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一拖三,嫁给傻夫奔小康》 第1章 亲叔强卖侄女 “二叔你放开大姐!”破烂的土屋内响起孩童稚嫩的阻止声。 “把你大姐卖了,等钱到手了,二叔给你们买肉吃好不好?”中年男子骨瘦如柴,但力气却不小,抓着侄女的手就准备将人拖去门外。 “我才不要吃什么肉,你快放开大姐!”李桐今年才10岁,年龄不大,个子也不似同龄人那般高,但却是几个孩子中力气最大的。他死死抱住自家大姐的腰,双脚卡在门槛上。 “放开大姐放开大姐!二叔是坏人。”一个圆滚滚的小团子不断拍打着男人的腿,声音里带了哭腔。 小团子今年还不满5岁,叫李娇,是几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奶声奶气地喊着,人小 声音却不小。 “喝,你这小兔崽子也来凑热闹,一边待着去。”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扒拉在自己腿边的小团子,一个抬腿将孩子扫出去两米远。 小团子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原本肉嘟嘟的脸和白嫩的小手顿时擦破了皮,往外渗着细细密密的血。 “哇~”小团子瞬间哭出了声,哭得撕心裂肺,那表情可怜极了。 李姝看妹妹摔得那样惨,顿时火冒三丈,一口咬住了二叔的手,那手上的皮肤早就被李姝抓得面目全非,这下又被她卯足了劲儿狠咬一口,一时间李桥疼得龇牙咧嘴,甩着手推开李姝,还抡了她一巴掌。 李姝被打得有一瞬的发懵,但她顾不上脸上的疼,赶紧去查看地上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团子。 “嘿,你个小贱蹄子,竟敢咬我!” 李桥看着手腕上那个牙印,深入肉里,气得牙痒痒。心想着等自己把这几个小崽子都卖了,还了赌债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想及此处,他又不由地露出伪善的笑容。 “姝丫头,桐桐,小娇娇,二叔不是看你们几个日子难过嘛,所以想着给你们寻条活路,你看你们怎么还恨上二叔了。” 李桥假心假意想要去扶地上的小团子,被李桐隔开了。 他又继续说到:“姝丫头也挺难的,一个女孩子家家拉扯你们几个弟妹,到时候姝丫头就去镇上的官爷家当丫鬟,能吃饱穿暖的,桐桐,你和小柏就去镇子上寻个活计当学徒,以后学成了也是能靠手艺吃饭的。”李桥一边说一边做着数钱的春秋大梦。 “骗人,我白天明明听你和别人说是要把大姐卖到镇子上的花楼抵你的赌债。”李桐像头发怒的小老虎怒视着二叔。 李桥一愣,没想到白天和赌场的打手们在村口说的话竟然被这小兔崽子听到了。 那他也不装了,“是又如何,你们现在没爹没娘的,为了给你们寻个出路,我这个做亲叔叔的就替你们做主了。” 李姝父母双亡以后,这个所谓的亲叔叔从来没对他们几个小辈稍加照顾,反倒像个吸血鬼,时不时来家里蹭饭,偷东西。 更可恨的是他还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没事就溜达去镇上赌两把,结果十赌九输,人菜瘾还大,这赌债就越堆越高,为了翻本在赌场出千,结果被赌场的人剁了一根手指,这次为了还赌债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几个亲侄儿身上。 看着李桥又想伸手过来拉自己,李姝一个翻身提了灶台前的柴刀横在李桥和弟妹中间。 “我现在叫你一句二叔,是念着你好歹算我们的长辈,是阿爹的亲弟弟,可是你呢,除了年龄长,哪里担得起长辈二字?” “我也不求你能帮我们什么,你倒好,对我们连一粥一饭之恩都没有竟还敢自诩长辈想把我们卖了,呸,你也好意思,哪来的狗脸,还不快滚。” 李姝手里握着柴刀,刀口朝向李桥又逼近了一步,便是手里这把柴刀当初都差点被翻墙而进的李桥偷走。 李桥看着李姝手里正对着自己的锋利刀口和她那凶狠的目光,竟也有点微微吃惊。 大哥家的这个女儿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倒也是个温温顺顺的女娃子,几年没留意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这胆子也越发大了,现在竟敢拿柴刀威胁自己。 李姝微微侧头听到门外的动静,想必是二弟叫人过来了,目光微敛,看向李桥的眼神瞬时变得脆弱而又可怜,和刚刚竟完全不似一个人。 李姝调转刀口,朝向自己,往前两步撞上二叔,直接倒地,但是手里的柴刀还稳稳地握在手里,刀口在脖子上微微蹭出血。 李桥看着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完全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李姝开始哭泣。 “二叔,你这是要把我们姐弟几个往死里逼呀,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被你偷去了,没想到现在二叔你为了还赌债竟然要把我卖到花楼去,弟妹还小,离不得我照顾,你难道真的忍心?” 说着便红了眼眶,握着柴刀的手也微微颤抖,彷佛她二叔说句忍心,她便能拿着柴刀当场抹脖子。 “二叔带你去花楼有什么不好,一来我这赌债可以还了,赌场的人说了等花楼收到人就把我欠的赌债清了,到时候你进去挣钱了还能偷偷贴补点家用,二来花楼里吃得饱穿得暖,可不比你在家里强?” 李桥耐下性子好言相劝,只希望这侄女能听得进去。 李姝也不接他的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了。 “不光如此,你是不是还准备将大弟和二弟卖去给人家做学徒,我听别人说隔壁村有户人家把12岁的儿子送去给人家做学徒,竟被人活活打死,大弟和二弟年龄不过十岁,二叔你怎能如此?” “打死关我什么事,难不成要我养着这几个小子,不可能的。”李桥开始不耐烦,今天可是和赌场的人说好的一定带人过去销账的。 李姝微微侧身给了弟妹一个眼神,两个小孩也开始嚎啕大哭:“二叔你不要卖我们啊!” 小团子身上本来就有伤,这下再哭那可谓是信手拈来,李桐也和大姐通过气儿,早就酝酿好了情绪,只等时机一到就扯着嗓子哭。 李桥被几个小孩哭得有些心烦,眼下只想赶紧把大的解决了,剩下几个小的就好解决了。 想着又把手伸向了地上的李姝。 “二叔你今天若是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是在你面前了结自己也不要被卖去花楼那种地方,我要去底下告诉阿爷阿奶阿爹阿娘,他们走了以后二叔是怎么对我们姐弟几个的,让阿爷阿奶看看生前被他们捧在手心的幺儿是怎么个黑心肠,连自己的亲亲侄子侄女都要算计,让阿爹阿娘看看他们一直照顾有加的亲弟弟和小叔子是怎么欺负自己的儿女的。” 李姝泪流满面,手里的柴刀又紧了几分,背后的小团子听着像哭岔了气,李桐一边帮她拍后背一边还不忘大声嚎哭。 李桥已经急不可耐了,再不把人送过去,他今天可就得掉层皮了。 正欲再次伸手却被一根拐杖打了回去。 “畜生!”苍老却却中气十足的怒骂声。 是村长,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背微微有些佝偻,脸上是庄稼人惯有的黝黑,只不过这张脸更严肃些,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怒意,仿佛下一瞬就要将李桥生吞活剥了。 李姝看了看村长背后还喘着粗气的李柏,知道事情大概是成了。 第2章 提亲的人 “李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畜生都不如,以前你爹娘兄嫂还在的时候你就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现在为了填赌债,竟还想将自己的亲侄子侄女给卖了,真是丧尽天良。” 村长出离愤怒,两撮胡子在鼻下跟着喘息一动一动的。 他原本想着这个人混就混点,只要不给村里惹事不给家里惹事,自己能顾好自己,就算死在外面了,他派人去收个尸也就罢了,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恶劣至此,恨不能一棍子打死这个腌臜之货。 李桥后知后觉,看着突然出现的村长和村长背后几个村里的大汉,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原本还纳闷,自己特意选了个大家都出门做活的时间,这个时间点大家应该都在地里忙活,怎的村长一行人竟来得如此之快。 直到看见站在村长后面的李柏,李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臭小子去通风报信的。 “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你去通风报信的!”李桥气急败坏地看着李柏,正欲把李柏从村长背后拽出来,却被李四。 李四力气大,是个种庄稼的好手,人也勤劳,制服李桥这个游手好闲不事农桑的懒汉简直易如反掌。 李桥的胳膊被人折弯别在背后,疼得他整个五官都变形了。 李四也是有儿有女的,要是自己没了,亲兄弟这么对自家的儿女他肯定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思及此处,他暗暗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要不是小柏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在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呢,你还有脸打小孩。”村长的拐杖直接朝着李桥的腿抡去,李桥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地上。 “村长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呀。”李桥还想狡辩。 “不是这样是哪样?我刚刚在门口听了个明明白白,你真是畜生不如。”村长示意李四用绳子将李桥绑了。 李姝带着几个弟妹站在村长面前,“村长爷爷,我不愿被卖去花楼,也不愿弟弟们被带去做学徒,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李姝泪眼汪汪,拉着几个弟妹眼神坚毅。 村长也不由得心酸,这几个孩子命苦,爹娘没了,还摊上这么个叔叔,但姝丫头是个懂事的,小小年纪能当家,把弟妹照顾得很好,但是这中间吃了多少苦他都是知道的,所以他有时候会悄悄给几个娃子塞一两个饼子。 “大姐对我们很好,我们也会多干活帮大姐一起分担的,我们才不要大姐去什么劳什子花楼。”李桐瞪着跪在地上的李桥恨恨地说道。 “而且二叔欠的赌债关我们家什么事,阿爹和爷奶二叔是早就分家了的,二叔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拉上我们几个孩子替他还债。”李柏这孩子倒是冷静,但是这话确实一针见血。 “二叔坏坏,偷娇娇家的钱还偷娇娇家的老母鸡。”小团子也奶声奶气地控诉二叔这些年的行径。 大姐说等老母鸡下蛋了就拿去卖钱,但是蛋还没下,老母鸡就被二叔偷走了,她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李桥的混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更何况还有人亲眼见过他偷东西,这会儿大伙都纷纷站出来给几个小娃作证。 “是呢,我有几次还看到他偷偷翻墙进李姝家,出来的时候兜里鼓鼓囊囊的。” “可不是嘛,家里没人的时候嚣张得很,家里有人的时候他也能厚着脸皮去蹭饭,李姝家连粟米都吃不上了,他也好意思。” “好手好脚的的,就不能踏踏实实找个活干,到头来还想把亲大哥家的遗孀挨个剥层皮,我呸,我要是李林,早知道他日后能这么对自己的儿女,当初就一锄头砸死他。” 这事引起了不少的动静,离得近的几户人家都围在房屋外七嘴八舌地说着。 庄稼人没啥娱乐条件,家长里短看热闹算是为数不多的消遣形式之一。毕竟大部分人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但是以后唠家常的时候却能多上一点谈资。 “把这畜生给我绑了挂在村口的老槐树上。” “李桥你这混球,我今天以村长和李家现任族长的名义警告你,你要是真敢把你那些腌臜事情算计到几个娃子身上,我打断你的腿,我李家的家谱也容不得你这样的人。” 族谱除名,但凡是个看重种族血脉和身份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可李桥偏偏不是这其中之一。 “你要除便除,几个小子我也可以不动,但是姝丫头必须去花楼替我抵债。” 村长打他顶多断一条腿,族谱什么的他也不在意,但是赌场的人可是会直接要了他的命的。 “给我把他的嘴堵上,什么时候消停认错了什么时候放他下来,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给他送吃的,也不准放他下来。”村长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渣滓不愿再多说一句。 耳边终于消停,村长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摆了摆手,“地里的活都做完了?都站着干嘛?还要我挨个递碗茶水吗?” 大家看事情了了,也都渐渐散去。 “村长,二叔只要一日赌债未销,一日还在村里,还是会找上门来的。”李姝看着已经散去的人群有些担忧。 她今天把二叔的事情放到明面上挑开了,一来是告诉大家李桥自作自受,此事不该牵连她姐弟几个,况且于情于理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决定她们姐弟的人生,二来也好借着这事情让大家知道村长和姐弟几个的立场,若日后李桥再生这样得事,大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姝丫头莫怕,此事我自会打算得。”村长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 “请问这里可是李林李大哥家?”人群散去后有一个陌生的女子立在原地,看事情了得七七八八了才开口问道。 李姝早就注意到这个陌生的面孔了,还寻思着是哪家的亲戚,没想到是来找自家的。 而且女人在场估计也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虽然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 “李林是我阿爹,婶子可是有什么事?”李姝探出身子回应到。 “可算叫我找着了。”女人步子轻快地朝李家门口走来。 村长看着陌生的女子也有些许的提防,怕几个孩子应付不过来便留了下来。 两个小子也是上道,连忙给村长搬了个凳子,李柏负责烧火,李桐去打水,家里没啥食物可招待的,也只能给人烧点热水喝了。 这女人看起来与寻常田间劳作的妇女不太一样,头发梳得整齐顺溜,盘成一个髻子别在脑后,皮肤看起来也比寻常的农户女子要白皙些,眼睛乌黑明亮,说话也是斯斯文文的,不知道是否读过书。 原来她竟是李姝未婚夫的姑姑,名叫韩娟,由于她的侄儿亦是父母故去,她今日便是替那侄儿提亲来了,说着便从兜里拿了样东西和一张字条。 第3章 舅舅上门 听完女子的话,村长没有接话,只是皱着眉头捋胡子。 李姝看着女子拿出的信物:一个同心玉环的环芯,还有一纸婚书,只是李姝不识几个字,实在看不懂,只依稀见着上面有阿爹的大名李林二字。 村长接过信物细细比对着,半晌才抬头问李姝:“姝丫头,你可曾听你爹娘提起过你的婚事?” 李姝在脑海里回忆一番,发现爹娘并未提及过此事。 “村长,我并未听爹娘提及过此事,倒是这个同心玉环的环芯看着倒有些眼熟。” 李姝端详着那块透手温玉的环芯,四周的纹路与自己身上这枚同心玉原本应是一体的。 这枚同心玉是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就连几个弟妹都不曾知晓,但是她犹记得母亲说过以后会有人拿着这玉环的另一部分寻来,但并未说寻来是何事,想来就是眼前这块环芯。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笑意盈盈,提醒到:“可是有一枚同心玉环,纹路与这环芯是一体的?” 李姝原本以为这女子是诓人的,而且村长看了字条也不置可否,李姝心里很是没底,但是女子提到同心玉环,她就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快把那玉环拿出来比对一番。”村长将那字条搁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他认得李林的字,字条上面确确实实是他写的,只是还有其他的证据,他便一并查看了再告诉姝丫头也不迟。 那同心玉环李姝一直都是贴身带着的,缝在里衣的小布袋里,一般人很难发现。 将玉环与环芯套在一起,再转动一下角度,二者果然是一体的,玉环上的半山和环芯上的山峰飞鸟,俨然一幅青山飞鸟图。 “敢问这位小嫂子,既是来提亲的,怎得不见这姝丫头的未婚夫呢?”村长的眉头微皱,感觉事情总没有那么简单。 这个问题终究跳不过,女人原本笑意盈盈的双眼渐渐浮上一抹愁色。 思量片刻还是准备实话实说。 “不瞒村长和姝丫头,我家那侄儿名叫韩旭,是我大哥韩青山和大嫂赵氏的独子,原本也是个聪明俊朗的孩子,只是几年前旭儿和同村的玩伴上山打猎时不慎摔下山崖,等醒来就变得有些痴傻,似五岁孩童般。” 女人说到此处,眼里也渐渐泛起了泪花。 “大哥虽然之前提起过和李家有这么一门婚事,但是自从旭儿出事以后就一再叮嘱不要耽误了李家姑娘,两家的婚事就此作罢,若是时间到了没去提亲,李林兄应该知晓他意。” 村长的原本舒展的眉头又渐渐皱起。 李姝也大概听了个明白,自己的未婚夫因为几年前摔成了傻子,所以没办法亲自来提亲。 “同为女子,我也希望姝丫头能嫁个好人家,大哥也说过此婚事作罢,只是现在大哥大嫂都不在了,我这做姑母的也想为旭儿做打算。旭儿虽然摔了脑袋,但是心地善良,心思单纯,反应比常人稍稍慢了些,人也勤快,只是需要有人在旁时不时提点,而且大夫也说旭儿还是有机会恢复的,快的话可能某个机缘巧合就恢复了。” “我今日来是想斗胆问下姝丫头的意见,可还愿嫁?若你说不愿,我也不强求,就将这信物和字条当着大家的面毁了,也省的日后姝丫头说婆家被人拿这些东西做文章。” 这下女人看着李姝倒有几分的小心翼翼了。 “咳咳,姝丫头,你跟我出来,我有几句话同你说。”一直沉默的村长突然起身。 来到院外,“姝丫头,那字条上的落款确实是你爹的,但是对方也把情况同你说了,并不强求,所以此事你若准备作罢,我老头子可以为你做主。” “这年头便是嫁个寻常庄稼户,日子都好过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是摔坏了脑袋的男子,还没有父母的帮衬。” 对方哪怕是个寻常的庄稼户,他也不会同姝丫头说这些,毕竟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弟妹生活吃的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听对方说的情况,姝丫头若真的嫁过去,恐怕日子只会比现在难过。 “知道村长您是为我好,此事我会慎重考虑的。”李姝对村长微微行礼,村长的顾虑她大概也是晓得的。 “姝丫头,姝丫头!”远远地便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李姝看向声音来处,是两个舅舅。 只是他们两个并不是从村口的路进来的,而是从后山的小道过来的。 “大舅,二舅。”李姝一早便托了人去母亲的娘家请了两个舅舅,原想着怕是要花上大半天的功夫,没想来的比预想中的快。 “姝丫头,瞧见你还好生生地站着我可舒了口气,你大舅鞋都跑掉了,生怕你被那畜生给算计了。”二舅离着十来米远便气喘吁吁地说到。 李姝定睛一看,大舅果然光着右脚,鞋早就不见了踪影,脚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想是抄近道走山路给划伤的。 两人简单和村长寒暄了一下,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大舅气得眼睛发红,叫嚷着要去揍二叔那个混蛋。 村长看人自己家的人都来了,他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掺和后面的事情,把李姝的婚事再交代了一番就回去了,临走前还叮嘱有事别怕麻烦,让小柏叫一声就成。 大舅二舅并不着急进屋,就着村长的话询问李姝对于婚事的意见。 “我们姐弟几个若继续留在村里,任我们如何提防,二叔总能寻到空子将我们几个卖掉的,更何况他今天都亲口说并不在乎自己会被族谱除名。” 听到这里,两个舅舅倒吸一口冷气,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他连这都不在乎,后面只怕是能做更加无下限的事情。 “今日是我,明日就会是小桐,接下来是小柏,再接着是娇娇。” 再加之二叔隔三岔五地来家里蹭吃蹭喝小拿小偷,原本姐弟几个紧巴巴的日子总是雪上加霜,而且也总是防不胜防。 “不如就去……”大舅的话说到一半却被二舅给拦了下来。 临走前妻子和大嫂对他耳提面命,去帮几个外甥可以,但是千万别往家里带,若是一个两个他们勒紧裤腰带能帮就帮,毕竟孩子也不容易,但那可是四个,俗话说半大的儿子吃死老子,那里可还有两个小子呢。 更何况自己家里也是有几个孩子要养的,家里并没有多余的口粮,若是把几个孩子都接过来,且不说养不养得活,家里的媳妇怕是会第一个和自己翻脸,搞不好还和离了。 李姝看两位舅舅的表情便了然,他们也是有心无力,毕竟这个年头谁家都不容易,两位舅舅家也有几个表弟表妹要养。 最后还是大舅憋不住了:“姝丫头,舅舅也想接你们几个回家里,但是家里的情况舅舅不说你也知道,这样,我把娇娇接过去,正好你娟表妹可以帮忙带着,我一定会把娇娇当亲闺女养的。” 他周江也是没法了,若是有能力,这几个外甥他谁都不想放弃,可是这两年他家田地收成不佳,苛捐杂税又多,前段时间孩子她舅妈病了一场,家底都掏得差不多了,就他这样整日早出晚归地在田间地头忙活,那几亩地当祖宗一样伺候,家里也是有大半年没吃过一顿白米白面了。 “那实在不行我把小柏带过去,这样你也能少些负担。”二舅说得有些迟疑。 李姝知道二舅妈是个不好想与的,二舅这么做最后肯定少不了二舅妈一顿闹,而且小柏过去也不一定能过得开心。 “两位舅舅的好意姝儿心领了,我知道舅舅们的难处,姝儿决计不会连累二位舅舅,此事姝儿自有打算,还希望二位舅舅今晚留宿一宿,帮衬帮衬姝儿。” 周江和周海也拿不准自己这个外甥女有何打算,也担心李桥再生事,即便姝丫头不说,他们今晚也是不打算走的。 第4章 出嫁的条件 “婶子可否借一步说话?”李姝将两位舅舅安顿好。 娇娇看到两个舅舅简直黏得不得了,小手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看着舅舅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一块糖,把小娃娃开心得不得了,拍着手叫舅舅厉害。 李桐和李柏也是难得地卸下一脸的严肃,围在两个舅舅身边撒娇。 “姝丫头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她之前在门外跟着村民们目睹了今天整个事情的经过,她心知这女娃子不像个没主意的,不然也不可能一个人拉扯那么多个弟妹过活。 “婶子,如果婚事依旧作数,我可否带着几个弟妹一同过去?” 她既做好了离开这李家村的准备,那必定得为几个弟妹打算,跟着别人她不放心,更不能让他们独自留在这里。 韩娟有些迟疑了,虽说今天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几个孩子年纪还小,本就难以自保,离了长姐这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但是她的初衷就是想给侄儿找个媳妇儿,两个人以后能相互照应,虽然自己现在还年轻,能顾着旭儿几年,但保不准哪天生出意外,没成想姝丫头自己还要带三个需要照看的过去。 说实话,她很犹豫,如果她那两个舅舅能帮衬一把,姝丫头带一个孩子过去那倒还好说。 “婶子理解你的顾虑,也知道你疼爱几个弟妹,只是旭儿的情况我都一五一十同你说了,这样一来你一个人要管四个人,属实是难为你了,而且旭儿家里也并不富裕。” “若你两个舅舅肯帮衬一把,你也会轻松些。” 韩娟看姝丫头的两个舅舅和她那二叔完全不是一路人,看着倒像是可以信得过的。 “我不愿与几个弟妹分开,况且他们年纪虽小,但也是半大的孩子了,家里的事也能稍微出一点力,婶子若能信得过我,就让我带几个弟妹一起嫁过去,我保证会好好待夫君。” 两个舅舅固然是好心,但是毕竟多个人多张嘴,日子久了,恐家里也要生出嫌隙,且她也不愿几个弟妹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韩娟思考着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她看这姝丫头是个心善的,也相信大哥交的朋友的品性,教出来的孩子应该也是信得过的,况且她今天在屋里和几个小的处了一阵,倒也都是懂事的。 罢了,左右她就嫁在村里,离旭儿家也不远,她平时多看着些便是。 “好,那就把几个娃子也一起带过去,放在别人身边总不如带在自己身边安心。” “那便谢过婶子了。” “还叫婶子呢,等过了门就该改口叫姑姑了。” 带着弟妹出嫁的事情自然也是得问过几个小的,若他们真的不愿意和自己走,那她强带也是带不走的。 “大姐,我愿意跟着你走。”李桐是个虎头虎脑的莽性子,十岁了,平时活泼,话也多,他是第一个表态的。 “大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才不去舅舅家,不然舅妈又该阴阳怪气地说我了。” 李姝欣慰地摸摸小桐的头,“小柏和娇娇呢?”随即转头问二人。 “娇娇要和姐姐在一块儿。”小娇娇才不到五岁,爹娘去了的那年她才两岁,自那以后她就是在李姝的怀里长大的,小小的一个人,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李姝在吃食方面尽量不亏待几个弟妹,但是除了娇娇,另外两个弟弟的个头却是比同龄的小孩要小些。 软软的一个小人儿扑向李姝,扶着李姝的腿自顾自地爬进她怀里,短短的小肥手撩起李姝胸前的一绺头发把玩。 这个小人儿若真让别人带,她也是不舍得的。 “我也愿意跟着大姐一起走,只不过我听说未来的姐夫……”一直未表态的李柏也开口,只不过他更担心大姐以后的处境。 小柏虽然身体不太好,但是心思却更细腻一些,人也沉稳一些,有时候比大两岁的小桐更像个哥哥,虽然平时沉默寡言的,却总能言中要害。 “小柏莫担心,他……你未来的姐夫只是不小心摔到了脑子,以后会好的,你们过去以后也要好好待他,不许对他不敬,更不许说他傻,听到了没。” 几个孩子点点头,只要能和大姐在一起,他们什么都不怕。 家里来了客人,李姝特意让李桐去村口割了一点猪肉回来,还嘱咐李桐再额外多割两斤单独包起来。 母亲是给她留了一点钱的,只是平时她都不舍得用,也不敢拿出来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二叔发现了。 吃过饭等天完全黑下来了,李姝才叫上两位舅舅,捎带着今天割的肉,外加一坛之前父亲留下来的酒去了村长家。 “姝丫头,你真准备将你家这地给卖了?”说实话他很意外这丫头竟然真的打算嫁过去。 “是的,三亩水田,四亩旱地,还请您看下价钱。” 看来这姝丫头是铁了心要离开李家村了,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姑娘被逼的傻子也愿意嫁,他现在恨不得把李桥那个混蛋给宰了。 “那你二叔那部分?”李桥手里的田地比他大哥家的少一点,但是按地理位置和土壤肥度来说,李桥那些田更好,只是这么多年竟都被他给糟蹋了,好好的良田如今都长满了野草。 “二叔那部分还有爷奶留给二叔那部分都不是我家的,我自是没权处置,二叔那部分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我无关,我今天只处置我自家的田地。” “水田一亩是四两银子,旱地是一两银子一亩,总共是16两银子,你家这些田地我要了,你看行不?” 其实李姝家的水田远不如分给二叔的那几亩好,当时爷奶偏心,看着爹爹成家了自有家人帮衬,就把稍差一点的水田分给她们家了,如果是二叔那几亩水田给四两一亩她倒是觉得够格,自家的顶多3两多一亩,是远到不了4两的价格的。 周江和周海也是知道姝丫头家的田地,也觉得村长给多了,但自己这外甥女不容易,多一点就多一点,他们也不再开口。 两人原本寻思着要是这村长不厚道压价,他们俩定是要和老头子理论一番的,看来这村长心善,几个外甥平时应该也得了不少照拂。 “其实村长我家这几亩水田……” “你要是觉得我给多了,多的那部分就当我老头子给你随的礼了,还有你爹这酒我可是馋了好多年了,酒钱和肉钱也算进去的。” 村长直接打断了李姝接下来要说的话,他若是明目张胆的让利,以姝丫头的性子她肯定是不依的。 交了地契,签字画押,两个舅舅作为见证人也画了押。 把这地卖了,也好,断了自己回来的念头,以后就一直往前走,不再回头。 村长将三人送到门口,“姝丫头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能看出这丫头摸黑拜访的目的,恐怕准备马上就动身走了。 “村长,天一亮就走了,谢谢村长爷爷一直以来的照顾,这杯喜酒姝儿日后一定寻个机会给您补上。” “欸,那我可记下了啊。” 李姝正欲转身却见村长家的小儿子李准正一脸失魂落魄地看向她这边,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和两位舅舅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李姝不会知道,她走以后李准就和自家的父亲吵开了,“如果我去提亲,姝儿她就不会陷入那么两难的境地了。” “糊涂!光是她那个二叔就有得你烦的,而且你知道姝丫头嫁过去的条件是什么吗?她要带着她几个弟妹一起嫁过去,你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几个能耐养活那么多人。” “我没那个能耐,难道对方就有那个能耐吗?” …… 第5章 傻夫韩旭 天还未亮,一行人就已经朝着韩家村出发了。 李姝从村长家回来以后就着手收拾东西,几个小的也被李姝提前交代过自己的东西自己收拾。 除了那些必要的行李,稍微大件一点的物件李姝都一一问过韩娟韩家是否有缺的,若有缺的她就一并带去,到时候雇辆牛车倒也不算麻烦,省的到了韩家村还得重新添置。 不知道过去之后是什么光景,手里的银子该省还是得省的。 还未入秋,天亮得也早,几人摸黑出门的,这会儿已经完全离了李家村地界,日头才刚刚出来。 李姝带的家当多,锅碗瓢盆还有几个能带走的柜子都带上了。比较重的还是爹爹留下的那几坛子酒,先前给村长送了一坛,就还剩8坛了。 几个小的天不亮就被薅起来,现在一个个都睡不醒。李姝觉得让舅舅租一辆带篷的牛车真是明智之举,一来几个孩子坐在里面休息也安全,二来不会让人一眼看尽那么多东西惹来麻烦。 韩家村和李家村隔得很远,已经不属于同一个镇子了,韩娟估摸着要走上大半天才能到,所以一早就起来给大家烙了饼子路上当干粮。 中午大家将就着吃了点没耽误赶路。 一路上两个舅舅和韩娟也算聊得比较熟了,李姝知道两个舅舅的意思,他们是想多了解一点这家人的情况,以便到时候随机应变,所以李姝时不时也会插上一嘴。 原来韩娟就嫁在韩家村本村,丈夫多年以前被征去打仗,结果战死沙场了,后来她婆家不知是谁找了个算命的来,算命的说她丈夫是被她克死的。 庄稼人本就信神鬼之事,韩家老太本来一开始中意的儿媳妇也并非韩娟,又听算命的一阵添油加醋,所有的不满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全一股脑地朝韩娟发泄了出来。 好歹也是给韩家生了个孙子,名叫韩冕,今年也七岁了,不知道那婆婆怎的忍心将这孤儿寡母赶出家门。 听及此处,两个舅舅都唏嘘不已,那韩娟的丈夫若是泉下有知,自己的妻儿被至亲的人逼迫至此,估计在下面也不得安生。 行至安宁镇时,韩娟叫停了两个舅舅,自己下车去了布庄,又去了几家不知道是卖什么的店铺,李姝没有细问,毕竟妇人家难得进城,就连她也没去过几次,估摸着是顺道添置些家用。 几个小家伙第一次进城觉得新鲜极了,吵嚷着要下车转转,机会难得,李姝允了他们几个就在牛车附近转转,不可走远。 两个舅舅看大家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将牛车拴好,也去镇子上转悠一番,大家约定好一刻钟后在牛车处集合。 不过这安宁镇确实比她之前的清河镇要热闹繁华不少。街上卖的东西琳琅满目,有好多玩意儿李姝之前都未曾见过。 天擦黑的时候一行人才进了韩家村,不过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回家吃饭了,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韩旭家在整个村子的最末尾,靠着山,离最近的几户也有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显得有些偏僻。 离未婚夫家的距离越来越近,李姝一路平静的心反而微微起了波澜,手心的绢帕都沁了汗。 李姝暗骂自己不争气,之前做决定的时候毅然决然,即便对方是个傻子也义无反顾要嫁,明明是自己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现在反倒紧张了。 房间里有微弱的烛光,细听还能听到有人交谈的声音。 “表哥,娘亲什么时候回来,都一天一夜了。”一个男孩子担忧地说道。 “应该快了,姑母说今天回来的。”一个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 其实他也不知道姑母什么时候回来,姑母再不回来他快受不住了,表弟是个烦人精,他都不记得这是表弟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外的动静,韩冕耳尖得很,一溜烟就跑去开门了。 “娘,娘,你可算回来了。”韩娟还没看清,一个人影就飞扑到自己怀里了。 韩旭也快步跟上,看到姑姑回来了,顿时喜笑颜开,像个讨表扬的孩子,“姑母不在的日子,我把表弟照顾得很好,他没有和小胖打架,也没有一个人跑去山里。” 韩娟摸了摸韩旭的头,“旭儿做的很好,想吃什么一会儿姑姑给你做呀?” “才不是表哥照顾的,是我把表哥照顾的很好。”韩冕骄傲地抬起头。 “你呀”韩娟用食指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们两个表现都很好,等下一人一块糖。” “姑姑,他们是谁?”韩旭之前没注意到,看到姑姑光顾着高兴了,现在看家门口站了六个人,还有大有小,有男有女的,顿时有些紧张。 韩娟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不恼,耐心地解释到:“旭儿还记得姑姑临走前和你说的什么吗?” “姑姑说如果姑姑带人回来了,那就是把旭儿未过门的媳妇儿带回来了,要是姑姑一个人回来的,那就是给我和冕表弟买糖去了。”韩旭回忆着姑母临走前给自己的交代。 “姑母是把旭儿的媳妇带回来了吗?”韩旭惊喜地看向那六个人,想靠近些看清哪个才是自己的媳妇。 村里人说有媳妇了被窝就不冷了,还能天天吃热馍馍,他也想要个媳妇。 李姝在一旁早就把三个人的对话听进去了,还好,韩旭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糟糕,至少他听话,也乖,能表达自己的情感需求,感觉就是个比娇娇年纪稍微大点的大孩子。 韩旭像个好奇的大孩子,自顾自地走到李娇跟前,“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吗?姐姐长得真好看。”他的眼里亮晶晶的,没有一丝的做作和心计。 离得近了李姝才看清楚,自己这未婚夫身材高大,两个舅舅算长得高了,他比舅舅还高出那么一点,只是没两个舅舅那么壮实,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小鸡仔。他下巴有些胡茬了,估计得有几日没刮胡子了,但并不影响他清秀的面庞,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看起来倒和韩娟有几分相似,不似一般的庄稼人,总觉得他们祖上应该有几分胡人的血统。 这样的相貌若不是出了意外,估计根本不愁娶妻。 韩娟招呼大家把牛车上的东西卸下来,再吩咐儿子回自己家拿点腊肉和粮食。 韩旭倒也不矫情,看大家都在搬东西,也凑上前跟着大家一起有样学样地搬东西。 李桐觉得这个未来姐夫很合他的眼缘,主要是对方力气大,让他生出几分崇拜来,大舅搬两趟的东西他一趟就能拿,还能腾出手拎一套被褥。 韩家一共三间房,一间厨房,剩下两间都是住人的,虽然不大,但好在都是拿青砖砌的,够结实,比李姝家那几间破土屋强了不少,想来韩旭的父母应是勤劳善持家的,不然不可能给儿子留下这样的房子。 直到李姝把从家里带来的大件小件安置进去,原本空荡荡的房间才有了一点家的气息。 等一切都打点妥当,韩娟那边的饭也熟了,厨房里一下涌进九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不过几个小孩坐不住,端着饭碗就去院子里溜达,时不时才回来夹一次菜,这样几个人才能坐开来。 韩娟看着自家侄子端着饭碗像条坐不住的泥鳅,便知道他想出去和几个小的一起玩。 “旭儿今天就好好坐着吃饭好不好,你是大哥哥,不能老和冕儿一样,不然他该不叫你表哥了。”韩娟的话果然管用,韩旭瞬时间不动了,安静地夹菜吃饭,只有这会儿倒看不出他与常人哪里有异。 大舅时不时也会问韩旭一些问题,他也倒实诚,知道的便答,不知道的就老老实实说不知道,也没有不耐烦。 看着大舅眼里慢慢有了笑意,李姝知道大舅这一关韩旭算是过了。 毕竟出发前大舅曾把自己悄悄拉到一旁说若对方是个口歪眼斜,行动不能自如,生活不能自理,口齿不清的,那便不管他什么劳什子婚约,他也要偷偷带着姐弟几个人走。 第6章 闲言碎语 吃过饭,两个舅舅被安排在韩旭家住下,李姝则带着几个弟妹去韩娟家里。 韩娟家虽然也不大,但是毕竟有女人持家,看着比韩旭家那空荡荡的房子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几个小子被赶去隔壁屋睡,韩娟李姝和李娇则宿在另一个屋里。 三个小子年纪相仿,吃个饭的功夫就混熟了,半夜了还能听到隔壁房间叽叽喳喳的。 小娇娇从下车开始就哈欠连连,连晚饭也是李姝哄着才勉强吃了几口,这会儿已经在床上睡得香甜了。 “姝丫头,这回你可放心了,我实话实说,没有半分夸大。”韩娟替娇娇掖了掖被角小声地说道。 “姝儿自是信婶子的,不然也不会将老家田地卖了举家过来。”不过说实话,李姝也是直到见到韩旭,才把那颗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什么?你竟将老家的田地卖了?”韩娟有些惊讶,她着实没想到这女娃子那么坚决也那么有魄力。 换做是她,估计或多或少还是会给自己留条退路,看来之前是她多虑了。 暗叹了一口气,她起身去拿了一个包袱出来。 “这是旭儿他娘留给未来儿媳妇的,”掀开层层的包裹,里面是两支簪子,一支朴实无华,就是寻常的素银簪子,另外一支却是造型精致的并蒂莲的金簪,还有一只油青玉镯子,“如今我也算不辱使命,成功将这些东西送到了他们当年看好的儿媳妇手里。” “等婚礼当天姝丫头就将这些首饰都戴上。”若是大嫂还在,必定希望可以亲手给自己的儿媳戴上这些东西。 李姝用手拨了拨那只素银簪子摇头,指了指自己头上的木簪子,“婶子,我和韩旭没爹没娘的,有些东西咱们自己知道就好,太过招摇反而会让人眼红。” 韩娟一愣,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了,姝丫头刚来若是太过招摇夺目反而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韩娟欣慰地看着李姝点头,眼里尽是不吝赞赏之色。 “初次见面时也没带什么礼物,这权当是我给你补上的,也当是也几个孩子的见面礼”韩娟抱出三匹布,都是今天在安宁镇买的,“到时候给几个孩子做身新衣裳。” 李姝对韩娟家的情况也大概了解,她没了丈夫又被婆家逼迫赶出门,这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这几批布料已经是很大的心意了。 “婶子你太客气了,弟妹们之前的衣服都带了,现在天气还热,用不着做衣裳的,你还是留着,到时候给冕儿做衣裳。”李姝将布匹推了回去。 “姝丫头莫不是嫌弃我送的是粗布?” 李姝推辞了一番还是拗不过,最终还是收下了那几匹布,她心里估摸着到时候给冕儿也做一身衣裳。 成亲定在两日后,两个舅舅给家里捎了信儿说要晚几日回,作为李姝的娘家人他们必须在场。 韩旭的未婚妻已经进村了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些好奇的直接上门找韩娟搭讪,顺便偷偷打量李姝,有些人家里有小子还没说亲的,阿奶母亲也会过来问李姝娘家那边可有适龄的妹子还没婚配的,想让李姝帮忙搭线。 李姝也只是说她不太清楚,但是身边年纪一般大的基本也都许了人家。 成亲那日,李姝这边只有两个舅舅和几个弟妹就代表娘家人了,韩旭那边把村里的人都叫上了,家里不富裕,准备得也匆忙,就不打算大操大办了,简单的过一下流程,大家喝杯喜酒就成。 因为时间太赶,李姝来不及给自己亲手绣喜服,所以都是用韩娟夫妇成亲时的喜服改的,大家身形相似,略改一下就可以穿了。 娇娇小心翼翼地摸着大姐的红色喜服,看着铜镜中的李姝,髻挽乌云,黛眉巧画,李姝算不上顶好看的,但是胜在清秀耐看,上了妆更像是一朵娇艳的花骨朵。 “大姐今天真好看。” 李姝忍不住逗她,“等娇娇出嫁那日肯定比阿姐好看。” “真的吗?”奶娃娃眼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是呀,但是小娇娇可得快点长大,找个如意郎君先。” “那我要找个比姐夫更俊俏的郎君,不,我明天就去找。” 一旁的韩娟也被这个奶娃子逗得不行,摸着李娇的小肉脸笑得温柔。 李姝盖着红盖头被同样身着喜服的韩旭牵着走完了所有的流程。邻里邻居也过来凑热闹,大部分人绕来绕去无非是那几句祝福的话,也只为了讨个彩头。 礼成之后两个新人被送入洞房,李姝等了许久也不见韩旭来掀盖头,微微颔首却见韩旭在自己对面正襟危坐,两只手紧张地都不知道把喜服绞出几道印儿了。 李姝低笑一声,今天的场面韩旭乖乖地没出一点乱子已经很出乎她的意料了,想必两个舅舅和姑姑费了不少心。 “相公不来掀盖头吗?” 对面的人猛地起身,却一个趔趄直接摔到了地上。 李姝正欲起身去扶,没想到韩旭身手倒快,立马调整姿势站了起来。 盖头被掀开的那刻,李姝看到韩旭的耳朵竟然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姐姐今天真好看。”李姝望着他,眼里满是真诚还有自己的脸。 他今天净了面,比第一天见面时更斯文秀气,配着这一身衣衫倒像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郎君。 “从今天起你该唤我娘子了。” 韩旭懊恼地抓了抓头,是了,姑母叮嘱过的,以后就要叫娘子的。 “娘子今天真好看。”韩旭又重新说了一遍。 “相公今天也很是英俊。” 李姝发现她和韩旭在一起反倒没什么负担,他看起来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于她而言,不过是多了一个像娇娇一样需要照顾的孩童。 “是嘛,姑母今天也夸我俊呢,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姐姐也夸我呢,我都听到了。” 韩旭想到今天那么多人夸他,心里美滋滋的,顿时抬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小绵羊。 两人唠了没几句韩旭便挨着床边睡着了,想来他应该是不会喝酒的,身上沾了一点酒气,混着床边红烛燃烧的烟味竟意外的好闻。 两个舅舅是礼毕之后后半夜赶回去的,说是家里催的紧,地里很多活儿都落下了,恰巧当时村里有户人家要去舅舅家附近的村子送货,大家就准备一起赶着牛车走。 李姝也不好再挽留,庄稼人地里的活最是耽搁不得,只得给他们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送他们赶路去了。 次日一早李姝就被韩旭摇醒了,“娘子娘子,快醒醒,我带你去看咱们家的田地。” 李姝困得睁不开眼,昨晚她老是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光怪陆离的场景,一梦未完一梦又起,而且她老觉得胸口像被烈火灼烧似的,迷蒙中睁开眼摸了摸胸口却又发现没什么异常。 她昨晚就是在这样的反复折腾中睡不安稳,直到刚才韩旭叫醒她,她还觉得头重脚轻的。 李姝磨磨蹭蹭起不来床,韩旭磨了很久两人才出门。 走到外面天已经完全亮了,村里的人也三三两两下地干活了。 从韩旭家去自家田地几乎要穿过半个村子。 大家看到这对新婚夫妇都是笑着问好,李姝也随着韩旭挨个回应的称呼里试着记住每个人的名字和辈分。 韩旭家的水田一共就三亩,和周围的水田一样都种上了水稻,只是李姝有些犯愁,三亩地即便收成再好,交完粮食税原本留给韩旭的估计也就混个半饱,现在家里这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张嘴,靠这三亩地养家铁定是指望不上了,看来她还是得重新寻点路子。 李姝看了看地里的水稻,正是抽穗期,长势还算良好。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种的?”李姝看到这些稻株插得歪歪扭扭,想必不会是姑姑的手笔。 “嘿嘿,秧是我插的,插得不好。”韩旭咧嘴一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姑姑当初好像说给狗拉条线让它踩都能比自己种得直。他晚上真的找了条黄狗拉了条线让它踩,发现姑母根本就是诓骗自己,那狗踩得也七歪八扭的,还不如自己,不过这些话他没对李姝说,怕她笑话。 “哟,傻子带着新媳妇来看稻田呀?一个傻子娶啥媳妇呀,以后生个娃娃怕也是个傻子。”一个轻蔑的声音响起。 “小傻子,你媳妇带了三个弟妹过来,你家那余粮够吃几天呀?你那姑姑还当真是心疼你,傻成这样还给你娶媳妇,没想到还带了三个拖油瓶,啧啧啧。” 李姝本不欲理会,可那妇人挑衅的声音再度响起,还引来了周围人的注意。 第7章 维护傻夫 李姝这几天从未见韩旭对谁红过脸,这下却瞧见他攥紧了拳头,连手上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显然这人应该不是第一次挑衅了。 见两人不搭理自己,那人又继续说道,“韩旭是个傻子,姑娘嫁过来之前不会不知道,正经姑娘家谁不愿意嫁个正常人啊,姑娘不会是哪里的二手货?” 见韩旭眼睛都憋红了,韩旭力气大李姝是知道的,怕他出手会闹出事,她拍了拍韩旭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到,“相公,娘子今天教你骂人。” 李姝拨开高大的韩旭,才看清对面出言讽刺的女人,穿了一身粗布衣衫,只是身材发福,衣服已经撑到变形,嘴边还有个痦子,一双吊梢眼里满是得意。 