气又恼地瞪着他看,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周围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便各自散了。 “算了,小爷我啊也没空陪你在这耗,拜拜咯!”韩舒允对她这么说,转头就要离开。 “站住!”柳茗清喊住韩舒允,一瘸一拐地走到他面前,扯住他的衣袍,“那个……捕快公子,您看我这腿也受伤了,走不了路,您不如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拜托你把我送回家好不好?” “你开什么玩笑?”韩舒允简直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就算让我送你,好,可我这一没马车二没马的,你让我怎么送?” 柳茗清拿手指向韩舒允的后背,唰红了脸,一听说要自己背她回去,韩舒允当场就不乐意干了:“啊哈?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刚刚说的这些话合理吗?” “那我也是实在没法了所以才……”柳茗清委屈地嘟着嘴。 韩舒允站在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天遇到这个麻烦家伙,算他倒霉。 最终,他还是于心不忍,在柳茗清面前蹲下来,极不情愿对她道:“上来。” …… 为了不引人注目,韩舒允背着柳茗清从小路走。 一路上,柳茗清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啊,”柳茗清紧紧搂住韩舒允的脖子,生怕他在半路上会把自己给丢了似的,“哎对了,上次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况且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韩舒允此时一脸不耐烦,他从来就没见过那么聒噪的家伙,于是随便说了句敷衍过去:“我怕说出来吓死你。” 柳茗清被逗乐了:“嗤,本小姐可不是被吓大的。” 韩舒允见她如此不屑,于是缓缓从嘴里蹦出三个字:“韩舒允。” 柳茗清愣住了,随即从韩舒允背上跳下来,绕到他面前:“你你你、你刚刚说你就是大伙口中那个不羁一世的宣王韩舒允?!” “嗯?你不信啊?”韩舒允从腰间取下一块上面刻有“宣王府”三个大字的令牌,摆在柳茗清眼前。 不等他说话,柳茗清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第128章 谢礼 “就这么点能耐,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被吓大的呢。”韩舒允看向倒在地上的柳茗清,干笑几声。 这句满带讽刺意味的言论被装晕的柳茗清给听得一清二楚。 她极力忍耐,势必不让韩舒允瞧出自己是在装晕。 不一会,韩舒允上去扶起柳茗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重新驮回到自己背上。 柳茗清见时机成熟后,睁开眼睛,对面前的人道:“宣王殿下。” “干嘛?”韩舒允回应道,因背着她走了一大段路,此刻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话说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这么背着呢。”柳茗清毫无顾忌地笑着,那笑声宛如风铃一般回荡在韩舒允的心间,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杂乱无章地跳着。 韩舒允不让自己去胡思乱想,于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来到柳府门前,韩舒允把柳茗清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又抬眼瞧了眼门上挂着的匾额:“原来你是户部尚书柳宗仁的女儿啊?” “咦?”柳茗清很是惊讶,“你怎么会认识我爹?” 韩舒允在心里笑了笑,合着她这真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平日里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了啊?更何况柳宗仁这个老家伙性格古怪,在朝堂上敢于直谏,有什么就说什么,因此还得罪了不少权贵,更没少做出让他皇兄头疼的事来,这样一个有趣的老顽固,想不认识都难呐。 “没什么,那个我已经把你安全送到家了,告辞。”韩舒允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等等。”柳茗清上前,从袖间拿出一样用布包着的东西,交到韩舒允手中,“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东西就当是我报答你的今日之恩。” 韩舒允出于好奇,刚想打开瞧这布里头的名堂,却被柳茗清及时伸过来的手给制止住了:“现在不许看!等你回去再把它打开。” 未等韩舒允反应过来,柳茗清便带着几分羞涩地跑入府里。 他望着柳茗清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将那东西揣入怀里也离开了。 …… 韩舒允在回宣王府的路上,碰巧遇到苦苦找寻他的裴叙等人。 “殿下!”裴叙在见到人后立马跑上前来,扶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殿下,你跑哪去了?” “济贫扶弱去了呗。”韩舒允挑着眉,轻飘飘地回了一句后便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回到府中,韩舒允直奔书房而去。 他翻找出地图,在案上徐徐展开,开始计划他下一站旅程,这次因忙着帮韩煜修处理各种事情,在京城待得太久了,许久不出去游山玩水,这浑身还真有点不得劲。 等一切就绪后,韩舒允方才记起柳茗清之前交给他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之后,发现原是一个香囊,针脚缝得有些粗糙,不过整体还算是勉勉强强。 她这算是在向自己了表心意? 韩舒允虽是这么想着,却还是把那香囊给收好,毕竟在那个时候,未出阁的姑娘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若是叫人误会的话,岂不是误了人家一生? 殊不知,前来找韩舒允的裴叙恰好撞见他站在书架子前,把那香囊夹在两本书籍的缝隙间。 裴叙连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反应。 “主儿,这又是哪个花楼的姑娘送的?”裴叙杵在那又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再次出声道,不过这一次的声音比前几次还要响亮。 韩舒允被吓得浑身抖三抖,连忙转过身,大半个身子都挡在那部分书架前,随即淡定地拂了拂袖子道:“哎我说,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卑职方才可是喊了你好几声呢。”裴叙感到自己很是无辜。 韩舒允无话可说,只好换另外一个话题:“那行,你准备准备,我们明日就出发离京。” 见韩舒允如此匆忙就要出发,裴叙好奇道:“三月后就是皇上的生辰了,主儿不打算在京中多留些日子吗?” 韩舒允把手撑在桌案上,顺着面前的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象:“本王向来不喜那般热闹的场面,况且生辰礼本王也早就已经送到皇兄手上了,总之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而游山玩水才是最适合本王的。” “诺,卑职这就下去命人打点一切。”见韩舒允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倒让跟随他多年的裴叙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不过他做手下的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按照自己主子的意思去做事。 毕竟,到处游山玩水,不屑什么权谋纷争,放在一个“闲散王爷”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不是么? 第129章 喜兆 转眼间,十月已至。 宫里上上下下都在为准备皇帝的寿宴而忙得不亦乐乎。 宣布退朝后,韩煜修以及诸位朝臣站在大殿门口,他们全被远处的天边飘来一朵朵形状罕见的祥云给吸引住了,有不少大臣借机在韩煜修跟前溜须拍马起来。 “皇上,您瞧,连上苍都赶来为您庆生了呢。” “这些云形状奇特,实在罕见,此乃吉兆啊!” “我朝能有皇上这么贤明的君主,真是天佑我朝也!” 韩煜修对这般阿谀奉承倒不以为然,在他们还沉浸于这般奇景时便带着魏偲趁机离开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能够成为受万臣跪拜,受万民爱戴的君王,不是上天授意,而是在于人为。 …… 关雎宫外,锦竺迎着笑脸送走前来告知让秦晚箫参加今晚寿宴的宫人以后,便又急急忙忙地转身入殿去了。 这几日秦晚箫病了,无论吃什么都没胃口,容易疲累,况且脸色还难看得紧,整个人看起来活像一根蔫了的黄瓜。 如今又接到让她今晚去参加寿宴是消息,锦竺怕担心这样下去会误事,便叫珞芸跑趟太医署,让平时负责替各宫娘娘请平安脉的太医提前过来给秦晚箫瞧瞧。 太医被珞芸带到主殿后,先向秦晚箫行了礼,之后才开始为她把脉。 锦竺和珞芸就站在一旁全程看着,内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太医,我家娘娘怎么样了?”锦竺忙问道。 太医皱着眉头,似是怀疑自己是不是诊错了,于是又再次为秦晚箫把了一次脉,收回手后嘴里还嘟囔道:“娘娘的脉象有力而回旋,并不像是染上一般病症的表现……下官斗胆,敢问娘娘最近几个月内可来过月事?还有,是否易觉着疲乏?” 秦晚箫愣了愣,她这几个月是没来过月事,而且无论睡得多早都始终觉得睡得不够,如今听太医这么说,还以为她是患上了什么严重的病症呢,于是疑惑地冲太医摇了摇头。 锦竺和珞芸也愣了,听这太医的意思,莫非…… 还未等她俩开口说话,得到验证的太医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兴高采烈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这是喜兆啊!” 卧槽?!!! 什么情况?! 秦晚箫肃然起身,脑子在一瞬间陷入短暂的空白。 珞芸和锦竺则激动地抱在一起跳了起来。 经过一番仔细盘问,主仆几人才得知,秦晚箫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太医给她开了几副安胎的药,又简单嘱咐几句平时需要注意的地方便背上药箱告退了。 锦竺向来机警,送太医出去时还不忘悄悄塞给他一包银两,又借韩煜修的名义让他千万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并且在未经秦晚箫同意之前,就连皇上那边也不能透出一点风声。 秦晚箫自然是不想让韩煜修那么快知道这件事的,毕竟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她又不是不懂。 好在她的肚子现下还不太显怀,至少可以瞒得过一段时间。 “主子,这下好了,我们可算是熬出头了,有皇嗣傍身,奴婢看以后谁还敢找咱们关雎宫的麻烦。”珞芸得意洋洋地说道。 然而秦晚箫脸上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样子,她还是没从刚刚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当中缓过来,然后瘪着嘴就哭了起来:韩煜修,你个混账东西,我恨死你了……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而夜里的皇宫才刚刚热闹起来。 受邀的妃嫔、王侯、官员及各家眷此时已纷纷入席。 就连秦老夫人,秦珧、秦仕渊作为妃嫔外戚也在受邀其中,历代从未有过如此先例,这对于常年久居深宫的嫔妃而言,无疑是最难得也是最高的恩赐。 此时,几名舞姬随着乐器声缓缓出场,跟着乐师的演奏轻盈地甩起水袖,在大殿上摇曳起她们那曼妙的舞姿。 一曲毕,待舞姬退场后,便轮到各宫娘娘展示她们的才艺。 席上的韩煜修显然兴致缺缺,他一边同那些向自己敬酒的大臣举杯共饮,一边有意无意地瞥向底下那个属于秦晚箫的位置,那个位置始终空无一人。 他有些纳闷,于是暗示魏偲到他跟前来,两人偷摸说起悄悄话。 “魏偲,这怎么回事?庆贵嫔她人呢?”韩煜修低声道。 “奴也不清楚,想必贵嫔娘娘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不如奴再遣人去催催?”魏偲也很纳闷,他明明记得自己今早派人前去关雎宫知会过了啊。 就在魏偲准备找人去关雎宫的时候,秦晚箫恰好带着锦竺缓缓行至大殿。 第130章 贺辰 秦晚箫今日挑选的穿着淡雅不失华贵,不至于抢了在场任何一位女子的风头。 为了掩盖她脸上的疲态,锦竺在妆面上可花了不少心思,整体造型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眼下,有几个平时比较好事,又善妒的嫔妃见秦晚箫姗姗来迟,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暗讽她的机会,可当他们一抬眼对上韩煜修那张冷峻的脸庞时,便只好悻悻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晚箫移步到殿前郑重依次向郑太后和韩煜修行礼:“妾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因她不重视此次宴会而感到有些许不满,所以并未出声示意让她起身,原本在等郑太后发话的韩煜修只好开口道:“平身。” 秦晚箫被锦竺扶起身后,又抬手招呼在外头候着的几名宫人将一块被红布遮盖的屏风抬了进来。 众人不明白她的用意,有的甚至还投来异样的目光。 而秦晚箫却不在意他们的反应如何,让锦竺上去一把将那块红布当着众人面前揭开,屏风上描绘的正是京安城的盛景,她转过身对韩煜修不紧不慢道:“妾不才,所以妾特地命人请了京安城内最厉害的画师来为这扇屏风作画,以此作为贺礼献于皇上,妾在此祝愿皇上圣寿无疆,国运昌盛,天下长安盛歌不绝。” 韩煜修击着手掌,眼角不禁露出半分笑意,“庆贵嫔有心了。” 一旁默不作声观察着一切的郑太后在秦晚箫将要落座的时候,及时叫住了她:“且慢。” 秦晚箫停下脚步愣在原地,韩煜修顿时明白郑太后想要做什么,于是连忙举起酒杯:“母后,朕在此敬您一杯。”接着,他又对其他人道:“难得朕有跟在座的诸位饮酒同欢的时候,都不必拘着。” 此话一出,气氛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欢愉。 郑太后也不好当面扫了大家的兴,于是眼神示意让秦晚箫赶紧落座。 整场宴席,秦晚箫连同大伙都觉得气氛怪怪的,好不容易熬了几个时辰,她实在受不住,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透透气了。 秦晚箫最终来到一处离金銮殿不远且人烟稀少的亭院前,凝望着头顶上那片皎洁的月色,说实话,她有些想家了。 “贵嫔娘娘。”不远处传来秦仕渊的声音。 她收回思绪,拭了拭脸上的泪珠才转过身来面对秦仕渊,故作惊喜道:“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见你方才在宴席上心情不佳,所以跟着你来的。”秦仕渊忽然从怀里拿出一包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交到秦晚箫手中。 “这是?”秦晚箫一脸不解地看着手中的东西,秦仕渊见状连忙向她解释起来。 “你入宫多年,我作为兄长也没怎么进宫来看你一回,记得你儿时最喜欢吃王记那家铺子的糖炒栗子,我猜你肯定想念这个味道了。” “谢谢。”秦晚箫没曾想宫外还有人如此记挂着自己,于是朝秦仕渊福了个身,致以她最真挚的谢意。 “怎的你如今瞧起来清瘦了许多?可是在宫中过得不如意?”秦仕渊关切地问起她的近况。 “没有,我挺好的。”秦晚箫摇了摇头,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脑海中忽而闪过刚入宫不久那会与韩曦宁交谈的场面。 “哥哥,别光说我了,说说你,你也差不多快到成家的年纪了,可一直不娶是因为心里早已有心爱之人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人是熙宁长公主,对吗?” 秦仕渊一怔,他不清楚秦晚箫是如何得知他和韩曦宁之间的事情,不过他并未直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中仿佛还带着一分苦涩,良久,他才启唇道:“不,只是我常年征战于沙场间,早已将儿女之事给抛之脑后了。” “可她一直在等着你回头。”秦晚箫表示非常不理解,熙宁长公主钦慕秦仕渊多年,而秦仕渊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成婚,乍一看,不就是他对对方也有那个意思吗? “明知道是一件注定没有结果的事,又何必执着?”秦仕渊反问她道。 自从披上战甲那一刻,他的肩上就担负起守护朝廷与天下百姓的重任,有些注定不能染指的东西,是注定要抛弃的。 说话间,秦仕渊注意到远处韩煜修独自一人在他们附近徘徊,似是在找什么,笑道:“定是你出来太久了,这不,皇上都亲自来找人了。” 秦晚箫刚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被秦仕渊拉着径直朝韩煜修走去。 第131章 信物 “皇上,这么巧你也出来消消食?”秦仕渊明知道韩煜修是来干什么的,却还是这么说了一句。 韩煜修接过他的话茬,淡笑道:“嗯,宴会也差不多快结束了,其他几位诰命夫人还有几名王眷陪着太后去了夙宁宫小叙一番,朕觉得大殿内甚是无趣,便寻思着出来走走,没曾想会在这碰到你和庆贵嫔。” “甚是缘分。”秦仕渊极力配合他的表演,之后看了眼站在身边的秦晚箫,又对韩煜修揖手道:“皇上,末将手头上还有些事需立即回府去,恰好庆贵嫔在这,不妨就让她陪着你?” 秦晚箫拽了拽秦仕渊的衣角,冲他微微摇着头,然而这一切都被韩煜修尽收眼底,他在心里不觉冷笑,还打算躲着他?那他偏就不让她如愿。 “嗯,去。” “诺,末将告退。”秦仕渊暗地将秦晚箫的手扒开,朝韩煜修一笑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眼睁睁地目送秦仕渊离开后,秦晚箫不由感慨这该死的温情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秦晚箫。”韩煜修抓起秦晚箫的一只手,然后将她拉至自己跟前,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又开始躲起朕来了?” 我勒个去,这男人的洞察力为什么那么厉害? 秦晚箫边将自己的手巧妙地抽出,边笑嘻嘻说道:“皇上,瞧你这话说的,我要是躲着你的话我又怎么可能来给你庆生呢是?” 韩煜修可太了解她了,她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有。 “行,你走。” 韩煜修毫不犹豫地把手松开,秦晚箫不禁瞪大了双眼:这么轻易就放她走了?不会有诈? “你放心,朕从不喜欢强人所难。”见她仍旧杵在原地不动,韩煜修看出她的疑虑,故作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 秦晚箫看他这副模样,开始心软起来了:哎呀算了,看在他今天生辰的份上,我就当卖他个面子。 她觉得实在尴尬得很,于是拿出一颗糖炒栗子放进嘴里,又拿出一颗递到韩煜修面前:“喏,尝尝,这个还蛮好吃的。” 哪知韩煜修直接避开秦晚箫递过来的那颗栗子,上嘴咬住她衔在嘴里的那一半。 秦晚箫手一滑,她手中的那颗栗子连同那一袋子都掉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的唇瓣互相触碰的那一瞬间,她下意识滞住呼吸,周围安静得能清楚听到他们二人的心跳声…… “的确挺好吃的。”韩煜修不舍地松开嘴,然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而秦晚箫对于韩煜修这一唐突的举动有些无措,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好惋惜地看向散了一地的栗子:“啊……我的栗子……” “这支簪子,就当作是朕的赔礼。” 这个时候,韩煜修不知从哪拿出了一支梨花形制的簪子,眼前的这支簪子通体至簪足由黄金制成,而顶端的梨花则由上等的白釉玉雕刻而成,他亲手为秦晚箫别在她的发髻上后,又道:“很配你。” 收下如此贵重的赔礼,秦晚箫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拿栗子这事做文章:“谢……” 韩煜修竖起食指贴在她的嘴边:“要是想说谢谢的话就不必了,哦对了,刚刚锦竺一直在寻你,朕见你一直没回来,让她先回去之后就打算亲自出来找找,眼下也不早了,你快回去。” 秦晚箫点点头,与韩煜修道别后就回了关雎宫。 刚走到关雎宫门前,秦晚箫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珞芸正陪着秦老夫人站在大门外等着秦晚箫归来,在见到秦晚箫以后,脸上禁不住露出慈祥的笑容。 “祖母!”秦晚箫瞬间热泪盈眶,一路小跑,最后扑进秦老夫人的怀中。 第132章 长丽宫邀约 祖孙二人携手回到殿内,亦如秦晚箫入宫前一晚那般畅谈着。 秦老夫人同她说了好多关于秦府的事,从秦仕渊率军平息战乱回府之后发生的事,说到如今秦府后宅当家的已不是谢氏。 秦晚箫按耐不住好奇心,究其原因,才知道原是谢氏死性不改,好不容易拿回掌家大权,却又开始在背地里做一些对秦家不利的事,不仅如此,她还屡次罔顾家规,更是视府内下人的性命如草芥。 要不是秦珧多留了个心眼,秦家估计迟早得被这心怀不轨的女人给整垮。 念在与谢家的旧情份上,秦珧并未休了谢氏,而是把她连同为她求情的那几个孝顺女儿全送回乡下老宅去了。 谢氏一行人离府后,后宅的诸多事务又压在秦老夫人的肩上,秦老夫人见二姨娘心思敏慧,又有眼力见儿,在这后宅内也是个唯一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便赶忙撺掇着秦珧吩咐下去让二姨娘协助自己,这样一来,她也不至于终日为后宅琐事劳心劳力的。 谢氏作恶多端,这就是明晃晃的现世报啊。 秦晚箫如此想着,没有一点解气的感觉,反倒有点为谢氏感到悲哀。 “你瞧你这孩子,才进宫几年就清瘦了这么多。”秦老夫人满眼心疼地拍了拍秦晚箫的手背,“话又说回来,后宅里的算计,同这后宫的尔虞我诈比起来啊可算不得什么,倘若不是圣命不可违,祖母定做主给你许一门好亲事,让你安安稳稳地度过后半生,也不至于现在独自一人在这里遭罪。” 秦晚箫听言则是一脸无所谓,进宫后她也说不上太遭罪,就是某个阴晴不定的家伙让她多少有点头疼罢了。 收回思绪后,秦晚箫连忙安慰她道:“祖母,您就不用替我操心那么多了,以前在储秀宫时总觉得人多不自在,自从搬来这里以后,箫儿成天乐得清闲,吃穿不愁,反倒是祖母您,您要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秦老夫人笑呵呵道:“放心,你祖母我啊身子骨还硬朗着呢。” 祖孙两这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等聊到差不多的时候,见自己也在关雎宫待的够久了,于是秦老夫人又嘱咐了秦晚箫几句话就起身和她告别了。 秦晚箫和珞芸一同送秦老夫人出了关雎宫。 珞芸看着那辆载着老夫人的马车缓缓向宫门驶去,抬手轻拭挂在眼角的泪珠:“主子,看到老夫人,奴婢就有些想念以前在南栖阁的日子了,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去吗?” “肯定会有。”秦晚箫给了珞芸一个安慰的拥抱,随即抬眸也顺着珞芸所望的方向看去。 秦老夫人说的不无道理,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往往在一夕之间,几乎是毫无预兆地爆发。 更何况现如今她已怀有身孕,等到彻底瞒不住的那天,后宫上下还能像现在那样风平浪静么? …… 又过了些许日子。 清晨,关雎宫。 “娘娘。”锦竺推开门,随即走到秦晚箫跟前,行过礼后便起身。 秦晚箫立即停止摆弄桌上的盆栽,疑惑地看向锦竺:“何事?” “长丽宫的宫人刚刚来过,说是万贤妃约主子前去一叙。”锦竺道。 万贤妃?她们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交集,今日为何好端端地邀她前去长丽宫? 秦晚箫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珞芸听着二人的对话,忽然记起什么,对锦竺道:“锦竺姐姐,你前段时间不是同我说过,此前与主子交好的令婕妤病了,而我听闻贤妃娘娘私底下与令婕妤交好,这次长丽宫的邀约会不会就和令婕妤有关呢?” 秦晚箫听到那三个字时内心不禁一震:“令婕妤……” 沈令仪…… 珞芸要是不提起她的话,秦晚箫自己都快忘了宫里还有这号人物了,毕竟自从她们那次莫名闹得不欢而散后,便再也没有互相走动过,未承想,这一晃已过去两年了。 锦竺认同珞芸这个猜测,于是将目光投向还陷入回忆的秦晚箫:“娘娘,你作何打算?” 秦晚箫闻言,立马从回忆当中回到现实,然后微耸着肩膀道:“既然贤妃娘娘诚心邀约,那我也不好推辞——珞芸,替我收拾一下。” 第133章 失心成疯 秦晚箫带着锦竺准时赴约,万贤妃早已在殿内候着了。 她让锦竺在殿外候着,便转身进去了。 “贤妃娘娘万安。”殿内,秦晚箫恭恭敬敬地说着话,便要行礼。 “庆贵嫔落座。”贤妃万祯儿浅浅一笑,抬手止住秦晚箫请安的动作。 秦晚箫谢过万祯儿的好意后,便来到左侧的位置坐下,抬眸看向主位上的人。 “不知贤妃娘娘此番邀妾前来是为何?” “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本宫闲来无事想找个人说说闲话罢了,对了,本宫好像记得庆贵嫔你与住在偏殿的那位令婕妤是同一年入的宫?貌似此前的交情还很不错?”万祯儿边思索边道。 秦晚箫微微颔首以示回应。 “之前令婕妤平日与本宫也算有些来往,可惜啊,她受了某人的挑唆,不仅和你之间产生了些误会,就是本宫这也不怎么走动了,不过那人遭到报应了。”万祯儿抿了口茶,接着道,“想来近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庆贵嫔多少也有所耳闻。” 秦晚箫想了想,立马就记起前些日有妃嫔意图谋杀皇上的那件事,于是她便明白过来万祯儿口中所说的“某人”具体指的是谁了,那个人就是原来钟粹宫的主位——裕妃娘娘。 据传裕妃在入宫前就已有心属之人,只不过二人的感情却不敌一纸入宫诏书,后来她又意外收到那心上人枉死的消息,她把这一切全都归咎到韩煜修身上,而这些年裕妃则一直谋划弑君的计划,伺机出手。 就在沈令仪搬去钟粹宫的第一天,裕妃就盯上了她。 裕妃先是向沈令仪示好,降低她的防备,后来靠着谋略成功取得了她的信任。 在裕妃的提拔下,沈令仪很快就坐上充仪的位置,一时风光无限,作为回报,沈令仪自然是唯她马首是瞻。 只不过沈令仪万万没想到裕妃一直都在拿自己当枪手使,自己也因此在后宫中拉了不少仇恨。 她和秦晚箫会闹掰,也少不了裕妃在其中横插一脚。 说什么沈氏会出档子事自然少不了朝中那些见不得沈氏好的官员的功劳,另外裕妃还嘱咐让沈令仪得多长个心眼,毕竟她已经没有任何倚仗,那些妃嫔为了稳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未必不会对她动手,就算最亲密的姐妹也不例外。 裕妃这么做为的就是让沈令仪能全心全意为自己所用。 裕妃出事后,沈令仪就此失去在后宫中的靠山,于是在其他妃嫔的联合报复下坐实了不敬先祖的罪名,最后降为婕妤,甚至还被禁了好几个月的足。 万祯儿说着,还不忘叹息一声:“说起来这令婕妤也真是个可怜人呐,除了这件事以外,本宫听说就在几个月前,沈氏无端遭到血光之灾,全府上下无一幸免,奈何大理寺怎么都揪不出幕后之人,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令婕妤也因而染上心疾。” 秦晚箫微蹙着眉:“怎么会……?”她一时难以接受,如果不是自己当初让沈令仪留在宫中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万祯儿看出秦晚箫心里有些内疚,转而宽慰道:“后宫之争,有胜者,难免不会有败者,关键就在于自己怎么选择了,想必庆贵嫔你也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万祯儿看得出秦晚箫并非等闲之辈,再加上她颇得皇上欣赏,只要把她拉入自己的阵营,必定能铲除后宫的那些绊脚石。 秦晚箫怎会不知万祯儿的用意,她对此只是回予一笑,然后道:“贤妃娘娘言重了,不知妾现在能否去见一见令婕妤?” 万祯儿嘴角的弧度收了些,随即向身旁的春雨吩咐道:“带庆贵嫔过去。” 春雨道:“诺。” 在去偏殿的路上,秦晚箫从春雨口中摸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裕妃被押入天牢后,万祯儿念在往昔与沈令仪的情分上,就亲自去找皇上请求让她搬来长丽宫,也好有个照应。 然而过了没多久,沈令仪就收到沈家被害的消息,于是宫中大闹了一场,又加上那些嫔妃施加的压力,不堪重负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的,派太医来瞧过后说是积郁成疾,所引发的失心症。 沈令仪的状况时好时坏,清醒时还勉强能说上几句话,严重时常常闹得在她身边服侍的那几位宫人不得安宁。 送秦晚箫到偏殿门口时,春雨还特地嘱咐让她尽量不要刺激沈令仪,以免发病再伤害到秦晚箫自己。 春雨离开后,秦晚箫抬手敲了敲门,片刻后,便有宫人来为她开门。 秦晚箫很快认出那是沈令仪的贴身婢女——沅儿。 “庆贵嫔娘娘?你、你怎么来了?”沅儿带着些哭腔对她道,而秦晚箫看到她的眼睛还是肿的。 再仔细观察一番,还能发现她的双臂上还有几道未结痂的抓痕。 “你这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秦晚箫指着她手臂上的伤痕,问道。 “哦,这个啊,这个是奴婢干活时不小心划到的。”沅儿赶忙抹了抹眼泪,左顾而言他,“娘娘,你是来找我家主子的么?” 秦晚箫点点头,忽然,她听到里头传来一个女人大喊大叫的声音,只不过没一会就消停了。 沅儿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娘娘,你也听到了,我家主子现在不便见……” 秦晚箫打断了她的话。 “沅儿,关于令婕妤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所以我今日是特地来看望她的。” “可……”沅儿看起来还是有些顾虑,不过一想到秦晚箫素来与自家主儿交好,或许现在只有她能解开沈令仪的心结了。 抱着这样的期许,沅儿没再犹豫直接让秦晚箫进去探望沈令仪了。 第134章 反目成仇 殿内,模样凌乱的沈令仪蜷缩在宝座旁的墙角,低头咬着手背,那双布满惊恐的眼睛蓄满泪水,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重复着“你们全都想逼死我”这几个字眼。 地上一片狼藉,很明显是她刚发过脾气的证据。 底下的宫人们齐刷刷地跪成一排,不约而同地把脑袋埋得低低的,浑身颤栗。 秦晚箫此时就杵在门口看着宝座边的人影,很难将她与之前的那个沈令仪联想到一起。 为首的宫人发现秦晚箫后,如见救星,于是趁沈令仪不注意,起身就朝门口跑去,其他宫人逃也似地紧跟其后。 一时间,殿内仅剩秦晚箫还有沈令仪两个人。 秦晚箫抬脚,绕开地上的碎片向沈令仪走去。 沈令仪似乎意识到秦晚箫朝她走来,猛然抬头,目光瞬间变得警觉起来,她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碎片,将它紧紧握在手心,然后指向秦晚箫:“裕妃娘娘,你把我骗得好苦!哈哈哈哈哈哈……” 秦晚箫在离沈令仪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下,她看着将自己错认为裕妃的沈令仪,强忍泪水,开口缓缓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不!你不要过来!”沈令仪惊恐地睁着眼睛,像只受惊的小鸟很是抗拒秦晚箫的靠近。 好不容易等她消停下来,却见沈令仪嘴里又重复着秦晚箫的名字,“秦晚箫……哧,如今她荣宠集一身,怕是早就忘了我这号人罢,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姐妹,要同进退共患难,可一到真出了事连个影都见不着,真是可笑。” 秦晚箫望着眼前的人,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沈令仪眼神中的怒气散去,转而变得呆滞,手中的碎片猛地滑落在地,她起身就要朝门外庭院中放置的一口井跑去:“爹爹娘亲他们还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们!” 秦晚箫伸手拦住沈令仪,紧抓着她的肩膀:“沈令仪!他们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沈令仪用力甩开秦晚箫的手,也是在这个时候,她那黯淡无光的双眸慢慢变得清澈明朗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会应该是清醒过来了。 “庆贵嫔,哼…真是稀客啊。” 沈令仪阴恻恻地盯起秦晚箫,她似乎把自己的不幸连同沈氏的遭遇,全推到秦晚箫身上,只见她一步步逼近秦晚箫,冷声道:“现在看我沦落至此,你心里应该很是得意?” 秦晚箫不断往后退去,直到无路可退时她才出声道:“我得意什么? “你少在那自视清高了,秦晚箫,你知不知道,自从沈府出事后,我为了能助沈府渡过难关费尽了心思,可无论我再怎么努力,皇上他还是一心只在你身上,到最后我还是没能力挽狂澜,爹爹和娘亲他们都死了!要是没有你的话,或许事情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沈令仪冷笑一声,遂冲上前死死地扼住秦晚箫的脖子,“秦晚箫!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守在门外的沅儿、锦竺见情况不对,立马冲了进来,沅儿原本想上前把失去理智的沈令仪拉开,奈何抵不过她的力气,脑袋不小心磕在桌角上晕死过去。 被抵在桌子上的秦晚箫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沈令仪的力气出奇地大,想必是真的要致对方于死地,秦晚箫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锦竺见状,慌不择路地跑去搬救兵了。 就在她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不远处就传来响亮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皇上恕罪。”差点冲撞圣驾的锦竺连忙跪在地上请罪。 韩煜修见她如此慌张的模样,皱起眉头,一旁的魏偲连忙问道:“贵嫔娘娘呢?” 锦竺指向屋里头,对韩煜修道:“皇上,求您快救救娘娘!眼下令婕妤失去理智对娘娘出手,婢子……” 不等锦竺说完,韩煜修立即示意身后的楚衍带上几个身手了得的人同自己一起进去营救秦晚箫,并让魏偲留在原地。 踏入殿内的那一刻,韩煜修恰好目睹见沈令仪死死地掐着秦晚箫不放的这一幕。 楚衍遂命手下立即上前拿下沈令仪。 从死神手中侥幸逃过一劫的秦晚箫松了一口气,又因体力不支当场晕了过去。 好在韩煜修及时上前接住她,之后带着她头也不回离开长丽宫。 爱与不爱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令仪满眼愤恨地看着这一切,最终放弃抵抗,任由自己被带着走。 第135章 曲终 关雎宫内,胡太医正隔着纱帐替秦晚箫诊脉。 韩煜修和锦竺珞芸她们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结果,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明显有些不安,她们担心那个秘密会兜不住。 果然,不一会,胡太医便走过来向坐在椅子上的韩煜修揖手,脸上捎带一些迟疑:“禀皇上,娘娘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许惊吓,另外,下官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有什么事不妨直说。”韩煜修捏着眉心道。 胡太医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回道:“从娘娘方才的脉象上来看,下官能断定娘娘已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不过由于受到刺激导致腹中孩子脉象不稳,好在下官在替娘娘施了针之后,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往后还是需多注意,否则这孩子……很难保得住。” “你说什么?!” 韩煜修唰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抹审视的目光直直投向珞芸还有锦竺,那眼神好像是在说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还敢瞒着他。 珞芸刚要说什么,却被锦竺拦住了,她站出来向韩煜修请罪:“皇上,这一切都是婢子的主意,婢子也没想到差点就酿成大祸,您要罚,就罚婢子一人!” “不关她们的事。”秦晚箫刚醒就听到他们的谈话,随即掀开被子欲起身,珞芸见状便跑过来搀着她。 “是我让她们瞒着的,”秦晚箫强忍悲痛地走到韩煜修的面前,接着道,“皇上,要罚也理应罚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韩煜修心里很是窝火,却找不到任何责怪秦晚箫的理由。“你信不过朕?” 不等秦晚箫答话,他又下旨道:“关雎宫的诸位宫人听令——” 锦竺,珞芸及其余候在门外的几位宫人齐齐跪下。 “从即日起,尔等好生照看着庆贵嫔和腹中龙嗣,若是他们有半分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众人惶惶道:“奴等遵旨!” 过后,韩煜修为了谨慎起见,又另外吩咐胡太医让他们对此事守口如瓶,在情况还没彻底稳定之前绝不能对外透出任何一丝风声,否则以死谢罪。 从关雎宫离开后,魏偲对韩煜修道:“皇上,关于令婕妤的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韩煜修顿住脚步,沉思道:“魏偲,传朕旨意,令婕妤沈氏心狠手毒,有违妇德,枉顾天恩,即日起——废除位分,褫其封号,贬为庶人,打入冷宫,无诏不得出。” 韩煜修想着把沈令仪送进冷宫还能留她一命,再者也能让秦晚箫的心里好受些。 虽然沈令仪被打入了冷宫,但韩煜修至少没有狠到会容许冷宫里的宫人苛待她的情况发生,因此沈令仪在冷宫中的日子没有像传言中那么难过。 …… 谁也没想到,不久之后,冷宫就传出沈庶人暴毙的消息。 说是暴毙,实则是自戕。 据底下的宫人说发现沈庶人时就已经断了气,然而她的眼睛还是处于睁着的状态,可见其怨念到底有多深。 沈庶人去后,其婢沅儿也跟着去了。 对沈令仪一事耿耿于怀的秦晚箫此时坐在后院的秋千上,一想到曾经储秀宫的那段时光,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事情总是朝着她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就好像无形中存在着一个推手,总是要和她作对,直到看她输得彻头彻尾才肯罢休。 “主子。”珞芸走过来,安慰着她,“奴婢……”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秦晚箫偷偷擦掉眼泪,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珞芸不再多言,紧接着发出一声长叹。 秦晚箫抬头直视起那蓝天之上的和煦暖阳,阳光照得人心里暖烘烘的,与她此时的心情形成一种强烈的对比。 虽然很遗憾到最后没能和沈令仪解开误会,但事不由人,她不怨也无法去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在深宫中苦苦挣扎的沈令仪也算是一种解脱。 第136章 俪贵人 几乎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秦晚箫才拾起勇气从笼罩在她心头的阴霾当中走出来。 转眼数月过去,皇城中又开始下起了雪来。 这天的阳光却格外地明媚,久居宫中的秦晚箫难得说要去外头走一走。 珞芸及关雎宫的宫人们见状,很是欣喜。 千鲤池旁 “主子你瞧,奴婢原以为那梅园里的梅花开得够艳了,没想到这儿的梅花也毫不逊色呢!”珞芸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身披斗篷的秦晚箫冲她微微一笑以作回应,随即转过身去凭栏而站,她望着那群在池中来去自如的锦鲤,内心似是多了份喜悦。 “庆贵嫔娘娘万福。”不远处传来的动静引起秦晚箫主仆二人的注意。 秦晚箫抬眼瞧去,原是延禧宫的俪贵人——赵幼娢。 但秦晚箫并不知道此人是谁,还是在锦竺的介绍下才对她多有一些了解。 “俪贵人多礼了。”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娘娘,希望妾的出现不会扰了娘娘的雅兴。”俪贵人领着婢女规矩上前,她本就生得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再加上说话又轻声细语的,很难不让人对其产生好感。 秦晚箫只道以前怎么没注意后宫之中竟有此等清流之辈存在。 “俪贵人真是说笑了,”她又想了想,后道,“敢问俪贵人是刚进宫不久的么?怎么本嫔瞧你如此眼生?” “回娘娘,妾跟您是同一年进的宫。”俪贵人有些羞涩一笑,“说来也不怕娘娘笑话,妾自小体弱,刚进宫那会子又不慎染上风寒,于是便一直待在储秀宫内养疾,之后迁去延禧宫时又因住不太习惯,身子有些不爽利便不怎么出去走动,再加上贵妃娘娘如今又免去了每日的请安,娘娘您瞧着妾眼生也是情理之中的。” 秦晚箫听她这么一说,才猛然想起琬贵妃会取消例行请安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呢,不免失笑:“原来如此,那俪贵人往后可要多注意着些了。” 俪贵人福身言道:“多谢娘娘挂怀,妾想起宫里还煎着汤药,就不过多叨扰娘娘了。” 同秦晚箫道别后,俪贵人便带着婢女往延禧宫的方向而去了。 锦竺这时站了出来,望着那道在雪中前行的曼妙身姿,对秦晚箫道:“娘娘,婢子倒觉得这俪主子看起来心眼不多,倒是可拉拢的,您若想在后宫站稳脚跟,总归得有自己的一帮势力。” “再说,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秦晚箫抬手回绝了锦竺的提议,她不希望发生在沈令仪身上的悲剧再度重演。 …… 回去途中,秦晚箫一行人遇到了韩淳乐这个小团子。 韩淳乐一眼认出人群中有之前见过的秦晚箫,于是向她们所在的方向跑来。 然而那小小的身体没刹住车,眼看就要往秦晚箫那撞去,好在锦竺眼疾手快地上前护住了自家主子。 韩淳乐扶着脑袋,她感觉自己差点闯了大祸,于是抬头冲秦晚箫奶声奶气道:“庆娘娘对不起。” 未等秦晚箫开口询问究竟发生何事,就见魏偲气喘吁吁地赶来:“哎呦,我说小祖宗,你快跟奴回去!” “我不要!”韩淳乐立马躲在秦晚箫身后,紧抱住她的大腿不松手,还偷偷朝魏偲做了个鬼脸。 “魏公公,你们俩这是……?”秦晚箫不解道。 “哟,瞧我这。”魏偲这才注意到站在面前的秦晚箫,无意识拍下脑袋又连忙揖手道:“咱家见过贵嫔娘娘。是这样的,殿下在皇嗣所住不习惯,方才掌事姑姑带她来找皇上说殿下想回崇华殿住着,奈何皇上不答应,于是殿下和皇上闹了通脾气就跑了出来,若是不把殿下带回去的话,咱家这也不好交差啊。” “嗐,多大点事儿。” 明白事情缘由后,秦晚箫嗤笑一声,反手将韩淳乐抱在怀里:“公主,你听庆娘娘说,皇嗣所里有很多宫女姐姐在,又不用受你爹爹的脸色,多舒坦呀。” 韩淳乐低头扣着小手,嘀咕道:“可阿呢就是想和爹爹在一起嘛……” “哦?那公主能不能跟庆娘娘说说为什么非得和你爹爹待一块呀?”秦晚箫温声询问道。 “因为阿呢想要爹爹开心,宫女姐姐总说阿呢是爹爹的开心果,有阿呢在,爹爹脸上总是这样的,”说着,韩淳乐咧起小嘴,然后又撇嘴板着张脸,“而不是这样的。” 众人都被她这相似度极高的模仿动作给逗乐了。 第137章 父爱如山倒 “这魏偲怎么去了这么久?” 韩煜修彻底坐不住了,他生怕出了什么差池,索性搁下笔,叫上楚衍陪自己一同去找人。 刚出门就在宫道上迎面碰见魏偲。 韩淳乐说什么也不肯跟魏偲走,反倒要跟着秦晚箫回她的关雎宫去,魏偲无奈只好空手而归,他眼下还在练习一会儿见到韩煜修的说辞,抬头却被突然冒出的某人给吓了一跳:“哎哟皇上…奴见过皇上!” 韩煜修往他身后看了看,却始终没能找到那个小小身影:“公主呢?去了这么久,你怎么倒一个人跑回来了?” 魏偲满脸堆着笑意,内心却慌得一批:“啊……这殿下她……” “她怎么了?”韩煜修扯着嗓子问道,那阵势就差没上去一把揪住魏偲的衣领了。 “皇上稍安勿躁,殿下无恙,只不过是路上遇到了庆贵嫔娘娘,方才跟她回关雎宫去了。”魏偲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道。 “你说什么?!” 这一个两个怎么都那么不着调?那韩淳乐小家伙现在这年纪正是爱闹腾的时候,做事又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伤到秦晚箫还有她肚子里的那一个…… 韩煜修这么想着,内心简直快要抓狂,于是顾不上什么就着急地想往关雎宫那跑。 临走前他还不忘对魏偲气呼呼说了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要你何用?!” 魏偲深受打击,愣在原地好一会,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当面被韩煜修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回过神来后,他隔空对韩煜修满腹委屈地喊道:“哎我这!奴也尽量把殿下劝回来了呀,可是劝不住啊!那也能怪奴么……” 说完还腹诽了句:看这皇上咋咋呼呼的样子,难道说这小殿下还能把庆主子给吃了不成? 抱怨了一通,魏偲还是放心不下,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 “庆娘娘再飞高一点!哇唔!” 关雎宫内,秦晚箫在庭院和韩淳乐玩得正欢。 陪韩淳乐玩了会秋千后,秦晚箫随手拿起一个纸糊的小风车,开始和韩淳乐一个追一个赶,笑声不断萦绕在整个关雎宫内,恰好被仅隔一宫之墙的韩煜修听见。 锦竺她们在一旁看着,不禁捏一把汗,毕竟这两人要是磕着碰着了,就算她们有几百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娘娘,公主殿下,你们小心点!” 就在这时,大门被猛地推开,只见韩煜修此刻正冷着张脸站在门外。 “皇上万福!”众宫人抬头看了眼,然后忙行礼道。 笑声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韩淳乐似是感觉到来自韩煜修身上那股令人闻风丧胆的气场,于是赶忙扑进秦晚箫的怀抱里,不敢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韩淳乐,马上给我下来。” “爹爹好凶……”韩淳乐浑身一颤,她最怕韩煜修这么严肃地叫自己全名了,因为一般这种情况下肯定没什么好事发生,那双小手下意识地将秦晚箫的脖子搂得更紧了,勒得秦晚箫差点喘不过气来。 秦晚箫轻轻扒开韩淳乐的小手,干咳几声,又冲韩煜修尬笑道:皇上你这是干嘛呢?吓着孩子了。” 韩煜修压根听不进去,沉声呵斥道:“还有你,都多大人了还陪着一个小孩子瞎胡闹?万一——” 话说一半,韩煜修突然止了话,他可不能让秦晚箫看出来自己是因为担心她,不然等会她又要飘飘然了。 秦晚箫气结,什么人啊这是?就把这个小家伙带回宫陪她解解闷而已就气成这样,真就让她走生人勿近的清冷美人路线呗? “万一什么?”她好奇这个韩煜修接下来会说什么。 “咳,没什么。”韩煜修将话题重新引回到无辜的韩淳乐身上:“我数到三,你下不下来?” 迫于龙威,韩淳乐只好让秦晚箫把她放下来。 韩淳乐两腿惯性一蹬,那一脚恰好踢在秦晚箫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秦晚箫倒是觉得没什么问题,但这一切都被一旁的韩煜修给注意到了,那张脸顿时阴沉得可怕,秦晚箫感觉周围的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个度。 毫不知情的韩淳乐在落地后,立即冲向韩煜修想要索要抱抱,哪料韩煜修与她直径错开,往秦晚箫所站的位置走去,最后小家伙扑了个空。 韩淳乐高举着两只小手,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脸上赫然写着一句话——“我爹不爱我了???” 情至伤心处,韩淳乐撅着张小嘴好似情绪即将要爆发一般,但碍于韩煜修在,她又不敢哭出声,所以只能小声呜咽着。 许是觉得小公主这般模样实在让人心疼,楚衍上前两步一把将她抱入怀里,把她带到一边,安抚着小公主的情绪。 另一边,大脑还处在宕机状态的秦晚箫整个人突然被腾空抱起。 失去重心的秦晚箫立马下意识地勾住韩煜修的脖子,低低地说了句:“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不想摔下去的话就给朕安分一点。”韩煜修无视她的请求,抱着人直直往殿内而去。 第138章 深宫旧事(1) 把人放在榻上坐好后,韩煜修转头吩咐锦竺赶紧去太医署把胡太医请过来。 “等等。”秦晚箫喊住锦竺,“我又没那么娇贵,就不必麻烦……” 韩煜修却突然插话道:“这是圣旨。” 锦竺不敢违抗,只好去太医署找人了。 秦晚箫目送锦竺出了关雎宫,回头不悦地看向韩煜修:“你今天怎么回事?干嘛老跟我对着干??” “为你好。”韩煜修转身坐在另一边悠然品起手中那杯碧螺春来。 秦晚箫暗暗翻了个白眼。 刚刚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凶了她,这会又说为自己好,这个狗皇帝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直到胡太医前来为秦晚箫把过脉,确认胎象正常,韩煜修脸上的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些,在房外候着的锦竺他们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韩煜修贴心地替秦晚箫掖好被角,起身嘱咐道:“朕也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 “……皇上!”秦晚箫觉得凭韩煜修的性子,待会回去指定会迁怒于韩淳乐,于是急忙出声叫住他。 “恩?”韩煜修定在原地,等她接下去说。 “既然我什么事都没有,那这事你就不要同淳乐殿下计较了,可以吗?” “好。”韩煜修的嘴角绽开一丝淡淡的笑容,二人目光交错的那一瞬间,他及时收住笑容,秦晚箫恍然地眨了眨眼睛,脑海中还浮现着韩煜修微笑时的模样,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唔,好像很少看到他笑过呢……明明笑起来那么好看,为毛老是要板着张脸呢? 再度回神,那身影已经不见踪影,锦竺这时端着刚煎煮好的一碗安胎药走进来,叫了很久她也不带搭理人的。 “啊?锦竺,怎么了?” “娘娘,你怎么了?脸竟这般红。” 秦晚箫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颊,急忙用手扇扇风,并解释道:“啊,可能是屋里头太闷了。” 这话说的,其实连她自个都不信。 锦竺看破但不说破,硒笑一声后便将凉过的汤药递到秦晚箫手中。 …… 回到崇华殿时,哭闹过一场的韩淳乐趴在韩煜修肩膀上睡得正熟,一整个眼睛周边还红红的。 韩煜修一边抽出手轻拍着韩淳乐的后背,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龙椅的位置坐下,生怕把怀里的小人儿给惊醒。 “你们先退下。”韩煜修抬头,用口型向底下的魏偲和楚衍吩咐道。 二人行礼告退后,在殿外交谈起来。 魏偲两指并在一起,指着殿内的方向,道:“楚统领,这……?”这父女俩早上还吵得不分上下,怎么才一会就又上演起温情父女档了? 楚衍冲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拿上剑离开了。 他走了没一会,皇嗣所那便奉命来人将韩淳乐带回去了。 另一边的夙宁宫,郑太后正站在庭院内的抄手回廊上听着探子禀报着前些时日她吩咐让他去办的事情。 探子道:“太后娘娘,小的已经彻查过,皇上独身在嵇国甚至回宫前那段时间和秦氏的人未曾有过联系,不过在回宫途中,皇上遭遇了一波训练有素的黑衣人追杀,一直逐至一片地形复杂的小树林里,皇上好端端地竟不见了踪影,那群人四下找寻未果也就此收手了……这其中似乎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太后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据说当时街市上有一帮自称虞家的家丁也在找人,具体是何人现在无从考究,小的怀疑这两件事之中必然存在什么联系,至于到底是不是跟庆贵嫔娘娘有关,那小的就不甚清楚了。” “你做得很好,哀家希望你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郑太后说完,就让人带那人下去领赏了。 “太后娘娘,可是得出什么来了?”阿琅上前,站在郑太后的身侧道。 郑太后阖起双眸,脑海里涌现出过往的种种场景…… 第139章 深宫旧事(2) 建承三十二年,晚秋,皇帝病重,皇后郑氏侍疾于榻前多日。 这天夜里,皇城上的整片夜空忽然蒙上一层层阴幕,这番景象昭示着各宫上下的心情,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皇帝大限将至,左右不过这几天的事。 “陛下,您这些年来算计了那么多的人,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在妾身手里?” 圣宸宫内,郑氏从宫人手中接过药碗,用羹勺缓缓搅动着,随即舀起一勺吹凉,送到榻上之人的嘴边。 皇帝紧抿着嘴,眼睛因生气瞪得圆溜溜的,汤药全数从他嘴边流出。 郑氏只好上手捏住皇帝的嘴,耐心地将那碗药全部灌进他嘴里,又取出帕子替她的夫君擦了擦嘴角,随即放下药碗,起身背对着那人,从袖间拿出一封遗诏,一字一句地当着皇帝念起里面的内容,末了道:“太子还尚在世,陛下您竟却一心想着立六皇子为新帝!妾身把一切希冀都寄托在了朝儿身上,又怎能让您如愿呢?” 说话间,她已经来到火盆旁。 “您说——要是没有这封遗诏的话,修儿这孩子还能如您所愿坐上龙椅成为这天下共主么?” 皇帝挣扎着想爬起身去夺过她手中的那道遗诏,却又无力地躺了回去,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把它还……还给朕……咳咳咳……” 郑氏冷笑,随即当着皇帝的面将手一松,那道遗诏顺势掉进火盆里,顿时被蹿上来的熊熊火光所吞噬,顷刻间便化作灰烬。 皇帝见此状,急火攻心下吐出一口浊血,血腥的气息顿时在大殿内弥漫开来。 宫内人皆知当今圣上是个手腕了得的狠角色,但他所有真心都给了郑氏,从始至终爱的也不过是郑氏一人罢了。 早前由于碍于朝中诸多势力阻挠,皇帝才不得已违背了二人最初的誓言,另立他人为后,所以即便后来郑氏用手段将原皇后拉下台,逼上绝路,他也可以视若无睹。 待郑氏入主凤仪宫后,皇帝更是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偿还,许了她一世荣华富贵,甚至还在端妃去后,将他最寄予厚望的六皇子过继到她膝下抚养。 他想不通,为什么她心里还是如此记恨自己,不计一切也要把他逼上绝路。 “陛下,想要在这宫里生存下去、为达目的就必须不择手段,这些都是陛下您亲自教给妾身的不是么?”郑氏又拿出一封字迹与皇帝一模一样的遗诏,只不过上面的名字从六皇子韩煜修变成了太子韩穆朝,“朝儿既身为太子,理应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堂堂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也配来和朝儿争?” 皇帝满含泪光地望着郑氏,那目光,就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因着药效已经在体内开始发作,眼下他已经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双手拼命往榻面捶击着,好让发出的动静能够引起宫外守卫的注意。 “别白费力气了陛下,妾身早就将您身边的心腹全给调走了,如今圣宸宫上下全都是妾身的人,就连您一直以来所服用的汤药也被妾身做了手脚,如若不然您的病怎会一直不见好呢?” 郑氏踩着登云履折返回来,一点也看不出因即将痛失所爱而难过的样子,心里却堵得慌。 她虽怪眼前这个男人多年来对自己的偏心无情,可毕竟夫妻数十载,看着他如今这般垂死之状,说不难过又怎么可能呢。 皇帝眼下虚弱得说不出话来,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女人给千刀万剐。 “陛下,您放心,妾身一定会将我们的朝儿培养成为像您一样为天下人所称颂的明君的。”郑氏半俯着身子,望着那人奄奄一息的模样,遂抬起右手抚摸那张脸,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夜已深了,妾身知道您也累了,是时候该歇息了。” 待至尾音一落,皇帝紧跟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郑氏颤抖地抬手拂过那人的脸庞,替他阖上没来得及闭上的双眸,随后从容地推开殿门直朝殿外而去,她此刻站在大殿的高台之处,神情悲怆地向全宫上下宣告:“陛下——宾天……” 旧主已去新主将至,三年丧期过后,在朝臣们的拥立下,太子韩穆朝手持遗诏和国玺顺利登基,于建承三十五年在太庙前举行登基大典。 太后郑氏身着尚服局特制的朝服站在大殿之上接受来自新帝和满朝百官的跪拜。 须臾间,数百只鸟儿整齐划一地朝太庙这儿的方向飞来,然后盘旋在上空发出一阵嘹亮的齐鸣,好似在宣昭她在这场后宫权谋所取得的胜利,也好似在替她诉说着在深宫磋磨多年却不得善终的苦痛。 ……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没事?” 阿琅的声音将郑太后从回忆拉回到现实当中。 “哀家没事,只不过是突然忆起一些陈年往事罢了,”郑太后摆摆手,然后偷偷拭去眼角泛起的泪花,喃喃自语道,“桓郎,你看到了吗?哀家没有食言,人人都称赞哀家的皇儿是个合格的帝王呢。” 阿琅听这话愣了片刻,她不知这太后话中所指的到底是当今皇上还是那位登基不到三年就病逝的先帝了。 几日后—— 郑怀褚怀里抱着一堆记载有和历朝有关资料的典籍走在前去崇文馆的路上,恰好碰到崇文馆的宫人。 “太史令大人,”宫人微屈身子,揖手道,“奴正打算去寻您呢,皇上来了,现如今就在崇文馆内。” “皇上?”郑怀褚困惑地微蹙起眉头,这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第140章 聊表忠心 崇文馆内,底下人来来回回、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似乎并没有被韩煜修的突然到来所影响。 郑怀褚由宫人引至韩煜修面前。 韩煜修此时正坐在摆放那些历代史记的书架下,手中还捧着前些日子崇文馆刚纂修完一半的国史。 楚衍很识趣地在一旁守着。 似是察觉有人来了,韩煜修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简,抬起头,对着那人皮笑肉不笑道:“褚卿,别来无恙。” 郑怀褚肃然回道:“臣——拜见皇上,方才臣出去了一会,不知皇上到来,有失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哪谈得上什么恕罪不恕罪,朕也只是恰好路过崇文馆想着来看看罢了,说起来,朕刚才来之前还担心褚卿会对朕怀恨在心呐。” 韩煜修上前,握着郑怀褚的肩膀将人扶起来时,压着声道:“褚卿乃我朝难得的人才,如今却在这小小的崇文馆内做着这修书的勾当,属实是屈才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在向自己示威么? “臣惶恐!”郑怀褚虽多有怨怼,但还是连忙跪下去,语气殷切道:“皇上,臣能得以入宫撰修国史,已是臣三生有幸,况且郑家能有今天全仰仗皇家的恩惠,臣绝不敢再奢求其他!” 韩煜修无言,拍拍那人的肩膀就起身负手离开了崇文馆,郑怀褚能清楚地从那张侧颜看到他的嘴角还扬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好不得意。 “恭送皇上!” 待那人走远,郑怀褚立马变了个脸色,他韩煜修算个什么东西?左右不过是郑氏手下养的一条狗罢了,毕竟如果没有郑氏扶持,哪还有他今天耀武扬威的份? 宫人上前好心将他扶起来,却被他一脚踹开:“滚!” 郑怀褚看着韩煜修离去的方向,那双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握成拳,手背上顿时遍布一条条青筋。 他坚信只要自己成了国舅,郑家在朝中地位稳固那天,别说一个韩煜修了,就算是十个都不足为惧。 …… 夜,夙宁宫。 阿琅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郑相大人求见。” 正在礼佛的郑太后闻言,担心前朝出了什么事,于是放下手中那串念珠,缓缓睁开眼睛:“快快请他进来。” 待郑灏成进殿落座后,郑太后边给人倒茶边试探地询问他的来意:“兄长,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来,喝杯茶润润嗓先。” “多谢太后娘娘。”郑灏成拂了拂袖,双手接过茶抿了一口,“太后娘娘果真什么都不知么?” 郑太后失笑:“瞧兄长这话说的,哀家早已不过问前朝之事多年,您若是有什么话不妨请讲罢。”她给身旁的阿琅递了个眼色,让她带着人出去候着。 与郑灏成交谈一番过后,郑太后才从中明白了个大概。 原是韩煜修在今早对于立后一事首次做了回应,这后宫要是哪位妃嫔率先诞下皇子的话,无论嫡庶,这储君之位非他莫属,其母自然是可以母凭子贵,入主中宫指日可待。 百官不思其解,纷纷猜想是不是后宫之中是不是有好消息发生了。 而郑灏成却从韩煜修这番话里悟到了另一层意思,这不明摆了就是在向他说琬贵妃如今珠胎难结,这后位终究是与她无缘的,让郑氏不要肖想能在这朝中权势滔天了么? “不知太后娘娘对此有何高见?” 郑太后对此只道:“即便如此,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这个后位决计不会落到他人手中,兄长大可放心便是。” 得到郑太后的允诺,郑灏成才勉强打消了疑虑,又同郑太后闲谈几句便以府中有要务在身为由拜别了。 “阿琅。”郑太后的语气不轻不重,却给人一种不敢轻易招惹的感觉,“你现在就去崇华殿把皇帝给哀家请过来,就称哀家病了。” “诺,婢子这就去。” 阿琅授意前去崇华殿后,郑太后在殿内独坐了许久,手中依旧挂着那串佛珠,双手合十并闭起双眸,嘴里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但愿皇帝不要做出让她失望,令郑氏心寒的事才好。 第141章 封后(1) “皇上,夙宁宫的琅姑姑来了,如今正在殿外候着呢。” 魏偲朝殿上的韩煜修禀报道。 韩煜修听言,连忙提袖放下笔,“可是母后那出了什么事?” “呃……这个嘛,琅姑姑她也没跟奴说究竟是何事,只让奴转告您随她前去夙宁宫一趟。” 良久无言,魏偲刚准备继续说些什么时,却又见韩煜修理了理衣袍就从龙椅上起身往外头走。 魏偲似是习惯了他这副雷厉风行的做派,只好跟上去,还顺嘴说了句:“皇上,是否需要奴也跟着?” 韩煜修忽然顿住脚步,差点害跟在他后头的魏偲撞了上去。 他微微转过身,摆手示意道:“不必,你在殿外守着,如若有人前来求见,寻个由头回绝就是。” “诺,奴遵旨。” …… “母后,您没事?”夙宁宫内,韩煜修坐在榻前,握住郑太后的一只手,“刚在来的路上,琅姑姑同儿臣说您病了,可把儿臣急坏了。” “哀家无碍,许是入冬的原因罢,难为皇帝还晓得来看哀家……”郑太后半倚着软榻,用锦帕掩住唇装着咳了几声,“哀家还以为你还在因上回那事同哀家置气呢,若你我真的因此生出嫌隙,那哀家怕是死不瞑目啊。” “您是儿臣的母后,这母子间哪有隔夜仇的?”韩煜修又温声安抚着,“母后休要胡言,儿臣终日虔诚礼佛,唯愿母后凤体安康。” 郑太后无奈笑笑:“哀家的身子骨哀家最清楚不过,这各人呐皆有各人的命数,哪是那些神明能做得了主的。” “修儿,你是诸多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位,谦柔恭谨,心怀天下,行事张弛有度……”她抬手轻轻抚过韩煜修的轮廓,眼中饱含泪水:“只叹你父皇去得太早,没能亲眼看着你把这片江山打理得有多么好,说来哀家到底是不愿把你逼得太紧的,可哀家不可能一辈子都守在你身后,你可明白?” 郑太后虽然没把自己的想法说得太透彻,但这字里行间,都在暗示让韩煜修多倚仗着点郑家。 韩煜修无言,她又继续道:“对了,近日哀家听说你决定立后一事,此事是否属实?” 韩煜修点了点头,趁机将手缩回来:“那些个大臣时不时就上书劝儿臣早些立后,儿臣也认为这后宫该是时候有个主人了,母后您为儿臣之事操劳了大半辈子,儿臣不忍再让您如此辛劳下去。” “皇帝能想明白就好,不过这立后一事可马虎不得,你得细细考虑才行。” 郑太后若有所思,随即道:“说起来,贵妃自潜邸至今侍奉你多年,若不是当年那场意外……唉……” 韩煜修眼皮跳了跳,他连忙起身,脸上始终保持着僵硬的笑容,退了几步便向郑太后屈身行礼:“母后放宽心,儿臣心中自有定数。” 昱朝十年十一月末,贵妃郑氏被册封为后。封后大典全权由礼部负责打点,于来年春初举行。 第142章 封后(2) 昱朝十一年一月,封后大典正式举行。同日,贤妃万氏被册封为贵妃,并授以协理六宫之权。 永和宫内殿 “恭喜娘娘,我们现在可算是熬出头了。”霜儿是由衷为郑琬儿感到高兴,说话间眉眼都带上了一丝喜悦。 待婢女替郑琬儿梳好发髻,戴上凤冠后,霜儿遂又命宫人取下那件挂在木施上的凤袍,开始给郑琬儿更衣。 郑琬儿站在铜镜前,张着双臂让那些宫人替自己仔细整理着装。 不知为何,虽然她如愿成了皇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有何可喜的?”郑琬儿说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日韩煜修对自己冷漠无情的一面,“就算本宫如愿成为昱朝的皇后那又能如何?” 她深知,自己永远都成为不了他的妻,若非来自太后和郑氏势力方面的施压,这皇后之位,是怎么都轮不到她来坐的。 见如此,霜儿为了不在这大喜之日让自家主儿扫兴,便闭口不谈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郑琬儿搭着霜儿的臂弯,缓缓走出永和宫,坐上凤舆前往太庙。 另一边,魏偲也在吩咐几个宫人替韩煜修整理着装。 明黄的色调再加上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衬得他比平日看起来多了几分威严。 整理好后,宫人便纷纷退下了,魏偲走上前,竖着拇指谄媚道:“皇上,这身着装可真真配您!” 韩煜修剜了他一眼,见魏偲悻悻地收起笑容,目光才有所缓和,“今日大典,所有大臣和妃嫔都会参加?” 魏偲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皇上?” “没事,走。” …… 伴随一曲高亢磅礴的乐器声,韩煜修和郑琬儿一同并行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在经过秦晚箫身边时,他的眼神似有片刻躲闪。 所幸秦晚箫没注意到他,韩煜修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顺着铺满红毯的长阶一步一步走上太庙,最终在殿前高台站定。 一旁的宫人手上分别端着凤印和册书,负责本次册典的礼官则往前一步,手秉诏书,唱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道法乾坤、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敦典。咨贵妃郑氏,钟祥华胄。毓秀名门。性秉温惠。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允协母仪于中外。今兹仰承皇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茂着雍和之治。钦哉——” “往后,这凤印就交于皇后了,后宫诸事也需你多多费心了。”韩煜修从宫人那接过凤印和册书,郑重其事地交到郑琬儿手中后,将目光迅速从她身上移开。 郑琬儿强压着内心的欣喜,颤颤地从韩煜修手中接过凤印时,她举着那后宫之中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屈膝行礼道:“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礼官:“礼成——” 一语毕,他们纷纷转过身面示众人。 底下此时不约而同地响起一众呼声—— “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在得到起身的示意后,锦竺小心翼翼地把秦晚箫从地上扶起。 看着大殿上二人并肩站在一起却心不合的模样,秦晚箫陷入了沉思,若这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嫌隙或许会成为令世人都艳羡的一对,可在这个时代里偏有着那么多的不如意。 “娘娘?娘娘?” “嗯?” “您在想什么呢?婢子方才唤了您好几声都没应。” “没什么,对了锦竺,稍后你从库房里挑几件名贵物什送去永和宫,也算是尽尽我们的心意。” “诺。” 她低声与锦竺谈话时,始终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 台上的韩煜修扫视了一圈,这一幕恰好被他不经意撞见,见秦晚箫脸上一点吃醋的迹象都没有,于是心有不悦地收回目光。 第143章 处罚 又过了些时日,不知怎的,有关秦晚箫的事情最终还是不胫而走。 如今尘埃落定,郑氏必然不会从中再生事端,由于这散播消息之人还没揪出来,关雎宫那边韩煜修还是不得不偷偷加派些人手,以防出现什么不测。 某日下了早朝后,韩煜修把楚衍召到崇华殿进行例日询问。 “拜见皇上。”楚衍向韩煜修屈身行礼。 “免礼。”韩煜修朝他摆了摆手,“庆贵嫔那儿一切可好?” “回皇上,有卑职派去的人把守着,皇上大可放心,不过……” “不过什么?” 楚衍正要开口往下继续说,远处便及时传来魏偲的声音。 “皇、皇上,不、不好了…庆小主出事了!” “怎么回事?”韩煜修心中咯噔一下。 夙宁宫。 “皇上驾到——” 声音未止,韩煜修便带着魏偲匆匆步入殿内。 “皇上万安!”宫人齐声道。 “妾身给皇上请安。”坐在郑太后身边的郑琬儿慌忙起身给韩煜修腾了个位置。 韩煜修抬手示意免礼,他略过郑琬儿,对郑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待韩煜修落座后,郑太后冷声道:“你看看,这庆贵嫔可是愈发没规矩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跟其他嫔妃大打出手,像什么话?皇帝,你究竟打算由着她胡闹到什么时候?” “又不是我先挑的事端,怪我干什么……”秦晚箫撇起嘴,小声嘀咕道。 韩煜修睇了眼底下的人示意她安分点,又抬头看着太后:“母后,儿臣方才也听说了其中缘由,觉得这事也不能全怪庆贵嫔。要非说庆贵嫔有错的话,那霍妃她们几个也未必无辜。在明知庆贵嫔身怀皇嗣的情况下竟还敢出言挑衅,甚至还动手差点伤了皇嗣,皇嗣如今安然无恙已是万幸。依儿臣看,要不这事就这么算了?” 一想到秦晚箫把韩煜修给迷得五迷三道的,郑太后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放过她:“皇帝,哀家知道你心疼庆贵嫔,可毕竟庆贵嫔这动手打了人也是事实,倘若这回不小惩一番的话,你让其他妃嫔把宫规置于何地?” “这个还请母后放心,儿臣定会妥善处置这件事的。” “也罢,既然皇帝心中已有定夺,那此事就交由皇帝去处理。”郑太后搭着阿琅的臂弯款款起身,“哀家也乏了,你们都跪安。” 临走前,她还不忘给韩煜修递眼色,让他亲自将皇后送回宫去。 …… 出了夙宁宫,秦晚箫重重地松了口气,她边注意前面的情况,边偷摸抬手揉了把膝盖。方才跪了那么长时间,这旧疾怕是又要复发了。 另一边,郑琬儿正在同韩煜修交谈。 “皇上,永和宫离这不远,再加上您政务繁多,就不必劳烦您陪妾身辛苦跑一趟了。”郑琬儿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秦晚箫,强撑笑意,“妾身告退。” 韩煜修客套地回了句:“嗯,皇后慢走。” 待他回过身时,却发现秦晚箫早已带着婢女离去。 魏偲陪韩煜修回到崇华殿后,上前点头哈腰道:“皇上,这事您打算怎么处理?” “让内务府他们照规矩办。” “诺。” 魏偲正要去内务府通传旨意,半途却又被韩煜修叫住:“慢着。” 魏偲回过身,揖手道:“不知皇上还有何事要吩咐?” “此事毕竟皆因霍妃而起,传下去,霍妃意图残害皇嗣,其行径着实令朕寒心,着降其为三品充容,禁足半年,另参与此事件的其余同党克扣三月俸禄,禁足一月以自省过,至于庆贵嫔……” 韩煜修停顿了会,在想给她什么样的处罚显得比较合理又不会太过严苛。 “就罚她禁足三个月。” 魏偲去传达旨意时,还特地吩咐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许任何人去关雎宫探望秦晚箫。虽然韩煜修没有明说,可魏偲总归是在天子手底下做了多年事,他的心思,多少还是能摸得透的。 第144章 立威 是夜,永和宫内殿。 “皇后娘娘,婢子打听到了,皇上下令将表小姐给降了位份,如今已是充容,且禁足半年,而关雎宫的那位仅仅只被是禁足三个月。” 霜儿正向郑琬儿回禀自己所打听到的消息。 “看来皇上倒是真真儿把这位庆贵嫔放在心尖上宠着呢。”郑琬儿轻声呢喃了句,随即取下套在手上的护甲,对镜理了理两侧的发髻。 霜儿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便上前附在郑琬儿耳边:“娘娘,您难道真的甘心让那庆贵嫔顺利诞下孩子吗?皇上如此偏着庆贵嫔,说不准日后她和那孩子会成为咱们的威胁呢。” 郑琬儿停下动作,神情冷淡地盯着霜儿。 不甘心,即使再不甘心她又能如何? 那年,尚怀六甲的郑琬儿被摆了一道,不仅因此饱尝丧子之痛,还得忍受自己所爱之人对自己莫大的敌意至今。 现在她好不容易才拿到的后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再落入他人手中。 霜儿的表情立刻变得慌张起来,连忙跪下:“奴婢失言、奴婢失言…还请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起来罢,本宫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郑琬儿上前虚扶起霜儿,“要知道在这后宫里啊,生存二字向来都是一大难题,无法规避的因素可太多了,左右不过一个蝼蚁罢了,又何须本宫亲自操劳?” 霜儿硒笑道:“娘娘英明。” …… 悠悠转眼,便过去数月。 年关虽过,可二月的春风仍旧凛冽,惹得关雎宫院外的那刚冒出些许嫩芽的枝丫身姿乱晃,时不时还咯吱作响。 这禁足于宫内的日子甚是无趣。 于是秦晚箫和珞芸她们围坐在炭盆前做着女红,以此来打发时间。 秦晚箫一会盯着自己手中的针线,一会又瞥了眼锦竺,生怕哪个步骤出错。 忽然,那莫名的感觉又涌上来,秦晚箫放下手中的物什,捂住嘴,她现在难受得只想一吐到底。 锦竺跑去拿了个盆子给秦晚箫兜着,又去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秦晚箫身边,不断抚着她的后背。 “娘娘,您还好吗?” 秦晚箫接过水漱了漱嘴,旋即将含在口中的水给吐到盆里,摆了摆手,“我没事。” 珞芸见状,心疼之余又不忘打趣道:“主子害喜得如此厉害,看来我们这位小主子呀往后也是个不省心的,也不知道他是长得像皇上多些还是像主子多些呢?” “珞芸!”秦晚箫羞愤地嗔道,忽然脑海现出韩煜修往日那些得理不饶人的做派,右手不觉抚上那隆起的小腹。 “小家伙,你啊可千万别像你父皇那副德行,否则以后走在大街上铁定是要挨揍的。” 腹中的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竟踢了秦晚箫一脚,惹得她低呼一声。 锦竺掩嘴笑道:“瞧瞧,看来我们的小主子似乎不认同娘娘的说法呢。” 珞芸围上来:“锦竺姐姐,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小主子这叫明事理。” “行了啊你们两个……” 主仆三人就着这玩闹好一阵,直到时瑞领着胡太医前来,方才止住。 锦竺他们三人漫步在抄手回廊时,恰好听到拐角处有宫人在议论些不该说的话题。 大抵就是担心秦晚箫因上次那件事被勒令禁足这么些时日,要是继续跟着一位不得宠的妃子混,往后自己这日子难免会不好过。身怀龙裔又如何,帝王自古向来多情,时间一长,谁能保证皇上不会将她这号人物给抛之脑后呢? 时瑞刚想走过去打断他们的无稽之谈,却被锦竺拉住了,她摇摇头,示意他和珞芸在原地等候,而她则轻声缓步上前去。 “你们几个,不好好干活在这议论什么呢?” 锦竺的突然出现,使得刚才还谈论得兴起的几人马上噤住声,羞愧地耷拉着脑袋。 “如今年关刚过,前朝事务繁冗,皇上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你们与其担心娘娘的将来处境如何,倒不如想想在宫里乱嚼舌根究竟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下场。” 锦竺声厉色茬,底下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是不敢再出一言以复。 这时珞芸和时瑞也走上前来。 “就是,要是说你们之中哪位寻了好主子的话,我们这关雎宫啊随时欢迎你离开,绝不会碍了你的大好前程!”珞芸依次指着那几人道。 而几人自知理亏,为避免事情真的闹到秦晚箫那去,只得悻悻认错。 “我们也只是担心娘娘呀,姑姑……” 锦竺终归还是把心一软,“行了,娘娘如今不宜激动,今日之事我不会上报,不过我把话说在前头,宫里最容不得像尔等这种趋炎附势之人,你们几个好自为之。” 宫人齐声道:“谢姑姑!” “行了,还不快干活去?” “是是是……” 说罢,几人便逃也似地跑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度发生,锦竺过后背着秦晚箫在关雎宫立了条规矩——“凡是妄议主子、居心不良者,皆严惩不贷。” 第145章 绸缪 一处竹林内。 宣王一行人落脚处。 “王爷,京城那来信儿了。” 裴叙持剑推门而入,掠过的风将门两旁悬挂的风铎给吹得叮当响。 他先是规矩行了一礼,然后利索地从胸口处找出一封信件,在韩舒允面前徐徐展开。 “信上除了说六哥喜得龙裔之外,宫里就没再发生其他什么事了?” 韩舒允先从纸上粗略扫过一眼,后将置于两指间处的黑子放在精心布置过的棋盘上,旋即恢复过来平日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 “真要说近日宫里发生了什么值得一提的事,应该要算宫里的那位琬贵妃娘娘荣登中宫这件了。” 裴叙说着,还不忘注意韩舒允的表现,他那脸上的神情像是在意料之中,只见韩舒允略一沉吟,而后笑道:“六哥这般,若叫郑相知道了其中缘由,又该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裴叙一开始脑袋还转不过弯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 韩舒允倒不给他开口接话的机会,继续道:“还有呢?” “荣王殿下那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裴叙想了想,又道:“王爷,会不会是您多心了?” “阿叙,没有动静便是最大的动静,别看本王这四哥平日话不多,心眼多着呢,警醒着些终归是好的。” “王爷!”裴叙见此,索性直接跪下拱拳,“太妃娘娘生前便不喜您掺和到这些纷争中去,况且卑职认为这宫中的事,我们还是少掺和为妙。” “你以为要真到那一天,我们就都能全身而退?”韩舒允抬眸望了眼窗外的天色,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只盼这样的太平日子可要久些才好。 “可是王爷……” “行了,别在那可是了。” 裴叙哑然,只好再次向其揖礼道:“不论王爷做什么决定,卑职都愿誓死跟随!” “无趣得很,这棋不下了,”韩舒允看了裴叙一眼,将袖子一挥,起身之后便踏步往门外的方向走去,“走,阿叙,陪本王出去逛逛,本王听说前些日子悦来居那新进了一批上品佳酿,这回可要去尝个鲜!” “诺。” …… 三月期限已至,被禁足的这三个月来,秦晚箫过得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如今胎象坐稳,离临盆的日子也是愈发地近,底下那帮人在秦晚箫的事上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秦晚箫此时正立于铜镜前来回打量,这些天被肚子里的这小家伙折腾得整个人不仅都瘦了一大圈,身材还都走了样,即便尚服局那送来的衣服再大都掩不住日渐隆起的小腹。 “珞芸,你说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难看啊?” 珞芸听出秦晚箫话里的失落,忙安抚道:“怎么会呢?在奴婢这,娘娘永远都是最好看的,料是京城中那些有名的女郎都远远不及的。” 见人这么一说,秦晚箫索性也不去给自己活找不痛快了,不过自己这段时间遭那么多罪,也不知道韩煜修那厮在干嘛,于是她偏头转向锦竺。 “锦竺,你平时消息最灵通,你可知道皇上最近在忙什么吗?好像许久都不见他人了。” 锦竺下意识挺直腰板,面露难色:“这……婢子也不知,或许皇上近日政务繁忙抽不开身,不如让婢子陪娘娘去一趟崇华宫瞧瞧?” “我才不去呢,他干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秦晚箫摆了摆手道。 她觉得心里闷极了,于是提出去后院透透气,并且不许任何人陪同。 珞芸怕秦晚箫有个好歹,刚想跟上去就被锦竺拦住了:“任由娘娘去,放心,我已吩咐了人悄悄跟着娘娘,不会有事的。” 秦晚箫在后院一待就是一个下午,这期间由于身子不爽加上心里头窝着的气,饭食和水都未进一点,锦竺她们虽看在眼里,却不敢贸然上前扰了她的清净。 第146章 临盆 夕阳下,秦晚箫惬意地在躺椅上躺着,双眸微眯。 她的怀中似乎还揣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瞧原是一个人偶。 锦竺她们就在不远处观望着,谁也不敢出声。 就在这时,她们头顶上方忽然被一层阴影笼罩着,同时回过身去,慌忙道:“皇……” “嘘——”韩煜修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们噤声,甩甩袖子从珞芸手中拿走呈盘里那一小碗米粥,又摆手让她们退下。 他悄悄走到秦晚箫旁边的那张躺椅坐下,随手将那碗小米粥搁置在一旁的石桌上,目光随之注视起那张清瘦的脸庞来。 秦晚箫被周围发出的声响惊动,她猛然睁开眼睛,又下意识地往韩煜修那边缓缓抬起头。 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她连忙坐起身,还不忘将那个人偶藏在袖中,清嗓道:“你、你怎么来了?” “朕听说你病了,所以抽空来看看。” 这短短一句话,却搅得秦晚箫 不等人搭话,韩煜修自顾自地说下去。 “这阵子疏忽了你,是朕的不对。” “迟了。”秦晚箫倔强地撇过脸去,眼角隐隐泛起一丝泪花。 “你再怎么跟朕置气都好,之前太医说过你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你这不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么?”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韩煜修此时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颤抖。 秦晚箫单手支着脑袋,认真望着他的眼睛,半开玩笑道:“哎,我还是头一回见平日里稳重如山的皇上这么着急的模样呢,真是活久见。” “朕说,秦大小姐——” “干什么?” 韩煜修一如既往地皱起眉头,大抵是想不出什么说辞。 秦晚箫看在他被自己整得无可奈何又说不出话的模样,心情好了不少,不过胃口还是不怎么样,到最后也只是勉强喝进去了几口小米粥。 又过了会,彼时秦晚箫正窝在韩煜修宽厚的怀抱里,枕着他的臂弯,睡得比平日里要安稳得多。 韩煜修望着天边那半抹夕阳,心有所感。 他记不太清上次心里有这种闲适的感觉是在什么时候了。 “那个……”秦晚箫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韩煜修的思绪。 “嗯?” “怎么说你现在也算是欠我一笔账了?我日后定是要亲自找你算的。” 秦晚箫终归只是一介凡人罢了,在医疗手段并不先进的古代,女人生产就如同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换谁谁能做到坦然面对呢? 韩煜修似是察觉到秦晚箫的不安,于是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好。” …… 生产当日,宫中竟罕见地下起大雨来,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没有停歇的迹象。 今早秦晚箫见了红,被疼痛包围的她缩在榻上动弹不得,愣是费了好一番功夫发出巨大的声响才将锦竺他们从睡梦当中惊醒,赶紧跑过来查看情况。 关雎宫上下顿时忙做一团,早就安排好的稳婆被锦竺带进产房内,胡太医闻讯连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赶来,在房外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一切就绪后,珞芸按照稳婆的吩咐在一旁用帕子替秦晚箫擦汗。 “娘娘,再加把劲啊。”稳婆从容不迫地引导秦晚箫,时不时还注意分娩情况。 秦晚箫眼下疼得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哪能听得进去稳婆的话,她只知道这肚子里小家伙再拖着不出来,自己这条命今日怕是要赔在这了。 “我能不、不生了吗……?”秦晚箫费力地半撑起身子,一只手死死抓住珞芸的手腕,艰难地从嘴里挤出这句话后又脱力躺了回去。 生个孩子简直就是要了她的老命! “娘娘再坚持坚持,孩子马上就出来了!”锦竺上前接替珞芸的位置,在一旁不断替秦晚箫加油打气。 秦晚箫心里既无奈又不痛快,只能暗暗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给骂了个百来遍。 殿外的雨越下越大,时不时还劈几道闷雷下来,叫人听了心惊。 第147章 难产 另一边,魏偲连滚带爬地走进殿内。 “皇、皇上……” “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的。” 韩煜修提笔的手势隔在半空中,然后勉强抬眸看了眼浑身都被雨水浇了个透的魏偲。 “奴方才听关雎宫的宫人来禀,说是贵嫔娘娘要生了,眼下稳婆和胡太医他们都赶过去了。” 魏偲话音刚落,转头就被韩煜修手中那本折子砸在桌面上发出的动静给吓得浑身一哆嗦。 “摆驾关雎宫。” “可皇上,这外头如今可还下着雨呢,皇上您这近日圣体违和,这要是再沾了寒气那该如何是好?” “怕什么,朕一并担责。”韩煜修愈发没了耐心,心心念念的都是秦晚箫的事。 “皇上!”魏偲依旧阻挠着韩煜修,“此前太后娘娘吩咐过让奴好生照料着皇上您,您这般,太后娘娘那奴怕是不好交代呀……” 当魏偲提到郑太后时,声音明显弱了不少。 韩煜修剜了魏偲一眼:“你现在侍奉的主子是朕,而不是太后!还是说,你如今仗着太后的面子,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魏偲连忙道:“奴不敢,皇上息怒!” 韩煜修冷哼一声便直朝大殿外而去。 魏偲犹豫一会后,最终还是拿起油纸伞跟了上去,主仆二人就这么火急火燎地往关雎宫那赶。 …… 胡太医隔着老远就瞧见韩煜修的身影,见人走近,屈身行礼:“皇上万安。” 负责撑伞的魏偲尽量跟着韩煜修的步伐。 韩煜修听着屋里头的动静,抬手止住胡太医:“胡太医不必多礼。” 三人就这么一直在屋外注意着情况。 不一会,几名宫女进进又出出,眼见着端进去的一盆盆清水变成血水。 然几个时辰过去,秦晚箫那腹中的孩子还是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这么漫长的生产过程简直让她备受煎熬。 屋外的韩煜修等得心急如焚,正想进去查探情况,却被宫人拦住了:“皇上,皇上!血光之地您不能进去啊皇上!小心冲撞了龙体!”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朕的路,小心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锦竺见外头吵闹,吩咐珞芸好生照看着便出去查看情况去了。 一出门就瞧见韩煜修他们正闹作一团。 她先是行了礼,还未开口便被韩煜修打断了:“庆贵嫔的情况如何?” 锦竺回道:“还请皇上稍安勿躁,娘娘是头一回生产,耗时得久些也是在所难免的。” 听及此,韩煜修这才勉强心宽了些,但还是吩咐道:“务必保证贵嫔的安全,若是贵嫔有个好歹,朕绝不轻饶!” 屋内的秦晚箫仿佛是听见韩煜修的声音似的,于是强忍着不适抄起手边的物什就往门口砸,并破口大骂道:“韩煜修!你这个狗皇帝是存心来看我笑话的是不是!?老娘现在会躺在这受罪都是你害的!你、你给、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不想看见你!滚呐!!” 说罢,又不禁痛苦地哀嚎起来。 此举一出,吓得屋外的众人齐齐跪下,生怕被殃及。 韩煜修却不以为然,想着秦晚箫居然还有气力骂自己,问题应该不大。 稳婆这时倒是沉得住气:“娘娘别说话了,留点力气,来,深吸一口气,一,二,三,用劲……” 秦晚箫生产的事很快传遍各宫,每个妃嫔听闻此事自然是各怀心事。 夙宁宫内,郑琬儿还有几位主宫娘娘陪在郑太后身侧。 郑太后手捻佛珠,听着底下宫人来禀关雎宫的情况。 “怎的过了这么久还没生下来?”郑太后不冷不淡地说着话。 “母后放心,这生孩子本就是一桩难差事,不过妾身相信有皇上护佑着,庆贵嫔此番定能平安诞下皇嗣。”郑琬儿面上强颜欢笑道。 “要哀家说皇后你就该去拦着些皇帝,免得让那些污言秽语惹得皇帝心里头不痛快。”郑太后一想到秦晚箫竟当着众人的面辱骂皇帝,一点颜面都不留,便气不打一出来。 “母后说的是。” “罢了,你们都跪安。”郑太后闭眼,对着佛像轻喃了句:“阿弥陀佛”。 回到永和宫,江德妃不免嘀咕道:“皇后娘娘您说,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庆贵嫔此胎还能不能生下来。” 万贵妃不屑地讽了句:“怎么本宫看江德妃这样子,好像巴不得庆贵嫔有事一样呢?” “贵妃娘娘,你、你怎么能平白无故污蔑人呢?妾这还不是关心庆贵嫔和皇嗣的安危。”江德妃仿佛被说中心事,梗着脖子回呛道。 郑琬儿细细抿了口茶,不紧不慢道:“生不生得下来不是本宫说了算,你们二位要是有那个心何不亲自去关雎宫看看?整天就只知道在本宫面前争执不休,让人觉着烦闷。” 话到这,万贵妃和江德妃才安分了不少,在永和宫待了小片刻才借故离开。 韩煜修在产房外站了足足一天一夜,他听着秦晚箫在里头受尽磨难,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沉重得喘不过来气,一双眼更是阴沉得怖人。 天光大亮之际,秦晚箫眼下已经精疲力尽,脸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她朝珞芸她们摆了摆手。 “不行了……我、我不生了,不生了……” “娘娘别泄气啊,再用点劲,婢子已经能看得见孩子的脑袋了!”稳婆忙道。 秦晚箫自知没有眼下反悔的余地,只得按照稳婆说的去做,她深吸一口气,一边卯足了劲,一边下意识将珞芸的手抓得更紧了。 随着秦晚箫拼尽全力的一声痛呼过后,婴儿的啼哭声随之从产房内传出,这一声啼哭,在场所有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第148章 偷梁换柱 “生了,生了!” 稳婆抱着襁褓里白白净净的婴孩,那张布满褶皱的脸上满是欣喜的神色。 她想起前些日楚衍交代过自己的话,便忙将孩子抱了出去。 “太好了!”珞芸和锦竺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秦晚箫因体力不支,还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晕死过去。 神奇的是,当孩子降生的那一刻,屋外的雨忽然停了,太阳高高地挂在天边,阳光照射在屋外每个人的身上,驱走几分寒意。 连胡太医也感叹真是奇了,他原以为秦晚箫此番必定凶多吉少,没想到这个孩子来得正是好时候。 韩煜修抱着怀里小小的家伙,他满眼欣喜却又不可置信。 这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他朝怀抱里的孩子伸出手,眼中虽是喜悦但却多有不舍,小家伙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小手紧紧握住他的食指,还时不时地咂巴几下小嘴。 悬挂在天边的朝阳给这对父子的身影镀上了层金边。 胡太医及众宫人见状,跪下贺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 秦晚箫整整昏睡两天才醒了过来,守在榻边的珞芸被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欣喜道:“娘娘,你总算醒了。” 话音刚落,锦竺便带着底下的人齐声道:“奴等恭喜庆妃娘娘喜得公主!” “嗯?你们刚刚叫我什么??”秦晚箫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皇上念着娘娘诞育龙裔有功,一早就命掖庭抬了娘娘的位分,如今娘娘已位居妃位了,不仅如此,皇上还命人送了不少赏赐下来呢。” 时瑞解释道。 秦晚箫强撑着身子起身,四下不见孩子的身影,于是焦急地询问道:“孩子呢?” 锦竺朝殿外挥了挥手,乳娘立刻抱着孩子走进来。 “奴婢给庆妃娘娘请安。” 言毕,乳娘便上前将孩子交到秦晚箫手里。 秦晚箫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泪光闪闪,忍不住逗了逗她,那孩子却怎么都不笑,神态依旧蔫蔫的:“这孩子怎么看起来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锦竺回道:“娘娘且放宽心,太医来看过小殿下,说小殿下这是娘胎里带的病症,娘娘体弱再加上先前有难产的迹象,所以导致殿下气息逆行,只需好好调养几日便可无碍。” 秦晚箫这才勉强松了口气。 生个孩子简直就像到鬼门关走了一遭,差点要了她的命。 崇华殿。 韩煜修神色凝重地对楚衍道:“朕吩咐你的事可都办妥了?” 楚衍拱手道:“都办妥了,不过皇上,您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妥?” 韩煜修伏首案前,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未言一句,对于楚衍的疑惑,他后来只道:“若不是庆妃此番生的是个儿子,朕又何苦必费尽心思出此下策?” 他叹了口气,满脑都是方才那孩子在怀里啼哭不已的模样,扰得他再难以平心静气地落笔,只得休手作罢。 楚衍也不再多说什么了,自古以来宫里为了皇权,手足相残,草芥人命的事并非个例,前朝能存活下来的皇嗣可是少之又少,再加上韩煜修的前半生可以说过得极其不幸,想来他也是不希望他们的孩子步此后尘的。 …… 景王府内,仆人被门外的啼哭声惊扰,同样也惊扰到了独自在院中赏景的景王。 景王拨动木制轮椅到管家跟前,让他推着自己出去探个究竟。 一出门,便看到门前的台阶中央放着一个竹篮,声音正是从里头发出来的。 许是哭久了,哭声此刻显得有些微弱不堪。 管家上前掀开盖在竹篮上的帕子一瞧后,惊呼道:“王爷,竟是个孩子!” 说着,管家就将还在啼哭不止的孩子从竹篮里抱出,转手交给景王。 襁褓里的孩子感受到来自景王怀抱的温度,顿时停止哭泣,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景王眼底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他来回张望,也不知道是哪个父母如此这么狠心竟把孩子扔在这。 管家见状,直言道:“王爷,您打算怎么处理?” 景王温笑道:“这孩子瞧着倒是与本王颇有几分眼缘,也罢,就让他在王府中先住着。” 将孩子抱回给管家后,景王便吩咐下去让人好生照料着这个孩子。 第149章 再度凯旋 时光飞逝,转眼间两年的光景已过。 经韩煜修与诸位大臣一致商议过后,决定改年号为永昌。 永昌十三年,初夏。 “殿下,你别跑得那么快,小心摔着!” 庭院中传来珞芸焦急的呼喊声。 与珞芸拉开了一些距离的韩璟嬅停下脚步,冲珞芸吐舌做了个鬼脸:“珞芸姑姑快来追我呀!” 珞芸气急,直跺了跺脚道:“嘿!一会等娘娘回来了,看你这个小泼皮还笑不笑得出来!” “母妃定会向着嬅儿的,嘿嘿。”韩璟嬅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不多时,秦晚箫领着刚下早课的韩淳乐回来,又刚好被只顾逗珞芸玩的韩璟嬅给撞上。 “呀!母、母妃……”韩璟嬅心虚地搓起小手。 秦晚箫无奈摇头,抬手抚着韩璟嬅的小脑袋:“你这性子,倒是能拿来和你长姐比一比了。” 说罢,她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羞红了脸的韩淳乐,“淳乐,你说是?” “母妃,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您怎么还拿之前的事来取笑儿臣啊!”韩淳乐嘟嘴道。 “好了,你们锦竺姑姑今天吩咐小厨房做了好些你们爱吃的酥酪呢,快带着妹妹去。”秦晚箫拉起这两个孩子的手,把她们的手放在一起,然后吩咐珞芸好生看着。 韩淳乐紧紧牵住韩璟嬅的小手,跟着珞芸往小厨房那边走,秦晚箫就这样注视着她们远去。 时间还真的是过得飞快,一转眼,秦晚箫奉旨入宫已是六年前的事。 就连韩淳乐也从当初那个只会粘在自家爹爹身边撒娇的小奶包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 不过一想到之前的某件事,秦晚箫就不禁失笑。 当时,韩淳乐还未被过继到秦晚箫膝下抚养。 经长时间的相处再加上韩淳乐十分喜爱韩璟嬅这个妹妹,她们很快就熟络起来。 至于那件事,是有一回秦晚箫实在憋不住想出宫去透口气,于是竟想出了个馊主意,让韩淳乐去崇华殿把出宫令牌给偷偷顺出来。 然而这样做的后果却是韩淳乐不仅被当场抓包,二人还因此挨了顿痛批。 她在原地蹲了好一会才扶着膝盖借力起身,不料转头就碰上多日未见的韩煜修。 “皇上万福。”秦晚箫下意识地屈身行礼。 韩煜修及时出手捉住她的手肘制止了她的动作:“朕说过,私底下不必在乎这些虚礼。” “礼数不可废,要是让人落下诟病就不好了。这不是皇上你让嬷嬷早些年前就教会我的吗?” 韩煜修有些无奈,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记仇。 秦晚箫替韩煜修泡了一杯好茶,连同杯垫一起推至韩煜修眼前。 “皇上可去瞧过俪婕妤了?” “嗯,刚从她那过来,太医说了俪婕妤腹中孩子一切都好。”韩煜修屈指划了划秦晚箫的鼻尖,“那两个小家伙最近应该没少让你操心?” “有珞芸和锦竺她们帮衬着,倒没让我怎么操过心。” 韩煜修颔首,拉着她到自己身旁坐下:“朕今日早朝时听闻边疆战乱已平,想来不久逾之便会回京述职了。” 秦晚箫闻言道:“哥哥替皇上在御前杀敌,也算是为皇上分忧了。” 韩煜修打趣她道:“你替朕分的忧可不比你兄长的少,能得一双儿女如此,秦大人可真叫朕好生羡慕。” 二人难得一起度过了一个平静的午后。 永昌十三年八月,秦仕渊受命率军出征御敌。在历经一番激战之后大获全胜,成功将敌寇击退到边境防线之外,并于次日班师回朝。 是日,韩煜修在宫中大摆宴席为秦仕渊及众位将士接风。 第150章 北越来客 席间,正当觥筹交错之际,宫人忽然匆匆入殿来禀,称是北越使臣求见。 位坐于前排的秦仕渊察觉到韩煜修的神情此刻有所变化,半晌,才见座上那人轻启薄唇:“宣。” “既然皇上还有事,那臣等就先告退了。”秦仕渊起身开口向韩煜修作别。 退至殿外时,秦仕渊等人正巧与北越人擦身而过,为首的正是北越太子——萧诀。 来者即是客,秦仕渊在原地驻足片刻朝人问礼。 萧诀也作回礼,随即回身入殿。 快走到台阶底部之际,秦仕渊身旁的小侍忽的开口道:“公子,小人听闻今日北越来了贵客,想来刚刚走在前头的那位便是了。” 秦仕渊内心似乎有所波澜,北越来客他又怎会不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北越太子竟真的亲自前来求娶,可见其决心如何,若是他真心相待,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个好结局呢? …… 关雎宫内,秦晚箫正专心地修剪花瓶里插着的花,却见珞芸闷闷不乐地走进来。 于是她放下剪子,朝珞芸走去:“可是俪贵人来了?” 珞芸对秦晚箫点了点头。 “那怎么不让她进来?外面风凉,若是伤着了身子可就不好了。”秦晚箫边说边就要抬脚往外走,打算前去寻俪贵人。 “娘娘!”珞芸犹豫再三,不满地抱怨道:“要奴婢说,您就不该搭理那俪贵人,如今她月份大了,别人怕她在自己宫里出个什么好歹都躲得远远的,也就您乐得三天两头让她往咱这关雎宫跑。” 秦晚箫看得出珞芸的担忧,拍肩宽慰道:“俪贵人心思纯良,从她入宫至今也没做出任何对本宫不利的事,更何况是本宫当日在皇上面前替她美的言,才使她在承宠后平白遭到其他妃子冷眼,要是如今连本宫都对她避之不及,那俪贵人在这宫里可就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了,这样岂不是太惨了?” 珞芸真是一个气不打一处来,秦晚箫这缺心眼子的毛病到底什么能改改?单凭一个沈令仪还不够她长记性的吗? “那娘娘可还记得自从俪贵人有孕后,皇上已经多久没来过关雎宫了?俪贵人此胎若是个公主还好,可那要是个皇子的话,往后她可就平步青云了,哪还会记得娘娘昔日的恩情?保不准人家还要在背地笑话您做了垫脚石而不自知。” 秦晚箫怔在原地,脸色极为难看,好半晌才道:“倘若俪贵人真有什么要事求见本宫呢?再怎么也得等见了俪贵人再说?” 珞芸拗不过秦晚箫,只得去把殿外的人给请进来。 俪贵人一进殿就瘫软在冰凉的地面上,还不等秦晚箫将自己扶起就抓着她的手臂,声泪俱下道:“庆妃姐姐,求您救救妾和妾的孩子!有人要害妾!妾害怕……” 秦晚箫不明所以,在她一通安慰下,俪贵人才慢慢平复过来,将原委悉数托出。 昨夜入睡时,素来睡眠浅的俪贵人忽闻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睁眼一瞧,此刻屋外没有任何光亮。 平日里婢女云芷担心她有什么事都会在殿外的过道守着,另外还会点上一盏宫灯示意俪贵人要是有任何需要可直接唤她。更何况要是没有她的命令,云芷绝不会擅离职守。如今外面漆黑如墨一片,倒真是让人感到有些不安。 俪贵人连喊了几声云芷的名字未果,心里不免做起最坏的打算来。 第151章 倾囊相助 果不其然,就在她推门准备出去查探究竟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挟着一抹寒光向她袭来。 显而易见,对方的目标就是她。 俪贵人快速反应过来,想关上门把刺客挡在门外却还是迟了一步。 刺客用手中的利刃把俪贵人逼进殿内,俪贵人自知今夜难逃一劫,但还是妄图跟那厮谈判:“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奉谁的命令而来取我性命,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如今身怀皇嗣,要是有个好歹,你难逃一死,不仅如此,还要连带着你的一家老小。” 那人不为所动,一步一步朝俪贵人逼近,俪贵人急中生智下将身旁的物什扫落在地,发出一阵又一阵沉闷的声响,企图以此吸引救兵过来。 “别白费力气了。”刺客看着俪贵人那张吓得煞白的小脸,冷冰冰地甩下这句话。 面对近在咫尺的利刃,俪贵人不甘心地阖上双眸,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所幸在刺客即将动手的那一瞬间,听到殿内动静的云芷带着几名宫人往俪贵人的居所赶。 等到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只发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俪贵人。 请来太医诊治过后,太医说俪贵人是受了惊才会导致晕倒,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从脉象上看俪贵人似乎有小产的迹象,最后查到竟有人在她的吃食里动了手脚。 “岂有此理!”秦晚箫拍案而起,这分明就是有哪个眼红的家伙想把俪贵人往死路上逼啊! “姐姐,妾实在走投无路了,眼下只有您能帮妾了,求您为妾的孩子做主!”俪贵人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的,吵得秦晚箫甚是头疼。 “这事态如此严重,怎么着也得上报到皇后娘娘那去让她处理,我们娘娘虽说颇受皇上待见但也没到僭越到皇后娘娘头上插足后宫之事的地步,你这般岂不是害了我家娘娘?”一旁的珞芸看不下去了,于是道。 “不可!”俪贵人抗拒地摇了摇头。 秦晚箫十分理解她的心情,毕竟郑氏左右瞧着也不是个什么善茬,即便她成了中宫后行事收敛了不少,此事也难逃干系。 “行了珞芸,少说几句。” “姐姐,若是连您都不帮妾,妾往后在这宫中还能指望谁呢……”走投无路的俪贵人轻捏着手中的绢帕拭泪,哽道。 “俪贵人,你不要哭了,皇后娘娘那里不成,但若把这事闹到皇上那去本宫也觉得不妥,你又不知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谁,这样一来岂不是正中了敌人的下怀?”秦晚箫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也算是摸透了这后宫之中的尔虞我诈。 “那依姐姐所见,妾当如何是好?燕元宫那妾自然是不敢继续待了。” “这样,这段时间皇上忙着接见使臣无暇顾及其他,本宫会择日去找皇上跟他说将你迁到本宫这儿来养胎,其余的等你生产之后再说。” 俪贵人没想到秦晚箫会在这种时刻对她伸以援手,说什么也要替她那未出世的孩儿给秦晚箫磕个头,不过被秦晚箫阻止了,她可受不住这种大礼,会折寿的。 送俪贵人走出关雎宫之后,秦晚箫拉住云芷,对她吩咐道:“在此之前定要尽心照看好你们主子,俪贵人这次受惊险些小产,往后腹中皇嗣千万不可再出任何差池了。” 云芷:“诺,奴婢替我家主子谢过娘娘大恩!” …… “主子!你怕不是昏了头?!你怎么能让俪贵人迁来关雎宫呢?”珞芸急得直跺脚,“我们本就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倘若俪贵人在我们这出了事,她们不得借此大做文章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管她们做什么?”秦晚箫轻点了一下珞芸的额头,似是想起什么,笑意顿时全无,转而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是在担心本宫,可本宫能看得出俪贵人十分珍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更何况当年的悲剧,本宫不想再切身经历第二回了。” “娘娘……” “你退下,本宫想一个人待会。” 在殿内独自平复了一下情绪,秦晚箫又从宫人口中得知秦仕渊还未离宫便想着去与他叙叙旧顺带问问秦府的情况。 到了韩煜修赐给秦仕渊的住所后,小厮却道秦仕渊被故人邀去了,秦晚箫只能败兴而归。 第152章 叙旧 湖心亭 “秦将军,不知你可否还记得这个地方?” 韩曦宁一袭华裳加身,额间处点的花钿栩栩如生。她站在杏花树下打了个圈,轻盈的水袖跟着摆动,美得宛如那天上的仙娥般直叫人移不开眼。 “记得。”秦仕渊面无表情地说道,早知道约他的人是韩曦宁,他定不会贸然前来赴约。 韩曦宁笑道:“如今约你见上一面还真是件难事。” 说着又转言:“逾之哥哥,想来你也听说北越那帮泼皮又来了?如今皇兄还在同他们周旋,倘若你说愿意娶我为妻,我便立刻去向皇兄赐婚。” “熙宁,你不要再胡闹了行吗?”听到“赐婚”二字,秦仕渊面上有点不知所措。 “我胡闹?”韩曦宁怒极反笑,“秦仕渊,你骗得了自己骗得过别人吗?” “……末将该走了,殿下自便。” 这一回,他又头也不回地走了了。 韩曦宁心中怒火无处可泄,只得一直往湖里扔石子,将湖中鲤吓得四散奔逃。 直至宝训匆忙跑来,方才休手。 “殿下,婢子听说太后那边似乎是已经应下与北越和亲一事了。” “!怎会如此?” …… 夙宁宫内,阿琅推门而进,还伴着一声沉重的叹息。 “太后娘娘,熙宁殿下已经在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婢子瞧着这天也快落雨了,您真不打算见她?” 郑太后叹道:“让她回去,哀家是不会见她的,和亲不仅是她和北越太子两个人的事,更是事关两国大局,你也看到此番北越太子亲自前来分明就是向我们摆明了北越的态度,哀家——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韩曦宁的声音。 “母后,这宫里头除了六哥以外就数您最疼儿臣了,您忍心让儿臣跑去千里迢迢的北越一个人过着无依无靠的生活吗?” “求母后收回成命!倘若您不答应,儿臣便在这长跪不起!” 话音刚落,天边时不时传来闷雷滚动的声响。不多时,大雨倾盆而至,把韩曦宁全身上下都给浇了个遍。 然而韩曦宁仍旧跪在原地不起,任凭宝训如何劝都无济于事。 “求母后收回成命,儿臣不愿和亲!” “求母后收回成命!” “儿臣不能嫁去北越……” 任凭韩曦宁在外头把喉咙喊哑了,殿内始终不给任何一点回应。 忽然,她发现头顶上的雨停了,抬头一看竟是一把伞为自己挡住了雨。 韩曦宁以为替自己挡雨的是秦仕渊,欣喜若狂地转过头去。 “我就知道……”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她眼底的那抹光亮在顷刻消失得无影踪。 “阿宁,你这般作践自己又是何苦呢?” 因着替韩曦宁挡雨,韩煜修身上湿了一大片。 韩曦宁满眼婆娑,拽着韩煜修的衣角,苦苦哀求道:“皇兄,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帮我去劝劝母后好不好?我不能嫁…不能嫁去北越!” “……这次恐怕连朕也无能为力了。” 韩煜修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她好,他实在不忍韩曦宁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此自降身份,作践自己。 “所以呢?连你也要牺牲我的幸福?就为了那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义?” 韩曦宁气得直接把韩煜修连人带伞推至一旁。 “说到底,你们都是一样的…一群铁石心肠的家伙!” 韩煜修竟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还不等他开口,便见韩曦宁两眼一黑晕倒在雨幕中。 第153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等到韩曦宁再次醒来时,已是两日后。 宝训见人苏醒,大喜过望,她擦干眼泪扑在榻前:“殿下……你总算醒了!” 然而韩曦宁只是目光呆滞地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宝训见状,晃了晃韩曦宁的肩膀:“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呀?你别吓婢子啊!” 见人还是不搭理自己,宝训急得就要冲出去找太医,却不料刚一跑出门就冲撞了太后一行人,吓得她是立刻跪地求饶。 “太后娘娘恕罪!” 韩煜修及时站出来圆场:“你家主子可是醒了?” “回皇上,殿下已醒了过来,可她一直盯着床顶看不说话,婢子就想着请太医过来瞧瞧。” 韩煜修知道韩曦宁此番是染上了心疾,但解铃还须系铃人,于是转过身唤了声太后:“母后。” 郑太后不免蹙眉,她不明白秦家那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韩曦宁如此相对。 “皇帝无需多言,哀家还是那句话,即便她不去北越,那人未必敢迎娶她进门。” 又过了几日,韩曦宁已经能下床走动,在长廊坐着晒太阳的时候,宝训欢喜地前来找她。 “殿下,威远大将军求见。” “你说什么?”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韩曦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她连忙让宝训去将人带到她面前,在等待过程中还不忘整理自己的仪态。 “末将拜见殿下。” 韩曦宁强颜欢笑道:“将军多礼。”说着作势要扶人起身,哪知秦仕渊巧妙躲开她的动作。 “你终于答应娶我了是吗?”事到如今,韩曦宁还心存着一丝侥幸。 “殿下误会了,此番末将是进宫告知庆妃娘娘末将不日后便要迎娶京中望族兰氏之女进门一事,恰好从她那得知殿下痊愈了,便顺道过来看看罢了。” 韩曦宁一听这话简直心痛如绞,沉言道:“哦是么?那可真是要恭喜将军大人抱得美人归了。本宫乏了,宝训,送客。” 自那一面之后,韩曦宁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也不吃不喝。 韩煜修听说了此事的来龙去脉。知道秦仕渊是为了让人死心才会撒下这个弥天大谎,也知道韩曦宁还是心有执念。 正当他犹豫要不要想个既不用得罪北越又能成全这二人的万全之策,这时楚衍带来消息称是熙宁长主居然答应和亲了。 