人啊,有时候越是缺什么越见不得别人有什么,估计这个女人也一样。 李姝掏了掏耳朵,“一大早的是哪家的狗在乱喊乱叫的呀,是没漱口吗,怎么那么臭呀?”说着用手扇了扇鼻子,“瞧我这记性,狗怎么会懂得漱口呢,你说是相公。” “你,你个小娼妇,你说谁是狗呢?”女人显然是被李姝的语言和动作惹怒了,指着李姝的脸骂道。 李姝睨了她一眼,满脸的惊讶,“我说是你了吗?你怎么对号入座呀?” “你个小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指桑骂槐,嫁个傻子而已,你得意啥?” “原来你也不傻嘛,知道我在骂狗,不过我嫁个人而已,你气急败坏个啥?而且吃你家米了,管那么宽?”李姝毫不客气地回怼。 “吃你家的黑米去,傻子加上几个拖油瓶,看你们能吃几天,能得意几时。”说着还往李姝呸了一口。 “能吃几天也轮不到你操心,你要真的那么闲,赶紧去地里把草除了也不至于张着张臭嘴满嘴喷粪。而且你左一个傻子右一个傻子的,合着全韩家村就你家儿子最是聪明能干咯,怎么,娶亲没有呀,那得多么优秀的姑娘才配得上你儿子呀?”李姝笑着反讥回去。 那女人一开腔就有几个村民在一旁指指点点,无非就是石头妈又看不得别人娶媳妇了,石头今年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亲,他家石头当年相上的姑娘无意中说了句就是嫁韩旭也不嫁石头,就这么一句让石头妈记了那么多年。 他们说的话李姝自然是一字不差地听了去,没想到她这么一说还真戳到这女人的痛处了。 扔了锄头就准备过来推李姝。 大伙一看要真打起来还得了,石头妈那身形若是压到自家稻田,那必定得死伤一片,纷纷过来拉架。 “你个小娼妇说什么呢,我儿子好着呢,是那些姑娘家配不上,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女人叫嚣着,挥舞着手准备打李姝。 韩旭赶紧把李姝拉到身后,隔在两人中间。 “还有韩旭你个傻子,被卖了还帮人数钱,这女的带着那么多弟妹是想吸你的血,还有你姑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知道从哪里给你搞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当媳妇,哪天人卷钱跑了有你哭的。” 石头妈见李姝不好惹嘴巴还厉害就转头挑拨韩旭。 “你乱讲,你再乱讲我才撕了你的嘴。”李姝已经听到韩旭急促的呼吸声了,那是即将动手的征兆。 她暗暗用劲儿安抚下了韩旭。 “既然你儿子那么好都娶不到媳妇儿,想来不是他的问题,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整天满嘴喷粪的人,别说黄花大姑娘了,就是花楼姑娘见了也得像躲瘟疫一样躲着。” 那女人没话说了,翻来覆去就傻子傻子的叫着。 李姝一个没忍住直接上手给了她一巴掌,“别一口一个傻子傻子的叫,显得你多聪明似的,你要是脑子清醒够聪明就不会连你那张臭嘴都控制不了。” 一旁拉架的人直接被李姝这一巴掌给惊到了,石头妈也是,骂骂咧咧的声音暂停了一会儿,立马又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声,“你这小贱蹄子竟敢打我!我杀了你。” “打的就是你,以后再让我听到一个傻子我打一次。” 韩旭是个大人了,即使是摔到了脑子被人一口一个傻子的叫也是会难过的,成亲那天不知道谁在外面叫了声傻子今天成亲了,李姝分明看到了他脸上的难堪和不知所措。 “明明就是傻子还说不得……” 石头妈话没说完又被李姝打了一巴掌,“说话放尊重一点。” 拉架的人也没想到韩旭家这个新进门的小媳妇为了维护自家的相公会直接对石头妈上手。但是石头妈也是活该,今早明明是她挑事在先,这下遇到个硬茬了。 石头妈想捡起锄头,没想到被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韩娟给拽住了。 “你个臭婆娘又开始挑事了,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形势转变太快,就连李姝也没反应过来,她原本都准备好和石头妈硬刚了。听姑姑的语气,石头妈应该也不是头一次和别人发生冲突了。 “你个臭寡妇,克死自己的丈夫还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韩旭本来要出手,被李姝拦下了,这事往小了说是女人之间的争吵,打起来了女人之间无非是抓头发拉衣服,大家说起来只会说是妇人之间的矛盾。 但是韩旭一出手就变成男人打女人了,即便是傻子在大家眼里都不占理,还有可能会升级为两家男人之间的矛盾。 而且她是看出姑姑的战斗力了,虽然体型不如石头妈彪悍,但是她够灵活,善用巧劲儿,只有石头妈吃亏的份。 大家好不容易将人拉开,只见两人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衣服被扯得七歪八扭,大家只得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 后来姑姑告诉李姝,石头妈确实是因为看不得村里比石头年纪小的男人都娶妻了,谁娶妻她都要上去讽刺几句,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和她因为这种事情出手。 只不过这次娶妻的是她一直看不上的韩旭,再加韩旭和石头之前确实被人拿来比较过,算是有一些旧缔在的,所以这次说的话格外难听,让李姝别把她那些话往心里去。 “你说得对,这女人当真是条疯狗,她儿子不成器还不是她教的。” 姑姑的下颌处被划了个口子,李姝小心地替她处理着,可一抬头她却看到姑姑哭了。 李姝以为是自己手重,把姑姑疼哭了。 没想到她说:“姝丫头,谢谢你维护旭儿。” 自从旭儿出事,大家都会叫他傻子,就连村里几岁的孩子也有样学样,她因为这事没少和人理论过,只是私心的相信旭儿不傻,总有一天他会恢复的。 而现在也有人为自己的旭儿出头了,他家旭儿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姑姑你说的哪里的话,我既嫁给了韩旭,和他便是一体的,旁人辱他便等同于辱我,我自是要争的。” 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之后,村里人基本没人叫韩旭傻子了,至少不再有人当面叫他傻子了。 晚饭过后,李姝看了下家里的存粮,加上她之前从家里带来的,勉强还能吃一个月,但是距离收秋还有一段时间,她准备找个时间去镇上买点粮食,也不需要多精细的,至少能撑到秋收。 爹娘去世后由李姝管家,家里的钱也都是过她手的,但是成家以后管家和以前毕竟是不一样了,需要更加精打细算。 新婚之夜过后李姝本想让几个小子和姐夫睡,自己带着娇娇睡的,可姑姑却把韩冕那小子赶了过来,带娇娇和她睡去了。 娇娇那小没良心的也喜欢这个姑姑喜欢的紧,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 李姝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姑姑睡,谁知道她童言无忌地说因为大姐的胸没有姑姑的大。 李姝无语,只得放她过去和姑姑同睡。 其实姑姑的意思李姝也是知道的,她亲自带娇娇睡就是想给小夫妻制造机会,只是李姝有自己的考量,她和韩旭现在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合要孩子。 李姝靠在床头思考着过段时间去趟镇子,给家里添几床被子,几个孩子的衣服也要准备起来了,入了秋转眼就到冬,姑姑给了几匹布,到时候再买些棉花应该就可以了。 还有韩旭确实应该再添几身衣裳了,除了成亲那天那身新衣裳和另外两套穿得半旧的衣裳,再也没有其他换洗的衣物了。 李姝计算着手里的钱要怎么花才比较合理,韩旭却在这个时候端着一盆水进来了。 第8章 同心玉环的秘密 “娘子洗脚。”说着将盆端到自己跟前,伸手就准备脱她的鞋袜。 “我自己来。”李姝挣扎了一下没挣脱韩旭的大手,也只能由着他脱去鞋袜。 韩旭的手很大,一只手掌就能将李姝的两只脚堪堪包住,他手上的老茧微微刮蹭着李姝的脚心,挠得她痒痒的忍不住缩脚。 “娘子的脚真小,软软的。”韩旭看着李姝的脚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他还想抬起来细细端详,被她一把抽回了。 “你也一起洗。” 韩旭也不客气,脱了鞋袜就把脚伸进盆,盆里的水溢了一些出来。 李姝坐在床上太高了,不好弯腰给韩旭洗脚,便把自己的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轻轻地给他按摩。 “和娘子在一起真好。”韩旭看着盆里的小脚踩大脚,咧着嘴朝李姝笑道。 “那你说说和我在一起有什么好呀?”李姝存心想逗逗韩旭。 “娘子做的饭好吃,娘子好看,娘子会替我骂人,还有,还有……”还有什么来着,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看着他抓耳挠腮一脸为难的样子,李姝忍不住开口:“够啦够啦,没想到相公竟这般会夸人,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对了相公,我改日准备去趟镇上,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呀?” 李姝现在和韩旭交流完全就是哄小孩的模式,话不能说的太过深奥,不然韩旭有时候理解起来有点困难。 韩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就着现在的姿势站起来,弯腰将李姝圈住。 说实话李姝是有一点紧张的,好在他只是就着这个姿势翻枕头,一番翻找之后,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放到了李姝手里。 李姝数了数,竟然有八两之多,加上之前的,差不多快三十两了。 “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 “野鸡,野猪卖钱,嗯……皮子也卖”韩旭思索了一番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家娘子,他这么说她应该懂的。 “你是想说你去打猎,然后用猎物和兽皮换钱吗?”李姝说道。 “嗯嗯。”听到李姝说的话,他像个乖宝宝一样头点个不停,眼睛亮了又亮。 “打猎不是那么好打的,一般的野鸡子就算了,但是野猪一般都在深山里,而且性情凶猛,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父亲以前农闲时也会去打猎,但一般不敢去得太远,深山里一般有更凶猛的兽类出没,所以猎物也是些寻常的野鸡野兔之类。 “不怕,有朋友……”韩旭想到的是山上那只花猫,可李姝却以为他是和朋友一块去打的猎。 “娘子,买胭脂,擦上好看。”他喜欢看娘子抹胭脂的样子,如果钱不够他可以多猎一些猎物。 李姝笑着把钱还给韩旭,却被他推回来了,“不够我再去多猎一些。” 最后洗脚水都凉了两人才上床休息,只不过这次韩旭说什么也要拉着李姝的手,李姝越挣扎他就握得越紧,最后她只能作罢。 只是这一夜李姝依旧做梦了,这次她的梦里反复出现几株植物,像是为了加深她对这些植物的印象,梦里来来回回都是这些植物的细节。 胸口的位置又开始灼热,只是这一次她的手被握住,无法去触碰那块灼热。 第二天醒了,李姝依旧记得梦里那几株植物的样子,只是胸口的位置,明明梦里有那么强烈的灼热感,现在却消失了。 吃过饭韩旭准备进趟山里,李姝为了看下山里是否有梦里那几株植物也准备一起去,没成想几个小家伙也闹着要去,尤其是小桐和韩冕。 “表嫂,你就让我去,表哥以前山上打猎我就跟着去过几次,你放心我绝不给你们添麻烦。”韩冕一脸真诚地看着李姝保证到。 “大姐,你就让我去,我力气大,到时候猎到野鸡野兔啥的,我给你们扛回来。”小桐也跃跃欲试。 “大姐,我也想去。”小柏一向话不多,难得开一次口。 “娇娇也要去。”小娇娇被姑姑牵着手刚跨进家门就听到几个哥哥说要去,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只是哥哥们说要去,那她自然也是要去的。 李姝看向韩旭,想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带那么多人去山里真的没问题吗。 “我会保护好他们的。”韩旭一脸认真地保证到。 “这是要去山里吗?如果你们一起去的话旭儿就别带大家往太远的地方走,冕儿你记得提醒你表哥。”姑姑又看向手里牵着的小娇娇,“娇娇就不去了,山上好多虫虫,被咬到了娇娇就不好看咯。” 娇娇果然被拿捏住了,滴溜溜的眼睛看看自己的姐姐姐夫,又看看姑姑,最后跑去抱住姑姑的大腿。 “姑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的,那娇娇就替大家在家陪姑姑。”小丫头倒是会给自己找台阶下。 几个小子精力充沛,韩冕在前头带路,另外两个小子跟上,最后是韩旭和李姝,李姝很少进山,所以体力不太跟得上。 韩旭在前面拉着李姝,他甚至准备背着李姝走山路,被李姝拒绝了,她还想找下梦里出现的那几株植物呢。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几个小子就有些泄气了,因为这一路走来别说野鸡,连野鸡毛都没见着。原本在前面走的几小只,这会儿反倒跟在韩旭和李姝的后面去了。 李姝将路过的植物与梦里的植物一一对应,再一一排除。 一直盯着路边的野草反倒让李姝忘了注意前面的动静,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一堵肉墙。 韩旭赶紧转身查看李姝有无大碍,确认没事后对后面的人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几个小子看韩旭的表情,知道定是有什么线索,纷纷噤了声,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他蹲下身查看着什么动物的粪便,示意大家在原地等候,然后掏出背后的箭,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咻”是箭射出的声音,随后听到有什么东西被射中了。 接着隐在灌木丛中的韩旭招呼大家过来。 是一只野兔,不过已经被韩旭一箭射杀。 “呀,姐夫好厉害。”小桐是最先跑过去的,不等韩旭开口就提溜着两只兔耳朵,将兔子提了起来。 韩冕和小桐看着那只肥硕的兔子也激动地蹦起来。 李姝没想到韩旭的箭法那么好,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猎到了一只兔子。 韩旭看着李姝,一副求表扬的样子,李姝失笑着拍了拍他,“相公真厉害,今晚给你做红烧兔肉。” 几个小的一听说有肉,个个都笑开了花。 转头的瞬间,李姝似乎发现了一株和梦里极为相似的植物,她踩着枯树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 半道却见着一窝雪白的兔崽子。 “大家快过来,这里有一窝小兔子。” 李姝话音刚落,李桐便风一般地跑过来,见着一窝怯生生的小兔子高兴地叫起来“是小兔子是小兔子,有一二三四五,有五只呢。” 韩冕和李柏也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看,这窝兔子可把几个小家伙高兴坏了。 “娘子也厉害。” 韩旭学着李姝刚刚夸她的样子,拍了拍她,学的还真快。 看着一群人沉浸在喜悦中,李姝继续往那株植物走去。 她昨晚的梦里一共出现了三种植物,一种是附地生长的,开着粉红色的小花,一种是小叶的带花纹的,还有一种是大叶的,看起来肥美多汁,现在看到的正是第三种。 没错了,就是自己梦里梦到的植物。 她唤来韩旭帮她一起把这植物挖出来,她想探个清楚,看看这植株的全貌。 韩旭帮李姝把植株挖出来以后,几个小子那边似乎有新的发现,李姝示意他赶紧过去看。 拿起完整的植株细细查看,李姝胸口的位置开始隐隐发烫,是梦里那种灼热的感觉。 等等,这个位置不是她放同心玉环的位置吗,后来韩旭的姑姑把环芯带来,她便将两样东西放在一块儿了。 正准备把胸口的玉环拿出来,没想到一个趔趄,李姝朝着那植株径直倒去。赶紧起身想看看那植株是否有恙,却发现原本被自己放在地上的植株莫名其妙不见了,反倒是手里有异物感。 李姝摊开手一看,一面竟然躺着一两银子。 实在是匪夷所思,李姝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去厘清其中的关系。 她决定再找一株同样的植物做验证。 好在这种植物是成片生长的,在原来发现植物的不远处就有两株,一株个头稍小,一株和刚挖的那株个头相似。 李姝还是和之前一样把整株植被挖出来,不过第一株小的因为手法不当,根茎处断了一点。 她将植株靠近胸口的位置,手里的植株竟然奇迹般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手里多了半两银子。 基本可以验证她的想法了。 接着挖那株稍大的,小心翼翼地挖出根茎,完整度很好,再次放到胸口的位置,这次手里还是一两银子。 原来得到的钱和植株的大小以及完整度有关系,而且得到植株之后若是不和她胸口的玉接触,植株便不会消失,也没办法换成钱。 第9章 水源消失 这边李姝刚验证了自己的猜想,那边几个人也收获颇丰,小柏发现了一只野鸡,韩冕发现了一窝野鸡蛋。 野鸡也是被韩旭一箭射中的,现在几个人正提着战利品往李姝这边走来。 原先无精打采的几个孩子,现在个个兴奋的不得了,李桐既没发现野鸡也没发现鸡蛋,显得有些蔫蔫的。 央求着姐夫带着他们再往深处看看,韩旭倒是记着姑姑的叮嘱,拒绝得很干脆。 李桐像只气鼓鼓的河豚,闷闷不乐地在一旁拨弄野草。 “桐哥,再往前走可不成了,今天这地方已经是我迄今为止来过最远的了,再往里走可是有会吃人的大虫的,咱们今天还是先回去。”韩冕对着李桐解释道。 李桐也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但是他也想自己发现一窝兔子或者一窝野鸡蛋。 “小桐,你过来。”自己这个弟弟她最是清楚了,个性好强,他现在定是觉得小柏和韩冕都有收获,就他一无所获,觉得对大家没什么贡献,在这儿钻牛角尖呢。 “姐姐刚才在这里发现了一株很值钱的药材,但是只找到一株这么小的。”说着便把刚刚那株植被的幼苗指给他看,“这个太小了,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大株的就很值钱,你帮姐姐找找,如果找到了就把它整株挖出来,根茎最好别挖断。” “你们几个也一起过来认一下,若是找到了,等过几天我去趟镇子上把药材卖了给大家买糖吃。” 李姝招呼另外几个人过来,让大家认一下这株植物,毕竟几个人找起来能快些。 药材是她胡诌的,不过她打算过几天拿去镇上的药铺问问,到时候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也需要一起做。 因为之前没啥发现,想到大姐说这药材可以卖钱,小桐瞬间来了精神,找得格外认真,连灌木丛也不放过,细细翻开寻找。 “大姐,大姐,你快看是不是这个?”李桐拿着一株挖掘完整的植株蹦到李姝面前,眼里是掩不住的喜悦。 李姝一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要找的植物。 “天哪,小桐你好厉害,这么大一棵,挖的又那么完整,肯定值不少钱。”李姝惊叹于李桐找到的这株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按照刚刚的质量兑换,估计得值将近二两银子。 刚刚霜打的小茄子这会儿又元气满满了,“真的吗大姐,那等卖了钱我要两块糖。” “好好好,给你买。” 另外三个也或多或少找到了几株,只不过个头都没有李桐找到的那株大。 准备下山时几个小子都抱着自己的战利品不撒手,像是炫耀似的。李柏手里提着一只野鸡,韩冕怀里抱着一窝鸡蛋,李桐举着那棵硕大的“药材”,就连韩旭都提溜着那只大肥兔。 李姝一看这哪成啊,要是回去的路上被村里人看到难免遭人眼红,这几个人竟然还准备大摇大摆地拿回去。 李姝用干草细细地铺在背篓的底部,将野兔和野鸡放进去,再铺了厚厚一层干草和树叶,把那窝兔子放进去,顶上用一捆干柴仔细掩好。 至于那窝野鸡蛋则让韩旭脱了外裳包起来自己提在手里,几个小子手里拿的全是那几棵植物。 行至半路李姝顺手摘了一把野菜拿在手里。 进村的时候有好奇的人会问上一嘴进山一趟有什么收获。 李姝笑着答道今天带着几个小子一路上尽顾着闹了,这不看到稀奇的植物还嚷着要挖回来种,只得了一把野菜和一点干柴。 “小冕,你回去把你娘叫过来,就说来你表哥家吃饭,悄悄的,可别大喊大叫。”李姝把野鸡和野兔从背篓里拿出来对韩冕说到。 “表嫂放心,我这就去。”韩冕一想到今晚有肉吃,眼睛都笑弯了,像踩着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跑没了。 韩冕今年才七岁,比李桐李柏还要小,但是个头却快赶上李桐李柏了,人也机灵,那眉眼像极了他娘亲。 李姝正准备处理这两样猎物,没想到韩旭端着一盆滚烫的热水出来了。 “娘子我来,我知道怎么做。” 李姝发现韩旭做事还是很麻利的,对于打猎这种事情专注度也够,其他事情就比较容易分心,像个小孩似的,时不时需要提醒一下。 还有比较关键的一点是他的表达有些问题,常常词不达意或者不知道要说什么,她决定进城那日带上韩旭去看看。 一双小短腿噔噔噔跨过门槛,肉嘟嘟的小手抱住李姝的大腿,“大姐大姐,我要看小兔兔,冕哥哥说有小兔子。” “好好好,大姐带你去看。” 李姝前脚刚抱起小娇娇,姑姑后脚便来了,旁边的韩冕手里还拿着两碗咸菜。 “姝丫头,我那里也没啥拿得出手的,给你们带两碗咸菜过来,别嫌弃。”韩梅边说边把门关上了。 “正好这口呢,姑姑就送过来了。” 几个小子已经给兔子搭了一个简易的窝,娇娇更是抱着一只小兔放在膝盖上“小兔兔小兔兔”叫个不停。 “表嫂,这几只兔子我们养起来。”韩冕手里也抱着一只小兔子问到。 另外几个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李姝。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们要负责每天给它们找吃食,还要给它们铲粪,如果做不到的话我们就不能养。” “我给他们找吃的。”韩冕第一个跳出来说。 “那我就给它们铲粪。”李桐说到。 “那我给他们喂水。”李柏说到。 “娇娇也要,娇娇,娇娇看着它们,不让它们被大虫叼走。”娇娇思索了一下说到。 “行行行,那你们说到做到,若是你们照顾不好,这窝兔子就不养了。” 几个小家伙满口答应,一个个头点的和拨浪鼓似的。 现在兔子还小,等过一段时间得给它们做个离地的笼子,否则兔子会打洞,说不定哪天就遁地越狱了。 李姝发现韩旭其实不太会做饭,之前他自告奋勇试过几次,不是把饭煮成粥了就是把菜烧糊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偶尔糊弄,现在是一大家子人,可不敢让他像以前一样,所以自那以后都是李姝下厨的。 野兔的皮被韩旭完整剥下来晾干,改天可以拿进城看能不能卖掉。 一道红烧兔肉,一道炖野鸡,还有之前那把野菜也做成爽口的凉拌菜,鸡蛋就和面粉和在一起烙了一沓鸡蛋饼,再加上姑姑带过来的咸菜,一桌菜齐活儿。 盛汤的时候几个小子眼里泛光,韩旭也是死死地盯着菜,口水都咽了好几次。 庄稼户平常哪里舍得吃肉,能吃饱就不错了,自己和几个弟妹在一块儿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平时都是野菜糊糊,饿不死顶天,这一下子两道荤菜放到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想着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的猎物也没有特别多,才做主给家里人吃了。 “姝丫头这手艺还真是不错呢,以前旭儿猎到野兔野鸡也会拿过来给咱们娘俩开荤,可能是我手艺不佳,他吃得一向不如今天这般痛快呢。” 韩旭嘴里还嚼着鸡蛋饼,口齿不清地说:“娘子做的好吃。” 这人,就算是真的好吃也不能不给姑姑面子,他这不就是变相说姑姑做的饭菜不好吃嘛,她踢了踢韩旭。 没想到韩旭竟然问:“娘子踢我作甚。” 韩梅笑看着两口子,也不恼,“你媳妇做得好吃你就多吃点。”说着往韩旭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肉。 一家人吃得满足,连咸菜都没剩,收拾过后韩旭就带着几个小的逗小兔去了,看上去活脱脱一个孩子王。 “姝丫头,你听说没有最近村里的井水越打越少,而且之前从山里流出来灌溉田地的山泉水也不如以前多了。” 韩娟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干旱,但是这一次她总觉得心里慌慌的。 “最近是有听村里人议论,可能只是暂时的。” 以往李姝去村口挑水很快就能排到,但是最近几天确实比以往慢了很多,她有点担心今年会天降大旱,但是现在本就不是雨季,也可能只是一阵子,但愿她想多了。 没过几天,石头娘一早去村头的井里打水时发现井竟然干了,就连之前从山上引下来灌溉田地的水也断流了,一时间大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第10章 进城采买 村长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山上查看水源的情况了,村里的水井则叫了几个年轻人继续往下打,看看能不能出水。 最后得到的消息不管是山那边还是村里的水井,情况都不容乐观。 山上引下来的那股泉水并不是半路改道或者渗到地下去了,而是泉眼已经滴水不出了。 村里的水井继续往下打了两三米竟然滴水未见。 地里的水稻马上该灌浆了,缺了水最后只能得到一堆空壳子,若是今年没有收成,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加上现在竟然连正常地生活用水都没有了,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家别着急,往年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过一阵就好了,今年应该也是一样的。” 发言的是韩家村的村长,名叫韩铁,是个精瘦黝黑的中年男人,李姝只在成亲那日远远见过一面,听姑姑说他家有五个儿子,三个已经成家了,全家现在还住在一起并未分家。 大伙听了村长的话,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土生土长的韩家村人都知道以前这种事情也发生过几次,但一般都是天就恢复出水了。 “那万一今年不同往年可怎么办?”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大家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最近这几天我会派两拨人留意水源的情况,一拨去山上找山泉水,一拨在村里再打一口井。” 村长继续安抚道,原来的水源没事最好,若是有事他们能找到新的水源也不耽误事,这水稻能不能丰收全看接下来这段时间,可不能出岔子。 “姝丫头,你说我这眼皮怎么总跳,总感觉这次水的事没那么简单,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姑姑和李姝一起给几个孩子做衣裳,一套还没做好,姑姑的手已经被扎了四五次了。 “行了姑姑,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看你的手都扎成啥样了,不管怎么样,我明天先进城买点粮食。”李姝接过姑姑手里的活儿。 “你的意思是怕今年会大旱?”姑姑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不知道,但是即便不是大旱,家里这几亩田地的收成我们一家也吃不了一年的,早晚要买的,明天正好去看看。” 李姝也劝姑母若是家里有余钱也可以买点粮食备着,以防万一。 她到时候想顺便看看城里可有什么活计做的,一家人就指着那几亩地和韩旭时不时打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第二天李姝起了个大早,给几个弟妹做好了馍馍,放在锅里热着,叮嘱好小桐照顾好两个小的,如果有事情就去韩冕家找姑姑。 李姝拿了一个背篓,里面装着上次挖的几株植物,韩旭用扁担挑着两个箩筐,里面装了之前猎的几张野兔皮和狍子皮。 村口的韩五爷每天早上都会赶着牛车搭村里人进城,进一趟城每人两文钱,回来也是一样的价钱。 今天除了韩旭夫妇没有进城的人,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来,韩五爷就赶着牛车搭两人进城了。 李姝怕带着韩旭在城里走丢了,但是今天要买的东西多,她一个人肯定是拿不动的,所以出门前对韩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自己的话,不可以乱跑。姑姑说她要去地里看庄稼,托了李姝帮忙带五斤粟米,她就不进城了。 “韩五爷,您知道最近镇子上的粮价吗?”李姝猜想韩五爷天天进城,知道的消息应该不少。 韩五爷有点耳背,李姝凑近他重复了两遍他才听到。 “昨天白米三十文钱一斤,粟米和荞麦价格差不多,十五文钱一斤,白面二十文钱一斤,价钱和去年差不多。” 李姝后来又询问城里哪家肉铺老板实在,哪个大夫最能医治疑难杂症之类的。 韩五爷倒也不藏着掖着,话匣子打开了,把城里的哪家老爷又纳了小妾,哪家花楼又得了花魁这种事情都与李姝分享,李姝偶尔也会附和,只当是听故事了。 韩旭最近晚上都会去安宁河里挑水,昨晚因着今天要去镇子上,多挑了一趟,累得慌,现在靠在李姝的肩头睡得正香。 韩家村地势高,安宁河是那一片的最低点,从韩家村去安宁河挑水,来回快的话得半个时辰,而且每次至多挑两桶。往年出现没水的情况,大家都是在安宁河里取几天水过度的,今年也一样。 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安宁镇上,李姝和韩五爷约好办完事后在城门口的大槐树下见。 今天的安宁镇比上次路过时热闹不少,一问才知道今天是赶集日,附近村里的人都会在今天出街,把家里富余的东西拿来街上换点钱。 快到城门口了李姝才把韩旭叫醒的,刚醒的韩旭有点起床气,撅着嘴气嘟嘟地看着拉车的老牛。 不过进了城他刚刚的起床气就一扫而光了,看着街上各种叫卖的,好奇的像是第一次进城,这儿摸摸那儿瞅瞅的。 等等,韩旭不会真的是第一次进城?那他之前的皮子是怎么卖掉的? “相公”李姝叫了几声都没把看捏糖人的韩旭叫回魂,扯了扯他,韩旭才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糖人上转移回来。 “相公,你第一次来镇子上吗?” “嗯嗯。”韩旭懵懂地点头,但是目光老是往旁边的糖人上瞟。 “那你之前猎的皮子是谁帮你卖的?” “韩五爷帮我卖的。”她之前还以为是姑姑帮他卖的,没想到竟然是韩五爷,韩五爷几乎天天进城,拿给他卖确实合适不过。 “那每次你给韩五爷皮子他给你换回多少钱呀?”韩旭歪着头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那你到现在为止一共猎了多少张皮子给韩五爷让他帮你换钱呀?”韩旭抬起两只手,最后也说不清到底是多少。 李姝心想罢了,可能有点难为他了。 生怕韩旭走丢了,李姝一路上都牵着韩旭,还叮嘱他别人问什么他都不要说话,她来回答就好。 原本韩旭站在糖人摊前都挪不动步子了,李姝答应买完其他东西后一定过来帮他买糖人,他才肯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李姝走。 李姝决定先找一个药铺问一下那天在山上找到的植物到底值不值钱。其实她那天回家以后有试过把那几株植物贴近胸口同心玉环的位置,但是任她怎么试植物都没有消失,所以后来她猜测那个同心玉环对这些植物的需求量是有限制的,到一定的量饱和了就不再收了。 找了一圈下来,镇子上只有一家药铺,她原本想多找几家问问对比对比的。 “相公,你在门口等我,东西你要看好,我不出来你不准和任何人走,知道了吗?” 李姝手里拿了几株当中最小的,今早刚拔的,根上还带着泥土,剩下的让韩旭拿着,如果真是值钱的药材,她到时候才好议价。 韩旭频频点头,乖得像只小兔子,可是他那到处乱看好奇的眼睛出卖了他。 “我很快就出来,如果你不听话走丢了的话,我就再也不要你了,也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韩旭一听娘子不要他,也不给他做好吃的,一下子绷不住了,红着眼向李姝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乖乖看好东西等她。 然后也再三确认自己的娘子等下一定会来找他,方才默默拿着东西在药铺门口找了块空地站好。 李姝进药铺的时候前厅就一个年轻的小伙计,这会儿店里没人,他正打盹呢。 “小哥,小哥。”李姝唤了两声那小伙计才醒过来,看了下后面没人出来,才赶紧笑着脸迎上来。 “小娘子要抓什么药,可有药方?” “店里可收药材呀?”一听到是卖药材的,小伙计刚堆起来的笑脸肉眼可见地撤下。 “我们店可不是什么药材都收的,若不是稀有的就别拿过来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自是好的,不然也不好意思拿过来。”李姝也是赌一把,若被告知不是药材她就说自己看错了便成。 李姝从背后拿出那株植物,不放过伙计的任何一个表情。 只见那伙计在看到李姝手里的东西之后眼睛亮了一下,态度也不似之前那么散漫了,假装镇定地接过李姝手里的植物细细确认。 “你这个还行,不过小了一点,若是再大些就好了,我给你这个数。”小伙计朝李姝比划了五个手指。 李姝拿不准他说的究竟是五十文还是五百文,但是她不能问,问了就会在这里被这小伙计拿捏。 “小哥,我是诚心卖的,不过你这价钱”李姝把东西从伙计手里拿回来,“还是算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 “诶,小娘子,价钱好商量,你且等一等。”说着便跑去后厅叫人去了。 李姝知道她赌对了,这果然是一味药材,估计价格还不便宜。 第11章 意外收获 小伙计迎出来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看着像是这里的掌事。 “师傅,东西就是这位小娘子带来的。”小伙计向老者介绍道。 “这位小娘子,可否把刚刚那味药材再给我看看?” 李姝点点头,将那株药材递了过去。 老者布满皱纹苍老的眼睛里有一丝丝的惊讶,他先是从叶子开始观察,再到根茎,边摸边嗅,最后朝着小伙计点点头。 “小娘子这药你准备卖多少?”谈到价钱,老者仿佛又像个正八经的商人,和刚刚判若两人。 “您识货,我这药材确实不常见,只要价格公道我绝不与您讨价还价。” 李姝确实拿不准这药材有多值钱,只好把皮球又踢到他们那边。 “药确实是好药,也难得,但是小了点,如果再有些年头我可以给高一点,不过这株,一两银子顶天了。” 老者捋着胡子说到,很遗憾小了一点,但是对他现在在配的一副方子极为重要,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这味药材,还以为绝迹了。 李姝思索了一下,比刚刚小伙计给的价格多出整整一倍,应该是差不多了,之前同心玉环给的价格也差不多。 “您刚刚说这个小了一点,若是再大一点的能卖多少?” “小娘子言下之意是你手上还有更大的?” “确实有个更大的。”李姝点点头。 “那要看是几个年头的,如果是五个年头以上的,我能出五两。” “那您且等等,东西在我相公那里,我去去就回。” 李姝出来的时候看韩旭还在原地,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还乖乖地站在原地。 看到李姝出来,韩旭像是等家长的小孩,东西都没拿,小跑着挨上来。 “娘子我们要去买糖人了吗?等下老板该走了。”韩旭巴巴地望着李姝,恨不得马上就把糖人买到手。 “老板要等太阳落山了才收摊,现在还早呢,而且去的晚些老板能给我们便宜不少呢。” “真的吗,那我要两个糖人。” “好,但是你现在要和我一块去药铺,等下进去了你乖乖的,别乱说话好吗?” 韩旭乖巧地点头,左手拉着李姝的衣袖,右手拿着东西同她一起进了药铺。 老者对李姝提供的药材很满意,尤其是那株最大的,足有五个年头,其他四株和第一株个头差不多,几株药材一共卖了十两之多。 “小娘子,这个药材若还有,你尽可带来我们药铺,不过下次至少要三个年头的,我都收。” 李姝笑着应下。 临走时老者叫住了李姝,“小娘子,你这位相公可是……” 老者的话没说完,但是李姝看出来了他是有些医术在身上的。 韩旭若是不说话,一般人是看不出他与常人有何异处的,这老者只看了一眼便能看出来,原本她等下是准备带韩旭去找韩五爷说的那个有名的大夫的,这下好,估计不用去找那个大夫了。 “您真是好眼力,实不相瞒,我相公早年摔到了脑袋,后来便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智商也如孩童一般,不知您可有法子。” 老者替韩旭把了脉,又细细查看了他的脑袋。 “你夫君这是脑中淤血阻滞,若要恢复,将淤血散去即可,敢问小娘子你家夫君何时受的伤?” “大概是五年前了。”她记得姑姑曾经和她说过韩旭的事情。 “那么久按理说这淤血早就该散了,看来这淤血大了些。” 看来这老者应该是法子的。 “那可有办法能让这淤血散去的?” “这样,我开几副药,你先给你相公服着,等药喝完了再带他过来看一次。” 小伙计很快就把药抓来了,李姝本想付钱,但却被老者拒绝了。 “这次就不收你药钱了,就当咱们第一次合作愉快,下次的药材我可是很看重年头哦。” 其实这老头也挺可爱的,不谈价钱的时候就像个小顽童,总是捋着胡子乐呵呵地笑。 李姝现在兜里有钱,总的加起来足有四十两之多,有些原本没敢计划的东西也可以安排上了。 李姝牵着韩旭穿过大街小巷,下一站是布庄,她得赶在入冬以前给大家把衣服做上,棉被也得赶在雪下下来之前做好。 谁承想走到半路她竟然拉不动韩旭了,李姝以为他又看上哪家的新鲜玩意儿走不动道了,没想到他竟然红着眼快哭出来了。 “相公这是怎么了呀?” “那药,是不是给我喝的,苦,我不喝。”韩旭哭丧着脸。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原来是怕苦呀,李姝承诺每次喝药都有糖吃,韩旭这才像被按了开关继续跟着李姝走。 李姝要了十五斤的棉花,上次姑姑给的布给全家人都做了一身衣裳还剩点,就只要了三匹粗布,再加上一些针线什么的,这里总共花去七两银子。 粮店的价格和之前在路上和韩五爷说的大差不差,这个水源还能不能恢复李姝心里实在没底,但是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多买一点粮食。 即便他们家今年丰收,那粮食也是不够的,那她索性就多买一点。 除了白米白面要的少了点,粟米和荞麦李姝各要了五十斤,还要了五斤小米,还好韩旭的两个筐比较能装,将棉花和布匹压在最下面不占空间,这里花去将近十两。 接着再去买了些盐和香料,不得不说这盐是真的贵,一斤就要五十文,李姝要了三斤。 红糖也得备些,一斤竟然要八十文,李姝肉痛的要了一斤。 十斤的肥肉拿回去炼油,再割三斤五花肉,猪骨是老板送的,猪下水十文钱统统打包给李姝,肉铺这里就花了将近五两银子。 最后再去给韩旭和几个孩子买些糖果就可以回去了。 经过水粉铺子的时候韩旭拉住了李姝,老板立即吆喝到:“小相公,买盒胭脂给你家娘子呀,擦上去可好看了。” “娘子,胭脂,好看。”原来他还记着新婚之夜说的要给她买胭脂,李姝心里暖暖的,本不欲买的,但架不住韩旭的哀求。 “给我买胭脂了,你的糖就买不了那么多,喝药会苦的哦。”李姝忍不住逗韩旭。 韩旭一脸的为难,挣扎一番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那糖少买一点点好了。” 这个傻小子,李姝要了一盒最便宜的。 想起家里没水,处理这堆猪下水最是费水了,李姝决定直接在镇上的河里把猪下水处理干净,这样回去就可以直接下锅了。 再穿过一条街就到和河边了,现在两人身上都有不少东西,李姝没法再牵着韩旭的手了,只能一再叮嘱他跟紧自己。 转过街角的一瞬,李姝似乎看见梦里那种附地生长开着粉红色小花的植物,没错了,因为她感觉到胸口的同心玉环又开始隐隐发烫。 那妇人头上包着一块布,皮肤晒得黝黑,那植物脚边摆了不少,但是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大家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这种无人问津的东西要么过于常见,家家都不缺,要么过于稀奇,没人认识就没有市场。 “婶子,你这是啥呀,瞧着新鲜,倒是第一次见。” 等了大半天这是今天第一个客人,女人有些激动,局促地搓搓手,朴实地笑着。 “大妹子,这叫爬地红,是可以当菜吃的,酸酸甜甜可好吃哩。” 李姝又询问了妇人要怎么烹煮,以及价钱。 “你要的话一文钱一斤,城里人都不知道这个菜能吃,等了半天就你一个人来问的,你信我可好吃哩。” 李姝回头看一眼韩旭,生怕他走丢,那妇人却以为她嫌价格贵,“你要嫌贵,一文钱两斤也成的大妹子。” “没事婶子,就一文钱一斤,我家人多,都要了。” “哎,成成成,谢谢大妹子。” 总共八斤,给了婶子八文钱,她还细心地给李姝捆好。 李姝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直接把一整捆爬地红送到同心玉环前,换得二两银子,最后还剩一小把没收,李姝知道这是够量了,再拿多少它都不会收了。 李姝算了下今天花的再加最后换的二两银子,现在手里总共就剩十二两多的银子了。 因为今天买的东西多,耽搁了不少时间,李姝过意不去,特意给赶牛车的韩五爷带了一盒糖酥。 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都没什么人了,就和自己第一天来韩家村时一样,其实这是李姝故意的,她今天买的东西多,白天回去肯定会有不少人来问,难免被人惦记上。 回程的路费也多给了韩五爷两文钱,他喜呵呵地接过。 刚到家门口,就瞧见姑姑早就带着几个孩子等在门口了。 第12章 韩娟戒备 韩娟瞧见李姝一下子买了那么多东西,估计花了得有三十两左右,心下有点惊讶,同时也在心里暗暗责备李姝不会过日子,即便是手里有钱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花。 李姝买的粮有点多,就这么大剌剌地摆在厨房或者房间里总不太好,随便来个人串门就能看到。 “要是咱家有个地窖就好了。”李姝正发愁这些东西要藏在哪里。 “地窖?”姑姑接下李姝的话,“地窖家里有呀,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姑姑把几个小的支去清点那些小件的东西,叫来韩旭把小夫妻卧房的衣柜挪开,下面是个和地面几乎融为一体的盖子,掀开盖子里面的空间足有半间房那么大,而且还很深,估计能放不少东西。 “姑姑,家里怎么会有地窖呀?”李姝有些疑惑,就他们家这家庭情况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藏的。 “旭儿他爹以前用来存酒的,若是手头宽裕他每年都会酿上一大瓮的酒,存在地窖里,逢年过节、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会打上一两坛子。” 韩娟喝过大哥酿的酒,比镇子上醉仙楼的酒不知好喝多少倍,只是大哥不愿意大规模酿酒,说是费粮食,所以只会在丰收有余粮的时候酿上一大瓮。 李姝顺着地窖的梯子慢慢挪下去,看见最角落的地方确实摆着几个大瓮,以后用来存粮食挺好的。 三个人合力把一百多斤的粮食搬到地窖,李姝顺便把从自家拿来的几坛子酒也放到地窖里,原本空荡荡的地窖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有些挤了。 “姑姑,几个孩子都不知道地窖的事情吗?”李姝刚刚看着姑姑把几个小的支走了。 “小孩子嘴不稳,万一哪天嘴快或者炫耀说出来了就不太好了。”既然是藏粮食的地方,大人们知道就好。 李姝把姑姑之前托她买的粟米拿给她,顺便装了三斤棉花递给她,“入了秋就慢慢冷起来了,姑姑给自己和冕儿做身暖和的衣裳。” 韩娟想到今年确实还没有准备冬衣,自己手头也紧,便不再推辞接过了。 李姝把之前和孩子们承诺的糖人糖果挨个派发,每个人手里拿着糖,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李桐率先舔了一口手里的糖人,“真甜,大姐,你也尝一口。” 李姝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糖人,表示自己也有。 韩娟看着自己手里也被李姝塞了一包糖糕,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弯最后还是没忍住。 “姝丫头,你跟我过来,我有几句话同你说。” 李姝把自己的糖人塞给韩旭跟着姑姑出去了。 “姝丫头,我今天同你说几句话,你别嫌我啰嗦多管闲事。” “姑姑你说,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韩娟心知李姝是个明事理的,便也不再憋着。 “姝丫头,旭儿这样子当不得家,这个家还是得靠你,但是以姑姑作为过来人的经验,这钱呀,还是得省着花,以后多的是要用钱的地方,而且你们家那么多人,这钱须得细细打算着花才是。” 李姝听出来了,姑姑是觉得今天自己花钱有些大手大脚了,说实话,她并没有觉得今天的钱有哪个地方是没花对的,但是她也不好当面反驳姑姑。 “姑姑说的是,姝儿以后会注意的。” “你别嫌我干涉你们,管得多,姑姑以前在这些事上吃过不少苦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么说也是希望你们别再走我走过的老路。” 韩娟拍了拍李姝的手,怕话说重了。 次日清晨,李姝给几个小的煮了点菜糊糊,烙了几张饼子,吃过早饭李桐就带着几个小的去给兔子找食去了。 韩旭因为昨天担了那么多东西累着了,这会儿还睡着,李姝没叫醒他,先把药铺拿的药煎上了。 “娘子,我饿了。”李姝这边药刚煎好,韩旭就睡眼惺忪地出来了。 “赶紧洗洗手,饼子在锅里热着呢。” 韩旭磨磨蹭蹭地洗完手吃早饭,平时吃个饭风卷残云的,今天却吃得格外慢,一口饼子都嚼了不下三十下了,估计都快嚼化了。 韩旭看着李姝把煎好的药放在一边晾凉,手里的饼子越吃越慢。 “娘子今天去地里吗?”他记得晚上的时候姑姑约娘子今天下地看看的。 “时间还早,等你喝完药我再去。”李姝端坐在韩旭对面,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 “娘子快些去,药我自己会喝。”韩旭盯着那碗药,眼睛转得飞快,催促着李姝。 “你快些吃完,喝完药我带你一块去。”她今天定是要看着他把药喝下去的。 “姝丫头,可好了,咱们一块去。”姑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诶,就快好了。”李姝那头应着姑姑,这头催促着韩旭吃快点。 “姑姑催了,娘子快去,我很乖,会自己喝的。” 李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韩旭心里的小九九,断不会上他的当。 “喝了我就去。”现在韩旭手里的饼也吃完了,看他还想用什么借口。 “烫,我再等等,姑姑该等急了。” 韩旭见手里的饼子吃完了,心里有些着急,好在他看到碗口徐徐上升的热气,找了这么一个借口。 “不烫了,我刚刚已经替你晾凉了,现在喝刚刚好。” 