不过韩曦宁她提出了个条件,就是——必须让秦仕渊以送亲使的身份送她出嫁。 韩煜修知道她此举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也就随着她去了。 …… 离宫当天,韩曦宁坐在梳妆镜前发呆,像个牵线木偶般,任由宝训给自己上妆。 她看着一旁的婚服,强忍着心中苦涩。 太子萧诀带人于几日前先行返回北越,也就是说从昱朝到北越皇宫这段漫漫长路,她得靠自己走。 殿外擂鼓宣天,红绸飘扬。 韩煜修担心北越会亏待了自己这位养尊处优的小皇妹,除了替她备下厚重的嫁妆外,还以此阵仗向外宣告昱朝对熙宁长公主的重视程度如何。 “恭迎长主出嫁!” 换上婚服的韩曦宁持着却扇遮面,被宝训牵引着走出殿外时,宫人立即跪伏在地,向主子作别。 和亲队伍早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为首的秦仕渊彼时身着战袍坐在战马上,但碍于送亲使的身份,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未戴战盔,而是以玉冠束发。 当韩曦宁从他身边经过时,连多余的目光都不曾看他一眼,秦仕渊感受到心脏莫名抽搐。 “将军,是时候启程了。”属下见秦仕渊许久未有下一步动作,轻声提醒道。 秦仕渊作出一个手势示意队伍出发,遂轻踢马腹驱使坐骑前行,队伍紧接着浩浩荡荡涌出皇宫。 秦晚箫站在城楼上目送他们出了皇城。 “亲手将所爱之人推给别人,珞芸,你说兄长他心里一定很难过?” “主子,您才看出来大少爷对熙宁殿下的感情不一般啊?” “瞧你说的,我又不瞎,早就看出来了我。”秦晚箫无奈地说着,“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殿下这么快就选择放弃了。” “奴婢倒不这么认为,熙宁殿下此前明里暗里对大少爷表明心意的次数奴婢十个手指头都快数不过来啦,可惜每次都被大少爷搪塞过去了。大少爷心里要真装着殿下的话,熙宁殿下这次这么做,定会使他悔恨终生,如若不然,熙宁殿下也只能认命了,毕竟她这未来夫婿出身也不差嘛。” 秦晚箫听珞芸说这话觉得颇有几分道理,这熙宁长公主倒是懂怎么杀人诛心的。 第154章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昱北交界处 “殿下,末将就护送您到这了。” 秦仕渊驾马至喜轿一边,听轿内没有回应,便扭头回到队伍中。 他从部下手中接过战盔戴好,系上披风后就带领着自己的军队朝驻扎地的方向策马前行,与韩曦宁的车队背道而驰。 待秦仕渊一行人走远后,韩曦宁悄悄掀开帘子往后看,几乎是在一瞬间又把帘子给放了下去。 她坐回轿子里,当想起那道决绝的背影时,心中愈发酸涩,不免苦笑起来,眼角处还泛着点点泪光。 韩曦宁并没有真的想嫁给什么所谓的北越太子,这一切不过是让秦仕渊认清自己的内心。 她原盘算着要是途中秦仕渊后悔了说要带她走,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他。 关于这场逃婚计划她已经筹备了许久,甚至还雇好杀手埋伏在暗处,到时候自己不仅能以“突遇沙盗被刺身亡”之名顺利脱身和心爱之人远走高飞,又能让北越找不到理由起兵攻讨昱朝。 可结果不尽人意,他最终还是没有坚定地选择她,韩曦宁这一次也是真的认命了。 …… 北越主都城 历经长途跋涉,韩曦宁的车马终于抵达北越。 入都城时,百姓们的表现很是热情,他们似乎都很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未来太子妃,同样也十分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一位美人竟能赢得他们太子的青睐。 于是乎,各处街道瞬间就被围得水泄不通,马车只好被无奈逼停在原地。 “宝训,发生什么事了?”有些不适的韩曦宁隔着帘子向轿旁的宝训问道。 “回殿下,前方的路被堵住了,乌泱泱的一片,婢子也看得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眼下看来我们的车是走不得了。”宝训回道。 韩曦宁轻嗯了声,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过后闭眼假寐,不再继续关注外头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萧诀派去接亲的人很快赶到,将围观群众都驱走了。 仪典结束后已至深夜,韩曦宁被送回太子寝殿。 不出意外的话,今夜过后她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偌大的寝殿内,只有几支烛灯与韩曦宁为伴。 韩曦宁不安地在榻上坐着,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等了许久,萧诀才出现在寝殿内,他们二人此刻就隔着一层盖头的距离。 韩曦宁看不清来人的脸,但隐隐能感觉到那人就是北越太子,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萧诀并没有急着掀开韩曦宁的盖头,而是拿起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随即来到韩曦宁身边坐下,缓缓掀起她的盖头。 韩曦宁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强烈,萧诀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率先出声打破沉默:“太子妃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着了?” 萧诀的声音仿佛有种与生俱来就令人着迷的魔力。沉重,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让原本紧绷着神经的韩曦宁顿时放下了不少戒备。 韩曦宁摇摇头,萧诀轻笑道:“那便好。” 说罢,他将手中那盏酒杯递给韩曦宁。 韩曦宁似乎不明白他的用意,怕他往里头动手脚又不敢摆明了说。 “这是合卺酒。你放心,孤没动过手脚。” 萧诀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手里的那杯喝完之后就径自离开寝殿,又趁着无人注意去了韩曦宁住所偏殿设置的书房。 临走前他跟韩曦宁说自己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晚就直接宿在书房了,让她不必等自己一同就寝。 然而第二日清早准备去向皇后请安时,韩曦宁才从负责管理东宫内务的总管太监那儿得知昨夜萧诀是看出她的为难才会临时提出去书房睡,他愿意等,等到她彻底接受自己的那一天再坦诚相待也不迟。 自从萧诀入主东宫以来,北越皇后就一直心系他子嗣的问题,在韩曦宁还没嫁过来之前,东宫后院一直空闲着,即便皇后再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萧诀始终不愿往里头塞些莺莺燕燕,非得等和韩曦宁成了婚再说。 这不,新妇刚一入殿请完安,皇后就立马派人去东宫跑了一趟。 好在萧诀早有准备,早知道她会来这么一出。被派去的嬷嬷回来后也不知跟北越皇后说了什么,从头到尾,只见那北越皇后高兴得几乎都快睁不开眼了,拉着韩曦宁就是一阵絮叨。 韩曦宁不免把目光投向萧诀,萧诀却是神色依旧,好似一切和他无关。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既难以放下过往种种,又不忍负了眼前人的一片真情。 第155章 祸临己身 永昌十四年,盛京城。 这一年里,宫里发生了许多事,多到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其中有好的,也不缺坏的。 韩煜修恩准俪贵人暂居关雎宫安胎后平安诞下双生龙凤,一跃成了俪嫔。 然而仅相安无事地过了几个月后,谁也没想到俪嫔的小皇子竟出了事。 最先发现小皇子不对劲的是照顾他的乳母。 刚开始几天夜里,小皇子不知怎的开始哭闹不止,几度搅得人睡不好觉。 在此之后小皇子怎么也吃不进奶,满脸恹恹的,没有一丝生气。凭他人如何唤也不见得这位小主子给出半点反应,俪嫔得知此事后这才赶紧让人找太医过来瞧瞧。 前来太医虽然有着几十年的经验,这种情况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见,幸亏韩煜修派人去从宫外寻来的名医费心救治才勉强保住其性命。 事后经查才得知小皇子是中了奇毒,其毒性极烈却不易被人察觉,最迟七天便会发作致其毙命,要是晚一步就算华佗再世也救不回小皇子的性命。 宫里不知何时竟传出是庆妃善妒,害怕自己地位不保于是才会狠心对尚在襁褓中的小皇子下手这样的流言,韩煜修从宫人口中得知此事后,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就直接将人给禁了足。 “娘娘,事到如今你怎么还坐得住啊?!”珞芸气得胸口犯疼,“这皇上也是,凭什么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这样不就坐实了娘娘的罪名么?真是过分!过分!” “只是区区三个月而已,又不是永远出不去了,慌什么?” 秦晚箫望着眼前的梨花树晃了神,她知道韩煜修这么做的原因,倘若在这三个月内她找不到证据自证清白,那他恐怕也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为她开脱。 这时,锦竺来禀称嘉妃来看望她了,秦晚箫便带着人移步前厅。 “怎的庆姐姐如今这儿竟这般冷清?原以为皇上真的对姐姐有所不同,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嘉妃出言讽道。 “怎么?嘉妃此番前来就是特地过来泼我冷水的吗?”见来者不善,秦晚箫也懒得再给人好脸色看。 “哎,此言差矣,你我好歹也算是一同入宫,我自是不愿见庆姐姐平白遭奸人构陷的。” 秦晚箫很快品出个中意味,嗤笑道:“是贵妃娘娘派你来的?你回去告诉她别白费力气了,我如今失了势,也帮不得她什么,至于我的事,我自有办法,就不劳贵妃娘娘费心了。” “庆妃,你可还真是不知好歹,眼下你连这关雎宫的大门都出不去,若没有贵妃娘娘相助,但凭你一个人又能查到些什么呢?怕是等你找到证据能够自证清白的时候,皇上的枕边人都已经换了好几人了,到那时你一个失势嫔妃还指望能翻身吗?” 话毕,嘉妃一脸得意忘形地带着人离开了。 “如今还真是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前来踩一脚了,呸!”珞芸恶狠狠地朝那背影啐了一口。 …… 夜,秦晚箫用过晚膳后就歇下了。 原本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味。 秦晚箫从睡梦中惊醒,她背对着门口,虽然此刻闭着眼睛,但仍时刻注意着从那边传来的动静。 韩煜修生怕吵醒床榻上的人,迈出的每一步都很轻很轻,直到走到床榻边时,才利索地在秦晚箫身边和衣躺下。 那股气味离自己越来越近,秦晚箫随后发现身边的床竟往下陷了一点,便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谁?!” “是朕。”韩煜修大手一揽将人揽入怀中,脸颊蹭了蹭秦晚箫散落的发丝,“朕很想你。” 余气未消的秦晚箫想要挣出他的怀抱,然而那人却纹丝不动,不仅如此反而还拧紧眉头沉声道:“别动,朕困了,睡觉。” 似乎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疲惫,又怕激怒他从而对自己干出什么事来,秦晚箫便不再挣扎,重新闭上眼睛懒得再搭理对方。不多时,殿内又恢复了寂静。 第156章 惩治 这一觉秦晚箫仿佛睡得极其安稳,而韩煜修却在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就醒过来了。 昨夜他睡得并不算好。 韩煜修看着那张清瘦许多的脸庞一言不发,似有满腹心事。 这件事是否真的与你有干系?如今一点线索都没有,朕到底该如何是好? 见秦晚箫还没有睡醒的意思,韩煜修又陪着睡了一小会才起身去上早朝。 …… 韩煜修走后没多久,秦晚箫也醒了,她肆意地伸了个懒腰,难得睡了回安稳觉,心情很是不错。 昨夜迷迷糊糊中她记得韩煜修好像来过,于是下意识探了探身旁的位置,却发现空无一人。 “看来又做梦了。”秦晚箫嘴上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的。韩煜修又像上回那样没有来看过她一次,不同的是这回他并没有派人偷偷来询问她的近况,就好像把她给忘了似的。难道他也相信那些流言了吗? 男人啊果然靠不住。 秦晚箫感到头脑清醒不少之后又拍拍脸颊,苦恼道:“为什么最近总会频繁梦到那个家伙呢?简直是阴魂不散,烦人。” 而此时另一边的崇华殿内。 韩煜修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而站在他身旁的魏偲和小栗子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句,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他看了眼底下正跪着的嘉妃,又回头瞥了眼韩煜修,半晌才见座上之人冷声道:“嘉妃,你可知罪?” 嘉妃一头雾水地看向韩煜修:“皇上,妾身何罪之有啊?” 韩煜修眼神中不禁里多了分鄙夷,随即冲外头道:“来人啊,将嘉妃拖下去给朕重打三十大板。” 楚衍听令立马带着人走进来,一左一右地将嘉妃从地上拽起来。 嘉妃一听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要挨三十大板,连忙挣脱束缚爬到韩煜修跟前:“皇上!妾身到底做错了什么?妾身真的不知道啊!” 韩煜修俯下身,轻捏着嘉妃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不妨好好回想一下自己最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要怪,就怪你自己平日里行事太乖张。这次权当让你长个教训,要是再有下回,朕绝不轻饶。” 说话间他同时松开手,嘉妃的脸因惯性而微扭向一边。 嘉妃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去关雎宫见了庆妃一面,这才明白韩煜修为什么如此生气的原因,心情如坠冰窟,任由着宫人将她带下去行刑。 嘉妃被带走后,韩煜修又把魏偲师徒二人给打发出去了,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呆一会,最近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他得缓缓。 出了殿门,小栗子劫后余生般长吁一口气:“师父,你说嘉妃娘娘她到底哪里惹到皇上了?刚刚我看皇上那眼神啊都恨不得把嘉妃娘娘给杀喽。” 魏偲心知肚明,但还是冲小栗子摆手:“咱们只管尽好自己的本分,把主子的事给办稳妥了,其余的,就不是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该过问的了。” 魏偲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嘉妃凄厉的痛呼声。 这三十大板虽然说不重但也算不上轻,挨这一下恐怕得养上个十天半个月的。韩煜修不满嘉妃行事作风已久,这次只不过是新账旧账一起跟她算而已。 说起嘉妃这号人物,虽说平日在宫里行事乖张但人还是挺有手段的。相较于后宫其他妃子来说,嘉妃的家世并算不上优越,其父官居七品却半生碌碌无为,要说最出众的地方也就是她除了颇有几分姿色外还会点讨人欢心的话术罢了。 若不是在入宫后凭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傍上万贵妃这条大船再加上还有位公主傍身,要想在两年内迅速爬上妃位,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如今触怒了龙颜,往后嘉妃要想复宠,可谓是痴人说梦,这次她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栗子不忍心再继续听那骇人的声音,只好捂住耳朵,见惯了这种场面的魏偲眼下也只是连连摇头叹气,替嘉妃感到惋惜。 第157章 说情 这边魏偲还未醒过神,小栗子就看到俪嫔的身影,连忙示意魏偲。 “奴才给俪嫔娘娘请安。” 魏偲谄着脸道:“呦,俪嫔娘娘您怎么得空过来了?” “本宫想见皇上一面,劳请魏公公进去通报一下。” 俪嫔见人一副为难的样子,于是只好又道:“皇上如今不得空?” “那倒也不是…”魏偲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韩煜修因为嘉妃的事现在还在气头上,这万一要是误伤到俪嫔可就不好了。 下一秒,殿门被打开。 韩煜修本想出去透口气来着,当他看到围在门口的几人,尤其是俪嫔的时候,眼中还有些疑惑。 “妾身给皇上请安。”俪嫔福身行礼。 “嗯,弘翊的情况可好些了?”韩煜修语气关切地询问着小皇子的情况,看来情绪平复了不少。 “托皇上的福,太医说弘翊已经没有大碍了。”俪嫔如实禀告。 “如此便好。”韩煜修看得出俪嫔此番不止是来向他说明小皇子的情况那么简单,“你来找朕可还有其他的事?” 俪嫔这才跪在地上,言辞恳切:“妾身想请求皇上撤了庆妃娘娘的禁,妾身相信庆妃娘娘的为人,她决计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可皇上如今还未查清真相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严惩娘娘,那岂不是伤了庆妃娘娘的心么?” “弘翊他毕竟是在关雎宫里出的事,庆妃难保就能够完全洗脱嫌疑。纵然此事和庆妃并无干系,宫里出了这档子事,她身为一宫之主自然是难逃其咎。” 韩煜修言外之意很显然,他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整整后院里的歪风邪气,只能暂时委屈一下秦晚箫了。 “皇上……”俪嫔不理解,宫中不是都说皇上最宠庆妃了吗?怎么现在居然能说出这么冷漠无情的话? “行了,想来近日你照顾弘翊也费了不少心思,倘若没有其他的事的话就先回去。” 俪嫔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见一旁的魏偲给她使了个眼色,最终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魏偲奉韩煜修的旨意送俪嫔回燕元宫时,还不忘宽慰她几句。 “俪嫔娘娘,您也无需忧心,庆妃娘娘深受皇上独爱这是全宫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又怎会忍心置她于死地呢?倒是俪嫔娘娘您,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双儿女承欢膝下。这可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您又何必淌这趟浑水惹得自个和皇上都不快呢?” “可……一切事情皆由本宫而起,庆妃她是无辜的啊。”俪嫔说这话的时候,脑海里不禁浮现当日秦晚箫安慰她,甚至二话不说就让她搬进关雎宫的画面,一时情难自抑。“庆妃娘娘她是我在这宫里见过的为数不多的良善人,当初若非是她仗义相助的话,何来今日本宫儿女承欢膝下的结局?” “魏公公,你知道吗?本宫曾听说宫里那些妃子咬定此事定是庆妃娘娘所为,甚至还在背地里用那些腌臜至极的话来批判庆妃,本宫没有信,试问一个同样作为母亲的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刚出世的稚儿下手呢?可她们都觉得本宫是疯了才会帮一个差点害死自己孩子的凶手说话,眼见着娘娘现在平白受冤本宫不能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本宫可真是没用!” 魏偲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道:“咱家相信皇上会还庆妃娘娘一个公道的。” 第158章 起歹念 深夜,被噩梦惊醒的韩淳乐尚惊魂甫定,转头却发现睡在自己身旁的韩璟嬅不见了。 韩璟嬅怕黑,如果夜里要如厕一定会叫醒自己作陪,坚决不会一个人到处乱跑的。 床上还有余温,说明她刚离开不久。 来不及穿鞋,韩淳乐便光着小脚跑到屋外,心急如焚地在皇嗣所周围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韩璟嬅的身影,却撞上当夜值守的嬷嬷。 “淳乐殿下?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做什么呢?” 韩淳乐生怕自己的妹妹出事,于是哭着说道:“嬷嬷……嬅儿妹妹她不见了……我找了好久就是找不到呜呜呜呜。” 嬷嬷安抚好韩淳乐的情绪后就立马将此事上报到了云苏姑姑那。 那一夜,宫人将皇嗣所上下都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 …… 几个时辰前,韩璟嬅梦到了秦晚箫,她哭着从梦中醒过来后就偷摸离开了房间,打算去找秦晚箫。 从之前和韩淳乐意外发现的那个狗洞里钻出去后,韩璟嬅几乎是一路走一路哭。宫道上又冷又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母妃身在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不久,韩璟嬅来到离御花园很近的一处凉亭,在那里遇到了霍黎。 “二公主?”霍黎刚开始见到韩璟嬅时还很诧异,后来心里索性打起了小九九。 她蹲下身,摸着韩璟嬅的脑袋,满眼慈爱:“二公主,告诉姨娘,你这是怎么啦?” “呜呜呜……嬅儿要母妃,嬅儿找不到母妃了。”韩璟嬅边揉眼睛边抽抽搭搭地说道。 “这样啊。”霍黎一把抱起韩璟嬅,轻言哄道,“看这小可怜见的,二公主不哭了哦,姨娘现在就带你去找母妃好不好?” 韩璟嬅乖巧地点了点头,霍黎见状,竟得意地笑了。 呵,秦晚箫,我如今沦落至此皆拜你所赐,我说过,我定会让你加倍奉还。 两道身影随即消失在夜幕深处。 翌日,天刚破晓,宫人们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被派遣去御花园清扫落叶的两位宫女又在躲懒了。 宫女甲:“哎,嬷嬷每天就让我们干这种下等活,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 宫女乙:“谁让我们出身不好呢,天生的奴才命。” 宫女甲:“我呸,万一哪天我要是有幸博得皇上青睐成了主子,非得要那老巫婆好看!” 宫女乙刚想出声让宫女甲立即停止那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下一秒,她不经意间看到原本平静的湖面浮上来了团东西,她惊慌得拍了拍宫女甲的肩膀:“阿茉,你快看那!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不会是死人了?” “什么啊,这大白天的你别在那吓唬人成吗?”宫女阿茉不以为然,可当她顺着宫女乙所指方向看过去后,竟看到了让她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湖面的的确确飘着一具尸体,体型不大。而有幸去过关雎宫送宫装的阿茉却一眼从那衣着上认出了那具尸体正是传言失踪的二公主韩璟嬅。 两位姑娘家受不住如此大的视觉冲击,捂着嘴慌也似的逃了。 第159章 嫌隙 关雎宫 秦晚箫疯了似的揪着时瑞的衣领拼命晃:“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二公主的消息吗!?” “娘娘,您冷静一点,许是殿下一时贪玩,不知道在哪睡着了呢。”锦竺还是头回见秦晚箫如此动怒的模样,但还是强忍下内心恐惧把秦晚箫拉开。 “她不会的,她不会的……”秦晚箫怅然若地否认了锦竺的猜测,她知道韩璟嬅就算再贪玩也不会在大半夜一个人偷跑出去。 而后,秦晚箫仿佛被抽空了所有气力般瘫软在地上,然后靠在锦竺的怀抱里,只见她扯住锦竺的衣袖,苦苦哀求道:“锦竺,你去帮我把我的嬅儿找回来,她一个人见不到我肯定害怕极了,你去把她找回来,好不好?” 锦竺轻抚着秦晚箫的脑袋温声安慰道:“珞芸已经托好友去打探消息了,婢子相信殿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锦竺陪着秦晚箫在殿内苦苦等了好几个时辰之后,珞芸带了位许久未见的故人前来见秦晚箫。 “卫…容初?怎么会是你?”秦晚箫没想到锦竺口中的珞芸好友会是他,来不及多想,便抓住卫祁容的胳膊,她那双早已哭红的眼眶里闪烁着希冀,“你是不是有嬅儿的消息了?啊?” 卫祁容垂着眼帘,艰难开口道:“御花园。倘若娘娘现在去的话,尚可见到二公主最后一面。” “你、你说什么?”秦晚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什么叫最后一面?嬅儿她怎么了?!啊?你说话啊!” 卫祁容还没来得及开口,秦晚箫便推开他直直朝门口的方向走去,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还被禁着足。 刚到门口,她就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看守侍卫给拦住去路,“庆妃娘娘,没有皇上的旨意您不能踏出关雎宫一步。” “我看你们谁敢拦着我!” 秦晚箫睁着猩红的双眼,抽出其中一名侍卫腰间的佩刀,随之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倘若本宫今天把命搭在这,想必你们这帮狗奴才也没法向你们的主子交差?” 看守侍卫以及追过来的锦竺珞芸被她这一举动震慑住了,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秦晚箫就扔掉手中的剑趁机跑出关雎宫。 秦晚箫沿着御花园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这一刻,她从未觉得关雎宫到御花园之间的这段路如此漫长过。 …… 到达御花园之后,秦晚箫见众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其中还有收到消息比她先一步赶到的韩煜修。 再定睛一看,前些日还在她面前蹦蹦跳跳的韩璟嬅如今就静静地躺在地面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不同的是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天简直都快塌了。 秦晚箫往韩璟嬅所在的地方跑去时稍不留神就摔了一跤,她努力从布满碎石子的地面上爬起来,全然不顾手上伤口的疼痛。 紧接着,她推开拥挤的人群,跪倒在地。良久才颤巍巍地将韩璟嬅搂入怀抱里,搂得紧紧的,像是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她那副冰冷的小小身躯。 “嬅儿,母妃来了,不怕,不怕,母妃在……”秦晚箫有些无措地抚着韩璟嬅的小脸,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泪还是一直不争气地往下掉。她知道韩璟嬅再也不会围着她甜甜地唤自己一声母妃了。 想到这,秦晚箫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她抱着韩璟嬅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秦晚箫仰头面向白茫茫的天空平复了下心情,接着又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有什么事大可冲着我来啊,嬅儿她只不过是个孩子,她能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下这种毒手!?为什么!” 尽管一旁的太医向秦晚箫解释韩璟嬅的死因是失足落水导致溺毙,但她压根不信他这一谬论,坚称韩璟嬅一定是遭人毒手。 “庆妃,来,把二公主给朕。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让她早些入土为安。”这时候,韩煜修无关痛痒地对秦晚箫说出这番话,遂朝她伸出手。 虽然他看起来十分淡然,内心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走开!你们休想把嬅儿从我身边抢走!”秦晚箫恶狠狠地剜了韩煜修一眼,那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神面对他。 韩煜修刚想向秦晚箫靠近几步,可当他看到那种仇视的目光时瞬间愣在原地。下意识地退回去,并制止宫人欲上前拉开秦晚箫母女二人的动作。 第160章 争执 韩煜修明白秦晚箫现在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于是分别给魏偲和楚衍递了个眼色。 二人会意,趁秦晚箫失神的空档将她怀里的韩璟嬅抱走,她的尸首稍后会由专门机构妥善安置。 “你们干什么?!把嬅儿还给我!你们不能就这样把她带走!”秦晚箫撕心裂肺地冲远处的身影大吼着。 她正要起身去把孩子抢回来,却被韩煜修出手打晕了。 …… 永昌十四年深秋,帝贰女不幸夭折,时年肆岁。帝悲恸,下旨休朝七日。追谥其为安华尊公主,并以国公主规仪葬入皇陵。 数日后 “唉……”珞芸眼下坐在后院凉亭的台阶上唉声叹气的,手里还拿着根狗尾巴草。 看到锦竺从秦晚箫卧房里出来后,珞芸的眼睛里瞬间放出光芒,可当看到她手上那份原封不动的吃食时,那光芒立马又黯淡了下去。 “娘娘她还是一口都没吃?” 锦竺无奈地点了点头:“嗯,看来娘娘心里的结还没完全解开。” “我才不管什么结不结的,我只知道娘娘若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把自己的身子骨搞垮。”珞芸说完从锦竺手中拿过食案就要往秦晚箫的卧房走。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咳嗽声,珞芸和锦竺一同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才发现韩煜修主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 …… 卧房里,秦晚箫躺在阴影处的暖椅上,多日不吃不喝以致她的身形看起来近乎形销骨立。她双眼空洞无神,手里还揣着璟嬅生前最喜欢的小玩偶。 她不理解,为何命运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捉弄她。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秦晚箫也像完全听不见似的,未给出一点反应。 韩煜修眼前一紧,他只觉得眼前人很陌生,昔日那个的秦晚箫去哪了? 他来到秦晚箫身边坐下,将手中吃食放在案几上,随即舀了一口吹凉后送到秦晚箫嘴边。 “我不吃。”秦晚箫别过脸去,艰难地从嘴里蹦出这三个字。 “朕命令你吃。”韩煜修箍住她的下颌,将那张倔强的脸重新掰回来。 秦晚箫死死盯着韩煜修,随即让韩煜修没想到的是她竟敢将他手中的吃食连同案几上的也一起打翻在地。 韩煜修顿时不悦。 “你以为你这么作践自己,就能让二公主重新活过来吗?人死不能复生,如此如此浑噩度日,还不如坦然接受现实!” “韩煜修…你不觉得你对我说的这话有些太过于残忍了吗?”秦晚箫无奈苦笑,她想不明白,韩璟嬅也是他的至亲骨肉,可为什么从他脸上看不出半点难过?为什么他能如此淡然地劝自己放下? “你能做到若无其事,可我做不到。你没了嬅儿还会有其他皇嗣,可嬅儿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在这宫里只有她是完全属于我的,你现在让我释怀?你让我怎么释怀?!” “是,都是朕的不是。”韩煜修眉头紧锁,语气几近绝望地说了句,“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朕绝不能再失去你了。” “你走。”秦晚箫还在介怀韩煜修那日任由他人把韩璟嬅从她手中抢走的事情,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又像起初那般一言不发,只盯着手中的玩偶发呆。 韩煜修实在看不下去她如此颓靡的模样,直接夺走她手里的小玩意扔到一边。 “即便真相如你所想,那你又能如何?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本就是这宫里的法则,即使你不愿接受,你也必须面对这一事实不是吗?!” “你终于承认嬅儿是死于非命了?是不是?!”秦晚箫在听到韩煜修说的那番话时面目似乎又变得狰狞起来。 屋外,珞芸他们清楚地听到从里头传来的吼叫声,深知情况不妙,立即冲了进去。 几人看到乱作一团的现场,不明所以,珞芸忙上前去安抚情绪崩溃的秦晚箫,她嘴里还在不断吼着“你给我滚”这几个字眼。 而刚挨了一耳光的韩煜修就像根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言不发。 锦竺神情凝重,她大抵猜得到发生什么了,于是道:“皇上,不妨您先回去?娘娘这儿还有我们呢。” “是啊皇上。”魏偲也站出来规劝韩煜修,目光落在他脸上那道显眼的指印上,嘴角还沁着血,可见秦晚箫下手有多重。 如今秦晚箫的情绪尚不稳定,谁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要是自家主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被太后知道了的话,那他也别想活命了。 “照顾好庆妃,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朕禀报。” 韩煜修向锦竺交代完这句话后,目光错综复杂地看了眼秦晚箫,遂带着魏偲拂袖离去。 第161章 好一个声东击西 韩煜修刚回崇华殿,就见到在殿内恭候多时的宣王殿下。 他立马让魏偲去门外候着,又趁机拭去嘴角的血迹。 “九弟?你何时回京的?” “前不久。”韩舒允见他一副明明心里难受却又要硬装得像个没事人的模样,于是晃了晃手中的那坛好酒,“来一盅?” 谁料韩煜修竟一口回绝:“别了,要是让母后知道朕偷偷酗酒的话,她又该操心了。” 韩舒允听出他的话外音,狡黠一笑:“皇兄你可还真够扫兴的,你说说,你总拿太后那劳什子规矩拘着自己干什么?这天下都是你的,难道还有你韩煜修做不成的事?” “你别说,还真有。”韩煜修一杯清茶下肚,猛然回想起当时秦晚箫用警惕仇恨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那一幕,胸口竟觉得莫名闷得慌。 好像只有他们兄弟二人独处的时候,韩煜修才能够敞开心扉地谈天说地,如同幼时那样。 “嗯……那让臣弟来猜猜看到底是什么事竟让皇兄如此伤怀。”韩舒允稍加思索片刻,“我想应该又是跟关雎宫的那位主子有关?” “哦?许久未见,朕竟不知九弟竟学会了度心术,真令朕眼前一亮。”韩煜修倒是不厌其烦地假意给他捧场。 韩舒允无语凝噎,嘴角微颤。他平时看起来是缺了点心眼不假,但又不是缺脑子,这宫里除了秦晚箫之外难道还有第二个人能够左右他这六哥的情绪吗? “咳咳……宫中的事呢臣弟多少还是略有耳闻的。臣弟能理解你的心情,毕竟发生这种事情庆妃娘娘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嘛,多给她一些时间。”韩煜修依旧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于是韩舒允又出言道:“哎呀,皇兄,你就别那伤感春秋了。喏,臣弟此番回京还给你带了个好消息呢。” 说着,韩舒允从袖中拿出一封地契文书,将其在韩煜修面前展开。 “这是?”韩煜修由一开始的好奇逐渐转为不解。 “地契。”说到这个的时候,韩舒允面上止不住地得意起来。 哪知还没得意多久,就挨了韩煜修的一记痛揍,“嘶,皇兄,好端端地你打我干嘛啊?” 韩煜修似笑非笑,两指并拢在一起,随即定在纸里的其中一行字上,气得直咬牙。 “朕说你这逍遥王爷当得是真不赖啊,如今连罔顾国法的事都敢摆上明面做了。韩舒允,是不是朕平时太过放纵你以至于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臣弟冤呐!”韩舒允冲韩煜修强颜欢笑,余光间还带着一丝委屈,“这赌坊可不是臣弟开的啊,你就算借我多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种容易掉脑袋的事。” “你最好是。”韩煜修反手敲了敲桌面,“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韩舒允见他根本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于是这才接着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 “臣弟虽然成了这间赌坊的新东家,但也只是个挂名的。赌坊的事一向由阿叙派去的人打点着。前不久臣弟从底下人那听说了一些有关于旧东家的消息,结果你猜怎么着?”韩舒允止住话头,侧目看向韩煜修,似是成心拿他找趣。 “不猜。” 韩舒允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回答,倒满一杯酒后就推到韩煜修面前:“不猜也行,那你把这杯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韩煜修看着那杯酒,随即毫不犹豫地喝下了。 “皇兄好酒量嘛,那臣弟就继续说了。”韩舒允一边说一边观察韩煜修的反应,“那所赌坊的旧东家正是你那位桀骜不驯的小舅子,郑小侯爷。臣弟此次截胡了他的心血,想必他现在已经满京城地在找臣弟的下落了——哎,皇兄,臣弟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方才韩煜修正专注听韩舒允讲话,突然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清醒却无济于事。眼前的景象慢慢变模糊,最后他发出一声闷哼就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韩舒允见状,满意地拍拍抱在怀里的那坛酒:“看来本王这半步倒的威力不减当年呀。” “魏公公。”他将这些天搜集的情报夹在最上面放的一本奏折的夹层里,接着又把魏偲从外头喊进来。 “奴在这多谢宣王殿下了。”魏偲看着倒在桌子上的韩煜修,心中的石头可算是落了地。 这些天韩煜修都没怎么合过眼,一门心思扑在政务上,有好几次都是批阅奏折批到天亮就直接去上早朝,旁人都以为他勤政,心怀家国大事。可在魏偲看来,他这是借这些事来分散精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 魏偲曾好几次劝他要注意龙体,可韩煜修却压根没把他的话给听进去。魏偲实在没法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得来宣王回京的消息,便托人送去书信一封,让他好好劝劝皇上,不然再这样下去,韩煜修迟早会把自己搞垮,到时候朝堂上下势必引起大乱。 “害,小事一桩,这一觉足够让皇兄睡上好几天了。不过本王这宝贝有点猛,虽然一杯下去不会殃及性命,但后劲是避免不了的。”韩舒允拿出一个小罐子交到魏偲手中,“喏,这是醒酒药,多少能起到缓解作用。等什么时候皇兄醒了你再想法子让他把这吃下去。还有,为了避免皇兄找本王秋后算账,这阵子本王不会待在王府里,魏公公你自求多福。” “诺,奴明白了。” 魏偲命人把韩舒允送出宫,事后,又同小栗子一起将韩煜修扶到龙榻上安置好。 第162章 旧人终不抵新欢 自从宫内又再次莫名宣布休朝几日后,荣王那边倒是乐得清闲。 府中莺燕成群,每天饮酒作乐,好不自在。倒是苦了作为荣王妃的秦沁柔。 虽说她是荣王明媒正娶的妻室,却同后院里的那些只会搔首弄姿妄图博得荣王一笑的侧妃侍妾的待遇毫无差别。 嫁入王府这么些年来,除了刚成婚那几年过过夫妻恩爱的生活之外其余时间就没踏过她的卧房一步。不是在书房忙着自己事就是到各个妾室流连。可见,荣王对她的感情似乎慢慢变平淡了。 秦沁柔也因此变得愈发蛮不讲理起来,背地里苛责下人已经成了她房里的家常便饭。 …… 某日,荣王新纳的一位侍妾无意冲撞了秦沁柔,她一怒之下竟亲自动手鞭笞那位侍妾。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府里人都在传她像极了荣王那位故人,秦沁柔担心自己地位不保,此番不过是在把对荣王积蓄已久的不满全发泄在这位无辜的侍妾身上。 直到婢女提醒秦沁柔那人好像快要断气时,她手中的动作才戛然而止。 荣王听闻此事,不由得心疼自己这位美人,于是上门找她问罪,然而秦沁柔却始终不觉得自己有错。 “殿下,既然您从不过问后院的事,如今又因为一个妾室跑来质问妾身,是何意?” “你是在质问本王?”荣王直勾勾地看着秦沁柔,漠然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你这个毒妇未经本王允许就擅自动用私刑,若是晏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好过。” 这番话深深刺痛了秦沁柔的内心。 荣王如此护着这个女人。 那她算什么?他们过往种种又算什么? 一场笑话吗? “那依殿下所言,倘若那些个下贱胚子全都爬到妾身头上为非作歹,妾身也得闷声不吭,一并应承,是么?” “本王既许了你荣华富贵,那么,这些都是你该得的。你能做的就是做好你该做的事,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及本王的底线!” 秦沁柔错愕地看着眼前人,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以前她认识的那个荣王殿下吗? “殿下,你难道忘了我们当初……” 还未说完,秦沁柔就被荣王掐住脖子提起:“够了,本王一直以为你挺聪明的,到头来也不过如此,仅凭几句甜言蜜语就让你误以为本王真把你放心上了,啧,真是可笑啊。” 秦沁柔紧抓着他的手,双脚在空中乱蹬,耳畔还时不时响着荣王那如鬼魅的声音。 “娶你,不过是本王计划之中的一环,不然连你这种无知浅薄的货色也配入得了本王的眼?” “可惜你的好父亲令本王很是失望啊,既如此,那么本王也无需再逢场作戏下去了。” 秦沁柔两眼直泛泪花却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她感觉自己快透不过气来了,好像只要荣王再用点劲就能随时要了她的命。 她此刻后悔极了,后悔为什么没早点看清这人的嘴脸。后悔为什么要想方设法和秦晚箫争这个位子,这些本该是秦晚箫来承受的,而不是过着如今在宫里受人尊称一声庆妃娘娘的如意生活。 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一己私欲,她会拥有更好的未来,可现在,一切皆沦为泡影。 就在秦沁柔以为自己死到临头的时候,奴婢前来说是那位叫晏儿的侍妾醒了。 “说到底,你只不过是本王豢养的一只宠物,一只…可以随意丢弃的宠物。倘若下回再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可就别怪本王不念旧情了。” 荣王立即放开那只扼着秦沁柔脖子的手,连看都不看瘫软在地上的人多一眼就疾步离去了。 第163章 悲欢成烬 深夜,秦沁柔又在拿婢女撒气了。 只因那天过后荣王竟将那晏儿抬为侧妃,此后晏侧飞房里的奴婢都跟着目中无人起来,对她这位正室更是多有嘲讽。 咽不下这口气的秦沁柔忘了荣王的告诫,再次对晏侧妃动手,不过这回她为了不让荣王抓到把柄,只罚了晏侧妃在烈日下跪了几个时辰。 回到院里,秦沁柔越想越气,把气全撒在无辜的婢女身上。 “贱人,贱人!”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本王妃要你何用!?” “让你弄疼本王妃,我打死你!” “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滚出去!” 那小婢女被吓得浑身颤栗,双腿软得跟棉花一样走不动道。秦沁柔的贴身侍婢见她仍杵在原地不动,又怕下一秒秦沁柔反应过来继续拿小婢女撒气,于是出声提醒道:“王妃让你出去,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小婢女这才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小婢女前脚刚走,荣王的人后脚就来了。 “嬷嬷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秦沁柔异常平静地说道。 何嬷嬷自荣王幼时就跟在他身边,算得上是荣王府的老人了,平日里荣王对她也要让三分薄面,秦沁柔纵使心中有气,不会蠢到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何嬷嬷轻咳一声后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有令,请王妃现在前去清禾居一趟。” 清禾居…不就是那小贱人的住处么?这个时候叫她过去干什么? “请嬷嬷回去转告王爷,就说本王妃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早儿再说。” “那恐怕由不得王妃了。”何嬷嬷拍了拍手掌,随即只见两名家丁分别从门外闯入。 “何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 秦沁柔逐渐有了些不耐烦。 “把人带走。”何嬷嬷懒得与她多费口舌,转头冲那两人示意。 眼见着秦沁柔要被带走,侍婢急得冲上去想把他们拉开,奈何单凭她一人力气终不敌两名男子,反被推倒在地。 “本王妃自己会走。”秦沁柔不想祸及无辜,只得退让。 …… 刚到清禾居院前,屋内的欢愉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这一切在秦沁柔看来却格外刺耳,她的双眼紧盯着闪烁着昏黄烛光的门扉。那藏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留长的指甲陷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痛楚。 何嬷嬷命那两名家丁将秦沁柔押着跪在地上,随即从容站在原地冲门里面的人道:“主子,王妃已到。” 门内迟迟不见回音。 直到房内再无动静传出,荣王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从屋内出来。 荣王缓步到秦沁柔面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滴落。他一伸手,勾起秦沁柔的下颔:“王妃感受如何?” “你今夜大张旗鼓地找我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 秦沁柔不甘示弱地对上他的双眸:“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好让你那位好侧妃消气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好歹也是御封的荣王妃,家世清白。而那个贱胚子不过是一介登不上台面的歌妓,这事若闹到太后那去,你觉得她会向着谁?” “住口!” 荣王狠狠甩了秦沁柔一巴掌,导致秦沁柔失去重心摔向地面。 “我受够了!”说完,秦沁柔直冲屋内而去。 她砸碎门边摆放的一件瓷器,手握着碎片一步步朝手无寸铁的晏侧妃逼近。 “殿下……殿下救我!” 晏侧妃吓白了脸,一直朝角落躲去,眼神惊恐地望向门口又望着秦沁柔。 “贱人!你给我去死!” 秦沁柔用尽毕生气力将那碎片扎进晏侧妃的颈部,迸出的血液直接喷了她一脸。 迟来一步的荣王站在门口,看着倒在地上的晏侧妃,此时此刻他想把秦沁柔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 “韩佑徽,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对我仅仅只是利用而已吗?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一提?” 荣王蹙着一双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字未言。 不等他反应过来,心如死灰的秦沁柔便一把打翻烛台,烛火在与可燃物接触时的那一瞬间迅速燃烧起来。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四周蔓延。 他本想冲进去把晏侧妃救出来却被手下拉住了。 秦沁柔孑然伫立在火海内,望天悲戚一笑。 “你曾说并非真心待我,可你敢说你对晏侧妃就是出自真心么?你我夫妻同数载,你心里想的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你以为晏侧妃就是什么个省油的灯么?她接近你,无非也是为了那泼天的富贵罢了。” “说到底,你从始至终爱的不过是那所谓的权势和自己罢了。像你这种人,怎么配得到真心?” “荣王殿下,是你给了沁柔希望,可如今你却亲手撕碎了它,我恨你。哦,忘了还有秦晚箫那个阴魂不散的贱人…我祝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大火将她那凄厉的笑声连同整座清禾居逐渐吞没在无尽的黑夜中。 这场大火持续了两天两夜,将清禾居内的一切都化为灰烬。 第164章 合作 处理好一切善后事宜之后,荣王府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这日,荣王府迎来了位稀客。 郑怀褚由管家引至荣王所在的凉亭内,一边卧在长椅上的荣王似是嗅探到陌生的气息,睫羽轻微抖动。 “真是稀客呐。”后一秒,他睁开那双足以勾魂摄魄的双眸,目光对来者甚是不善。 “荣王殿下,郑某此番拜访,是有桩生意想同您合作,不知您意下如何?” “哦?”荣王玩味一笑,当他看着郑怀褚焦急不安的模样时,语气更是不屑,“本王不是生意人,想必郑小侯爷定是寻错地儿了?这病急可不能乱投医啊。” “荣王殿下,你别急着拒绝,先听郑某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郑怀褚将和赌坊有关的事都告知了荣王,临了还说了句:“郑某知道您在城中的眼线众多,只要您答应帮郑某躲过此劫,郑某所付的报酬定不会叫您失望。” “这好赖话谁都会说,可惜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说,你能拿什么跟本王作为交换呢?” 打从郑怀褚一开口,荣王便猜到这出好戏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了。只不过出于谨慎,他决定看郑怀褚的诚意如何再做打算。 “皇位。”郑怀褚云淡风轻地说着,好似这个东西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荣王瞳孔骤然一缩。 “这难道不是殿下一直以来所求之物么?想必您也应该清楚,郑氏一党在朝中势力雄厚,就连一国之君也奈何不得,只要到时再从中作梗,致使皇帝民心尽失,另立新主,改朝换代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 “哟,郑小侯爷,你这可真是抬举本王了。” 荣王认为郑怀褚这无异于是在痴人说梦。韩煜修绝非善茬,不然他也不至于蛰伏筹谋如此之久。 于是又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音量道:“搞不好就落得一个谋逆的罪名,你真以为本王会傻到自绝后路么?” 郑怀褚依旧不死心,沉默好一会才开口。 “殿下,这些年来,我手底下也养了不少兵马,倘若殿下哪天想通了,他们随时听候您的调遣,也算是我郑怀褚为了您的大业尽一份力!” 他苦心经营的联络点现在被人莫名收购,可背后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其中多多少少是危及到昱朝江山的事,要真是东窗事发的话,那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荣王了,只要留住性命在,他就算助纣为虐又何妨? 荣王沉吟片刻,道:“好,你的事,一月内本王就能给你答复,在此之前,本王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坏了本王的事。” “那是自然,祝我们合作愉快。” 郑怀褚倒满一杯酒,随即一饮而尽。 “嗯,合作——愉快。” 目送郑怀褚离去后,荣王佯装惋惜地自语道:“嗳,不知道那个家伙知道自己最为亲信的大臣如今前来投靠本王,会是什么样的一副嘴脸呢?呵呵。” 荣王边笑边轻摇晃着手中的美酒,眼底里尽是对权力的欲望。 他本来就没指望郑怀褚这棵墙头草能助自己夺权,倘若真到了和韩煜修兵戎相见的那一天,拿他来给自己当替死鬼,倒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第165章 沉冤昭雪 永昌十五年,经卫祁容等人不懈努力下,谋害俪嫔皇嗣的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原来,这一切都是出自万贵妃之手,众所周知,俪嫔与万贵妃的父亲在官场上不对付,如今俪嫔又一举诞下双生嗣,圣眷正浓。于是万贵妃嫉恨之下便将毒手伸向那尚在襁褓之中的无辜婴孩。 经查,她在小皇子百日宴时将所下之毒藏在精心准备的百日礼内,此毒毒性发作需要一定时间,且味道与俪嫔平日所用檀香散发出的味道无异,如果不仔细绝对让人瞧不出端倪。 韩煜修震怒之下下旨废除万贵妃的位份,并赐其三尺白绫作为了断,再加上万大人被揭发的种种罪行,万氏一族最终也因这对父女受到牵连,流放为奴。 秦晚箫沉冤昭雪,可一切太迟了,她所珍视的孩子因此丧命,死因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 关雎宫 “娘娘您瞧,奴婢的纸鸢做的不错!?”珞芸兴奋地向秦晚箫展示自己的成果。 “嗯。”秦晚箫轻轻颔首应着。 珞芸挽着她的手臂,恳求道:“奴婢看今儿个天气不错,娘娘,您陪奴婢去庭前放纸鸢?” “是啊娘娘,您已经数月都闭门不出了,再这么下去迟早得把自个身子闷坏,那多不值当啊。”锦竺在旁随声附和道。 架不住这两个家伙的苦口婆心,秦晚箫最终还是应下了。 几人来到前院后,珞芸小心翼翼地放着手中的线,眼看着纸鸢越飞越高,秦晚箫的思绪也跟着渐渐飘远,似乎回到初见韩曦宁的那天。 经历了那么多,她好像慢慢理解韩曦宁当初的身不由己言不由衷。 她,是来自未来的秦晚箫,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国公府秦家大小姐。但可怕的是她已经完全被时代的洪流推着走。 秦晚箫幡然醒悟,起初,她的思想与这个封建时代完全相悖,所有令她深恶痛绝的做法不过是是这个时代或是伸张正义或是自保的一种手段,而在她看来正确的一切在别人看来就是无比荒诞的笑柄,甚至稍不留神还会牵累到其他人。 而如今,她开始跟古代的人共情;学会了古代人的生存之道;有了一些本不该属于她的记忆。她跟这里的一切好似有了羁绊,仿佛她原本就是护国公府嫡长女,护国公府嫡长女就是她。 她当初肯定是昏了头才会答应秦珧继续以秦大小姐的身份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否则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破事发生在她身上,也就不至于像现在活得这么痛苦了。 不,她绝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 好在现在为时不晚,她一定要尽快找到回去的办法! 这个念头在秦晚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刚过下一秒,那股信念就湮灭殆尽了。 她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如果现在想脱身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他会甘心就这么放她走吗? 珞芸的一声惊呼拉回了秦晚箫的思绪。 许是这时刚好起了风。她手上的纸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挣断了线,孤零零地躺在不远处。 珞芸刚上前准备弯腰伸手去捡,却被来人抢先一步。 “这纸鸢是谁做的?真丑。”韩舒允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那只纸鸢。 “宣王殿下,那个是奴婢的,麻烦您高抬贵手把它还给奴婢。”珞芸气呼呼地说着,要不是看在他们地位悬殊的份上,她真想上前踹他一脚,让他嘴那么欠。 见人根本没要把东西还她那个意思,珞芸只好壮起胆子上前去抢。 韩舒允把手举得高高的,偏是不让这丫头如意。 秦晚箫看不下去,立马出手制止他这种恶行:“行了韩舒允,快把东西还给人家。” “我说庆妃娘娘,你怎么变得跟皇兄一样,一生气就喜欢叫人全名啊?” 韩舒允边抱怨边把纸鸢还给珞芸,珞芸颇为得意地冲他扬起嘴角。 秦晚箫这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韩舒允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马乖乖捂住嘴巴。 第166章 萌生醋意 另一边,自打上回韩煜修发现了韩舒允留下的消息后,便派遣专人暗地调查此事。 尽管他隐隐觉得此事跟郑氏一党内部人员多少沾点干系,但苦于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也不好当面苛责他们。 一旁的魏偲满脸愁容,许是察觉到他的反常,韩煜修开口问道:“怎么了?” “皇上,别怪奴多舌,奴觉得您让宣王频繁出入后宫是不是不太妥当?奴最近已经听过不少关于庆妃娘娘和宣王殿下风言风语了。” “比如?” 魏偲在脑海里思索片刻,“有人说庆妃娘娘深知自己失了宠,便转身勾搭上宣王……”他如此说着,还不忘用余光去观察韩煜修的反应,再来决定自己该不该继续接着往下说。 那人神色未变,倒是眉眼在不觉间添了层阴翳。 “继续说。” 魏偲只好硬着头皮道:“他们说……庆妃娘娘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还说娘娘呃是妖妃,这宫里的男人迟早得被她勾走了魂去,若庆妃一日不除,后宫将不得安宁。”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韩煜修怒将手中的奏折往案几上摔去,并伴随一声冷哼,“哦?未曾想这帮狗奴才竟还比朕更了解庆妃的为人。”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魏偲大惊失色,下意识就往地上跪,定了定神又继言,“奴觉得这流言不可怕,可怕的是长此以往下去怕是流言会成真啊,皇上,您若真关心庆妃娘娘的话何不亲自出面呢?” 韩煜修语塞。 秦晚箫如今对自己就跟如临大敌一般,话还没说上几句就会莫名在他面前情绪失控,即便他派人去送温暖到最后也是连人带物一起被轰出来。 要不是宣王还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她是死是活自己都无从得知。 况且秦晚箫和韩舒允互看不对眼,要说他们俩有个什么那可真是大白天遇见阎王爷——活见鬼了。 韩煜修如此安慰着自己,但身体终归比大脑诚实。 还没等魏偲反应过来,就见醋意大发的他已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了,还轻飘飘地留了一句令在场的人不禁背脊发凉的话。 “楚衍,给朕查。究竟是谁在后宫散播这些风言风语,一经查出,立马将人给朕押入慎刑司去,往后要是谁再敢妖言惑众,就地处斩!” …… “是他派你来打探消息的?” 秦晚箫把其他人打发走后,面无表情地对韩舒允说道。 “嗯…皇兄他、很担心你。”韩舒允本来想替韩煜修隐瞒,但他实在看不下去秦晚箫这副做派,人又不是他皇兄害死的,她凭什么要将一切过错推在他皇兄身上? “哈?他竟会在意我的死活吗?” “你还在生那件事的气么?可你又怎知皇兄他就不曾为此痛苦过?” 秦晚箫怒视着韩舒允,仿佛通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韩舒允眉头紧蹙,“如果不是……”他刚想说如果不是韩煜修,就凭她这性子,恐怕在这个宫里一天都活不下去,却还是硬生生憋回去了。 “如果不是什么?”秦晚箫深吸一口气,“如果下次你还是为他而来的话,那我建议你别来。我怎么会指望你跟他有所不同呢?啊对,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你与他同出一脉,多偏着他些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说完,她便撑住身体从椅子上站起准备回房。 “你把话再给本王说一遍?”韩舒允见状立刻拽住她的手腕不让人走,没了往日那副不着调的模样,眼神里更多的是阴鸷。 “松手。”秦晚箫毫不畏惧,拼了劲想挣出对方的桎梏…… 这一幕被暗处的人尽收眼底,倒曲解成了另一层意思,那人忍着满腔怒气,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 第167章 破裂 是夜,魏偲小心翼翼地推开殿门,领着敬事房总管径直而入。 殿内烛火昏暗,案几上摆放的奏折还呈现出最初的模样,可见韩煜修已经坐在那发了很久的呆。 魏偲轻声提醒道:“皇上,该翻牌子了。” 韩煜修这才把思绪回笼,不过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许是坐得久了,他发现全身竟有些僵疼,于是又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魏偲忙让人把手中的东西呈上来,听说皇上已经许久未召幸妃嫔,太后派人明里暗里给他这个苦命的打工人施压,即便今天冒着触怒龙颜被赐死的风险,他也要让韩煜修把这牌子给翻了。 韩煜修倒也没恼,将目光定在案几上的东西,用那双修长的手指在牌面一一掠过。 正当魏偲以为他接下来又打算让他们拿着东西滚出去后,只见韩煜修居然从里头挑出了刻着秦晚箫姓名的绿头牌。他细细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后,一把丢给魏偲。魏偲眼疾手快地接下来物,随即兴致勃勃地带着人出去了。 …… 韩煜修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已经是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寝殿的方向大步而去。本来他也没抱多大期望,毕竟他知道秦晚箫一定会找理由推脱。这样也好,既不用让魏偲为难,自己也能讨得片刻清闲。 可就在他进门看到秦晚箫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定在原地。 “怎么皇上看到妾好像很惊讶?不是您召妾来的么?” “你可以拒绝的,朕不会怪罪你。” 韩煜修回头打算叫魏偲把人送回去,哪知秦晚箫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彻底打消放过她的念头。 “你可真虚伪。”秦晚箫由衷发出一阵冷笑,“你难道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吗?” “朕说过,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朕!”韩煜修轻而易举地将秦晚箫拽到榻上,他两手死死抓着对方的双臂,眼睛因愤怒变得猩红无比,“为什么?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晚箫始终不语,她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为何会演变到如今这般局面。 “……令仪,还有桂姑姑的死,这桩桩件件怕是都跟你逃不了关系?!” 韩煜修如五雷轰顶般瞪大了眼。 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么久以来,他还以为秦晚箫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才会这么对他,没想到结果居然会是这样。 秦晚箫一边流泪,一边不断回忆着那日的场景。 那日,她本想去储秀宫拜访一下桂姑姑,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帮自己出宫一趟,毕竟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回去,或许秦府是个突破点。 结果却听说这里的主事早就换人了,而桂姑姑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人知道她的消息,秦晚箫还以为她是到了年纪,被允许回乡养老去了。 从储秀宫出来之后,秦晚箫发现不远处有个嬷嬷躲在草丛擅自祭拜故人,经过询问,才知她是桂姑姑的故交,并从她口中得知桂姑姑并非出了宫,而是在早些年前犯下大罪,被处死了。至于个中缘由,她也不敢和秦晚箫细说,怕遭来杀身之祸。 可即使她不说,秦晚箫也能猜出个大概。 关于沈家的事,秦晚箫早从万祯儿那听说了,只是未曾在旁人面前提起过罢了。 韩煜修的反应仿佛在秦晚箫意料之中,只见她无奈一笑,“至于嬅儿的事,如果不是我无意从他人口中得知,你是不是也打算私自处理然后瞒着我到等风头过去?” “桂姑姑她是朕手底下的人,朕是让她多照拂着你些,可朕也没想过她有一天会遭人所害,至于沈家会遭此结局,全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是沈大人企图祸乱朝纲。如果他不死,那死的就会是朕!你明不明白?!而且朕已经尽量去弥补令婕妤了,是她不知好歹,自寻死路。” “至于璟嬅的事,朕的本意并没有想要对你有所隐瞒啊,朕只是不希望看你难过。” “箫儿,朕没错……朕没错!!” 秦晚箫满眼失望地看向他,“韩煜修,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可怕?那可是几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不、不是这样的……” 韩煜修再也冷静不下去了,此刻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秦晚箫,朕原来在你眼里一直就那么不堪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秦晚箫捂住耳朵,她不想与他过多纠缠,将他推开以后就拿起散落在地的衣物想要逃离有他在的地方。韩煜修想起今日所见的场景、想起那些不堪入耳的传言、想起她对自己冷漠至极的态度,似是再也忍受不了,目光狠戾地直将她拽回到自己跟前。 “你放开我!”秦晚箫惊恐道,那种莫名的寒意顿时又涌上心头。 他死死地将她整个人按倒在榻上,吐出的温热气息在秦晚箫耳边来回撕磨。 “你给朕听清楚了,任何人都可以来指责朕的不是,唯独你不行!” 此时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韩煜修就像换了个人一般,恨不得当场把秦晚箫给撕碎。 秦晚箫难抵他的力气,面对不留情面的侵虐,只能做无谓的挣扎。 殿内时而回荡着她尖利嘶哑的哭声,时而又回荡着她的求饶声、呼救声。殿外的人心惊胆战地听着殿内发生的一切,却无一人敢进去阻拦。 直至后半夜,韩煜修才肯放过她,然后拥着她沉沉地睡去。 第168章 赐婚 秦晚箫几乎是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等天明。 许是察觉到枕边人有醒来的迹象,她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韩煜修醒来时发现躺在身侧的人还在睡着,他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低头吻干那脸上残留的泪痕。他又垂眸看向她那副伤痕累累的躯体,想起自己昨夜因情绪失控对她施加的暴行,心底不免有些愧疚。 楚衍奉命前来把秦晚箫送回关雎宫时,看着她满眼乌青,浑身遍布伤痕的模样,不禁生起几分同情来。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为何会如此动怒,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询问。 直到关雎宫门口,楚衍才开口道:“庆妃娘娘,到了。” 秦晚箫木讷地点了点头,虽然过去一夜,身上那钻心的疼痛却未减分毫。 锦竺、珞芸在此处已等候多时。昨夜秦晚箫答应去侍寝时,她们还有些担忧,生怕秦晚箫会趁她们不在做什么傻事。如今看她平安无事地回来,倒是松了口气。 秦晚箫在看见两副熟悉的面孔时,那根紧绷的神经才完全放松下来。而后由于体力不支直接晕倒在地,惹得锦竺她们一阵手忙脚乱。 “我的天老爷啊。”卧房里,当锦竺替秦晚箫换下那件沾满污秽的衣物,却发现她全身上下竟没一块完好的地方时,不免捂着嘴惊呼。 这一幕也使珞芸对那一贯好评如潮的帝王再度改观,大骂他禽兽不如,甚至还想抄着家伙前去为自家主子讨个说法,不过最终被锦竺还有时瑞给合力拦下了。 锦竺安抚好珞芸,才开始给秦晚箫上药。望着秦晚箫那张苍白无力的脸庞,她兀自叹息一声。入宫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皇上对谁下过这么重的手。 …… 又过了几日,韩煜修罕见地去了夙宁宫一趟。 当听到宫人前来通报的时候,郑太后和阿琅还大吃了一惊,平日里也不见得他主动找过自己多少回,今儿个倒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别让皇帝在外头等久了。” 得到传召后,韩煜修这才进来,面上带着微笑,“母后万安。” “皇帝今儿怎么有空来看哀家了?”郑太后笑意晏晏,谁知她忽然瞥到韩煜修脖子上那几道浅显的抓痕,于是指着它又问道,“你这脖子是怎么回事?” 韩煜修下意识抹了抹脖子,一些不好的回忆袭来。那夜秦晚箫被他折磨得险点没命,自己也没讨得了好。他轻咂一声,而后心虚地答道:“哦,是儿臣前些天不小心划伤的,母后无需忧心。” “都多大人了做事情还这么不小心。”郑太后如此嗔责着,却将目光转向他身后的魏偲,“魏内侍你也是,侍奉主上就不能尽心点么?这回是划伤脖子,那下次呢?要是伤到御体误了国事你担待得起么?” 魏偲腹诽,这不是皇上他自找的么?怎么反倒又怪起他失职来了,真是钱难挣矢难吃…… 不过他被郑太后盯着心里直发毛,只得连连应和:“是是是,太后您教训得是,奴下回啊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韩煜修懒得听郑太后继续说道,借机转移话题:“母后,眼见着快入夏了,儿臣此番特地给您带了件好玩意。” 说完,他给魏偲使起眼色,魏偲连忙击掌示意门外的人把东西抬进来。 郑太后与阿琅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箱子,里面时不时地冒出一团团冰凉的白雾,打开盖子后,才发现里头整齐摆放着各种应季瓜果。 “这是?” “冰鉴。”韩煜修如是介绍着,“是齐州陈太守进献给朕的,朕觉得稀奇得很,便想让母后也瞧一瞧。” “难得皇帝有这份孝心,正巧皇后准备的纳凉宴也快到了,你这份礼物来得正合时宜,皇后那孩子为了这次宴会可花了不少心思呢。”郑太后每次在他面前都会有意无意地提起皇后,韩煜修每次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 韩煜修故作点了几下脑袋,又突然感慨道:“母后,不觉间我们兄弟几人各自有了一番作为,还当真是怀念那时候的时光啊,话说这九弟也快到了婚配的年龄了?” “你说老九那小子啊?”郑太后思衬片刻,“确实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过老九生性顽劣,沉不住气,就是不知道哪家姑娘能镇得住他。” 郑太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么?只是不愿拆穿罢了。 “你主意多,多帮着你九弟留意些适龄的官家小姐。一旦有了人选就让魏内侍把名帖送到哀家这来,剩下的哀家自有打算。” “儿臣明白。”韩煜修的心情顿时明朗不少,小待片刻过后就借故回了崇华殿。 魏偲见状,在心里为宣王默哀了几秒。皇上这家伙果然靠不住,说不往心里去结果真的就不往心里去,这不,直接拿出实际行动把自家兄弟的毕生幸福轻易葬送了。 第169章 赴宴 秦晚箫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 良久才找到一束微弱的光芒。 她循着光源的方向飞快跑去,下一秒,她脚下一空,场景转换。 夜幕的笼罩下,四周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欢声笑语与小贩的叫卖声交织成一片。 透过人群,一位翩翩墨衣少年站在她对面,笑得如天上皎月一般明朗。 “陆……” 秦晚箫几乎是下意识想喊出那个名字,可就在她努力想追上那人时,墨衣少年的身影便和一道明黄扑朔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还没等到她缓过神。 场景再度转换。 大殿内,面如冠玉却表情狰狞的男人欺压在她身上肆意发泄着怒火,任凭秦晚箫如何哭喊挣扎都始终唤不回来他的理智。 他的声音如猛兽嘶吼一般在她耳边回响。 “不、不要……” 秦晚箫挣扎着从梦魇中醒过来。 她睁着水雾蒙蒙的双眼,迷茫地打量着眼下的一切,胸口由于呼吸急促极速地在上下起伏着。 “娘娘…?您醒了!娘娘醒了!” 珞芸刚还在用沾湿的方帕给秦晚箫润了润嘴唇,下一秒就看到苏醒过来的秦晚箫,激动地大喊出声。 这一声把锦竺、时瑞还有刚来不久的韩淳乐给吸引了过来。 “母妃,你还疼不疼?”韩淳乐轻轻抚着秦晚箫手臂上快要结痂的伤疤,很是心疼。 秦晚箫摇摇头,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声音沙哑道:“你怎么来了?” “……阿乐听说你被爹爹弄伤了,到现在都没醒,就想着来看看。” 说着,韩淳乐突然抽泣起来,“都是阿乐不好,要是当时看住嬅儿妹妹的话,母妃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那爹爹是不是也就不会这么欺负你了?” 秦晚箫听她这么一说鼻尖莫名发酸,心里更难受了。可她不能在孩子面前展示自己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她将韩淳乐抱在怀里,忍住哭声安慰道:“傻孩子,你别这么说,你是个好姐姐,我相信嬅儿也是这么想的,别再责怪自己了好吗?” 后来,母女二人抱在一块几乎哭成了泪人。 韩淳乐走后,秦晚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大哭了一场。 她想不通为什么如今和韩煜修会走到如此地步,难道那天晚上的他,才是他的真正面目吗?要是等到他对她的爱意磨灭殆尽,再跟她盘算过往种种的那个时候,自己会死在他手里的?一定会的? 秦晚箫越想心脏就慌得难受,只能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 永昌十五年。 立夏。 今儿是清凉宴,各宫娘娘包括太后都收到了永和宫的邀帖。 此次宴会设在湖心亭外厅,这里场地大,又占据高地,恰好能观赏到御花园的全景。 各宫妃嫔穿着宛如御花园里开的花一般争奇斗艳,想必都不希望被其他人比下去。 秦晚箫倒是没那个心思,她的身子骨还没完全恢复,能赏脸去赴宴就不错了。 出门前,珞芸满脸担忧地说道:“娘娘,要不咱们还是算了?就跟皇后娘娘说身体不适,奴婢相信皇后娘娘她会理解的。” “不,必须要去。”秦晚箫绝不会再给任何人倒打她一耙的机会了。 珞芸拗不过,但还是央着她同意把锦竺一起带上,才肯放秦晚箫去赴宴,毕竟她脑子笨又不太会说话,锦竺办事牢靠,有她在即便出了什么状况也不用怕。 大家入席后,开始互相客套奉承着。 直到太后命人将几日前韩煜修送的冰鉴抬上来,才安静了下来。 宫人们将里头用水果制成的冰沙分了好几份,挨个送到每位妃嫔的位置上。 江答应尝了一口就满足地笑了笑:“唔,太后娘娘,这个简直比话本里说的那……那天上的蟠桃还好吃呢!” 也许是吃太急了,惹得她咳嗽连连,江答应捶着胸口,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众人被她逗乐了,就连座上的太后也笑眯眯的,无奈摇头道。 “你这丫头,慢点吃,又没有人同你抢。” “不碍事的太后娘娘,是这个真的太好吃了,妾喜欢。” 后宫有这样一个纯真无邪的存在,倒是添了不少活力。 第170章 恐惧 席间,郑太后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道:“陈美人可在?” 被点到名的陈美人悻悻答道:“妾在。” 郑太后满意点了点头,随即示意她坐下。 “这个冰鉴正是你父亲送的,陈太守为朝效力多年,只做区区一个太守也是屈才了,你的位份也该抬一抬了。” 陈美人以及在座的众人不难听出太后的弦外音,陈美人再次站起来,感激地说道:“妾连代家父谢过太后大恩!” 许是上了年纪容易困乏,郑太后没待多久便叫上阿琅提前离席回宫了。 不少妃嫔等太后走后朝陈美人投去艳羡的目光,纷纷窃窃私语起来,更有甚者竟公然挑衅起陈美人。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呐,有个识时务的父亲就是不同。” “哪能啊?现下不正有个不靠家世就飞上枝头的么?只不过啊,这飞得快摔得也快。”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朝声音来源看去。 霍黎正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嘴里却像不饶人似的,“你说是?庆妃娘娘?” 紧接着,他们朝角落里的秦晚箫投去炙热的目光,似是在期待她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珞芸眼见着这一切发生,她真想直接冲上去朝霍黎的脸就是一巴掌,可她又见锦竺冲自己摇摇头让她不要冲动行事,这才作罢。 秦晚箫被盯得浑身不自在,面对来自曾经的手下败将的挑衅,她只好从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这话,不该本宫问你么?霍充容。” “你!”霍黎见自己不仅挑衅不成还被反将一军,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在郑琬儿及时出来解了围,“庆妃,本宫听说你前阵子身子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秦晚箫不紧不慢道:“多谢娘娘关怀,妾已大碍。” 郑琬儿微微颔首,然后面向众人:“诸位姐妹莫要伤了和气,既然同在后宫,理应同心才是。” 一番插曲过后,宴席继续。 直到远处传来通报声,瞬间打破眼下宁静祥和的一幕。 “皇上驾到———” 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一时间,秦晚箫呼吸一滞,大脑顿时停止运作,化作一片空白,面色也跟着逐渐发白,浑身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下一秒,韩煜修来到郑琬儿的身边的位置坐下。 众妃嫔连忙行礼:“皇上万福。” 韩煜修抬手示意她们免礼,众妃嫔才纷纷落座。 “母后呢?”韩煜修随即偏头看向郑琬儿,却未注意到秦晚箫那边的异样。 “回皇上,太后娘娘她刚回宫了。”郑琬儿答道。 韩煜修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秦晚箫从头到尾都呆坐在原地,直到手中冰盏不慎落地发出的声响才勉强让她恢复过来一些意识。 周遭的人全被这动静吸引去目光,郑琬儿疑惑道:“庆妃?你没事?” 见人许久不接话,郑琬儿有些不悦,锦竺连忙站出来道:“皇后娘娘,我家主子突感不适,请皇后娘娘恕罪。” 郑琬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韩煜修抢先一步:“既如此还不快把你家主子送回宫去?” “婢子遵旨。” …… 秦晚箫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地方的。她刚才感觉背后好像有一道凌厉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直到远离御花园以后心底那种异样的感觉才消失。 “娘娘,您现在感觉好些了吗?”锦竺让珞芸一起把秦晚箫扶到一棵树下坐好,接着问道。 “珞芸!我不是她……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去,你帮帮我,帮帮我……” 秦晚箫死死抓住珞芸的手臂,恍如梦醒的她情绪几近崩溃。 珞芸和锦竺面面相觑。 “娘娘,您在胡说什么啊?” “我是说真的,为什么连你都不信我?她早就已经死了啊,我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占据了她的身体而已,为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是我?!” 珞芸不懂秦晚箫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权当她是被韩煜修的出现给吓得又神智不清了。 将秦晚箫哄回宫后,锦竺连忙去请了太医过来。 结果同珞芸所想一样,太医言秦晚箫这是由于惊吓过度才会出现胡乱谵语的情况,只要好好休息再按时服下他开的安神药物几日后便可好转。 为了让秦晚箫在养病期间不再受到任何刺激,于是乎韩煜修还有和他有关的人员全被拉入关雎宫的黑名单。 第171章 隔岸观火 崇华殿内,韩煜修闭着眼睛揉了揉额头,似是心情欠佳。 这时,魏偲灰头土脸地走了进来:“皇上。” “庆妃怎么样了?” 魏偲看着他,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奴没见着娘娘。” 说着,他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关雎宫的那帮奴才可真是胆大包天,奴好说歹说半天就是不让奴去见娘娘,还想冲奴动手呢。” “罢了。”韩煜修摆摆手,示意魏偲退下。 那一刻,心脏里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挖空,难受得他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也难怪,韩煜修眼见着秦晚箫从忤逆他、爱上他、疏离他、抗拒他再到畏惧他。可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最为致命。 魏偲走后,韩煜修不断给自己灌酒,想借此消除心中一切烦忧。 不知何时,他已全然醉倒在案几上。 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被他压在底下的画像晕开绽成一朵朵墨色的花。他的嘴里还不断嘟囔着。 “对不起…” “对不起…” “朕不是故意的……” …… 数月后 “哎,本王说你们几个,都是熟人了你们怎么还跟本王这么见外,真的是。” 隔着老远,就已经听到韩舒允叽叽喳喳的声音。 待他进殿后,便围着郑太后,“母后,您把儿臣召进宫来可是有什么好事要与儿臣分享呀?” 一旁的韩煜修轻咳几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哟,皇兄你也在呢?”韩舒允笑嘻嘻地看着韩煜修,突然想起上次魏偲同自己说起韩煜修脖子上那几道伤疤的由来,顺嘴说了句,“噢对了,皇兄,崇华殿的野猫应该都抓完了?” “与你何干?”韩煜修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他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啧,臣弟这还不是关心你啊?”韩舒允说完,又委屈巴巴地看向郑太后,“母后你看他,凶死了。” “行了行了,阿琅,给宣王殿下看茶。”郑太后对阿琅吩咐道。 接下来,才正式进入主题。 “允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收收心了。”郑太后语重心长地对韩舒允说道。 “母后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韩舒允的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喝茶的动作一顿。 “哀家呢替你物色了一门好亲事,对方与你年纪相仿,且又出自名门世家。至于婚期,哀家已命礼部尚书择一良辰吉日。” “我不同意!” 韩舒允急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韩煜修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这事由不得你胡来。”郑太后只冷冷道。 “母后!” 为了避免二人发生争执,韩煜修索性把韩舒允拉出去了。 出了夙宁宫后,韩舒允追上韩煜修。 “皇兄,你帮我劝劝母后,我可不喜欢整天被一个女人管束着,尘世闲游才是我的一生所向。” 韩煜修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韩舒允:“母后说得没错,你该收收心了。这事,朕帮不了你。” 说完,韩煜修拂袖离去了。 韩舒允指着那道背影怒斥:“皇兄!我前前后后帮了你那么多,你没有心!” 跟在韩煜修身后的魏偲望了眼韩舒允那暴跳如雷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 要是让韩舒允知道这事是韩煜修一手促成的,怕是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第172章 逃婚 宫外,裴叙站在马车前等着韩舒允。 彼时的韩舒允如被腊月寒冬的天一般,脸色阴沉得可怕。 “主子,太后找你什么事?” “那个老女人竟擅作主张给本王寻了门亲事,哼,她以为本王像六哥那么好应付么?” 韩煜修有所顾忌,可他没有。 裴叙不解,“那主子您打算如何应对?” 韩舒允沉思片刻,“《孙子兵法》里面提到过——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只要本王人不在京城内,她又能奈我何?” “皇上那边怎么说?” “别提他了。”韩舒允气得吭哧一声,“这个白眼狼,关键时刻见死不救,亏本王一直还把他当做兄弟看。” 裴叙无言。 没有皇帝在中间周旋,就凭太后的手段,他能逃得过她老人家的五指山? …… 韩舒允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也就是八月会那天。 宣王府 此时距韩舒允大婚还有十来天。 裴叙抱着双臂,倚在门边侧目看向正纠结要带哪些宝贝跑路的韩舒允。 “主子,您当真要逃婚?” “此时不逃,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收拾好包袱,韩舒允便和裴叙坐上马车。 韩舒允把脑袋靠在马车窗户上小憩,马车一路顺通无阻地行驶着。 不知过了多久,韩舒允从睡梦中被一阵颠簸给弄醒,他掀开车帘一看,外头天已经黑了。 “发生什么事了?” 车夫回头冲车内人道:“殿下,前面好像有一个姑娘晕倒在路中间,要不要过去瞧瞧?” “绕路走。”韩舒允眼下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闲功夫搭理别人的死活。 裴叙却于心不忍,“主子,好歹也是条人命,万一还有救呢?更何况这荒郊野岭的,把她扔在这不管不太好?” 韩舒允内心纠结了一番,随即勒令车夫掉头。 马车停在那人不远的地方,韩舒允从马车上跳起来以后直奔地上躺着的人而去。 韩舒允示意裴叙将手中的提灯交给他,经灯光一照才勉强看清那人的脸。 他内心一惊:柳茗清?! 来不及多想,韩舒允又叫裴叙和他一起将陷入昏迷的柳茗清扶进马车内安置好,并吩咐车夫朝附近的驿站继续行驶…… 某间驿站 驿站的掌柜夫人按照韩舒允给柳茗清处理好伤口后便从房间里走出来。 把门关上时才发现韩舒允一直在外头守着。 韩舒允出手倒是阔绰,给了掌柜夫人两块元宝作为报酬。 掌柜夫人笑嘻嘻地接下那两块沉甸甸的家伙。 “公子出手还真是大方,不过你家娘子伤势太重,还是需要去医馆请大夫处理比较好。” “哎,她不是……”韩舒允刚要开口解释他和柳茗清之间的关系,回神一看人已经跑到楼下去了。 韩舒允无奈地撇了撇嘴,又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推门而入。 他搬来一张凳子坐在柳茗清的床前,望着她的脸庞,禁不住暗想:这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荒郊野岭?而且还伤得这么严重。 这一切的答案只有等柳茗清醒过来才能揭晓了。 第173章 同病相怜 半夜,柳茗清缓缓睁开眼睛,她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害怕得大叫起来。 这一叫把隔壁房的韩舒允给惊动了,他还以为柳茗清遇到了什么危险,于是连忙带着人闯进柳茗清的房间。 直到看到她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 柳茗清愣愣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宣王殿下?” 二人相视了许久。 “所以说是你救了我?”柳茗清坐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看来她和这个家伙还蛮有缘的。 “骗你本王能捞得着什么好处么?”韩舒允表示十分无可奈何。 “也是。”柳茗清赞同地点了点头。 韩舒允上下打量她一番,随即问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呢?” 柳茗清像是想起了什么,当着韩舒允的面也顾不得什么官家小姐的体面就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呜,我差点以为我就要命丧荒野了……” 韩舒允这下更是一头雾水了。 柳茗清平复好情绪后,才继续道:“几天前,阿爹跟我说他给我寻了一个顶好的郎君,身份尊贵,让我安心在府中待嫁。可是我已心有所属,为了那个人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了,索性趁着府里人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可没曾想半路遇到山匪,在逃命过程中不慎从山崖摔了下去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结果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了。” 韩舒允抽动了下嘴角。 “呵,看来你和本王还真是同病相怜啊。” “你也一样?”柳茗清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即又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双手合十,“既然你也逃婚的话,不妨把我也带上?我真的不知道该去哪了,我保证,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韩舒允神情严肃地说道:“要带上你也不是不行,但我们不能在此处停留太久,眼下本王还没彻底摆脱皇家的势力范围,随时都会有被抓回去的可能。” 柳茗清听他这么一说,心情还有些蛮激动的,话本里所描述那种紧迫感她今天算是有幸体会到了。 “那我们天亮就动身出发!” 韩舒允拒绝了她的提议:“你的伤还没完全好,不急。” “我没事的,不信你看。”柳茗清向韩舒允展示自己的身子骨已经好多了,却不料牵动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韩舒允按住不让她乱动,深叹道:“别逞强,这些天本王会让阿叙多留意着点周边的情况,你好好养伤便可。” …… 此时的皇宫内,郑太后已经收到韩舒允逃婚的消息,于是她吩咐近侍带人沿着韩舒允可能途经的路线,定要把人给平安无事地带回宫。 而另一边的关雎宫内似乎也不太平。 “娘娘!您就别折腾了!快下来!” 珞芸和锦竺站在树下心急如焚地看着树上的秦晚箫。 秦晚箫一手紧紧环抱着树,踮起脚远眺,站在这棵树上大致能看清各宫之间,以及去午门最近最快的通道。 眼下午门换岗,守卫看管得比较松,只要按照规划好路线走,她就一定能逃出宫,只要回到秦府…只要回到秦府,那么一切都将回到正轨。 如此想着,秦晚箫利索地从树上跳下,随即抓起桌子上的包袱带着珞芸就冲出人群朝大门而去。 “你们不帮我,那我只能自食其力了,我再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了,一刻也不想多待。” “娘娘,求您饶了婢子一命!” 锦竺见状,唰地一声跪于地,连带着其他宫人也效仿纷纷在地上跪成一列。 在宫里,嫔妃私逃可是大罪一条,下场何其惨烈。主子都这样了,那么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更好不到哪去。 时瑞平时虽然对秦晚箫马首是瞻,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看着自己主子铸下大错,于是事先将此事禀告给了魏偲,并请他向皇上陈情,说秦晚箫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韩煜修带着人正在赶来关雎宫的路上。 锦竺眼见着秦晚箫就这么跑了,也不再上前阻拦。 她虽难以接受在秦晚箫成功逃出宫以后自己所将要面临的结局,但也知道秦晚箫在宫里待的并不快乐,如果出宫生活能让秦晚箫心里好受一点,那她就死而无憾了。 当所有人都心灰意冷的时候,却见秦晚箫竟突然停下脚步,开始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惊恐。 下一秒,韩煜修的身影便随之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步步紧逼,秦晚箫只能不断往后退。 “庆妃,你这番阵势是打算要去哪啊?” 秦晚箫死死拽着包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我……我……” 眼下他们只不过半丈的距离,秦晚箫能清楚感觉到韩煜修生气了,这种感觉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加强烈。 “无用之物就交由宫人处置便好,何须庆妃你亲自动手呢?”韩煜修温言道。 说完,他还不忘看了锦竺一眼。 锦竺立马会意上前,示意秦晚箫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她。 秦晚箫听得出对方是在自己台阶下,今天的计划算是落空了,回秦府一事,只能另寻时机了。 她不情愿地把东西交给锦竺,而后随同韩煜修一起进到正殿。 一整个下午,韩煜修对于她企图私自逃出宫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让她陪在身侧伺候笔墨,直到日暮时分才放人离开。 第174章 被关禁闭 又过几日,秦晚箫坐在窗边发呆。 直到锦竺带一人前来面见她,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 “娘娘,这位是容初大人,从即日起便在我们关雎宫当差了。” 秦晚箫对卫祁容的出现颇感意外。 待她将闲杂人等都摒退之后,才逮着卫祁容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避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绝不会到我身边当差么?” 卫祁容面露无奈:“是楚统领让我来的,想必大抵也是奉了皇帝的命令。经上次你企图私逃出宫一事,我猜他现在不想见你,但又想知道你的境况的话,那么,我自然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秦晚箫表示十分赞同他这番说辞。这的确像是韩煜修会做出来的事,不过这回他没有像个犯人一样限制她的自由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她还奢求什么呢? “你放心,我始终都是站在你这边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要出宫,但眼下绝非出宫的好时机。前些日子宣王殿下被请回宫了,宫里现在都在忙着操办他的婚事,为了避免他再度出逃,太后还特地加强巡逻的人手,你这么一来反而会引火烧身。” “我知道了。”秦晚箫点了点头,“对了,你常年游走各宫,那你可知那晚璟嬅究竟去了哪些地方?我不相信她的死真就这么简单。” 卫祁容没料到秦晚箫至今还没放下这件事,“我也觉得这事蹊跷,但是二公主出事那晚我并未当值,她去了哪里见了何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娘娘心中可是有怀疑人选?” “并未,不过还请你帮我多盯着昭纯宫。”秦晚箫若有所思,霍黎自打在安华夭折后在她面前就越显张扬,平日里也就只有她同自己结怨更甚,不得不让她对霍黎起疑。 卫祁容突然盯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秦晚箫不解。 “你看起来似乎憔悴了不少,他对你不好么?”卫祁容后来觉得如今自己这身份问这话似乎有些,于是连忙解释道,“啊,你别误会,只是出自故友的关心。” “多谢挂怀,我无碍,只是有些触景生情罢了。”秦晚箫苦笑,随即抬头注视窗外的那轮明月。 窗外月色依旧皎洁,可秦晚箫的心境却同以往大不相同。她究竟何时才能挣破这座牢笼呢? 卫祁容识趣地退下了。 …… 韩舒允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急得抓耳挠腮,明日就是他丧失自由的期限了,而如今他又不能给裴叙传信让他想办法把自己救出去。 “该死的,难道真得在这坐以待毙么?” 他起身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吼道:“开门,放本王出去,本王要求见太后!开门!” “太后娘娘已经睡下了,殿下还是安生些。”门外守卫应道。 “强扭的瓜不甜,即便你们逼着本王娶了那个什么所谓的官家小姐,本王也绝不会多看她一眼!况且你们这么关着本王,就不怕本王自我了断啊?”韩舒允努努嘴道。 “殿下请自便,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韩舒允:“……算你狠。” 韩舒允彻底放弃反抗了,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托腮出了神。 也不知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郑太后收到和有关韩舒允最新消息并且还和柳茗清在一起之后,将此事告知给了同样在找人的柳府,又立马派人前去将韩舒允给带回来。 准备出城门时,韩舒允的马车就被及时赶到的右都威卫使司截下了,几乎是背腹受敌。 韩舒允自知力量悬殊,于是答应跟他们回去。 而柳茗清也被后脚赶到的家丁给带回府了。 韩舒允因此挨了一顿训,可他仍旧一副誓死不从的气势。郑太后见状只能下令将韩舒允先关到他此前在宫里的住所,并让裴叙回宣王府待命。 第175章 宣王妃 大婚当天。 宣王府内锣鼓喧天,人人脸上带笑颜,被迫换好喜服的新婿却是一脸苦相。 “殿下,吉时已到,大家都在众厅等着您呢。”裴叙站在门外提醒道。 “本王知道了。”韩舒允淡淡回了句,随即站在铜镜前收拾好情绪之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一系列流程走完后,宣王妃被喜婆带回洞房,而韩舒允则留在现场招呼客人。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送走宾客后,韩舒允才回到房间,随手把门关上。 他靠在门边扬起脑袋,并抬手轻捏着额角,看来他是喝得有些醉了,好在脑袋还算清醒。 与宣王妃共饮下合卺酒之后,韩舒允便走回桌前坐下。 良久,他才将目光转移到坐在榻上的王妃。 她似乎对这桩婚事也是不愿,从他们拜堂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 眼见着那男人朝自己走过来,宣王妃双手死死拽着裙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但愿有用……”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盖头被一阵力道掀开。突然而来的光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当看清对方时,二人惊得瞪大眼睛。 “怎么是你?!” 原来,所谓的宣王妃就是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柳茗清,而柳父口中那个给柳茗清找的顶好的夫婿正是宣王韩舒允。 柳茗清从榻上弹起,而韩舒允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什么情况?!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韩舒允,然后弱弱地说了句:“那个,宣王殿下啊,我有一件事必须要跟你坦白,你可千万别生我气啊。” “什么事?”韩舒允无语,还有什么能比眼下更让他抓狂的事么? 于是乎,柳茗清抬手指向桌上韩舒允喝过的酒杯,颇为心虚地笑了笑:“为了能平安无事地度过今晚,我特意在你的那杯酒里面偷偷下了泻药,嘿嘿……” “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不说还好,一说韩舒允立马有了感觉。 他连忙爬起来,捂着那翻江倒海的肚子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茅厕。 整整一夜,韩舒允就这么蹲在茅厕里度过了他的新婚之夜。 天快大亮之际,整个宣王府回荡着韩舒允绝望的怒吼。 “柳茗清!!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 原本因韩舒允搁置的八月宴在一周后如期举行,届时皇亲贵胄们都会携眷入宫赴宴。 柳茗清挽着韩舒允的手走在宫道上,好奇地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颇有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哇塞,殿下,原来皇宫里头真的这么大啊?” 韩舒允瞥了眼柳茗清:“我说王妃啊,你能不能把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给我收一收啊?” “你管我?” “行行行,本王闭嘴就是了。” 刚一加入皇室就能参加皇室宴会的王眷,大抵只有柳茗清一人了,饶是以前身为荣王妃的秦沁柔都没这待遇。 “这还差不多,哎,不过我跟那个什么庆妃娘娘真的有共同话题嘛?你可别是在诓我。”柳茗清道。 “大概?毕竟以前的庆妃跟你不相上下,一张小嘴就跟那连环炮似的得理不饶人,常把皇兄气得半死却又奈何不了她。” “那现在呢?” “唉,如今的庆妃……本王总感觉她身上少了点傲气和拼劲。”韩舒允叹了口气,她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大多数应该和在宫里所经历的一切都扯不开关系? 经韩舒允这么一说,柳茗清倒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庆妃娘娘更加感兴趣了。 可当她问起秦晚箫会不会参加今天的八月宴时,得到的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庆妃抱恙,皇上特允她不用出席此次八月宴。 韩舒允知道秦晚箫压根没生病,许是韩煜修为了避免上次在清凉宴时的情况再度重演,才会这么说的。 第176章 起疑 “娘娘您看,天上飘着好多天灯啊!” 城楼至高处,珞芸兴奋地嚷嚷道。 秦晚箫抬头看去,一时间恍惚了神,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象了,平日里皇宫只能看到四四方方的天,这么好看的景象只有宫外才能见到。 记忆忽然回到那日与韩煜修在殿内独处的时候。 秦晚箫现在见到韩煜修还是会有些后怕,即便如此,她不能被他瞧出异样。于是她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手上,机械性地做着研磨的动作。 “为何要这样做?” 这番话当即打破了沉默。 秦晚箫一抬眸,正好对上那双微红的双眼,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想回家……” 韩煜修不解,“那你可知你这样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秦晚箫神色平静地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 韩煜修刚一开口,就被秦晚箫打断了。 “比起死亡,我更无法接受眼看着自己在这冷冰冰的深宫中磋磨年华的结局,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我必须要及时止损。” 然而这些话,她却始终没有勇气对他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我只是想回家,仅此而已。” 后来秦晚箫忘了韩煜修是怎么回答她的,仅记得寥寥几句。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这里当成什么了?你又把朕置于何地?” “你记住,皇宫,就是你的家,现在是,以后亦是。” …… “珞芸,回去。”秦晚箫握住珞芸的手借力起身。 回关雎宫的路上,秦晚箫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孩子。 “你没事?”她走过去将摔坐在地上的孩子扶起。 “没事。”那孩子起来后掸去衣袍沾上的灰尘,规规矩矩地向秦晚箫作揖,“建安无意冲撞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相像? 彼时,秦晚箫抓着他的双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一瞬间,她竟觉得这孩子眉眼处像极了韩煜修,更多的却和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可她明明生的是位公主啊,难道…? 那孩子许是被秦晚箫这样盯着怕了,于是哆哆嗦嗦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秦晚箫语气激动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见人不语,秦晚箫着急地吼道:“你快说啊!” “我、我叫韩临霁,府里人都称我为建安世子……” 建安世子再也忍不住般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时听说建安世子不见的韩煜修和建安世子的乳母正好循着哭声找来,建安世子连忙挣脱出秦晚箫的束缚跑向他,躲在他的身后,并紧紧抱住他的大腿,稚声道:“皇叔父……霁儿怕,呜……” 韩煜修反手把人拉到面前,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抚道:“霁儿不怕,那位娘娘不是有意的。” 他又看向建安世子的乳母:“快带着世子回去找景王,想必他定担心坏了。” “诺。” 乳母抱起建安世子向韩煜修告退。 “等一下!”秦晚箫见状抬脚就想追上去,她一定要证实自己的猜想才肯罢休。 然而下一秒却被一股力道给拽了回来。 “韩煜修!你干什么!?” “朕想——” 韩煜修见眼前人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本想将一切都全盘托出,理性最终占了上风,只见他又转了转话音。 “朕还想问你发什么疯呢?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我们的孩子早在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这番话无疑是给秦晚箫当头一棒,但是很快,她就完全冷静了下来。 “是啊……皇上,你说得没错,我是疯了……我不明白,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痛苦都要我来承受?” 秦晚箫没有等到答复,就转身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去,珞芸看了一眼韩煜修就赶紧追上她的步伐,那抹目光多少带着点责怪的意味。 第177章 筹谋 崇华殿内,楚衍正在同韩煜修回禀近日城内的情况,却发现他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 韩煜修拨弄着手上的玉扳指,脸色深沉:“楚衍,庆妃已经见过那孩子了,若不是朕及时赶到,恐怕事情会就此败露。” “皇上为何不跟庆妃娘娘实话实说呢?说不准庆妃娘娘知道孩子还活着的话,跟您之间的误会也能就此解开了啊。” “绝对不行,现如今朝堂上的某些势力在暗中已经蠢蠢欲动,二虎相斗,怕是迟早的事。” 那孩子是韩煜修唯一的希望,倘若他们要是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后果不堪设想。他绝对不能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将那孩子置于险境。 只见韩煜修又将目光重新投向案前的那封诏书上,楚衍知道那是皇上之前特意为小殿下准备的立皇太子诏文。 …… 翌日 荣王府别院内,荣王正和郑怀褚坐在亭中品茗弈棋。 “没想到这一切居然出自宣王之手,真让人感到意外。” 郑怀褚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给宣王“回礼”这件事,忘了把注意力集中放在当下的棋局上。 荣王呵呵一笑,趁机吃了他一子。“你又输了,本王说过轻敌乃是大忌。你以为老九是个什么好东西吗?他的心计可不比那个家伙少。不过好在老九他一贯视名利为身外之物,不然我们恐怕又要多一个劲敌。” 郑怀褚怒将拳头砸向桌子:“若不让宣王吃点苦头,真难抵我心头之恨呐!” “你先别急,好在你还算机灵,提前把证据转移了。老九现在手上没掌握过多你触犯皇权的实质性证据,即便让皇上知道你私设赌坊的事又能如何?仗着有郑氏的面子在,他照样奈何不了你。” “那殿下你说该怎么办呢?那狗皇帝现在已经开始对我有了戒心,朝都不让我上了,难道我就这么等他慢慢查到证据,好给他将我们郑家一举击垮的机会么?” 荣王朝手中的茶瓯慢慢吹了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皇上不是有意扶持秦氏么?那就从他们开始下手。毕竟那么快就让敌人败下阵来了无生趣,本王要的就是想让他体验一番亲者痛,仇者快是何等滋味。至于宣王这个小喽啰,不足为惧。等到本王把持朝政那天,难道还怕没有你郑小侯爷慢慢折磨他的机会么?” “也对,还是荣王殿下您想得周全。”郑怀褚阴笑着奉承道,他已经迫不及待看到宣王等人吃瘪的表情了。 “既然本王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也该履行一下你的承诺了?” “殿下尽管吩咐。” 荣王望向远方,冷笑道:“前阵子本王听闻嵇国主君重病驾崩,太子即位。但相传这位太子性情暴戾而且好战,且又与当时我们那位沦为质子的皇帝颇有渊源。本王要你利用你手下的眼线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势必让两国挑起争端,到时候啊我们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郑怀褚虽不知道荣王这么做的深意,但还是应下来了。 第178章 暴风雨前 郑怀褚担心在外久留会引起郑灏成不满,于是与荣王商议好具体的计划就打道回府了。 刚一进门,郑怀褚就觉得气氛不对。 “这一大早的,你去哪里了?” 郑灏成在此处等候多时,一见到郑怀褚就没好气道。 郑怀褚也没想到自家老爷子一大早会在这等着他,只得打马虎眼企图蒙混过关。 “哦,闲来无事,去寻几个知交到街上随处走了走。” “哼。”郑灏成怒极反笑,抬手不断叩击着桌面,“吾儿真是好大排面,竟能结识荣王这一莫逆之交,当真令老夫刮目相看啊。” “您派人跟踪我?”郑怀褚语气很是不满。 “我要是不派人盯着你点,到时候郑家怎么毁在你手上的都不知道!” “父亲,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我就算去见了荣王又如何?常言道,强者互相欣赏,我与荣王联手还不是为了郑家?总比您一直妄图用家族势力来压制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来得实际。要我说,这天下早该换了。”郑怀褚满脸无所谓地说道,这一举动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好啊……好啊……” 郑灏成当即就给了郑怀褚一耳光:“老夫原以为让你禁足思过这几日你能有所醒悟。皇上对你私设赌坊一事按下不提,你还真以为他是在忌惮我们郑家么?郑怀褚啊郑怀褚,你在做这些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那身居后宫的妹妹?有没有想过我们郑氏一族?” “那您就等着瞧好了究竟谁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郑怀褚捂着脸,忿恨地看了一眼郑灏成后转身阔步离开了。 “我郑灏成究竟造了什么孽,竟养出这等逆子出来!”郑灏成怒不可遏地指着那道背影。 霍氏连忙上前安抚起他来:“老爷,您消消气,褚儿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些,不过终有一日他总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等他醒悟?那一切都来不及了。”郑灏成气消后,又叹道:“宫里来信说皇后这几日病情反反复复,恰好又快到选秀的日子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早些将尔若送进宫。” …… 永和宫内,郑琬儿收到自家父亲要把庶妹送进宫的消息。 “父亲最终还是这么做了咳咳……”郑琬儿捂着手帕咳嗽不止。 一接近入冬,她这副身子就变得虚弱不堪,后宫诸事自是顾不上,只得假手于许淑妃。 话说郑琬儿这病一直不见好,其中多半是她自己造成的。 此前,宫人每每煎好药,她总会趁着她们不注意全倒在花盆里,以为只要她的病一日不好,那么他心里便会记挂着自己。 后来才发现,即便成了他名义上的妻子,皇帝待她虽然面上多了几分敬重,整体依旧没有所改变。 如此反复纠缠着,郑琬儿倒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她想,是时候该放下这份执念,往后只为家族荣耀而活着。 霜儿怕主子多想耽误了病情,于是出言宽慰道:“若是娘娘病好了,或许郎主就会改变心意了呢?” “傻丫头,本宫的身体本宫自己知道。”郑琬儿哭笑不得,“只不过让尔若重走一遍本宫的老路,多少还是过于残忍了。” 就在这时,宫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霍充容,您不能进去,娘娘眼下在休息。” “本宫找皇后娘娘有要紧事,要是耽误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诶,霍充容……” 霍黎刚要进去,下一秒郑琬儿就从里头出来。 “何事喧哗?” 霍黎一见到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对方的裙角苦苦哀求:“皇后娘娘,妾近来发现有人时常在妾的宫殿周围来回走动,想来应是庆妃察觉到了什么,求您救救妾!” 郑琬儿睥睨着脚下之人,往后退了一步,冷哼道:“那也是你作茧自缚,本宫早就劝你切莫轻举妄动,是你偏要一意孤行。怎么?霍黎,如今出了岔子就知道来找本宫替你善后啦?你可别忘了你几次三番险些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没找你算账已经算是足够仁慈。这个忙本宫不会帮,今日本宫权当你没来过,回去。” 霍黎气急,眼神阴狠地看着郑琬儿:“娘娘,妾这么做您不也是默认了吗?更何况您敢说您对庆妃没动过歪心思么?您不帮妾也可以,只不过我们同在一条船上,讲究的那就是一个同生死,共荣辱。想必娘娘也不想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郑琬儿眉头一皱,后来只见霍黎心满意足地走出永和宫的大门。 第179章 罗织构陷 某日,朝堂上。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魏偲唱道。 韩煜修见底下迟迟没有动作,便起身要走。 荣王与对面的中书令慕尚相继对视一眼。 “皇上!臣有事要奏!” 众人纷纷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不知慕尚何时竟站到了殿中央。 韩煜修见状,只好又折返回龙椅重新坐下。 “中书令有何事?” 慕尚偷偷看了眼一旁还不知大祸将至的秦珧,接着道:“臣要参护国公违反乱纪,徇私舞弊,罪不容诛!” 秦珧不明所以,“慕大人,你说老夫违法乱纪,徇私舞弊可有证据?” 慕尚笑道:“国公大人,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门下学生张儒可是负责这几届科举的主考官?但我听闻他不干正事,借着职务之便挑自己合眼的入朝为官,好暗中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背地里不知逼死了多少寒门子弟。可你,不仅收了他的好处将此事轻易揭过,还在皇上面前蓄意隐瞒,可不就是违法乱纪么?”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综上所述的这些,老夫全没做过。”秦珧冷哼一声。 他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岂容这厮如此污蔑!? “你们说说,有哪个犯了错的人会承认自己犯下的错误么?”慕尚满脸不齿。 郑灏成不明白为何今日朝堂上会闹这么一出,八成是秦珧得罪了哪位达官贵人,不过转念一想秦珧若是倒台,自己倒是了了一桩心事,于是便安心看起戏来。 韩煜修皱眉道:“秦卿,此事是否属实?” 秦珧忙道:“臣一生为朝廷效力,怎会做出这等糊涂事?还请皇上明察,还臣一个清白!” 韩煜修沉思良久,后道:“来人,将秦珧暂押大理寺。魏偲,去宣楚统领入殿。” 魏偲领命,随即面向众人又说了句:“退朝——” 若真如中书令所言,秦府内必定留有蛛丝马迹,也不算平白冤枉了秦珧。若非如此,也有足够的物证替秦珧洗脱罪名,顺便再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借他的手除掉秦氏。 秦府。 楚衍收到命令,带着一众官兵声势浩大地闯进秦府大门,惹得府中奴仆四处奔逃。 “给我搜,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楚衍站在众厅前,扬手示意道。 秦老夫人听到风声之后,拄着拐杖在莲心的搀扶下慌慌张张地跑到前院。 “楚统领,发生什么事了?” 楚衍毕恭毕敬道:“老夫人,秦大人疑似贪赃枉法,祸乱朝纲。卑职特奉圣谕前来搜查,如有惊扰之处,还请您见谅。” “怎么会?”秦老夫人一时难以接受,当即晕了过去。 莲心焦急地晃了晃倒在怀中的人:“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啊……” 另一边,关雎宫内。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珞芸喘着粗气一路小跑回来。 秦晚箫见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料想定是出大事了。 “怎么了?” 等珞芸缓过来之后,忍住哭声道:“老爷他、老爷他出事了,说是老爷意图祸乱朝纲,眼下皇上下旨将他暂押大理寺,娘娘,现在怎么办啊?” “什么!?”秦晚箫心里颤了下,眼下正是韩煜修打算肃清朝堂的时候,这事发生得未免太凑巧了?就好像是有人精心谋划出来的。 她转身回屋去取了件斗篷,珞芸见她一副要出去的样子,于是问道:“娘娘,眼下外头雪下得这么大,你要去哪啊?” “大理寺。” 秦晚箫非常清楚秦珧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干出这种无利可图的事,很有可能是有人暗地想对秦氏出手,借机除掉最有可能继郑氏之后成为朝堂一把手的秦氏。 她得去提醒秦珧让他小心提防着些,那些人既然让秦珧锒铛入狱,若要让罪名彻底成立,那么接下来很有可能就会害他性命。眼下只要保住秦珧的性命,一切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第180章 探监 离开皇宫后,荣王携家臣一同在府中举杯庆祝。 “慕大人,你这回真让本王刮目相看啊。” 慕尚作揖道:“殿下这是哪的话,臣做的这些不足以回报您当初雪中送炭之情啊。” 荣王转动着手中还冒着丝丝热雾的茶瓯,将目光投向大理寺狱丞,笑得邪佞:“怎么说护国公与本王也算有过一段翁婿之情,护国公那,就请蔡大人您多多关照了。” 大理寺狱丞大抵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连连应和道:“荣王殿下请放心。” 家臣走后,荣王提笔在纸上那写着秦珧名字的地方大大地画下一个叉:“本王倒要看韩煜修到底有什么本事扭转乾坤。秦珧啊秦珧,你就睁大眼睛瞧好了他是怎么送你上路的。” 旋即,他又将笔锋对准了“秦仕渊”那三个字:“威名远扬,战功赫赫的威远大将军,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算了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郑怀褚派去的人此时应该已经抵达嵇国了。 …… 秦晚箫刚去的时候被拦在大理寺外进不去,没过几天又来了。 眼下她正在和守卫对峙。 守卫见她如此固执不肯离去,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说辞:“庆妃娘娘,不是小的们故意不让您去见国公大人,实在是这上头吩咐过了,国公大人现在是朝廷要犯,为了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任何人都不许探视,小的们实在不敢违抗啊。” “我就进去跟他说一句话,不会待太久的,我保证。”秦晚箫抓着守卫的手臂几近哀求。 “庆妃娘娘,回去。”另一名守卫没了耐心,脱口而出的话也显得没那么有人情味。 秦晚箫不甘心就这么走掉,于是打算再尝试一下。 “半个时辰也不行么?” 守卫冷冷道:“不行就是不行。” 秦晚箫心中有些无力,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让她进去。” 她回头一看,发现那人竟是楚衍。 楚衍上前将秦晚箫拉至一边:“皇上托卑职向娘娘转达一些话,虽然此番的确在府中查出罪证,但他始终觉得这件事来得太过蹊跷,所以已经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找出能够推翻这些罪证的东西。娘娘您尽管放心去见国公大人,不过您切勿在里头待太久,恐有脱罪之嫌。” 秦晚箫暗松了口气,好在韩煜修这人还算明事理,随即又感激地看向楚衍:“本宫知道了,谢谢你,楚统领。” 楚衍不好意思地抓挠脖子:“娘娘您言重了。卑职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您该谢的人是皇上才对。” 大牢里面阴暗潮湿,再加上秦珧又染了病,秦晚箫很难想象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他怎么能承受得住。 守卫将拴在门上的铁链打开,开门声唤回了秦珧的思绪。 他抬眸一看,发现秦晚箫正站在门外看着自己。 “庆妃娘娘?您怎么来了?咳咳咳……此地不宜久留,您快些回去。” 秦晚箫看着他这般落魄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 她放下手中的吃食,又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它披在衣着单薄的秦珧身上:“天凉了,您怎么也不知道添些衣物?” 秦珧摇摇头,看着秦晚箫满是心疼:“臣无碍,倒是您,好些年不见怎的瘦成这副模样?” “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您怎么还惦记着我呀?”秦晚箫轻拭去眼角泪水,“父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去的,在这之前请您一定要万事保重。” 秦珧无奈一笑:“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箫儿啊,你可千万别去向皇上求情,别再把自己牵扯进来。臣知道这段时间因二公主一事您与皇上之间多有嫌隙,万不可再节外生枝了,当下凡事都要以自己为重呐,臣无碍的,无碍的……” “您不要再说了。无论如何,您定要保重自己,知道了吗?嗯?”秦晚箫紧握住秦珧冰凉的双手,红着眼道。 秦珧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守卫这时进来道:“庆妃娘娘,时候到了。” 秦珧见秦晚箫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推搡着她走:“快回去。” 秦晚箫前脚刚走,后脚慕尚和大理寺狱丞就来了。 第181章 强行认罪 “诶呀诶呀,好一个父女情深啊。”慕尚击掌叹道。 “慕尚?你来做什么?”秦珧愤恨地瞪着他。 “我来做什么?当然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前来取你性命啊。”慕尚步步紧逼着秦珧,“不过呢你只要在这封认罪书上画押,老夫倒是可以考虑替你在皇上面前求他饶你一命。” “做梦。”秦珧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尚下意识地去抹掉脸上的唾沫,眸中的笑意荡然无存:“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里?堂堂一个护国公如今却成了阶下囚,真是可悲,可叹呐。” 他转头看着狱丞,挥了挥衣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送我们的护国公大人早些上路?” 言毕,慕尚便出了大牢。牢里闹出一番动静之后便很快消停了下来。 他折返回去抓起秦珧的手摁下他的手印后,便赶回去向荣王交差了,余下的自然交给狱丞处理了。 …… 崇华殿 “启禀皇上,国公大人在牢里自戕谢罪了。”大理寺卿如实向韩煜修禀告着,并将手持之物交到魏偲手上,“这是国公大人临死前留下的,还请皇上圣裁。” 魏偲将那一纸认罪书呈到韩煜修面前。 “怎会如此?”韩煜修脑袋“嗡”的一下,他不相信秦珧就这样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可那封认罪书上的手印的确是秦珧的不假,可这一切未免发生得太过巧合了。直觉告诉他,其中必定有诈。 如今秦珧一死,他几乎是心如死灰,眼下失去最得意的助力,往后在这偌大的朝堂之上,自己还能仰仗谁呢? 深夜,韩煜修独自一人来到大理寺内。 大理寺狱丞对他的出现颇感意外。 坏了,不会被皇上瞧出什么名堂来了? “皇上,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他迎上前,悻悻说道。 “朕问你,秦珧的尸首现在何处?”韩煜修极力压制着怒火。 透着荧星烛火,正好能映出他那副恐怖如斯的神情。 “这……一早便差人送去殓尸房了,正等着您裁决呢。”狱丞忍着心中恐惧,应声道。 “让人抬出来。” “皇上,您这…?” “朕让你去把人抬出来,听不懂么?” 狱丞没了法子,只能照着他的吩咐去做。 两名狱卒将秦珧的尸首抬了上来。 韩煜修伸出手,颤抖着掀开那层盖在他身上的白布。 额间处的那道撞击伤痕非常明显,由于时间过长已经逐渐泛起淤青。乍一看,还挺像他们说的那么回事。 可是在战场上见惯了些场面的韩煜修却一眼看出异样。 按理说正常撞墙自戕的人,额间会由于受重力,鲜血会向四散迸射,伤口处自然会留下不同角度的印迹。而秦珧额间的这道留下的印迹却呈现直线分布。很明显是有人为了掩盖其真正死因,事后给添上去的。 证实了自己所想的韩煜修气愤不已,不知不觉便将白布的一角捏成一团。 究竟是谁在背后谋划着这一切……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 韩煜修很快回过神来,将白布重新盖好后,离开了大理寺。 回到崇华殿时,他转头吩咐楚衍:“明日你带人将护国公的尸首悄悄护送回秦府。有关护国公身亡一事,不准向关雎宫的任何人提及,尤其是庆妃。” 楚衍应道:“诺。” 第182章 繁华落尽一场空 秦晚箫事后还是没有听进秦珧此前的劝告,隔几天后便去向韩煜修求了恩典想再去见秦珧一面。 他毫不犹豫地应了,还跟秦晚箫说已经找出可以为秦珧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的证据。 不过那天晚上秦晚箫一宿都睡得不太踏实,于是趁着天色刚蒙蒙亮又跑一趟大理寺。 一到大理寺却从狱丞那得知秦珧被送出宫的消息。 秦晚箫暗松口气,正以为秦珧被无罪释放了。 待她继续向狱丞追问下去时,竟等来秦珧亲口认下罪行,并已于几日前在狱中以死谢罪这一难以让人接受的事实。 “不!分明不是这样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狱丞对此只淡淡道:“娘娘节哀。经此一事,即便护国公不自裁也难逃一死,毕竟人言可畏,如此也算是留了份体面。更何况护国公此番虽铸下大错,但皇上还是法外施恩为其留了全尸,早已命人将他的尸首送回秦府……” “够了!不要再说了!” 秦晚箫及时打断了那人的话,她无法接受秦珧这样一个为国为君,人人称赞的忠臣最后竟会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不堪打击的她一路跑出大理寺,直至好一会才停下脚步。 秦晚箫抬头仰望那片白茫茫的天空,空洞无神的眼睛里满是迷茫。 大雪此时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连带她脸上那滚烫的泪水一起砸落到地面上。 不是说好会等着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么? 明明一切都……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为什么…… 韩煜修…为什么连你也骗我…… 渐渐地,秦晚箫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起来,一切都变得是那么混乱不堪。她的整副身体跟着失去全部重心,随后栽倒在雪地中。 …… 朦胧中,秦晚箫依稀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自己竟身处于关雎宫。 身边的珞芸双眼通红着,见人清醒后哽咽道:“娘娘,您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奴婢们吓惨了。” 秦晚箫头痛欲裂,虚弱道:“珞芸?我是怎么回来的?” “巡逻的守卫发现晕倒在雪地的娘娘您,这才将您送回关雎宫。太医说您是因为哀思过度才会忽然晕倒,另外……” 这后半句应该是秦晚箫最不想听到的,至少眼下的情况看起来是如此。 珞芸一直紧抿着嘴,不知该向秦晚箫实话实说还是隐瞒下去得好。 “怎么了?”秦晚箫疑惑地看着珞芸。 “哎……”珞芸纠结了好一会才不忍道,“此外太医还诊断出娘娘您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但眼下胎象不稳,若娘娘稍不注意的话,随时都会有小产的风险。” 秦晚箫听到这,只觉得可笑极了。 她抬手抚上小腹,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明明前一秒刚失去在这个世界予她而言血浓于水的至亲,现在却告诉她,她又有孩子了。 而秦府那边,秦老夫人得知秦珧的死讯后,几度伤心欲绝。撑着病怏怏的身子骨替他操办完丧事后就病倒了,病来如山倒,秦老夫人最终不堪重负,不久于人世。 相继失去两位主心骨后,再加上唯一能主事的秦仕渊又远在边疆,秦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谢氏卷款带着孩子回了本家,而其他妾室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一夜间,秦府家道中落,再无往日的辉煌。 …… 嵇国王宫内。 嵇王尉迟轩寂正设宴招待所谓最尊贵的客人,此人便是郑怀褚派去的眼线,名为卓文卿。 他在卦术上略懂皮毛,成功混入王宫后很快就取得了嵇王的信任,官拜当朝司天监,地位几乎与宰相相当。 “司天监,你说吾的王朝不久将会倾覆,何以见得?” “回大王,下官昨日彻夜观察星象,发现星象竟莫名产生异动,下官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更何况如今昱朝逐渐鼎盛,颇有一国崛起之势。虽说昱朝国君素以怀柔政策对待各大附属藩国,可难保他有朝一日不会趁机出兵踏平藩国,不然他何以在各处暗中布兵镇守呢?” “是么?”尉迟轩寂似是忆起了那段某人任他驱使,被手底下人肆意欺辱却不敢反抗的时光。只见他发出一声谓叹:“那吾倒要看看曾经的小孬种有什么本事斗得过吾。” 今时不同往日,嵇国自从战败大伤元气后便彻底沦为昱朝的附庸,在昱朝的阴影下存活。 换作以前,他父王可能还会给昱朝留几分薄面,但现在已是他尉迟轩寂的时代,嵇国如今所承受的一切的屈辱,他定要让韩煜修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百倍偿还。 第183章 进犯 主营帐 秦仕渊身披战甲立身于沙盘前,他将手中的字条合上,面露凝重。 元副将上前道:“将军?怎么了?” “无妨。” 信上的正是和秦府有关的消息,身为长子的他理应回去主持大局,但眼下实在是脱不开身。 狄人对他们这处要地虎视眈眈已久,虽然击退过他们很多次,凭狄人的尿性难不保不会卷土重来。此地若被攻下,那么盛京城可就危险了。 此时,营外的骚动引起了秦仕渊二人的注意。 随即,一名哨兵满脸鲜血地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狄人又攻打过来了,好像、好像里面还有嵇兵的身影。” “什么?”秦仕渊来不及多想,提剑就带着元副将走出主帅营帐。 “准备迎战。” 一声令下,士兵们放下手头上的事,全副武装,纷纷冲出军营。 沙场尘土飞扬,战鼓擂天。 秦仕渊坐在马背上蓄势待发,狄人首领呼延趂不知道用他们的语言跟手下说了什么,狄人突然士气高昂起来。 对面的嵇国大将军对秦仕渊放话道:“想必阁下就是昱朝赫赫有名的威远大将军?我听闻你手上从无败绩,不妨今日就让我等见识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秦仕渊不明白他们和狄人的恩怨为何会牵扯到嵇国,对于那人的挑衅,他握紧了手中剑柄,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犯我昱朝者,当诛!” 此战一直持续至第二天,在秦仕渊从容有力的指挥下,昱朝士兵合力将狄人连同嵇兵成功击退至宿陇山附近。 正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仅这一战就损耗了秦仕渊近一半的兵力,若再贸然迎敌的话,怕是有些吃不消。 …… 嵇国军营内,尉迟轩寂收到消息倒也不意外。 “没想到啊那小孬种手下竟出了这样一位能将,看来还是吾太轻敌了些。” 手下道:“大王,那您现在打算如何?” 尉迟轩寂若有所思:“此番也不过是探探对面的实力罢了,如今狄人死伤惨重,呼延趂那小子还不得气疯?” 尉迟轩寂早就听闻呼延趂对这位威远大将军积怨已久,这风头就暂且让他出去。 韩煜修那边也收到了边境的消息,一听说昱军大捷,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皇上,这是本次入选的秀女的名册,许淑妃说她们的位份由您来定夺。” 韩煜修打开那本名册,一眼就瞟到郑尔若的名字。 “呵。” 魏偲不解韩煜修为何莫名发笑:“皇上,您没事?” “看来舅舅真的很怕朕会脱离他的掌控啊。” 郑家小女尔若才不过豆蔻年华,跟他可是差了好一辈。郑灏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将人送到他身边,可谓是其心可昭。 韩煜修思索了好一会,其他秀女按照家世高低不是被封为常在答应就是才人,独独郑尔若却被封为贵人,这还是继秦晚箫之后第二位未承宠便受此荣恩的人,令旁人都十分艳羡不已。 几日后的御花园,秦晚箫刚好与新进宫的郑尔若打了照面。 就在几个时辰前,郑尔若吵着要去看锦鲤,宫人没办法只能遂了她的意,却没想到会在这碰到庆妃。 郑尔若好奇地打量着秦晚箫:“你也是这宫里的娘娘么?” 秦晚箫瞧着她倒眼生得紧,经一旁的锦竺提醒才知道她是今年新进宫的尔贵人。当朝相国的小女儿。 “嗯。”秦晚箫一贯对那个人身边的女人不感兴趣,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应付道。 “那您能不能帮我跟皇帝表哥说一声,尔若想娘亲了,尔若想回家。”郑尔若看得出秦晚箫地位非常,于是可怜兮兮地扯着她的袖口道。 “尔贵人未免太看得起本宫了,本宫连自己都帮不了,又谈何帮你呢?” 秦晚箫不由得回想起一些往事。尤其是韩煜修当日对她说的那一句——‘皇宫,就是你的家,现在是,以后亦是。’ 在她的脑海里回荡,难以忘怀。 锦竺怕郑尔若不小心伤到秦晚箫腹中的孩子,便下意识地护在她跟前:“尔贵人,当心我家娘娘的身子。” 郑尔若这才将注意力放在秦晚箫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尚未经事的她只当秦晚箫是吃撑了,还笑道:“娘娘也跟尔若一样喜欢好吃的么?说起来东市的那家桂花糕可好吃了,再然后就是……” 郑尔若身边的小婢女连忙跪下道:“庆妃娘娘恕罪!我家小主不是故意冲撞您的,还请庆妃娘娘恕罪!” 秦晚箫刚想说自己没事,却见郑尔若接下来用天真无邪的眼神地说了一句不免让她心一颤的话:“啊,原来你就是那个什么二公主的生母庆妃娘娘啊。” 秦晚箫和锦竺都愣住了。 她为什么会知道韩璟嬅的存在? 第184章 迟来的真相 “娘娘,您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尔若说错话了吗?” 郑尔若有些不知所措。 “谁告诉你这些事的?是谁?” 秦晚箫隐隐觉得郑尔若也许知道些内情,但又害怕吓到她。于是极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没有那么激动。 “是阿黎表姐身边的下人同我说的。她们说庆妃娘娘是恶人,什么失去孩子是恶人罪有应得,可为什么阿黎表姐反而每夜都会梦见二公主跑去索她的命呢?” 秦晚箫差点没站稳,只见她眼眶通红,紧咬着牙。 “霍黎……原来是你啊……” 原来害死她孩子的凶手一直就在身边。这么久都找不出凶手,她差一点就要相信韩璟嬅的死真的是场意外了。 这么想着,秦晚箫不顾锦竺的劝阻立马跑去了崇华殿。 见人走远后,郑尔若紧接着双腿一软,她一脸惊魂未定地看向自己的小婢女春桃:“春桃,你说我该不会闯祸了?可阿姐说过只要我按照她说的去做,就会放我回家。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做什么尔贵人呢。” 春桃也彷徨失措地摇了摇头:“贵人,二公主的事皇上一向命我们不要在庆妃面前提起的,要是被他知道的话,少不了要迁怒于你的。” 郑尔若看向远处,虽然心虚,但还是嘴硬道:“那可不关我事,是她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再说阿姐说了二公主的确是霍充容失手害死的啊,当日她还威胁阿姐帮着掩盖过去呢,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她如此安慰自己,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远去的秦晚箫。 …… 崇华殿 韩煜修被秦晚箫闹得有些心生烦闷。 “庆妃,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尔若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她能懂什么?你如今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就跑来跟朕说霍充容是害死二公主的凶手,可你现在手上没有证据,那就是空口污蔑。你明不明白?” 秦晚箫抓住他的双臂,伤心欲绝地说道:“皇上,只要你一句话,所谓的证据不就找得出来么?可你为什么偏不?难道你是没有心吗?她好歹在我们身边做了我们三年多的孩子啊!三年多啊!” “……朕非顽石,亦非草木,安能无情?你之所以会觉得朕无情,是因为你太沉湎于悲痛中了。”韩煜修按住秦晚箫肩膀逼迫她冷静下来,“如今我们不是又有孩子了吗?为何你非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重新开始一切不是很好么?” 秦晚箫厌恶地推开韩煜修,冷不丁地盯着他:“给我时间,我会证明我所坚持的是对的。” 韩煜修叫住她:“即便真的找出证据证明是霍充容做的,你能如何?杀了她?让她付出相应的代价?可这些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倘若并非如此呢?你又当如何?” 秦晚箫背对着他,冷冷道。 “无论如何,我绝不能让嬅儿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恶人终归要付出代价,如果真的是她,我定要让她偿命。我也不会平白冤枉别人,若非如此,任凭皇上处置。” 秦晚箫通过卫祁容已经得知这件事和霍黎有关,而那名婢女就是眼下最主要的人证。可她压根近不了昭纯宫一点。就在秦晚箫打算放弃的时候,当夜,韩煜修却突然召她前去崇华殿一趟。 一到那,秦晚箫发现霍充容、郑尔若居然也在场。 韩煜修神情凝重地看向瑟瑟发抖的郑尔若:“尔贵人,当日你同庆妃说,你曾听霍充容的宫人提起过二公主的死另有冤情,是霍充容一手造成的,可有此事?” 郑尔若被韩煜修当下的气势震慑住了,诺诺答道:“是,皇帝表哥,尔若不敢说谎,尔若也不知道这事不能和庆妃娘娘提起,你别生尔若的气好不好?” “朕没生气。”韩煜修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将视线转向霍黎:“霍充容,你有何话要说?” 霍黎临危不乱地与韩煜修对视,又怒视了眼郑尔若,冷笑道:“尔贵人,我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栽赃陷害本宫?定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这么做的?” 郑尔若彻底慌了:“才、才不是呢。尔若说真的就是真的,是你害了二公主,是你把她推下水的!” 这时楚衍带上来一个宫女,她就是当日同郑尔若提起此事的人,她一进殿便一口咬定是霍黎害死的二公主,随即又说了自己对不住主子这么些年的恩情,便撞柱自裁了。 霍黎转向韩煜修,哭得梨花带雨:“妾记得此人,她是皇后派过来的,妾不知哪里冒犯了皇后娘娘,才让这一对姐妹如此害妾,请皇上为妾做主!” 韩煜修眉头皱得更深了。 “魏偲,去把皇后请过来。” 秦晚箫从始至终都像旁观者一样观看着这一切,凶手就是霍黎,即便她再怎么挣扎也难逃一死。 直到郑琬儿出现,秦晚箫才又回过神来。 第185章 自请废后 郑琬儿拖着病躯一步一趋地闯进众人的视线当中。就像……就像一株即将凋零的花,风一吹就会立马倒下的那种。 在来崇华殿之前,郑琬儿就已经盘算好了应对之策。 霍黎知道她太多秘密,要是把她逼急了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为了郑家、为了尔若,她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必须她来承担。 “没错,皇上。这些事皆由妾身一人所为,尔若心思单纯,误听了谗言。霍充容,在这本宫代她向你赔个不是。” 她抬眸看了眼霍黎,又看向韩煜修,思绪复杂。良久,郑琬儿才命宫婢奉上了册宝:“妾自知罪孽深重,无法继续担任六宫之表率。恳请皇上废去妾后位,以儆效尤。” 郑尔若有些不解:“阿姐,你……” 郑琬儿抬手示意她不要多言。 韩煜修略有些失望地说道:“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朕还以为你会有所悔改,没想到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便如你所愿。” 过一会,他语气决绝继道:“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意图谋害皇嗣,恶毒至极,理应斩首。然朕念及旧情实属不忍,故废去皇后之位,降为答应,禁足永和,以示惩戒,望尔能诚心悔过。” “谢主……隆恩。”郑琬儿咽下所有不甘,转而语气平和地向韩煜修谢恩。 不出所料,郑琬儿凭一己之力保住了郑尔若,这场闹剧就此收尾。纵使秦晚箫不愿看到真正的罪人还在逍遥法外,可如今尘埃落定,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回宫路上,霍黎正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下一秒就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将她整个人往暗处拖去。 霍黎余光间瞥见一团玄金色丝织物,于是艰难开口道:“皇、皇上?” 韩煜修的双眸猩红得可怕,他手上的力道并未减轻分毫,冰冷的话语传入她的耳朵,如淬了毒的利刃般直击心脏:“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么?你杀了二公主,差点逼死庆妃。朕不计较,甚至还遂了你的意将罪名落实到郑氏身上,可不代表朕就会轻易地放过你。” 临死前,霍黎这才恍然大悟,刚刚那一切他只不过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原来,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原来,他这是打算借自己之手去扳倒郑氏啊! 渐渐地,她再也没了气息,那不断挣扎的双手也自然垂落下去。 韩煜修见人断气后这才松开手,漠然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好像对他来说刚刚只不过是轻易地捏死了一只蚂蚁。 “剩下的,交给你了。”他面向阴影处的另一人淡淡说道。 “诺。”楚衍应声,随即目送着韩煜修离开。 …… 第二日,皇后倒台,霍充容于寝宫中暴毙身亡等诸多消息一经传出,立马将后宫搅得是一团腥风血雨。 不少人都纷纷怀疑害死二公主的人不是废后而是霍充容,不然她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关雎宫内,秦晚箫亲自把跟韩璟嬅有关的物什埋到她生前最喜欢爬的那棵桃花树下。 她抬头望着依旧如常的天空,哽咽道:“嬅儿,你看见了吗?杀害你的人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若有来世,做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不要再投生到帝王家来了。” 锦竺走上前,轻拍她的肩头以示安慰:“娘娘,是时候该放下了。” “嗯。” 秦晚箫抬手轻抚着小腹,她必须要坚强起来,不管是为了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是替秦家平冤。 第186章 今非昔比 郑琬儿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 眼下的永和宫,只有当初随自己一同入府的霜儿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其余的都去投奔其他主子另谋出路去了。 那件事过后,郑尔若特地求了恩典,前去永和宫探望郑琬儿。 本就寒冷的天,郑尔若看着眼前萧条的宫殿,不免心生一股骇人的寒意,她瑟缩着身子对春桃道:“春桃,阿姐的住所怎么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春桃叹道:“郑答应如今是戴罪之身,宫里人向来都是拜高踩低的。他们知道继续跟在郑答应身边没有出头之日便纷纷投奔其他宫里主子去了,而如今留在宫里的除了霜儿姐姐就是几个年老的嬷嬷,皇上现在对郑答应不上心了,你又指望她们能对郑答应的事上心到哪去?” “平日在府里就数阿姐一人对我好,我不想回府去了,我要在这陪着阿姐。”郑尔若逐渐红了眼,连声音都带着些颤抖,“春桃,你说我去跟皇帝表哥说把阿姐接来长春宫的话,他会答应吗?” 春桃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行事:“贵人,不是奴婢说话难听,你现在身居后宫都难以自保了,何苦再去插手别人的事呢?为了一个失势妃子而去得罪皇上,断了自己的大好前途,奴婢怎么想都不太值当。” “我不在乎什么前途,我也不在乎皇帝表哥还有后宫的人如何看我。她是我的阿姐,是不论身份尊卑,一直待我极好的阿姐啊,我、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受苦。” 春桃不忍道:“你想帮郑答应,除非能站在她之前的那个位置上,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霜儿出来倒水,恰好注意到这主仆两,于是带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上前问安:“见过尔贵人。” 郑尔若连忙扶起霜儿:“霜儿姐姐,阿姐现在在何处?快带我去见她。” 霜儿有些为难。 “尔贵人,我家主子现在还在禁足当中,不方便见人。以后也请您不要再来了。” “为什么?阿姐明明是无辜的啊!”郑尔若不解。“难道说阿姐她是在怨我吗?” “不,相反她这是为了你好,郎主把你送进宫,你不应该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答应这儿有奴婢看顾着,请贵人宽心。” 说着,还不忘看春桃一眼:“快将贵人带回去。” 郑尔若一边被拉着走,一边跟宫里的人喊道:“为什么阿姐?为什么你不跟皇帝表哥说实话?!明明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啊!阿姐…” 霜儿长叹一口气,随即转身入殿。 “她走了?” 屏风内侧传来虚弱的声音。 霜儿忍着难过:“是。娘娘,其实……奴婢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郑琬儿这时从屏风里走出来,身上穿的是她潜邸时韩煜修曾亲口夸赞她穿着合适的那一套服饰。 她扭眼看向眼前挂着那幅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临帖———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尚不开。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紧接着,她又叹了口气。 “本来就是我一时心急利用郑尔若的纯良给霍黎一个教训,却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倘若我不出来顶罪,那么尔若和整个郑家就会陷入危险中,霍黎那个贱人也不会如我愿那么快就倒台。更何况,现在这样挺好的,他再也不用担心我会触及到他的利益了,咳咳……” 郑琬儿由于说话太急,忍不住又捂着帕子剧烈咳嗽起来。 “啊!主子,是血!”霜儿惊恐指向郑琬儿手中帕子里的那一滩异常刺眼的血迹。 “慌什么?”郑琬儿无奈道。 霜儿不由哽咽:“您不是一直有按照太医开的药方子治病么?怎么这病就是不见好转呢?” “或许,这就是命。” 郑琬儿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再见韩煜修一面,两个人不带任何立场,心平气和地谈一次。 可现在好像成了一种奢求。 第187章 收余恨 一个星期后,答应郑氏病重。 韩煜修这一回破天荒地答应霜儿的请求,去了永和宫见郑琬儿。 魏偲跟他说郑琬儿最近行为举止多有反常,还特意嘱咐他提防着些。 一进门,就见郑琬儿早在圆桌前坐着,桌上摆了好几道菜,都是韩煜修平日最喜欢的,似乎知道他会来。 就在他来之前,郑琬儿还强撑着身子给韩煜修准备他最爱的酒,随即从袖间掏出一包东西。 那是郑灏成早前给她准备的,要是宫里有谁阻了她的路,此毒便能将其毙命,就算华佗在世也回头乏术。 …… “皇上?你在想什么呢?” 郑琬儿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中。 她将一杯倒满的酒放在韩煜修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什么,这件衣服你还留着?”韩煜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言语间带着些疏离。 “您当初说好看,妾便也就留着了,现在大抵是到了年纪,再也穿不出当初的感觉了。”郑琬儿强颜道,随即举起手中的酒杯,“来,妾敬您一杯。” 韩煜修出于谨慎,迟迟未有动作。 郑琬儿见状,半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怕妾往酒里下毒么?”郑琬儿似是不再搭理他,兀自将自己手中的那杯一口落肚。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朕说的?” “妾想说什么,您不是最心知肚明了么?”郑琬儿苦笑,随即面露难色,嘴里顿时涌出一大口黑色鲜血。 她的确下了毒,可这毒并不是下给韩煜修的。 毕竟她怎么忍心去伤害一个自己深爱过多年的人呢? 面对这一突发状况,韩煜修不免惊慌失措,当即变了脸色。 郑琬儿的整个身子不自觉向右倾倒,桌边的酒杯被她顺势扫落在地摔得稀碎,好在他及时出手将她接入怀中。 郑琬儿费力地抬手抚起他的脸:“妾有时候真的是羡慕极了庆妃。她甚至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只要站在那,就能得到您全部的爱……皇上,妾一直想问,倘若妾不姓郑的话,你会接受妾吗?会吗?” 韩煜修依旧选择用沉默来回避这个问题,他不想用冰冷的语言去伤害眼下这一个几乎油尽灯枯的人。 郑琬儿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反而喃喃自语起来。 “这么多年也是辛苦您了,曾几何时,我多希望能够回到煜王府的那段时光啊……” “罢了…我不恨了…只愿来世不要再做郑氏女,不要、再傻傻地等一个人回头了……” 弥留之际,郑琬儿又气息奄奄地念起那首诗的结尾几句:“八月蝴蝶黄,双飞西园草。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 还未来得及念出诗末处的最后几个字,郑琬儿便满含热泪地阖上双眸,而那原本抚着他脸庞的手也跟着无力垂落下来。 见怀里的人再也没了气息,韩煜修知道,那个令他又爱又恨的人,永远地离开了。 郑琬儿的死讯很快传到相国府上。隔天一早,郑灏成就上门当堂跟韩煜修吵着要人。 “人死了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琬儿是郑家的人,是老夫养了几十年的女儿,如今老夫为何不能将她带走?这要传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就凭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朕的妃子,”韩煜修深吸一口气,尽量将说话的语调放平和,“舅舅,朕念您因丧女之痛,一时失言。便饶您今日冒犯之举,朕还有政务需要处理,请回!” 他回到案前坐下,这时郑灏成竟开始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生前百般负她,如今皇上倒是记起来她是你的妃子了?真是笑话!若不是你,琬儿她何以沦落至此?今日,老夫偏要把她带出宫,你又能奈我何?” “是!朕是负了她不假,可这一切难道郑相您敢说您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别忘了当初可是您同母后一起想方设法把郑琬儿送到朕身边的啊,若不是您想要得太多,又何以至此?”韩煜修懒得再跟他继续理论下去,于是冷冷道:“来人,送相国大人出宫!” 好啊,看来昔日那个唯唯诺诺的小皇帝长大了,翅膀倒是硬了不少,都敢公然跟他叫板了。 “不必劳烦,老夫自己会走。”郑灏成冷哼一声,旋即一把挣开宫人的束缚。然后将凶狠的目光投向座上的韩煜修。 “皇帝小儿,望他日你莫要后悔今日之举才是。” 说罢,他才愤然地走出大殿。 郑灏成离去后,韩煜修似是觉得仍不解气,抬手将案上的物件悉数扫落在地。 缩在一旁的魏偲和小栗子吓得不敢吱声,只余那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在殿内回响。 皇上这是正式和郑相撕破脸了?这么勇他不要命啦? 第188章 盘算旧账 郑府书房 “如今看来妹妹的死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郑怀褚心平气和地在一旁坐下品茶。“父亲,我早就跟您说过,这白眼狼终归是白眼狼,养不熟也就算了,就怕到头还要来反咬您一口。这不,今日他敢对您出言不逊,明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呢。” 郑灏成不由得发出一阵冷笑,“呵,老夫既有能耐把那皇帝小儿推上高台,也能让他摔个粉身碎骨。” 他定要让韩煜修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荒唐的决定。 而另外一边的郑太后听说这件事后忧心不已。韩煜修当堂跟郑相耍横,无疑是跟郑氏结下梁子。这么一来,那自己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就会全都付之一炬了。 郑太后本想再从中试着斡旋,殊不知这一回韩煜修再也不会对她听之任之了。 “母后,朕是最后这么一次叫您。但凡您对从前的事怀有一丝愧疚。这件事,就请您不要插手,否则别怪朕不顾及这些年的母子情分了。” 韩煜修此刻就站在她面前,从前那副乖顺的模样不复存在。 “皇帝,你说什么?哀家不明白。” “朕在说什么您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为了所谓的权,您先是毒杀父皇,后又害死大哥。至于将朕接回宫,也只不过也是用作做您掌权的傀儡,朕说的没错?”韩煜修言之凿凿,不容他人反驳一点。 “原来你一直都在背地里调查哀家?”郑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父皇和大哥的死太过蹊跷,朕不得不留一手。”韩煜修说到这的时候,表情不由得痛苦起来,拳头紧握着,“此外,朕的生母南氏也是被您给活活逼死的?朕真的从未见过像您这般蛇蝎心肠的人。” 郑太后自知事情败露,也不再披着那张伪善的外表了。 “是又如何?他们挡了哀家的路,就该去死,尤其是南氏。” 此时,那座沉寂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了。 “可您有没有考虑过朕的感受!朕自出生起就养在您膝下,被迫与生母分离。其他兄弟还在自家母妃身边撒娇的时候,朕却被送去别国过着尊严任人践踏,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即便回来做了万人之主照样还要受制于人,朕做错了什么!啊?” “朕这次不想忍了,如今朕与郑氏处在对立面的时候,您却还要为了自己的私心百般阻挠朕,您当真有把朕当做您的孩子一样对待过吗?有过吗?” 郑太后本以为自己听到他这番指责的时候会生气,可她并没有,反倒温言对面前那个几近疯狂的人道:“想必皇帝定是近来处理政务太过疲累了,该歇歇了。” “不,母后,病的是您才对。” 韩煜修摇摇头,随即转身离开站在夙宁宫门前,闭上眼睛平复那抹难抑的心情。 阿琅此刻被韩煜修带来的宫人死死控制住在一边。 良久,韩煜修才又重新睁开双眼,并扬言道:“太后病重,需居宫静养,不宜随处走动。此外,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许探望。” 他又对阿琅吩咐道:“琅姑姑,往后,母后她就劳烦您一人照顾了。” 韩煜修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庞大宫殿。 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而付出代价,不是吗? 收回思绪后,他就扬长而去了,随之又有两名宫人对视一眼后一同走进去,其中一人手中还拿着碗黑乎乎的汤药。 不一会,殿内传来郑太后的咒骂声—— “韩煜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没有哀家,何来有你的今天?!” “为什么你就不能听话的做个棋子?” “早知如此,哀家当时应该掐死你这个祸害,送你去和那个贱人团聚!” “我看你们谁敢过来……” 尚未走远的韩煜修忽的顿住脚步,他就这样静静听着从夙宁宫传来的动静,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 “哈……?原来对您而言,朕不过是您用来稳固政权的一颗棋子而已啊……” 那日过后,郑太后便疯了。至此后的每一天,当她清醒之时,身上总会没来由的难受,就好像有上万只虫子在她体内啃食着每处骨肉。到最后,好好的一个人直接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有时宫人路过夙宁宫时,听到里头发出的骇人动静也不免得加快了脚步。 第189章 杳无音讯 近日宫中风波不断,闹得人心惶惶。韩煜修几乎是颓靡了好一阵才又重新回到朝堂之上,毕竟那里还需要他主持大局。 在接二连三发生大事后,后宫嫔妃们也鲜少聚在一起了,后苑的道路上只有做事的宫女们在游走着。 彼时,难得清闲的魏偲、小栗子二人正同内务府总管聚坐在亭中闲谈。 “内侍大人,这几日皇上应该没什么异样?” 他之所以会这么问,主要是内务府已经闲了好几天了,又不敢当面去找韩煜修让他翻牌子,触了他霉头,所以只能从魏偲这边旁敲侧击。 魏偲停下磕瓜子的动作,露出一脸苦相:“哎呦,你可别提了,自从发生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过后,咱家看皇上这脾气啊比以往还要见长了,稍不顺心我们这些个做奴才的自然是少不了要挨一顿批的。一骂就是好几个时辰,哎———压根就累不着他。” 小栗子举手表示很是赞同。 “就拿上次来说,有天皇上正在宫里批奏折呢,不知道御茶房哪个倒霉催的家伙被派去御前奉茶,又是个胆小的。许是听说了最近的事,见到皇上连端个茶都不会了,那滚烫的茶水是直接往皇上那手上浇啊,等到皇上反应过来以后一脚就差没把他给踹回老家去了。” “哦呵呵,这样啊……”内务府总管捏了把冷汗,突然就不羡慕到御前当差的那帮家伙了。 魏偲道:“其实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皇上的心情。经历这么多还能若无其事反倒不正常,不过皇上居然一反常态会对太后出手,这倒是让咱家没想到。” 秦晚箫恰好路过,无意听到他们的对话。 原来太后疯掉一事居然是韩煜修做的,这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这时魏偲注意到了秦晚箫的存在,连忙收声,并道:“奴给庆妃娘娘请安。” 其余两人也跟着行礼。 秦晚箫微微点头:“方才本宫无意听到你们说皇上对太后出手什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 魏偲知道庆妃的性子,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再往韩煜修心里添堵。于是打哈哈道:“没什么,许是您听岔了,奴才们刚刚说的是最近边关战事吃紧,狄人如今屡次侵犯我朝,皇上此前向太后提起过不能坐以待毙,决定出手攻打狄人。也不知威远将军此战能否一举击败狄人,除去隐患呢。” 秦晚箫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原来如此,难怪我说最近怎么鲜少见他的身影。” 魏偲并未对秦晚箫有所欺瞒。韩煜修的确在忙着处理边关的事,就连郑灏成连续几天没来上朝他都没注意过。 不知怎么的,自打收到狄军进犯昱朝边境的消息以后,朝堂就和秦仕渊那边断了联系似的,再也收不到和他们任何一点消息。 韩煜修正想方设法尝试与秦仕渊取得联系,争取能将物资补给什么的尽快送到他那。 一处沙丘上。 秦仕渊独自坐在那擦拭着手中的利刃。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那日送她出嫁的场景。 其实,他骑着马扬长而去的时候,内心一直是挣扎的。于是又突然逼停马儿,杵在原地目送着和亲队伍远去,直到完全看不见方才离开。 如今北越换主,韩曦宁也成了皇后。这些年,两人相继生下了一儿一女,想来萧诀待她还是不错的。 他心中大抵是有过想娶韩曦宁的念头,可之前秦珧怕他娶了长公主以后会招来猜忌,认为秦家有谋逆之心。这样岂不是害了秦晚箫,害了整个秦家。 于是,秦珧便让秦仕渊打消这个念头。因身份使然,他和韩曦宁是不可能有以后的。 不觉间,眼前泛起氤氲。秦仕渊只当是黄沙迷了眼,装作无所谓地抹去泪痕。 元副将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将军!可找着您了,您怎么在这啊?眼下敌军逼近,将士们现在食不果腹,毫无士气,唉……这可如何是好?” 秦仕渊也发愁,军粮早就在几个月前吃完了,现在就连周围的干草也不够他们裹腹的了。 更可怕的情况是,他们现在所剩的兵力已经不足以抵抗那帮狄人了。 如今送去昱朝请求派遣援军的消息又像是石沉大海般迟迟不见回音,这一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真的很难不令他起疑。 莫非是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第190章 决一死战 “将军,你说该不会是朝廷已经放弃我们了?”元副将有种不好的想法。 秦仕渊立马打断了他这个念头:“切莫胡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 “将军!将军!狄人突袭我们的营帐,我带着剩下的兄弟逃出来了!”远处跑来一名士兵。 突然,一支利箭穿过人群正好刺中他的心脏,只见那士兵瞬间倒地不起。秦仕渊立马俯身去查探他的鼻息,却发现已经断了气。 “可恶啊……”元副将愤愤不已地说道。 秦仕渊收回手,抬眸往利箭而来的方向看去。 为首的呼延趂骑在马上,手持弓箭,颇为得意看着这一切,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兵马。 其中一名士兵颤声道:“将军,看来敌军又增加了不少人马,如今就剩下我们这点人了,还有必要死守下去吗?”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 “守,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还有赢的胜算。” 秦仕渊看了眼底下士气不振的士兵们。 “弟兄们,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已无退路可言,成败在此一役,为了我们的国家还有我们的亲人,哪怕是血洒疆场,肝脑涂地,我们也要守住这里的每一寸疆土,决不能容敌人践踏分毫!你们可还愿意随我一同作战?” 元副将站出来,举起手中利刃高呼:“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保家卫国,至死方休!” 紧接着,现场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呼声。 “誓死追随将军!保家卫国,至死方休!!” “誓死追随将军!!保家卫国,至死方休……” “好!”秦仕渊起身,眼神坚毅指着前方道:“准备迎战!此番定要拿下呼延趂的头颅祭奠我们死去的弟兄们!” 又一阵呼声过后,昱军和狄人瞬间厮杀在一起。 此战持续了七天之久,昱军死伤惨重。 最后的关键时刻,敌军趁着秦仕渊不注意想从背后偷袭他,恰好被元副将撞见。 “将军!小心!”他连忙冲过来护在秦仕渊身后替他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元弛!!!”秦仕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部下在面前倒下。 元副将口吐鲜血,但还是依旧笑着对秦仕渊说道:“……属下无能,不能再随将军左右……将军,您一定要坚持住,把弟兄们都带回家……来世,元弛还要做您的部下……” 元副将永远闭上了眼睛,秦仕渊悲痛不已,举起剑就将杀死他的人一招毙命,随即又接连杀死了几名敌军。 呼延趂冷眼看着秦仕渊垂死挣扎。 他用蹩脚的中原话对秦仕渊道:“秦将军,我很佩服你的骨气,不过你看啊,如今就剩你一人了,你还要继续斗下去么?” 秦仕渊扫视了一圈,沙场上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那些都是跟他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无论如何,他都要把他们带回家。 秦仕渊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直冲呼延趂而去。 精疲力尽的秦仕渊压根没想过自己早已不是那人的对手,只见呼延趂一个飞踢就将人踢翻在地,又顺势把他踩在脚下。 “看来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秦仕渊咬牙,趁他不注意挣脱出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眼下的战场成了二人的决斗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呼延趂来势汹汹,秦仕渊无力招架只能一直防守,到最后真的坚持不住了。 呼延趂瞅准时机,冲上前一剑刺入他的胸膛。秦仕渊瞪着眼睛,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身子,随即吐出一大滩鲜血,张开双臂缓缓向后倒去。 恍惚间,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人的容颜,然后随风散去…… 这场战役,昱军无一人生还。 秦仕渊的尸首后来被呼延趂作为战利品带回狄人军营,此时此刻他们正在设宴庆祝着自己的胜利。 第191章 重逢即是生离 朝堂很快传来秦仕渊战死沙场的消息。 韩煜修悲痛之余立即派人前去将秦仕渊以及其他将士们的尸首迎回朝,派去的人被横尸遍野的这一场面给弄得触景生情起来。他们之中的这些人是谁家的儿子、谁家的兄弟;又是谁家的夫君,谁家的父亲。如今却命归异乡,无一不令人惋惜。 