谁知道韩旭丢下碗准备夺门而逃,被早有准备的李姝一把揪回来。 软的不行,她只好来硬的了。 她把韩旭按在凳子上坐好,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不喝,我不喝,苦。” 韩旭皱着眉头拒绝,满脸的抗拒,伸长了脖子往后仰。 “相公你说话不算话,之前答应我的,只要给你吃糖,你就吃药的。” “不,我不吃糖了,娘子也不要给我吃药。” 李姝见韩旭怎么劝就是不肯吃药,只得按住他的头,准备强行给他喂药。 若是大夫说韩旭已是药石无医,那她也不愿费那个心,好生待着他便是,只是连大夫都笃定他这病可以医治,那她便是拼上这身家也是希望自己的夫君可以痊愈的。 韩娟见李姝迟迟没有出来,便推门进去寻了,没想一进门就瞧见李姝正拿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准备逼韩旭喝下,而韩旭则是一脸的抗拒。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村里那些流言蜚语。 快步进去打翻了那碗药,“哐当”,那碗落在地上碎成两半,而碗里的药汁也撒了一地,只不过大部分的药汁泼到了李姝的手上,虽然药已经不烫了,但是她的心还是被烫了一下。 韩娟这才觉得自己似乎太鲁莽了,看着一地的狼藉不知道说些什么,“姝丫头,既然旭儿不想喝就不要逼他了,他想喝的时候自然会喝的。” 李姝抬头,捕捉到韩娟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姑姑难道不想相公早点好吗?” 随后一言不发去倒那药壶里剩下的一碗药,原本这剩下的一碗是留着晚上喝的,这样看来晚上那份只能重新煎了。 李姝没有看姑姑,只是端了药重新坐到韩旭对面,耐心地将药汁舀起来吹凉,如此反复几遍。 韩旭被刚刚的场面吓了一跳,见娘子脸色不太好,也不哄自己了,知道她是生气了,便不敢闹了。 “相公,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喝完药给你吃糖好不好?” 韩旭不想娘子生气,只得点点头。 李姝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果真苦得厉害,怪不得韩旭不肯喝,但是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半分。 等咽下嘴里这口药之后才舀了一口递到韩旭嘴边。 韩旭仔细看着自家娘子的表情,然后又看看这近在咫尺的药,随后问道,“苦不苦?” 韩旭的表情让她想到从前几个弟妹喝药也是这般,小孩子觉得生病难受,但是比起喝药,他们觉得喝药更让他们难以接受,何况韩旭这病他自个儿并不觉得难受,所以更遑论让他喝那么苦的药。 “会有一点点苦,但是你看我都能喝得下,相公也一定可以的,等下喝完给你吃糖,就不会觉着苦了。” 李姝原本以为还要和韩旭拉战上几个回合,没想到他把勺子放到一边,抬着碗一口气将那药给喝了。 看着他的脸皱成了一团,李姝赶紧拿了块糖塞在他手里,没想到韩旭竟然掰了一小块放进她的嘴里。 “苦,娘子刚刚也喝了。” 然后光速把剩下的糖塞进自己的嘴里,片刻之后那痛苦的表情才逐渐缓和。 第13章 想做买卖 去田里的路上两人一直没说话,韩娟知道姝丫头这是生气了。 那药她自己先吃了一口,便是在告诉她这个做姑姑的,她并没有想要害旭儿的心,是她当时太过紧张了。 “姝丫头,今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这是关心则乱,姑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别往心里去。” 李姝本来还是很生气的,但是转念一想,若是身份互换,今日的韩旭换做自己的弟妹,看到那场景,她的做法估计会和姑姑差不多。 想着就把昨天去镇上时那药铺掌柜的一番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姑姑。 “真的吗,这药真的可以加快旭儿脑中的淤血散去吗?”韩娟喜极而泣。 韩旭不会想到从今以后监督他吃药的大军加了一个姑姑和韩冕。 两人在地里转悠了一下,情况并不好,不管是井里的水还是山上引来灌溉田地的水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而现在地里的庄稼没水灌不了浆,李姝用手一捻,稻壳还是空的,而稻田里的水已经见底了。 “姑姑,村长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昨天村里去了几个人到山上查看,原来的泉眼依旧是干的,重新打的井现在深度已经和原来那口井一样了,但是还是没水,现在就连挖出来的土都是干的。” 说到这个韩娟就越发心慌了。 她听说隔壁几个村子也有一样的情况,只不过他们的水源不至于枯竭,但是水量远比往年同一时期要少很多。 现在村里人取水的安宁河水流量也比前几天少了一些。 李姝抬头看了看日头,明晃晃的太阳高挂在空中,还没到正午呢,就晒得不行,若是再不下雨或者找到水源,今年估计难过了。 正想着,韩小五担了两担水倒进了自家的稻田里,旁边的人见了,问上一句:“小五啊,你怎么把水往田里倒呀。” “我们家的田都裂了,再不浇点水,恐怕没等找到水就干死了。”韩小五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说道。 李姝顺着望过去,韩小五家的地确实是干得更厉害些,有些地方已经能看到裂痕了。 “姝丫头,咱们要不要也去河里挑点水先给稻田浇上?” 韩娟看着韩小五往自家田地里浇水,估摸着这也是个办法。 李姝摇了摇头,从河里挑水路远且不说,就算是能挑得回来,按着现在这个天气,绝对是杯水车薪。 “姑姑,左右咱们两家的地干的还没那么厉害,先再看两日。” 韩娟想想也是,万一过两天就找到水了呢,自己就白挑了,还把人给累坏了,若是一直找不到水,自己这么挑水,就算是挑死也不一定能挑到稻子成熟。 晚饭的时候李姝把昨天的猪下水煮了,猪下水味道大难处理,所以一般人宁愿多花点钱买猪肉也不愿意花几文钱买猪下水,再加上这猪下水要想做的好吃处理起来也是得费一番功夫的。 那天买的香料刚好能派上用场,李姝配了卤料包,将猪下水都卤了,趁着出锅的间隙洗了锅,将切好的肥肉下锅炼油。 “大姐,你这做的什么呀,怎么那么香?”李桐顺着味儿就找过来了。 “这是卤下水,你去姑姑家叫姑姑和小冕过来吃饭。” 李桐走的时候还顺了一小节卤猪肠塞嘴里,像极了偷腥的猫,得手了便满足地走了。 李姝看着走远的李桐,怒嗔了句馋猫。 结果一只馋猫刚走,一只大馋猫带着两只小馋猫顺着味儿也摸了进来。 “娘子,香。”韩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盆里的食物咽了咽口水。 李柏和李娇也踮着脚看盆里的吃食,一个二个眼睛都看直了。 “行了行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赶紧洗了手,相公和小柏过来帮忙。”李姝小心地搅着锅里的肥肉。 刚把卤猪肠切好摆盘,李桐便带着姑姑母子过来了。 “姝丫头这是做的什么竟然这样香,没进门我就闻见了,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韩娟家里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唯有这腌酸菜腌的还算可以,便是在整个村里,她韩娟腌的酸菜也是排得上名的,恰巧李姝不太会腌酸菜,她便带了满满两大碗过来。 现在天气热,肉类放不了太久,于是李姝把下水全部都给卤了,卤出来足有大半盆。 她卤了辣和不辣两种口味,除了娇娇不能吃辣,其他人倒是两种口味都能吃。 “姝丫头,你还别说,你这味道怕是城里的醉仙楼也做不出来。” 姑姑夹了一筷子,处理得很干净,完全没有其他的异味儿,反倒是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其他几个也连连称是,李姝心里突然萌出一个想法。 “若是这卤下水拿去卖,你们可愿意花钱买?” 李姝此话一出,大家纷纷停了筷。 “姝丫头是想做这卤下水的生意吗?” 李姝点点头,这下水便宜,成本不高,就是那做卤水的香料她采购部分即可,有一些还是可以自己找的,这样她也就挣个辛苦钱。 “那你准备卖多少钱一斤?” 李姝朝姑姑伸出两个手指。 “二十文一斤?”韩娟惊得站起来。 这价钱都快赶上白面的价格了,韩娟觉得可能行不通,而且这东西处理起来极其费水,现在村里没水,怕是不好处理。 李姝告诉姑姑,镇子上有条河,买完可以直接在河里处理完再拿回来。这毕竟是个想法,到时候先试一试,如果这门生意真能做,那她们一家子就不用把希望全放在地里了。 李姝让大家边吃边提意见,改天她再去山上碰一碰运气,若是还能找到药铺之前要的那种药材便刚好和上次没卖的皮子一块带进城卖了。 大家提的意见都是味道的问题,只不过众口难调,如果依据每个人的口味都做一份,那她得累死,完全回不了本。 比如辣的,小柏吃起来觉得太辣了,吃不辣的又觉得味道不够,这她总不可能出很多辣度的。 “大姐,你专门调一个汁,让买的人拿回去自己放,能吃辣的就多放一点,不能吃辣的就少放一点。”小柏盯着碗里的卤下水说到。 他此话一出,大家都觉得可行,这样她直接把下水卤好,客人依照自己的口味放调料就好,反倒是调料她可以多配几个口味的。 做买卖的念头在李姝脑海里扎了根,她们家人多,眼下若是能找到一条合适的营生路子就是再好不过了。 第14章 大旱 说干就干,李姝隔天一早就叫上韩旭和几个小子,带他们出门去找上次教他们认的药材。 娇娇还是交给姑姑带着,小丫头越来越不好哄了,上次没带她,这次依旧不带她,气鼓鼓地不肯理李姝,连早饭都没吃。 “小娇娇要是走了,姑姑一个人可孤单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可怜啊。” 韩娟哭丧个脸告诉娇娇她有多重要。 小孩子一旦发现自己是被需要的,就会很有成就感,这会儿正勾着韩娟的脖子安慰人呢。 “姑姑不难过,娇娇陪你,有娇娇你就不孤单了。”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韩旭依旧带了上次的装备,走的还是上次那条路,想着今天要在山上呆一天,李姝把头一晚炼的猪油渣和粟米搅和在一起蒸了,喷香喷香的,给每人备了一份,就当是午饭。 只不过这次一路走来完全没发现什么猎物,反倒是李姝观察到路边有不少植物都有脱水的迹象,上次来还生机盎然的,这次就蔫了唧的耷拉着叶子立在路边。 走到上次发现药材的位置找了一圈依旧一无所获,几个人只能换地方继续找。 韩旭用脚踢了踢地上已经干透的兔子粪便,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姝猜想他可能是因为今天走了那么久还没找到猎物而不开心。 “大姐,那药材真的还有吗?我感觉我已经把这一片都翻了个遍,连影子都没见着。” 李桐有些气馁,上次最大的那株是他发现的,他一直觉得自己和那药材有缘,坚信这次一定能再找个更大的,可偏偏事与愿违。 “再找找,若是找不到咱们就回家了。”李姝抬头看着已经偏西的日头,找不到也要准备回去了。 “娘子。”韩旭喊了一声。 李姝闻声过去,原来他竟然发现了一株,看着个头估计得有三年,三个小子也凑了过来,随机四散开来,开始在附近寻找。 毕竟上次也是发现了一株,周围就陆续发现了好几株,只不过这次很不走运,他们几个找了一圈也没有新的发现。 看着几个人垂头丧气的,李姝也只是安慰他们没事,这毕竟是值钱的药材呢,要是满山满地都有,谁都能找到,就不值钱了。 这么一番劝下来,几个小子心里才好过一些。 几个人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了家里。 次日一早,李姝是一个人进的城,这次没带韩旭,她让韩旭得空的时候把家里的水缸的水都添上,几个小的也和韩旭一起去。 这次进城的还有村长家的几个儿媳妇,李姝和她们不太熟,所以聊得不冷不热的。 进了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药铺,这次接待的还是上回的小伙计,老远地见着李姝来了便笑着打招呼,赶忙去请自家的掌柜。 “来啦?”老头笑眯眯地看着李姝,随后接过她手里的药材。 “掌柜的,这药材越发的难找了,这次就只带了一株过来,上次说的只收三个年头的,您看看。” 老头看了看确实有三个年头,便叫小二取了三两银子递给李姝。 “我知道这药材难寻,不然也不会出如此高价了,不过你们能找到这些也实属难得了。” 李姝上次带来的几株药材确实帮了他大忙,他当时在配一副极为重要的方子,所有药材都寻到了,就只差这一味。 他还去附近几个镇子上的药铺看过,也没有,想着要不换一味药替代算了,只是这样一来药效会大打折扣,而且那味替代的药材价格也不便宜,正发愁呢,没想到小夫妻就带着药材寻过来了。 他是比较信缘份看眼缘的,原本已经十几年只配药不看诊了,从未破例,但那天他还是破例给小郎君看了诊。 从药铺出来李姝又循例去米铺逛了一圈,发现价格还和前几天一样,看来大家对今年的秋收是看好的,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其他地方未必和韩家村一样。 去肉铺的时候,老板还记得李姝,因为他那下水一般白送都没人要,竟然来了个人打包,十文钱虽然不多,但能把这猪下水处理了也是极好的。 “小娘子今天可还要猪下水?”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屠夫,不管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也不会给客人缺斤少两的,所以大家都喜欢在他家买猪肉。 “老板今天的下水我全要了,还是一样的价钱吗?” 李姝看了下案板,上面的肉基本也卖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一些排骨和被人挑剩的肉。 “是是是,十文钱全部给你。” 李姝爽快地付了钱,又和老板攀谈起来,王屠夫人倒也直爽,说话直来直去的。 原来他是城外王家村的人,早些年在镇上卖猪肉,后来攒了些钱便在这里盘了个铺子,省得到时候来回奔波。 李姝想试探一下王家村那边的水源情况便问王屠夫能不能把下水清理完再卖给她,她可以加钱。 王屠夫一想不过是清洗这些下水,左右他杀猪的时候也要洗那些肉的,叫上家里几个小的帮忙弄一下就好,还给额外的价钱,就当给家里几个娃子的辛苦费了。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这清洗下水麻烦的很,若是要洗到干净无异味更是得费一番功夫,小娘子是准备给多少?”王屠夫试探性地问道。 “这价钱您看着要,您做了那么多年的买卖自是比我更懂行。” “那便收你五文钱的辛苦费。” “行,对了老板你们村最近可缺水呀?” 李姝想着他刚刚答应那么爽快应该是不缺的,只是还想确认一下。 “那哪能啊,我们村有好几口井,每口井出水量都极多,地里的庄稼就是用那些多余的井水灌溉的。” 如此看来韩家村的情况应是个例,李姝松了一口气。 猪下水照例拿去镇子上的河里处理,回家的时候又买了两个大水缸,因为太重,给了店小二两文钱让他给搬到韩五爷的牛车上的。 才到村口便听见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安宁河水竟然断流了。 李姝叫来韩旭把两个大水缸搬回家里,家里原先的水缸已经添满了水,几个小的正围着木盆逗弄今天从河里抓回来的鱼。 原来是安宁河的河水水位下降得厉害,很多鱼都搁浅了,之前手腕粗的鱼轻易捕捉不到,没想到今天一抓一个准。 大家一开始沉浸在抓鱼的喜悦中,后知后觉,最后意识到没水了都疯一般从家里拿桶来打水。 第15章 买卖 韩旭本来是慢悠悠地去河里打水的,没想到大家疯了一样从河里挑水,他不明就里,也跟着大家一起跑,最后不仅把家里的水缸挑满水了,姑姑家的水缸也被挑得满满的。 等最后缓过劲儿来人已经累瘫了,李姝叫他去卸水缸的时候腿肚子直打颤。 这两个水缸李姝本来是准备用来存东西的,她原本还想以后多做一些品类,到时候可以放在缸里先腌一下,没想到买回来可以直接用来存水了。 村里的人忙到后半夜,村口这个河段的水彻底打干了才回家。 李姝看家里的水满满当当的,韩旭这会儿已经回房休息了就暂时没想水的事情。 将猪下水按照上次的方法卤了,再根据小柏提的建议调了几个口味的蘸酱,忙到快下半夜了才算齐活。 小柏早早就去哄娇娇睡觉去了,小桐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替李姝掌火,这会儿两个眼皮子已经打架了,刚出锅的卤下水那香气也馋不醒他,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困绝了,放下锅铲准备把他背回房里睡觉。 没想到韩旭睁着没睡醒的眼睛推开门就进了厨房。 他今天累极了,吃了饭早早就睡了,只是半夜醒的时候发现手里空空的,以往睡觉他都是牵着李姝的手,结果刚刚醒了发现自家娘子不在床上了。 慌里慌张地出门,连鞋都没穿,就这么打着赤脚跑出去,看到厨房里的光才放慢了脚步。 李姝刚把小桐背进房,回厨房还没站稳呢韩旭就像只粘人的猫蹭上来了,他大手圈着李姝,下巴搁在李姝的头顶,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娘子。” 韩旭本就高大,这会儿人没睡醒,大部分重量压在李姝身上,她被压得有些站不稳。 李姝突然想到五岁那年娘亲哄她睡午觉,结果一觉醒来娘亲不在身边,那时候太阳都快落山了,傍晚的天空红彤彤的,她找遍了家里没找到爹娘,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心里空落落的,想哭又不敢哭。 后来被下完地的娘亲抱在怀里她才敢放声哭出来。 她拍了拍韩旭的大手,转过身将这个没睡醒的大小孩扶到墙边的矮凳上坐好。 灶膛里的火光在韩旭清秀的脸上跳跃着,均匀的呼吸伴随着他起伏的胸膛,那么大只的人窝在灶膛旁边,乖巧得不像话。 隔天一早进城的人多了不少,韩五爷也一早就候在村口了,牛车上坐了不少人,姑姑今天也要一同进城,李姝带着昨晚的卤下水同姑姑坐在牛车的末尾。 牛车上大家都忧心忡忡,说着这天气估计庄稼要绝收了,不少人带了袋子和箩筐,准备买些粮食存着。 进了城李姝和姑姑就分道扬镳,李姝带着那盆猪下水本来想先去醉仙楼的,可是路过秦淮楼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她准备把这卤菜卖给秦淮楼。 秦淮楼是安宁镇上唯一一花楼,来这里寻欢作乐的有钱人数不胜数,秦淮楼与一般花楼最大的不同便是一般花楼只有女子陪客,但是秦淮楼也有男子陪客,基本上男女通吃,所以有些附近镇子的人为了一睹男花魁的风姿会不远千里来秦淮楼消费。 现在时间虽然还早,但是秦淮楼里人来人往,男倌女倌都有。李姝刚一走近,就有几个模样俊俏的男子上下打量着她,估计是看她这打扮不像是能在这个地方消费得起的,看了几眼之后就转向他们的目标顾客了。 寻常店里接待的一般以男店小二居多,但是秦淮楼的接待竟然是位女子,涂脂抹粉,模样看着还算清秀,李姝走到前厅询问那位簪花的女子店里可缺凉菜。 那女子以为李姝是供菜的菜农,摆了摆手说她们店供菜有专门合作的菜农,并不需要。 “妹妹,我这儿有做好的卤下水,味道不错,想看能不能放在你们店里卖?” 那姑娘一听卤下水,眉头皱得老深了,她们这里可是秦淮楼,来消费的非富即贵,不是什么路边摊苍蝇馆,区区一道卤下水竟然想摆在楼里卖,那不是拉低她们秦淮楼的档次嘛。 “快走快走,一道卤下水任你做出花儿来也不可能进得了咱们秦淮楼的门,你以为秦淮楼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那姑娘开始赶李姝。 “唉,我今天刚给醉仙楼供了这卤菜,他们都赞不绝口呢。”李姝佯装失望地摇了摇头。 “哦,你这卤菜真有这般好吃?” 李姝正欲转身离去,一道清冷又带有探究意味的男声响起。 还未看清男人的脸,那姑娘便恭敬地叫了声“老板。” 李姝转过身,只见这男人一身白衣,身材清瘦纤长,似白玉手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把折扇,一头乌发松松挽在脑后,一双桃花眼眼尾微红,那唇竟然比女子还红上几分,看着竟有几分妖孽的味道。 一般花楼的老板都是女的,李姝万万没想到这秦淮楼的老板竟然是个男的。 “小娘子说这卤菜醉仙楼也有?”男子的折扇在手里轻叩着,一双桃花眼微微挑着,似在探究李姝的话有几分真假。 李姝点点头,醉仙楼也有这种话当然是她胡诌的,她只是不过是借着醉仙楼也有的名头好把自己的卤菜销售出去。 男人将折扇收回到掌心,“那便有劳小娘子盛些出来,我先尝尝味道,醉仙楼有的吃食我们秦淮楼倒也不是非有不可,若是你这吃食真有那么独特,我倒可以考虑与你长期合作。” “这是自然,您先尝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秦淮楼的老板将李姝领到前厅的八仙桌旁,李姝将卤菜拿出,然后盛了几个口味的蘸酱一字排开。 “这是酸辣、麻辣、香辣几种口味的蘸酱,您可以依据自个的口味蘸着吃。”李姝向他介绍到。 男人也不矫情,夹了一筷子,先是蘸了蘸麻辣口味的蘸酱吃了一口,随后是酸辣和香辣口味的。 他闭着眼细细咀嚼着,从面上看不出喜恶。 等他细嚼慢咽地咽下最后一口之后,旁边的姑娘取了手绢给他擦嘴,随后他把账房先生招过来,询问他最近楼里凉菜的销量如何,只见那账房先生对着他耳语了几句之后他便摆摆手让对方下去。 “味道还可以,小娘子准备怎么个卖法?” “二十文一斤。”这是她事先就算好的价钱。 “看来小娘子对自己的手艺很是自信嘛。”男子轻笑出声。 “自不自信还不得是看老板您喜不喜欢。”李姝也对对方报以一笑。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姝,不知道在想什么,随着食指敲击桌面声音戛然而止,随后说到“先来十斤,若是销量好,下次就直接确立长期合作关系。” 出门前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娘子,你这卤下水味道固然不错,但是品种稍微少了些,下次可以考虑做些其他品种的,到时候可以拿过来一并尝尝味道。” 李姝正有这个想法,没想到与他想的竟不谋而合。 还剩十来斤,接下来是醉仙楼,攻略了秦淮楼,醉仙楼的进展顺利不少。 二十斤卤下水总共卖了四百文,除去成本,竟然还有三百五十文的利润。 剩下一碗的卤下水,李姝想了想拿到了药铺,那小伙计见李姝来了,以为是又有药材供应了,没想到是送吃的,一开始听说是猪下水,还有些嫌弃,最后李姝打开食盒香气四溢,小伙计还没叫人呢,就把后堂的老掌柜给馋出来了。 张善堂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连连感叹李姝的手艺好,吃完最后一筷子还意犹未尽,不断往李姝的食盒里瞟,确定已经没有了之后才放下筷子。 原本他还准备让小二给李姝拿钱,李姝摆了摆手拒绝。 “您就当是给我鉴菜了,不收钱,但是吃完要给我的菜提建议。” 老掌柜乐呵呵地答应,“这成啊,但是这次吃太快了,没吃出味儿,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提建议。” 这老头又开始耍滑,捋着胡子砸砸嘴,似乎还在回味那味道。 李姝忍不住笑出声,“行,下次我进城的时候再给您带点别的,说好了下次得提建议。” 李姝又循例去了趟米铺,没想到买粮的人竟然排起了长龙,旁边还有官府的人维持秩序。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附近的几个村子一夕之间竟然都断了水,地里的水也没了,大家担心今年庄稼要绝收,所以都赶来买粮了,结果今天粮食供不应求,粮价大涨,白米竟然去到五十文一斤,粟米和荞麦也涨到三十文一斤了。 第16章 水源之争 李姝原本还想排队买些粟米回去的,没想到米铺的伙计开始疏散人群,对大家喊道:“今天的粮都卖完了,大家快回去,明天再来。” 有的人不死心,还准备排着再看看情况,李姝去另外几家米铺转了一圈都是一样的情况。虽然之前囤了一些粮食,也能顶一段时间了,但是现在这情况若是能再买些是最好不过了。 李姝走在街上,听到大家议论纷纷,都很奇怪为何一夕之间附近都没水了,地也干了,莫非今年要出什么大事。 买不到粮李姝就准备去肉铺的王屠夫那里去拿下水。 连官府的人都出动维持米铺的秩序,看来这个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想着不由地加快脚步,她想完事了赶紧回家看看。 没想到今天王屠夫的肉铺门可罗雀,案板上还放着不少肉没卖出去,见李姝来了赶紧站起来接待。 “韩家小娘子,今天这下水已经在家给你处理干净了,但是以后怕是不能再给你处理得那么干净了。”王屠夫将那一袋打包好的下水递给李姝。 李姝打开一看,果然处理的很干净,是费了些功夫的。 “这怎么说呢?”虽然李姝也猜到了。 “唉,你有所不知,我们村那几口井呀,都不出水了,就连那庄稼地里的水也像是底部漏了个大口子似的,一夜之间都干了,照这样下去,这水可精贵着呢,这下水是没办法给你处理了。” 还好这下水他昨晚处理得早,要是再晚点别说下水,就是猪肉估计他都处理不干净了。 “好嘞,懂的懂的,谢谢王老板。”李姝付了他十五文。 “那这下水以后你还要不要哩?”王屠夫问道。 李姝想了想如果是这样,她自己处理猪下水也不划算,安宁河的河水都干了,现在连喝水都成问题,没必要为了挣那点钱搞得全家都没水喝,刚好那秦淮楼的老板提议李姝做其他品种的卤菜,她也想尝试一些处理起来不费水的菜品。 “王老板,实不相瞒,我们村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这水也是精贵得不行,这猪下水在有水之前我可能都不会要了。” 王屠夫也是理解地点点头。 这下水不要了,李姝却盯上了案板上那个大猪头,处理得倒是挺干净,或许可以用它来尝试新的菜品。 “王老板,这猪头怎么卖?” 猪头的销路比猪下水要好一点,但是也没什么肉,骨头还多,所以要的人也没那么多。 “猪头四十五文钱一个,看在你是老顾客了,就四十文钱一个。” 李姝在心里计算着成本,左右是试一下新菜品,如果没有赚头再换其他的便是。 就这样李姝把王屠夫铺子上唯一一个猪头买了。 然后她又去之前城里处理猪下水那条河看了看,水流比之前少了不少,但是还没到完全断流的地步,现在河边能看到有不少人正拿着桶在装水。 李姝是在一个馄饨铺遇到姑姑的,只见她背着背篓,里面杂七杂八装了些东西。 “姝丫头,你去米铺瞧了吗?” 两人交换了一下信息,都差不多,米铺早早就关门了。 “要我说还是姝丫头你有先见之明,前几天早早囤了粮食,我前几天不该说你乱花钱的。”早知道她那天就应该托姝丫头多买些粟米,也不至于今天就买到了十斤,价格还贵了不少。 “我也没想到这粮价一下子涨了那么多,还供不应求。” “对了姝丫头,你那下水卖出去没有?” 李姝点点头。 “不过那下水处理起来麻烦还费水,搁以前还行,现在水那么精贵,你怕是得换一样营生了。” 姝丫头之前说想卖二十文一斤,今天瞧她这表情,应该是都卖出去了还有得赚,韩娟有些惋惜姝丫头刚摸出门道的营生就这么断了。 “姑姑说的是呢,我想换些品种,姑姑可有什么建议,或者姑姑觉得什么素菜就算做成卤菜也会好吃呢?” 李姝这么一问,韩娟顿时觉得这丫头脑子活络,将旭儿交给她以后是不用太操心了。 “萝卜、青菜你看行吗?”韩娟脑海里过着自家菜地里的菜。 李姝想了下摇摇头,“萝卜水太大,很容易稀释卤水的味道,青菜这种叶菜类不太好把握度,一不小心就容易卤烂呼了。” 李姝说得在理,她原本想的是家里有的食材她就不用花钱买了,这样成本也会低些。 回到韩家村的时候,大家都围在村口的空地上议论纷纷,韩娟拉着李姝也挤到一旁想听听大家说什么。 由于人太多,看不到说话的人,只能听到声音。 “上游的杏花村也太不讲理了,怎么能把安宁河的水给堵了。” “就是就是,他们把河水截流了,咱们不得渴死,本来就没水了。” “咱们明天找杏花村的人理论去,这河水本就是要流经咱们村的,凭什么让他们全给截了。” “村长之前说找水源的事有找到吗?” “水源还没找到,附近几个村子也出现了干旱,这事儿已经引起官府的注意了,明天叫了各村的村长过去议事,还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呢。” 是村长的声音,听起来满是担忧,语气和之前几次截然不同。 李姝没听完就拉着姑姑走了。 “姝丫头你说明天去杏花村咱们要不要一起去?”韩娟现在越来越信任自己这个侄媳妇儿了,大事小事总喜欢找她拿主意。 “咱们还是不去了。”李姝觉得这种事情村民出动一般是没结果的。 “这是为何?”韩娟有些不解。 “姑姑你想想,若是我们村在上游,杏花村在下游,这样缺水的情况下对方让咱们把截住的水放了,你觉得咱们村的人会同意吗?” 韩娟想了想是这个理儿。 “而且刚刚村长也说了这事儿官府那边已经注意到了,官府出面比咱们这些老百姓自己去找人理论要更有用。” 回到家看见韩旭正带着几个小的逗兔子呢,这么个大个儿蹲在一群萝卜丁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姐夫姐夫,你说这小兔子长大了会生小兔子吗?”娇娇的小肥手杵着下巴盯着兔子问到。 “应该……应该会。”韩旭抓了抓脑袋不是很确定。 “那表哥,万一这几只都是公兔子呢?应该是生不出小兔子的。”韩冕接着问到。 “应该……应该是。”韩旭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盯着几只兔子恨不得能立马知道它们到底是不是公兔。 “那姐夫知道怎么分辨公兔和母兔吗?”李桐盯着短短的兔尾巴,一脸好奇。 “我也不知道。”韩旭抓头挠腮一脸沮丧。 看着韩旭被几个小的团团围住,还被他们问的一愣一愣的,那头发都被挠乱了,李姝决定适时阻止。 “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快来看我买了什么。” 果然大家一听到李姝的声音就放过韩旭了,一窝蜂都围过来了。 李姝把猪头放到案板上,几个小的就你一言我一言地讨论起来。 娇娇伸出小短手拨了拨猪耳朵,看着猪耳朵被自己拨的一扇一扇的,忍不住捂着嘴咯咯咯笑起来。 李桐胆子大,别人都是戳一戳摸一摸,他直接把猪嘴唇拉开,看着猪牙一脸嫌弃,“这头猪不刷牙,它的牙齿是黑色的。” 大家忍不住笑出声。 只有韩旭盯着这个大猪头没有出声,走到李姝旁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拉出门外。 李姝以为他是有什么事情呢,没想到他把刚刚几个小的问的关于兔子的问题挨个问了李姝一遍。 她这傻夫君也太可爱了,李姝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把答案说给他听。 “那我再给他们讲一遍。”韩旭咧着嘴笑,一脸的单纯,眼睛里有细碎的光。 第17章 第三种植物 李姝把猪头肉剔下来卤了,剩下的骨头给大家炖了汤,原本对猪头还有些嫌弃的李桐喝完汤顿时倒戈,说这猪头也没那么难看,还挺可爱的。 一个猪头没多少肉,卤出来之后可食用部分不足十斤,但是那猪耳朵和猪拱嘴的口感极好,一个内有软骨,嚼起来脆脆的,而另一个则口感劲道,弹性十足,吃起来与猪肉口感完全不一样。 李姝这边刚收拾完就听到有人在敲门,她抹了抹手迎出去,“谁呀?” “姝妹子,是我,豆豆她娘。”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李姝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上次回城一起坐韩五爷的牛车,当时她东西多坐不开,豆豆他娘好心和她换了位置。 “嫂子是有什么事吗?”李姝打开门看到豆豆娘手里提着个小桶,手里拿着一大把毛豆。 “姝妹子,你家可有水,能和你讨些不,我之前只担到了两桶就没水了,原本这几天也是省着用了,没想到我婆母眼睛不好,把剩下的水撞翻了,我没有奶水,豆豆全靠着我给他熬点米糊糊填肚子,这会儿没水熬米糊正饿得嗷嗷哭呢。” 李姝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也是个可怜人,之前听姑姑说过她嫁过来没几年丈夫病死了,她婆母就生了这么个儿子,为此哭瞎了眼睛,丈夫死后她就带着婆母和不到两岁的儿子一起生活。 李姝和她并不熟,想来她应该是问过其他家没要到才找过来的。 见李姝没回答,她便说道,“若是匀不出也没关系,我知道这个节骨眼大家都缺水,我再去别家问问。” 她今天问了好几家,大家都以家里水不够用为由,委婉地拒绝了,李姝若是拒绝她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两人交集也不多。 “之前我家相公挑了些,家里还剩一点,我去舀,你等着。”李姝接过她手里的小桶。 豆豆娘的桶不算大,顶多也就能装个三碗半的水,连这点水都没讨到,估计大家要么家里真的没水拿不出,要么是不愿意给,怕豆豆娘以后赖上了,毕竟豆豆家一老一幼,豆豆娘一个弱女子也挑不了多少水。 李姝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大水缸,还满满当当的,就给豆豆娘装了三碗水,她没敢装太满,太满容易洒出来,然后看着锅里的猪骨汤给豆豆娘也盛了一碗。 “姝妹子,我就讨点水,你家几个小子还在长身体,难得见荤腥,这汤你留着。” 豆豆娘眼眶一热,问了这么多家,李姝是第一个毫不犹豫给她水的人。 “豆豆也在长身体呀,嫂子你就拿着,一碗汤没有多贵重,只是我们家人多,这水也不多,只能给你匀出这么多了。” 豆豆娘拗不过李姝,便把手里那一大把毛豆塞进了李姝手里,“家里没啥东西,这些毛豆你就收着,就当感谢姝妹子的水和汤,你别嫌弃。” 李姝一开始就看到她手里拿的毛豆了,想着她应该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若是自己不接她反而过意不去,便收下了。 这毛豆李姝原本想拿来清炒的,但是转念一想,何不用来卤了试试,反正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刚好卤下水时还剩了不少卤水,用来卤毛豆刚刚好。 于是李姝便按着之前的步骤将所有毛豆给卤了。不等李姝吆喝大家,几个人便一个顶一个的自觉,揪起毛豆开始细细品尝。 李桐拿起整颗毛豆就往嘴里放,吃相过于豪迈,其他几个都是剥了壳才往嘴里放,相比较起来文雅了不少。 “大哥这样吃羞羞,你得像我这样吃。”娇娇肥嘟嘟的小短手灵活地将毛豆剥了皮,然后不紧不慢地放进嘴里给李桐做示范。 “你个小不点懂什么,我这是自创的新吃法。”李桐不以为意,依旧吃得豪迈。 “大姐,我觉得这毛豆卤得不够入味,你尝尝。”说着李柏将一个剥好的毛豆放到李姝嘴里。 嗯,这味道确实有点淡,李姝朝韩旭和其他几个小的投去询问的目光,谁知道除了李桐所有人都说淡。 “我觉得刚刚好啊,你们最近是不是口重啊?”说着又往嘴里丢了一颗毛豆。 就不信这个邪了,明明都是同一口锅,同样的卤水卤出来的,还能不同味儿?李姝学着李桐丢了个带壳的到嘴里。 果然味道刚刚好,卤好的毛豆用牙轻轻一挤就能脱壳,浸足了卤水的毛豆壳自带咸味和卤料特有的清香,混着糯而不烂的豆子别有一番风味。 原本是嫌给毛豆剥壳太麻烦而偷的懒,没想到带壳卤出来的竟意外好吃。 李姝试了几次,给大家示范了一个最佳吃法:先用牙齿把豆子挤出来,然后嗦一口毛豆壳里的汁水和着豆子一起嚼。 大家跟着吃了一次,便再也没人说不入味了。 李姝又叫来姑姑一同试了,最后决定再多做一点卤毛豆,刚刚豆豆娘拿过来那些还不够几个人塞牙缝的。 好在每家每户都会在田埂上种毛豆,这个季节毛豆还是有的,只不过大部分人要等豆子成熟了才会收割,到时候磨成豆浆点豆腐。 李姝把自家田埂上大半的毛豆都收割回来了,然后指挥几个人把毛豆扯下来,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把毛豆也卤好了。 这天夜里李姝又睡得不太安稳,之前梦里的三种植物有一种迟迟未找到,现在它又在梦里给李姝重复细节图了,那同心玉环也开始隐隐发烫。 第二天一早李姝带了韩旭一起进城,一是他的药刚好吃完了,带去给药铺的张掌柜看一下,二是她今天东西有点多,需要韩旭出力。 进了城,李姝还是先去了秦淮楼,之前答应秦淮楼的老板给他试新品的,今天刚好有两样。 这一次进秦淮楼要比上次容易多了,还是昨天那个簪花的姑娘,通传过后又见到了那个妖孽般的男人。 只是昨天一身白衣的他今天换了一袭玄色长衣,袖口的位置绣了几朵嫣红的红梅,随着他的动作红梅翻飞,像是黑色夜空中跳跃的火光,如果说昨天的白色是妖孽,那今天的玄色就是神秘莫测。 玄色的衣裳将他的脸色显得愈发的苍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姝觉得那唇似乎比昨天还红了一点。 秦卿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李姝把卤好的猪头肉和卤毛豆依次摆放好,“今天这两样新品有何特别之处?” “猪头肉口感弹牙劲道,猪耳朵爽脆,这毛豆糯而不烂,请您一试。”另外李姝还示范了毛豆的创新吃法。 原以为秦卿会不耻她这样的吃法,没想到他右手抵着下巴看得一脸认真,眼里还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个新菜品被秦淮楼尽数收下,只是那卤下水还是只要了十斤。 李姝以为那卤下水可是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秦卿只给李姝留了四个字:过犹不及。 反倒醉仙楼那边反馈不错,还想让李姝加大卤下水的供货量,卤猪头肉和卤毛豆李姝也给对方留了试吃的量,没想到醉仙楼只想要卤下水,其他两样并不想收,问也只是说其他凉菜不缺了。 李姝心想醉仙楼毛豆和猪头肉的路算是堵死了,卤下水她近期也不会再做了。 去完这两家李姝又带着韩旭马不停蹄地去药铺,这次也不用叫老顽童,他自个儿闻着味儿就来了。 看到今天韩旭也来了,拍了拍韩旭,“小相公怎么不开心啊?” 韩旭也不讲话,就这么站着,不知道在想啥,李姝和他说话也不理,好像从秦淮楼出来就这样了。 “别急别急,等我吃完就给你看诊。” 今天多了两个菜,老顽童乐开了花,本来还想来二两酒,被小伙计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趁着老顽童吃卤菜的间隙,李姝在前厅溜达,没想到那同心玉环又开始隐隐发烫了,李姝扫视了一圈,发现小伙计正在和采药人收购的小叶状带花纹的植物不是自己一直没找到的最后一种吗。 “小哥,这药材叫什么名字呀?”李姝好奇地问道。 小伙计一边称重一边解释道:“这叫斑叶兰,全株可入药,可以清热解毒,活血止痛。” “阿伯,我们这里用不了这么多,十五斤就够了。”说着小伙计将多余的药材还给老伯,而后去后院取钱去了。 老伯似乎也知道这里的规矩,没有和小哥讨价还价,看样子双方应该合作挺久了。 李姝是在一条胡同里追上老伯的。 “阿伯,你这剩下的药材卖多少,我全要了。” 第18章 傻夫闹别扭 老伯上下打量着李姝,心想这不是刚刚在药铺的小姑娘嘛。 要买药刚刚在药铺一并要了就是,怎的还追到外面来了,不过这镇上就这一家药铺,多余的若是药铺不收他就只能拿回家晒干,倒不如直接卖给这小姑娘来得省心。 “你若是要,还是和药铺一样的价格成不?” 四文钱一斤,十斤花了四十文,多的半斤老伯没给李姝算钱,说是送给她了。 李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将这十多斤的斑叶兰全投递给了同心玉环,没想到这次只有二两左右的量没收,剩下的都收了,只是奇怪的是这次的药材竟然没有换成钱。 原想着可能是掉了,没想到再三确认还是没有钱。 今天总共挣了七百文,这同心玉环还吞了她四十文,李姝决定下次做梦一定要问清楚它到底想怎么样。 李姝再回药铺时,老顽童已经吃完了,正闭着眼睛给韩旭诊脉,然后错过身和他耳语着些什么。 “药继续吃,然后他的头不要碰冷水,洗头的时候尽量用热水,天冷之后最好给他做个帽子保暖,总之就是不要让他的头受寒,脑袋里的淤血还在。” 李姝谢过张善堂,跟着小伙计去拿药,药钱依旧没收,说是用卤菜抵就好。 说好的吃完要提建议,结果被这老顽童打哈哈糊弄过去了。 出了药铺韩旭依旧一脸的不高兴,之前进城都是让李姝牵着走的,但是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肯被牵着,一言不发地跟在李姝后面,始终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 走到之前捏糖人的小摊前,“相公你喜欢哪个糖人呀?给你买。” 结果韩旭依旧不说话,站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便是糖人递到嘴边,他也不接,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 找了一块没人的空地,“你要是真的不要那我全吃了哦。” 李姝把糖人举起来,作势要吃掉,实则偷偷看韩旭的表情,终于一脸委屈的表情终于有变化了,眼睛看着李姝想要阻止,但又不说出口,最后憋得眼睛都红了,泪水眼看着就要掉下来。 李姝也不逗他,赶紧把手里的糖人塞给他,“相公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可以告诉我吗?” 还是不说话,扁了扁嘴,最后还是一个没忍住眼泪嗒嗒往下掉。 李姝吓坏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韩旭哭,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连忙给他拍拍后背安抚他。 “呜呜呜呜,不喜欢……黑衣服那个人,娘子……不准见他。”韩旭哭得抽抽嗒嗒,委屈得像个受欺负的孩子。 黑衣服?秦卿?李姝记得他们两个从见面到分开都没说过一句话,韩旭怎的这么排斥他。 无论李姝怎么问原因,韩旭都抿着嘴不回答,只一个劲儿地说不准见他,李姝有些无奈地揉揉眉心,秦卿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以后每供一次卤菜就从定金里扣,只要继续合作就不可能不见,李姝觉得韩旭有些无理取闹了,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好。 途经城里那条河时,李姝看到河下游已经被官府的人筑了堤坝,把将本就不大的水流完全给截了,现在正有人拿着各类容器在排队打水。 米铺依旧早早地挂上了“售罄”的牌子,以前街上的馄饨铺,面摊,年糕摊这会儿都不开了,现在粮食有价无市,家里的粮都小心存起来慢慢吃,不再舍得拿出去做成吃食售卖了。 照旧去王屠夫那里拿了新鲜的猪头,然后拐去调料铺子买了几样制卤料比较费的香料。 和秦淮楼的生意还是得继续,虽然现在她家里的粮省省还能吃一段时间,但是手里有钱她才有底气,这样即便到时候粮价再贵,只要有得卖,她或多或少还能买点。 回到家李姝和姑姑商量,把地里的毛豆全都给收割了,现在天气那么旱,根本等不到成熟那天就晒干了,还不如做成卤毛豆卖给秦淮楼,这样至少还有点收入,索性地里的水稻今年是不成了,空壳的水稻被活生生晒死在了地里,所以她们得寻个其他的路子。 李姝塞了五两银子给姑姑,“姝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这钱我不能收。”姑姑坚决把银子推回给李姝。 “姑姑,我可不是无缘无故给你哩,我的卤菜现在是长期供应给秦淮楼,老板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每送一次货就从定金里面扣,就是那个卤毛豆光我们家的豆子是不够的,所以到时候姑姑家的也一并拿过来处理了。” “就那些毛豆又不值钱,要不了那么多的,这钱你还是收回去,毛豆我白送你了。” “那可不成,我接下来要和姑姑一起把这个营生路子做起来呢,以后收成一人一半,今天相公和我闹脾气,让我以后不准再去秦淮楼送货,所以我以后也不一定能天天进城,到时候咱俩换着来。” 韩娟确实想过今年这情况不比往年,自是要再寻其他出路的,没想到姝丫头愿意把已经摸出门道的营生同她一起分享,女人家不比男人还能找些力气活做,这样的营生确实再适合不过了,她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就这样,李姝把卤制的法子分享给姑姑,原本这法子还是母亲在世时教自己的,当时只是卤来自己吃,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竟然成了自己营生的关键。 两人在家时一起做卤菜,隔天供货时谁去则不确定,有时候是李姝,有时候是姑姑。李姝偷偷早起被韩旭抓到几次后,彻底没办法单独去秦淮楼供货了,所以只能麻烦姑姑。 还记得那天李姝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韩旭应该是早就醒了,但是一直装睡,直到李姝带着卤菜上了韩五爷的牛车,被韩旭给追上了,他连鞋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脚径直地拦在牛车前头,一双黑眸幽怨地盯着李姝,任李姝怎么劝他都不听,牛车上还有其他要进城的人,她不好让大家久等,只得无奈叫了姑姑去供货。 那时牛车上的同村人还打趣夫妻两,说两人感情好得不得了,分开一刻都不行。 那天被韩旭拽回屋里之后,他就把房门锁了,拉了个凳子堵在门口,就这么气鼓鼓地盯着李姝,好说歹说韩旭就是不放她出去。 口里嘟囔着“娘子骗人。”最后背过身给李姝留了个委屈又倔强的背影。 后来姑姑猜想韩旭是不是吃醋了,“我见了那个秦淮楼的老板,长得一表人才,你说旭儿又是因为和你一起去了秦淮楼才开始闹脾气,我猜呀这小子应该是觉得你会被那秦淮楼的老板抢走才那么极力阻止你去供货的。” 姑姑捂着嘴偷笑,看来她家旭儿应该是开窍了。 李姝一再保证以后让姑姑去送货,韩旭才稍稍妥协,但是自那以后他就像条尾巴一样黏着李姝,几乎寸步不离,她有些头疼,想着要怎么和他解释他才能彻底释怀。 有天夜里,睡至半夜,李姝被微弱的啜泣声吵醒,定睛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傻相公正捂着被子哭,他已经尽量哭得很小声了,但是抽泣时连床也跟着轻微震动,这才把李姝吵醒了。 李姝掀开被子,才发现韩旭红着眼蜷缩在角落,看到李姝才敢哭出声,李姝拍拍他的背,“做噩梦了吗?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嗯,梦见娘子不要我了。” 嘤嘤嘤,真是个小哭包。 第19章 初识系统 好不容易把韩旭哄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李姝迷迷瞪瞪地进入梦乡,没想到那同心玉环的梦终于让她逮住了。 她正欲开口询问上次斑叶兰的事,没想到那边先说话了。 “恭喜第一百一十七号玩家,经过前两次的兑换您已成功激活系统,第一次正式兑换现在开始,请问您是选择兑换二两银子还是兑换一桶水?” “就一桶水吗?这桶水用完了还有吗?”现在这么缺水,如果可以她想要一个泉眼,有源源不断的水。 “叮,系统已读取您的需求,一个泉眼无法实现,请您重新选择。” “那我要个小一点的泉眼,每天能出十桶八桶水的量就行。”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原本很机械的声音突然变成了暴怒的人声,“你不要太过分哦,这场大旱本就是天注定的,我不能逆天而为。” “那我要一个更小一点的泉眼,每天能出半桶水就成。” 对方不说话了,那自己也不接茬,李姝就这么在梦里打坐和对方僵持。 “地点是你家厨房的角落,每天给你滴半桶水出来,可以了。”对方的语气恨不得把自己活刮了。 “可以可以,谢谢大仙,我想问下这场干旱要持续多久啊?” “首先,我不叫大仙,我叫系统,其次天机不可泄露,你问得太多了。”对方恨不得马上结束这场对话。 “那下次你又准备让我帮你找啥?找到以后还是二选一吗?只有我能感受到你吗?其他人可以吗?还有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间出现的呀?”李姝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她必须弄清楚。 对方深呼吸了几口,像是极力压制着怒火,“下次的任务下次梦里会告诉你;任务完成以后可以二选一,其中一个是完成任务的等价金钱,另一个不确定,随机;只有你能感受到我,就算你身边躺着的那个人也感受不到我;我是什么原因出现?还不是因为你们把同心玉环和环芯合到一起了才把我召唤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啊,本系统不想肝了,只想躺平。” “对了,再给你个友情提醒,收到任务了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都是有时效性的,你知道我给你抢个任务有多难吗?还一天天给我拖拖拖,再拖就被别人完成了,你到时候就等着喝西北风你。” 那声音越说越气愤,接下来又絮絮叨叨和李姝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李姝甚至看到那块合二为一的玉竟然长了两条腿,跑得还挺快,一直在梦里追着李姝打。 她真的累了,跑累了,在自己的梦里。 第二天一早,趁着所有人还没醒,李姝就跑到厨房查看系统在梦里允诺的水源。 终于在靠近其中一口大水缸的墙角处发现有水流渗出的迹象,水流不大,好一会儿才有一小滴水滴出来,她顺手找了根中空的秸秆将水引到水缸里。 虽然这水是她死皮赖脸向系统求来的,量不大,但是依着现在那么缺水的情况,聊胜于无。 之前去杏花村说理的人也回来了,全都一脸菜色,一打听才知道杏花村把水截了没几天,上游的水也断了,整条河直接干了,当时截到的水也有用了两三天。 姑姑也来家里转了一圈,发现李姝家还有不到两缸的水,叮嘱她要节约用水,除了必要的做饭和平时喝的水,其他地方就不要过多浪费了。 村长那边也和官府的人议事回来了,说是现在别说安宁镇,就是整个青州都大旱,朝廷那边派了人下来一同勘测水源,另外拨粮的事情则是交给了当今的五皇子。 李姝看着远处的稻田一片枯黄,摇摇头,眼睛看着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中午的日头明晃晃的挂在空中,无情地炙烤着大地,地上所有的植物都耷拉着枝叶,蔫蔫的,村口的大黄眯着眼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时不时伸出舌头呼哧呼哧。 韩旭和几个小的一起逗了会儿兔子就回屋了,片刻又拿着工具出来,他是准备上山。 李姝想着他也有些日子没进山了,估计是心痒了,现下也没多少活计需要做的,简单叮嘱了几句不可去深山,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来就放他走了。 之前忙着做卤菜,做冬衣的事情就耽搁下来了,这几天趁着姑姑当值去镇子上供货,她就慢慢动手开始准备。 小孩子长得快,冬天又得往里加衣服,所以李姝特地把几个小的衣服做得大了些。 李姝记得上次张善堂说韩旭的头冬天最好不要受凉,就准备用上次没卖出去的野兔皮给韩旭做顶帽子,灰色的野兔皮毛发顺滑浓密,在冬天戴肯定保暖。 下午的时候姑姑回来了,依旧买了个猪头,把之前快用完的香料也一并买回来了。 “旭儿呢,怎么不见他出来?”姑姑探头在屋里看了一圈。 “他山上去了。” “也好,现在地里没活了,他在家里也没事做,让他上山转转,不然该闷坏了。” “对了,之前官府不是派人在城门口的河道修堤坝截了水嘛,你猜现在怎么着?” 韩娟把几种香料装在一个布袋子里递给李姝继续说到:“以前还让附近村子的人去打水,今天就派了官兵在堤坝口镇守,说是那水现在只供镇子上的人用,其他人不准再去那河里打水了。” 那条河流出安宁镇后下游还有几个村子,现在在城里就把河水截流了,下游的人肯定有意见。 “现在进城都会盘查是否带了桶啊、盆啊、水缸之类的,可严着呢。” 韩娟出门前刚看过自己家水缸里的水,还剩大半缸,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新的水源出现。 要她说,这没水比没粮的日子难过多了,没水地里种不出庄稼,瓜果蔬菜都得被渴死,人也一样。 “姑姑,你可知道镇子里那条河的源头是哪里呀?”目前整个镇子只有那条河有水,说明它的源头没断,可能不止这一条河呢。 “我记得好像是咱们村后面这座山还要往后翻两三座,小时候听阿爹说的,他以前进山打猎总是去很远的地方,后来有一次上山隔天才回来,还从镇子上给我和大哥买了糖。” 韩娟回忆着以前父亲在世时候对她说过的话,她是没去过,但是父亲经常进山,大抵是不会骗她的。 “姝丫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有,我就是很好奇,我听说现在整个青州都没水,旱得很,但是应该总还有那么一两处是有水的,为什么这些地方还有水呢?” 她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谁知道呢,或许那些有水的地方有神佛保佑,只希望这老天能下场雨,从前的泉眼和水井也能赶快出水。”韩娟在心里默默祈祷。 李姝做好了晚饭,在家门口等了许久还是不见韩旭回来,交代李桐去后山进山的路口看看,并且一再告诫只准在路口看,不准上山。 第20章 傻夫受伤 李姝用火勾捅了捅灶膛,准备把火灭掉一部分,便听见李桐在门外急乎乎地喊她。 “大姐,你快出来,姐夫不好了。”声音里隐隐还带了哭腔。 李姝心下一慌,立马扔了火勾跟着他一起往后山入口的方向跑。 太阳已经落山了,可是空气里总有一股灼人心肺的热气,只是吸上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烫。 “韩旭媳妇你可来了,赶紧来看看你家相公。”有人朝着她喊道。 她这才注意到十几个村里人堵在进山的路口,有几个头发都烧焦了,还有几个衣服擦破了口,从衣服的破口处隐隐能看到鲜红的血。 而韩旭就这么被一群人围着,靠在一个同村男人的腿上,紧闭双眼,嘴唇已经干到起皮了。 “山上起山火了,你们几个跟我去扑山火,你们几个赶紧去通知村长,让他赶紧派人一起上山,现在到处都干得很,万一烧到村子里就不得了了。” 那个原本扶着韩旭的男人说道,然后把韩旭交给李姝,就带着几个没受伤的人上山去了,剩下几个受伤不重的则是相互搀扶着往村长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好在李桐力气大,和李姝一起将韩旭扶回了家里,不然李姝一个人是搞不定韩旭这个大块头的。 韩旭的头发烧焦了一大截,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头发烧焦特有的味道。原本打了不少补丁的衣服上也有黑色的火烧痕迹,整个人脸上呈现出一种潮红的状态,灼热的呼吸擦着起皮的嘴唇来回进出。 “小桐,你去厨房打盆水过来,娇娇你跟着小桐去倒一碗凉开水过来,小柏你去姑姑家把姑姑叫来。” 几个孩子见到这情况原本还有些发懵,听到李姝的安排马上行动起来。 趁着这个功夫李姝仔细检查了一遍韩旭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伤口,没想到在韩旭的衣服下面发现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 小家伙眼睛还没有睁开,和猫仔差不多大,身上有一些特殊的斑点,似乎山火对它没有半点影响,这会儿正躺在韩旭的怀里睡得正香呢。 看来是韩旭救了这个小家伙,但是李姝也有点犯愁,这小家伙实在是太小了一看就还没断奶,没有母豹给它喂奶怕是很难活下去。 把小家伙交给小桐和娇娇照顾,一再叮嘱他们要小心,小家伙脆弱得很,两个小的一见到小花豹就挪不开眼了,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然后站在床尾眼巴巴地望着李姝照顾韩旭,随时等待大姐的安排。 李柏刚好也回来了,说是姑姑家大门紧闭,没有人。 “相公,相公,你醒醒,听得到吗?”李姝轻轻拍了拍昏迷的韩旭。 韩旭不答,只是皱着眉喊渴。 李姝把韩旭微微扶起,摆成方便吞咽的姿势,让小柏给他喂了水,好在他还能把水咽下去。 李姝让小柏找了几块布,沾湿了水敷在韩旭烧红的皮肤上,然后再滴了几滴水润了润他发干的嘴唇,看着他的眉头皱的没那么深了才稍稍放心。 可是接下来看到的一幕又让她的心揪起来了。 韩旭右后腰的位置有块巴掌大的皮肤被烫起了好几个大水泡,周围的皮肤通红通红的,温度也很高,还好几个水泡没有破。 李姝赶紧把他整个人翻过来趴在床上,先是用凉水给那块伤口做了降温处理,等到伤口没那么烫之后撒了点烫伤的药粉。 李姝每次去镇上都会给老顽童带吃的,他也不白吃,偶尔会送一些不太贵但是日常会用到的药给李姝,这烫伤的药粉就是其中一种。 由于火势太大,姑姑跟着村子里的人上山扑山火去了,背后这座山头基本都被烧了个七七八八,眼看着人为硬扑不管用,大家把一些干枯的树砍了,开辟出一条隔离带才阻止了山火的继续蔓延。 姑姑带着韩冕回来的时候韩旭已经睡熟了,中间渴醒过一次,不过喝了水又睡过去了。 李姝怕韩旭半夜有什么意外,没上床,趴在床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在梦里李姝喜提一个任务,然后梦境里就是无尽的画面闪现,有的是静止的画面,有的是动态的画面,不过很多画面还挺有趣的,李姝就这么看着,直到清晨公鸡打鸣才悠悠转醒。 同一个姿势维持了太久,李姝一起身就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身体全麻了,用剩下的右手按摩了片刻才缓过来。 韩旭动了动嘴角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娘子。”他的声音沙哑至极,像是从砂纸上滚过一般。 “是想喝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李姝凑近韩旭,想听清他说什么。 “水。”他用手轻抚着脖子,像是很不舒服。 李姝昨晚就备了一大壶开水在桌上凉着,伸手就给韩旭倒了一杯。 喝了水韩旭的声音稍微好一点,“辣。” 韩旭拍了拍自己的脖子,火辣辣的,仿佛被烧坏了。 想是昨天在山上吸了太多滚烫的浓烟把呼吸道给灼伤了,李姝继续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慢慢喝,然后用布子沾了水敷在他的脖子上。 李姝注意到韩旭的左手一直没动,觉得有些奇怪,轻轻拨了拨,他竟倒抽了一口冷气,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姝说“痛。” 李姝心下暗道不好,该不会是摔断了。 赶紧收拾了一下,把几个小的叫起来交代了一番,赶紧带着韩旭去村口等韩五爷的牛车。 姑姑昨天山上扑火也累得够呛,得知李姝要带韩旭进城看伤就把卤菜给她装上,今天就让李姝去供货。 今天进城的人很少,李姝坐在晃晃悠悠的牛车上,看着原本郁郁葱葱的森林,现在大半个山上的树都给烧没了,焦黑一片,一眼望过去有一种森森的死寂之感,她突然想到这么大的火,山上的动物估计也烧死了,那只小花豹也太可怜了。 镇子上那条河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下降,几乎快见底了,虽然不至于断流,但是如果再不下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李姝先把韩旭送去了药铺,可奇怪的是一向很早开张的药铺今天却大门紧闭,李姝去敲了敲门,小伙计谨慎地问了声是谁,得知是李姝后才开了门,赶紧把夫妻俩拉进药铺随后又火速从里面锁了门。 李姝看着内部满地狼藉有些惊讶,药柜里的药被人连药带抽屉拿走了,原本挂在抽屉把手上的标签也不翼而飞,现在整个药柜像被挖了眼珠的眼眶,里面空空如也,地上也是各种晒干的草药,混作一团,根本分不出是什么药。 “昨天夜里有一伙人过来抢药,还把老掌柜给打了,他昨晚就去了衙门一夜未归呢。” 小伙计都不敢回想昨晚的情形,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用刀抵着脖子,那刀刃时不时刮蹭着喉头,仿佛一瞬间就会没命,他当场就给吓哭了。 那群人是半夜闯进来的,七八个大汉手持大刀,全部都蒙着面,威胁老掌柜把药铺所有的药交出来,否则就杀了自己。 老掌柜只是出言阻止,就被那个带头的蒙面大汉给了一脚,好在他们的目的似乎不是伤人,只想赶快拿到药,两人这才保住了小命。 “听说城里那几家粮铺也遭了殃呢,里面的粮食被洗劫一空,几个粮铺的老板也一起去了衙门。” 小伙计不禁感叹这是什么世道啊,抢粮抢药的,只希望官府可以尽快把这些人抓捕归案,那么多药材粮食得损失多少钱啊。 小伙计这么一说李姝立马联想到昨晚的山火,难道不是偶然,而是人为? 她拜托小伙计看着韩旭,要是张善堂回来了让他帮忙看下韩旭的手和身上的伤,顺便把韩旭的情况仔仔细细交代给了小伙计。 第21章 山贼出没 许是药铺和粮铺的事情传到了其他商户的耳里,大街上许多铺子都没有开门,即便有些店家胆子大的,也只开了一小条缝,方便有情况直接从里面锁门。 李姝轻车熟路来到秦淮楼门口的时候,发现秦淮楼是整个安宁镇最不一样的,与那些犹如惊弓之鸟的店家完全不一样,这里大门敞开,依旧人来人往,彷佛一点都不受影响,一派歌舞升平之气。 刚交完货,没想到簪花的小姑娘说她们的东家要见李姝,便引着她去后厅了。 秦卿今日一袭藏青色长衣,袖口和领口的地方用银线绣着几株兰花,显得整个人高贵典雅。他半歪着身子斜靠在贵妃椅上,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停下了手中晃动的折扇。 “秦老板许久未见,您今日找我可是货出了什么事?” 李姝觉得秦卿应该是有些背景的,不然现在整个安宁镇人心惶惶,可偏偏只有他这秦淮楼不受影响,还敢门户大开迎客,她觉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好,也不好。 “今日你那夫君没有同你一块来吗?”秦卿答非所问,望了望李姝的背后,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李姝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那个所谓的姑姑来送货,她现在好不容进一趟城竟然没带那个傻夫君。 韩旭因为上次李姝和秦卿见面供货的事情闹了许久的脾气,当然不会随便带着韩旭一起来秦淮楼。 “我家相公今日有事,就我一人前来,秦老板可是有什么事?” “你那些卤菜可否能再出些新品?”他终于回答了李姝的问题,洁白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叩着椅子的扶手。 他的声音一向清冷,看人的目光也是清冷的,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自从缺水以后,好多菜品都没法做,便是现在的卤猪头肉和后面新加的卤猪心都有点费水,加上王屠夫也提前和自己打过招呼,最近日子难过,就连他平常杀完猪清洗的水也不够了,所以他打算歇一段时间,等有水了再恢复之前杀猪的营生。 “秦老板,您知道近来青州大旱,我们连日常的吃水都成问题了,别说研发新的菜品了,就是维持原来的菜品都有些成问题了。” “本来是想下次再找您说这个事情的,但是今天刚好咱们遇上了我就直接和您说,给您的供货可能要暂停一段时间了,一来是没水,二来是现在做卤货的肉我都买不到了,在这里先和您说声抱歉,你之前给的定金还剩三两银子的货没给您供,我先把这三两银子还您。” 说着李姝便把银子恭恭敬敬地递给了秦卿。 只见秦卿皱着眉头没说话,也没接那银子,片刻之后才说:“那银子你便先收着,等大旱过去我们照旧合作,就当是给我们未来继续合作的定金了。” 李姝本想坚持把钱还回去,但是转念一想,人家都说了日后还能继续合作,自己这般坚持岂不是生生断了财路也断了未来合作的可能。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感谢秦老板的体恤,等水源一有着落我就继续做些新样式,到时候还望您能赏脸试菜,点评一二。” “一定。”秦卿连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丝波澜。 李姝想到韩旭还在药铺等自己便起身向秦卿告辞。 “李姝,你若有什么难处,尽可来秦淮我寻我。” 同龄人若是遇到已婚的女子怎么都该唤一声谁家娘子或者谁家夫人的,秦卿并非不知道自己已经嫁作人妇,这一声称呼让她很是不自在,毕竟她在嫁给韩旭那天起就已经在心底接受韩旭是自己的丈夫了,哪怕他现在脑子有些问题也一样不会改变。 她李姝没什么大志气,既然夫君没有办法成为依靠,那她就做全家人的依靠,找些活计养家,让全家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仅此而已。 “多谢秦老板。” 回到药铺的时候张善堂已经从衙门回来了,就连韩旭的手和伤口都被仔细处理过了,几个水泡被戳破之后撒上药粉细细包扎了一番。 “小相公运气不错,没有骨折,只是脱臼了,半个月以内不要用左手干活,固定手臂的板子等晚上可以取下来,白天最好还是固定着。”老顽童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对李姝细细叮嘱着回家以后的注意事项,但是语气间尽是担忧。 “听小伙计说那群人昨晚伤了您,可有大碍?” “那个倒是不碍事,只不过官府的人说那伙人是最近流窜到附近的山贼,朝廷也派了人下来围剿,但是一直没成功,唉,今年这世道不太平,这山贼竟然也敢公然进镇子抢东西了。” “连朝廷都拿他们没辙,看来这群山贼不简单哪,我刚刚上街看了一圈,大家都不敢开门做生意了。” “可不是嘛,官府现在连那群马贼的栖息之处都没摸清楚,照这么下去遭殃的终究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张善堂捋了捋胡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眼下他店里的药材被洗劫一空,这么多药材要补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往后镇上的人抓药估计得成大问题。 “这样,您看您最近需要什么药,若是我得了空也一起帮您找找,不过我识得的药材不多,到时候还得麻烦您画几张图再详细告与我那药材长什么样,喜好生长的环境如何。” 李姝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老顽童,若是一些寻常的药草,她倒是可以帮着找一找。 “可以是可以,不过丫头,咱们有言在先,我现在可没钱付你,那一柜子的药把我这药铺大部分的积蓄都给搭进去了,到时候你得吃亏了。” “无妨,就当是您当时给我相公抓药的报答了,而且您怎么确定我就吃亏了呢,其实我这也算趁人之危了,趁机偷识药材,您不收我学费就是好的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丫头倒是豁达,得,那我就不矫情了,拜托你寻几味药材,若是寻不到也无妨,你就当是帮我留心一下。” 张善堂直接给了李姝一本药材名录的拓本,并且把安宁镇主产的几种药材同李姝讲解了一番。现在药铺这个样子他本来就准备让店里的伙计外出采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有些当地难寻的药材他可以咬咬牙从外地收购,但是一些基本的药材能自己找就尽量自己找。 没水没粮,估计有些人逼急了会走极端,李姝想了想还是准备去打铁铺买些铁器以备不时之需。 以前走在街上就能听到打铁铺里传出“叮叮叮”的打铁声和铁匠“嘿呦嘿呦”的使劲儿声,但是今天的铺子却安静的很,估计是连打铁降温用的水也成问题了。 果然如李姝猜想,店里现在只卖一些现货,定制的单子一概不接。 李姝挑了把镰刀,家里那把镰刀已经坏得厉害了,再挑了一把柴刀。 正准备付钱时,韩旭却盯着一把长枪走不动道儿了。 “娘子。” 韩旭扯了扯李姝的衣袖示意她看摆在架子上的那把红缨长枪,笔直的枪杆上一个泛着银光的枪头,上面甚至亮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想要?” “嗯。”韩旭无比认真地点头,眼里是李姝很少见到过的炙热和期盼。 “这位相公好眼光,这红缨枪是我们店里排得上名号的武器呢,以前打仗的时候,军队的头还特地跑过来找我们定制过呢,况且昨夜镇上好几家店遭了抢劫,有这红缨枪绝对能震慑贼人。” 老板一看就是个会做生意的,抓住大家怕马贼的心理,顺势把自己的货推销出去。 难怪整条街除了秦淮楼只有这打铁铺敢开门营业,看这老板和伙计这孔武有力的身材和这么多的铁器兵器,估计那马贼想进来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 李姝问了老板价钱,好在不是很贵,三样东西以一个还算满意的价格拿下了。 李姝特意嘱咐老板拿了布子将那枪头和红缨包起来,现在特殊时期,还是不要招摇的好,不然让人看到韩旭拿着红缨枪指不定会被误认为是那些马贼的同伙。 韩旭今天很安静,偶尔问李姝要水喝,大部分时候都乖乖让李姝牵着手走在后头。 准备出城门的时候看到有人牵了头母羊在卖,李姝有意要看看韩旭的反应,所以经过那羊的时候故意加快了步伐,没想到却被韩旭拽了回来。 第22章 小花的奶娘 韩旭盯着那头羊没有动,片刻之后又朝李姝投来哀求的目光。 这眼神太熟悉了,刚刚在打铁铺也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眼神,这很明显是又要让李姝掏腰包了。 “娘子,羊。” “嗯,我知道那是羊,咱们家吃不起羊肉,走。” 李姝拉着韩旭正欲迈开步子。 “羊……羊奶。”韩旭似乎有些急了。 “哦?相公要羊奶做什么?”李姝盯着韩旭的眼睛继续问。 “小花,喝奶。” 韩旭歪头思索了片刻才说。 看来她这傻夫君挺会替那个毛茸茸的小花豹考虑的嘛,尤其是遇到他擅长的领域思绪就特别活络。 “那你告诉我你怎么把那只小花豹带回家里来了,是想养它吗?” “嗯,想养,大花山火失踪了。” 大花?应该是那小花豹的娘。李姝估摸着应该是那场山火让母花豹生死未知,韩旭心生怜悯才把那小花豹抱回来了。 “那你知不知道花豹和大虫一样都是会吃人的,万一它哪天长大了伤了家里人怎么办?” 其实这才是李姝最担心的问题,若是那母豹葬身在火海里了倒也罢,韩旭如果一再坚持她便把小家伙养到差不多的个头再放回家里,不过她不敢保证一定能养活,只是怕直接扔了韩旭会伤心罢了,怕就怕那母豹还活着,以为自己的孩子是被人类偷走了,怕它循着味道找过来伤了家里人,她听说这些山上的动物嗅觉最是灵敏。 现在家里伤的伤,小的小,再加上水源匮乏,她真的不敢赌。 “不,大花不会,信我。” 听到李姝这么说韩旭彻底急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最后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求求娘子。” 见李姝一脸思索状,韩旭的眼眶瞬时红了,他是真的很喜欢小花,而且他也敢保证大花不会伤害家人。 李姝发现她拿红着眼眶、一脸委屈巴巴的韩旭一点法都没有,这表情像极了当初从山上抓到的那几只小野兔。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李姝便心软了,鬼使神差地和老板买下了这只母羊,顺便去买了一袋粗盐。 韩旭就像要到糖的小孩子,一脸的满足,他一手被李姝牵着,另一手牵着羊绳,时不时还回头看母羊有没有跟上。 夫妻俩就这么你牵着我,我牵着羊慢慢走出了城门,夕阳把影子拉长,给一切镀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芒,似是岁月静好。 只是没人注意到高处站着一个一袭藏青色长衣的男子,他望着远方,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直到背后有人叫他,他才收回了目光。 “主子,这是您让属下调查的事情。” 身后的男子一袭黑色劲装,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像是没有存在感的幽灵,恭敬地将手上的信封递上。 男人打开信封一目十行,最后将信纸和信封还给身后的男人,“烧了,下去。” “是。” 黑衣男子应了一声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有趣有趣。”身着藏青色长衫的男子原本疏离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玩味儿。 韩旭将母羊牵回家的时候几个小的兴奋得直拍手,韩冕也在,尤其是娇娇,一手护着小花豹一手摸着白白的母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不知道要摸哪个好。 李姝让几个小的给小花豹喂奶,叮嘱韩旭手不要乱动就出门去了姑姑家。 李姝把镇子上马贼抢劫的事情和姑姑说了一遍,告诉她家里的粮食要藏好,可能的话尽量多备一些方便贮藏的吃食。 现在镇子上几家卖粮的商铺犹如惊弓之鸟,再过一段时间这粮食只怕是更难买了,而且马贼若是看镇子上无粮可抢,可能会把目光转向周边的村子里。 “嗯,多亏了姝丫头提醒,粮食我会藏好,至于其他的吃食只能慢慢看了,现在最难的还是水,今天豆豆娘问我换水来了,我看她上有老下有小的,实在不忍心给了她半瓢水,若是再没有水啊,估计大家还没被饿死就要被活活渴死了。” 李姝想到之前那个拿着一把毛豆,抱着幼子来和自己换水的女人,也心生同情,这样的世道,家里没男人的女人要比一般人家难过得多。 想着李姝便掀开了姑姑家的水缸盖子,还好,还能撑一段时间, “姑姑,你同我去一趟村长家,把这个事情告诉村长,也好让大家提前做准备。” 韩娟放下手里的活计就陪着李姝来到了村长家。 “韩旭家媳妇儿,你的意思是那些马贼很有可能进到村子里枪东西?”村长韩铁抽着旱烟,豆大的火星子在黑夜中忽明忽暗。 他最近跟着官府的人在各处探查水源,一无所获,本就愁闷得很,听到李姝带来的消息更是觉得心烦意乱了。 “我不敢肯定,只是刚好得到那么个消息,想着大家若是能提前做准备,到时候损失也少些,以防万一嘛,不过村长您经验丰富,最后还得是看您的决断。” 李姝并不是很想管这些事,但是万一马贼真的进到村子抢劫,若是只有他们一家安然无恙,韩家村那么多户人家,保不齐有的人到时候会打自家的主意,所以她只负责把消息递给村长,具体怎么做就是他的事了。 “行,我明天把大家伙召集起来,和他们说一下这个事情,让大家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李姝暗暗放下心来,好在这个村长是个明事理的,能听得进去话。 “韩旭媳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李家村嫁过来的?” 李姝一时有些疑惑,村长问这个做什么,一时有些拿不准,但也是实话实说。 “整个华宁县目前就你们李家村有一口井还在出水,你们村子的人现在在周边做起了贩水的生意,这事你可知道?” 这事李姝倒还真没有听说过,遂摇了摇头。 “那你娘家那边可还有什么亲人可以帮衬的吗?” 村长的意思很明显,只是李姝想到她那个混蛋二叔就气不打一处来,况且她已经把娘家的地都给卖了,是决计不会回到那个地方的。 姑姑似乎也听出了村长的弦外之音,就把李姝娘家的事情同村长说了一二,倒是没有特意提起她二叔的事情。村长听了只回了一句“原来如此”就继续嗒嗒地抽旱烟了。 李姝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韩旭带着几个小的还围在母羊和小花豹身边,小花豹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吮吸着乳汁,最后睡着了还牢牢地扒在母羊身上。 韩旭挂着一只手不知道在傻笑什么,偶尔会用没受伤的手勾勾小花豹又粉又肉的小爪子。 小花豹终于有奶喝了,那应该暂时是饿不死了,难怪韩旭那么开心。 “大姐,你今天交代我们的事情办好了,你赶紧过来看看。”李柏拉着李姝往房里钻。 刚一坐稳李柏就把一袋颜色各异品相极佳的玛瑙石倒在了床上,李姝在烛光下细细看着这些石头,没错了,这是系统新抢到的任务,河水没干之前她在岸边见过几颗玛瑙石,她猜想河床干了应该有更多的玛瑙石露出来,就让几个小的趁自己带韩旭进城的时间去河道里看看,没想到还真有。 这些石头各个都如拇指般大小,常年的河水侵刷导致玛瑙石表面光滑细腻,一点都不磨手。 这种石头在这一带是没人要的,大家只关心河里游的,能吃的,即便有人喜欢也是捡一两颗回去,并不会一袋一袋往家里带。 “做的很好,对了小柏,河道里这种石头多不?” “可多了大姐,你若是还需要我明天可以再捡些回来。” 李姝笑着应下,小柏虽然年纪没小桐大,但是做事比小桐要沉稳一些。 “对了,大姐,你要那么多玛瑙石做什么呀?” 他是信任大姐的,上次大姐说那株没见过的植物是药材就真的是药材,还换了钱,这次大姐让大家找玛瑙石也肯定有她的用意,但是他还是很好奇大姐要这些没人要的石头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事成了,大姐给你们买好吃的。” 李姝提着那袋石头摸进自己的房间,将整袋石头投进了系统,系统照单全收,至于报酬可能要等梦里再选了,不过之前系统可是交代了这次抢到的任务需求量大,可以多找些。 第23章 二叔卖水 李姝回去之后把村长说的那番话回想了一下,他说李家村还有水,她在李家村生活了十几年,对那里自然是比较熟的,李家村所在的位置地势较低,一般来说地势低洼的地方很容易旱涝或者被水淹没的,但是李家村附近没有河,所以不存在被淹的情况。 不过说到水井,她倒是记得清楚,李家村泉眼多,其他村子打井要打很深才能出水,但是李家村的井挖到成年男子的高度就已经能见到湿润的泥土了。 若是这样,是不是大家在地势低的地方打井,打出水的概率就会比较高一些? 就这么想着,李姝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那块玉又长出了两条腿在李姝的跟前蹦跶。 “好不容易给你抢的任务,还差好多呢,你赶紧把玛瑙给我凑齐了,要是超过五天没有把东西凑齐可是会跑单的,到时候可抢不到那么容易的任务了。” 李姝在梦里揉了揉眼睛,似乎看到那块玉不仅长了脚,竟然还长出了手,现在正双手叉腰训斥李姝呢,不得了不得了,这玉当真是成精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明天就给你个痛快,一次性给你把玛瑙石凑齐了,今天这部分的报酬该兑现了?” 李姝已经想好要换什么了,如果随机的那样东西没用的话她就要钱。 “你脑子在想屁吃吗?之前难道没和你说要把一整个任务完成了才给兑换吗!” 不是啊,之前也有分次给钱的。 虽然心里这么想的,但是李姝不敢说。 “行行行,好好好,那让我看看还差多少,我明天好安排时间。” 总共还差二十斤的量,李姝一想到二十斤的石头腰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对了系统,最近还有其他的任务安排吗?” 现在没办法继续给秦淮楼供货了,她想在系统这边寻些赚钱的门道。 “有是有,但是就以你这个条件,档次稍高一点的任务我也不敢给你抢啊,到时候完不成任务可是会让我降级的。” “你瞧不起谁呢,我瞅瞅有什么任务是我做不了了。” 李姝还真就不信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还有她做不了的任务? 结果一听系统机械化的宣读,她就懂了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那些高大上的任务还真的不适合她这个乡野村妇。 就比如得到当今圣上的传国玉玺并投递系统,又比如得到当今皇后的亵衣并投递系统,还比如得到当今王爷的裤衩子并投入系统…… 这都什么猎奇不要脸的任务,她甚至怀疑布置任务的人是不是变态,江洋大盗来了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能把这任务完成。 “怎么样,听完了还想让我给你抢这些任务吗? ” “不了不了,系统大人高见,这些任务确实不是我这小小村妇能完成的。” 李姝的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李姝就带着两个弟弟去河道里捡石头,把韩旭和娇娇留在家里照看一院子的动物。 韩家村附近这段河道弯得像道鹅脖子,一个外凸的弧形把两岸的距离分得比一般河道要远不少。干涸的河床上躺着形状各异颜色各异的石头,有的石头足有半间房那么大,有的则比指头还小,有的被水流冲刷得极为圆润,有的则粗糙不堪。 李姝让两个弟弟继续找昨天找的那些玛瑙石,并且再三声明不要个头特别大的。 两个小子昨天把附近的河道摸了一遍,也算是踩点了,知道哪里玛瑙石最多,直奔目标而去。 日头出来没一会儿,河床上的石头就被晒得烫手,尤其是那些光滑的大石头,李姝甚至怀疑打颗鸡蛋上去都能给煎熟。 “大姐,你让我们找那么多玛瑙石有什么用呀?” 问话的是小桐,小柏因为昨天李姝有和他交代过,倒也不好奇了,只是埋头找玛瑙石。 “若是大姐说这些石头可以卖钱,你信不信?” “信,上次的植物大姐也说是药材可以卖钱,卖完果然给我们买糖了,所以大姐说什么小桐都信。” “行嘞,那这次要是卖钱了大姐就给你们发铜板,以后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 小桐欢呼起来,一下蹦得老高,他长这么大还没自己管过钱,想到自己也可以摸钱了就无比兴奋。 李姝给三人各安排了十斤的任务,虽然昨天的玛瑙没有被退回来的,但是万一呢,而且多出来的十斤她另外有用处。 眼看自己的量已经差不多达成了,李姝便找了一处较低的河床开始挖了起来。 她想看看地势较低的地方到底能不能挖出水。 挖了大概一刻钟的功夫,那小坑已经齐膝深了,这河床里以河沙居多,所以并不难挖。 李姝仔细查看了一番挖出来的沙土,发现干得很,完全没有被水浸润过的样子。 这时候两个弟弟也各拿一袋玛瑙石回来了,看见自家大姐挖了个坑,一时间也摸不准她到底想干啥。 李姝把她的猜想和两个弟弟说了一番,他们都是从李家村出来的,说不定两个弟弟有什么思路呢。 “大姐,既然这里的沙土松软,那我们干脆找一根坚硬的木棍直接从上面刺下去,如果下面真有水的话,等木棍抽出来上面对应的深度一定是湿的。” 说话的是小柏,李姝觉得这个方法甚好,于是叫两个弟弟找来几根长且坚硬的木棍。 几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根木棍完全插进了沙土里。 开始的时候比较容易,但是越到下面阻力越大,有时候他们甚至怀疑下面是不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换了几个角度才把那根最长的木棍整根插到地底下。 一盏茶的时间后三人又将木棍抽了出来。 两个弟弟满脸的期待,若是能找到水,他们就可以痛痛快快洗个澡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洗澡了,感觉身上都臭了,而且每天都吃干巴巴的馕,如果可以他们想吃带汤的面条还有鸡蛋红糖水。 木棍光滑,一抽出来,上面的沙土就纷纷掉落下来,李姝仔细查看了木棍,发现那根干燥的木棍依旧干燥,没有半点接触到水的样子,一点湿润感也没有,几人不死心,又换了几个地方尝试,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令人失望的结局。 姐弟三人拿着玛瑙石走到村口时发现大家都围在一起仿佛在抢什么,李姝对这种凑热闹的事情一向不感兴趣,本来想绕过那群人回家去的,结果从那密密麻麻的人堆里传出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 李姝下意识地去看两个弟弟,结果发现他们也和自己一样露出一脸惊诧的表情。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李家村和韩家村可是隔了很远,她当时嫁过来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而且二叔也不知道她带弟妹嫁来了韩家村,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抢别抢,大家排队慢慢来啊,五百文一升水,确定要买的拿桶来接着。” 错不了,这确实是二叔的声音,李姝又想到昨天村长说李家村的人仗着村里那口出水的井干起了卖水的营生,再结合眼前的场景,看来二叔应该是卖水来了。 只是五百文一升水,这价钱比白米白面的价格都贵,二叔未免也太黑心了,这样下去迟早得出事。 李姝拽了拽两个弟弟,示意他们赶紧回家,她可不想和她这个二叔再扯上半毛钱的关系。 几个人快步绕过人群正想往家的方向去,没想到这时竟然有人叫住了她。 “姝妹子,赶紧来啊,这里有卖水的。” 听声音好像是豆豆娘,李姝朝她摆摆手赶紧带着弟弟回家了。 被大家层层包围的李桥听到“姝”字忍不住抬起头来想看看是不是李姝,奈何这个村子的人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任他怎么踮脚视线都无法穿过人群,也只好作罢。 李姝一行人刚到家门口,李娇就抱着小花豹气鼓鼓地迎了出来,嘴里还念叨着“二叔那个坏蛋。” 第24章 姑姑心软 “大姐,我看到二叔那个坏蛋来我们村了。” 李娇见到姐姐回来了,立马蹬着小短腿扑到李姝的怀里。 “你见到二叔了?” “嗯,上午小花拉我去她家看大黄狗,然后我就看到二叔赶着一辆马车在我们村卖水。” 小家伙一个劲儿往李姝怀里钻,看来之前二叔的行为确实也给小家伙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 “小妹,那二叔见着你没有?”李桐赶紧问道。 “没,我躲在房子后面偷看,没让二叔看到我,我怕二叔又要卖我们。” “嗯嗯,小妹做的很好,千万不要让二叔发现我们在这个地方。” 李桐一想到二叔之前要把他们姐弟几个卖了就恨得牙痒痒。 看来二叔靠这卖水的营生,在这大旱之年确实赚了不少钱,竟然用上了马车,寻常庄稼人大多用牛车,条件再好些的用驴车,马车是万万用不起的。 也难怪他能跑到韩家村这么远的地方来,用马车能不快吗。 晚上姑姑来找李姝的时候也把她那混账二叔来村里卖水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前她去李家村找李姝是趁李桥被绑走之后找的,即使是离开的时候也是趁着天没亮摸黑走的,所以李桥并不认识她。 “你知道吗,这次村长家可是买了不少水呢,五百文一升水,那真是天价了,饶是这样,村长家愣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十升水呢。” 说到这个姑姑都忍不住咂舌,原本随处可见的水,这下竟卖上了高价,可偏偏人还离不了这水。 “就连豆豆娘也狠下心咬咬牙买了一升呢,对了,你那二叔还接受粮食换水呢,只是也不肯吃亏,十斤白米换一升水,竟也有人愿意换,而且其他的粟米黑米一概不收。” 李姝不禁冷笑,她这二叔好吃懒做是真,有点小聪明也是真,只不过他这样大摇大摆地卖水未免也太心大了些。 系统一直催的玛瑙李姝已经全数安排齐了,这次的固定奖励是十两银子,随机奖励则是一个异常精美的瓷器。 李姝毫不犹豫选择了十两银子,开玩笑,这样的情况除非随机奖励是等量的粮食或水,不然任他随机奖励翻出花她就选银子。 剩下的十斤玛瑙李姝存在了地窖里,她想等哪天时机成熟了看能不能用玛瑙石做些精美的饰品。 距离那场山火过去快十天了,李姝才第一次去了后山,原因是姑姑说可以去后山拣点炭,刚好冬天要来了,到时候就不用花钱再买了。 除了靠近村子的那一带,其他的地方被烧得一塌糊涂,整座山黑黢黢的,之前上山看到的有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的树,现在周身也被山火舔舐干净,只留下焦黑的主树干,地上更是寸草不生,只是偶尔才能看到一些没被完全燃烧殆尽的木炭。 之前树木茂盛,不敢往深山走,现在树木都被烧得差不多了,视野要好很多,李姝带着姑姑往高处走,想看看之前提到的镇子上那条河的发源地。 “好像看不到,估计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头才能看到。”韩娟看着眼前连绵的群山说道。 李姝站在高处,俯视着低处的风景,要么被烧焦了,要么被晒得蔫蔫的植物,实在看不出哪里可能会有水源。 两个人一人背了一大篓炭下山,路上偶尔也会遇到几个村里人,也是上山拣炭的,大家都心照不宣,随便寒暄几句,倒也不会多问些什么。 大半月的时间到了,韩旭的手也好得差不多了,早在前几日他便嚷嚷着让李姝把他的手解开,李姝有好几次都看见韩旭拿着那支新买的红缨枪摆弄,奈何一只手不能用,只能很憋屈地用右手耍几下。 李姝不放心,还是带韩旭进城让老顽童看过后,确定没事才放心让他去耍那把红缨枪。 李桐自从见到韩旭耍红缨枪之后就眼馋的不得了,得空就缠着韩旭教他耍枪,李姝发现韩旭在舞刀弄枪,上山打猎这些事情上面是有些天赋在的。 小桐从小就对那些读书识字的事情不感兴趣,反倒崇尚武力,遇到韩旭,两个人也算是臭味相投了,现在他对这个姐夫简直崇拜的不得了。 这次进城,发现城里的水已经见底了,之前官府派人看守的河坝,现在早就把人撤走了,反倒是街上多了一些贩水的人,他们驾着马车慢悠悠地穿梭在镇子的大街小巷,吆喝着“卖水了。” 李姝耳尖,听到那价钱和之前二叔在韩家村卖的价钱一样,忍不住摇摇头。 虽然镇子上的人比村子里的人要富裕一些,但是照这个价钱卖下去,怕也没有几户人家承受得起的。 李姝现在无比庆幸当初和系统软磨硬泡得了那每日小半桶水的量,否则过不了几日她便是这众多高价买水人中的一员了。 韩旭抱了只小花豹回家的事情姑姑是知道的,也知道为了给小花豹喂奶专门买了只母羊的事情,只不过劝他们此事不要太声张,否则容易被人拿住把柄。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了,李姝准备给家里的母羊盖个保暖的羊圈,提前约了姑姑过来帮忙,这会儿人已经到屋子里了。 “姝丫头你知不知道最近贩水的人越来越龌龊了,竟然让没钱买水的人家把姑娘送过去给他们睡,若是家里没姑娘的,媳妇长得略微顺眼些的,看上了也让送过去给他们睡,睡了就给水。” 姑姑小声在李姝耳边说着,就她知道的,村子里有好几家的姑娘已经被白白糟蹋了,还有些媳妇为了自家孩子能有水喝,走投无路之下也妥协了,只是以后这些女人怕是如草芥,随时都可以被推出去牺牲了。 李姝想着这些贩水的迟早会出事,但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层,一想到二叔也是其中之一,靠着李家村那口井出的水逼着那些快渴死的人与他行苟且之事,她就忍不住浑身恶寒。 “姑姑,你家里可还有水?”李姝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有是有,不过不多了,姝丫头你放心,我不会那么想不开的。”韩娟知道李姝在担心什么。 虽然之前韩旭确实帮着挑了不少水,但是现在已经快见底了,实在不行到时候就只能花钱买水了。 “姑姑,我家里还有一点能匀出来,等天黑了你拿桶过来盛。” 李姝这边之前韩旭给挑的水早就用完了,她们家人多,水用的也比一般人家要快些,现在用的全是系统给的那小点量。 “这怎么行呢,你们家人多,本来平时用的就比我们家多,那些水你们自己留着慢慢用,要实在没有了,我会自己想法子的。” 李姝也不好再说什么,她还是决定等天黑了亲自给姑姑送过去,否则她到家里反而会发现家里水缸的秘密。 姑姑耳根子软,心也善,她不止一次见过姑姑给村里其他几个寡妇送水了,若是换做平常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但是现在保命要紧,要是谁来都给一瓢水,恐怕最早渴死的还是姑姑自己。更何况她分明看见有个寡妇家并没有那么缺水,她家儿子也挺大了,只是听其他人说姑姑那里肯给水就舔着脸来要水了。 那小花豹已经睁眼了,最近黏韩旭黏得紧,韩旭也极其宠这只小花豹,这两天甚至将它带上了床一起睡觉,导致李姝睡到半夜就被小花豹舔醒。 好,说实话,她也挺喜欢小花的,从前听大人们说大虫豹子都是捕猎高手,还会吃人,她怕的不得了,但是这只花豹幼崽实在可爱得紧,乌溜溜的大眼睛,软乎乎的肉垫,天气冷了还是个移动小暖炉,连她也开始爱不释手了。 正准备睡觉,却听到门外有个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村长韩铁的。 李姝让韩旭把小花豹藏好,然后陪着自己一起去开门。 此时门外站着的除了村长,还有一个李姝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 第25章 水车遭劫 “韩旭家媳妇,你看我给你带谁来了。”村长韩铁邀功似的让出了身后的人。 是如今已经穿上了上好缎子,圆润了不少的二叔,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可是即使再怎么装扮,在李姝心里他依旧是那个压榨姐弟,欺凌姐弟并想将她们姐弟卖了还赌债的混账二叔。 “村长莫不是弄错了,我不认识这个人。”李姝准备关门。 村长有些不解李姝的行为,见到自家亲戚好歹也得请进去喝口水,她这关门赶人是几个意思。 要不是和李桥闲聊,他也不会知道李桥和韩旭家媳妇竟然有这么一层关系,所以他想借着李姝和她二叔谈个好价钱,到时候有熟人在中间牵线,也能多几分把握,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在心里责备李姝那天来找他不同他说实话。 “姝丫头,不记得二叔啦?”李桥嘿嘿一笑,便从韩铁身后挤上来,用手抵住了李姝即将关闭的门。 “我没有二叔,你别在这里胡乱攀扯关系,赶紧走。” 李姝瞧见李桥抵在门上的那只手又少了几根手指,看来应该是那次没还上赌债被赌场的人给收拾了,以她二叔这么小心眼又不要脸的个性,绝对会不分皂白把这种事情归咎到她身上。 李姝示意韩旭一起把门给关了,没想到李桥直接挤进半个身子卡在了两扇门中间。 村长一看这情况赶紧上前帮着李桥一起推门,还不忘劝和。 “韩旭家媳妇,你二叔好不容易找到你,你怎么还赶人了。” 韩铁心想今天必须把人留在韩旭媳妇家,本来不知道二人关系前,为了水他是准备让李桥留宿的,但现在他是万万不肯吃这个亏,毕竟这年头水精贵,粮食也一样精贵,哪有人来了不住亲戚家反倒留宿他一个外人家的道理。 “就是呢,姝丫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在怨二叔之前没送你出嫁的事,二叔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就让二叔进去说几句话。” 呸,一派胡言,他做的那些龌龊事估计都用其他的谎言在村长面前粉饰过了。 韩旭一个用力直接把李桥夹得鬼哭狼嚎,“二叔错了,你就原谅二叔。” “二叔今日在路上遭了劫,想在你这里留宿一宿,姝丫头不会那么狠心?” 村长也在一旁应和着,话里话外全是说现在水多么重要,李家村的亲戚得好好供着的意思,李姝一听立马冷了眼,这村长也不是什么好鸟。 “我说过不认识这个人,谁会无缘无故让一个不认识的人住进家里,况且我们家小,根本住不下,人是谁带来的就去谁家住。” 韩旭用力踢了一脚,把李桥踢了个踉跄,摇摇晃晃后退几步,然后眼疾手快关上了门。 李桥不死心,在门外又是拍又是喊,听到里面久久没有回声,村长眼看着也不是办法,毕竟人家一开始是来找自己的,只得不情不愿地把人领回自家安顿。 