他们在原地默哀几分钟后便开始清理战场,可费了好一番功夫却没找到那威远将军的尸首,暗暗祈祷着他是侥幸逃过一劫,什么战死沙场只不过是狄人用来安抚民心的借口罢了,毕竟威远将军的能力他们还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在狄人手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北越军杀进了狄人的兵营。 呼延趂被架着出了营帐,他看清为首的人,怒道:“萧诀,你想干什么?” 萧诀不屑道:“把秦将军的尸首交出来,孤可饶你不死。” 呼延趂冷嗤一声:“秦仕渊是昱朝的人,和你北越有什么关系?你好好放着你的北越帝君不做,跑来和什么稀泥?当真是过得太安逸了?” 萧诀不再同他废话,亮出手中的武器,直指呼延趂的脑门:“孤就问你一句,你交,还是不交?” 秦仕渊和韩曦宁之间曾有一段纠葛,萧诀对他谈不上喜欢,也算不上讨厌。而他近来在宫中也多多少少听说了昱朝和狄人交战一事。他平生最厌恶趁人之危这种小人行径,而秦仕渊至死都不肯屈服,光这一点就不得不令他萧诀由衷佩服。 最终在谈判无果下,萧诀亲手废了呼延趂的一只手还有舌头,又带兵连夜清剿了狄人军营,并在一处发臭的地方找到了秦仕渊的尸首,见到他时,他全身上下都布满干涸的血窟窿,在场的人都无法再直视第二遍。 …… 北越皇宫 韩曦宁听说萧诀回来了,连忙带人出去迎接。 “陛下,你没受伤?” 自从听闻秦仕渊战死一事后,韩曦宁虽心中哀痛,在萧诀面前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孤没事。” 萧诀纵马而下,随后将人拥入怀里,抚着她的发丝温言道:“阿宁,孤把他带回来了,过几日孤就会派人将他护送回昱朝。去,去见见他。” 说完,萧诀便松开她,转身带着人走了。 韩曦宁随后被宫人带去用来停放秦仕渊棺椁的地方。 她推开门,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秦仕渊的尸首被萧诀命人打理过,此刻他衣着完好地躺在棺内,模样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秦仕渊,你真的好狠心啊,让我经历了一次生离,如今又要让我经历死别……” 韩曦宁趴在棺边,仔细抚着秦仕渊脸上、手臂上每一处伤痕,难以想象他经受了一场什么样的折磨。 情至伤心处,她一时难自抑。扑上去就抓着秦仕渊的肩膀,冲他崩溃吼道: “秦仕渊!你不是号称战无不胜的威远大将军吗?你快醒过来啊,醒来再战啊!你个骗子……” “皇后娘娘,您冷静一点儿。” 直至宫人前来将她拉开,韩曦宁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如今已是一国之母,与眼前人早已不同路,如此这般确实有失身份。 “你们都退下,本宫想一个人呆一会。” 为首的宫人还是放不下心,韩曦宁只好又对她说道:“你放心,本宫不会再行事冲动了,本宫一直谨记着自己如今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本宫心里有数。” 那厮犹豫了一会,才道:“那好。” 待他们都退下后,韩曦宁才放下心与秦仕渊独自呆了片刻。 这期间,她跟秦仕渊聊起自己的近况以及他们之间的往事,说完又陷入沉默,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下去。 直到殿内第二支蜡烛燃尽后,韩曦宁起身亲手为他点燃了一盏长明灯作别,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寝宫。 第192章 致命一击 荣王府。 一直充当身外客这一角色的荣王眼下正在逗弄着关在笼里的金丝雀。 “殿下,听说今日威远将军的尸首被运送回京了。”探子半跪在地上道。 “哈,堂堂威远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 怕是秦仕渊到死都想不明白韩煜修为何不出兵。若没有他和郑相在从中作梗,韩煜修也许能收到从边关发出的消息,及时派兵支援,那么秦仕渊一定能从这场恶战当中存活下来。可谁让他偏偏姓秦呢。 荣王转手划掉秦仕渊的名字,他低眸看着纸上剩下的那两个名字,笑道:“相看两相厌的戏码,或许这些会比索然无味的前戏来得更加精彩呢。” …… 果不其然,在荣王的精心安排下,珞芸无意间得知秦仕渊战死沙场的消息,而这一切皆由韩煜修不及时出兵支援导致的。可出于不想让自家主子同皇上再生嫌隙,她只能把这事咽进肚子里。 不过还是被蒙在鼓里的秦晚箫看出了端倪。 “珞芸,你这些天怎么回事?做事怎么总心不在焉的。” “奴婢没事,许是没休息好的缘故,娘娘无需多心。”珞芸连忙解释道,然后借故脱身,她怕再多待一秒自己就会露馅。 是夜,秦晚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按理说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边关应该多少有点消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秦晚箫惊得直接掀开被子坐起。 “谁?谁在那装神弄鬼?快出来!” 很快,一名蒙面黑衣人忽然闯进她的视线,秦晚箫下意识地要开口喊人却被那人制止了。 “娘娘莫怕,我不是来害你性命,而是专程来为你解惑的。” 秦晚箫皱眉道:“解惑?” “没错,边关迟迟未有将军的消息传来,想必娘娘心中早有察觉了?” 秦晚箫默许,坐等那人接着往下说。 “与狄人的那一战,昱军几乎溃不成军,无一人生还。就连威远将军也未能幸免于难,最终惨死在了狄人首领呼延趂的手下。如今他的尸首已被运送回京,皇上却对您多加隐瞒,不用我摆明了说,娘娘你也应该想到什么了?” 秦晚箫一脸震惊,结合之前的事……难道说韩煜修继郑氏之后就想除掉秦氏,如今秦珧、秦仕渊已死,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不……不可能!”秦晚箫声嘶力竭道。 “庆妃娘娘,您别再自欺欺人了。自古无情帝王家,您爱上的可不是一个平凡男人,而是一个掌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帝王啊。” “他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利用你对他的情谊。为达目的甚至不惜利用你除掉后宫的隐患。又转头利用你背后的秦氏,只为除掉他厌恶已久的郑氏。” “而至于皇上为什么瞒着你,不过是因为他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爱他爱到都可以对自己的本家无情无义,连自己父兄的死都能淡然处之,至此让你背负不孝不义的骂名罢了!” “娘娘啊,试想一下,秦家,郑家两大氏族相争,您猜这最后受益的人会是谁呢?从始至终,他爱的不过只有自己罢了。”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了!” 秦晚箫捂着耳朵蹲在地上大喊,试图回避这些如魔咒一般令人窒息的声音。 这时,她的下腹猛然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几乎快晕死过去。 珞芸和锦竺二人听见动静纷纷往秦晚箫的卧房赶来,不过那名黑衣人在她们来之前就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夜幕下,一身黑衣的郑怀褚缓缓摘下面罩,随之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 感情刀,最是致命。就是不知道他韩煜修是否能招架得住了。 第193章 小产 秦晚箫意外小产了。 珞芸和锦竺赶过来时,正好见到秦晚箫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鲜血濡湿了她大片衣裙。她们顾不得此前在殿内发生了什么,便慌张地跑去叫人请了当值太医过来。 翌日正午,秦晚箫才悠悠转醒过来。 她抚着平坦的小腹,大抵意识到了什么。几乎是下意识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看来这孩子也是见不得她受这些莫名而来的苦难,先一步离她而去了。 “你醒了?”耳边传来韩煜修那道略显疲惫的声音,看样子他整整在这守了她一宿。 不知为何,秦晚箫一看到韩煜修就不由自主想起昨夜黑衣人同她说的那些话,怒火直冲天灵盖,失控之下将他推开。 “你给我滚。” 韩煜修有些不悦但还是隐忍道:“朕又哪里惹你了?” “还用得着来问我吗?你难道不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吗?”秦晚箫心怀忿满道。 韩煜修被她这么一来更是一头雾水了,他应该清楚什么? 秦晚箫努力调整呼吸,一字一句道:“哥哥死了,我唯一的亲人死了……是被你间接害死的!为什么,你明明能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可为什么你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起就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早就想除掉秦家了,包括我,嗯?” 对于她的又一次斥责控诉,韩煜修无言反驳。 以普遍性理论而言,的确是他出兵不及时,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 “威远将军的事,朕的确有错,可你何以见得朕想除掉秦家?朕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啊,那不过全都是你的臆想而已。” 秦晚箫哭笑不得:“秦家会遭此变故,不全都是拜您所赐么?要是早点看清你的真面目及时止损的话,阿爹和哥哥或许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韩煜修有些彷徨失措将她拥入怀中,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那般委屈,“阿箫,朕对天发誓,朕从未想过要伤害过你,更没想过要害秦家。这些事,朕向你保证,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话了。”秦晚箫狠下心一把将他推开,抬手指着门外吼道:“你给我走,不然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说着,她竟还咬牙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尖锐的那一边死死抵在自己的脖子上。 !!——— “阿箫!你别冲动,朕走、朕这就走!”韩煜修一边劝她不要做傻事,一边朝门口那移动。 直到看不到韩煜修的背影,秦晚箫这才放心把簪子放下,随后掩面痛哭起来,内心升腾起满满的无力感。 …… 韩煜修回到殿内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如今,他的身边就仅剩下秦晚箫了,他绝不能再失去她。 为了将秦晚箫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也为了她有能力在后宫自保。韩煜修当即做了一个令满朝文武都无比震惊的决定。 他要立秦氏为皇贵妃,并赐以协理六宫之权,位同副后。此位分在历代至今是绝无仅有的,只为她一人而设。 不少大臣觉得他定是疯了,历代位于皇后之下的也仅只是贵妃。堂堂一个罪臣之女居然能受如此高的荣誉,传出去的话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就连秦晚箫也不能接受,她以绝食为由,在举行册封大典的前一天逼得韩煜修再次亲自登门。 “庆妃,你究竟想干什么?” 秦晚箫麻木地说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我只不过一介罪臣之女,实在担不起您如此厚爱,更何况哥哥尸骨未寒,我实在是没有心情陪您演这一出戏。” 韩煜修抓着她双肩:“君无戏言。秦晚箫,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不乖乖给朕参加明日的册封大典,接受朕的恩典。要不就等着替你关雎宫的宫人收尸。主子忤逆圣旨,做奴才的理应受过不是么?” “皇上。”秦晚箫满眼狐疑地看着他,内心不禁发笑,“您当真会为了我草芥人命,背负骂名么?” “怎么?你以为朕只是说出来吓吓你的么?”韩煜修甩下这句话后,转身走出去随即抓住一个无辜的宫女,死死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直接从地上拎起。 尽管那人苦苦求饶,韩煜修却始终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能将求助的目标转向秦晚箫那去。 “娘娘救命!” “够了!”秦晚箫从屋里走出来,“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宫人,皇上何苦拿她出气?” 韩煜修的脸色这才稍有缓和,于是放了那名宫人:“怎么?庆妃可是想通了?” 秦晚箫颔首应是,不再多看他一眼就转身回屋去了。 韩煜修不明白为什么好声好气她偏听不进去,非得逼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才行。 第194章 就那么恨他吗 册封礼当天,韩煜修心情格外的好。眼下,身着冕袍的他正随同其他大臣站在华清宫外等着另一个主角登场。 华清宫,是他赐给庆皇贵妃的新住所。 原先的关雎宫承载了他们之间太多太多不好的回忆,想必韩煜修也是极其希望过往种种能一笔勾销,重新来过的。 可事实真能如他所愿吗?说实话,韩煜修心里也没底。只要她在身边,就足够了。 …… 关雎宫内,秦晚箫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出了神,不知为何,她透过自己仿佛看到了郑琬宜的模样。 郑琬宜对韩煜修主打一个爱而不得。 而她,对那个人却是因爱生恨,又赔上了终身的自由。 和她比起来,自己又好得到哪去呢? 身处后宫的女人,真是可悲又可怜。 锦竺一边替她在额间缀着花钿,一边夸赞道:“娘娘,这身华服可真衬您啊,想来皇上定然费了不少心思。” 秦晚箫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 锦竺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好了娘娘,婢子看这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妨我们现在出发?” “不急,你和珞芸先到宫外候着,本宫还想再看看这儿。” “诺。” 待锦竺退下后,秦晚箫从桌上放着的妆奁里取出早些年前韩煜修送给她的一支金簪子,随即藏于袖中。 ……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秦晚箫的身影缓缓出现。 不少人被她这身扮相美到移不开眼。 今日虽说是为秦晚箫举行的册封大典,倒不如说是他给秦晚箫准备的迎亲礼。这天,在礼官的配合下,韩煜修几乎带着她把民间新婚夫妇成亲时该做的都做了,即便他不懂临时学来的这些步骤跟民间的迎亲礼是否会有出入,不过整得还挺有模有样的。 韩煜修见秦晚箫出奇地配合,便也就放松了警惕。 在典礼即将结束时,秦晚箫从袖间拿出那支金簪子直往韩煜修胸口上戳,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韩煜修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眼神从震惊逐渐转为不解。等到他再次反应过来时,立即用身体挡住秦晚箫的动作,生怕周围的人看见了会对她不利。不料,这一动作直接使那支簪子又往里刺入了几分。 韩煜修强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眼眶通红。他颤着薄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就那么恨朕么?恨不得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杀了朕?” “是。” “呵……” 下一秒,韩煜修当着她的面,将那支金簪子给硬生生拔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华清宫,整个过程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底下的魏偲不明白台上的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等到他陪韩煜修一同回到重华殿时,又看见他胸前那一大滩格外刺眼的红色时,才惊觉皇上居然受伤了,赶紧去找了太医过来给韩煜修及时做止血处理。 一路上,魏偲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当时能近得了皇上的身的只有庆皇贵妃一人,那她是什么时候对皇上出手的?怎么周围一个人都没察觉出来?皇上这也护短护得太过了? 当他和小栗子说起这事的时候,小栗子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叹道:“当众行刺皇上,得,又是一个不要命的。哎,师父,不得不说,皇上跟庆娘娘这一对可真是配,太配了,天仙配!” 第195章 挥之不去的阴影 哪知小栗子接下来挨了魏偲一顿爱的教育:“就你长了张嘴,一天叭叭叭的,迟早有天你这嘴得被那惹不起的祖宗给撕扒了不成。到时咱家可没本事多出一条命拿来救你。” 小栗子抱头:“师父……小栗子这还不是实话实说嘛,您怎么又打我?”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咱家再给你来一拳长长记性?”魏偲说着,抡圆了拳头就要往小栗子脑袋下去。 小栗子侧身一躲,似是明白了什么:“师父,您在皇上那受了气就拿我出气,这不能够啊!这不道德!再者,这冤有头债有主,你还不如直接去找皇上算账来得痛快些呢。” “嗯——?!”魏偲气笑了,他看这小子一天不打就敢上房揭瓦,于是默默撸起袖子。 最后,小栗子边跑边求饶道:“师父!小栗子不敢啦!您别再追啦!” 小栗子这回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如今他的这位师父,发起火来倒真是和韩煜修不相上下。 诶唷~我亲爱的万岁爷,您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 皇宫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这是属于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韩煜修渐渐意识到这一切像是有人蓄谋已久。 是郑氏,还是另有其人,韩煜修至今未有头绪。 第二天,嵇国眼线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向昱朝下了战书。 书房内,韩煜修将那封带有挑衅意味的字信揉捏成一团,恶狠狠道:“好你个尉迟轩寂……” 不找尉迟轩寂算账已经算是韩煜修便宜他了,这回他倒是自己主动凑上前来了。 二十多年前——— 嵇王宫。 韩煜修被一群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围堵在角落里殴打。 领头的正是尉迟轩寂。 “都是你这个小孬种,害得我们被太傅教训,又让本太子无故给父王训了一顿,给本太子狠狠揍他!谁下手得最重,到时候本太子重重有赏!” 众人一听到有这等好事,马上来劲了,对着韩煜修是又打又踹的。 当时的韩煜修作为太子伴读,只是想尽好自己的义务。尉迟轩寂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还经常逃课。今天还扬言说要弄点苦头给那个爱管闲事的太傅老头尝尝,他看不下去才会跑去找太傅告状。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都是为了这位太子爷好,为什么会换来他们的报复。 韩煜修默默承受着来自他身边那些小跟班的暴打,硬是一声都不敢吭,生怕遭来更严重的打骂。 “行了行了,别把这小孬种给本太子弄死了,等会父王那边本太子不好交代。” 尉迟轩寂及时制止,他俯下身扯起韩煜修的头发逼他抬头看着自己,饶有兴致:“喂,今天你要是能从本太子胯下爬过去的话,本太子就放你一马,如何?” 韩煜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他:“尉迟轩寂!你别欺人太甚!” 他也是堂堂一国皇子,怎能容尉迟轩寂这种狂徒如此羞辱。 尉迟轩寂瞬间变了脸色,抬手照着他的脸就是一个巴掌下去:“你只不过是连个畜生都不如的小孬种,也配敢和本太子叫嚣?今日本太子就是想让你这么做,你还敢反抗不成?” 他抓着韩煜修作势要把他整个身子往自己胯下摁:“快点爬!” 周围的人也纷纷开始起哄。 韩煜修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奋力挣扎,气得鼻翼是一张一翕,呼出来的气呼呼作响。小小眼睛里冒出的那团火更像是能活活把一个人给烧死。 “干什么这么看着本太子?不服气是么?”尉迟轩寂撸起袖子揪住韩煜修,又接二连三地给了他几巴掌,“本太子让你不服!看我怎么教训你!” 最终在尉迟轩寂的逼迫下,韩煜修不仅经受了胯下之辱,那一天还被尉迟轩寂禁了吃食以示惩戒,饿得他是一宿难以入眠。 那一夜,他实在是太想家了,忍不住咬住手臂偷偷哭了起来,后来哭累了也就索性睡了过去。 第196章 出逃 “皇上,您没事?”魏偲本来想找韩煜修禀报一些事,可一进来却见他坐在那不知道发什么呆,竟还流起了眼泪,于是出于关切地询问道。 韩煜修连忙回过神来,收拾好情绪道:“没事,怎么了?” 魏偲不知道如何开口,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委婉点跟他讲。 “庆皇贵妃真的打算和她手底下的那个侍卫私逃出宫了,楚统领带人正埋伏在城楼上听候差遣,皇上您要过去看看吗?” 她果真……还是决定要弃朕而去吗? 韩煜修淡淡道:“先别让楚衍他们动手,留下活口。” …… 几个时辰前。 华清宫后院。 秦晚箫独自坐在秋千上,望着那满树梨花,眼神中透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如今她身边亲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去,跟韩煜修在一起也几乎感受不到半点爱意。继续留在他身边的结果,无非就是互相折磨罢了。 不知何时,卫祁容出现在她身旁,并向她伸出手。 “阿箫,要是我可以带你离开这儿,你可愿意跟我走?” “卫祁容,你……”秦晚箫内心有些动摇,但还是摇摇头,“宫里都是他的人,怎么逃?更何况你可知要是被抓住了,你和我都难逃一死?” “只要你想,我自有法子。只要你能好好的,死又有何惧?”卫祁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里,他已经做好了拿自己的性命来换秦晚箫后半辈子的自由,就当是还了上一辈所欠下的债。 “听说皇上微服私巡去了,眼下正是好时机,成功与否,也就看这一次了。” 秦晚箫回握住卫祁容的手,目光坚定:“好,我跟你走。” …… 一路上都极其顺利,这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 而韩煜修此刻就站在城楼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他的双手早已是紧握成拳。 几乎在即将夺门而出的那一刻,楚衍带着一队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秦晚箫不解地看着他:“楚统领,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衍拱拳:“庆皇贵妃,近日宫里闹贼,我等奉命前来将盗贼捉拿归案。” 秦晚箫更疑惑了。 贼?什么贼?眼下不就她和卫祁容两个人么? “那看来楚统领你找错人了,本宫没见过什么盗贼。” “哦?是么?”远处传来韩煜修的声音。 等到秦晚箫彻底反应过来,韩煜修早就站在他们面前。 “皇上?你……你不是……” “爱妃是想说朕此时不是应该在宫外待着么?对?”韩煜修打断她的话,眼神却不觉望向站在秦晚箫身边的卫祁容,接着上一句话继续道,“你身边的这个家伙意图顺走朕心爱之物,可不就是盗贼所为么?” “他不是。”秦晚箫反驳道,“他是我的贴身侍卫——容初。” “看来庆皇贵妃被这小子完全蛊惑了呢。”韩煜修微眯着眼眸,眼缝里透出一丝危险,他对楚衍厉声道,“还不快把这贼人给朕拿下?!” 楚衍立马带人将秦晚箫和卫祁容分开,卫祁容本想出手反抗却被一招击晕在地。 秦晚箫见状立刻慌了神,急慌慌地跑上前去,开口向韩煜修求饶:“是我一时昏了头让他带我走的……皇上,求您放了他,他是无辜的,有什么事全冲我来……” “你就那么在乎他的死活吗?” 韩煜修睨了那抓着自己衣角的人一眼,见人不应话,便反手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拉起:“你真的让朕很失望。” 还不等秦晚箫反应过来,就见韩煜修硬生生地拉着她往崇华殿的方向走去。 秦晚箫一边挣扎一边不断往后头看,卫祁容已经被楚衍的人给带走,同他们背道而驰,此时此刻,她真的怕他会因为自己丧命。 第197章 触怒龙颜 韩煜修在重重踢开门之后,随即将秦晚箫整个人推进殿内。 “为什么要这样对朕?!” 他凌厉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显得尤为刺耳。 “朕一直以来对你有求必应,朕问你,你为什么要跟他走?!” “……” “回答朕!” 跌坐在地上的秦晚箫捂着发疼的手腕,在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面前,她没有替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不断控诉:“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我压根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国公府千金,我只想逃离这个带给我痛苦的地方,韩煜修,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呢?” 韩煜修眼底渐渐升起一抹愠色,面上却依旧令人揣摩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你怎么和那群自以为是的混账一样,总爱把朕当傻子看呢?” 从他们初遇的那一天,韩煜修就看出眼前的不是他记忆当中的那个秦大小姐,她们之间的言行举止都不同,他也不相信什么死而复生之说,或许原来的秦晚箫早就溺死在了荣王府。 也许一开始接近她只是出于好奇,可直到后来,韩煜修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完完全全爱上了这个家伙。不是因为她这个名字,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更不是因为她这副皮囊,而只是因为她是她。 她和这世间所有女子不同,那些庸脂俗粉只会对他这位掌权者虚与委蛇,阿谀奉承,想着法子攀附他以谋权。可她不同,她有着自己独特的想法和目标,或许这就是吸引他的一点。 “皇上,我从没求过您什么,今日只求您赐我一死,来结束这无比荒唐的一切。”秦晚箫见跟韩煜修没有商量的余地,决定破罐子破摔。 “妄想。”韩煜修冷哼一声,俯身捏住她的下巴,“想要朕杀了你?绝无可能。秦晚箫,你给朕听好了。朕不仅要你好好活着,朕还要与你子孙满堂,互相纠缠,至死方休。” 秦晚箫依旧不死心地咬咬牙,她虽然知道韩煜修现在已经被完全激怒,可还是想赌一把。 也不知道韩煜修是否看穿她的心思,就这么眼睁睁放任她成功挣脱自己的束缚,又起身直奔殿外跑去。 下一秒,秦晚箫却被守在殿外之人又给逼了回去。 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是不敢断然放她走的。 眼见着那扇门在自己眼前缓缓合上,她只好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看来在这滔天的皇权面前,她的力量竟是那么渺小。 …… 那一日过后,韩煜修便病倒了。 魏偲见他的情况迟迟不见好转,立马找来张院判替韩煜修诊治。 张院判诊过脉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魏偲忙上前道:“院判大人,皇上他这——究竟是怎的了?怎么到现在都不醒?” “魏公公,你既身为皇上的近侍,难道这还不清楚么?”张院判瞥了他一眼,“皇上的龙体本就因上回出宫狩猎时伤了根基,如今又纵欲过度,饶是个正常人也吃不消啊!” 魏偲听后老脸跟耳根子分别一红。 韩煜修前阵子压力实在太大了,不断召幸后妃以此发泄。上回又被庆皇贵妃那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给逼得再度发疯,当场就又来了个霸王硬上弓。 这不完全就是他自作自受么? 张院判叹了口气:“好在此番并未殃及性命。你啊,对主子的事儿可上点心。” 魏偲一听韩煜修没事,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忙使唤起小栗子随张院判抓药去了。但后来一回想韩煜修可是险些就丢掉了性命啊,一想到这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主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候天下大乱,自己怕是也要丢了性命。 这份危险的工作,不打也罢? 华清宫。 锦竺带上珞芸端着药走进来,瞥见秦晚箫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腕,空洞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手腕上的伤痕。 这种情况自从她上回在崇华殿那回来以后就一直持续到现在。 “娘娘,你就别再惹皇上生气了好不好?这样的话兴许您还能少受点苦头呢。”珞芸一边替她换药,一边心疼地说道,“之前的伤才刚见好不久,现在又——唉……” 她不忍再说下去了。 “是啊。对了娘娘,婢子听说皇上至今仍昏迷不醒呢。”锦竺直摇头。他们这般又是何苦呢? “他最好是死了。”秦晚箫轻飘飘地说着,她一想到那个疯子就鬼火冒,身上的某处伤口不小心被牵扯到,疼得她是皱起眉直抽凉气。 “娘娘!”锦竺忙上前捂住秦晚箫的嘴巴:“当心隔墙有耳啊。” 秦晚箫也是怕因自己一时失言而伤及到她们这些无辜,便索性乖乖闭嘴了。她接着将脑袋偏到一边,将注意力转向窗外的景色。 也不知道卫祁容现在情况如何了,要是韩煜修那个疯子醒过来之后执意要致他于死地的话,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第198章 谋局(1) 在张院判和魏偲的精心照料下,韩煜修的情况很快有所好转。 在韩煜修养病这段期间,他仔细把近来所有发生的事在脑海中串联到一起,结果都指往一个方向。那就是有人一直暗中推动着这一切,而且还不止一个。说不准就连那天所谓的战书也都是经人伪造的,目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而荣王却在这段时间倒像是销声匿迹般,实在可疑。 韩煜修嘴角此时微微上扬,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韩佑徽,既然你想玩,那朕就陪你好好玩玩。” 这日,已经清醒过来好几天的韩煜修仅裹着件单薄的玄炽金外袍,长发未全部绾起而是随意任它披散在肩头,整个身体半倚在榻上批阅奏折,具有完美比例的身材之上的那张苍白的脸庞还是证明他的状态还未好完全,颇有一副羸弱郎君的姿态。 眼下如此安谧的时刻,他却忽然想起卫祁容那个家伙。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必须给这件事做个了结。 大牢。 卫祁容见到来人时似乎甚感惊诧。 “容初。”韩煜修话音一转,“啊不对,朕应该唤你一声九玄门少主才对。也是难为你了,竟屈尊在朕底下俯首称臣这么多年。” 卫祁容对他这一反应倒是意料之中,“看来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皇上您的法眼。不过卫某早已不是什么九玄门的少主了,如今的卫某只不过是华清宫的一名侍卫罢了,皇上,难道您不会到现在还要揪着那些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放?” “打住。”韩煜修抬手止住他的话头,“卫祁容,朕此番前来可不是跟你盘算旧账的。” 卫祁容疑惑:“那是?” 韩煜修掷地有声地说道:“朕是来跟你做一笔交易的,一笔对你对朕甚至对整个九玄门都有利的交易。” “什么?” …… 很快,卫祁容在狱中身亡的消息就传到了秦晚箫那。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吗? “暴君,我要你偿命!” 被仇恨蒙蔽双眼的秦晚箫抄着家伙打算前去替卫祁容报仇,连珞芸和锦竺、时瑞三个人合力都没拦住她,到头来还摔了一跤。 时瑞急得跳脚:“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得闹个底朝天不可。” 珞芸双手合十,虔诚求佛:“菩萨保佑,希望娘娘人没事。” 崇华殿—— “暴君,你要是有种的话速速给我滚出来!”秦晚箫独自站在殿外朝里头大吼道。 魏偲和小栗子这师徒两此刻化身左右护法挨个围着她求饶,求她不要再说了。 “哎哟,娘娘哎,您小声点儿,皇上这会刚歇下,可闹不得。” “庆主儿,您今儿个是不打算要命了,可奴才们的命也是命啊……” 秦晚箫汗颜,随即无奈道:“魏公公,你们放心,我跟他的私人恩怨绝不会牵扯到你们。” 不一会,从殿内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自己滚进来。” 魏偲和小栗子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伸出手,齐声道:“娘娘您这边请。” 毕竟好话劝不了要死的鬼,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才是上上策。再加上他们主子都发话了,那就由他们闹去。 第199章 谋局(2) “你方才叫朕什么?暴君?”韩煜修单手撑着脑袋,食指轻按着一侧发疼的太阳穴,刚刚秦晚箫在外头吵吵嚷嚷的,搞得他连个午觉都睡不安稳。 “我说错你了吗?你草菅人命,可不就暴君作为么!?”秦晚箫指着他厉声反问道。 “爱妃还有本事跑来崇华殿闹,看来还是朕那日对你太过手下留情了些。”韩煜修表面上盈盈笑着,但很快又收回笑容,“卫祁容意图携后妃出逃,犯了宫规,别说朕将他处死,就是把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况且,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跑来质问朕?身为后妃,成天跟一个侍卫厮混在一起,朕没追究你的过错已经算是莫大的仁慈了,你还敢跑来指责朕的不是?秦晚箫,你还真是本事见长啊。” 秦晚箫被他身上散发的气场吓得浑身一抖。 可即便如此,她为了所谓的正义却仍旧不打算就此罢休。 “韩煜修,难道你非得将我身边的人都赶尽杀绝,看我落得跟你一样孤身一人的下场你才满意是吗?” 韩煜修陷入沉默。 好一个孤身一人。 “朕不过是在秉公办事。”韩煜修假装打了个哈欠,“行了,陪你闹这么久朕也乏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回去。” “你等……” “朕不想再重复第二遍,还是说——”韩煜修眉头一皱,托着下巴作思考状,又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 秦晚箫不用想都猜到韩煜修在想什么,连忙打消他内心那股邪恶的念头,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从殿内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魏偲师徒在听墙根。 吓得他们立马转过身去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俨然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秦晚箫看着他们这副掩耳盗铃的做派,干笑几声。 “魏公公,您方才可听出些什么花来了吗?” 魏偲朝她露出一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随即机智地将矛头转向无辜的小栗子,“啊?我们应该听到什么嘛?” 小栗子摆手:“奴也不知道啊。” …… 京城外。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苏韫颜来到韩煜修所说的地点之后焦急地徒手挖着面前厚重的泥土。 随从在旁替她撑伞遮雨。 “卫祁容……你可千万一定不能有事啊……” 她心中默默祈祷着,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前些日她和韩煜修的对话。 苏韫颜:“皇叔,你当真把他给杀了?” 韩煜修:“朕看起来有那么嗜杀成性不通人情吗?” 苏韫颜:“可宫里传言……” 韩煜修:“传言的确是真的。卫祁容此次犯下大罪,他必须死。闹这么大一出,朕却无所作为,那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苏韫颜:“哎,你一会这一会那的,这都快把颜儿给说迷糊了。” 韩煜修:“侍卫容初已死,不过卫祁容兴许还活着。” 紧接着,他才将缘由缓缓道来。 韩煜修知道秦晚箫和卫祁容曾有段过往,恰好又听说卫祁容伪装入宫的事。 他误以为他们还藕断丝连,暗自因这事生了很久的闷气,后来弄清楚卫祁容已经放下过去,只想默默守在秦晚箫身边偿还卫氏所犯下的罪过。 于公于私,韩煜修绝不可能放任这个定时炸弹继续留在宫里。 韩煜修拿出一剂名为“墓头回”的假死药。 所谓“墓头回”,就是致服药者进入假死状态的药物,只要在七日内服下解药便可苏醒过来。若超过七日,服药者就会彻底失去性命,回天乏术。 韩煜修拿着它向卫祁容说,只要他愿意服下此药,自己不仅不会迁怒于秦晚箫,还愿意放他九玄门一条生路,过往种种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届时为了让秦晚箫彻底断了念想,安心留在他身边,韩煜修会对外传出已将侍卫容初处死的消息。 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卫祁容,在情义面前,他到底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卫祁容犹豫了一会,最终接过韩煜修手中的东西,并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第200章 大结局·(前篇) 现在已经是卫祁容假死的第七天了。 挖了好一会,卫祁容那只毫无血色的手掌终于暴露在苏韫颜的视线当中。 她不敢耽误多一秒,拼了命地继续挖。 到后来实在没力气了,索性叫上其他随从一起帮忙才勉强把卫祁容整个人从土里拖出来。 苏韫颜连忙打开随身的褡裢,从里头拿出韩煜修给她的解药喂卫祁容吃下。 过了一会,卫祁容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又过了一会,他难受得睁开眼睛,如搁浅许久的鱼儿重回大海一般大口呼吸着。 “韫颜……”他看着浑身湿透,双手沾满泥土的苏韫颜,虚弱地喊着她的名字。 “还好你没事,呜呜呜……”苏韫颜将卫祁容拥入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放声大哭起来,天知道她有多害怕会失去他。 …… 宫中,韩煜修正式发出反击。 郑氏的党羽被根除得差不多了,不知道韩煜修是不是故意的,独独留郑氏一族苟延残喘着,眼下郑氏只能仰仗荣王扭转局势。 终归算是解了一桩心事,韩煜修今日难得露出笑颜,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他下了朝之后第一件事就去了华清宫。 韩煜修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又会是一次伤害。 前些日,秦晚箫不知从哪打听到了秦府的事,得知秦老夫人早就不在人世了,而且还是因为在得知秦珧自戕后,伤心欲绝才会病倒。 眼下秦府已是人去楼空,她心里一时难以释怀,由此,对韩煜修的恨意不禁又加深了几分。 听说韩煜修前来,秦晚箫下令摒退一众宫人,说是难得皇上前来华清宫一回,有许多话想和他单独说。 就在他满心欢喜上前拥住秦晚箫,以为她对自己已经冰释前嫌的时候,胸口上多出来的那把匕首几乎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秦晚箫眼见自己得逞,本应该是大有解气的快感,可心里却是一阵没来由的难受。 “你到底、要朕如何你才能够原谅朕?”韩煜修万念俱灰般地看着她,他无法接受秦晚箫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他是活生生、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再这么耗下去终有一天他也会对这段感情坚持不下去的。 “我要你——偿命。”秦晚箫以极度冷漠的姿态作回应。 下一秒,韩煜修箍住秦晚箫的身子,用拇指轻抚过她的唇瓣,并狠狠吻了下去。 秦晚箫奋力才勉强将人给推开,就在她刚要张口大骂他无赖的时候,一阵眩晕感突然扑面而来。 还尚存一丝意识之际,朦胧中她依稀看到韩煜修好像在说:“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朕相信,它会实现的…不,很快就会。” 可还没等她听清楚,便完全晕死了过去。 韩煜修将秦晚箫打横抱起,把她安置在榻上并为其贴心地盖好被子,之后急匆匆地从华清宫的正门离开。 …… 楚衍带着几十万兵马此时在午门前待命。 很快,韩煜修的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戎装,利索地跃身上马。 楚衍策马上前:“皇上,此战凶险,狄人狡诈的很,您真执意要亲自上阵吗?万一……” 韩煜修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犯吾昱朝者,虽远必诛。朕此番定会取了呼延老贼的性命,以告慰威远军的诸位英灵们。” 至于宫里的事,韩煜修都已经打点好了,后宫有秦晚箫和许淑妃在,至于前朝的话,届时会由宣王韩舒允监国。 正当楚衍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韩煜修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身后的皇城。 ‘你我之间的博弈也该收场了。’ 良久,他才又重新开口:“出发。” 楚衍自知多说无益,便下令让军队朝目的地出发了。 不知何时,城墙上竟出现荣王和郑怀褚二人的身影,他们此刻就站在那目送着韩煜修一行人远去。 郑怀褚在一旁道:“殿下,看来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对了,叛军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埋伏在各处,皇上此去若想成功脱身,怕是没那么容易。” 荣王此时正闭着眼,肆意舒展开双臂,享受这坐拥江山的感觉。 很快,很快这里就会是他韩佑徽的天下了,他要向世人证明,自己并不比他们所信奉的君王差。 第201章 大结局·(中上篇) 秦晚箫醒过来已是三日之后。 她下意识冲外头分别喊了珞芸、锦竺还有时瑞的名字,却久久不见回应。 见此异样,秦晚箫隐隐觉得宫里要出什么大事。 于是她着急忙慌地穿好鞋子跑下床,抬头无意一瞥,正好瞥到桌上放着一支簪子,上面还带着已经干掉的血迹。 秦晚箫立马记起来了,那是册封典礼当日她用来行刺韩煜修后来却被他带走的凶器。 这时,从外头走来几名眼生的宫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们是谁?珞芸他们呢?” 为首的宫女不紧不慢道:“奴婢们奉荣王殿下之命照料娘娘的日常起居,至于娘娘口中所说之人,奴婢不知。” “荣王?” 秦晚箫皱紧了眉头,那个家伙哪去了? 为首的宫女又应道:“皇上率兵御驾亲征,荣王殿下奉旨监国。” 秦晚箫久久都没缓过神来,呆愣在原地。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荣王为了除掉韩煜修的旧部,宫外此时遍布着无辜宫人还有意图反抗的御林军的尸体。魏偲、小栗子,还有珞芸她们都被关入了天牢。 …… 另一边的金銮殿内,韩舒允正在与荣王对峙。 “四哥!你把清清藏哪去了?!” “你看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荣王坐在大殿上,看着眼前炸毛的家伙,温笑,“放心,宣王妃好着呢,毕竟都是一家人,为兄的又怎会苛待了她?不过嘛,你若再不认罪的话,那可就难说了。” 韩舒允不可置信:“四哥……你现连我也要赶尽杀绝了……是吗?” “哎,瞧你这话说的。未免把本王说得太不堪了些。”荣王把玩着手上用来放置国玺的锦盒,“九弟啊,倘若你没有投敌叛国之心,那么前阵子又是为何而奔走啊?” 韩舒允气结,荣王这家伙可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有谋反之心的是他自己! “我韩舒允做人做事向来堂堂正正,子虚乌有的事,我为何要认?倒是四哥你,既然你那么怕我会和你争,那么这个爵位我不要也罢,你马上把人给我放了!” “诶呀呀,九弟对待王妃可真是用情至深呐,既如此,本王再不答应的话倒显得太不近人情了些。” 随后,荣王话锋一转: “要是让本王知道你敢整什么幺蛾子的话,你是知道本王的手段的。” …… 柳茗清奋力挣开韩舒允的手。 “韩舒允,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皇兄把江山交给你,你居然就这么轻易地把它交了出去?更何况晚箫姐姐还在宫中,万一那个大坏蛋要对她下手怎么办?亏我还一直觉得你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韩舒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道:“那个丫头平时那么聪明,我相信她有办法保全自己,皇兄如今生死未卜,四哥此人又是个心狠手辣的,我们没必要和他硬碰硬。” 柳茗清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追究他的过错了,然后又莫名抽泣起来:“你说皇兄他不会真的惨遭不测了?一想到往后都要活在这个大坏蛋的阴影下,还要对他俯首称臣什么的,我就来气!” 韩舒允摇摇头:“这个四哥,为了夺权篡位,连手足之情都不顾了,哎!” 韩舒允内心无比祈祷着韩煜修能平安归来要荣王好看,他这边怕是撑不住了,毕竟他不能眼睁睁地让柳茗清置身险境中。 第202章 大结局·(中下篇) 是夜。 华清宫。 荣王挟着一抹寒风推门而入。 “庆皇贵妃,别来无恙啊。” 秦晚箫眼下双手双脚都被捆住。 她目光凶神恶煞地看向来人:“有本事你把我放了,就凭你这点小伎俩也想骗我?韩煜修那么鸡贼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败在你手下?”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荣王放声大笑了几声,又从腰间取下一枚东西丢在地上。 “想必庆皇贵妃你对这些物什不陌生?” 那是之前没有从韩煜修那拿回来的玉珏,还和一个锦囊绑在一起。 秦晚箫一眼认出那个是之前韩煜修死缠烂打着让自己给他亲手绣的,上面的图纹已被鲜血染得完全晕色,忍不住让她直犯起恶心。 “荣王,你卑鄙!”秦晚箫愤愤咬紧牙根。眼下的她已经几乎快丧失理智,一味紧拽着荣王的衣袖不放。 荣王俯身抬起那人下颔:“本王卑鄙?可这一切不都是庆皇贵妃你促成的么?归根结底,害他至此的人是你,可不是本王。” 荣王所言非虚。 若非如此,韩煜修不会想到亲自去取了呼延趂的性命,只当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他对你的真情着实令本王羡慕。只可惜啊,他费心所付出的一切在你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他又接着替韩煜修向秦晚箫将所谓真相全盘托出。 “庆皇贵妃,本王既已替你除去心头大患,你应该感谢本王才是啊。” 秦晚箫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如果荣王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韩煜修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呢? “信不信就由庆皇贵妃你了。韩煜修那个家伙可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哎呀呀,真是可悲。” 荣王自顾自地继续道:“为表谢意,本王决定在明日的登基大典上封你为后,本王要他看着本王到底是如何坐拥他的江山与美人,本王就是要他死!也不得安宁!哈哈哈哈哈哈——” 秦晚箫很快平静下来,而后嫌恶地朝那人脸上啐了一口。 “荣王!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荣王气极,转而死死捏住秦晚箫的下颔,疼得她眉头不觉皱成一团:“怕?本王还就等着这报应找上门呢。在此之前,本王可要好好享受享受坐拥天下的感觉。” 说完,荣王便信步离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宫人看紧秦晚箫,毕竟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前留着她还尚有用处。 …… 趁宫人离开后,秦晚箫很快替自己解开那如小儿科般的“束缚”。这一夜,她既不哭也不闹,而是这么一直愣愣地坐在原地,旁边还躺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白瓷瓶。 实不相瞒,这原本是她为了刺杀韩煜修而准备的。 看着手中的玩意,秦晚箫的脑海止不住地闪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不是号称战无不胜的战神煜王吗? 怎么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再度敞开。 清冷皎洁的月光肆意倾洒在地面上。下一秒,只见韩煜修只身一人逆光朝她走来。 他朝她摊开手心。 “阿箫,一切都结束了,朕带你回家。” “对不起……”秦晚箫面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就知道,荣王是骗她的。 他回来了,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翌日,身着朝服的荣王从容不迫地从寝殿一路行至金銮殿外。 这条路,他苦等了多年。 不明真相的大臣们以为旧主已去,事成定局。于是纷纷对荣王行起跪拜礼,恭迎新主登基。 就在典仪即将结束时,景王突然带兵将金銮殿里外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惹得在场的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荣王看着面前的景王,眼中满是惊诧。这个向来行动不便的病秧子今天进宫来干什么?而且还搞这么大阵仗。 “景王?你想干什么?” 景王一边牵着建安世子,一边直接无视荣王的反应,冷声道:“先皇有旨,朕深知此战凶险,特立遗诏,倘若朕遭遇不测,遂立建安世子韩临霁为吾朝新帝。胆有违抗者,杀无赦。” 言毕,他便向众人展示出手谕。 原本半信半疑的臣子们看着那封上头还印着御用印章的手谕,便对景王这一说辞从持疑转向信服的态度。 第202章 大结局·(中下篇) 是夜。 华清宫。 荣王挟着一抹寒风推门而入。 “庆皇贵妃,别来无恙啊。” 秦晚箫眼下双手双脚都被捆住。 她目光凶神恶煞地看向来人:“有本事你把我放了,就凭你这点小伎俩也想骗我?韩煜修那么鸡贼的一个家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败在你手下?” “是啊,可是你别忘了,本王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说着,荣王放声大笑了几声,又从腰间取下一枚东西丢在地上。 “想必庆皇贵妃你对这些物什不陌生?” 那是之前没有从韩煜修那拿回来的玉珏,还和一个锦囊绑在一起。 秦晚箫一眼认出那个是之前韩煜修死缠烂打着让自己给他亲手绣的,上面的图纹已被鲜血染得完全晕色,忍不住让她直犯起恶心。 “荣王,你卑鄙!”秦晚箫愤愤咬紧牙根。眼下的她已经几乎快丧失理智,一味紧拽着荣王的衣袖不放。 荣王俯身抬起那人下颔:“本王卑鄙?可这一切不都是庆皇贵妃你促成的么?归根结底,害他至此的人是你,可不是本王。” 荣王所言非虚。 若非如此,韩煜修不会想到亲自去取了呼延趂的性命,只当为了给她一个交代。 “他对你的真情着实令本王羡慕。只可惜啊,他费心所付出的一切在你眼中却是一文不值。” 他又接着替韩煜修向秦晚箫将所谓真相全盘托出。 “庆皇贵妃,本王既已替你除去心头大患,你应该感谢本王才是啊。” 秦晚箫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一时竟有些难以接受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 “不!你一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如果荣王所说的都是真的,那韩煜修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跟自己说实话呢? “信不信就由庆皇贵妃你了。韩煜修那个家伙可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哎呀呀,真是可悲。” 荣王自顾自地继续道:“为表谢意,本王决定在明日的登基大典上封你为后,本王要他看着本王到底是如何坐拥他的江山与美人,本王就是要他死!也不得安宁!哈哈哈哈哈哈——” 秦晚箫很快平静下来,而后嫌恶地朝那人脸上啐了一口。 “荣王!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荣王气极,转而死死捏住秦晚箫的下颔,疼得她眉头不觉皱成一团:“怕?本王还就等着这报应找上门呢。在此之前,本王可要好好享受享受坐拥天下的感觉。” 说完,荣王便信步离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吩咐宫人看紧秦晚箫,毕竟在登基大典结束之前留着她还尚有用处。 …… 趁宫人离开后,秦晚箫很快替自己解开那如小儿科般的“束缚”。这一夜,她既不哭也不闹,而是这么一直愣愣地坐在原地,旁边还躺着一个空空如也的白瓷瓶。 实不相瞒,这原本是她为了刺杀韩煜修而准备的。 看着手中的玩意,秦晚箫的脑海止不住地闪现出过往的点点滴滴。 他不是号称战无不胜的战神煜王吗? 怎么会……?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大门再度敞开。 清冷皎洁的月光肆意倾洒在地面上。下一秒,只见韩煜修只身一人逆光朝她走来。 他朝她摊开手心。 “阿箫,一切都结束了,朕带你回家。” “对不起……”秦晚箫面对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庞,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就知道,荣王是骗她的。 他回来了,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翌日,身着朝服的荣王从容不迫地从寝殿一路行至金銮殿外。 这条路,他苦等了多年。 不明真相的大臣们以为旧主已去,事成定局。于是纷纷对荣王行起跪拜礼,恭迎新主登基。 就在典仪即将结束时,景王突然带兵将金銮殿里外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惹得在场的大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然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荣王看着面前的景王,眼中满是惊诧。这个向来行动不便的病秧子今天进宫来干什么?而且还搞这么大阵仗。 “景王?你想干什么?” 景王一边牵着建安世子,一边直接无视荣王的反应,冷声道:“先皇有旨,朕深知此战凶险,特立遗诏,倘若朕遭遇不测,遂立建安世子韩临霁为吾朝新帝。胆有违抗者,杀无赦。” 言毕,他便向众人展示出手谕。 原本半信半疑的臣子们看着那封上头还印着御用印章的手谕,便对景王这一说辞从持疑转向信服的态度。 第203章 大结局·(末篇) 一旁的韩临霁按照景王的吩咐很快进入到角色当中,抬手指着荣王稚声怒道:“还不快把这逆贼给我拿下!” 