看着韩旭媳妇拒绝得那么坚决,韩铁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李桥撒谎,仗着有水胡乱攀扯关系,又或者两人之间又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 李桐和李柏两兄弟听清是二叔的声音之后就忙去厨房抄了家伙,站在院子里,刚好避开李桥的视线范围,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听到门外彻底没动静了,李姝才放心,安抚好了几个小的,又叮嘱了一番,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而这一夜李姝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几遭还是毫无睡意,韩旭也察觉到李姝今晚的反常了。 他轻轻靠过去,把李姝冰冷的手放在手心捂着,“娘子莫怕,我会保护你。” 李姝轻轻“嗯”了一声。 她的傻夫君有时候总是能给她恰如其分的安心。 熬到下半夜李姝终于睡着了,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她梦见自己还是被二叔卖去了花楼,两个弟弟被东家轻则打骂,重则关柴房断粮,就连小妹也被卖到府里给人做丫鬟,大冬天的小手泡在雪水里洗衣服,她听到弟弟妹妹们在梦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大姐救我门”,可她却无能为力。画面一转,她竟然看到那花楼的老板竟然是秦卿。 李姝被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却发现天早已大亮,韩旭此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李姝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去了姑姑家把昨夜的事情说与她听,并让她留心打听一下李桥的动态。 “这事怪我,早知道上次我就把你二叔的那些混账事也一起告诉村长好了,否则也不会出这种事。” 韩娟有些懊恼,那天村长问李姝在李家村情况的时候,她是有所保留的,没想到当时的一念之差竟让她二叔找上门了。 “姑姑,这事你别往心里去,我们谁也想不到李桥会来那么远的地方贩水,而且村长知道这事以后估计是想在李桥面前邀个功,顺便让李桥觉得欠了他人情,然后伺机多要点水,不过昨晚他没办法只能把李桥带回去,又出粮又出水的,估计还出了点钱,若村长是个计较的,我昨晚已经得罪村长了。” 韩娟在村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打探到不少消息。 原来这李桥那日又来安宁镇附近的村子卖水,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先回镇上歇一晚,第二天再继续卖水,没想到半路被一群蒙面黑衣人劫了满满一车水不说,还把他的钱财尽数抢去,最可恨的是那群人去而复返,不知道什么原因把他给打了一顿。 就这样,钱财、马车、水都被抢了的李桥,被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想到上次来这附近的韩家村卖水时给过那村长一些好处,两个人还称兄道弟了一番,便想着寻来借宿一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隔天李桥在李姝家附近晃悠了很久,时不时还来拍门,李姝一早就交代大家无论李桥怎么喊都不准给开门,估计李桥最后耐心耗尽便走了,听说他离开韩家村的时候村长还给了他点路费。 另外,韩娟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最近贩水的人基本都被打劫了,但是打劫的却不是同一伙人,只不过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不杀人。水、马车、钱财倒是会尽数搜刮走,有的人运气不好,已经被劫了两三次了。 这正是李姝之前担心的,李家村这些贩水的人太过于高调了,迟早被人盯上,不过这样看来,村长给的那点路费估计打水漂了,李桥的那些许诺大概率就像放屁一样,听个响罢了。 原本想早一点过去给姑姑送水的,没想到遇上李桥那个事给耽搁了,入夜之后,李姝舀了小半桶水去了姑姑家。 掀开水缸的盖子一看,果然没水了,李姝把水倒了进去,虽然不多,但这也是她最近能匀出的最大量了。 “姝丫头,你家人多,你赶紧拿回去。” 韩娟阻拦不及。 李姝还是决定把姑姑点醒。 “姑姑,你之前给水的那几个姐妹,后来有几家应该有花钱买水,你心善给她们分了自家的水,可是后来可有人记得你的好?还了你哪怕是一勺水?” 她也听说了姑姑今天去她那几个姐妹家要水,结果没有一个愿意分点水给她的。 “没有,不过豆豆娘倒是准备给我半瓢,我看她太难了,没要。” 这李姝倒是能看出来,豆豆娘是她接触过这些人里最为知恩图报的一个了,也不喜欢占人便宜。 说起这事韩娟就有些心寒,那些她惦记的姐妹到头来除了豆豆娘没一个肯帮她的,她也算是看透了。 “姑姑,眼下的情况最要紧的是保全自身,谁不是优先顾好自己的小家,那水就算你不用,你也总得替小冕考虑,你主动把自己的水分出去,无异于将自己亲自肢解好送到豺狼堆里。” 帮助别人,也得量力而行,否则无异于找死。 “晓得了,姝丫头分析得是,我以后不会再傻傻的把水分出去了。” 李姝就这么提了一下,没想到姑姑还真的听进去了。 没过几天她就把一个之前上门要水的寡妇给打发走了,最后还让人家把之前给的水还回来,坐在门槛上哭穷,说自己家没水快过不下去了,结果那寡妇一刻都不敢留,拿着小木桶就跑了。 完了姑姑还不忘补充一句“今天没有的话那我明天再去你家看看。” 第26章 流民 天气越来越冷,自北方而来的冷风像一把冰刀子,刮得人脸生疼,李姝早早就把之前给家人做的冬衣和新纳的被子拿出来了,给韩旭准备的帽子也派上了用场。 入冬不过一个月,青州出现了很多逃荒的流民,主要原因还是没水,干旱又导致庄稼没收成,百姓食不果腹,只能四处逃荒。 就连安宁镇这个小地方,城外也聚集了不少流民,官府管得严,怕流民进城闹事,在入城的通道上都设置了关卡,将人全给拦在城外了,朝廷拨的银粮,层层搜刮下来,到百姓手里的不过一碗清水稀粥。 可是在这个水都喝不上的年景,清能见底的稀粥对饥民来说也是一种恩赐,至少能润一润那干到冒烟的喉咙。 排队等候施粥的人排了上百米远,可是很多人还没排到就倒下了,就这么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再也没爬起来过。 偶尔有官府的车马从凹凸不平的土路上碾过,扬起的阵阵灰尘迷了眼睛,流民的眼里早已没有了光,只能奢望不要被上位者们抛弃。 韩家村已经死了十几个老人和好几个孩子了,没有钱财人力置办葬礼,只能用草席一卷,抬到后山匆匆埋了,这个难熬的冬天才开始,很多人就已经挺不住了。 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仿佛笼罩着一股怪异的气息,家家户户开始紧闭大门,关好屋内那所剩不多的希望。 有五六户人家直接贱卖了村里的田地,去外地投奔亲戚去了,便是曾经人人抢着要的上等田,开出极为低廉的价格后也无人敢买,一是因为之前在买水买粮的时候就掏空了荷包,二是谁也不知道干旱持续多久,便是干旱结束后田间能否灌水也成了问题,所以人人都留着那点钱保命。 “姝丫头,现在村里一亩上等田价格还不及之前的五分之一,你要不要买一点?” 韩娟盘算着手里的钱,确实有点心动了,若是来年风调雨顺,收成会大大增加。 “这事我也听说了,但是我还在犹豫。” 比起在村里置办田地,她更想去镇子上置办铺子做点小生意,每天在地里刨食靠天吃饭根本没个奔头。 她最近在系统那里学到了很多,未经加工的原始农产品卖不上价钱,但若是加工过的,那价格会翻很多,之前的毛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么低的价格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不要看我们家人多,其实真正能干活的劳动力不多”,她自己算一个,韩旭勉强能算一个,李桐算半个,李柏身体一直就不好,李姝也有意让他走其他的路子,李娇更是,一个四岁的小娃子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活,“其他的村子的田地可以直接引河水灌溉,但是咱们村地势太高了,不好取水,若是大旱之后山上引下来的水不够灌溉田地,我们又得回到艰难取水的日子了。”这才是李姝最在意的地方。 对于灌溉这一块韩娟倒是持乐观态度,她并不认为年年都会如此,至于田间的活计,她可以多干一些。 李姝似乎看穿了姑姑的想法,继续说,“姑姑,小冕还小,我知道你不怕苦,可若是你把身体累坏了,小冕以后要怎么办?” 任凭家里的女人有多么能干,但是在体力上男女终究还是有差别的。 韩娟本想趁着价低买个四五亩的,听李姝这么一说这个念头打消了大半。 朝廷派了几波人勘测水源,结果全都一无所获,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神明,听说皇帝率了众嫔妃官员在宫中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求雨祭祀,只不过似乎并不奏效。 仍有水源的几处泉眼被朝廷接管,李家村那口井便是其中之一,他们集到了一定量的水便会统一给每个村分发,这点水也只是堪堪能保证人不被渴死,其余的事一点也做不了。 家里水的秘密也在李姝几次深夜送水之后被姑姑发现,不过她倒是一点也不恼李姝对她的保留。 “你这水的秘密若是两个月之前被我知道了,我只怕是会拿去分给之前那几个姐妹,恐怕还会忍不住告诉她们这个秘密,估计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现在让我知道刚刚好,我不会再犯傻了。” 家里几个小的和韩旭早就发现了,不过在李姝一一摆事实,分析利害之后,大家都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 一天小半桶的量,只够一家五口人每人喝几口,而且还要匀一部分给姑姑家,这样算下来,七口人分小半桶水,到每个人头上真的没多少,不过也比一点没有要强多了。 山上的野菜树皮,凡是能吃的基本没有能逃出人手的,城里现在已经买不到粮食了,饶是李姝之前囤了不少粮食,为了能带着家人顺利度过寒冬,平常也是野菜配粥,她现在只能尽力保证家里人不被饿到,至于吃好,她现在还不敢想。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姑姑之前喜欢腌酸菜的事了,她手艺好,每年都会腌上一大缸,一缸又可以吃很久,只要保存得当,长的甚至能存放两三年,所以托姑姑的福,她们一家偶尔还能吃点咸菜调一下口味。 前段时间把之前养的几只兔子宰了,现在人都恨不得吃草了,根本顾不上兔子,只勉强养着一头母羊给小花产奶。 宰兔子那天把姑姑和小冕叫来家里,一家人低调地开了一顿油荤,多余的肉烤干拿去地窖存着,剥下来的兔皮给每人做了副手套,反正现在也没人买兔皮,即便有人买也给不了好价钱,倒不如干脆给自己人用了。 几个孩子每天都会出去给羊找吃的,只是能找到的吃食越来越少了,也不敢把羊牵出去,保不齐就被人抓去宰了,如果这样,李姝倒是宁愿被自家人吃了。 最近世道不太平,听说有几波流民集结帮派,靠着人多开始抢劫城外的村子,官府的人手大部分在城门口防着那些被拦在外面的流民,根本抽调不出人手来平息作乱的流民,所以现在村子里也是人人自危。 韩旭最近睡觉也总把那长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生怕那些人抢到家里来。 李姝和姑姑一合计,干脆让母子俩搬过来一起住,李姝这边好歹有个韩旭,力气和身手还是有的,总好过姑姑和韩冕孤儿寡母的。 于是让韩旭搬了姑姑家的木床架和被褥过来,母子俩算是在这边安顿下来了,李姝和姑姑带着李娇宿在一间房,韩旭带着几个小子宿在另外一间房,一家人在一起,有个万一也能及时照应。 李姝最近浅眠,外面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醒了,要过好久才能睡着,系统不派任务的时候她就在梦里对着一块很大的屏幕,里面的画面有时是静止的,有时又是动态的,李姝有时看得懂,有时又看不懂。 本来想着遇到这种情况,村长那边应该会有所动作,毕竟官府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他们自顾不暇,现在各村只能自保,没想到一连几日村长那边都没动静,李姝决定去找村长。 第27章 马贼 李姝的之前的猜测没错,她说“若村长是个计较的,她恐怕已经得罪村长了”,上次李桥的事情,村长果然把这笔账记她头上了。 李家村的井被朝廷接管统一处理之后,他们靠卖水发财的光景一去不复返,而李桥则再也没在韩家村出现过,村长不仅折进去吃的喝的,还白搭了路费,可谓是折了夫人又折兵,怎么说对李姝还是有怨言的。 李姝连村长家的门都没进就被村长媳妇给拦住了,话里话外全是那顿饭和路费,很明显是想让李姝出那笔钱,李姝可不做这冤大头,她若真的出了那便就坐实她和李桥的叔侄关系,李桥可是被族长从族谱除名了,这么算确实和她没有关系,说不认识他也不算错。 “你明知道上次得罪村长了,又何苦去吃那闭门羹?”姑姑不解。 “其实我是想向村长建议组织人在村里巡逻,最近世道那么乱,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如果能组织十多个男子在夜间巡逻,若是有流民来抢劫或是马贼来,虽然不一定能将对方击退,但是好歹能提前预警,给大家争取一点时间。” 她更倾向依靠群众的力量,但是村长既然不愿意见,那便算了,她就顾好自己的小家,省得好心被人当作驴肝肺。 韩娟听完李姝的描述,觉得可行,村长至少应该听一下再决定要不要采纳的。 “这确实是个方法呀,一个人单打独斗怎么能对付那些劫匪呢,我去找村长。” 韩娟起身准备去找村长却被李姝拦了下来。 “姑姑,村长现在估计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咱俩了,别去了,与其想着怎么说服村长,不如顾好我们自己。” 姑姑终究是被李姝给劝了下来,她又想到上次分水的事情,吃力不讨好,各扫门前雪。 一到冬天,李姝总会手脚冰冷,怎么睡都睡不热,后来韩旭睡在旁边,他像个大火炉,不一会儿就能把她得手脚捂热,可最近和姑姑睡到一起之后发现姑姑身体比她还寒,就剩娇娇这个肉团子还热一点,所以她睡觉的时候总是被两个大人左右夹击,动弹不得。 这天夜里李姝手脚冷得实在睡不着,准备去厨房生把火烤一下,行至院子时似乎听到外面有马蹄声,她的心提起来了,还准备再仔细听,没想到韩旭拿着长枪从另一间屋子出来了。 看见李姝韩旭似乎并不吃惊,韩旭的听力一向极好,连他也起来了,说明情况确实不对。 “娘子,好多人。”韩旭握紧了手里的长枪。 李姝当即进屋喊醒了姑姑,然后让韩旭把她们房里的衣柜挪开,把另一间屋里几个还在熟睡的小子带过来。 几个孩子搞不清楚情况,睡得正迷糊就被人从床上提起来,一个个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眼角还挂着泪。 李姝拍了拍李桐,让他清醒一点。 “小桐,你带着弟弟妹妹躲在地窖里,千万不要出声,如果两天后没人来叫你们的话自己顶开盖子出来,听见没有?” 自从开始用这个地窖存东西,李姝就把原来笨重的柜子换成了另外一间屋里那个轻巧的柜子,方便挪动,以小桐的力气从下面顶开盖子完全不成问题。 外面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咚咚咚敲击着地面,仿佛连空气也跟着震动起来。 几个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 韩旭把几个孩子依次抱进地窖,连小花也没落下。 “姑姑,你快去厨房把今日那半桶水倒完拿给孩子们。” 韩娟早在李姝出门的时候就醒了,所以脑子一点都不懵,忙去厨房倒水去了,回来的时候还顺手把新买的柴刀和厨房米缸里那些黑米和粟米也带来了。 李姝把柴刀和水递进地窖了,但是却让姑姑把粟米和黑米放回去。 李姝看了眼外面拴着的那头母羊,犹豫了片刻还是让韩旭把母羊也一起送到地窖里去,顺便把那几床新做的被子也扔了下去。 “你们几个听小桐的,不准出声,不准哭,听到没有?”李姝的口气十分严肃。 “你们不下来吗?”李桐探出半个脑门红着眼问道。 “我们留在上面应付,李桐你最大,可一定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和冕儿。” 如果家里一个人也没肯定会引起怀疑,继而把家里翻个底朝天,到时候就真的被一锅端了。 安顿好一切,话音刚落就听到黑夜中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和各种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李姝很庆幸她们家住在村尾,从村子的入口到这里是最远的,给他们留一点应对的时间,也很庆幸几天前就把姑姑母子俩叫过来一起住了。 姑姑攥着李姝的手,刺骨的冬夜却满手的汗,李姝安慰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怕。 韩旭手持长枪,贴在门口小心地听外面的动静,李姝也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咚咚乱跳的心脏让她根本听不清外面的声音,也没办法分析情况做下一步的计划。 外面似乎是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然后还有惊恐的求救声和毫无作用的阻止声,如果是流民来抢劫,但凡家里有个男人的应该也能回击几下,而且流民估计骑不了马,那就一定是马贼了。 这是最坏的一种可能,流民大家拼一拼还能有个胜算,但是马贼不一样,他们手上有武器,而且训练有素,换句话说流民是业余的,可马贼都是专业的,而且还会杀人。 李姝心里想着对策,突然看到韩旭手里的长枪。 “是马贼抢劫,不是流民。”李姝话一出口,姑姑的心便凉了半截,“相公不能和他们硬碰硬,你手里的长枪太惹眼,会被误认为是官府的人,到时候会被第一个拿来开刀,赶紧把枪藏起来。” 韩旭一开始还不愿意,他觉得拿着长枪能更好的保护姑姑和娘子,可是娘子竟然让他把长枪藏起来。 李姝没空和韩旭解释那么多,将长枪利落地塞进了柴垛里。 几个蒙面黑衣马贼破门而入的时候,三个人还是挣扎了一番,但是看对方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把大刀,确实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便放弃了抵抗。 当然,除了绑人,对方也没忘记去屋内搜刮一番,搜出来的正是刚刚李姝让姑姑放回去的那些黑米和粟米。 “三哥,这个村也太穷了点,拿到的尽是些黑米粟米,还有这家竟然也是一滴水都没了,真是烦人,白忙活了,这都第三个村子了。” 一个矮胖的蒙面黑衣人在李姝家的三间房里翻箱倒柜,就连床底下也不放过,看得三人一顿紧张,连呼吸也放轻了些,生怕他们发现藏在地窖里的几个孩子,不过好在那地窖隐秘,躲过了马贼的搜查。 “拿走,老大不是说了嘛,只要是能吃的就统统拿走。” 那个叫三哥的男人身材略微清瘦些,语气很平静,仿佛并不意外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韩家村入村的空地上,所有村民都被绑了扔在地上,夜晚的温度极低,有些人穿得少,现在冷到牙齿都跟着打颤。 待把人都绑来之后,身披大氅的领头才抬了抬眼皮,开始说话。 第28章 抢劫 “东西都拿到了吗?” 那人即便是骑在马上也能看出身材魁梧高大,原以为是个男子,没想到一出声音,竟然是个女人。 李姝忍不住抬头打量了她一眼,她的打扮与旁边二十几个蒙面黑衣人并无二致,但是周身的气场却是其他人所没有的。 “老大,吃的、喝的、铁器都在这儿了。” 刚刚来李姝家那个矮胖的蒙面黑衣人指着地上一堆东西说道。 黑衣人手里的火把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在火把的照耀下,堆在地上的东西一览无余。 地上那堆东西,布袋子里的是粮食,看着约摸不到一百斤,大大小小的罐子里基本都是水,看着量也不多,剩下的则是铁锹、镰刀、柴刀等铁具,这些是最多的,毕竟是庄稼人吃饭的家伙,粮食或许提前藏了,但是大家都是没想到马贼竟然连铁器也抢,这些东西一般是不会提前藏匿的。 女人驱动马匹走近了些,看了眼地上的东西,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老二,和上次那个村子的收获比起来如何?” 她看向先前在她右侧的男子,而左侧的则是刚刚来李姝家的另外一个人,听到矮胖的黑衣人叫他三哥。 “只少不多,但相差不大。” 这个叫老二的男人从一开始眼睛就没离过地上这堆东西,很显然心里早就有了一番计算。 “哼,无用。”女人冷哼出声,除了老二和老三所有人都微微低下了头。 只是不知道这个“无用”是指她手下这帮人还是韩家村的人。 女人随后扫视了一圈马下被绑住的村民,足有一百五十余人,每个被扫视到的人都把身子缩了缩,仿佛这样就不会被马上的女人看到了一般。 韩旭似心有所感,往前挪了挪大半个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把李姝和姑姑挡在了身后。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李姝似乎感觉到女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稍有停顿,而后又很快掠走。 为首的女子右手四指微动,给了手下一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你们家里还有没有藏起来的粮食,有的话赶快主动拿出来,否则被我们搜出来可就两说了。” 说的是另外一个黑衣人,看着像是这群人里面身材最高大魁梧的,手中握着两把双戟大刀,声音洪亮有力,他一说话仿佛周身的空气都在跟着震动。 “真的没有了,好汉,今年大旱你们也知道,就是眼前你们看不上的这点粮食都是我们勒紧裤腰带省下来的,都是活命的粮食啊。” 村长韩铁虽然心里也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站出来说话。 “就这么点?你唬弄鬼呢!” 黑衣大汉将大刀对着韩铁,似乎再逼近一步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你要对我爹做什么?” 站起来的是韩铁的三个儿子,虽然双手被反剪绑在身后,但是看到自家爹有危险还是纷纷站了出来。 “做什么?老头,你是这个村的村长,要是你们还是坚持只有那么一点粮食,那我不介意帮你们减少几个人,少几个人就少几张嘴吃饭嘛。” 男人往刀刃上吹了口气,随后又看向村长和他的几个儿子,像是在等他们的下一步反应。 “各位好汉,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了大伙?” 之前就听说有村子遭了马贼,不仅抢吃的,还杀了人,他不知道眼前这伙人和其他村子遭遇的是不是同一波,韩铁不免腿肚子打颤,但也还是硬着头皮和对方周旋。 “这粮食,至少得凑够八百斤,否则还不够我们下趟山的。” “八百斤!”大家开始小声议论,这不是要了命嘛,即便是丰收的年份每家也不见得能留下那么多粮食。 有的人开始在地上磕头求饶,哭诉家里真的没粮了。 “或者一千五百斤的铁器。”为首的女子悠悠地补充道。 “娘,你快点把咱家藏在柜子里的粮食交出来,我可不想死。” 若是石头娘的眼神可以杀人,那她不争气的儿子早不知道在她的眼神中死了几次了。 这时,姑姑轻轻碰了碰李姝,李姝知道她的意思,但是绝不能松口,否则几个孩子会被发现,若是这些马贼今日下了决心要杀人可就不好了,李姝用眼神制止了她。 寻常马贼要么抢人,要么抢粮,可是这群马贼似乎不太一般,为什么会想要抢铁器呢,李姝在脑海里迅速想着对策。 又有几户人家说家里还藏了粮食的,可是所有粮食拿出来也不够八百斤,那一千五百斤铁器的目标,即便是三个村子也不一定能凑得出来,所以这两条路根本行不通。 “就这么点粮食,反正留给你们,你们也不一定能活到开春,那就给你灭了几张嘴,说不定到时候活下来的人还会感谢我们呢。” 那大汉说着便开始在人群里挑人,每个被他手里的大刀指到的人无一不流着泪摇头,还有几个小孩直接哭出了声,被父母用眼神制止了。 当大刀来到石头家的时候,那刀在石头和石头娘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石头眼看着那刀即将停在自己身上,赶紧抢先开口,“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选这个老婆子,我年轻力壮还可以干活,她都半截入土了,反正也没几年好活了。” 石头娘顿时瞪大了眼睛,即便儿子不开口,她原就准备让那大汉选自己的,毕竟石头是她唯一的儿子,是他们家的血脉,可是听到这句话从自己无比疼爱的儿子口中说出,不免让她寒了心。 就连周围的人也很吃惊,平时看着石头混就算了,没想到还真的忍心让自己的老母亲去送死。 “呵。”那大汉似是讥笑,那大刀便不再移动,直直指向了石头。 石头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都说选自己家那个老太婆了,怎么还选了自己。 “娘,娘,你快帮帮我,我不想死啊,你快点和他们说你愿意替我去死,我们家的香火可不能在我这里断了呀。” 石头挣扎着被大汉提起来,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母亲,希望她说句话对方就能放了自己。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选我,放了我儿子,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也没几年活头了。”石头娘声泪俱下地哭喊着。 眼看母亲说话也不管用,石头发了狠撞向大汉,准备找个空档逃跑,结果人还没碰到大汉,就被另外一个黑衣人一剑刺穿了大腿。 鲜血涌出,石头顿时疼得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念叨着“疼”和“娘”,由于双手被绑,他只能在地上摩擦,借此来缓解疼痛。 石头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在地上不停给那些人磕头,也试图用自己的膝盖帮儿子按压伤口,但是无济于事。 “看到了没有,若是再有人反抗,下次我的刀可指不定砍到哪里了,有可能是脑袋,有可能是心口,也有可能一个手滑把胳膊砍断了呢。”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人群,现在都噤了声,只有石头不断抽气和喊疼的声音。 “忘了说,你们要是想去报官,尽管去,我倒是想看那些个官老爷们能不能腾出手来救你们。” 看着那人的大刀在李姝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径直选了韩旭。 第29章 交易 被选中的无一不是家里的顶梁柱,皆是身强力壮的青年男子,就连韩旭也在其中,李姝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要是一开始就不管不顾带着大家逃跑是不是已经逃出生天了,还没等李姝理清楚思路,黑衣人又开始说话了。 “看好了,我们这是给你们减负来了,帮你们把家里最能吃的嘴给解决了,若是家里粮食还不够吃的,就再给你们解决一个。”马贼耍着手里的刀正准备下手。 “你们这些马贼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李姝强迫自己冷静。 “哪里来的臭娘们,敢在这里说三道四?”那个魁梧的大汉盯着李姝,几乎下一刻手里的大刀就要架在她的脖子上。 “怎么,你们这样做马贼一点长远的目光都没有,还不让人说了?” 人群中开始有人在小声地阻止李姝,让她别说了,另一边的姑姑也是红着眼朝李姝摇头。 没办法了,赌一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家里的顶梁柱死去,若是这些壮年男子都死了,那留着韩家村一群老弱病残,那死也是早晚的事,总之有人就还有希望,更何况韩旭也在其中,她必须赌。 韩旭看着那人的刀快要碰到李姝,赶紧一个大步冲过来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了那刀。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的小命也在我们手里,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为首的黑衣女子多看了李姝一眼,不过一开口都是满满的压迫感。 “你们这个做法和杀鸡取卵有何不同,若我是你,绝不会用这种方法来抢劫。” 李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些,可是鼻尖微微冒出的细汗却出卖了她。 “一个小小村妇竟敢大言不惭,先把她杀了。”开口的是之前来李姝家那个矮胖的黑衣人。 “且慢,那就给她一个机会让她说,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若是说出来不能让我满意。”女人坐在马上俯身,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刀,而后又轻巧地直起身子。 “你们既是在青州一带活动那自然早就知道今年的旱情,否则你们也不会抢了一个村又一个村,若换做丰年,今夜你们早就打马回山了。” 女人不说话,只是眼里带着试探,摆摆手示意李姝继续说。 “在这荒年,有人才有希望,有人才能在来年时机合适的时候重新投入生产,才能源源不断有新的收获,可是今天你们若是为了凑够所需要的八百斤粮将村里人给杀了,那来年春种秋收劳动力就会严重不足,到时候你们再来,怕是抢十个村子也抢不到你们想要的量。” “然后呢?继续杀人吗?等人杀光了,再换到青州以外的地方?要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们再换一个地方未必能有现在的权力。” 为首的女人终于肯正眼瞧一瞧眼前这个瘦小的妇人了。 “若是你当如何?”她直视着李姝的眼睛。 “养过鸡?你觉得大部分养鸡是为了将鸡养大吃掉呢还是鸡生蛋,蛋生鸡如此往复下去?” 李姝自从接触系统之后,都会在梦里被系统灌输一些她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她刚刚也是一个偶然才想到的,虽然不知道能否说服对方,但总得试试,看到为首的女人眼里有一丝的松动她又继续说道。 “若是我,肯定选择后者,因为不吃眼前这只鸡并不会让我今天就饿死,相反,若是我忍住了不吃这只鸡,后面将会有源源不断的鸡蛋和小鸡。” “那我要如何保证这只鸡下的蛋和鸡仔不会被别人拿去呢?”女人问道。 “简单,在不考虑天灾的情况下,你需要给鸡提供一个稳定安全的生产环境,那鸡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其他地方的。” “哦?那你又如何保证这些鸡不会主动投入别人的怀抱呢?” “这得看你们了,你总不能要求鸡既要下蛋孵化小鸡仔,又要求鸡不被一些上位者强制拿走,而且刚刚你们的人不也说了吗,不怕我们去报官,因为现在官府根本腾不出手来管。” 李姝想看看这个女人的反应,想看看他们是否真如自己说的不怕官府的人。 只见女人轻笑一声,“有意思。” “比起八百斤的粮食,其实你们更想要铁器?”李姝大胆猜测。 “哦,何以见得?” 这下女人彻底来了兴致。 “哪有马贼上来就要抢铁器的,你们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抢粮应该只是顺带。” “那你说说我们要这铁器有何用?” “两个猜测,一是你们自己也在从事农务活动,工具不够了,二是用这些铁器融化重铸成武器。”她去打铁铺看过,马贼唯一没有踏足的铺子,那一定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你觉得更有可能是哪种呢?” 女人下了马,可由于她天生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姝。 “两种都有可能,恕我愚钝,猜不到。” 她猜测是第二种,现在这样的年份,最容易出现落草为寇,官逼民反的情况,且现在的马贼应该不止眼前这一波,各方势力割据,应该是要保证手里的武器,能够应对其他同行和官府的攻击,若是第二种,确实应该警惕马贼的势力越来越大。 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李姝,一会儿之后似乎从她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想法倒是新颖,可有婚配?” 李姝不知道她是几个意思,但也诚实地点点头。 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女人轻笑出声,对在场的人说到:“今日我可以不杀你们村里任何一个人,但是我要你们每家来年秋收交完赋税后的两成收成,只接受粮食,不接受银钱,当然,相应的,你们村子划入我们的保护范围,那两成的收成算是你们交的保护费。” “如果接受,每家每户派出一个代表过来签字,如果不接受,现在就站出来,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大家一听说小命保住了,都忍不住长舒一口气,而且他们收的保护费比官府的税收要少很多,虽然到时候相当于要交两份税,但是现在情势所逼,不答应也得答应。 没有一家是反对的,大家都派了各家的代表去签字,尤其是那几个被选中的男人,其中有一个没挺住,听到女人的话之后就直挺挺地栽了下去,直到那帮马贼走了腿脚还是僵直的。 马贼走了,除了受伤的石头和磕坏头的石头妈,所有人都平安无事,粮食和水被尽数收走,只有那铁器是被留了下来。 李姝只是使了一个缓兵之计,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接受了,只是这来年的收成谁又说得准,万一明年这两成的收成刚好是大家的救命粮食呢,她总不能一次又一次的靠这个理由去忽悠人家。 她现在只能祈祷等官府腾出手了赶紧把这些马贼给收拾了,那他们就不用去交那额外的两成粮食了。 第30章 大花报恩 李姝很久之前就和村长说过城里遭马贼抢劫的事情,村长后续也召集大家,叮嘱各家藏好粮食,所以除了当时不当回事的几家和自爆的石头家,其余人家的粮食大多藏得好好的,没被马贼发现。 李姝隐隐约约觉得对方的目的应该不是抢粮抢铁器那么简单,只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事后,村长当着大家的面表达了对李姝的感谢,也提到了上次藏粮的事多亏了李姝建议,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和之前让李姝吃闭门羹的时候判若两人。 这话却有人不爱听了,“什么大恩人,马贼来年要收我们两成的粮食呢,这粮食韩旭媳妇你替我们交吗?” 说话的是石头娘,她一边觉得自家石头不争气,若不是他禁不住害怕和马贼说自家藏粮的事,他们家也不会一点粮食也没有了,一边又觉得心理不平衡,凭什么这傻子能娶到这么一个伶俐的媳妇,自己儿子好好一个人,婚事却至今没着落。 “石头娘,你若是找死,我现在就把马贼找回来,反正你们一家死了,那两成粮食也就不用交了,正好如了你的愿。” 村长气不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石头娘却不分皂白在这里挑事,强忍着怒气没把手里的烟枪砸出去。 一说要把马贼喊回来,石头娘顿时怂了,没敢再出声。 “可是来年我们难道真的要给他们两成的粮食吗?他们又不是官府的人,我凭什么擅自收我们的粮?” 人群中有人提出质疑,虽然多亏了李姝大家捡回一条命,但是平白让人拿走两成粮食就是觉得憋屈。 “给他们来年的承诺只是缓兵之计,若是来年秋收之前他们被官府端了,那我们自然是不必交粮了。” 村长解释着,刚刚李姝说这法子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种可能。 “那若是来年秋收之前官府拿他们没辙呢?” 朝廷若是重视,官府若是有能力,明年秋收之前怎么着这群马贼都该被拿下了,若是到时候还是一样的情况,只能说明二者势均力敌,不管是哪种情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肯定都是夹在中间的。 “若是连官府都拿他们没辙,可见他们势力有多大,他们不是承诺我们交粮,他们会保护我们村了吗,两成粮食换他们一年的庇护,也不算吃亏,若是到时候被各个帮派的马贼抢劫才叫人没了活路。” 村长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没多久人群就散了。 “韩旭媳妇,你等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村长叫住了李姝,李姝交代让姑姑和韩旭回家把几个孩子放出来便转身朝村长走去了。 “村长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依你之见,这官咱们还报不报?” 报了,他怕被那帮马贼知道后惹怒了他们,不报,他怕官府日后追究起来他吃不了兜着走,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承受不起。 村长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李姝。 “报,肯定要报。” “但是村长不必说细节,反正那帮马贼自己也说了不怕官府,而且那么多村子被抢,报官的肯定不止咱们村,到时候他们也不一定知道是谁报的。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官府那边确实腾不出手,否则那帮马贼不会那么嚣张,您去报官了估计也就简单记录一下。” “那到时候怪罪下来?” 韩铁还是有些不放心,毕竟现在形势不明朗,两头讨好的做法只能撑一时,并非长久之计。 “村长,您只需记住咱们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不管什么情况都是身不由己就可以了。” “对对对,我们是身不由己的老百姓。” 像是被喂了一颗定心丸,村长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的笑意,背着手走了,他决定了,明天就去城里报官。 彼时的李姝还不知道,她招惹上的那群马贼可不简单。 “大姐,我们逃,去一个有水的地方。” 李姝刚进家门,就听到李桐急切的声音,个头已经到李姝下巴的弟弟扑到了她怀里,抬起头却见他眼睛红红的,很明显是刚哭过。 李姝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弟弟,他说的法子自己并非没想过,但现在确实不是个好时机。 “没事没事,不怕啊,大姐会保护好大家的。” 因为上次马贼进村的事,李姝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觉,总会在半夜莫名惊醒。 “娘子”似乎是韩旭的声音,李姝翻了个身,应该是听错了。 哪知声音还是没停,“娘子”,确定无误了,韩旭怎么突然大半夜叫自己,难不成又有马贼来了? 李姝随便裹了件外衣匆匆往外走去。 韩旭见自家娘子出来了,来不及解释,赶紧拉着李姝来到院子里的柴垛旁,似乎有一团东西。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成年的花豹,脚边有几只咬死的野兔和山鸡,它似乎觉得李姝的气息很陌生,她刚一靠近就拱起背,准备随时发动袭击。 李姝一开始没看清,还大着胆子往前迈了几步,待看清那眼泛幽光的野兽后整个人吓软了脚,往后退了几步,还好被韩旭扶住。 “娘子,大花,别怕。”韩旭似乎很兴奋,伸手撸着花豹的头,感觉和眼前这只大花豹熟得很。 在韩旭的安抚下,大花渐渐放下戒备,迈着步子过来绕着李姝转了几圈,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 韩旭说什么也要让李姝摸一摸大花,李姝拗不过,被韩旭拉着手摸了摸大花的头,大花似乎很受用,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李姝可不敢多摸,毕竟是野兽,摸了两把赶紧收手。 “大花,小花的娘。”韩旭介绍着,像是想到什么,他赶紧进屋去了,不一会儿,手里抱着小花出来了。 大花似乎嗅到了幼崽的气息,绕着韩旭走来走去,眼睛却紧盯着他手里的幼崽,韩旭刚把小花放在地上,母豹就迫不及待地舔舐起了小花豹,嘴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小花刚被韩旭带回来的时候小得像只耗子,李姝还真怕养不活,不过在几个孩子的精心照料下它现在已经可以像只寻常的家猫一样自如地活动了,只不过由于不是母豹亲自喂养,那羊奶还是继续喂着,个头也见长不少。 小花似乎心有所感,被舔了没几下就醒了,呆愣了一会儿就开始手脚并用地爬向母豹撒娇。 母豹此行似乎就是确认一下小崽子有没有好好的,和小花豹玩了一会儿就准备离开了,临走前还把叼来的几只猎物一个劲儿往韩旭脚边推。 “知道知道。”韩旭摸了摸母豹,把几只猎物提回了厨房。 母豹就这样踩着柴垛翻出了墙,而小花豹则又屁颠屁颠地在韩旭脚边磨蹭,盯着厨房的方向不放。 “你太小,不能吃。”韩旭把小花抱起来放在怀里。 “呜呜……”小家伙似乎还不太高兴。 李姝看着那几只猎物,量不少,现在离村子近一点的山都被烧了,母豹抓这些猎物又送过来估计费了不少劲儿,看来是报恩来了。 不过有一点李姝很奇怪,既然都来了怎么不把自己的崽也带走呢,之前是因为山火可以理解,那现在是为何? 第31章 婆家人 再过半个月就要过年了,但是这场大旱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原本想着隆冬要是下场雪,来年地里勉强也能种些庄稼,没想到等来等去还是一场空。 上次马贼的事情村长韩铁去官府报了官,结果当真如李姝猜想,他们根本腾不出手,只是草草记录一下就把人打发走了。 临近年关,聚集在城门口的流民不减反增,现在进趟城都要被层层盘问,一套流程走下来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所以现在大家都尽量避免频繁进城,如果有什么东西要采购的都是计划好一步采购到位。 朝廷派水的车来得没以前频繁了,现在约摸十天左右才来一次,派分的水分量也不如以前多,最近一次来派水的队伍里多了一个人,在派水前将大家聚集在一起,说是皇帝求雨之后天上的神仙托了一个梦给他,过完年青州一带就会下雨。 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议论纷纷,不过大多数都是为之感到高兴的,皇帝乃天下之主,他求雨总比平头百姓要管用,是以那次派水之后大家都情绪高涨,都盼着过完年真能如朝廷所说天降甘霖。 李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笑着摇头,若皇帝祈雨真有用,就不会旱了那么久了,不过人生在世,总要心怀希望,但愿年后真的能下雨。 马贼的事情过去之后,姑姑执意要搬回去,李姝大概能猜到姑姑的用意,但是她决计不会亲口提起这事。 领完水回去的时候,李柏和娇娇正围着火炉烤火,小花则是窝在李柏的脚边,将身子卷成一团,眯着眼打盹,韩旭和李桐则不知所踪。 李姝放好水也跟着两个小家伙一起烤火,娇娇看李姝坐下来了,那屁股便一蹭一蹭地挪了窝,最后在李姝右手边落定,伸出双手将李姝的胳膊抱在怀里。 “大姐~”她奶声奶气地喊着,时不时还用头蹭蹭李姝。 “叫我做什么?”李姝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移动到娇娇后背的衣领附近,然后趁李娇不注意,直接把冰凉的手伸到了她的里衣。 李娇一个激灵,尖叫出声,“大姐坏,突然搞偷袭,好凉啊,快把你的手拿出来。” 李娇想脚底抹油溜走,结果屁股还没离地就被李姝逮回来继续给自己暖手,李柏看着闹做一团的两人也加入战局,结果李娇的笑脸被李柏当暖手宝摸了个遍。 “小哥也坏坏,快把手拿开。” 李娇坐在凳子上被哥哥姐姐上下其手,扭得像条泥鳅,小心地躲避着他们的攻击。 小花在一旁看着也跃跃欲试,想要加入,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娇娇你个小暖炉,给姐姐暖暖手不好吗?” “大姐你烤火呀,我哪有烤火暖和。” 李柏开始挠娇娇的痒痒肉,小家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屋内的欢乐景象马上被李桐急促的声音打断。 “大姐,不好了,有人在欺负姑姑,你快去看看呀!” 行至姑姑家门前,发现门口站了不少人,有几个看着和韩冕还有几分相像,李姝对这几个人有点印象。 “你个扫把星,克死了我儿子,我现在把我大孙子接回去,你还敢拦!” “娘,我不要和她走。”韩冕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你看你把我孙子教成什么样子了,我是他亲奶,他都不叫我。” “赵婆子,当初是你亲手把我们娘俩赶出来的,说没有男人的母子呆在家里不吉利,连间房都没给我们分,现在又是唱哪出,休想把冕儿带走。” 看来是姑姑的婆婆想把冕儿抢走,看着蹲在地上皱着眉头抽旱烟的老头,一言不发,原也是个惧内的主儿,另外两个中年男子则抱着手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李姝悄悄在李桐耳边交代了几句,便推开挡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进屋去了。 原以为就赵婆子一个人在里面,没想到还有姑姑的两个妯娌,两人虽然没有直接加入抢人大战,但是都在边上看着,准备随时加入她们婆婆。 “赵婆子好大的脸啊,当初说赶人就赶人,现在又想把人接回去,你当是扔了只阿猫阿狗,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李姝挤到赵婆子和韩冕中间,直接隔开了两人。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韩旭媳妇儿呀。”自从石头娘叫韩旭傻子被李姝收拾之后,村里人基本不敢当面再叫韩旭傻子了,但是赵婆子刚刚提高的声音和眼里的讥讽李姝还是能看出来的。 “这是咱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别插手。” 站在边上的略高的女子开口。 “家事?那正好啊,我相公的亲姑姑和亲侄子遇上麻烦了,确实是我们家的家事,”李姝边说边把韩冕从赵婆子手里拉出来,“倒是你们,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当初不是和姑姑母子俩断绝关系了吗,现在是攀扯哪门子的亲戚?算什么家事?” 姑姑婆家的事情她略有耳闻,姑姑也曾直言不讳地告诉过她之前在婆家的那段历史,这家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间点要把韩冕带走,估计没安什么好心。 李姝脑海里一闪而过之前马贼入村那晚,那天晚上除了石头娘嚎得最起劲儿,还有几个人也嚎得很起劲,原因无他,就是没有提前藏粮,粮食全被马贼一锅端了。 