众人见当下那建安世子的姿态和韩煜修竟有几分神似,更是惊诧得不成样子,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大臣a:“真是稀奇,景王殿下的这个宝贝儿子倒是颇有几分皇上还是煜王时期的风范呢。” 大臣b:“你们说,这个建安世子该不会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大臣c:“说起来,我记得这建安世子和已故的二公主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该不会是巧合?” 大臣a:“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二公主诞生那日我听内部人员说庆皇贵妃生的可是个皇子。后来不知怎么却是个公主,到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臣c:“你们别说了,快逃命,那边都快要打起来了。” …… 原本一直对荣王马首是瞻的剩余御林军们却突然倒戈,将手中的尖枪对准了他。 这时荣王的势力及时到场。 两拨人马顿时厮杀在一起。 此前谢誉风向他们转达皇上的旨意,望御林军们抛去旧主昔日圣恩,先假意向荣王臣服,待到这天继主现身再将荣王和背后党派一网打尽。 “不、不可能!!” 荣王很明显被这场面弄得有些无措,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呵,你手持遗诏又如何?所谓遗诏是能造假的,国玺可不能。本王有国玺在手,一介黄毛小儿也配跟本王争?” 这国玺是荣王从魏偲那取来的,想要撬开一个忠仆的嘴可不容易,荣王为得到它可费了不少心思,三天两头就往天牢跑。 景王笑呵呵道:“荣王,你糊涂了?要不要看看你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荣王不信邪,立马打开那装着国玺的盒子,顿时傻眼了。里面竟空无一物。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一招。 真正的国玺此刻正被韩临霁捧在手中呢。 “呵呵,真不甘心啊……”荣王仰首望天,认命般地苦笑出声。 明明马上这一切就都是他的了,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永昌二十一年六月。 在以荣王为首的叛军伏法后,景王协同礼官替新帝举行登基大典,后着手开始严惩郑氏余孽,韩临霁手中持着早些年前韩煜修留下的足够锤死郑氏对朝廷怀有异心的铁证,于是在他登基的第二天就立刻命刑部将有关人员捉拿归案。 此后,新帝例行新政,肃清朝纲。景王自此以摄政王还有帝师的身份辅佐新帝打理朝政直至成年。 …… 多年后的某一天。 下了早朝之后,韩临霁与景王漫步在宫道上,随即在一处高楼内停驻。 “亚父,你说朕的生父真的是先帝吗?”韩临霁突然发问。 景王随同左右,听他这么一问,笑着答道:“臣怎敢欺瞒陛下呢?您是先帝爷与庆皇贵妃之子,当年先帝爷出于无奈才把您送出宫交由臣抚养,这一切也是后来臣从当时服侍先帝爷的内侍大人那儿知道的。”过后,他又拿出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玄色玉佩交到韩临霁手中,这枚玉佩世间罕有,景王记得只有韩煜修手上有一枚,“这是当时臣发现您时,在襁褓底下找到的,许是先帝爷担心别人对您的来历持疑,便以此物作为信物。” 韩临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幼时只不过才见了韩煜修几面,如今对他这位生父也没多少印象了,于是他满带好奇地又问道:“那亚父认为,朕的父皇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景王思考了片刻,随即道:“嗯…一个——理应被世人所铭记的万古一帝。若是没有他,也就没有陛下眼中的这片繁华盛世了。” 二人不约而同打量着眼前的江山,各怀心事…… 清音俗世流, 纷争几时休。 谁能破名利, 太虚任遨游。 素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宣王在至关时刻选择抛去名利,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 荣王终其一生为谋权倾尽所有,最终却失去所有; 郑氏为了稳固在朝中的地位,歹事做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好在继先帝之后,天下又出了位明君,这才避免百姓深受战乱之苦。 九玄门不再,重获新生的卫祁容选择隐姓埋名同苏韫颜没羞没臊地过起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就连秦氏的闺中密友也是嫁得一如意郎君,以崔氏为首的能官贤臣颇受新帝重用,美誉贤名闻名遐迩。 小栗子仍像个开心果般成日围在魏偲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看起来,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的应有的结局。 也不知眼下的这片太平,又能持续到何时呢? 全文完 第203章 大结局·(末篇) 一旁的韩临霁按照景王的吩咐很快进入到角色当中,抬手指着荣王稚声怒道:“还不快把这逆贼给我拿下!” 众人见当下那建安世子的姿态和韩煜修竟有几分神似,更是惊诧得不成样子,纷纷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大臣a:“真是稀奇,景王殿下的这个宝贝儿子倒是颇有几分皇上还是煜王时期的风范呢。” 大臣b:“你们说,这个建安世子该不会是皇上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大臣c:“说起来,我记得这建安世子和已故的二公主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该不会是巧合?” 大臣a:“啊,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二公主诞生那日我听内部人员说庆皇贵妃生的可是个皇子。后来不知怎么却是个公主,到后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大臣c:“你们别说了,快逃命,那边都快要打起来了。” …… 原本一直对荣王马首是瞻的剩余御林军们却突然倒戈,将手中的尖枪对准了他。 这时荣王的势力及时到场。 两拨人马顿时厮杀在一起。 此前谢誉风向他们转达皇上的旨意,望御林军们抛去旧主昔日圣恩,先假意向荣王臣服,待到这天继主现身再将荣王和背后党派一网打尽。 “不、不可能!!” 荣王很明显被这场面弄得有些无措,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呵,你手持遗诏又如何?所谓遗诏是能造假的,国玺可不能。本王有国玺在手,一介黄毛小儿也配跟本王争?” 这国玺是荣王从魏偲那取来的,想要撬开一个忠仆的嘴可不容易,荣王为得到它可费了不少心思,三天两头就往天牢跑。 景王笑呵呵道:“荣王,你糊涂了?要不要看看你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荣王不信邪,立马打开那装着国玺的盒子,顿时傻眼了。里面竟空无一物。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阴了一招。 真正的国玺此刻正被韩临霁捧在手中呢。 “呵呵,真不甘心啊……”荣王仰首望天,认命般地苦笑出声。 明明马上这一切就都是他的了,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 永昌二十一年六月。 在以荣王为首的叛军伏法后,景王协同礼官替新帝举行登基大典,后着手开始严惩郑氏余孽,韩临霁手中持着早些年前韩煜修留下的足够锤死郑氏对朝廷怀有异心的铁证,于是在他登基的第二天就立刻命刑部将有关人员捉拿归案。 此后,新帝例行新政,肃清朝纲。景王自此以摄政王还有帝师的身份辅佐新帝打理朝政直至成年。 …… 多年后的某一天。 下了早朝之后,韩临霁与景王漫步在宫道上,随即在一处高楼内停驻。 “亚父,你说朕的生父真的是先帝吗?”韩临霁突然发问。 景王随同左右,听他这么一问,笑着答道:“臣怎敢欺瞒陛下呢?您是先帝爷与庆皇贵妃之子,当年先帝爷出于无奈才把您送出宫交由臣抚养,这一切也是后来臣从当时服侍先帝爷的内侍大人那儿知道的。”过后,他又拿出一枚雕刻着龙纹的玄色玉佩交到韩临霁手中,这枚玉佩世间罕有,景王记得只有韩煜修手上有一枚,“这是当时臣发现您时,在襁褓底下找到的,许是先帝爷担心别人对您的来历持疑,便以此物作为信物。” 韩临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幼时只不过才见了韩煜修几面,如今对他这位生父也没多少印象了,于是他满带好奇地又问道:“那亚父认为,朕的父皇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景王思考了片刻,随即道:“嗯…一个——理应被世人所铭记的万古一帝。若是没有他,也就没有陛下眼中的这片繁华盛世了。” 二人不约而同打量着眼前的江山,各怀心事…… 清音俗世流, 纷争几时休。 谁能破名利, 太虚任遨游。 素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宣王在至关时刻选择抛去名利,与心爱之人浪迹天涯; 荣王终其一生为谋权倾尽所有,最终却失去所有; 郑氏为了稳固在朝中的地位,歹事做尽,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好在继先帝之后,天下又出了位明君,这才避免百姓深受战乱之苦。 九玄门不再,重获新生的卫祁容选择隐姓埋名同苏韫颜没羞没臊地过起那闲云野鹤般的生活。 就连秦氏的闺中密友也是嫁得一如意郎君,以崔氏为首的能官贤臣颇受新帝重用,美誉贤名闻名遐迩。 小栗子仍像个开心果般成日围在魏偲身边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看起来,每个人都得到了他们的应有的结局。 也不知眼下的这片太平,又能持续到何时呢? 全文完 第204章 番外一:终不过黄粱一梦 “我说秦大法医,你又在想你的那什么皇帝陛下呐?” 工作室里,多年死党兼助手郑雨霏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走过来,轻打了下秦晚箫的肩膀,迫使她回过魂来。 “啊,没有…”秦晚箫淡淡应了声,视线又重新投回到电脑屏幕上,心里却始终放不下那件事,“霏霏,你说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什么前世今生,靠着重生改变结局又或者穿越时空之类的事?” 郑雨霏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她这一个唯物主义者嘴里说出来的,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天呐,你是不是前些天把脑袋撞傻了?怎么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我郑雨霏第一个就要穿回秦朝,一睹我们那位帅气的老祖宗的风采,顺便让他把那该死的大不列颠给统一了。” 秦晚箫干笑几声以作回应。 难道,所有一切都只是当时她临死前做的一场…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梦吗? 可是明明在得知那个家伙死后,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就在几天前,秦晚箫在那个时空里服毒自尽之后,因祸得福,成功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当她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手上还打着石膏。 郑雨霏上门探病时跟秦晚箫说她在执行任务途中刹车失灵撞上了公路两旁的绿化带,她当时收到信息时还担心的要命。 好在除了右手手臂骨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致命伤,但由于脑袋受到猛烈撞击才导致秦晚箫昏迷了好几个星期。 出院后整个人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最起码还能正常地生活。 秦晚箫听后却彻底懵在原地,她对郑雨霏所说的的事情完全没印象。 可她清楚记得之前的确是出了车祸不假,况且伤得还不轻。况且自己当时都已经出现濒死感了,可现在这事情走向怎么完全变了? 再到后来,秦晚箫跟郑雨霏说起自己意外穿越之后跟当朝皇上之间发生的事,郑雨霏却觉得她疯了。 这时,秦晚箫忽然想到那只手镯以及那道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踪影,她坚信,穿越之前所见的那个身影一定是韩煜修。 只要找到它就能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可无论她怎么找始终都不见那只手镯的踪影,到头来还把郑雨霏给吓得不轻。 不死心的秦晚箫后来几乎跑遍了全市所有的文史馆及博物馆。试图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最后一次找寻未果,秦晚箫才彻底放弃。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内心不禁生出一丝彷徨。 从与他相遇相知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一般,她发现自己爱上了陆长安……不,韩煜修这个来自古代的男人,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误闯崇华那一天,她还傻傻地以为陆长安是他遗落在民间的孪生兄弟,甚至后来还会为了爱上韩煜修而愧疚,到头来却发现她一直爱的都是他,而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护自己周全。 可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一起历经过那么多,同生共死过,最后却不了了之,化为泡影。 思绪好像又回到那一天,她曾狠心亲口对韩煜修说出的那句话。 “我要你——偿命。” 她躲在角落里,像被抽去浑身气力般蹲坐在地上,随之捂脸痛哭起来。 韩煜修……销声匿迹,这就是你用来惩罚我的方式么? …… 时隔多年后,一切仿佛已经回到正轨上。 秦晚箫现在一心只扑在工作上,成了同事们眼中的“工作狂”,那件事似乎开始被她遗忘,也可以说她不愿再提起。或许在别人看来,爱上一个也许不曾存在的人,未免太荒谬了点。 在事业巅峰期时,她毅然决然决定辞去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工作,一个人驾车踏上了漫无目的征途。带领秦晚箫的导师不理解但还是表示支持,毕竟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期间,秦晚箫途经西藏,短暂休整过后她出发前往布达拉宫。 秦晚箫望着眼前的佛像,她望着握在掌心中的那条红绳,眼前不知何时泛起一片氤氲。 “该是时候放下了。” 对她来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种种就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身在局中,却始终以局外人身份去面对这一切,那种无力改变现状的感觉时常让秦晚箫感到痛苦万分。 她也曾试图寻求其他力量的帮助来解开心里的疑惑,得到的答案是之前经历种种或许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换种说法,秦晚箫与韩煜修有着几世情缘在,而她的穿越对象也就是秦氏即是她的某个前世,但注定结局不得善终。 这一切皆由“因果”二字而起。 之所以“穿越”,也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促成的。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经历过的一切皆被历史抹去。 凭理性看待的话,秦晚箫根本不信这些荒谬之谈。 但如果他们的相遇、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会是韩煜修因与前世的她错过,不忍生离之苦,而向上苍苦苦所求得来。那再一次经历这种痛苦,对他来说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而言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最后的最后,秦晚箫在这片圣洁之地献上了她最虔诚的祝祷: “若真有轮回来世……” “我亦如当初所愿……” “愿君一世长安…勿再遇我。” 第204章 番外一:终不过黄粱一梦 “我说秦大法医,你又在想你的那什么皇帝陛下呐?” 工作室里,多年死党兼助手郑雨霏端着刚泡好的咖啡走过来,轻打了下秦晚箫的肩膀,迫使她回过魂来。 “啊,没有…”秦晚箫淡淡应了声,视线又重新投回到电脑屏幕上,心里却始终放不下那件事,“霏霏,你说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什么前世今生,靠着重生改变结局又或者穿越时空之类的事?” 郑雨霏不敢相信这句话竟是从她这一个唯物主义者嘴里说出来的,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天呐,你是不是前些天把脑袋撞傻了?怎么现在变得神神叨叨的?要是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我郑雨霏第一个就要穿回秦朝,一睹我们那位帅气的老祖宗的风采,顺便让他把那该死的大不列颠给统一了。” 秦晚箫干笑几声以作回应。 难道,所有一切都只是当时她临死前做的一场…一场差点醒不过来的梦吗? 可是明明在得知那个家伙死后,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就在几天前,秦晚箫在那个时空里服毒自尽之后,因祸得福,成功回到她原本的世界。 当她苏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家的大床上,手上还打着石膏。 郑雨霏上门探病时跟秦晚箫说她在执行任务途中刹车失灵撞上了公路两旁的绿化带,她当时收到信息时还担心的要命。 好在除了右手手臂骨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致命伤,但由于脑袋受到猛烈撞击才导致秦晚箫昏迷了好几个星期。 出院后整个人虽然浑浑噩噩的但最起码还能正常地生活。 秦晚箫听后却彻底懵在原地,她对郑雨霏所说的的事情完全没印象。 可她清楚记得之前的确是出了车祸不假,况且伤得还不轻。况且自己当时都已经出现濒死感了,可现在这事情走向怎么完全变了? 再到后来,秦晚箫跟郑雨霏说起自己意外穿越之后跟当朝皇上之间发生的事,郑雨霏却觉得她疯了。 这时,秦晚箫忽然想到那只手镯以及那道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踪影,她坚信,穿越之前所见的那个身影一定是韩煜修。 只要找到它就能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真的。 可无论她怎么找始终都不见那只手镯的踪影,到头来还把郑雨霏给吓得不轻。 不死心的秦晚箫后来几乎跑遍了全市所有的文史馆及博物馆。试图找到他存在过的痕迹。 直到最后一次找寻未果,秦晚箫才彻底放弃。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中央,内心不禁生出一丝彷徨。 从与他相遇相知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是命运的安排一般,她发现自己爱上了陆长安……不,韩煜修这个来自古代的男人,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 误闯崇华那一天,她还傻傻地以为陆长安是他遗落在民间的孪生兄弟,甚至后来还会为了爱上韩煜修而愧疚,到头来却发现她一直爱的都是他,而他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护自己周全。 可一切都太迟了。 他们一起历经过那么多,同生共死过,最后却不了了之,化为泡影。 思绪好像又回到那一天,她曾狠心亲口对韩煜修说出的那句话。 “我要你——偿命。” 她躲在角落里,像被抽去浑身气力般蹲坐在地上,随之捂脸痛哭起来。 韩煜修……销声匿迹,这就是你用来惩罚我的方式么? …… 时隔多年后,一切仿佛已经回到正轨上。 秦晚箫现在一心只扑在工作上,成了同事们眼中的“工作狂”,那件事似乎开始被她遗忘,也可以说她不愿再提起。或许在别人看来,爱上一个也许不曾存在的人,未免太荒谬了点。 在事业巅峰期时,她毅然决然决定辞去自己曾引以为傲的工作,一个人驾车踏上了漫无目的征途。带领秦晚箫的导师不理解但还是表示支持,毕竟只有她自己明白,自己想要的生活是什么。 期间,秦晚箫途经西藏,短暂休整过后她出发前往布达拉宫。 秦晚箫望着眼前的佛像,她望着握在掌心中的那条红绳,眼前不知何时泛起一片氤氲。 “该是时候放下了。” 对她来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种种就像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身在局中,却始终以局外人身份去面对这一切,那种无力改变现状的感觉时常让秦晚箫感到痛苦万分。 她也曾试图寻求其他力量的帮助来解开心里的疑惑,得到的答案是之前经历种种或许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换种说法,秦晚箫与韩煜修有着几世情缘在,而她的穿越对象也就是秦氏即是她的某个前世,但注定结局不得善终。 这一切皆由“因果”二字而起。 之所以“穿越”,也是在某种机缘巧合下促成的。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经历过的一切皆被历史抹去。 凭理性看待的话,秦晚箫根本不信这些荒谬之谈。 但如果他们的相遇、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会是韩煜修因与前世的她错过,不忍生离之苦,而向上苍苦苦所求得来。那再一次经历这种痛苦,对他来说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或许这样的结局对他们而言来说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最后的最后,秦晚箫在这片圣洁之地献上了她最虔诚的祝祷: “若真有轮回来世……” “我亦如当初所愿……” “愿君一世长安…勿再遇我。” 第205章 番外二:一树梨花绕满堂 羁绊因缘而生, 也同样因人而起。 朕和她,大抵不过如此。 在尚未回宫封王时,朕不过是一个任打任骂的质子,本以为母后将朕接回宫,这场噩梦会就此终结。 然而朕却从未想过,连朕至亲之人,也想致朕于死地。 朕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一劫,躲进密林中,却不慎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再次醒来却看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身影。 那是朕和她的初见。 当时,她勇敢与歹徒搏斗,小小的身躯就那样挡在朕的面前,摆脱歹徒的纠缠之后,她带着身负重伤的朕一路逃到一处破庙内,仔细地为朕处理伤口。 那是朕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 她将手中那唯一的一块烙饼分了朕一半,朕拒绝了。她并未强求,转身又去给朕找了一碗水回来。 又过了好些天,朕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便也就渐渐放松戒备。 朕问她,为何当时要护在朕身前,她不怕死吗? 她道,她怕,但爹娘自小教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朕要是出事了,朕的爹娘会难过。 朕笑了笑,又问她,你不是有爹娘么?当时为何只有她一人? 她道,自己当时跟外祖他们一起出来逛庙会,人太多,不小心走散了。 朕才想起那天是花灯节,正是逛庙会的好时候。 远在嵇国的时候,像这样热闹的节日,朕从来没过过。 朕一时兴起,接着问起她的名字来,想着来日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她道,她叫秦晚箫。朕这才知道当朝的护国公秦珧是她的父亲,骠骑老将军虞氏是她的外祖。 那阵子她随母亲去虞府给虞老将军祝寿,并在虞府小住了些时日,而那日又正好她去央着虞老将军要去逛庙会瞧个新鲜,却不料会同他们走散。 后来,朕被大哥派来的人找到,也一并将她带走,母后听说此事又派人将送回虞府。 朕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唯记得她身上总带着些淡淡的梨花香,那种味道让朕安心,朕时常觉得,好像记忆中的母妃也应当是这样的,朕每每待在母妃身边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次相见,是在朕被封煜王后的某一次宫宴上。 她失足坠河,朕却不知,这一切是为了韩佑徽那个家伙。 她心悦于四哥,也就是荣王韩佑徽,人尽皆知。朕想定是那家伙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举动才会如此,朕虽心有不甘,却终究还是忍了。 朕不顾宫人劝阻跳入河中将她救上岸,恰好四哥路过看热闹,朕把她交给了他,然后拖着一身湿答答的衣裳离开了。 却不曾想朕做了件错事。 她以为救她的人是四哥,于是对四哥的执念更深了。 后来,大哥故去,朕取而代之成了万人众仰的帝王。 朕本想满足她的心愿,下旨撮合她和四哥。 殊不知四哥喜欢的人却是秦家二小姐。 而她,最终因为四哥的无情选择投河自尽。 第三次见她,也就是朕微服出巡的时候。 她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执着于四哥, 也忘了从前那个她亲手救下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虽然有时候觉得她的思想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可朕不在乎。 朕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爱上这样的一个独特的女子。 于是,朕继续用陆长安这个身份与她相处。 虽然刚见面时产生了些不愉快,好在让她记住了朕。 那时,我们一起欣赏全盛京最美的风景,吃遍过全城最好吃的佳肴,甚至朕自私地想要让她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全是和朕有关的点点滴滴。 朕深知有自己的责任在身,无奈之下只好摒弃陆长安这个身份,收心做回了韩煜修,自然而然地也就跟她断了往来…… 后来,当看到秀女名册上出现她名字的那一刻起,朕心中大惊。 朕时常在想,“天若有情,定不会让有情人分离”这句话不无道理。 可朕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把她囚于深宫中,便想方设法地让她落选。 许是母后看出她是朕的软肋,为了更好拿捏朕,最后,她还是成了朕的秦答应。 母后听说了她的事迹,为了试探真伪,不惜捏造出一桩无解的命案。 好在朕从中周旋,才未让母后得逞。 想起她误闯崇华那一回,朕也是心有余悸。 这个秦答应,行事竟还是如此莽撞。 每每她遇险,朕总要花上些心思才能勉强护她周全。 有时朕不免抱怨几句。 这个秦答应,还真不叫人省心。 …… 某一年生辰,朕和她的孩子出现了。 欢喜源于他, 痛苦也源于他。 说实话,这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天,朕从未像那一天那么开心过。 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朕狠心将他送出宫外,并寻人找了个身份干净、并且体弱的女婴替代他的存在,朕给她取名为璟嬅,希望这个苦命的孩子往后的道路皆是荣华灿烂。 可自从璟嬅出事之后,一切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她坚信几度想查明真相,可朕不忍让她置于险境,再经历二次伤害。 只要她平安无事,对朕百般误解也好,对朕冷言相对也罢,朕都可以忍了。 可之后,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接踵而来。 她变得郁郁寡欢, 朕也跟着难受。 可悲的是这一面不能公之于众, 于是朕成了她眼里的无情无义之人。 渐渐地, 朕都快忘了她原本该是什么模样的。 又想起之前灯会那日我们偶遇的老者,他曾言“缘到有时终须有,缘到无时莫强求”。可朕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仿佛一切竟是有迹可循。 当朕无意间知道她想要逃离朕,并且义无反顾地选择姓卫的那小子时,朕再也无法忍受,控制不住地与她相互折磨。甚至为了留住她,朕不惜使用一些下流手段逼她就范,只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 后来,每每一想到她用着绝望冷漠的神情对朕,口口声声跟朕说她的所有不幸皆是因朕而起时,朕只能一笑置之。 曾几何时,朕也迫切希望有个人能亲口给朕一个答案,为何会如此? 不过现如今倒是有些释然了。 荣王举兵谋反那一天。 那一天,朕假借以带兵前去替威远军的众位将士报仇,表面上是为了天下而战,实则是以此来逃避这残忍不公的现实。 哪知途中遇袭。不出意外的,带去的人几乎都被叛军杀尽包括与朕相伴多年的楚衍也在这场战役中丧命。 眼前那把明晃晃的利刃如索命的罗刹般,一点一点地逼近。 朕也厌了这些年被权力支配的生活,朕想,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两剑交错间发出一抹刺眼的寒光。 身体在失去重心往万丈深渊坠落的那一刹那,仿佛周遭的空气中又飘来那股令人心安的梨花香。连那堆满地的白骨也全都变成数千株盛放的梨花树。 …… 或许,是朕太过自私了。 不过所幸,一切都结束了。 此生不复相见,于我们而言,大抵是最好的结局。 第205章 番外二:一树梨花绕满堂 羁绊因缘而生, 也同样因人而起。 朕和她,大抵不过如此。 在尚未回宫封王时,朕不过是一个任打任骂的质子,本以为母后将朕接回宫,这场噩梦会就此终结。 然而朕却从未想过,连朕至亲之人,也想致朕于死地。 朕拼尽全力才堪堪躲过一劫,躲进密林中,却不慎从山坡上滚落下去。再次醒来却看到一个软软糯糯的小身影。 那是朕和她的初见。 当时,她勇敢与歹徒搏斗,小小的身躯就那样挡在朕的面前,摆脱歹徒的纠缠之后,她带着身负重伤的朕一路逃到一处破庙内,仔细地为朕处理伤口。 那是朕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在乎的感觉。 她将手中那唯一的一块烙饼分了朕一半,朕拒绝了。她并未强求,转身又去给朕找了一碗水回来。 又过了好些天,朕发现她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便也就渐渐放松戒备。 朕问她,为何当时要护在朕身前,她不怕死吗? 她道,她怕,但爹娘自小教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朕要是出事了,朕的爹娘会难过。 朕笑了笑,又问她,你不是有爹娘么?当时为何只有她一人? 她道,自己当时跟外祖他们一起出来逛庙会,人太多,不小心走散了。 朕才想起那天是花灯节,正是逛庙会的好时候。 远在嵇国的时候,像这样热闹的节日,朕从来没过过。 朕一时兴起,接着问起她的名字来,想着来日定要报答这份恩情。 她道,她叫秦晚箫。朕这才知道当朝的护国公秦珧是她的父亲,骠骑老将军虞氏是她的外祖。 那阵子她随母亲去虞府给虞老将军祝寿,并在虞府小住了些时日,而那日又正好她去央着虞老将军要去逛庙会瞧个新鲜,却不料会同他们走散。 后来,朕被大哥派来的人找到,也一并将她带走,母后听说此事又派人将送回虞府。 朕不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唯记得她身上总带着些淡淡的梨花香,那种味道让朕安心,朕时常觉得,好像记忆中的母妃也应当是这样的,朕每每待在母妃身边时,也会有这样的感觉。 第二次相见,是在朕被封煜王后的某一次宫宴上。 她失足坠河,朕却不知,这一切是为了韩佑徽那个家伙。 她心悦于四哥,也就是荣王韩佑徽,人尽皆知。朕想定是那家伙做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举动才会如此,朕虽心有不甘,却终究还是忍了。 朕不顾宫人劝阻跳入河中将她救上岸,恰好四哥路过看热闹,朕把她交给了他,然后拖着一身湿答答的衣裳离开了。 却不曾想朕做了件错事。 她以为救她的人是四哥,于是对四哥的执念更深了。 后来,大哥故去,朕取而代之成了万人众仰的帝王。 朕本想满足她的心愿,下旨撮合她和四哥。 殊不知四哥喜欢的人却是秦家二小姐。 而她,最终因为四哥的无情选择投河自尽。 第三次见她,也就是朕微服出巡的时候。 她似乎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不再执着于四哥, 也忘了从前那个她亲手救下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孩。 虽然有时候觉得她的思想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可朕不在乎。 朕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由自主地爱上这样的一个独特的女子。 于是,朕继续用陆长安这个身份与她相处。 虽然刚见面时产生了些不愉快,好在让她记住了朕。 那时,我们一起欣赏全盛京最美的风景,吃遍过全城最好吃的佳肴,甚至朕自私地想要让她往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全是和朕有关的点点滴滴。 朕深知有自己的责任在身,无奈之下只好摒弃陆长安这个身份,收心做回了韩煜修,自然而然地也就跟她断了往来…… 后来,当看到秀女名册上出现她名字的那一刻起,朕心中大惊。 朕时常在想,“天若有情,定不会让有情人分离”这句话不无道理。 可朕不能那么自私,不能把她囚于深宫中,便想方设法地让她落选。 许是母后看出她是朕的软肋,为了更好拿捏朕,最后,她还是成了朕的秦答应。 母后听说了她的事迹,为了试探真伪,不惜捏造出一桩无解的命案。 好在朕从中周旋,才未让母后得逞。 想起她误闯崇华那一回,朕也是心有余悸。 这个秦答应,行事竟还是如此莽撞。 每每她遇险,朕总要花上些心思才能勉强护她周全。 有时朕不免抱怨几句。 这个秦答应,还真不叫人省心。 …… 某一年生辰,朕和她的孩子出现了。 欢喜源于他, 痛苦也源于他。 说实话,这个孩子诞生的那一天,朕从未像那一天那么开心过。 为了保护我们的孩子,朕狠心将他送出宫外,并寻人找了个身份干净、并且体弱的女婴替代他的存在,朕给她取名为璟嬅,希望这个苦命的孩子往后的道路皆是荣华灿烂。 可自从璟嬅出事之后,一切开始变得不可控起来。 她坚信几度想查明真相,可朕不忍让她置于险境,再经历二次伤害。 只要她平安无事,对朕百般误解也好,对朕冷言相对也罢,朕都可以忍了。 可之后,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接踵而来。 她变得郁郁寡欢, 朕也跟着难受。 可悲的是这一面不能公之于众, 于是朕成了她眼里的无情无义之人。 渐渐地, 朕都快忘了她原本该是什么模样的。 又想起之前灯会那日我们偶遇的老者,他曾言“缘到有时终须有,缘到无时莫强求”。可朕并未将其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仿佛一切竟是有迹可循。 当朕无意间知道她想要逃离朕,并且义无反顾地选择姓卫的那小子时,朕再也无法忍受,控制不住地与她相互折磨。甚至为了留住她,朕不惜使用一些下流手段逼她就范,只是为了让她认清现实。 后来,每每一想到她用着绝望冷漠的神情对朕,口口声声跟朕说她的所有不幸皆是因朕而起时,朕只能一笑置之。 曾几何时,朕也迫切希望有个人能亲口给朕一个答案,为何会如此? 不过现如今倒是有些释然了。 荣王举兵谋反那一天。 那一天,朕假借以带兵前去替威远军的众位将士报仇,表面上是为了天下而战,实则是以此来逃避这残忍不公的现实。 哪知途中遇袭。不出意外的,带去的人几乎都被叛军杀尽包括与朕相伴多年的楚衍也在这场战役中丧命。 眼前那把明晃晃的利刃如索命的罗刹般,一点一点地逼近。 朕也厌了这些年被权力支配的生活,朕想,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两剑交错间发出一抹刺眼的寒光。 身体在失去重心往万丈深渊坠落的那一刹那,仿佛周遭的空气中又飘来那股令人心安的梨花香。连那堆满地的白骨也全都变成数千株盛放的梨花树。 …… 或许,是朕太过自私了。 不过所幸,一切都结束了。 此生不复相见,于我们而言,大抵是最好的结局。 第206章 番外三:原来殿下也惧内 韩临霁登基后立马恢复了韩舒允的爵位。他也知道他的这位皇叔素来不喜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便特允他不必每日来上朝。 这让韩舒允有更多的时间跟柳茗清腻歪在一起,好好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 如今,他们也到了老夫老妻的年纪,婚后的第三年,他们的儿子、女儿相继出生。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柳茗清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几乎快把韩舒允那小子给遗忘了,当事人不甘被两个小娃娃给比了下去,于是每天想方设法地在柳茗清面前争宠,有时候柳茗清实在受不了了,几次三番想要给他纳妾最后都被无情拒绝了。 这日,他们夫妻二人坐在庭院内赏花,两个小家伙蹲在水池边嬉水。 “韩舒允,都老大不小的了你羞不羞啊?”柳茗清看着一旁抱着自己手臂死都不肯撒手的人,满脸黑线。 “不管,反正你现在的时间是为夫的。”韩舒允闭着眼睛,将人搂得更紧了,他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 突然,韩舒允感觉脸上一股凉意,于是睁开眼,这才发现远处的两个小家伙一直往他这边泼冷水。 “爹爹羞羞。”韩沐泽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边的韩沐恩竟也有模有样地学她的兄长朝韩舒允做起鬼脸来。 “韩沐泽!韩沐恩!我忍你们这两个家伙很久啦!”韩舒允气得脸上的髭发都抖了抖,随即追上去作势就要揍他们一顿,柳茗清怕出什么意外,也起身跟了上去。 韩沐泽牵着韩沐恩飞快往柳茗清身后躲去:“阿娘救命,爹爹吃小孩了!” 柳茗清叉着腰护在他们身前,韩舒允立马一个脚刹,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嗯?韩舒允,你想干什么?” 韩舒允尴尬一笑,方才那股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咳,清清,为夫在跟他们闹着玩呢,笑话,为夫怎么可能跟两个小儿计较呢。” “我才不信。”柳茗清抱臂,连忙叫来婢女把两个小魔王给带下去了。 一众仆人围在暗处看热闹,原来他们这位宣王殿下不仅是个闲散王爷,还是个惧内的主儿。 韩舒允撇着张嘴,就差没哭出来了。 “清清,你怎么能不信为夫呢?为夫心里好难过啊。” 他说着,还顺势把柳茗清往怀里一带。 柳茗清无言以对,她总算能体会到韩煜修之前被韩舒允缠着的那些日子有多难过了。 如今这些轮到自己受着了,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眼下对他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有个反差萌的夫君还真是件让人苦恼的事呢。 虽然心里在抱怨,但柳茗清却还是耐下性子捧起他的脸安慰起来:“行行行,我信了总行了?” 明明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韩舒允还不是这个死样子,成亲之后是打通了韩舒允的任督二脉,让他回归本原了吗? 韩舒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会撒娇的男人有媳妇疼,世人诚不欺他。 后来,韩舒允又拉着柳茗清坐在庭院里唠起嗑,沐泽沐恩这兄妹俩不在,柳茗清只得陪着他唠了整整一个下午。 韩舒允:“清清,过段时间我们去江南游玩?之前听皇兄说那儿可好看了。” 可以看得出,韩舒允是怀念曾经那段时光了。 那天与荣王对峙之时,他为了救柳茗清果断弃掉爵位,也是忽然想起与韩煜修最后一次的谈话…… 韩舒允:“皇兄,你果真要这么做?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韩煜修苦笑。 “护国公和逾之的死朕何尝没有过错?朕实在无法忍受始作俑者继续如此逍遥法外下去,他既然这么想要这个位子,朕何不顺水推舟而为之呢?” 韩舒允:“那臣弟能做什么?” 韩煜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阿允,记住,权力固然重要,却不及所珍视的半分之一,守护好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勿要步朕的后尘。” …… 柳茗清听后果断回绝:“不去,孩子还小呢,这长途跋涉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韩舒允:“那就我们两个去,把那两个小鬼头扔到宫里去,正好跟乖皇侄儿有个伴。” 柳茗清:“韩舒允,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啊。” 韩舒允:“好不好嘛?” 柳茗清:“再议再议。” 韩舒允这可就又不服气了:“……说白了本王就是没有那两个小家伙重要呗?” 柳茗清挑了挑眉道:“诶,这可是你说的,本王妃可没这么说过啊。” 韩舒允急得直跳脚:“清清!” 柳茗清实在受不了他了,连忙跑回房讨个清闲去了。韩舒允见状立即抬脚追了上去,却被无情地关在门外。 彼时韩舒允正守在门外,边哼小曲打发时间边等着柳茗清给他开门。 只要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算惧内又何妨呢? 第206章 番外三:原来殿下也惧内 韩临霁登基后立马恢复了韩舒允的爵位。他也知道他的这位皇叔素来不喜朝堂上的那些是是非非,便特允他不必每日来上朝。 这让韩舒允有更多的时间跟柳茗清腻歪在一起,好好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 如今,他们也到了老夫老妻的年纪,婚后的第三年,他们的儿子、女儿相继出生。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柳茗清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几乎快把韩舒允那小子给遗忘了,当事人不甘被两个小娃娃给比了下去,于是每天想方设法地在柳茗清面前争宠,有时候柳茗清实在受不了了,几次三番想要给他纳妾最后都被无情拒绝了。 这日,他们夫妻二人坐在庭院内赏花,两个小家伙蹲在水池边嬉水。 “韩舒允,都老大不小的了你羞不羞啊?”柳茗清看着一旁抱着自己手臂死都不肯撒手的人,满脸黑线。 “不管,反正你现在的时间是为夫的。”韩舒允闭着眼睛,将人搂得更紧了,他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 突然,韩舒允感觉脸上一股凉意,于是睁开眼,这才发现远处的两个小家伙一直往他这边泼冷水。 “爹爹羞羞。”韩沐泽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边的韩沐恩竟也有模有样地学她的兄长朝韩舒允做起鬼脸来。 “韩沐泽!韩沐恩!我忍你们这两个家伙很久啦!”韩舒允气得脸上的髭发都抖了抖,随即追上去作势就要揍他们一顿,柳茗清怕出什么意外,也起身跟了上去。 韩沐泽牵着韩沐恩飞快往柳茗清身后躲去:“阿娘救命,爹爹吃小孩了!” 柳茗清叉着腰护在他们身前,韩舒允立马一个脚刹,差点摔了个人仰马翻。 “嗯?韩舒允,你想干什么?” 韩舒允尴尬一笑,方才那股嚣张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咳,清清,为夫在跟他们闹着玩呢,笑话,为夫怎么可能跟两个小儿计较呢。” “我才不信。”柳茗清抱臂,连忙叫来婢女把两个小魔王给带下去了。 一众仆人围在暗处看热闹,原来他们这位宣王殿下不仅是个闲散王爷,还是个惧内的主儿。 韩舒允撇着张嘴,就差没哭出来了。 “清清,你怎么能不信为夫呢?为夫心里好难过啊。” 他说着,还顺势把柳茗清往怀里一带。 柳茗清无言以对,她总算能体会到韩煜修之前被韩舒允缠着的那些日子有多难过了。 如今这些轮到自己受着了,她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眼下对他是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有个反差萌的夫君还真是件让人苦恼的事呢。 虽然心里在抱怨,但柳茗清却还是耐下性子捧起他的脸安慰起来:“行行行,我信了总行了?” 明明他们刚见面的时候韩舒允还不是这个死样子,成亲之后是打通了韩舒允的任督二脉,让他回归本原了吗? 韩舒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会撒娇的男人有媳妇疼,世人诚不欺他。 后来,韩舒允又拉着柳茗清坐在庭院里唠起嗑,沐泽沐恩这兄妹俩不在,柳茗清只得陪着他唠了整整一个下午。 韩舒允:“清清,过段时间我们去江南游玩?之前听皇兄说那儿可好看了。” 可以看得出,韩舒允是怀念曾经那段时光了。 那天与荣王对峙之时,他为了救柳茗清果断弃掉爵位,也是忽然想起与韩煜修最后一次的谈话…… 韩舒允:“皇兄,你果真要这么做?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韩煜修苦笑。 “护国公和逾之的死朕何尝没有过错?朕实在无法忍受始作俑者继续如此逍遥法外下去,他既然这么想要这个位子,朕何不顺水推舟而为之呢?” 韩舒允:“那臣弟能做什么?” 韩煜修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阿允,记住,权力固然重要,却不及所珍视的半分之一,守护好你想要守护的东西,勿要步朕的后尘。” …… 柳茗清听后果断回绝:“不去,孩子还小呢,这长途跋涉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 韩舒允:“那就我们两个去,把那两个小鬼头扔到宫里去,正好跟乖皇侄儿有个伴。” 柳茗清:“韩舒允,你这如意算盘打得挺响啊。” 韩舒允:“好不好嘛?” 柳茗清:“再议再议。” 韩舒允这可就又不服气了:“……说白了本王就是没有那两个小家伙重要呗?” 柳茗清挑了挑眉道:“诶,这可是你说的,本王妃可没这么说过啊。” 韩舒允急得直跳脚:“清清!” 柳茗清实在受不了他了,连忙跑回房讨个清闲去了。韩舒允见状立即抬脚追了上去,却被无情地关在门外。 彼时韩舒允正守在门外,边哼小曲打发时间边等着柳茗清给他开门。 只要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就算惧内又何妨呢? 第207章 番外四:归隐乡野 魏偲在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就陈请归乡。 他在这宫里一待就是几十载,久到昔日侍奉的旧主不在,淳乐嫁了个如意郎君。宫里也都换了些生面孔,如今他上了年纪,经此一事之后,实在受不得那些生离死别的场面。 韩临霁虽有意挽留,但最终还是松了口。魏偲倒是未雨绸缪,趁机向他举荐了爱徒小栗子来顶替他这个位子。 魏偲赶在出宫前,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小栗子,希望他能好好侍奉君主。 小栗子送他出宫时,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师父……要不您把小栗子也一并打包带走。” 魏偲狠心给了他一巴掌:“你个不成器的家伙,咱家好不容易向陛下为你讨的这一好差事,咱家今天可把话放这里了,你一定要混个人样来,可不能给咱家丢了脸面去。” 小栗子挨了这么一下,也想明白了。 他信誓旦旦地跟魏偲保证会侍奉好陛下,协助他成为一代明君之后便回去了。 回到曾经的小村庄,魏偲过起了闲居乡野的生活。平日里无事便种田采桑,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些年在韩煜修身边做事的时光。 他自二十岁起就在煜王府做事,对他这位主子的印象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 记得第一次见到韩煜修,是韩煜修从修罗场一般的沙场上回来,被封煜王的那天。 魏偲印象中的他不善言语,对谁人都是一副极度警觉的模样。平日无人登门拜访,便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关就是一整日。以至于他这位侍从成日无所事事,倒是乐得自在。 直到有天,在书房练字的韩煜修突然问起魏偲的身世来历,倒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招惹了这位主儿。 后来韩煜修却跟他解释说,左右都是在自己底下做事的,多了解些不算坏事,魏偲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韩煜修称帝后,他自然是继续跟着韩煜修身边做事,成了侍奉御前的内侍大人。 有时候韩煜修会嫌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会因他办事不力罚他挨板子。 可魏偲知道这只是少数时候发生的,多数时候韩煜修还是对他挺宽容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陪韩煜修走到现在,能和他说上几句体己话的人罢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魏偲自是见多了自家主子的太多无奈。 比如—— 太后给硬他塞了一个家世一般的女人入府做王妃,他虽不愿,但还是应了。 太后又给他塞了自家外甥女做侧妃,他依旧应了。 后来,太后要他和侧妃生个子嗣,魏偲原以为韩煜修这回还是如常一样应承,殊不知那天他头一回见韩煜修忤逆太后,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韩煜修虽不能面上抗议,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满。 太后在得知煜王妃和侧妃在同一天有孕气得要命,便在韩煜修某次染上风寒后,将新仇旧恨一并算在了煜王妃头上,说她侍奉夫君不尽心,甚至为此罚她禁足了好些时日。 韩煜修心有愧疚,却仍旧不敢说什么。 再比如,郑氏小产,无辜的煜王妃再次受过,太后不许韩煜修去看望她,韩煜修不敢把她放出来,可还是暗中派人多顾着煜王妃那。 还有当时已成顾妃的煜王妃难产丧命,韩煜修明知是郑氏在从中作梗,但他却一言不发,而是将此事草草揭过。 可顾妃的死却永远成了韩煜修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只因他的隐忍却害了一条无辜的人命,这同样也成了他与郑琬儿后来渐行渐远的开端。 魏偲有时候不明白,韩煜修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的郑氏一手遮天,凭韩煜修那时的能力还不足以跟他们对抗,所以只能忍。 经那件事之后,魏偲以为韩煜修再难对任何人动心,直到秦氏的出现。 秦氏和已故的顾妃并无出入,一出现就成了太后和琬贵妃的眼中钉,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过绊子,但是这一回韩煜修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去他所心爱之人了。 护得她一世周全,乃是这位帝王唯一所愿。 可这依旧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魏偲眼看着秦氏和韩煜修从刚开始的相爱相杀走到后来的互相折磨,心里越发无力。 有好几次他甚至想去向秦氏为韩煜修辩解,他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秦氏本家出事的时候,魏偲曾劝过韩煜修把真相都说出来,可是韩煜修没有答应,只是说一句她不信朕了,朕说再多也无益,唯有找出背后之人,还秦家一个公道时,所有的误会自会迎刃而解。 魏偲信了,他等着等着,却等来荣王谋反,韩煜修战死的消息。 魏偲自是不信凭韩煜修的实力会这么轻易败下阵的,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只是韩煜修计划里的一环,可是直到后来等到新帝登基,改朝换代,他才不得已接受这一事实。 韩煜修究竟是死是活,无从得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魏偲如今已远离皇宫,那些恩怨自然也都与他无关了,他现只愿能够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第207章 番外四:归隐乡野 魏偲在新帝登基的第二年就陈请归乡。 他在这宫里一待就是几十载,久到昔日侍奉的旧主不在,淳乐嫁了个如意郎君。宫里也都换了些生面孔,如今他上了年纪,经此一事之后,实在受不得那些生离死别的场面。 韩临霁虽有意挽留,但最终还是松了口。魏偲倒是未雨绸缪,趁机向他举荐了爱徒小栗子来顶替他这个位子。 魏偲赶在出宫前,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小栗子,希望他能好好侍奉君主。 小栗子送他出宫时,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师父……要不您把小栗子也一并打包带走。” 魏偲狠心给了他一巴掌:“你个不成器的家伙,咱家好不容易向陛下为你讨的这一好差事,咱家今天可把话放这里了,你一定要混个人样来,可不能给咱家丢了脸面去。” 小栗子挨了这么一下,也想明白了。 他信誓旦旦地跟魏偲保证会侍奉好陛下,协助他成为一代明君之后便回去了。 回到曾经的小村庄,魏偲过起了闲居乡野的生活。平日里无事便种田采桑,时不时还会想起那些年在韩煜修身边做事的时光。 他自二十岁起就在煜王府做事,对他这位主子的印象说好也不好,说差也不差。 记得第一次见到韩煜修,是韩煜修从修罗场一般的沙场上回来,被封煜王的那天。 魏偲印象中的他不善言语,对谁人都是一副极度警觉的模样。平日无人登门拜访,便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关就是一整日。以至于他这位侍从成日无所事事,倒是乐得自在。 直到有天,在书房练字的韩煜修突然问起魏偲的身世来历,倒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哪招惹了这位主儿。 后来韩煜修却跟他解释说,左右都是在自己底下做事的,多了解些不算坏事,魏偲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韩煜修称帝后,他自然是继续跟着韩煜修身边做事,成了侍奉御前的内侍大人。 有时候韩煜修会嫌弃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会因他办事不力罚他挨板子。 可魏偲知道这只是少数时候发生的,多数时候韩煜修还是对他挺宽容的。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陪韩煜修走到现在,能和他说上几句体己话的人罢了。 作为一个局外人,魏偲自是见多了自家主子的太多无奈。 比如—— 太后给硬他塞了一个家世一般的女人入府做王妃,他虽不愿,但还是应了。 太后又给他塞了自家外甥女做侧妃,他依旧应了。 后来,太后要他和侧妃生个子嗣,魏偲原以为韩煜修这回还是如常一样应承,殊不知那天他头一回见韩煜修忤逆太后,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韩煜修虽不能面上抗议,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不满。 太后在得知煜王妃和侧妃在同一天有孕气得要命,便在韩煜修某次染上风寒后,将新仇旧恨一并算在了煜王妃头上,说她侍奉夫君不尽心,甚至为此罚她禁足了好些时日。 韩煜修心有愧疚,却仍旧不敢说什么。 再比如,郑氏小产,无辜的煜王妃再次受过,太后不许韩煜修去看望她,韩煜修不敢把她放出来,可还是暗中派人多顾着煜王妃那。 还有当时已成顾妃的煜王妃难产丧命,韩煜修明知是郑氏在从中作梗,但他却一言不发,而是将此事草草揭过。 可顾妃的死却永远成了韩煜修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只因他的隐忍却害了一条无辜的人命,这同样也成了他与郑琬儿后来渐行渐远的开端。 魏偲有时候不明白,韩煜修为什么会这么矛盾,可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当时的郑氏一手遮天,凭韩煜修那时的能力还不足以跟他们对抗,所以只能忍。 经那件事之后,魏偲以为韩煜修再难对任何人动心,直到秦氏的出现。 秦氏和已故的顾妃并无出入,一出现就成了太后和琬贵妃的眼中钉,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过绊子,但是这一回韩煜修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去他所心爱之人了。 护得她一世周全,乃是这位帝王唯一所愿。 可这依旧阻止不了悲剧的发生,魏偲眼看着秦氏和韩煜修从刚开始的相爱相杀走到后来的互相折磨,心里越发无力。 有好几次他甚至想去向秦氏为韩煜修辩解,他之所以会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秦氏本家出事的时候,魏偲曾劝过韩煜修把真相都说出来,可是韩煜修没有答应,只是说一句她不信朕了,朕说再多也无益,唯有找出背后之人,还秦家一个公道时,所有的误会自会迎刃而解。 魏偲信了,他等着等着,却等来荣王谋反,韩煜修战死的消息。 魏偲自是不信凭韩煜修的实力会这么轻易败下阵的,刚开始他还以为这只是韩煜修计划里的一环,可是直到后来等到新帝登基,改朝换代,他才不得已接受这一事实。 韩煜修究竟是死是活,无从得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魏偲如今已远离皇宫,那些恩怨自然也都与他无关了,他现只愿能够平平淡淡地度过余生。 第208章 番外五:鸾凤和鸣 新帝登基,为扩充后宫,宫内下旨天下大选。 选秀大典上,韩临霁在一众柳绿花红中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生性活泼,坦率直言的姑娘,下旨封她做了昭仪,赐号宸。 宸昭仪有时会禁不住问他,陛下究竟喜欢她哪里,韩临霁也答不上来,只道因为是阿窈,所以朕喜欢。 宸昭仪温笑,不再多问。 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宸昭仪常常与韩临霁扮作寻常人家的夫妇那样相处,那对于他们来说,是难得珍贵的时刻。 承蒙天恩,宸昭仪在后宫里头混得顺风顺水,很快便诞下他们的第一个皇子,一跃成了宸妃。 韩临霁在替他们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两封已蒙上了层灰的诏书,以及一块玉玦。小栗子跟他说,这应该是先帝留下来的。 韩临霁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两封诏书,才发现一封是立太子诏书,另一封则是立后诏书,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何许人也,也看出了先帝对他的这位母妃用情究竟有多深,只是这份深情从未宣之于口,被世人所皆知过。 韩临霁又问起小栗子,他的母妃是怎样的一个的女子,竟能让父皇如此待她。 小栗子答,庆太后同如今陛下的宸贵妃一样,是个难得敢在先帝面前直言,坚持本我的人,只不过在经历了些事之后,她越渐麻木,对于先帝,也只剩一味服从,后面甚至到了跟先帝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韩临霁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若没有那些事的话,想来他的父皇母妃定能恩爱长远。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也让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宸妃一世周全,让她继续这么无忧无虑地在宫中活下去。 于是,韩临霁在第二天遣散了后宫,只留宸妃一人,并下旨册封她为后,前朝对此颇有微词,但好在有摄政王在从中周旋,这场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 某日。 皇后宫里来人称是皇后病了。 韩临霁听小栗子说起这事时急得魂都快没了,但碍于当下还有殿外还有议事的大臣等着,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们讲完再随便寻了个由头往皇后宫里跑去。 “哎哟,陛下,您倒是等等奴呀!” 小栗子一边跑得呼哧喘气,一边不断招手大喊希望韩临霁能够放慢点脚步。 到了皇后宫后,宸皇后刚好在宫人服侍下将那碗难入口的汤药全喝下肚。 宸皇后在见到满头大汗的韩临霁时立马起身相迎,顺势接过婢女递来的锦帕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阿窈,你生病这事怎么都不派人知会朕一声呢?”韩临霁板着张脸质询道。 宸皇后叹了口气。 “都是那些宫人太小题大做了,妾这不过是换季偶感风寒,陛下平时日理万机,妾身怎可因这件小事让陛下劳神伤心呢?” 韩临霁急得直接红了眼眶:“阿窈,朕最近确实因政务缠身,忽略了你,是朕不好。” 宸皇后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样子,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陛下,您看妾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您跟前么?不过陛下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妾病得严重……”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韩临霁伸过来的食指给堵住了嘴巴:“休要胡言。阿窈答应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知会朕一声知道吗?朕不仅是百姓们的皇帝,更是你的夫君呀!” “是是是,妾定将圣谕牢记于心。” 过后,韩临霁提出留在皇后宫中用膳,又命小栗子将那些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全搬到皇后宫中,一直到后半夜宸皇后入睡时方才回殿。 …… 韩临霁和宸皇后这一对可谓成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为民间说书人所传诵着。 第208章 番外五:鸾凤和鸣 新帝登基,为扩充后宫,宫内下旨天下大选。 选秀大典上,韩临霁在一众柳绿花红中一眼就相中了那个生性活泼,坦率直言的姑娘,下旨封她做了昭仪,赐号宸。 宸昭仪有时会禁不住问他,陛下究竟喜欢她哪里,韩临霁也答不上来,只道因为是阿窈,所以朕喜欢。 宸昭仪温笑,不再多问。 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宸昭仪常常与韩临霁扮作寻常人家的夫妇那样相处,那对于他们来说,是难得珍贵的时刻。 承蒙天恩,宸昭仪在后宫里头混得顺风顺水,很快便诞下他们的第一个皇子,一跃成了宸妃。 韩临霁在替他们的孩子取名字的时候,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两封已蒙上了层灰的诏书,以及一块玉玦。小栗子跟他说,这应该是先帝留下来的。 韩临霁颤抖着双手打开那两封诏书,才发现一封是立太子诏书,另一封则是立后诏书,也正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母妃是何许人也,也看出了先帝对他的这位母妃用情究竟有多深,只是这份深情从未宣之于口,被世人所皆知过。 韩临霁又问起小栗子,他的母妃是怎样的一个的女子,竟能让父皇如此待她。 小栗子答,庆太后同如今陛下的宸贵妃一样,是个难得敢在先帝面前直言,坚持本我的人,只不过在经历了些事之后,她越渐麻木,对于先帝,也只剩一味服从,后面甚至到了跟先帝相看两相厌的地步。 韩临霁叹了口气,真是造化弄人,若没有那些事的话,想来他的父皇母妃定能恩爱长远。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也让他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护得宸妃一世周全,让她继续这么无忧无虑地在宫中活下去。 于是,韩临霁在第二天遣散了后宫,只留宸妃一人,并下旨册封她为后,前朝对此颇有微词,但好在有摄政王在从中周旋,这场风波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 某日。 皇后宫里来人称是皇后病了。 韩临霁听小栗子说起这事时急得魂都快没了,但碍于当下还有殿外还有议事的大臣等着,他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们讲完再随便寻了个由头往皇后宫里跑去。 “哎哟,陛下,您倒是等等奴呀!” 小栗子一边跑得呼哧喘气,一边不断招手大喊希望韩临霁能够放慢点脚步。 到了皇后宫后,宸皇后刚好在宫人服侍下将那碗难入口的汤药全喝下肚。 宸皇后在见到满头大汗的韩临霁时立马起身相迎,顺势接过婢女递来的锦帕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阿窈,你生病这事怎么都不派人知会朕一声呢?”韩临霁板着张脸质询道。 宸皇后叹了口气。 “都是那些宫人太小题大做了,妾这不过是换季偶感风寒,陛下平时日理万机,妾身怎可因这件小事让陛下劳神伤心呢?” 韩临霁急得直接红了眼眶:“阿窈,朕最近确实因政务缠身,忽略了你,是朕不好。” 宸皇后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副样子,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陛下,您看妾这不是还好好地站在您跟前么?不过陛下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妾病得严重……”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韩临霁伸过来的食指给堵住了嘴巴:“休要胡言。阿窈答应朕,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知会朕一声知道吗?朕不仅是百姓们的皇帝,更是你的夫君呀!” “是是是,妾定将圣谕牢记于心。” 过后,韩临霁提出留在皇后宫中用膳,又命小栗子将那些未来得及批阅的奏折全搬到皇后宫中,一直到后半夜宸皇后入睡时方才回殿。 …… 韩临霁和宸皇后这一对可谓成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也为民间说书人所传诵着。 第209章 番外六:积怨成恨 荣王行刑前一天,韩临霁亲自去大牢见了他最后一面。 荣王见到他时还以为是韩煜修来找他索命了,吓得脸发白,可后来定了定魂才看清那人不是韩煜修,而是那个坏了他好事的兔崽子。 “皇帝大驾光临来看罪民,真是让罪民不胜惶恐啊。” 韩临霁下意识皱紧眉头。 “四皇叔,你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难道就不悔吗?” 荣王不屑一顾:“我如今只不过是个将死的庶人,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四皇叔。”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道:悔?我从未悔过,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会留有一手,才会让你这孽种得逞坏了我的好事!” 韩临霁不解:“父皇跟你可是手足兄弟,你何以至此要了他的性命?” “兄弟?”荣王愤恨地笑道,“呵,夺人所爱,算什么兄弟!他什么都要同我争,就连我唯一心爱的女人也要和我抢,他害死了她,他该死!甚至死不足惜!!” …… 好些年前。 荣王府 韩佑徽紧握着顾曦寻的手:“寻儿,明日我便会向母后提出迎娶你为荣王妃,不是为了报答当时的恩情,而是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顾曦寻无奈又略带不舍道:“殿下,臣女要成婚了,这门亲事是太后钦定的。” 韩佑徽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眉宇之间多了片阴翳:“那个人是谁?” 顾曦寻不忍道:“是煜王。臣女此次来,是想请殿下忘掉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殿下予臣女的情谊,臣女会一直铭记于心的。” 韩佑徽咬紧牙关。 又是韩煜修那小子,怎么哪哪都有他! 后来,韩佑徽跑到太后宫里质问。 “母后!你凭什么拆散我跟寻儿?!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凭什么他韩煜修一出现,就能轻轻松松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 郑太后对此只是淡淡道:“顾曦寻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给了她煜王妃这一身份倒不算委屈了她,但是徽儿你的志向不该如此,你应娶一位与你相配的女子,你可明白?” 韩佑徽红着眼道:“出身平庸又如何?她是我认准了要共度一生的人,母后,您不觉得您有时候未免太偏心了吗?寻儿跟那家伙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您这么做无疑是害了她!” 郑太后当即就给了他一耳光:“为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失了方寸,不成样子,滚回去!” 韩佑徽就这样被拉走了,回到王府后,他便把自己关在房里,顾曦寻出嫁那一天,他还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他无法想象自己心爱之人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接受她和另一个人琴瑟和鸣的场面。 明明这一切,本该属于他。 不过只要顾曦寻能过得好,也就罢了。 可是后来听说顾曦寻几次三番因为韩煜修还有那个煜王侧妃被太后无端责罚,身为丈夫的韩煜修却任由着太后这么做,韩佑徽再也无法忍受,心中对他的仇恨越来越深。 这时候的韩佑徽开始对权力产生了欲望,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他一度固执地认为,或许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一切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他要向太后乃至天下证明,他一点都不比韩煜修差,甚至能比他做得还要好。 可现实是,原本那个空着的皇位的还没等韩佑徽付诸行动拿下,却被韩煜修取而代之。顾曦寻后来又难产惨死,与自己天人永隔,这无疑又是给了他当头一棒。韩佑徽只能暂收锋芒,等待时机。他发誓,一定要让韩煜修血债血偿。 虽然韩煜修最后的下场如他所愿,可韩佑徽注定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韩佑徽毫无怨言。他早就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已无半点留恋,他盼只盼来生不要生在帝王家,寻得所爱,好了了这辈子的遗憾。 第209章 番外六:积怨成恨 荣王行刑前一天,韩临霁亲自去大牢见了他最后一面。 荣王见到他时还以为是韩煜修来找他索命了,吓得脸发白,可后来定了定魂才看清那人不是韩煜修,而是那个坏了他好事的兔崽子。 “皇帝大驾光临来看罪民,真是让罪民不胜惶恐啊。” 韩临霁下意识皱紧眉头。 “四皇叔,你如今落得这般下场,难道就不悔吗?” 荣王不屑一顾:“我如今只不过是个将死的庶人,可担不起你这一声四皇叔。” 接着,他又喃喃自语道:悔?我从未悔过,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会留有一手,才会让你这孽种得逞坏了我的好事!” 韩临霁不解:“父皇跟你可是手足兄弟,你何以至此要了他的性命?” “兄弟?”荣王愤恨地笑道,“呵,夺人所爱,算什么兄弟!他什么都要同我争,就连我唯一心爱的女人也要和我抢,他害死了她,他该死!甚至死不足惜!!” …… 好些年前。 荣王府 韩佑徽紧握着顾曦寻的手:“寻儿,明日我便会向母后提出迎娶你为荣王妃,不是为了报答当时的恩情,而是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顾曦寻无奈又略带不舍道:“殿下,臣女要成婚了,这门亲事是太后钦定的。” 韩佑徽大吃一惊,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眉宇之间多了片阴翳:“那个人是谁?” 顾曦寻不忍道:“是煜王。臣女此次来,是想请殿下忘掉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殿下予臣女的情谊,臣女会一直铭记于心的。” 韩佑徽咬紧牙关。 又是韩煜修那小子,怎么哪哪都有他! 后来,韩佑徽跑到太后宫里质问。 “母后!你凭什么拆散我跟寻儿?!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凭什么他韩煜修一出现,就能轻轻松松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 郑太后对此只是淡淡道:“顾曦寻不过是一个小官之女,给了她煜王妃这一身份倒不算委屈了她,但是徽儿你的志向不该如此,你应娶一位与你相配的女子,你可明白?” 韩佑徽红着眼道:“出身平庸又如何?她是我认准了要共度一生的人,母后,您不觉得您有时候未免太偏心了吗?寻儿跟那家伙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您这么做无疑是害了她!” 郑太后当即就给了他一耳光:“为了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的,失了方寸,不成样子,滚回去!” 韩佑徽就这样被拉走了,回到王府后,他便把自己关在房里,顾曦寻出嫁那一天,他还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他无法想象自己心爱之人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更无法接受她和另一个人琴瑟和鸣的场面。 明明这一切,本该属于他。 不过只要顾曦寻能过得好,也就罢了。 可是后来听说顾曦寻几次三番因为韩煜修还有那个煜王侧妃被太后无端责罚,身为丈夫的韩煜修却任由着太后这么做,韩佑徽再也无法忍受,心中对他的仇恨越来越深。 这时候的韩佑徽开始对权力产生了欲望,甚至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他一度固执地认为,或许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这一切的悲剧便不会发生,他要向太后乃至天下证明,他一点都不比韩煜修差,甚至能比他做得还要好。 可现实是,原本那个空着的皇位的还没等韩佑徽付诸行动拿下,却被韩煜修取而代之。顾曦寻后来又难产惨死,与自己天人永隔,这无疑又是给了他当头一棒。韩佑徽只能暂收锋芒,等待时机。他发誓,一定要让韩煜修血债血偿。 虽然韩煜修最后的下场如他所愿,可韩佑徽注定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结局,韩佑徽毫无怨言。他早就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已无半点留恋,他盼只盼来生不要生在帝王家,寻得所爱,好了了这辈子的遗憾。 第210章 番外七:引日成岁 长公主府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 韩淳乐挽起轿帘,搭着驸马都尉齐南聿的手走下马车。 今日算得上是先帝爷的冥寿。 这也是自韩淳乐出嫁后第一次回宫。 同齐南聿的婚事是她主动向韩临霁求的。 齐氏祖上乃先帝旧部,她幼时与齐南聿在尚书房也算打过几回照面,为人可靠的紧。 只不过遗憾的是她大喜之日那天,最为疼爱她的父皇却未能出席见证。 韩淳乐也因此一直活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之中。 她同那时的秦氏一样,想不通像自己父皇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被击倒。 “殿下?你可还好?” “嗯。”韩淳乐淡淡应了声,“驸马,世人皆说当今圣上不论模样还是做派都像极了父皇,可本宫却觉得他们各有不同,不过能同时拥有这二位明君也算是我朝一大幸事了。” 不等齐南聿开口,便见韩临霁便带着身怀六甲的宸皇后迎上前来。 说实在的,韩淳乐见到韩临霁的那一瞬间差点误以为又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父皇。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长成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帝王。 “皇姐,驸马,朕可在此恭候你们二位多时了。”韩临霁率先开口道。 韩淳乐佯装微笑应和,随即将目光锁在小腹微隆的宸皇后身上:“不知阿窈此番怀的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啊?” 宸皇后被问得一脸娇羞,韩临霁紧紧握着她的手,笑道:“是公主是皇子都好,怕是到时还得劳烦皇姐为其赐名了。” 韩淳乐摆摆手:“别,陛下,本宫可担不起这个重任。不过我家昭儿应该很乐意接下这个差事,取了个名字还白捡了个玩伴,不亏。” 这番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一番寒暄过后,韩淳乐先是独自一人去了太庙给先帝爷上炷香,告知他自己现在一切都好。 过后,她又去了崇华殿。 韩临霁的寝殿并未设在先帝所居的崇华殿,而是新建的元泰殿,崇华殿也就此被封存。一来韩临霁是觉得继续住在崇华殿恐有所冒犯,二来是想让崇华殿保持原样,也好留个念想。 面对周遭熟悉的摆设,她突然忆起过往发生的一些事。 韩淳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儿时自己所珍视的“百宝箱”,又从袖间找出一枚由砚台碎片制成的玉佩放了进去。 “父皇,这块玉佩是儿臣先前托嬷嬷命人打造的,用的恰好是那时被儿臣不小心摔碎的砚台,您肯定没想到儿臣后来会专门去搜罗那些碎片还偷偷藏起来的?九皇叔说您可宝贝它了,本想着在您下次寿宴上亲自献给您做寿礼的,没想到一直没送出去。” 说着,韩淳乐吸了吸鼻子:“父皇,虽然儿臣一直很想让您和阿娘在一起,可庆娘娘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您在那边要是见到她的话,可千万别把她再弄丢了……” 好似真的是面对面在同自家父皇交谈一般,韩淳乐就这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好一番。 直到日暮时分,许久不见韩淳乐的齐南聿亲自来找人,一进殿才发现韩淳乐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龙椅旁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 或许先帝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但凭父亲这一层身份而言,他还算是够格的。韩淳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来世还能在他的身边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不过好在当下还有良人相伴。 第210章 番外七:引日成岁 长公主府的马车缓缓驶进皇城。 韩淳乐挽起轿帘,搭着驸马都尉齐南聿的手走下马车。 今日算得上是先帝爷的冥寿。 这也是自韩淳乐出嫁后第一次回宫。 同齐南聿的婚事是她主动向韩临霁求的。 齐氏祖上乃先帝旧部,她幼时与齐南聿在尚书房也算打过几回照面,为人可靠的紧。 只不过遗憾的是她大喜之日那天,最为疼爱她的父皇却未能出席见证。 韩淳乐也因此一直活在失去至亲的痛苦之中。 她同那时的秦氏一样,想不通像自己父皇这么英明神武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被击倒。 “殿下?你可还好?” “嗯。”韩淳乐淡淡应了声,“驸马,世人皆说当今圣上不论模样还是做派都像极了父皇,可本宫却觉得他们各有不同,不过能同时拥有这二位明君也算是我朝一大幸事了。” 不等齐南聿开口,便见韩临霁便带着身怀六甲的宸皇后迎上前来。 说实在的,韩淳乐见到韩临霁的那一瞬间差点误以为又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父皇。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以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长成在朝堂之上游刃有余的帝王。 “皇姐,驸马,朕可在此恭候你们二位多时了。”韩临霁率先开口道。 韩淳乐佯装微笑应和,随即将目光锁在小腹微隆的宸皇后身上:“不知阿窈此番怀的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啊?” 宸皇后被问得一脸娇羞,韩临霁紧紧握着她的手,笑道:“是公主是皇子都好,怕是到时还得劳烦皇姐为其赐名了。” 韩淳乐摆摆手:“别,陛下,本宫可担不起这个重任。不过我家昭儿应该很乐意接下这个差事,取了个名字还白捡了个玩伴,不亏。” 这番话逗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一番寒暄过后,韩淳乐先是独自一人去了太庙给先帝爷上炷香,告知他自己现在一切都好。 过后,她又去了崇华殿。 韩临霁的寝殿并未设在先帝所居的崇华殿,而是新建的元泰殿,崇华殿也就此被封存。一来韩临霁是觉得继续住在崇华殿恐有所冒犯,二来是想让崇华殿保持原样,也好留个念想。 面对周遭熟悉的摆设,她突然忆起过往发生的一些事。 韩淳乐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儿时自己所珍视的“百宝箱”,又从袖间找出一枚由砚台碎片制成的玉佩放了进去。 “父皇,这块玉佩是儿臣先前托嬷嬷命人打造的,用的恰好是那时被儿臣不小心摔碎的砚台,您肯定没想到儿臣后来会专门去搜罗那些碎片还偷偷藏起来的?九皇叔说您可宝贝它了,本想着在您下次寿宴上亲自献给您做寿礼的,没想到一直没送出去。” 说着,韩淳乐吸了吸鼻子:“父皇,虽然儿臣一直很想让您和阿娘在一起,可庆娘娘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您在那边要是见到她的话,可千万别把她再弄丢了……” 好似真的是面对面在同自家父皇交谈一般,韩淳乐就这样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好一番。 直到日暮时分,许久不见韩淳乐的齐南聿亲自来找人,一进殿才发现韩淳乐不知什么时候靠在龙椅旁睡着了,眼角还带着泪。 或许先帝算不上是一个称职的丈夫,但凭父亲这一层身份而言,他还算是够格的。韩淳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来世还能在他的身边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不过好在当下还有良人相伴。 第211章 番外八:遥寄相思 “大娘,这活我来干就好了,您在旁坐着歇会。” 珞芸伸手接过老妇人手中的家伙事。 老妇人是个瞎婆子,只能靠感觉来感知周遭的事物。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如何与我家衍儿那小子相识的?他最近怎么样?”老妇人笑呵呵道。 珞芸一听到“楚衍”的名字,手中的动作一顿,良久才答道:“大娘,您唤我阿芸就好了。楚大哥心善,平时帮衬过我不少……”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珞芸则以沉默回应。 老妇人许久没得到回应,于是下意识地开口:“阿芸姑娘?姑娘?” 珞芸这才恍然回神。 “哦,大娘,楚大哥他挺好的。前些日子还升官了呢。”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珞芸说了些很多以前和楚衍有关的事情,直到夜幕几近降临,珞芸才同老妇人作别。 离开楚衍曾经长大的家以后,珞芸又来到了楚衍墓前,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放下。 她凝视着那块墓碑许久,就好像是直面楚衍本尊一样。 “楚衍,你在那还好吗?” …… “楚衍,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只是这份心意还未来得及能宣之于口就……” “人家都说姑娘家会为自己心爱的人亲手缝制一枚香囊,不过这针线活我干不来,你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掠过珞芸的脸庞。 珞芸愣了片刻,随即喃喃道:“是你吗?” 那一刻珞芸多希望是楚衍回来了,可惜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珞芸擦干眼泪,然后烧掉这些年她偷偷写给楚衍的信,希望风能捎走她的思念。 …… 回去的路上,珞芸偶遇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卫公子?” 她看着面前的卫祁容和苏韫颜,竟有些恍惚。 卫祁容尴尬一笑:“珞芸姑娘。” 几人来到一家酒楼内许久。 苏韫颜站出来缓和气氛道:“驸马,这位是?” 卫祁容解释道:“她是庆皇贵妃的贴身侍女,珞芸。” 说完,他又转头面对珞芸:“珞芸姑娘,你家娘娘最近还好吗?” 卫祁容并不知道秦氏殉情一事,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从苏韫颜手下得知韩煜修遇袭的消息,生怕秦氏一时难以接受。 珞芸哽咽道:“娘娘她……在荣王谋反那天就随先帝去了。” 卫祁容和苏韫颜很是震惊。 “这样也挺好的。”卫祁容说道。 苏韫颜不解:“驸马何出此言?” 珞芸也不理解卫祁容为什么会这么说。 卫祁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先帝既想天下又想要阿箫一人,奈何苦于现实他只能择其一者。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我觉得他们二人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如今他们各自挣脱了现实带给他们的枷锁,何尝不见得是好事呢?” 这番话让在座的苏韫颜和珞芸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驸马言之有理,果然我平时让你多看些书籍没错?”苏韫颜出言打趣他道。 “郡主说得极是。”卫祁容应承着坐在身旁的人,“那珞芸姑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不妨跟我们回去,这样也好有个安身之所。” “是啊是啊。”苏韫颜出声附和。 珞芸回绝了卫祁容的邀请,直言不用他费心。珞芸是和时瑞一同离宫的,他们合伙在镇上开了家绸庄,锦竺由于放心不下宫里的事情于是选择继续留在宫中。 似是心照不宣,他们都把宫里的往事埋藏在内心深处。 第211章 番外八:遥寄相思 “大娘,这活我来干就好了,您在旁坐着歇会。” 珞芸伸手接过老妇人手中的家伙事。 老妇人是个瞎婆子,只能靠感觉来感知周遭的事物。 “姑娘,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是如何与我家衍儿那小子相识的?他最近怎么样?”老妇人笑呵呵道。 珞芸一听到“楚衍”的名字,手中的动作一顿,良久才答道:“大娘,您唤我阿芸就好了。楚大哥心善,平时帮衬过我不少……”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珞芸则以沉默回应。 老妇人许久没得到回应,于是下意识地开口:“阿芸姑娘?姑娘?” 珞芸这才恍然回神。 “哦,大娘,楚大哥他挺好的。前些日子还升官了呢。”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珞芸说了些很多以前和楚衍有关的事情,直到夜幕几近降临,珞芸才同老妇人作别。 离开楚衍曾经长大的家以后,珞芸又来到了楚衍墓前,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囊放下。 她凝视着那块墓碑许久,就好像是直面楚衍本尊一样。 “楚衍,你在那还好吗?” …… “楚衍,其实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你了。” “只是这份心意还未来得及能宣之于口就……” “人家都说姑娘家会为自己心爱的人亲手缝制一枚香囊,不过这针线活我干不来,你可别嫌弃我的手艺。”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掠过珞芸的脸庞。 珞芸愣了片刻,随即喃喃道:“是你吗?” 那一刻珞芸多希望是楚衍回来了,可惜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珞芸擦干眼泪,然后烧掉这些年她偷偷写给楚衍的信,希望风能捎走她的思念。 …… 回去的路上,珞芸偶遇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卫公子?” 她看着面前的卫祁容和苏韫颜,竟有些恍惚。 卫祁容尴尬一笑:“珞芸姑娘。” 几人来到一家酒楼内许久。 苏韫颜站出来缓和气氛道:“驸马,这位是?” 卫祁容解释道:“她是庆皇贵妃的贴身侍女,珞芸。” 说完,他又转头面对珞芸:“珞芸姑娘,你家娘娘最近还好吗?” 卫祁容并不知道秦氏殉情一事,之所以会这么问也是从苏韫颜手下得知韩煜修遇袭的消息,生怕秦氏一时难以接受。 珞芸哽咽道:“娘娘她……在荣王谋反那天就随先帝去了。” 卫祁容和苏韫颜很是震惊。 “这样也挺好的。”卫祁容说道。 苏韫颜不解:“驸马何出此言?” 珞芸也不理解卫祁容为什么会这么说。 卫祁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先帝既想天下又想要阿箫一人,奈何苦于现实他只能择其一者。若不是为了所谓的大局,我觉得他们二人也不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如今他们各自挣脱了现实带给他们的枷锁,何尝不见得是好事呢?” 这番话让在座的苏韫颜和珞芸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驸马言之有理,果然我平时让你多看些书籍没错?”苏韫颜出言打趣他道。 “郡主说得极是。”卫祁容应承着坐在身旁的人,“那珞芸姑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不妨跟我们回去,这样也好有个安身之所。” “是啊是啊。”苏韫颜出声附和。 珞芸回绝了卫祁容的邀请,直言不用他费心。珞芸是和时瑞一同离宫的,他们合伙在镇上开了家绸庄,锦竺由于放心不下宫里的事情于是选择继续留在宫中。 似是心照不宣,他们都把宫里的往事埋藏在内心深处。 第212章 番外九:旧主 算来,我入宫已有二十余年。 “锦竺”这名是先主子顾氏所赐。 自潜邸起,我便一直跟在顾氏身边做事。 自先主子故去后,我便同其他服侍过旧主的婢女一同被遣去掖庭做事,直到秦氏被册封贵嫔那日,我才得以离开掖庭。 圣上交付于我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照料好这位庆主子的日常起居,必要时向他禀报庆主子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才成功避免庆主子重覆先主子的旧辙。 不过她与我的旧主,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一样的……身不由己。 ———锦竺的回忆——— 多年前的某一天。 这天是顾曦寻被罚在祠堂思过的最后一天。 锦竺特地赶了个大早,冒着风雪前去祠堂将顾曦寻接回来。 “主子,您受累了。” 屋内,锦竺仔细替顾曦寻抹药,话语间满是心疼。 “奴婢实在不明白,煜王殿下的心本就不在那郑侧妃身上,凭什么这有心之人总是三番四次将过错强加在您头上呢?” 顾曦寻摇摇头,随即打断锦竺接下来的动作。 “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这些事我应当替他一同担着。” “主子!”锦竺气极。 顾曦寻轻捏了把锦竺的脸颊,“我无碍的,倒是苦了你们这帮丫头跟着我受罪。” 锦竺连忙安慰道:“诶!主子仁慈,平日里您照拂奴婢们的地方也不少,我等跟着您怎么能叫受苦呢?” 算来也快到了入冬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顾曦寻院内的例炭总会莫名少了一些,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帮惯会看碟下菜的家伙拿去孝敬那郑侧妃去了。 顾曦寻不由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马上快入冬了,殿下近来公务繁重。锦竺啊,你抽空跑一趟,让小厨房煮些暖身养神的汤送去殿下那,哦对了,再叮嘱魏总管让他在殿下的事多上点心。” “奴婢不去。”锦竺瘪着嘴应道。 “你这丫头,如今连本王妃也使唤不了你了是?”顾曦寻佯装生气模样,底下人都知他们的这位煜王妃与煜王殿下素来感情不深,此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省得被外人瞧见又该说她这做妻子的对自己的夫君不上心了。 “主子这又是何必?怕是殿下都快把主子您给忘了,这么多天了也不曾见他来看您一回,哪怕就算知道主子您是被冤枉的也不替您说几句话,更何况关心他的人可不止主子您一人。” 锦竺这话算是说到顾曦寻心坎里去了,见自家主子脸色有些不太好,锦竺也就此作罢不再去说韩煜修的不是了。 …… 昱朝四年, 顾妃生产当日。 锦竺抓着顾曦寻那只惨白的手,素来性子要强的她头一回在自家主子面前哭得像个泪人。 “娘娘……是个小公主,太医说了公主的情况很好。” 顾曦寻虚弱地点头示意:“如此便好。” “娘娘,你再坚持坚持,皇上他马上就到了。” “怕是我等不了了。我自知时日无多,就是挺放心不下这个孩子的。锦竺……这宫中我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替我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好不好?”顾曦寻几近哀求地询问她道。 锦竺口是心非般地哽咽出声,泪水不禁再度决堤:“不,婢子要和您一起守着公主殿下长大。娘娘,求您……别丢下婢子好不好……” “傻丫头,你还是笑起来时的模样好看些。”顾曦寻替锦竺抚平那紧锁的眉头,“往后我不在,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些。还有,这些年我能够在宫中勉强度日也多亏皇上暗自派人打点着,你看在我的份上,就放下对他的成见,毕竟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和苦衷,嗯?” 锦竺紧紧抓着顾曦寻的手,点头应是。 又简单交代了一些身后事,顾氏才无力地阖上眼睛。 等韩煜修赶到的时候,宫中已传出顾氏薨逝的消息。 顾曦寻与韩煜修夫妻同数载,临了临了,却不能以帝发妻的身份下葬,连丧仪都只以一宫主位的规格来置办的。 这件事后来成为锦竺心中的难以解开的心结。 一个人果真能无情到如此地步吗?顾氏可又曾后悔嫁给不爱之人呢? 今时的帝王已非当日的煜王,他有足够的手腕去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冲破那道名为“命运”的枷锁。 第212章 番外九:旧主 算来,我入宫已有二十余年。 “锦竺”这名是先主子顾氏所赐。 自潜邸起,我便一直跟在顾氏身边做事。 自先主子故去后,我便同其他服侍过旧主的婢女一同被遣去掖庭做事,直到秦氏被册封贵嫔那日,我才得以离开掖庭。 圣上交付于我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照料好这位庆主子的日常起居,必要时向他禀报庆主子的情况。 也正因如此,才成功避免庆主子重覆先主子的旧辙。 不过她与我的旧主,多少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一样的……身不由己。 ———锦竺的回忆——— 多年前的某一天。 这天是顾曦寻被罚在祠堂思过的最后一天。 锦竺特地赶了个大早,冒着风雪前去祠堂将顾曦寻接回来。 “主子,您受累了。” 屋内,锦竺仔细替顾曦寻抹药,话语间满是心疼。 “奴婢实在不明白,煜王殿下的心本就不在那郑侧妃身上,凭什么这有心之人总是三番四次将过错强加在您头上呢?” 顾曦寻摇摇头,随即打断锦竺接下来的动作。 “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妻,这些事我应当替他一同担着。” “主子!”锦竺气极。 顾曦寻轻捏了把锦竺的脸颊,“我无碍的,倒是苦了你们这帮丫头跟着我受罪。” 锦竺连忙安慰道:“诶!主子仁慈,平日里您照拂奴婢们的地方也不少,我等跟着您怎么能叫受苦呢?” 算来也快到了入冬的时节,每年这个时候,顾曦寻院内的例炭总会莫名少了一些,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帮惯会看碟下菜的家伙拿去孝敬那郑侧妃去了。 顾曦寻不由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马上快入冬了,殿下近来公务繁重。锦竺啊,你抽空跑一趟,让小厨房煮些暖身养神的汤送去殿下那,哦对了,再叮嘱魏总管让他在殿下的事多上点心。” “奴婢不去。”锦竺瘪着嘴应道。 “你这丫头,如今连本王妃也使唤不了你了是?”顾曦寻佯装生气模样,底下人都知他们的这位煜王妃与煜王殿下素来感情不深,此举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省得被外人瞧见又该说她这做妻子的对自己的夫君不上心了。 “主子这又是何必?怕是殿下都快把主子您给忘了,这么多天了也不曾见他来看您一回,哪怕就算知道主子您是被冤枉的也不替您说几句话,更何况关心他的人可不止主子您一人。” 锦竺这话算是说到顾曦寻心坎里去了,见自家主子脸色有些不太好,锦竺也就此作罢不再去说韩煜修的不是了。 …… 昱朝四年, 顾妃生产当日。 锦竺抓着顾曦寻那只惨白的手,素来性子要强的她头一回在自家主子面前哭得像个泪人。 “娘娘……是个小公主,太医说了公主的情况很好。” 顾曦寻虚弱地点头示意:“如此便好。” “娘娘,你再坚持坚持,皇上他马上就到了。” “怕是我等不了了。我自知时日无多,就是挺放心不下这个孩子的。锦竺……这宫中我信得过的人只有你一个,你一定要替我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好不好?”顾曦寻几近哀求地询问她道。 锦竺口是心非般地哽咽出声,泪水不禁再度决堤:“不,婢子要和您一起守着公主殿下长大。娘娘,求您……别丢下婢子好不好……” “傻丫头,你还是笑起来时的模样好看些。”顾曦寻替锦竺抚平那紧锁的眉头,“往后我不在,你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些。还有,这些年我能够在宫中勉强度日也多亏皇上暗自派人打点着,你看在我的份上,就放下对他的成见,毕竟他也有他的不得已和苦衷,嗯?” 锦竺紧紧抓着顾曦寻的手,点头应是。 又简单交代了一些身后事,顾氏才无力地阖上眼睛。 等韩煜修赶到的时候,宫中已传出顾氏薨逝的消息。 顾曦寻与韩煜修夫妻同数载,临了临了,却不能以帝发妻的身份下葬,连丧仪都只以一宫主位的规格来置办的。 这件事后来成为锦竺心中的难以解开的心结。 一个人果真能无情到如此地步吗?顾氏可又曾后悔嫁给不爱之人呢? 今时的帝王已非当日的煜王,他有足够的手腕去守护自己的心爱之人。可惜,他最终还是没能冲破那道名为“命运”的枷锁。 第213章 番外十:尔太妃 “尔太妃,您怎么又一个人跑这来了?可让奴才们好找。” 一名宫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郑尔若冲她竖起食指,模态疯癫。 “嘘!我叫郑尔若,才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尔太妃。” 郑氏一族被处决,而郑尔若之所以能苟活至今,还捞了个太妃当当。全靠春桃以命相求而来。 那之后,郑尔若便疯了。 虽然郑尔若失势,不过底下人念她孤身一人怪可怜见的,再加上有太妃这层身份在,也不敢苛待她,依旧拿她当主儿给供着。 “太妃娘娘,这地方不吉利,我们还是快些回去。” 宫人看着眼前的永和宫,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我要在这陪着阿姐,我哪也不去。” 宫人无奈直摇头。 这尔太妃又犯糊涂了,那郑答应都故去好些年了。 “阿姐这一生啊太苦太苦了……” 不出所料的,郑尔若又跟她道起那些同自家阿姐有关的往事,她就像永远都讲不腻似的,生怕别人会将她的阿姐遗忘。 她抬手轻抚着那半截子树桩,似是在细数上头的年轮,一滴泪水正中圆心上。 不知何时,那原本混沌的眼眸忽得透出几分清明来。 “阿姐,值得吗?” 郑琬宜,值得吗? …… 郑府。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正坐在亭内侍弄着手中刚摘的花。 “阿姐,明天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尔若都能想象得到那场面有多热闹了。” 也不知道郑琬宜想到什么,竟低头硒笑了声。 及笄,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能够如愿嫁他了。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很久。 “阿姐,你在笑什么呐?”郑尔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满脸娇羞的郑琬宜,满是不解。 郑琬宜随手拈了块糕点塞到郑尔若的嘴里。 “尔若,你可有过钟意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感觉?” 郑尔若勉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之后,思量了番后迅速回答道:“唔……?尔若天天念叨着东市那家糕点铺的糖饼算不?” 这番话逗得郑琬宜不禁失笑。 郑尔若不理解自家阿姐为何又发笑。 “那阿姐你呢?” 郑琬宜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有的……我想嫁他为妻。虽然我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有些与他有关的事也都是从旁人口中了解的,不过姑母和父亲都说我俩绝对会是天作之合。” 这话引起了郑尔若的好奇心,她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何,但能让自家阿姐如此倾心的人,想来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郎君。 后来,郑琬宜如愿了。 在她出嫁那天,郑尔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家阿姐嫁的并非普通儿郎,而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煜王殿下,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表哥。 据说他已娶顾氏女为正妃。要是她阿姐嫁过去的话,顶多只能屈尊做一个令人不齿的妾室。 郑尔若觉得郑琬宜定是昏了头了,她不明白那个煜王有什么好的,惹得她阿姐宁愿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也要跑去做人家的妾室。 许是怕自家阿姐受了委屈,郑尔若没少打听煜王府的事,其中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不好的。 也是打那个时候起,郑尔若对这个所谓的表哥印象就不咋好。她不明白,既然那个男人不爱她的阿姐,为什么还要耽误她呢? 即使后来被送入宫为妃,她也是为了自家阿姐。入宫后的郑尔若不懂什么勾心斗角,她只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在这个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罢了。 在宫里经历了种种后,郑尔若难免对韩煜修多有怨怼。别看她平时表面上表哥长表哥短的,实则在暗地里早就不知道把他拎出来骂了多少遍。 她比任何人都要恨他。 毕竟郑琬宜大好的年华就浪费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而她,还未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被送进宫,与一个不爱的人捆绑在一起。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实,可到头来年纪轻轻的却因为他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寡妇。 按照郑尔若之前的话来说,韩煜修这个人简直比人抢先一步买走她最爱的糕点的人还要糟糕透了! 不过后来看到韩煜修竟会为了她阿姐当众与郑灏成对簿公堂,还是不得不让郑尔若称他终于干了回人事。 直到现在,郑尔若还是没能想明白,她的好阿姐为了年少时的乍见之欢,甘愿将自己一生囚于深宫之中,值得吗? 可她终究不是郑琬宜,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怕只有等她们姐妹二人再度重逢时才能揭晓了。 第213章 番外十:尔太妃 “尔太妃,您怎么又一个人跑这来了?可让奴才们好找。” 一名宫人心有余悸地说道。 郑尔若冲她竖起食指,模态疯癫。 “嘘!我叫郑尔若,才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尔太妃。” 郑氏一族被处决,而郑尔若之所以能苟活至今,还捞了个太妃当当。全靠春桃以命相求而来。 那之后,郑尔若便疯了。 虽然郑尔若失势,不过底下人念她孤身一人怪可怜见的,再加上有太妃这层身份在,也不敢苛待她,依旧拿她当主儿给供着。 “太妃娘娘,这地方不吉利,我们还是快些回去。” 宫人看着眼前的永和宫,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我要在这陪着阿姐,我哪也不去。” 宫人无奈直摇头。 这尔太妃又犯糊涂了,那郑答应都故去好些年了。 “阿姐这一生啊太苦太苦了……” 不出所料的,郑尔若又跟她道起那些同自家阿姐有关的往事,她就像永远都讲不腻似的,生怕别人会将她的阿姐遗忘。 她抬手轻抚着那半截子树桩,似是在细数上头的年轮,一滴泪水正中圆心上。 不知何时,那原本混沌的眼眸忽得透出几分清明来。 “阿姐,值得吗?” 郑琬宜,值得吗? …… 郑府。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正坐在亭内侍弄着手中刚摘的花。 “阿姐,明天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尔若都能想象得到那场面有多热闹了。” 也不知道郑琬宜想到什么,竟低头硒笑了声。 及笄,也就意味着她终于能够如愿嫁他了。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很久。 “阿姐,你在笑什么呐?”郑尔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满脸娇羞的郑琬宜,满是不解。 郑琬宜随手拈了块糕点塞到郑尔若的嘴里。 “尔若,你可有过钟意一个人或一件事的感觉?” 郑尔若勉强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肚之后,思量了番后迅速回答道:“唔……?尔若天天念叨着东市那家糕点铺的糖饼算不?” 这番话逗得郑琬宜不禁失笑。 郑尔若不理解自家阿姐为何又发笑。 “那阿姐你呢?” 郑琬宜点了点头:“我自然是有的……我想嫁他为妻。虽然我们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甚至有些与他有关的事也都是从旁人口中了解的,不过姑母和父亲都说我俩绝对会是天作之合。” 这话引起了郑尔若的好奇心,她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如何,但能让自家阿姐如此倾心的人,想来一定是全天下最好的郎君。 后来,郑琬宜如愿了。 在她出嫁那天,郑尔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自家阿姐嫁的并非普通儿郎,而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煜王殿下,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表哥。 据说他已娶顾氏女为正妃。要是她阿姐嫁过去的话,顶多只能屈尊做一个令人不齿的妾室。 郑尔若觉得郑琬宜定是昏了头了,她不明白那个煜王有什么好的,惹得她阿姐宁愿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也要跑去做人家的妾室。 许是怕自家阿姐受了委屈,郑尔若没少打听煜王府的事,其中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不好的。 也是打那个时候起,郑尔若对这个所谓的表哥印象就不咋好。她不明白,既然那个男人不爱她的阿姐,为什么还要耽误她呢? 即使后来被送入宫为妃,她也是为了自家阿姐。入宫后的郑尔若不懂什么勾心斗角,她只想依靠自己的能力去保护在这个世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罢了。 在宫里经历了种种后,郑尔若难免对韩煜修多有怨怼。别看她平时表面上表哥长表哥短的,实则在暗地里早就不知道把他拎出来骂了多少遍。 她比任何人都要恨他。 毕竟郑琬宜大好的年华就浪费在这样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而她,还未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被送进宫,与一个不爱的人捆绑在一起。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男女之实,可到头来年纪轻轻的却因为他变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寡妇。 按照郑尔若之前的话来说,韩煜修这个人简直比人抢先一步买走她最爱的糕点的人还要糟糕透了! 不过后来看到韩煜修竟会为了她阿姐当众与郑灏成对簿公堂,还是不得不让郑尔若称他终于干了回人事。 直到现在,郑尔若还是没能想明白,她的好阿姐为了年少时的乍见之欢,甘愿将自己一生囚于深宫之中,值得吗? 可她终究不是郑琬宜,万事万物皆有因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怕只有等她们姐妹二人再度重逢时才能揭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