眼前这三个女人似乎就在其中,李姝当即心下了然,原来是想着打接回孙子的名头做其他事。 “你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可别在这里瞎说。” 另一个边上的女子也开腔。 “哦?那看来我听到的版本有误,那不如听听你们的版本咯。” 女子似乎有些心虚,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脸别到一边。 “赵婆子,你看人小冕都不愿意跟你走,你就别在这里强人所难了。” “强人所难?我可是他亲奶,我能害他吗?”赵婆子对李姝怒目相向,很明显是嫌李姝碍事,往边上给两个儿媳使了个颜色。 两个女人会意,走到李姝身边,一左一右架起了李姝。 “韩旭媳妇,我们劝你可不要多管闲事,婆婆和儿媳孙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两人力气倒是不小,左右架着李姝之后让她动弹不得。 而另一边,赵婆子又接着抢人,韩娟把儿子护在身后,躲避着赵婆子伸过来的手。 “赵婆子,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念在你是钦哥的娘亲,过去你对我们母子所做的种种我都可以让它过去,但是你今天胆敢动我冕儿,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韩娟眼里像是淬了冰,看着赵婆子,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第32章 往事 “过去种种?那我就好好和你算算,要不是你,会克死我儿子吗?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进门!” 赵婆子一共生了三个儿子,而韩娟的丈夫则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两人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长大后便自然而然在一起了,由于都是同村,当时还有不少人羡慕,说韩娟以后回娘家也方便了。 夫妻两也过了几年的幸福时光,韩娟嫁过去没多久就生下了韩冕,当时三兄弟都和父母住在祖屋,没有分家,只是后来韩钦从军,战死沙场,自此赵婆子对韩娟的态度便与从前大相径庭,非说是她克死了儿子。 “我克死你儿子,你也好意思说,当初是谁为了十两银子的从军费非得逼得钦哥去战场!” 提到丈夫的死,韩娟目眦尽裂,若不是赵婆子贪那点钱,韩冕也不至于从小就没了爹。 “我不让钦儿去从军,你们娘俩能过上那么些年的好日子吗?就是你,命格不好,克死了我儿子。” 赵婆子当初只是听到应征从军就有十两银子,入伍以后每个月还有三两的月钱,原本想让几个儿子都去的,但是想到家里的田地还需要有人打理,思来想去就想着挑一个儿子去。 那段时间大儿子莫名其妙摔了腿,二儿子突然间发起了高烧,而征召队伍只在镇子上停留三天,只招收身体康健的男子。 韩钦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赵婆子选中的,本来韩钦不欲去的,毕竟那时韩冕还没满周岁,朝廷当时也并非强制服兵役,只是赵婆子以性命相逼,加上两个哥哥一直在赵婆子耳边吹风,赵婆子的态度愈发坚决,不得已才应召入伍。 “好日子?你可真是张嘴就来,钦哥应征的十两银子我一分没见着,他每个月寄回来的月钱你有几个铜板是花在我们娘俩身上的,倒是你和你的另外两个儿子儿媳直接昧下了那些钱,我还记得有回冕儿生病高烧不退,我跪下来求你请个郎中来看看,你是怎么做的,捏着钦哥的血汗钱一分都不舍得给他的亲儿子花,若不是我问我大哥借了钱带冕儿摸黑去看病,冕儿早就死了。” 那年钦哥的两个大哥接连生病,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巧合,之后细细想来,全是阴谋,两个大哥恐怕是早就知道了赵婆子的打算,才赶着那个时间点接连出现意外。 “我是钦儿的娘亲,她的钱交由我保管有何不对。” 赵婆子一甩手,一副理所当然的当家婆婆样。 “呵,赵婆子,人家做母亲的都是恨不得把孩子放在手心护着,而你却上赶着送儿子上战场,还额外昧下了一笔抚恤金,你既然那么喜欢钱,这不现成还有两个儿子吗,一并送去从军让你赚得盆满钵满才好,若是再得两笔抚恤金你岂不是要笑开了花。” 韩娟对这个婆婆一直是恨的,恨她冷血无情,谋财害命;恨她让自己失去丈夫,让冕儿失去父亲;恨她磋磨自己,恨她不善待冕儿。 既然当初她将母子二人赶出了家门,现在想让冕儿回去,想都别想! “你竟敢咒我的儿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赵婆子索性不管冕儿,直接对韩娟下手,青筋暴起,干瘦皱缩的手力道却特别大,韩娟一个不防竟被对方抓伤了脸。 韩娟也不和她废话,梗着脖子直接抓住了赵婆子的头发,一个反身绕到她的背后,让对方碰不到自己。 “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来帮我!” 赵婆子无法,只能对架着李姝的两个儿媳吼道。 李姝哪会轻易让两人过去,死死地拖住两人,韩冕那边也和韩娟一起对付赵婆子。 只不过两个儿媳显然年轻,体力也更胜一筹,不一会儿就连带着李姝加入了战局。 李姝和韩娟不是三人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赵婆子眼尖,瞥见不远处的柴火,直接抄起来准备往韩娟的后背狠狠击去,李姝分身乏术,阻拦不及,大声提醒姑姑小心背后。 然而赵婆子那一棍却落在了赶来帮娘亲的韩冕身上,木棍落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韩冕咬着牙,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赵婆子,你又在作什么妖?”是村长的声音。 李姝让李桐去找村长,终于来了,而刚刚那一幕正好落入了村长的眼里。 “冕儿,冕儿,你没事?”韩娟心疼地拉过儿子,除去外衣细细查看他的后背。 瘦小的后背上赫然印着一条两指宽的红印。 “赵婆子,这事我跟你没完。” 韩娟看着韩冕极力忍着痛,愣是没喊一声疼,可是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脸上肆意的泪水却足以证明他有多痛。 “娘,不哭,冕儿没事。”那么小的孩子忍着痛还反过来安慰娘亲,也让李姝对这个孩子又多了几分疼惜。 赵婆子显然没料到韩冕会突然冲过来替韩娟挡下了这一棍,这一棍她是使了十成十的力,一是气不过韩娟诅咒自己的儿子,二是想着这一棍若是把她打出个好歹,死了最好,那她就可以把亲孙子接到身边养着了。 李姝将刚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同村长说了。 “赵婆子,当初你说他们母子是扫把星,将人赶出来的时候可是全村人都看到了,你当初怎么说的,需要我帮你复述吗?” 要韩铁说,这赵婆子确实不是个东西,她非得让韩钦从军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原想着韩钦去了,她好歹也能善待孤儿寡母,没想到她竟然将人扫地出门,愣是一点家当都没给人分,差点将母子俩活活逼死,若不是后来韩青山的帮衬,这对母子怕是早已不在人世了。 “我当时说的是韩娟,又没说我孙子。”赵婆子的气焰显然弱了不少。 “你也知道那是你孙子,那刚刚下手还干脆的嘛。”村长反讥道。 韩家村有几个刺头,赵婆子就是其中之一。 “刚刚太突然了,我……我没收住手。”赵婆子嗫嚅着。 “之前恨不得将人赶尽杀绝,现在又想将人抢回去了?怎么,你另外两个儿媳妇生不出男娃来就把主意打到韩冕身上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韩铁本来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但是韩娟和李姝的关系极为密切,看样子李姝是管定这件事了,就为着上次的几件事,他也得卖李姝个面子,更何况赵婆子当年的做法确实丧天良,饶是他一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像是被人戳到了痛处,赵婆子家的两个儿媳低下了头,也没敢反驳一句,当年怂恿婆婆选小叔子去从军的时候,二人确实信誓旦旦向婆婆保证一定会给韩家生个男丁,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所以才会打起了韩冕的主意。 当然,她们今天过来抢韩冕只是其一,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 第33章 受伤 韩韦氏和韩蔡氏两个妯娌早年就各给韩家生了两个女儿,就是最小的韩春花如今也十岁了,比韩冕还大上几岁,便是婆婆不说,两人也是想再拼个儿子的,只是天不遂人愿,弄得两人这几年一直在婆婆面前抬不起头,婆婆心情一不好就指着两人鼻子骂。 “原来是这样呀。”李姝故作惊讶地说道。 “那好奇怪呀,要按村长这么说的话,你说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了,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李姝说的一点也没错,这个时间点大家家里都少粮缺水的,谁家里那么富足还要往家里塞人啊。 李姝此话一出,对面三个女人神色有些异常,很明显是心虚了。 村长灵光一闪,顿时了然。 “好啊,赵婆子,原来你还打着别的算盘,之前让大家藏粮你偏偏不藏,粮食被马贼抢去之后现在又动歪心思,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赵婆子也有被堵得说不了话的时候,反反复复就是那句“我没有”。 “你想把韩冕抢过去,然后以此要挟娃他娘给你们家送粮。” 村长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当初对于藏粮不当回事的几家他还专门去家里提醒过,奈何赵婆子仗着自家有两个儿子,觉得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危言耸听,就打着哈哈把村长送走了。 哪成想等马贼真的来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却是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 赵婆子落到今天的田地全部是她咎由自取。 “没有的事,冕儿本就是我家的血脉,带回家来养有什么不对……” “你可闭嘴你,韩四,韩铭,韩锦,在外头听够了,还不赶紧把各家媳妇带回去,不嫌丢人吗?” 村长朝着门外三个男人喊道,她们分别是赵婆子的丈夫韩四,韩韦氏和韩蔡氏的丈夫韩铭和韩锦。 三人闻声依次进来。 “老婆子,走,早就劝你别来了,还嫌不够丢人。” 韩四对着妻子埋怨,当年的事是他们对不起老三一家,他都心知肚明,但是自己的妻子一辈子强势惯了,谁的话她都不听。 “你现在倒是帮着外人指责起我了,韩四我到底嫁了个什么人啊……” 赵婆子的手指都快戳到韩四的鼻孔里了,男人也不敢反抗。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们自己做过的事就得自己承受,以后别想打韩冕母子的主意,若是下次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事就不是说你几句这么简单了。” 当年赵婆子将韩娟母子赶出家门时可是逼着韩娟在断绝关系的文书上画过押,这事若是摆到公堂之上也是赵婆子理亏。 “老大老二还愣着干嘛,带着你们的媳妇回家去。” 韩四虽然在妻子面前软得像个柿子,但是面对两个儿子还是摆出一副父亲的姿态。 “韩娟那个扫把星我不管,但是冕儿必须跟我回家去。” 赵婆子被丈夫拉着还不死心。 “你当初逼人签下的东西可还在我那里呢,不然咱们现在就拿着东西去对簿公堂,看看到时候是怎么个理儿?” 听到这儿赵婆子彻底泄了气,谁做过亏心事谁心里清楚。 赵婆子那一棍打得重,即便姑姑马上带韩冕去另一间房擦了跌打损伤的药,但那条痕不多时颜色就加深了,仿佛是从内里透出来的紫黑色。 李姝想起之前张善堂就给了自己一些日常用的药,其中就有跌打损伤的药,忙带俩人去自家上药。 李娇看着韩冕背上的伤,“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冕哥哥痛痛。” 白嫩的小手轻轻地摸着伤口的外沿,生怕再多一分力就会加剧韩冕的疼痛。 “娇娇不哭啊,冕哥哥本来不怎么痛的,可是娇娇一哭好像更痛一些了呢。” 韩冕手足无措地安慰着李娇,那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听到韩冕的话她立刻止住了哭声。 “真的?” 粉雕玉琢的小奶娃一脸天真地向韩冕要一个确定。 “真的,冕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李娇吸了吸鼻子,还煞有介事地自己把眼泪抹干净。 刚刚李姝的哭声确实吸引了韩冕一部分的注意力,觉得伤口似乎没那么痛了。 “大姐,你擦药的时候手轻一点,千万别弄疼冕哥哥了。” 李娇这会儿当起了监工,看着李姝给韩冕上药,瞪大了眼睛,不放过李姝手上的每一个动作,李姝每上一次要,她就要嘴撅过来给韩冕呼呼,而另外一只手则很慷慨地递给了韩冕,还告诉他痛的时候就捏她的手。 李姝手上的动作已经很轻了,但是每次药上上去,韩冕的背还是有轻微的紧绷,但是没哼一声疼,看着这个懂事隐忍的孩子,李姝把赵婆子一家彻底记恨上了。 李姝很少见到姑姑哭,可是蹲坐在院子里面对母羊的人,微微起伏的背影暴露了这个人有多难过和懊悔。 “姑姑,没事的,小冕的伤我已经重新处理过了,你别哭了。” 李姝不知道怎么安慰姑姑,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无法保护好孩子的懊恼和伤心,这样的场景她也曾在自己母亲的身上见过。 “姝丫头,若是冕儿今天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想到今天的场景她就有些后怕,她该庆幸赵婆子那一棍没打在冕儿的后脑勺,也没打断冕儿的骨头,否则她今天可能真的会杀了赵婆子。 “冕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看他那么拼命的保护你,肯定希望你好好的,所以姑姑你好冕儿才能好。” 晚饭的时候韩旭终于回来了,只是他回到家之后有些奇怪,一言不发,旁人叫他也就给个眼神,但是问什么都不说,李姝有点头疼,只能叫了他先把饭吃了。 因为韩冕的伤,李姝留了姑姑母子吃饭,还把之前大花叼来的野鸡子和野兔烹了,好给冕儿补补身子。饭桌上原本最馋肉的李娇一反常态地把自己的肉都夹到韩冕的碗里,她知道大姐做这些荤菜是想给冕哥哥补身子。 小家伙就着咸菜扒拉了一碗菜,韩冕夹回来的肉被她统统原路夹回,最后实在是经不住馋,留了一小块肉细细抿着,等抿完就立即罢筷,不给韩冕一丁点再把肉夹回来的机会。 母子俩临走前,李姝专门从地窖里拿了一升小米塞给姑姑。 “姝丫头,小米精贵,你快收起来,今天你特意为了给冕儿补身体开了油荤我已经很感谢了,这小米我是万万不能再收了。” 韩娟推辞着。 “姑姑你就收着,这是给冕儿的,你也希望冕儿能尽快好起来。” 第34章 来客 韩旭自从那天回来以后就有些不对劲儿,经常鬼鬼祟祟地看着门外,以前隔三岔五的往外跑,最近安分得很,大部分时间都在家。 李姝问过几次他最近怎么了,但是他始终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肯说。 小花长势喜人,最近开始上蹿下跳地拆家了,几乎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被它光顾过,李姝丢了很久的一块帕子,原以为找不到了,没想到被小花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叼出来了。 李姝揉着它圆滚滚的小肚子夸了几句,小家伙立马爬起来翻了个身,把背朝向李姝,示意她继续,李姝生了个坏心眼,故意把它的毛顺着反方向薅,一开始还眯着眼享受的小花渐渐觉察到事情并不简单,睁大了眼睛,叫了一声逃开了。 然后找了个远离李姝的地方爬下来,耐心的用嘴重新梳理毛发,傲娇又可爱,只是那眼睛却时刻警惕着李姝,害怕她过去再毁了造型。 离年三十越来越近,大花又来了一次,这次也是半夜来的,不过那晚李姝睡得早,完全没察觉,第二天韩旭处理半条鹿腿的时候她才知道。 李桐自从知道母豹来看过小花以后成天追着韩旭问大花啥时候再来。 韩旭支支吾吾,也说不清什么时候来。 “那下次大花再来,姐夫记得叫我,不管我睡得多死你都要叫我哦。” 李姝最近很苦恼,系统新派的任务是找一种红色的果实,她自认山间的野果凡是能吃的她都认识,但是系统里那种红色的果实是她从未见过的,红润光滑的果皮,上头则是绿色的果蒂,整棵植株看起来也就齐膝高,倒不像她以前在野外看到的那些高挂枝头的野果。 年二十九那天,家里来了个“老熟人”。 是那天来李姝家抢劫的人,听另外一个人叫他好像是“三哥”。 那人一开口李姝就听出了他的声音,和那天夜里的是同一个,只不过他今天没有黑布蒙面,穿着倒像是附近寻常人家的庄稼汉。 一身灰色粗布,外头加了一件长袄,头戴着一顶狐皮帽子,凤眼樱桃小口,看着倒有几分阴柔之美,年纪不大,但是个子挺高。 韩旭看到此人立马阴沉着脸,李姝只当他也认出了这人就是那晚的马贼,心想这反应也正常,但是李姝可不敢大意,那晚他们差点闹出人命,今天找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三哥”看到韩旭也是一脸的阴沉,隐隐还有几分杀气,李姝立马打破这个诡异的气氛,忙问“三哥”有什么事。 “你没认出我?”男人坐在凳子上微微倾身,想让李姝看清楚一些。 要是说认出来了被杀人灭口怎么办,后面还怎么打探他们的消息。 李姝果断否认。 “三哥”冷嗤一声,老大还说这个女人聪慧,对她有几分的欣赏,没想到也不怎么样嘛。 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但是也只是说他是那晚的马贼之一,其他关于他身份的信息没有过多透露。 “我们老大邀你昨天上山一叙,你怎么没来,是什么意思?” “三哥”的语气冷了几分,他那天明明在山上遇见她丈夫了,直接递了话给他,把消息转告他的妻子,但是昨天老大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最后还把他臭骂了一顿。 本来今天安排了其他人过来请人,但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他倒是要看对方多大的架子,老大的邀请都敢爽,于是自告奋勇来了。 “什么邀请?什么时候的事?”李姝一头雾水。 “三哥”仔细注意着李姝的表情,确实不像是撒谎,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 那问题就出在她丈夫身上了,“三哥”的杀气又起,冰冷的目光投向韩旭。 李姝看着“三哥”一系列的变化,觉得这事可能和韩旭有关系。 “我不是让你把消息告诉你妻子了吗?你怎么敢!活腻了是不是。”就是这个男人害的他被老大说不靠谱,“三哥”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娘子,走,坏人。”韩旭越过“三哥”过来拉李姝,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和这个男人再继续说下去。 韩旭那天在山上确实遇到这个人了,虽然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但是他开口那一刻韩旭就认出他来了,韩旭的想法很单纯,他认定那天来村里的马贼是坏人,坏人邀请自己的娘子肯定是要做坏事,所以就把这个消息瞒下了,只要娘子不去就不会有危险。 “把话说清楚,否则今天别怪我不客气,老大只说请你,至于你丈夫老大可没说要保他性命无虞,就算我把他杀了,老大也不会说什么。” “三哥”侧身拦住了拉着李姝正往外走的韩旭,手里的短刀也随即架在了韩旭的脖子上。 “有话好好说,你若是伤了我相公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去见你老大的。” 李姝往后拽了拽韩旭,想让他离那锋利的短刀远一点,可是韩旭就像根木头杵在那儿,和“三哥”还杠上了,韩旭的牛脾气有时候就是倔得很。 “那尽管试试。” “三哥”又逼近了一分。 “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你先把刀放下,马上过年了,见血不吉利。” 李姝知道他们行业里的一些忌讳,果然“三哥”手里的短刀往后离了几寸,但是还是没有放下来。 “坏人,不去。” 韩旭死死盯着对面的男人,眼里没有一丝恐惧。 “翻来覆去就这两个字,能不能有点新意,你是不是傻子。” “三哥”像是想到什么,回忆了一下这个男人的言行举止,轻笑出声,一副了然的表情。 李姝一直在纠正别人对韩旭的称呼,同时也在纠正韩旭对自己的认知,不让别人叫韩旭傻子,也不允许韩旭自卑觉得自己傻。 “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我相公不是傻子,有什么事情咱们出去说。” 李姝安抚了韩旭好一会儿,他才放了手。 “三哥”有点同情眼前这个女人了,没想到竟然嫁了个傻子,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只是他不明白对方明明就是傻子,她还在维护什么。 原来三哥在山上遇到韩旭那天就是姑姑的婆家来闹那天,怪不得李姝觉得他回来以后有点怪,最近也是鬼鬼祟祟老是往门口的方向张望,原来是怕那伙人找到家里来呀。 “三哥”的态度很坚决,今天必须和他去见老大,就是绑也要把李姝绑过去。 李姝本想着明天就年三十了,等过完年再去,但是对方说什么都不同意。 第35章 红色果子 胳膊拧不过大腿,李姝看对方越来越没耐心了,只能让他稍等片刻,她要去托姑姑照顾一下家里,还好今天几个孩子都出去玩了,不在家里,否则对方又多了要挟的筹码。 李柏最近对大姐从张善堂那里带回来的药材名录拓本很是感兴趣,从前在李家村的时候他跟着村长家的小儿子李准认过几个字,拓本上的药材名他也几乎认不全,好在都是带了画的,照着画去找,还是能找到几味看着相似的药材,但是因为干旱,很多植物都干枯了,他无从辨认。 “要不你走后我偷偷去报官?” 李姝把情况大致和姑姑说了下,一提到马贼,她就心里直犯怵。 “别,现在官府根本抽不出手来料理这帮人,要是现在把他们惹怒了就不好了。” 现在形势未定, 过早的投向另一方都不是明智之举。 姑姑的眼里尽是担忧之色。 “别担心姑姑,我不会有事的,如果他们要杀我有的是机会动手,完全不用把我请到他们的山上去,若是我出事了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是他们动的手吗。” 李姝虽然肯定对方暂时不会害自己的命,但是拿不准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搞定了姑姑,接下来就是韩旭了,韩旭性子固执,认定的事情不会轻易妥协,就像他认定马贼是坏人是绝对不会让李姝跟着去的。 李姝回家把韩旭拉到一边试图说服他,但是韩旭说什么也不答应,气鼓鼓的,敛着眼皮,一看就很不高兴,软的不行李姝打算来硬的,直接掰开他的手往外走。 没想到他竟然哭了,他又哭鼻子了。 “娘子,不要我了。” 眼里含着一包泪水,就连说话也带了鼻音。 李姝本想出去告诉“三哥”再等等,可是瞧见他额头隐隐暴起的青筋和又黑了几分的脸赶忙把话咽下去了,他显然是等的不耐烦了。 他们老大不一定想要她的命,但眼前这个男人可不一定。 没办法,李姝只能带上韩旭和“三哥”一起赶往他们驻扎的山头。 由于刚刚耽搁了不少时间,“三哥”本想带着两人抄近道的,抄近道虽然快,但是全部都是山路,看着李姝的小身板他犹豫了一下,万一等下走山路这女人走不动让人背着,岂不是更耽误时间。 心里计较一番便带着夫妻二人走大道。 几人一开始走的是往镇子方向的路,但是走到离镇上还剩三分之一路程的时候,“三哥”带着两人往一条不起眼的路一拐,便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李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马贼的大本营不会离城区太近,更不会离村子太近,但是脚实在酸痛,感觉脚后跟已经起水泡了。 “三哥,大概还有多久到?”李姝大着胆子询问。 “三哥”跟在夫妻俩后面,自然早就注意到李姝的状态了,所以他也没开口催促二人,但是既然她开口问了,估计是真的有点走不动了。 “走快点的话估计还有一个时辰的路程。” 还好老大没有给他时间限制,只要今天把人带到就行,否则他又要被训了。 要不是这个时候骑马太招摇,他也不愿走那么远的山路。 李姝一开口,走在最前面的韩旭就停下了脚步,松开牵着李姝的手,然后背对着李姝蹲下。 “娘子,上来,背你。” 脚后跟的水泡实在磨人,走一步就火辣辣的疼,要不是实在忍不住她也不会问剩下的路程,要是近她就咬牙再撑一下,但是还有一个时辰,她只想当场翻白眼昏死过去。 李姝也不矫情,爬上了韩旭的背,总不可能让“三哥”背她。 “背不动就告诉我,停下来我自己走一段,千万不要勉强自己。”李姝往前勾着身子在韩旭耳边叮嘱道。 “嗯。”韩旭一路上都很沉默,李姝知道他心里肯定还闹着别扭。 原来之前韩旭走在最前面是压了步子的,现在不用顾虑李姝,他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一开始“三哥”还能跟上韩旭的步伐,但是走到后面他甚至有些微喘了,他不禁怀疑那傻子不会是想背着媳妇甩开自己,也跟着加快了步伐。 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走进了死胡同,前面没路了,只有一块十分巨大的石壁。 李姝不禁怀疑这人还能带错路,但又摇了摇头,万一有其他的秘密通道呢。 果然“三哥”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圆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很特别的口哨,过了一会儿,石壁那边发出一声巨响,原本的死胡同竟然奇迹般的开出一条小路。 走近了才发现他们竟然在那么厚的石壁上开辟出一条出路,而且路开多大也可以人为操作,小到仅容一人通过,大到可以过马车。 李姝心下暗叹这帮人果然不简单。 在一人宽的小道摸黑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远处渐渐有亮光,一开始是铜钱大小,然后是碗口大小,最后石壁内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 是一个村落,里面的房屋错落有致,田陌纵横,偶尔还能听到小孩的玩闹声,整个村落扎在一个陷落的天坑里,周围都是几十米的垂直峭壁,真真是易守难攻的天险。 李姝在进来在脑海里想象了好多种马贼的驻扎营寨,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象,看着倒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 路上遇到的人不管男女老少见到“三哥”都会恭恭敬敬地唤一声“三当家”,只是对于韩旭夫妻二人则更多的是好奇。 “三哥”带着两夫妻进了一座最大的屋子,里面有两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在干活,见到“三哥”其中一人进屋通传去了。 不一会儿女孩出来,在“三哥”身边耳语了几句,三哥回头看了一眼两夫妻,负手朝里走去。 而另一个女孩则是把韩旭和李姝请到堂屋,给他们上了两碗茶和一些点心。 李姝半路就又渴又饿了,瞧着眼前的水和点心,犹豫了一下便要拿起来吃。 李姝正欲抬碗的手被韩旭扣下了,“娘子,不喝。” 韩旭的神情有些不安,是来到一个新环境的不适与局促,当然更多的是对这些人的不信任。 “没事,主人招待我们吃,我们就吃,相公不渴吗?” 韩旭自从背上李姝就没放下来过,任李姝怎么挣扎,他都死死地卡住她的腿,而且看他留了那么多的汗,肯定是渴了。 韩旭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又快速的摇头。 韩旭一脸纠结的看着李姝把她那碗水喝了。 喉结微动,咽了咽口水,他也学着李姝的样子端起了茶碗。 堂屋里都是木制的家具,两旁的架子上各摆了一盆盆栽,大部分人家的盆栽要么是罗汉松要么是君子兰,可是眼前着两盆盆栽却标新立异,李姝看着极为特别也有一种隐隐的熟悉感。 凑近一看,这植株的形态和系统派发的任务里那个目标很像,只不过这盆栽结的是绿色的果子,或许是弄错了,李姝有点失望。 可在转身的一瞬间她发现在茂密叶片遮挡之下有一个半红半绿的果子,对了,那一定是因为没有成熟! 这个发现让李姝极为兴奋,没想到她寻觅许久的果子竟然在这里有了发现。 第36章 花姐 李姝抿到第二块糕点的时候“三哥”出来了,他扫了一眼已经被两人喝完的茶碗,嘴角微挑。 “老大让你进去。” “三哥”对着李姝摆了个请的姿势,神态平静而又严肃,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谁知李姝站起身,韩旭也跟着站了起来。 “没请你,你怎么跟块狗皮膏药似的天天黏着你媳妇,她们两个女人家说话你进去干什么。” “三哥”今天虽然很欣赏韩旭疼媳妇的态度,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一个傻子进去怕是只会给老大添乱。 “你要给女人一点自由,不然时间久了她就会对你厌倦的。” “三哥”看着韩旭补充道。 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李姝会讨厌自己,韩旭嘴角动了动,竟然破天荒的没跟上来,李姝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自己不会讨厌他的,他才稍稍安心。 原以为那人是在里屋等自己,结果“三哥”带着李姝穿过里屋的后门直接到了房屋的后院。 人带到以后“三哥”就很自觉地离开了。 背对着李姝的女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玄色衣裳,乌黑的头发用簪子随意挽了一个髻子,此刻的她手里握着一把锄头,正在翻整一块菜畦。 “来了?” 女人转过身,这声音果然就是那晚的马贼首领。 “是的,不知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李姝坦然地看着她,那天晚上她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当时她觉得这女人的眼神也太过冰冷了些,但是今天换上常服的她整体看上去要柔和了许多,加上那稍微黝黑的皮肤,多了几分亲切感。 女人不答反问,“认出我来了?” “嗯,听声音听出来了。”看到眼睛和体型更加确定了。 女人没再接话,递了一把李姝没见过的种子给她。 “帮我一起把这种子种下。” 说着女人便开始在翻好的菜畦上浅浅挖出一个个等距的坑,李姝也不好说什么,跟着她的节奏在每个坑里撒上两粒种子,再顺便用脚将泥土拨到种子上盖好。 李姝原本以为马贼的首领怎么着也是那种运筹帷幄,不事农桑,整天喊打喊杀戾气很重的人,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有点打破了她的认知,脱下那身黑色劲装怎么看都像一个寻常农妇。 女人似乎感受到李姝打量她的眼光,微微勾了勾唇,继续挖坑,挖完坑再把垄也捞了出来。 现在到处缺水,李姝却发现这菜地的土是湿润的,但是除去这菜地以外其他地方的土壤都是干的,很明显这是人为浇灌的,并非这块地下面有水渗出。 李姝立马联想到那天他们抢走的水,难道是用那些水来浇地了吗?人都尚且喝不上水,用来浇地实在是太浪费了,她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 女人看到李姝一直盯着菜地里的土壤,时不时用手去捏土壤,一下子便明白她在想什么。 “不是用抢来的水浇灌的。” “啊?”李姝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发现对方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有点不好意思。 “那这是?”李姝捧起一捧湿润的土壤。 “我们寨子的干旱要比你们山下那些村子早很久,下山的那些日子确实一滴水也没有了,不过前几天有一个泉眼突然有水了,量不大,但是除去人喝的还能匀出一点点。” 但李姝还是想说这也太奢侈了。 “我是这个寨子的大当家,支配这点水的权力还是有的。” 女人笑着说道。 李姝咽了咽口水,这人莫不会读心术,怎么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和自己心中的疑虑对上。 李姝讪笑着点头。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花姐,是这个寨子的大当家,你以后也可以叫我花姐。” 花姐卸了手上的出头,直视着李姝。 “花姐。”李姝倒也不别扭,唤了声。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请你上山吗?” 李姝点头。 “那你先告诉我那晚你为什么会说那么一番话?” 那段时间,他们确实去了不少的村子,抢劫的手段嘛,几乎是大同小异,可是那么多人要么任人宰割,像条案板上的鱼,要么无能狂怒,打算以暴制暴,但在这一块上他们可从没有输过。 当时她准备按部就班进行下一步的时候,偏偏生出了一个意外,而这个意外很是令她惊讶,只不过当时寨子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所以她没来得及细问。 李姝看着她那双似乎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犹豫了片刻还是打算实话实说。 “首先,当时我丈夫也在其中,我想救他的命,其次,这其实是缓兵之计。” “哦?那么实诚,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花姐拔出别在侧腰上的短刀,三根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褐色的刀柄围绕着右手食指不断转着圈,白晃晃的刀身在食指周围形成一道白色的光圈,危险又绚烂。 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可眼睛里却没有离开李姝,里面是一触即发的杀意。 明明刚刚喝过水,李姝却觉得更渴了,暗暗吞咽着口水。 那一晚她说的话即便当时听起来好像一副高深莫测,轻易不能懂的样子,但是再迟钝的人回过头来肯定会发现其中的端倪。 “花姐若是有心杀我,简直轻而易举,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断不会留着我又苟活了那么一段时间,所以花姐,其实你也是有几分认同我的说法的?” 食指周围的光圈逐渐收敛,花姐收了短刀插回刀鞘。 李姝长舒一口气,看来今天她这条小命暂时是保住了。 花姐不置可否,像是想到什么问到:“你丈夫,那个傻子?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原以为花姐会继续刚刚的话题,没想到话锋一转竟然扯到韩旭身上。 她一开始确实只把韩旭当成一个小孩,可是渐渐的,她发现韩旭已经和她的几个弟妹一样,变成了她在这个世上的又一个牵挂,是家人。 “值得。” 李姝答得笃定。 “是么……” 花姐像是喃喃自语,仿佛透过李姝在看另一个人,有一瞬的失神。 李姝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么在花姐的手里全身而退了,花姐让“三哥”来带她出去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后背湿了一小块。 第37章 回家 花姐说今天天色已晚,准备让夫妻俩在山上留宿一晚。 一开始韩旭怎么都不同意,即便是摸黑也想带着李姝一起回家去,但是最后实在饿不住妥协了。 晚饭花姐和“三哥”没有和夫妻俩一起吃,而是让先前看见的两个小姑娘给他们直接端到房里去了。 李姝心想也好,花姐气场太强,但心思又很细腻,和她在一起总感觉没秘密,“三哥”的脾气有点阴沉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罪他了。 山上的气温要比山下村子低很多,刚吃完饭李姝就感觉有些冷了,呼呼的山风从头顶刮过,干枯的枝叶发出“嚓嚓”的声音,显得整个寨子有点阴森。 李姝拿不准花姐找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两人就这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如果仅此而已,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还不知道明天究竟能不能放自己和韩旭走。 心里装着事,李姝睡不着,在床上小心翼翼地翻了几圈,一旁的韩旭因为白天背自己走山路累坏了,这会儿已经睡熟了,浅浅的呼吸伴着上下起负的胸膛,犹豫了一下,李姝还是起身披了件衣服往外走。 门口并没有人看守,不知道花姐是真的没打算为难夫妻两还是觉得即便没人看守两人也逃不出。 经过堂屋的时候李姝又见到了那两棵结红色果子的盆栽,思忖了一下继续往外走。 一路畅通无阻就绕到了白天和花姐一起种的那块菜畦。 李姝用手摸索着围着菜畦的篱笆,吹着略冷的山风强迫自己冷静,梳理着脑海里的思绪。 “是谁?” 突然一个黑影闪到了李姝面前,手里的剑已经出鞘。 李姝被吓了一跳,完全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愣愣地站着。 “我,我睡不着,就起来转转。” 听到回应,那人方收了剑,确定李姝身上感受不到一丝杀气之后走近了些。 “原来是老大请来的客人。” 男人笃定地说着。 是那晚花姐喊他“老二”的男人,她说第二句话的时候李姝就听出了他的声音,想来他应该也是这个寨子里的一号人物,听他们的称呼,大概率是二把手。 “不好意思啊,给你造成困扰,我只是随便走走,这就回房休息。” “既然睡不着,那就聊聊。” 他今天被老大派去山下办事,早就听说老大要邀请那天在村子里见到的农妇上山一叙,没想到今天才到。他早就和老大说过他们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老大不听劝就算了,老三也跟着胡闹,还把人带到寨子里来了。 他有些头疼,这次就连他也没猜出老大的意图,而老大除非是关乎寨子生死存亡的大事,一般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和他商量的。 李姝在心里哀嚎,她现在困了,她想回去睡觉了,放她回去睡觉行不行,简直有些欲哭无泪了。 李姝沉默着等对方抛出话题。 “你是不是也和大家一样觉得马贼无恶不作,就应该被官府抓了暴尸城外?” 是,但是李姝不敢说。 男人见李姝沉默不语,上前一步看着篱笆内光秃秃的菜畦,要是水分供应得上,过一段时间就应该长苗了。 “那你觉得那些四肢不健全、孤苦无依的人老人婴孩是不是就不配活着?” 当然不,李姝摇摇头,她觉得众生平等,不应该随意剥夺生存的权利。 直到后来,李姝才真正理解了“二哥”为什么这么问。 “若是除了你们夫妻再有第三个寨子以外的人到这里来,我会杀了你们全家,包括你们整个村子。” 这是“二哥”对李姝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明显的警告。 第二天吃过早饭,花姐出现了,她确实没有为难韩旭和李姝,安排了个手下准备送二人下山。 “李姝,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希望到时候你能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惊喜。” 这是花姐对李姝说的话,那眼里说不清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李姝不会想到她后来真的给了花姐一个天大的惊喜,不过严格算来不是她给的。 “花姐。” 李姝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最后还是豁出去了。 “摆在厅里的那两个盆栽挺特别的。” 花姐打量着李姝,“想要?” 李姝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用右手食指摩挲着左手的食指,她就说花姐的眼睛太毒了,在她面前完全没有秘密。 “我只是比较好奇,这盆栽与寻常盆栽不一样,很别致。” “这东西确实别致,不过在我这寨子倒也算不得特别,你若是喜欢整株拔走也罢,只摘果子也罢,我让人带你去挑。” 说起来这种子还是当年机缘巧合之下她从外域商队里获得的,她也没想到当初就把那种子随便一撒,竟然长出那么多,好在没什么气味,成熟以后红色的果子也算道惹喜便留了下来每年栽种。 李姝道过谢后便被人领到了寨子的一角,没想到那里竟然有一大片,而且果子都是成熟的,一颗颗红润饱满。 领路的小哥是个左脚残疾的少年,右手手指不能自如活动,但是他很健谈,也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身体有缺陷而自卑。 他说这植物他们每年都会种,耐寒耐旱,所以这次大旱没受什么影响,加上冬天万物凋零,大当家觉得这红色的果子煞是喜庆,便养成了每年播种的习惯,他们寨子里的人都叫这玩意儿红珠子。 李姝摘了一些果子,再问小哥要了一点种子。 小哥或许是看李姝喜欢,便径直拔了两棵让她带上,反正这东西在他们寨子多的很,在他看来并不稀罕。 再次通过那个密道之前,李姝回头望了一眼这个寨子,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对花姐的敬畏之感。 送行的人一直跟着夫妻两走出很远才放两人独自离去。 李姝原本想原路返回的,可是那送行的人刚走,韩旭就拉着李姝走了一条更偏的路。 “近道。” 韩旭转头,一脸神秘地对李姝说道。 原路已经算偏了,没想到韩旭带她走的路更偏,几乎一路上都只能容一人通过,韩旭身手矫健,拉着李姝巧妙的避开了荆棘和一些难走的地方。 韩旭经常往山上跑,尤其是单独一人的时候可能还去了更远的地方,所以李姝有理由相信韩旭可能老早就直到这个地方了。 下山要比上山快了许多,加上走的近道,李姝总感觉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家了。 李姝跟在韩旭后面偶尔会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拉停了韩旭再仔细一听,结果那声音就没有了,她安慰自己可能真的是听错了。 直到一个硕大的身影将韩旭扑倒。 第38章 被盗 李姝的心几乎蹦到了嗓子眼,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伸手去拉韩旭。 等一下,定睛一看,那黑影好像是只花豹,难道是大花? 韩旭爽朗的笑声和花豹“呜呜呜”的声音传来时,验证了李姝的猜想,大花现在正伸出舌头一个劲地舔韩旭的脸,而韩旭则像个小孩,被弄得满脸的口水还笑个不停,不停地摸着大花的脖颈。 李姝惊魂未定,刚刚确实被吓了一大跳,这会儿回过神来,腿都吓软了,直接瘫坐在地上。 刚刚那一瞬间,她在心里咒骂了自己上百遍,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不该任着韩旭带她走小路,忽略了深山中会有野兽出没,若韩旭真有意外,她到时候怎么和姑姑交代。 大花双耳一动,很敏锐地捕捉到李姝这边的动静。 于是从韩旭身上下来,转而来到李姝身边,小心地舔着李姝的手背,粉红的舌头和手背接触有种湿湿麻麻的触感,那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李姝,仿佛在安慰她。 “娘子,不怕,大花。” 这是韩旭这两天以来第一次笑,果然和个孩子一样那么容易满足。 李姝尝试着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大花的头,边摸边轻拍,它似乎很受用,停止了舔舐,眯着眼往李姝怀里钻。 闹了一会儿,韩旭准备带着李姝继续赶路,没想到大花却咬着韩旭的裤脚,一个劲儿把他往另一个方向拽,韩旭有点为难地看了看李姝。 李姝抬头看了会儿日头,感觉还早,就顺了大花的意。 没想到大花竟然把两人带到一个洞穴,不够一人进入,应该就是大花的巢穴。 大花钻进洞穴,不一会儿就叼出三只山鸡,两只野兔,都已经断气了,但是触体温热,应该死了没多久。 把猎物叼出来后堆到一起,大花仰起头,一副求夸奖的样子,韩旭心领神会,往它头上大力的挼了一把。 最后两人只带了一只山鸡和一只野兔走,剩下的则是留给了大花。 大花“护送”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韩旭拍了拍它的背,它才转身,一溜烟消失在了丛林里。 正午不到,两个人就到了韩家村的后山,那片被烧毁的山林至今没有一丝恢复的迹象,顺着之前常走的那条路,直接回了家,没有经过村口。 哪知回到家只有李娇陪着小花玩耍,一问才知道昨晚姑姑和小冕来家里陪着几个小的,结果今天回去家里遭贼了,这会儿姑姑正在村长家呢。 今天就是年三十了,这大过年的谁会跑到人家里来偷东西呢,李姝额头的青筋微跳,边想边往村长家赶去,心里罗列了几个怀疑对象,但是还不敢轻易下定论。 村长家的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李姝好不容易挤进去,看见姑姑眼眶红红的。 大概和姑姑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原来昨天韩旭和李姝走了以后,姑姑准备晚上留宿韩旭家,好照顾几个孩子,晚饭前就锁了自家的门带着韩冕去韩旭家做饭了。 哪知道今天白天回家时发现自家的厨房门大开着,柜子里面的粟米、小米都不见了,卧房里的被子枕头也被翻得乱七八糟,韩娟藏在枕头下的一两银子也不翼而飞,这才发现坏事了,赶紧来找村长。 村长听闻此事,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去韩娟家查看了一番,并无所获。 这大过年的偷钱又偷粮,摆明了不想让人过个好年。 “大家从昨天到今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村长环望一圈人群问着。 大家窃窃私语,交换着彼此的信息,但仿佛没什么收获。 “说起来我倒想起一件事,昨晚半夜我起来撒尿的时候,看见有个黑影进了赵婆子家,不过当时我脑子迷迷瞪瞪的也没多想。” 说话的是韩石,他们家就在赵婆子家旁边,他当时还想叫住人问一下的,奈何太困了,就直接回屋继续睡觉去了。 “今天还没到午饭的点呢,我就闻到从赵婆子家传出来的饭香味了。” “瞎说什么呢!” 一个女人 赶紧捂住了儿子的嘴,她只是来凑热闹的,并不想和任何人结下梁子,不等村长继续问,就把孩子牵走了。 依稀还能听到孩子抱怨:“娘不是教我要说实话吗,怎么又不让我说了。” 村长扶额想了一下今天去韩娟家见到的场景,仿佛对方目标很明确,就是钱和粮,直接找到藏粮的柜子和床上去,那说明对方很了解韩娟家的情况,基本可以确定是熟人作案。 又联想到之前找婆子带着一家人来韩娟家抢韩冕,加上刚刚韩石和小娃子说的话,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赵婆子家。 “你们几个跟我去赵婆子家看看。” 村长带着那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起往赵婆子家去,这大过年的偷人钱粮实在太可恶了。 有几个女人边安慰着韩娟边跟上了去赵婆子家的队伍,村子里的人大部分都知道了赵婆子到娟家抢人的事情,凡是知道当年事情原委的人,谁不骂一句赵婆子没良心。 一行人到了赵婆子家之后却发现大门紧闭,村长在外头敲了好久的门,韩铭才姗姗来迟出来开门。 见到那么多人后韩铭的心下一紧,虽然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哟,今天是什么风把村长刮到我们家来了,怎么还带了那么多人呢?” “铭儿,是谁啊?” 赵婆子没睡醒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这个点大家基本都忙着做饭,便是家里粮食不充足的,怎么找也要对付几口,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还在睡大觉。 “娘,是村长来了。” 韩铭回头往屋内喊道。 “村长要是没事的话就请回,我们家还有点事,就不留您了。” 说话间韩铭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尾还有一点水痕。 “韩铭,你昨晚干啥去了,怎么大中午的哈欠打不停啊?” 村长审视着韩铭,留心着他脸上的表情。 “晚上当然是睡觉啊,村长说哪里的话?” 韩铭抓了抓耳朵,反正娘说了东西早就进肚子了,即便是找上门来他们也找不到什么。 “昨晚韩娟家的钱粮被人偷了,这事你可听说了?” “啊,丧门星家遭贼了呀,定是她那天不把我孙子还我,又顶撞长辈才遭了报应。” 赵婆子从屋内走出来,还理了理稍微凌乱的头发。 “村长带那么多人来我家是什么意思,不会怀疑是我们家偷的?我可丑化说在前头,这事我们也是这会儿才知道的,你们可不能随便诬赖人。” “赵婆子,我老头子可没说是你们家做的呀,你怎么还急眼了呢?这大中午的怎么还睡着呢,不吃饭了吗?” 村长笑着问道。 “吃……吃啊,那不是因为今天身体不舒服多睡了一会儿嘛,现在正准备做呢?” 赵婆子有些心虚,实际上他们全家一个时辰前就吃过饭了,这不吃完饭犯困才睡着了嘛。 “那你们可得好好休息,大过年的,怎么,一家人都不舒服吗?” 村长眼神往院子里瞟了一眼,婆婆不舒服,难不成两个媳妇也跟着不舒服? 第39章 布袋子 “那不是最近要过年了,打扫屋子累了些。”赵婆子讪笑着,随便扯了个谎,总不会进到家里来看看他们家底有没有打扫。 “那确实是,赵婆子今天午饭准备吃啥呀?” 村长依旧笑眯眯地问着,仿佛是真的在关心他们一家的状况。 “害,能吃啥呀,我家情况村长又不是不知道,能填饱肚子就成。” 赵婆子似乎也看出了村长的意图,继续和他打哈哈。 忽然,屋内一个女孩的身影闪过,但是她手里抓的东西却令李姝极为眼熟。 “春花,去干啥呀?” 村长眼尖,一眼就看到准备去厨房的韩春花。 韩春花今年还不到十岁,是韩铭弟弟韩锦的小女儿。 “没去干嘛呀。” 小姑娘听到村长的声音,身子顿了顿,但是没停,还是继续往厨房走去。 “呀,你手里的袋子好好看呀!” 李姝眯着眼夸了一句,心里却已经确定就是赵婆子一家行的窃。 “那可不。” 韩春花炫耀似的把袋子拎了起来,又放下,这个袋子昨晚原本是她的堂姐韩银华看上的,起初她觉得平平无奇,但是堂姐喜欢的东西,无论她喜不喜欢,都要抢过来。 结果到手一看,这袋子的背面竟然绣了一朵小花,大人们都忙着煮东西,没人理睬两个孩子,她就把袋子据为己有了。 要知道她娘和大伯娘的手一直很笨,针线活都是做不来的,就连每年过年裁制新衣,把衣服简单缝合已经是她们的极限了,更遑论在上面绣些样式。 所以她对自己从韩银花手里抢到的东西很是满意,昨晚睡觉前还忍不住拿出来看了一下。 “这袋子不是我家装小米的袋子吗?” 姑姑惊叫出声。 这一叫,大家都把目光转移到了韩春花手上的布袋子。 韩春花有些紧张,这不是装的大伯昨晚借回来的小米的吗?难道他是和小婶婶借的吗? “一个布袋子,谁家都有,韩娟你可不要往我家头上扣屎盆子啊?” 赵婆子昨晚光顾着做饭和吃饭了,完全没注意到那几个装粮食的袋子,所以她也有点拿不准这袋子究竟是不是韩娟的。 她朝孙女使了个眼神,韩春花胆子都差点吓破了,阿奶平时凶得很,若是被她逮到把柄,非得把她往死里磋磨。 她一刻都不敢停,准备转身往房里跑。 其中一个精瘦的小伙眼疾手快,直接从赵婆子和韩铭的中间穿过,拿到了韩春花手里的布袋子。 “不过是个布袋子,既然有疑问,那就当场澄清一下,省的后面误会。” 赵婆子和韩铭阻拦不及,小伙就直接把袋子扔给了站在外面的村长,布袋子背面的右下角用红线绣了一朵五瓣的小花。 “韩冕他娘,你可看清楚了,确定好这袋子是不是你家的。” 说着村长就把袋子递给了韩娟,旁边几个女人也看过来,一同端详着这布袋子。 “确实是我家装小米的袋子。” 韩娟看了一眼李姝,无比确定地说道。 “丧门星,你可别乱说,谁家还没有几个装米的袋子了,这袋子就是我家的。” 赵婆子叉着腰吼道。 “你说这袋子是你家的,那你告诉我这袋子上有什么?” 韩娟将袋子正对着赵婆子反问道。 “不就是个寻常的布袋子,上面还能绣金线不成,你少唬我。” “你确定?” 韩娟无比确定的语气反倒让赵婆子有些不太确定了,但她猜韩娟手里没证据,多半是诈自己。 “确定啊,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要是确定你这丧门星诬赖我家,我要冕儿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我孙子可不能有你这样的娘。” 赵婆子借机又把韩冕的事情摆出来,她今天刚好借着这个由头把孙子抢过来。 “赵婆子,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若证实我这钱粮是你家偷的,你以后不准打我儿子的主意,另外那些钱财我要你双倍奉还,否则我就去报官。” 赵婆子这会儿完全被韩娟气到了,只想给韩娟一点颜色瞧瞧。 “好,你若是拿不出证据,我不仅要冕儿,还要你跪下来给我磕三十个响头。” 韩娟将布袋子的反面翻过来,让大家瞧清楚。 “这个布袋子反面的右下角有一朵红线绣的五瓣小花,你不是说这袋子上什么也没有吗?” 韩娟指着布袋子上的红花说道。 赵婆子这会儿像被人用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但还是强装镇定。 “我年纪大,记错了,这个袋子上确实绣了花,难道你就想凭着这朵花证明这袋子是你家的?” 韩娟都要被这老婆子气笑了,赵婆子和她另外两个儿媳,村里谁不知道她们手笨,拿针线刺绣的事情于她们而言就是蛤蟆跳井,谁不知道当年韩娟嫁过去以后,他们全家老小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后来韩娟被赶出门以后,他们要么直接买成衣,要么做出来的衣服针脚歪歪扭扭,不忍直视。 “赵婆子,谁不知道现在你们家几个女人的针线功夫呀。” 一个女人嗤笑出声,有一年赵婆子给赵四做的裤子在干活时候崩了线,这事可是全村都知道的。 “既然你说是你家的,那再拿几个一样的出来,好让大家看下你家女人们的针线活这几年有没有长进。” 女人继续说道。 “就这一个,就只做了这一个。” 赵婆子在脑子里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应对。 “那真是不巧了,这样式的袋子我们家可是有好几个呢。” 李姝看赵婆子呼吸都有些凌乱了,继续说:“这袋子里装的是小米,前些日子我送给姑姑的,为的是赵婆子伤了冕儿,我让姑姑拿了点小米补补身子,没想到这赵婆子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嘴上说的要为冕儿好,要对冕儿好,转头就把给冕儿补身子的小米给偷了。” 韩冕被赵婆子打了一棍的事情村子里都传开了,这下又偷粮又偷钱的,根本就没想给韩娟母子俩一条活路,现在谁不知道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粮啊。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小蹄子别在这里乱添堵。” 赵婆子明显慌了。 “我这人心理素质可不如赵婆子您啊,不是我的可不敢乱说啊,不然以后谁还敢和我家打交道啊。” 李姝这话就是在明目张胆地点赵婆子一家的家风。 “若是要证据,谁愿意和我去家里那我之前绣的那几个袋子啊,若是信不过我,大家随我一起过去也成。” 当李姝把那几个款式一样,刺绣位置一样,针脚一样,花朵一样的布袋子摆出来时,真相不言而喻。 原以为铁证如山,赵婆子怎么着也该乖乖承认错误了,没想到她后面的操作让大家唾弃到了家。 第40章 迁怒 “春花,你怎么回事!” 赵婆子提着韩春花的耳朵,一下子把她揪到了大伙跟前,韩春花开始懊悔,刚刚就应该直接回房的,这样阿奶就不会来逮她了。 她摸了摸被阿奶揪疼的耳朵,不就是一个布袋子吗,阿奶怎么拿自己出气。 “你怎么可以随便偷人家的东西,还不快给人道歉。” 赵婆子按着韩春花,准备让她跪下给韩娟道歉。 “阿奶我没偷东西,我没偷,这布袋子明明是……” “啪”韩春花接下来的话被赵婆子一个清脆的耳光打断。 “偷了就是偷了,你怎么还犟嘴。” 韩春花“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这袋子明明就是装大伯借回来的粮食的,怎么就成自己偷了。 “哭什么哭,做错了事情就要承认,你哭鼻子可没人给你承担后果。” 赵婆子又往韩春花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两巴掌,韩春花哭得更凶了。 韩锦和韩蔡氏被自家小女儿的哭声吵醒,赶紧披了件衣服就匆忙跑出来。 “娘,春花怎么了,你要这样打她。” 韩蔡氏看小女儿满脸的泪痕,其中一边脸上还印了个清晰的掌印,就知道是婆婆打了春花,有些气不过。 “你这个娘怎么教的,怎的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偷盗。” 韩蔡氏看着韩娟手里的那个布袋子,隐约想起是昨晚大哥拿回来的,心下便了然,只是让她平白指责女儿的事她做不出,只能在一旁拍拍女儿的背安抚着她,不再接话。 村长在一旁看着赵婆子的把戏,真是个老不羞,竟然把过错都推给孙女。 “春花还没那墙的一半高,怎么能翻得进去,而且一进去就知道粮食和钱财藏到哪儿了,都不找找,直接奔着目标而去?” 村长冷眼看着赵婆子一家,出言及时打断了赵婆子接下来的戏码。 之前和村长去现场查看过的人都知道,那墙的高度除非身材高大的成年男子,否则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娃子是根本翻不进去的。 “赵婆子可真虚伪啊,眼看事情瞒不住,竟然将过错都推给小孩。” “我看她就是个坏良心。” “她那两个儿子也是,敢做不敢当,眼睁睁看着小孩受气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众人议论纷纷,韩铭和韩锦受不了大家的指点,直接回房了。 最后,赵婆子在大家的见证下签下了借条,约定在三个月内双倍奉还韩娟家的钱粮,并且往后不可以再打韩冕的主意。 晚上的时候李姝直接叫了姑姑母子俩过来吃饭,刚好大花送的野兔和野鸡已经被韩旭处理过了,几个小的一听说今天有肉吃,个个积极得不得了,烧火的烧火,择菜的择菜。 一道红烧兔肉,一道炖野鸡,几道小咸菜和一盘炒野菜就是一家人的年夜饭,因着今天过节,主食李姝没再给大家做野菜糊糊,而是难得的做了一锅白米饭。 大旱之前,一家人一个月至少能吃两次白米饭,但是大旱之后,他们已经半年多没吃过白米饭了,几个孩子盯着甑子里白花花的大米饭口水直流,就连那米汤也一人一碗喝了个干净。 吃过饭,小桐拍了拍圆滚滚的肚子,“要是天天都能吃上白米饭那该多好。” 说着还不忘舔了舔嘴角,回味刚刚兔肉和白米饭在嘴里咀嚼的口感。 韩冕显然更喜欢吃肉,“要是以后顿顿有肉才好呢。” 他吃肉的时间大部分都在表哥家,虽然大人们会尽量将肉分给他们几个孩子,但是总归人多,一人也就分几口,不过瘾。今天的野鸡汤鲜美无比,就连鸡肉也炖得烂呼,简直口齿生香,以后要是有机会了,他想吃很多很多的肉。 “以后要是天天有肉和大白米饭吃就好了。” 李娇左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右手摸着腿上的小花。 小花现在除了喝奶已经可以吃一点其他的东西了,比如刚刚李娇就偷摸给它喂了一块脱骨的鸡肉,小家伙吃得很香。 “好好好,都会有的,肉会有的,米饭也会有的,要是今年大旱结束了,我向你们保证不久以后一定让你们吃上想吃的食物好不好?” 李姝看着一家人整整齐齐围坐在饭桌旁觉得无比温馨。从前在李家村的时候,她也有过那么一段无比温馨的时间,但是后来爹娘去世以后,二叔常常欺压姐弟几个,有时候甚至大过年的也来家里闹,她那时候年龄小,只能小心地应对二叔,一顿本就勉强的年夜饭常被二叔闹得不欢而散不说,姐弟几个还经常吃不饱。 嫁给韩旭以后,虽然日子和从前比没有好很多,但是很多事情她可以自己做主,也不会有二叔过来干扰,她相信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定会带着家人过上好日子。 “好”。 大家都无比信任她,就连韩旭也是一脸笃定的表情看着李姝。 “大姐,咱们家什么时候再做卤菜呀?” 说到好日子,李柏想到了之前大姐做卤菜卖的日子,那时候是爹娘走了以后他们吃的最好的日子,偶尔大姐还会给他们买糖,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糖了。 这个事情她不是没想过,但是没水就连牲畜也养不活,从外地买进来的家畜价格太贵,她连买原料的钱都不够,所以想着什么时候情况好转,卤菜倒是可以先做起来。 “等大旱结束了,我们就可以继续做卤菜了,到时候我们再研究点其他的吃食,相信可以把日子越过越好的,等到时候咱们就去镇子上买个铺子,然后把你们几个小子都送去上学。” 这个事情李姝很早就在计划了,只是这场大旱打乱了她的节奏。 “上学!” 只有李柏和韩冕听到这两个字激动无比,而李桐就有些愁眉苦脸了,他一点都不想上学,如果让他选择,他宁可跟着姐夫每天上山打猎。 看着大家都沉浸在对未来的希冀里,李姝回房把之前托韩五爷买的东西拿了出来。 “每人一包糖酥,省着点吃啊,我可不敢和你们保证下次再吃到糖是什么时候了。” 李姝将糖酥分给了众人,大人小孩都有,李柏觉得今天的幸福来得有些太突然了,李娇小心翼翼地撕开糖纸,忍不住吃了一小块,还不忘给小花掰一点。 “姝丫头,浪费这钱做什么,现在日子那么难过,我一个大人吃什么糖,给孩子们,以后可别乱花钱了。” 韩娟看着手里的糖酥,眼眶有点湿润,姝丫头嫁过来以后,帮衬了她们母子不少,也亏得李姝,她们母子才没死在这场大旱里面,她是真的拿自己和冕儿当亲人。 “姑姑,你说什么呢,每人一份,多的没有,你快收好,日子不总是苦的,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甜的,就从今晚的糖酥开始。” 李姝知道姑姑一定是觉得她又乱花钱了,但是日子总要有盼头,这也是她给大家的承诺。 李娇放下小花蹬着小短腿就跑过来了,小肥手往姑姑嘴边递了一块糖,“大姐说的对,日子会越过越甜的,姑姑你尝一口,可甜了。” 韩娟忍着眼里的泪水抿了一小口,果然很甜,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甜的糖了。 “另外我还有一份小礼物送给大家。” 李姝给每人发了一个用红纸包着的东西,同样大人小孩都有。 韩冕觉得表嫂今天给的惊喜太多了,他都有些不敢揭开手里的红纸了。 第41章 耕牛 李桐率先揭开了红纸,只见里面躺着十个铜板。 “是钱,是十个铜板!” 李桐蹦得老高,兴奋和激动像是决了堤的洪水,浩浩荡荡地从他心里奔涌而来,他几乎不记得爹娘走了以后他究竟有多少年没收到过压岁钱了。 其他人一一揭开手里的红纸,每个人都是十文钱。 韩娟眼里一开始是责备,但是想到什么,这次没把钱再推回给李姝。 “大姐,这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李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可是十文钱呐。 “嗯,这是给大家的压岁钱,这些钱你们可以留着自己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原本她只想意思意思给每个人包两个铜板当压岁钱,图个好兆头,但是今天摘的那堆红色果子竟然从系统那里换了三十两银子,她当时也有点不敢相信这果子竟然那么值钱,但是联想到花姐说这是从外域商队那里得的,可能这东西真的是物以稀为贵。 有了这笔钱,加上之前还剩的一点,她一下子就有底气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场大旱就快过去了,到时候她又可以寻其他的出路了。 “天哪,大姐,我好喜欢你。” 李娇扑到大姐的怀里,在她脸颊亲了一大口。 “有多喜欢?” 李娇点了点她的鼻子。 “就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 “以后每年都会给大家发压岁钱,日子越好咱们发的压岁钱越多,所以为了我们的好日子,你们几个小崽子可得好好听大人的话,别老让我们操心。” 李桐拿着手里沉甸甸的十个铜板,不知道往哪儿藏,一会儿藏在鞋里,一会儿又藏在里衣内,一会儿又去掀锅盖,一会儿又钻到桌子下面,觉得怎么藏都不保险,最后还是把钱连带红纸推到李姝面前。 “大姐,你先帮我收着,我不知道藏哪里。” “大哥笨,肯定是藏到枕头下面啊。” 李娇数着手里的钱,一副小财迷的样子,她已经想好把钱藏在哪里最安全了。 “瞧你这出息,”李姝勾着食指敲了敲自己的弟弟,“这钱现在可不是我的了,不归我管,你得自己藏好,但是呢,作为姐姐,我给你们一个忠告,不要把钱全部放在一个地方藏。” 说这话的时候李姝看了一眼姑姑,眼里是只有彼此能懂的笑意。 “还有一点,也不可以露富,不能让别人知道你有钱。” 韩娟接着李姝刚刚的话补充道。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几个孩子还没闹到下半夜就困得睡着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韩旭把红纸包的钱悄悄塞进了李姝的手里,李姝看着手里给韩旭的压岁钱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娘子,给,压岁钱。” 韩旭看到娘子给所有人都包了压岁钱,可唯独没给自己包,于是把自己那份给了李姝。 李姝看着手里那十文钱原封不动的回到了自己手里心里突然涌进一股暖流。 她把红纸撕成两半,在每张红纸里包上五文钱。 “喏,这下我们都有压岁钱了。” 韩旭咧着嘴笑了,小心翼翼地把那压岁钱收进了怀里。 元宵节过后依旧是没有下一滴雨,也没有下一场雪,大家都在等那场年后皇帝为百姓求的那场雨,可老天似乎在和人们耗耐心,如果再不下雨,可能要错过农时,又会是颗粒无收的一年。 早就已经过了雨水的节气,就在大家已经开始绝望,对下雨一事不再抱任何希望时,老天爷似乎和大家开够了玩笑,天空竟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直到很多年后李姝依旧记得那年的那场雨,大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凡是能装水的容器都拿出来接雨了,大家伙都跑到田埂上望着自家的地,眼里是喜悦,是希望。 那场雨由小到大,整整下了五天五夜,皲裂的大地大口大口地喝着水,直到第五天,田里才慢慢蓄上了水,山里的小溪才慢慢汇成了小溪。 人们敲锣打鼓,只为迎接这一场等候许久的大雨。 小麦和油菜已经错过了播种的节气,好在刚好能赶上水稻育秧。 李姝在李家村的时候也是种过水稻的,也经历过从水稻育秧到收获的整个过程,但是自从爹娘去世以后,她种的水稻收成一直不好,好在这次有姑姑在旁指导,两家的秧苗就育在一块,只等插秧的时候在拔去各家的地里,由于之前村里有人卖田,姑姑还是买了一点,所以两家需要的秧苗加起来还不少。 地干了一年,好不容易有水,肯定要将地犁起来好好吃水养着,奈何村里犁地的耕牛早在那场大旱中死绝了,那么多户人的韩家村竟然没有一头可以犁地的耕牛。 于是许多人家纷纷以人力来代替,这个时候家里男人多的就很有优势了,几个男人换着拉犁,能轻松不少。 只是苦了那些家里没男人的寡妇,尤其是孩子还小的,比如豆豆娘和韩娟这样的。 韩旭也有样学样,学着其他家的汉子将铁犁的套子套在肩上犁地,只不过不出半日的时间,他的肩膀便被磨得血肉模糊。 那日回家吃午饭,李姝发现韩旭的衣服上半身颜色有些不对,似乎比其他地方要深了些,也不像是被汗水浸湿的样子,扒开韩旭的衣服一看,才发现他的肩膀几乎被磨掉了一层皮,正汩汩地往外渗着血。 李姝光是看伤口都疼得不行,可这傻小子竟然一声都没吭过,还转过头来傻乎乎地安慰在一旁红了眼的李姝不痛别哭。 不痛才有鬼了,李姝当即把韩旭扭送回房,给他处理伤口,并且勒令他不准再碰那些犁具。 这些地干了那么久,早就板结了,便是吃了水还是很难翻得动,光靠人力得把人累死,而且大家刚刚经历大旱,这半年多吃不好喝不够,身体一下子根本经不住这么大的劳动量。 但是买一头耕牛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来整个青州的牛估计都没几头了,即便有,那些耕牛经历了大旱,大概率也不好用了,而且这价格绝对不便宜。 李姝心里有了个想法,这法子她一个人可办不来,还是得去借村长的力。 第42章 买牛 李姝提了一点风干的兔肉就往村长家走去,刚到门口就听到村长的抱怨。 “这荒了半年多的地确实难耕,我这把老骨头都有点受不住了,要是有牛就好了。” 村长媳妇倒了药酒给老伴耐心地按着肩膀,“可不是嘛,老大、老二、老三也说今天的地吃饱了水也不顶用,根本翻不动。” “嘶~老婆子你轻点,疼,疼!” 村长疼得龇牙咧嘴的,确实得想个法子,不然这样下去迟早得把人累坏了。 “村长,您忙着呢?” 李姝笑着在门口打了个招呼。 “不忙不忙,韩旭媳妇是有什么事吗?” 村长一边将衣服披上,一边让老伴去给李姝拿个凳子。 “找您还真有事,而且这个事除了您恐怕没人能解决了。” 李姝恭敬地把兔肉奉上,却被村长推辞了,之前几次的事情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媳妇脑子活络,说是找自己帮忙,可能她早就想好了法子。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了,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帮不帮得上忙还两说呢。” “是这样的,最近咱们村不都忙着犁地嘛,我看我家韩旭肩膀都磨掉了一层皮,想着大家应该都差不多,是来和您商量买头耕牛的。” 这个事情韩铁不是没想过。 “一头耕牛可不便宜哩,而且现在整个青州未必都能找出几头耕牛。” 他前两天去附近的其他村子转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没有耕牛。 “嗯嗯,青州没有,那其他地方呢?村长您见多识广,人脉多,肯定有法子的,至于买牛的银钱,正是我想和村长商量的。” 韩铁来了兴致,难道韩旭媳妇真有什么法子解决。 “一户买一头耕牛肯定是买不起的,若是大家合资买呢?” “你的意思是让大家凑钱买几头耕牛?那想买但是拿不出银钱的呢?” 这确实是个法子,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出得起钱的。 “要么先欠着,等收成了卖了粮食再补上,要么就管理耕牛,农忙时各家谁用谁管牛的吃喝,农闲时就交给专人管理。” “那要是人人都想管理耕牛而不肯出钱呢?” 不过是牵牛去吃草,给牛喂喂水,这么轻松的事大家肯定都抢着干,尤其是家里有半大孩子的,让孩子去放牛就好,不光孩子喜欢,银钱也省了。 李姝把管理耕牛的针对的人群和管理耕牛的要求同村长说了一番,看着好像出的钱很少,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放牛的事情就交给家里没男人的人家或者家里没有青壮劳动力的,然后一年下来耕牛需要长一定的重量,如果年底耕牛重量不达标则继续喂养,不能轻易转给下一户管理。 村长觉得方法可行,两人再商量了一些细节就把这个事情敲下来了。 村长先去托人问最近耕牛的价格,然后再召集村里的人筹资买牛。 不出一日,村长那边就有消息传来,密州有个县刚好有五头耕牛要卖,不过价钱可不便宜,至少三十两一头。 村里六十户,除去家里没有成年男子的五个寡妇家和五户失独的年迈老人家,剩下的五十户凑钱的话,买五头就是一百五十两,折合下来每户需要出三两银子,每十户用一头耕牛,不出半个月就能把地都犁好。 不过也倒不是人人都想凑钱买耕牛的,有的人家儿子多劳动力多,压根不想出那三两银子,反倒是像豆豆娘一样孩子还小的寡妇比较积极,能拿出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愿意平时放牛或者等收成了再把钱还上。 最终只有五十户愿意合资买耕牛,但是其中五户失独的年迈老人家是拿不出钱的,只能让他们平时放放牛,还有几户人家也是拿不出钱,但是写了欠条,一年之内还清。 这样算下来,每户出了三两多一点,买了五头耕牛,第三天牛就送到了村里,因为买的多,对方还给实惠了一些。 有了耕牛,耕地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每十户为一组共用一头牛,每户先用一天,如果有多的地没耕完的需要等十户都用过后再轮回来。 姑姑原本想让韩冕去放牛抵了那三两银子的,被李姝给制止了,几个孩子以后可是要送学堂的,放牛去了哪还有时间学习。 姑姑和李姝家的地一共花了三天耕完,前两天把良田耕完,等十户轮完之后才把那些次等田给耕了。 买了牛的早早把田耕完,开始往田里沤肥,只等秧苗一育好就开始插秧,但是没买牛的人家耕地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面有几户后悔了,想合资找村长再买头耕牛,但是现在市场上早就没牛了,便是有,那价钱也翻番了。 几户没买的都后悔不已,当初为了心疼那点钱,现在人累坏了不说,就连农时都差点赶不上。 趁着育秧苗的间隙,李姝买了些瓜果蔬菜的种子,把自家菜地和姑姑家的菜地都中上,当然,之前从花姐那里拿到的红色果子的种子她也种上了,不过是种在了屋后的一小块空地上。 上次系统收剩的几颗果实她悄悄尝过,酸中带甜,不过因为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植物,也不知道是否有毒,所以她小尝了一口,不敢尝太多,如果没毒后期应该能派上用场。 现在进城已经不像之前那么麻烦了,之前聚集在城外的流民大部分都回不到原来的地方了,开始纷纷在镇子上找活做,如今的镇子似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慢慢的恢复了生机与活力,镇子与镇子之前的商贸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 李姝进城的时候都会去几个肉铺转转,不过去年元气大伤,今年的猪仔还没到出栏的时候,所以猪肉不仅价贵还少。 她去秦淮楼找过几次秦卿,但是都不赶巧,每次他都不在。张善堂则是去省亲了,还要好几日才回来。 那日经过秦淮楼时,李姝听到两个刚从里面出来的客人谈论今年的酒不太好喝,还说那么大个安宁镇却没有一家酿酒的,喝点酒还要从其他地方进货。 他们的话给了李姝灵感,她想到之前嫁过来时从家里带的那几坛酒以及韩旭他爹以前也会自己小规模的酿酒,现在不缺水了,她为什么不试着自己酿酒呢。 第43章 识药草 酿酒的事情李姝放心上了,但是还没有具体实施,一来是马上就开始插秧了,二来则是系统又给她派任务了,这第三嘛,其实她对酿酒这事只在年少时见阿爹做过,但是自己却是没上过手的,加上时间久远,她需要再琢磨琢磨。 韩旭一直记着之前被姑姑说插秧插的歪七八扭的事,这回插秧他插得格外认真,李姝看他下一棵秧苗都要犹豫再三,只能在田的左右和前方各插上对标的秧苗,让韩旭对着她事先插好的秧苗插,他的速度才快了些。 因为今年的地多了一些,李桐也加入了插秧大军,不过他上手很快,进度比一旁的韩旭要快了不少,而且秧苗插得又齐又直,为此姑姑还夸了他几句,反倒弄得他红了脸。 “桐桐这秧苗插得可比你姐夫好多了,以后肯定是个种庄稼的好手,肯定不愁找媳妇了。” 几个人经常在地里从早忙到晚,做饭的重任自然就交给了李柏和韩冕,还有李娇。 好在几个孩子都是勤劳惯了的,以前在家也没少给大人帮忙,所以对于做饭这件事情是驾轻就熟,手法虽然生疏了点,但是做出来还是可以入口的。 每到送饭的时候,李娇是最积极的,挎个篮子,里面摆了几个碗,迈着小短腿在田埂上奔跑,嘴里还吆喝着“开饭啦,开饭啦。”后面跟着韩冕和李柏两大护法,手里拿着饭菜和水。 就是附近干活的人见了李娇这个活宝样都忍不住夸上几句,每次李娇来送饭,大家就知道饭点到了,我伸长了脖子等自家人来送饭。 插秧是个极其累腰的活,每天干完活几个人都直不起腰,这个时候两大护法和李娇又上场了,忙着给大家准备热毛巾、烧洗澡水,还帮忙按摩,让几个干活的人能恢复不少元气。 四个人干了整整五天才把秧苗插完。 李姝想到以后做卤菜还需要毛豆,就在所有水田的田埂上埋了毛豆种,这样打理起来也方便些。 把秧插进去之后,地里的活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只要看好地里的水,除除虫,拔拔草就可以了,只要今天不像去年一样大旱,一切按部就班就好。 得空时李柏总喜欢拿着张善堂给的拓本去寻药材,因着之前干旱加上大火烧山没什么进展,但是最近却小有收获。 那天看到李柏手里的药材,她突然想起来之前答应给张善堂寻药材来着,之前情况特殊能理解,但是到现在一棵药材都没有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了。 刚好这次系统给她派的任务恰好又是寻植物,她在梦里已经翻来覆去把那植物的样子给记熟了,趁着这段时间有空上趟山。 李柏一听说大姐要上山找药材,一大早就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在厨房等她,说什么也要跟着一块去。 被烧过的后山现在还没恢复元气,所以姐弟俩走出韩家村的地界之后选了一座村里人经常去的山。 进山的路夹在两座山之间,顺着从山谷流下来的清澈小溪就可以达到山林腹地,不知名的野草和小花在溪涧旁,小路旁野蛮生长,李姝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么养眼的绿色了,有刚抽芽的嫩绿,随风猎猎的青绿,光影斑驳之下的深绿,仿佛一切都重新开始,仿佛一切都充满生机和希望。 不到半个时辰,李柏那边就有了发现。 “大姐,你快看,这是书上画的药草。” 李柏眼里迸发着惊喜,他掏出拓本翻到某页然后指着上面一棵形似鸭蹼的植物,再指了指地上那株植物,两者看上去确实一样,只不过李柏识得的字不多,这药名他确实不知道怎么念。 “真的是呢,收了收了,到时候拿去药铺。” 又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李姝发现了几株和刚刚一样的药草,叫来李柏准备动手开挖。 只是李柏盯着那几株药草看了一会儿,又上手翻动了一下叶片。 “大姐,这和刚刚的药草不是同一种。” 怎么会呢,明明长得一样呀,反正李姝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另外一种药草,我记得应该是在……” 说着李柏便开始动手翻书,左手托着书背,右手将书身稍弯,拇指快速抚过页页纸张,等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再用食指一页一页往后翻,翻了没两页就停下了。 “大姐,你看,眼前的是书上这种药草。” 李柏指着拓本上和先前那页上看起来并无二致的药草对李姝说。 “这……不都长得一样吗?” 李柏将两株药草的背面翻过来。 “大姐你看,之前那株药草的须须是长在叶子的对侧,而眼前这株药草的须须则是直接长在了叶子下面。” 李柏指着书上那细细的须子说道。 经李柏这么一对比,李姝也立刻发现了两株植物的不同之处,乍一眼看去,两种植物确实很像,不细细分辨很容易将两者混淆。 李姝顿时对这个弟弟有些刮目相看,心细如尘,记忆力还超群。 “小柏,挺不错啊,这都能发现。” 李柏似乎没听到李姝的夸奖,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后眼睛又亮起来。 “对了大姐,还有一点,先前那株药草长在潮湿的地方,但是眼前这个则是长在干燥的地方。” 李柏像是发现新大陆,激动地对李姝说道。 李姝原本觉得同一种植物长在什么地方全靠当初风把种子送到哪里,并没有细想具体环境的问题,没想到李柏竟然能发现。 “小柏,你好聪明,你告诉大姐你以后是不是想做替人看病的大夫?” 自从她拿了拓本回来,李柏就对这书爱不释手,再加上他今天的表现,她多少有些猜到了。 “嗯。” 李柏点点头,小声地回应着。 李柏点头的时候她就想到了张善堂,只是张善堂在收徒这方面的事情她略有所闻,小柏胜在感兴趣人也机灵,但是不识字这个先天不足,若是以后走这条路,怕是有很多东西要克服。 “改天和大姐一块进城,这拓本上的药草最近多找一点,找不到的咱们也不强求,万一有的药草不在这个季节生长呢。” 打定主意,李姝想下次带着小柏去见见张善堂,看看有没有机会。 第44章 天赋 李柏一心寻找拓本上的药草,而李姝的目标则是系统派发的任务,她必须找到那棵植物。 日头偏西,阴影渐渐压下来,空寂的山谷里偶尔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声在回响,李姝估摸着该回去了,否则再晚天就黑了。 李姝这边暂时一无所获,反倒是李柏那边收获不小,背篓里的药草都是他辨认筛选过的,按照类别用绳子分类捆好,加起来足有大半个背篓的量。 回到家的时候,韩旭和李桐已经将饭做好了,李娇则被留在姑姑家吃饭了。 韩旭见到李姝回来,就像个邀功的小孩,拉着她来到屋后的空地上,参观他和李桐今天的成果——母羊的羊圈。 只见一排齐胸高的木头围成一个半圆被牢牢钉在了地上,围栏中间则是一间用木头搭建的小木屋,给母羊遮风挡雨自是再好不过了,原本一直拴在院子里的母羊,李姝嫌它味道有点大,排泄物啥的也不太好清理,刚好李姝也准备找个合适的时间给羊配种,到时候如果生了小羊就有地方住了。 加上屋后的地方李姝种了些菜,到时候羊粪可以直接放到屋后的菜地里沤肥。 “相公手艺不错嘛,做得很好。” 韩旭弯下腰,李姝就知道他的意思了,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以示嘉奖。 韩旭得了夸奖,笑容顿时在脸上盛放,小跑着把羊牵到了它的新家。 隔天一早,李姝就带着韩旭和李柏进城了,叮嘱李桐带着李娇看家。 韩旭的药喝了有一段时间了,中间干旱比较严重那段时间停了药,直到最近有药了才渐渐恢复用药,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停过一段时间的原因,李姝觉得韩旭的情况好像还是和之前差不多,准备带他也一块去看看。 城中大多数的铺子在干旱动乱那段时间都歇业了,最近情况稳定才又陆陆续续重新开业,张善堂的药铺便是其中之一,好在这次他走亲戚回来了,看到李姝带了不少药草过来,笑眯眯地捋着胡子。 “来,让我看看你又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张善堂盯着李姝手里的背篓眼神热切,药铺恢复营业,之前半年基本没收什么药草,现在各类药草他都缺。 李姝掀开盖在背篓上的蓑衣,将里面分类捆好的药草依次倒了出来。 “老掌柜您看看,这些都是我弟弟小柏找的,因为忙着种田,在找药草这块我确实没怎么帮上忙。” 张善堂依次扫过地上摆放整齐的药材,足有七八种之多,虽然每种的量不多,但都是眼下比较需要的,只有看到一两样比较相似的药草时,张善堂才俯身细细查看。 待将地上的药草查看完,张善堂才直起身打量着李柏。 “这些都是你找到的?” “是的。” 李柏第一次见张善堂,虽然看他面善,但还是免不了紧张。 “可读过书识得字?” 李柏摇摇头,所以他只能靠画去辨认药草。 张善堂有些惊讶,不识字竟然将长得极为相似的乌蔹莓和绞股蓝分开捆绑,那拓本他亲自看过,画得还算写实,但有些细节不是很清楚,这孩子确实心细如尘。 张善堂随后拿来了一本店里的拓本,让李柏将地上的药草和拓本上的一一对应。 李桐对拓本上的药草早就烂熟于心了,尤其是地上这几种药草,他早就知道在拓本上的第几页,而且还拿着实物和图片反复对比过。 看着李柏一样不差地将拓本上的图片与地上的药草对应指正出来时,张善堂在心里暗赞了一声。 不过他还想试试这小孩究竟有几分上心。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些药草有什么特点,以及你在何处找到的吗?” 药有习性,各不相同,他想看看这小孩对药草的观察到了哪一步。 这里每一棵药草都是经李柏的手亲手采挖,他自是记得每一棵药草是在向阳坡还是背阴坡找到的,也记得每一棵药草是在喜干处还是喜湿处发现的,他甚至用鼻嗅用舌浅浅尝过每一棵药草的味道。 当李柏将他所知道的这一切事无巨细的讲出来时,不止张善堂,甚至李姝都有些惊讶。 张善堂有些心动了,这么好的一棵苗子,他甚至萌生了将毕生所学传给眼前这个孩子的想法。 “不错,确实不错。” 张善堂捋着胡子点头,脸上是满意的笑。 “外公,你说好的今天陪我出门逛街的,怎么还不走呀!” 迎面走来一个约摸六七岁的女娃,着一身藕粉色的素裙,两个小抓髻,一双杏眼晶莹有神,颊边的梨涡微现,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这会儿已经挂到了张善堂胳膊上,一个劲儿地朝他撒娇。 “马上啊,等外公看过这些药草就陪你去。” 张善堂看见自家的外孙女,笑容更是放大了,一直伸手抚摸着女娃头上的小抓髻,对于她的撒娇仿佛甘之如饴。 “让你们见笑了,这是我外孙女,名叫陆弯弯,平常被我宠坏了。” 陆弯弯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外公怎么说她,只是盯着地上的药草脱口而出。 “这不是卷柏、乌蔹莓、绞股蓝、问荆、凤尾草和积雪草吗,外公我说的对不对?” 张善堂沉吟一声,故作深沉地捋着胡子就是不开口,仿佛要吊一吊陆弯弯。 “外公你别给我卖关子,快说我说的对不对?” 陆弯弯见外公不说话急了,踮起脚准备拔外公的胡子。 “诶,这可使不得。” 张善堂一个侧身,灵活地躲过陆弯弯地攻击,马上妥协。 “对对对,弯弯全说对了。” 张善堂唯一的女儿嫁到了外地,不过对方也是杏林世家,所以陆弯弯从小耳濡目染,对于寻常药草她都是见惯了的。 李柏看着陆弯弯比自己还小,竟能将这些药草的名字脱口而出,有些艳羡,刚刚那些名字他就只记住了两三个,而且还不知道字怎么写。 张善堂欲唤人取钱,却被李姝制止了,先前说好的不收钱呢,只是顺手帮忙找一找,更何况她还有其他的事情找他呢。 李姝把张善堂拉到一边,简单把李柏的事情说了一遍,他只说知道了,李柏在这方面确实是有些天赋在的,他也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一棵好苗子,于是将李柏单独喊到一边,交代着些什么。 第45章 酒杯 李姝把韩旭的情况和张善堂说了,张善堂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给韩旭仔细检查一番之后说药既然停了那么久就先不喝了,等天气再暖和一些带韩旭来针灸。 张善堂虽然对李柏赞赏有加,但是对他擅自尝药草的事情很不赞同,还好今天这几样药草都是没什么毒性的,万一遇到有毒的药草轻昏迷,重则要命。 对于这个事情李姝也是后怕,她完全不知道李柏竟然背着她偷偷尝药,好在没出什么事情,事后李对李柏千叮咛万嘱咐,在他再三保证以后绝不尝药草以后李姝才放过他。 上次进城没遇到秦卿,李姝本想趁着今天刚好进城顺便去秦淮楼找一下秦卿的,但是韩旭在身边她可不敢明目张胆地去,之前因为秦卿的事情李姝没少哄韩旭,算了,还是下次再去。 李柏好不容易进一趟城,另外几个孩子都委托了他帮忙带东西回去,毕竟上次给每个人发了压岁钱,他们想学着支配自己的钱。 不过让带的基本都是些不贵的,没有超过两文钱。 回去以后李柏似乎变得比李姝还忙,每天天一亮就背着竹筐出门了,到午饭的点才回来,每次竹筐里都有不少东西,李姝担心他一个人上山不安全,自己没空的时候就让韩旭也跟着去。 “大姐,你下次进城记得带上我。” 李柏将今天采摘的药草分门别类整理好之后揉着眼睛朝李姝说道,然后就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李姝问过弟弟张善堂到底给他安排了什么活,但是他死活不说,说这是他和张善堂之间的秘密,如果能够完成,他就有可能去药铺当学徒。 既然弟弟不愿意说她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好。 李姝最近忙着秧苗补种,之前插的秧有的地方没活,需要将长势大好的多棵株移植到死苗的地方,李桐和韩冕带着李娇放羊去了,小花也跟着去了,过完年以后小花长得很快,也断奶了,开始自己抓一些山雀吃,时常白天溜出去,晚上再回来。 干完了地里的活李姝一早就回家了,开始张罗晚饭,只是今天很奇怪,以往几个人都是赶着饭点回来的,今天菜都热了几次了还不见人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李姝想完,门口就有声响传来,是李娇激动的声音:“小花今天好厉害,等明天奖励你吃一只鸡腿。” 接着是韩旭、李桐、李柏几个人进门朝她问好的声音。 “大姐你看小花今天抓到了什么,一只野鸡,还发现了一窝野鸡蛋。” 李娇兴奋地举起手里小花打到的战利品,李姝一看,果然收获不错,只不过这样看来小花没多久可能就要回归野外了。 李桐手脚并用,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今天小花是怎么扑到那只野鸡的,然后又是怎么发现那窝野鸡蛋的,讲得李姝都感觉身临其境。 “今天时间不早了,明天给你吃鸡腿。” 李桐拍了拍小花的脑袋,向它承诺着。 小花似乎不在意,围着李桐转了两圈,随后在桌腿边蜷成一团趴下,用舌头梳理着手背上的毛。 晚上李姝给韩旭整理衣服时,赫然看见上面沾着几片叶子,这不正是自己找了许久没找到的植物吗,系统那里已经好几天没交代了。 李姝激动地去找在一旁逗小花的韩旭。 “相公,你对这个叶子有印象吗?还记得今天在哪里看到的吗?” 韩旭看着李姝手里心形的叶子,他今天还真没留意,只顾着打猎了。 韩旭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实在没印象,摇了摇头。 那也没事,明天她跟着一起去,再让他走一遍今天的路说不定就能找到了。 李姝正想和他说这个想法,却发现韩旭后脑勺的头发里也藏了片同样的叶子,就着韩旭蹲着的姿势,李姝俯身替他把叶子摘了下来。 韩旭看着李姝从他头上摘下的叶子,突然想起来那叶子是从哪里来了。 “娘子,想起来了,带你去。” 说罢,韩旭就准备拉着李姝往外走。 “不急啊相公,你看今天那么晚了,外面什么也看不清,咱们明天再去好不好?” 次日李姝跟着韩旭和李柏一块上山了,李柏最近似乎对寻找药草很是痴迷,那拓本更是从不离手,李姝怕弟弟遇到难处,多次提醒他遇到困难要及时告知,李柏每次都点头说好,却从没有一次真正找她帮忙过。 韩旭回忆着昨天走的路线,带李姝在山林里穿梭,突然他在前面停了下来,示意李姝抬头看,李姝顺着韩旭的目光看去,大约两人高的树上爬满了系统指定的植物,只是这种爬在树上植物还需要循着它的藤蔓去寻找整株植株。 李姝顺着藤蔓的走向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树下约摸十来步的地方找到了整株植物的根茎,旁边还发现了一些还没开始爬树的幼年植株,两人二话不说就挖了起来,不一会就把背篓都装满了。 李柏那边似乎也进展顺利,夫妻两和李柏汇合的时候他正对着拓本对比面前的药草,确定无误后也开始动手采挖。 “大姐,你明天去不去镇上?” 汗水顺着李柏的脸颊上流下来,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可是却掩饰不住他脸上的笑容。 李柏既然开口问了,那说明他和张善堂之间的约定他完成的差不多了,李姝自然也不会卡着他的时间。 “你那边的药草要是找得差不多了,我随时都可以去镇子上。” 李柏想了想还是后天,他还想再检查一遍,顺便把每株药草的生长习性再回想一遍。 李姝回到家就把那几棵藤蔓植物投入了系统,李姝看着五两银子和一整套精致的陶瓷酒杯两个选项有点为难,那陶瓷酒杯不管是样式花纹,她敢保证整个安宁镇都找不出来,而且还足有二十五个之多。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李姝犹豫片刻选了那套青花瓷样的酒杯,即便她后面的酒没酿成,把这酒杯卖了当了估计也能值不少钱。 为了感谢韩旭帮自己找到那株植物,李姝许了韩旭一个愿望,只是韩旭抓头挠腮了半晌也没想出来想要点什么,于是这个愿望李姝就先欠着了。 第46章 收徒 李柏一说自己那边准备好了,第二天李姝就带着弟弟进城了,只不过这次没带韩旭。 到药铺的时候张善堂正在拨算盘,看到姐弟俩来有些惊讶,这才几天,这娃子这么快就找到了十种药草? 张善堂从柜台移步到前厅的矮桌边,看着李柏将背篓里的药草依次排开。 张善堂弯着腰从每一种药草上细细看过,忍不住在心里点头,不错,都是他当日布置的药草,没想到他竟然都寻到了,而且没有一株错的,便是他铺子里干了多年的伙计也不能做到如此。 这次张善堂没让李柏将药草和拓本上的一一对应,而是直接让李柏说出每种药草的生长习性和植株特点,这些李柏早就烂熟于心,没有一点磕巴就说出来了。 张善堂心里对这个孩子是满意的,是棵好苗子。 “小柏,听好了,我教你这些药草的名字和药性。” 张善堂指着左手边的第一株药草,“这是络石,一般冬季至次年春天采割带叶藤茎,可煎服,外用,有祛风通络、凉血消肿的功效,主治风湿热痹,筋脉拘挛,腰膝酸痛等……” 张善堂的语速很慢,讲得很细,而李柏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在张善堂停顿的间隙皱眉思索。 就这样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张善堂将十种药草的名称和功效都讲了一遍。 “可记住了?” 张善堂讲了那么多,就连李姝就只记住了一两样药草的功效,她为弟弟捏了一把汗。 “没记住那么多。” 李柏摇了摇头。 “呵呵,那你记住哪些了,说给我老头子听听。” 只见李柏将那十种药草分成了三拨,“这几样是止血的,这几样是清热的,这几样是祛风湿的。” 李柏在脑海里尽力回忆着刚刚张善堂说的话,确定再三才开口说道。 抬头见张善堂并没接话,又继续将这些药草分成三拨,“左边这些是只可煎服的,右边这些是只可外用的,中间这些是既可煎服又可外用的。” 李柏讲完收回了手,惴惴不安地看着张善堂。 李姝看着眼前这堆绿油油的植物早就开始眼花了,这下已经完全不记得张善堂刚刚说过什么了,看着弟弟的一番操作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也是一脸不确定地看向张善堂。 只见老头盯着地上的三拨药草看了看,又看了看李柏,最后捋着胡子点了点头,看向李姝。 “丫头,你这弟弟我老头子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人呀?” 李姝没想到李柏竟然真的说对了,看来张善堂是准备收下弟弟了,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激荡在她的胸口。 而李柏原本也是一脸紧张,小手收回以后抓住两边的裤管,手心都是汗,听到张善堂的声音后在心里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里攥着的布料。 “我没意见,听小柏自己的意思。” “那我明天就来成吗?” 李柏看了眼张善堂又看了眼自己的姐姐。 张善堂收李柏做学徒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药铺提供一顿午饭,早饭和晚饭却是需要自己解决的,另外药铺也不提供住宿,这样说来李柏需得每天往返,李姝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样才能更方便些,但一时还没想好。 从药铺出来,李姝去了秦淮楼,这次终于见到秦卿了,他看着比之前清瘦了不少,眼下也是乌青一片,精神头不似很好的样子。 “小娘子许久不见,怎的有空来我这里坐坐了,难不成是可以供货了?” 秦卿半倚在桌子上看着李姝问道。 “实在不好意思秦老板,我也想早点给您供货,只是现在原料难寻,得缓些日子再给您供货了。” 李姝有些抱歉,那定金可还一直在她手里呢。 “哦?既是如此,那无妨,你今日来可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事?” 李姝询问了秦卿秦淮楼的酒品问题。 他倒也不急着回复李姝的问题,而是反问,“小娘子接了我的卤菜生意难不成还想接我的酒品生意?胃口那么大?” “不敢不敢,只是了解一下罢了,酒菜不分家嘛。” 说实话,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她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 “那我也不瞒你,莫说整个安宁镇,便是整个华宁县和周边几个县城的酒都来自于同一家酒行,只是这酒的味道嘛。” 秦卿没再接着说,但是李姝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酒的味道一般。 “酒行自己有酒坊还是收购的其他酒的?” “万记酒行有自己的酒坊,那酒都是他们自己酿的。” 秦卿对眼前这个女子的好奇愈发深了,她问那么多难道真的想做这酒的生意?几乎整个青州一带卖的都是一种酒,味道差不多,但如果喝过更好的酒,那青州这一带的酒确实算不得好喝。 “秦老板可否卖一壶你们楼里的酒给我?” 秦卿头也没抬,朝李姝摆了摆手,“一壶酒而已,我送你便可,咱们之前合作那么久,就当是一点心意了。” 临走前,秦卿叫住了李姝。 “我多年前在城郊盘了酒坊,只是年久无人打理,但是里面的器具一应俱全,小娘子若是想酿酒,我可以将酒坊转手给你,若你只是随便问问,就当我随便说说。” 酒坊?李姝有些心动了,她是打算酿酒,但是买个酒坊未免有些大张旗鼓了,她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酿出来呢,万一酿不出来,那酒坊岂不是砸自己手里了。 李姝去而复返,和秦卿接触多了,她脸皮也厚起来了。 “秦老板,敢问您那个酒坊准备卖多少钱?” 果然猜得没错,这小娘子动了酿酒的心思。 秦卿朝李姝伸了五个手指。 “五……五百两吗?” 李姝咽了咽口水,那她还是自己在家随便搞个小作坊算了。 “熟人价,五十两。” 五十两也很多,李姝现在倒不是拿不出来,凑一凑还是有的,但是这钱都花在买酒坊上了,其他地方还得花钱呢,不行她得另想它法。 “秦老板,和您商量个事。” 第47章 醉酒 秦卿不抬眸,示意李姝继续说。 “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酿出好喝的酒,所以在那之前,您那酒坊算我租的行吗?” 虽然李姝也觉得自己提的这个要求有点不太合理,但是她确实不想担这个风险。 “你总得给我一点信心你能酿出酒,否则我凭什么做这笔算不上赚钱的买卖。” 短暂的手指敲击桌面声响暂停之后秦卿才开口。 李姝想到了自己从娘家带过来的几坛子酒,不知道能否打动秦卿。 “实不相瞒,家父和公公曾经都是自己酿酒的,您若不嫌弃,我改日将那酒带来给您一品,您再决定咱们是否合作。” “行,那我就等你的酒了。” 从秦淮楼出来后姐弟俩在街上溜达了一阵,李姝看到卖纸笔的,心下一动,花一两银子买了一些麻纱纸和笔墨,看着手里这一点东西,李姝不禁感叹读书人的东西就是贵,这还是她要了店里最次的纸张的价格。 李柏在药铺,之后肯定要开始认药名,认方子,这东西迟早得用上。 “大姐,咱不要了,好贵。” 李柏知道这东西是给自己买的,但是没想到竟然那么贵,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李姝看自己的弟弟眉头皱得几乎可以夹死苍蝇了,忍不住安慰。 “难道你以后辨别药草打算只懂叫法不懂写法呀?” 回到家的时候韩旭正带着李桐和李娇在菜地里浇水,看着地里嫩绿嫩绿的菜苗李姝觉得往前一片竟是希望。 李姝将今天在药铺的事情说与其余几个人听,反应最大的是李桐。 “那小柏以后不就是悬壶济世的郎中了!那我以后看病是不是不用给钱了。” “哥你说什么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 李柏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二哥你好厉害。” 李娇一个小熊抱伏在李柏的膝头,眼里亮晶晶的,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的二哥。 “给小柏送药草。” 这是韩旭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他以后上山可以采些药草给小柏送去。 “大姐,你藏什么了,怎么那么香。” 李娇吸着小鼻子像只灵敏的狗直往李姝身边凑,抱着李姝上上下下闻了个遍。 “大姐,铁定是好吃的,你拿出来让我看看。” 李娇摇晃着姐姐的手臂,那味道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李姝用食指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头。 “就你鼻子最灵。” 李姝从背篓里拿出用荷叶包着的喷香四溢的烤鸡。 “啊啊啊啊,是烤鸡!” 李桐绕过桌子小跑着过来,看到油亮光泽的烤鸡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真香哪,他感觉灵魂都要被勾走了。 这是李姝为了庆祝李柏即将去药铺做学徒特意买的,目前家里有这个条件,她倒是不想苦了几个孩子。 韩五爷那边李姝一回村就提了半斤猪肉打过招呼了,让他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捎上李柏,要说现在这猪肉可不便宜,韩五爷看着那半斤猪肉,满口应着好,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还承诺绝对会把李柏安全带到城里再带回来。 隔天一早李姝就带着酒和弟弟一块进城了。 “到药铺以后听张善堂的话,好好学,遇到不开心的事记得找姐姐,知道了吗?” 李姝将一袋干粮塞进弟弟的布包里,怕他没到饭点就饿了,中间刚好可以垫垫。 和弟弟分开以后李姝就转头去了秦淮楼,秦卿一大早便好整以暇地等着李姝了。 李姝把酒推过去的时候,不下心碰到秦卿恰巧伸过来的手,触指冰凉,完全不似一个活人的手指,便是李姝常年手脚冰凉也觉得对面的秦卿的手比自己还低了几个度,像是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 秦卿似乎察觉到李姝的讶异,急急收回了手,叫来小厮将酒倒出来。 盖子刚开封,就有一股醇厚的酒香直扑面鼻而来,沁人肺腑,那小厮忍不住深闻了一口,直到那清澈透明的酒业缓缓自坛口倾泻而出,小厮“啊”了一声。 他在秦淮楼那么多年,少说也见了几年的酒,可是那么醇香那么清澈的酒却是第一次见,真想尝一口啊,但若是东家不允许,他也是不敢的。 秦卿执起瓷白的酒盅微微晃了晃,那骨节分明根根削瘦的手指和瓷白的酒盅比起来,竟不知哪个更白一些。 李姝不禁感叹这样谪仙一般的人便是喝起酒来也是优雅娴淡,举手投足之间都与这个山间镇子的烟火气息格格不入。 浅酌一口之后,秦卿放下了酒盅,示意小厮给李姝也倒一杯。 李姝不会喝酒,本想推辞的,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是要与人做这酒的生意的,若是自己不会喝酒不懂酒,那对方怎能信任自己。 于是硬着头皮抿了一口,香气幽雅舒适,入口甘润清爽,尾净悠长,只是太辣了些,李姝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 “不会喝酒?” 秦卿看着李姝的反应有些忍俊不禁。 “会,当然会。” 李姝仰头,一口气将那酒盅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秦卿放下了酒盅,右手撑着头,一脸意味深长地盯着李姝。 起先李姝还觉得出了辣点没什么,可是渐渐地,她看面前的人竟然出现了重影,脸颊也开始滚烫,她试图用冰凉的双手将自己拍醒,可似乎没多大的用处。 等李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秦淮楼,依旧是今天的房间,只不过此时的自己被移到了一处软榻上倚着,后腰处还被贴心地垫了个靠枕,秦卿和那小厮却不见了踪影。 口渴的厉害,李姝正在房间内搜寻水,却发现在自己伸手可即的地方摆了一杯已经晾凉的水。 许是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了,“姑娘可是醒了?” 先前为李姝倒酒的小厮进来时手里捧着一串钥匙。 “姑娘,可有不舒服,需不需要给你煮一壶醒酒汤?” 李姝摇了摇头拒绝,她现在已经很清醒了,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 “你们东家呢?” 她还想继续和秦卿谈呢。 第48章 准备 “我们东家有其他的事,眼下已经不在安宁镇了。” 小厮话一出李姝便觉得应该是没有希望了,在心里暗叹一声。 “东家让我将这钥匙交给你,说是城郊那座酒坊就交由姑娘打理,只是有一个要求,若是姑娘酿不出今日这酒一样的,便每个月收二两银子的租金,三个月为限。” 李姝正等着小厮往下说呢,可是他却不说了,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啊,这就完了吗? “那若是我酿出来了呢?” 小厮摇摇头,“东家说了,若是酿出来,他自会与你来谈条件。” 啧,这秦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姝领了钥匙,趁天色尚早,雇了一辆驴车匆匆赶往城郊。 那酒坊隐没在一山脚处,是青砖瓦房,比寻常农户住的房子好多了。 李姝进去查看了一番,果然酿酒的工具一应俱全,便是那水也是直接从后山引下来的,不过看着屋里的情况,不像是无人打理。 屋前屋后转悠了一番,李姝甚是满意,打算明天就把原料买来开始酿酒,毕竟一个月一两银子的租金早开始早划算。 锁了门准备原路返回,却见一妇人在门口徘徊,瞧见李姝拿了钥匙锁门有些惊讶。 “敢问姑娘这酒坊可是那秦东家租与你的?” “正是,嫂子怎么会知道?” 确定了李姝的身份妇人继续说,“这酒坊原是秦东家安排我打理的,不久前他差人来告诉我已经将酒坊租出去了,以后就不用来打理了,我便来确认一下。” 原来如此,李姝对酒坊的来历更是好奇了,便开口询问了一番。 原来妇人叫钱氏,是附近村子里的人,十几年前这儿有个旧的酒坊,只是传到那代继承人时试了无数方法却怎么都酿不出好酒,时间一久那继承人也失望了,就将酒坊卖了出去,而那买家从未露面,也从未在酒坊里酿过酒,酒坊随着岁月洗礼、风吹日晒也变得破破烂烂的,直到两年前有人将酒坊重建,钱氏才被安排了个差事——每个月三十文钱,定期打理这酒坊。 李姝越听越迷糊,如果钱氏所言不虚,那十几年前秦卿估计也没几岁,而酒坊又在前两年被重建,那有可能这酒坊到秦卿手里已经转手好几道了。 临走前钱氏拉住李姝神神秘秘地说到:“这酒坊啊邪门得很,听说最后一任继承人在这里家破人亡呢,你可得当心。” 李姝却不以为意,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中间又空置那么长时间,她才不信那些鬼神之说。 她犹记得阿爹当时酿酒的原料是糯米,但是糯米太贵了,况且她在系统里看到酿酒的原料不光糯米一种,还有高粱、大米、小麦,甚至还有水果,现在这个时节没什么水果,大米小麦之类的又太贵,唯有高粱价格勉强能承受。 本来只打算带韩旭来酒坊的,结果李桐和李娇也赖着要一起,李姝想想两个小的也能做不少事情,于是便一起带来了。 先去粮铺买了五十斤的高粱,五斤的糯米,五斤的小麦,再去买了一点现成的酒曲。给秦卿尝的那坛子酒是糯米酿的,但是糯米价贵,打算先以便宜的高粱做实验,糯米可以少量尝试,等所有流程都理顺以后再用糯米为原料来酿酒也不迟。 李娇看着酒坊里比自己还高的大酒坛子稀罕的不得了,抱抱这个坛子,摸摸那个坛子,甚至和几个坛子比高高,口中还念念有词“什么时候有这些酒坛子高。” 首先要进行选料,之后才能初蒸,不过酒坊工具一应俱全,但是没有柴火,所以李姝让韩旭带着李桐去后山打点柴火,自己和李娇则留下来将那些霉变蛀虫的高粱筛出来。 经过几道的淘洗筛选,两姐妹把那些颗粒饱满品相良好的都筛了出来,接着就需要灌水浸泡,一定要让每一颗高粱都吃满了水才行,那就得等到明天才能开始沥水蒸粮,李姝算了算时间,带着李娇去后山帮忙打柴了。 四个人来回跑了七八趟,终于打够了柴,得亏有韩旭,他一个人一趟就能顶上另外三人一趟,因为干活开始热了起来,于是韩旭脱了短衫打赤膊,豆大的汗水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经过结实且纹理分明的腹肌直没入了腰间的裤带中。 李姝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她和韩旭虽然成亲快一年了,但是却至今没有夫妻之实,只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虽然脑袋之前受了伤,很多事情不明白,却还是会有需求的,每每遇到韩旭一脸委屈地用头蹭李姝,李姝就会让韩旭喝壶凉开水冷静冷静。 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几人便一道回镇上等李柏一起回家。 李姝算着时间原本想带着几人在药铺外面等候的,没想到被出来遛弯的张善堂抓了个正着,拉着夫妻俩的手直接进了药铺。 张善堂眯着眼打量着李桐和李娇两个小家伙,他倒是第一次见李柏的两个兄妹,三个小娃子长得还有一点点像,尤其是那眼睛,想到李柏他又想起了什么,兄弟姐妹都是有些相像的,李柏这两天的表现他很满意,万一这两个娃和李柏一样有天赋,他岂不是又多两个徒弟。 张善堂用刚在街上买来准备哄外孙女的糖葫芦做诱饵,将几样常见的药草摆出来。 “来来来,两个娃子,你们有谁认识这些药草呀,说出来的爷爷给你们吃糖葫芦。” 李姝扶额,她一眼就看出张善堂打的算盘,李桐和李娇她早就知道和李柏不是一块料,不过爱屋及乌,看来弟弟李柏很得张善堂的认可。 李桐看着老爷爷手里的糖葫芦虽然很眼馋,但是他对这些东西是一窍不通,于是直接放弃了。 只有李娇看了看糖葫芦又看了看不认识的药草,灵机一动。 “老爷爷,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去问我二哥,二哥那么聪明一定知道。” “哈哈哈哈哈。”张善堂看着这个鬼灵精被逗乐了,二话不说直接把糖葫芦给了李娇。 李娇是个小人精,一边接过糖葫芦一边甜甜地道谢:“谢谢慈祥的老爷爷,您真是太好了。” 第49章 施针 张善堂看到在一旁站着傻笑的韩旭,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可以给他施针了。 “百会穴、四神聪、率谷穴、太阳穴、头维穴……” 张善堂依次往这些穴位施针,而韩旭却连连喊疼,拽住李姝的衣角不松手。 “娘子,疼。” 韩旭瘪着个嘴,双眼发红带泪,像是在极力隐忍。 “忍一忍啊,马上就好了。” 李姝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姐夫,给你吃个糖葫芦就不痛了。” 李娇把刚得的糖葫芦塞了一颗到韩旭嘴里,学着姐姐的样子给韩旭拍背。 原本哼哼唧唧的韩旭这会儿见李娇这个奶娃子都来安慰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怕。”说着便松开了李姝的衣角,反手握住桌角。 “小柏,你可看清楚我施针的位置了?” 张善堂施针的时候李柏就仔细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处的落针点,默默将所有信息都记了下来。 “师傅,看清楚了。” 回答张善堂的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他欣慰地点点头。 接到李柏之后一家五口在街上买了点调料就回家了。 “大姐,你还记得那天师傅考我时的第一味药草吗?” 李柏兴奋地找自己的姐姐,想要和她分享那份喜悦。 “我记得好像是叫卷柏?” 她也是那天听张善堂的外孙女说了一嘴,但不是很确定。 “对对对,就是卷柏,那个柏就是我名字里的柏,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李柏用棍子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二哥好厉害,那娇娇呢,娇娇的名字怎么写?” 李娇见自家二哥写了名字,抱着小花的两只前脚挪过来。 “娇娇的名字二哥还不知道怎么写,等我过几天学了教你好不好?” “好耶,那二哥可不准食言。” 李娇还专门伸出胖乎乎的小拇指和李柏拉勾盖印。 “那小柏你好好跟着张善堂学,回来若是得空也可以教教小桐和娇娇。” 吃过晚饭李姝就开始研究起了酒的酿法,为此她还专门带了五斤高粱回家,准备用家里的水也酿一份,到时候好做参考。 将那五斤的高粱挑选好泡进缸子以后,李姝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肩膀,李柏明天一早还要去药铺当学徒,李桐和李娇今天估计累坏了,都早早就撑不住睡着了。 至于韩旭,张善堂给他施完针以后就一直犯困,一开始李姝还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只见张善堂不紧不慢地收针,说犯困就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以后每个月要施针两次,最近他在针对韩旭的情况研究一味药,若是有结果到时候还得配合着喝药剂。 李姝回房的时候韩旭已经睡熟了,起伏的胸膛伴着规律的呼吸声。李姝蹑手蹑脚地上了床,谁知身体刚沾上床,韩旭就习惯性地握住了李姝的手,嘴里还嘟囔了一句“娘子”。 李姝还想着是不是自己动作太大吵醒韩旭了,等了一会儿也没见韩旭再继续说话,才知道韩旭估计是说梦话呢。 次日一早李姝便检查了家里泡的高粱,食指和拇指之间捏了一颗高粱果实,微微用力,果实微微变形,但是还没吃透水,于是搅拌一番就带着韩旭和李桐李娇去了酒坊。 酒坊里浸泡的高粱吃水还不如家里泡着的那五斤,李姝将高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看来还得继续泡。李姝脑海里爹爹曾经酿酒的画面和系统显示的酿酒画面不断重合,她在心里默默地剔除一些步骤,再把一些关键的步骤仔细回味深入思考了一番。 “大姐,这里的山泉真甜。” 直到被弟弟的声音打断,李姝惯性地点了一下头,差点栽倒,才发现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 “是呢,这么甜的山泉一定可以酿出好喝的酒。” 这水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尝过了,甘甜可口,似乎比韩家村和李家村的井水甘甜不少,为此,她特意去山泉的源头查看过,这水是从一处有着细白沙子的地方涌出来的,涌出来时水便清澈见底,触手生凉,这是水质顶好的白沙水,用来酿酒再适合不过。 所以她对之前打理酒坊的妇人所说的话还是有几分怀疑的,这么好的条件怎么会酿不出好久,莫不是中间哪个酿酒的环节出现了问题。 韩旭带着两个孩子打柴,已经把柴火堆到半人高了,真么多柴火应该够出两次酒了。 酒坊的高粱量多,等了几天,但是家里的高粱却是已经吃透了水开始上锅蒸了,蒸熟之后放到院子里用木楫翻拌使其迅速冷却,接着将冷却的高粱分两次倒入已经高温烫煮过的小缸内,加入酒曲进行发酵。 酒坊的高粱也是遵循家里那五斤高粱的方法进行酿造,但是整个流程时间上却相差了将近半个月。 等家里那五斤高粱酒到沉降澄清的环节,酒坊的高粱才刚开始发酵。 最后一步是将生酒煮沸片刻,杀灭微生物,提高酒的稳定性,方便后续储存。 五斤的高粱最后出酒量不过一小坛子,当伴着清冽醇香的酒导入碗中时,李姝就知道这酒十有八九是成了。 李桐围着酒深吸了一口,满脸的陶醉,“大姐好香啊,我可以尝一口吗?” “去去去,小孩子喝什么酒。” 李姝边说边把弟弟推开,虽然她酒量也不好,但是尝个味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她轻抿了一口,入口醇厚,淡淡的苦味夹杂着些许粮食特有的气味,最后是微微的回甘,只是这酒与上次给秦卿喝的比起来不够烈,颜色也不够透亮,还是有些许的杂质。 但是她敢打包票,绝对比当下市面上流通的酒要好喝不少。 鉴于酒坊那些高粱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出酒,加上中间李姝有了不少改进的想法,这三个月的时间估计会超期,于是决定先把眼前这坛子酒给秦卿送去,一来是告诉秦卿她最近的进展,展示诚意;二来是给他信心,但是需要一点时间。 第50章 入股 李姝一直记着韩旭对秦卿有偏见的事,所以这次去找秦卿也没敢带上韩旭,只说是她一早送小柏去药铺顺便买些东西,让韩旭带着李桐李娇两个孩子先去酒坊。 这次运气很好,李姝一去秦淮楼就遇上了秦卿。 秦卿依旧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白玉似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瓷白的酒杯,凑近了微微闻了闻酒香,方才抬眸对李姝说道,“气味还不错。” 说罢便要举杯一饮而尽,看到对面的女人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左手执着酒杯,右手拎着酒坛又倒了一杯而后递给李姝。 “一道尝尝。” 李姝本想拒绝,但是想到上次的事,在他面前逞能喝酒,丢了好大的脸,又怕他觉得自己酿酒不懂酒,于是便伸手接了下来。 秦卿本就是肤白胜雪丹口红唇,此刻微微启唇含住杯沿倒让李姝觉得另有一番说不出的风情。 许是察觉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秦卿抬头,用眼神示意李姝怎么不喝。 李姝这才回过神来,暗骂自己竟然被秦卿的美色迷昏了头,忙举起酒杯遥对秦卿微微点头,将酒一饮而尽。 只是李姝没看到在她仰头举杯的时候,秦卿眼里半是戏谑,微微勾唇,随后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秦卿特意让酒在口中多留了一会儿,用舌尖味蕾细细品味着每一滴酒的味道。 李姝有些紧张地等待秦卿宣判结果,这酒的优势和劣势都很明显,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过秦卿这一关。 “味道不错,就是不够烈,如果能到那天给我喝那坛的烈度就更好了。” 等嘴里最后的余味散去秦卿才开口。 “吁”李姝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大半,看来这酒不算失败。 “下一次出酒应该是在一个月后,我在流程和工艺上做了一些改进,烈度应该不成问题。” “这次竟然没醉?” 秦卿没有接李姝的话,反倒话锋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可能就像你说的,酒不够烈,所以才显得这次酒量稍微好些。” 李姝也毫不避讳承认自家的酒的确不够烈。 “各五成。” “各五成?” 李姝有些疑惑。 “我出酒坊投资,你出原材料酿酒,酿出的酒如果能够保证品质,卖出去的收益我们五五分。” 李姝在脑海里迅速计算着五五分的收益,觉得还是有些不妥。 “秦老板,我八你二。” “哦,给我一个理由。” 秦卿挑了挑眉,他可从来不做亏本收益。 “你的房租是相对固定的,便是每年涨一点租金,若是到了我不能承受的价位我也会放弃继续租赁,但是我的成本却不是固定的,就好比去年那样的情况,酿酒的粮食价格已经远超酒坊租金,加上我酿酒还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如果将来大规模生产,可能还得雇人帮忙,都是我这边的成本,你好歹让我赚一点。” 酿酒这事最是费心费神,如果没什么赚头,她宁可不做。 “你六我四。” 秦卿似乎是在计算李姝说的这些成本,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目前这成品酒的价格还没有办法估算,但是应该是能卖上价钱的,至少会比目前安宁镇上流行的酒要贵一些。 秦卿已经做了让步,李姝觉得再和他讨价还价就有些小气了,况且他们之间可不止这一单的生意,一开始的卤菜她还得感谢秦卿帮她打开了销路。 “行,那咱们便六四开,合作愉快。” 秦卿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的事情谈好了,那菜的事情?”秦卿顿了顿,喉结微动,酒水从喉头滑落之后继续说到,“来我楼里的恩客们可念着你那些卤味呢。” “那卤味就和下次的酒一起供上。” “那自然再好不过,有酒有菜,酒菜不分家,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从秦淮楼出来,李姝去了布庄。 之前滤酒的滤布网眼有点大,导致过滤出来的酒里含有不少杂志,影响酒的透明度,她准备找一些质地比较细密的布料当作滤布试试。 “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质地比较细密的布料呀?” 李姝打量着店铺里各种材质各种颜色的布匹,有些看花了眼。 “有的有的,这位娘子是准备用来裁制什么类型的衣服呀?” 布庄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大,留着八字胡,整个人往店门口一站,就是人形的展示架,尤其是穿艳色衣服的时候,路过的人一眼就能看到。 “我准备用来当滤布。” 原本准备将布匹摊开展示的掌柜一听到李姝的话就停了手,将已经摊开的布匹慢慢合上。 掌柜的以为眼前这女子是来找茬的,找滤布找到他店里来了,分明就是看不上他店里的布,杀鸡焉用宰牛刀。 李姝看着原本一脸笑意的掌柜此刻阴沉着一张脸,加上他把布匹往回收的动作,便明白他可能是误会了,连忙把自己的用意解释了一番,掌柜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原是我误会这位娘子了,这些都是质地比较细密的布料,您看看。” 掌柜的转身回货架重新拿了几款布料。 “这几匹布料你别看它样式不太好看,但是却是孔隙最小的。”说着还拿了其他材质的布匹给李姝对比。 “嗯,确实掌柜的所说,但是如果孔隙很小的话,过滤的速度是不是会慢了很多?” 之前她没想到这方面,只想一味地追求酒的澄清,但是如果过滤速度太慢的话会极大地影响后续的环节。 听李姝这么一说,掌柜的也犯了难,在货架上来来回回走了几遍,最后才选出两匹他觉得比较适中的布料。 眼前这几批布料的孔隙比一开始那几匹的要稍微大一些,过滤的速度想必也会快一些,但是李姝还是想找一个又快又好的方法。 “那这种布料有没染过色的吗?” 如果是染过色的在过滤的过程中会影响酒的口感和颜色,需得没染过色的素布才行。 “这几匹还真没有素布。” 放眼望去,整个铺子里的素布倒是不少,但是不够细密,布料孔隙很大。 正当李姝思索着应对的法子时,门口那筐素白的东西给了她灵感。 第51章 大胖小子 看着门口那筐雪白宣软的棉花,李姝福至心灵,在两块滤布中间放上棉花岂不是更好,相当于三层过滤,而在最中间的棉花则可以过滤一些更为细小的杂质。 李姝带着布匹和棉花赶到酒坊时,韩旭和李桐已经照着李姝的叮嘱把火给生上了,柴火在灶膛里烧得噼啪作响,而大锅里的水蒸气则是白茫茫地往上蹿。 李姝刚到门口,正在往灶膛添柴火的韩旭仿佛心有灵犀,扭过半个身子看向门口。 “娘子。” 看着李姝手里大包小包的,韩旭扔了手里的木柴赶忙上前帮忙拿东西。 “大姐回来了?” 李桐听到动静,撒腿就从酒缸后面跑出来。 上次的高粱已经在分批发酵中了,于是李姝又花钱买了三十斤的糯米,前几天就泡上了,今天就是准备将这些糯米蒸煮然后晾晒的。 想着一整晚都得忙活回不了家,李姝就在镇子上买了些吃食,把李柏那份留出来之后几个人就着灶膛吃上了。 几个馒头,几张饼,一人一个肉包子,一家子已经很久没吃过肉包子了,看着拳头大的肉包子,李桐和李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姐,等咱们这酒卖钱了,我要天天吃肉包子。” 李娇腮帮鼓鼓的,一边嚼东西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眼里满满的都是憧憬。 “行,等赚钱了咱们每天都吃肉包子。” 李姝敲了敲还没灶台高的小丸子笑着回应。 趁着李姝把糯米蒸上的空隙,韩旭带着两个娃子铺了两张简易的床,床单被褥是几天前就带过来的,这几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李柏到酒坊的时候,李姝正忙着将糯米翻拌冷却,没顾上弟弟。 李柏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在床上睡着了,他最近回来似乎都比较累,以前吃完饭还能帮李姝做点事情,但是这几天都是倒头就睡,好像说张善堂最近开始让他用药碾子碾药,还要学习草药的不同炮制法,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的,是比平常累了些。 直到月亮在天空高挂的时候李姝才忙完,几个弟妹已经睡着了,而韩旭则是一直陪着李姝,一会儿帮李姝递东西,一会儿又跟着李姝给糯米翻面,总之李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很是配合。 时不时会低下头很认真地问李姝累不累,每当这个时候李姝都会拍拍韩旭的手臂笑着摇摇头。 其实今晚后面的工序她一个人就能做完的,但是无论李姝赶了韩旭几次韩旭去睡觉,他都执着于陪李姝,李姝最后也就没再勉强。 “娘子,什么时候,抱……大胖小子?” 大胖小子几个字韩旭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最近村子里的人遇到韩旭都会问上一句,他觉得李桐就比李柏要壮些,他们家不是已经有了吗,为什么那些人还一直问问问的。 正在喝水的李姝一下子就被韩旭的话给惊的呛着了,她艰难地吞咽着口水,这个问题她该怎么回答。 她嫁给韩旭也快一年了,她娘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着她了,估计是村里人问的被韩旭听到了,不然韩旭自己是问不出这种问题的。 “娘子……” 韩旭看着自家媳妇呛得脸都涨红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一下一下地替李姝拍背顺气,早知道会呛到娘子,他就不问了,韩旭有些懊悔。 “相公,这是谁叫你问的呀?” 李姝定了定心神问道。 “村里人,村里人都在问。” 尤其是村里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男人们。 “咳,这抱大胖小子不是那么好抱的,以后再说。” 李姝本想打哈哈把这事囫囵过去的,没想到把自己栽到坑里去了。 “怎么抱,我会学。” 韩旭一脸认真地看着李姝,完全就是一副好学宝宝的样子。 李姝觉得自己失策了,一开始就应该装作没听到的。 韩旭显然还不懂男女之间那些事,抱大胖小子估计是单纯的以为“抱起来”。 “这个事情听说很难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抱,这样,等哪天相公好了咱们再一起来研究这个问题好?” 李姝现在只想把问题拐过去,她在心里祈求韩旭不要继续问了。 “问他们?” 韩旭想着既然难,那他就去请教那些人好了。 “别别别,千万别,”这种事情怎么问,要是韩旭真问了,她估计这辈子她都不想进韩家村了,“抱大胖小子这种事情呢是两夫妻之间的事情,是不可以对外人说的。” 她必须把韩旭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那,说好了。” “嗯嗯,说好了等相公不用再吃药了,也不用再扎针了咱们就一起研究这个问题。” 这个答案似乎令韩旭很满意,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逃过一劫的李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韩旭好哄,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酿酒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眼看着还剩几天就可以出酒了,李姝决定把卤味的事情也安排上。 最近大半个月李姝带着一家人住到了酒坊,几乎很少回韩家村,可是今天她回去却发现村口的韩虎家盖了新院子,一打听才只知道韩虎要娶亲了。 李姝记得韩虎之前总和韩旭一块上山打猎的,个子不高,黝黑黝黑的,人比较腼腆,但是看得出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想到这会儿都快娶亲了。 “表嫂?你怎么回来了,我娘说你不是在酒坊吗?” 韩冕割了一筐猪草,远远望到李姝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表哥一家已经很久没回村里了,就连李柏最近也跟着住到酒坊去了,表哥家的羊都是他在喂养。 “小冕,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找下姑姑,你娘在家吗?” 李姝说着往前迎了几步,将韩冕背后的猪草卸下,背在了自己身上。 “在呢,我娘还说要是你们不回来,过几天就去酒坊找你们一趟呢。” 韩冕边说边将李姝往家的方向领。 大半个月不见,李姝觉得韩冕似乎长高了一点,那袖口已经明显在手腕之上了,看到韩冕她也想起自己的几个弟妹,似乎翻了年都长了些个头,看来得找个时间给他们改衣服了。 第52章 酒成 “姝丫头,你怎么回来了,酒坊那边还顺利吗?” 韩娟见到李姝也是一脸惊讶,她本想过几天去趟酒坊的,没成想李姝竟然回来了。 “姑姑别担心,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 听到李姝说顺利她就放心了,韩娟的哥哥曾经也是酿得一手好酒的,只是这技艺她没学到,年轻时觉得这种事男人做就好了,而她自己则是专注于一些女人家常做的针线活和农活,早知如此,她当年就和多和哥哥学学,兴许现在能搭把手呢。 “那就好,那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和姑姑说个事。” 李姝随手抓了把桌子上的韭菜,两个人边摘菜边说。 “我前几天去了趟秦淮楼,秦老板问起咱们卤味供应的事情了,我看最近肉价和菜价和去年旱前相差不大,我想着咱们是不是可以重新做起来了,刚好过几天酒坊的该出酒了,到时候可以一块送过去。” “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事呢,做点卤味供给秦淮楼总比一年到头在地里的那点收成好些,也难得秦老板还愿意继续跟咱们合作。” 这事韩娟老早就想和李姝提的,但是前一阵子物价贵,所以一直没敢开口,加上有交情的是秦老板和李姝,她在中间顶多算个帮忙的。 “姑姑,以后卤味的生意就交给你做,以后成本这些你自己控制,营收也不必分我了,最近酒坊的事挺多的,如果做的好,我打算雇点人把酒坊的生意做起来。” “这怎么行呢,你以前挣钱的时候都不忘带上我,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真要分那么清啊,也得等你酒坊挣钱以后。” 以前日子难过,李姝怎么帮衬的,她这个做姑姑的一直记在心里,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自己独占卤味那些营收的。 和姑姑讲好供货的品类和日期以后李姝回了趟家。 许久未回家,门闩上都落了灰,院子里新长了几棵野草,李姝顺手就拔到一边去了,屋里的摆设一如离家前,李姝在屋里收拾了一家人换洗的衣服,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斜着身子往窗户望去,只见小花轻车熟路的地翻墙进院子。 李姝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小花了,它断奶之前大花会时不时来家里看小花,但是断奶以后,小家伙长个了,就会隔三岔五跑到山上去,再大一点了就好长一段时间不着家,估计是跟着大花狩猎去了。 原先巴掌大小的奶花豹,如今已经比李姝的膝盖还高了。 小花似乎在等李姝回来,穿过院子直接进了屋,一见到李姝就撅起了半个身子,直接挂在了李姝身上,还不忘伸出舌头舔了李姝满脸口水,那一摇一摇的尾巴直接出卖了它有多开心。 “小花,别激动。” 李姝摸了摸小花毛茸茸的头,示意它冷静。 舔够了,它就窝在李姝脚边,静静地陪着李姝收拾东西。 半晌李姝起身去厨房拿东西,小花似乎知道李姝要走了,起身踩着院子里的柴垛一溜烟消失了。 李姝以为小花是回山里了,没想到等李姝收拾完准备锁门时小花又回来了,这次嘴里还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惊奇的是这野兔竟然还活着,只是被小花叼在嘴里不敢轻举妄动。 原来小花是去给李姝抓兔子去了,看来今晚又可以加餐了。 “小花真能干,那我就不客气收下啦。” 看来小花已经完全适应野外生活了,以后不用担心它在外面过得不好了,至少以它这个身手肯定是饿不着了。 小花看着李姝把活蹦乱跳的兔子绑好了手脚,又在李姝腿边撒娇似的蹭了蹭才又翻墙离去。 李姝趁着天黑之前赶回了酒坊,李柏刚好也回来了,看着大姐变戏法似的从背篓里掏出一只活的野兔,把几个小孩高兴坏了。 “大姐哪里来的大肥兔。” 李娇一把抱住兔子,双手撸着兔头,流出嘴角的口水出卖了她馋兔肉了。 “猜猜?” 李姝把东西卸下,一脸莫测地问道。 “我猜肯定是大姐在路上抓到的。” 李桐第一个说道。 “是不是大姐买的?” 李柏也加入讨论。 看着李姝但笑不语,可把几个小家伙急坏了,一个劲儿地催促她赶紧揭晓答案。 “小花。” 在一旁滤酒的韩旭看到兔子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答案。 几个小家伙一脸不信,以前大花也给家里送过兔子,不过都是咬断了脖子趁热送过来的,从来就没送过活着的野兔。 “肯定不是,大花送的野兔不长这样,大花是小花的娘,它肯定不是这样教的。” 李娇仰起头说着她的看法,一脸的笃定。 “没错,就是小花送过来的。” 几个小的一听是小花,都忙着凑过来问小花的情况,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吵得李姝有点头晕。 看到韩旭提着兔子去屋外处理,李姝连忙跟了上去,留下几个小的商量着要回去一趟看看小花。 这次的酒吸取了上次的经验,对一些工序进行了改良,酿出来的酒明显比上次好了不少。 首先酒的烈度已经够了,李姝光是用舌头舔了一点,就觉得舌尖火辣辣的,入喉更是直接辣出了眼泪,其次加了棉花的滤布滤出来的酒格外清澈,几乎看不到一点杂质了,李姝对这批酒很是满意。 酒坊就有现成的酒坛子,有大有小,李姝选了市面上最常见的坛子,一家人配合着将酒装入酒坛,足足装了二十坛,剩下的一点点不够装一坛,李姝换了个小一点的酒坛,让李柏下次去药铺的时候带给张善堂。 饶是韩旭对秦卿有意见,这次送酒李姝也带上了他,以后和秦卿的合作不会少,更何况他还以这个酒坊入了股,不知道韩旭到底明白多少,但是无论如何这事她不想瞒着韩旭。 约定的时间姑姑刚好也带着卤味过来了,这日子刚刚好,一天不差。 第53章 大卖 品过酒后,秦卿微微勾唇,“不错。” 嘴角的幅度不大,但是舒展的眉头却表明他对这批酒的满意程度。 最终二十坛酒被秦卿以每坛一百八十文的价格全部收下,这是已经扣除他那四成以后的价钱,这个价钱李姝是没有想到的,她原本想着一百文钱顶天了。 “虽然有钱赚我很开心,但是秦老板你那么高的收购价真的能卖出去吗?” 李姝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只能告诉你,这酒值。” 李姝想想也是,秦卿是商人,而且应该是个老狐狸了,断没有让自己吃亏的理由,也就没有多问。 算了算,这一次的酒,刨除成本以后竟然挣了三两银子,李姝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同时秦卿也提出了他那边的要求: 酒坊酿出来最顶级的酒必须悉数供给秦淮楼,最顶级的酒标准不得低于今天这批,每次最少五十坛,他会按谈好的分成,扣除他那部分之后把剩下的钱结给李姝。 除了最顶级的酒,剩下的李姝可以自行售卖,当然营收两边也是六四分成。 秦卿说的这些要求要基于两个人完全信任的状况下,相对独立的销售体系不透明,两个人都可以对外抬高价售卖,但是对彼此却以低价相报。 李姝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好,如果在两个销售体系里安插各自的人,秦卿或许有很多人,但是李姝不一样,幼弟幼妹尚不能委以重任,韩旭目前也不太行,姑姑要接受卤味的生意,自己目前又无法抽身。 “小娘子这是不信任我?” 秦卿一眼看破李姝所想,而李姝被人看穿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会,和秦老板合作那么久了,咱们也不止这一桩生意,早就是利益共同体了,我想我们都不会做让彼此吃亏?” 这话表面上听来是在认可秦卿,暗地里却在给秦卿提醒,也是隐隐的威胁,将两边的利益进行捆绑。 秦卿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这个女人很聪明也够坦诚。 秦卿轻晃酒杯,将酒里静止的画面摇散,抬眸朝着李姝展露一个笑颜。 “这是自然。” 合作那么多次李姝从没见秦卿笑过,他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对什么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感,但是这个笑没让李姝觉得如沐春风,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事就这么敲了下来,过了很久李姝才知道秦卿在各地都有秦淮楼,而这安宁镇上的秦淮楼不过是其中规模比较小的楼,那些酒在他手里根本不愁卖,是她操心了。 “阿四,我刚刚笑得很恐怖吗?” 李姝走后秦卿唤来身边的小厮问道,不然为什么刚刚他一笑,那个女人就一副毛骨悚然的样子。 “怎么会呢,爷笑起来很俊呢。” 阿四还想继续打趣,见秦卿用眼睛剜了他一眼,赶紧识趣地闭嘴。 李姝万万没想到她们家的酒竟然在安宁镇打出了名气,甚至连周边的镇子和县城里的人都闻声寻来,李姝不确定这些人里有多少是同行派过来的,所以一律谢绝了合作。 现在光是秦卿那边的要求的质量和数量她都应接不暇了,这阵子确实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接其他的单子。 每次看到韩旭和几个小孩沾到床就睡着了,李姝琢磨着是时候雇点人帮忙一起做了。 韩旭话不多,但是每次做事都特别卖力,教过一两次之后,就能做的很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姝觉得韩旭的病确实有些好转的迹象。 “姑姑,你觉得豆豆娘为人怎么样,还有上次帮你骂赵婆子的张婶?” “怎么突然问起这两个人了?” 这是韩娟第一次来李姝酿酒的酒坊,眼下正帮着李姝一起挑出坏的糯米呢。 “现在酒坊的生意好了,我们几个忙不过来,想请几个靠谱的人帮忙做事,这不来和您打听打听村子里靠谱的人有哪些嘛。” “豆豆娘是个实心眼的,心地善良,人也勤快,是个不错的人选,至于张婶,虽然人泼辣了些,有时候说话跟打仗似的,但是个实在人,做事麻利。不过你雇人还得费工钱,人不够,我和冕儿过来一起帮忙便是,一家人也省了那些工钱,自家人做事放心些。” “卤味这桩生意还得姑姑看住呢,若是忙不过来您也可以请个靠得住的人给你帮忙,而且现在酿酒费粮食,地里的庄稼也少不得管理,多一点收成咱们就少买一点。” 李姝说的是个理儿,韩娟想想也对,看来雇人是最好的方法。 “现在手里有点钱,过几日我准备去镇上私塾堂问问,把几个孩子送去上学,到时候冕儿也一块去,你可不就少个帮手了,所以如果有合适的人也多留意一些。” “那束修可得不少钱啊,”韩娟听说一个月就得二两银子,还没有加上笔墨纸砚的钱,这些才是最贵的,“冕儿还是算了。” “姑姑,让孩子们学点知识,如果真不是那块料,学到能读写大部分的字也就罢了,多项技能以后也多条出路,不必像咱们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地里刨食,也许以后能找些相对轻松的活计养活自己呢。” 韩娟犹豫了一下,能让孩子过得好是每个做父母的心愿,毕竟人有一死,她没有办法一辈子护着冕儿,想想也就答应了。 “那姑姑,过几日你陪着我去豆豆娘和张婶子家说道说道,她们和你熟,看在你的面子上兴许就答应了呢。” “行行行,但是你可别给我带高帽啊,我可以去帮你说和,但是可不敢打包票她们一定会过来啊。” 韩娟轻轻用手肘拐了李姝一下,这孩子看人的眼光确实毒辣,她说的这两人在她看来都是信得过的。 镇子上一共有两家私塾,分别是孙秀才和吴秀才开的,两人年纪相仿,都是胡子花白的年纪了,但是精神矍铄,手底下孩子的成绩也相差不大,两人在镇子上的名声都不错。 第54章 雇工 孙秀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而吴秀才则是十几年前外地迁来安宁镇投奔女儿的,孙秀才以严出名,一直相信严师出高徒,而吴秀才对于学生则相对宽松些,但成绩也不差。 对比了一番,李姝决定将几个孩子送到吴秀才那里去。 一来是几个孩子都没有根基,悟性未知,一开始就过于严厉的话很容易打击他们的信心;二来她对孩子们的要求不高,没有非要他们考取功名,所以不做强求。 李桐和韩冕倒好办,只是李柏那边还得先和张善堂商量一番。 这事急不得,李姝准备先把豆豆娘和张婶的事先给处理了。 和姑姑约好吃过晚饭去找豆豆娘和张婶,天刚黑姑姑就带着两条肉来找李姝了。 到张婶家时韩娟提了条肉进去,出来时把张婶带出来了,然后三个人一道去了豆豆家。 “豆豆娘,在家吗?” 韩娟轻叩着门扉问道。 “在哩,等一下。” 门里面的人应道。 不一会儿屋内亮起了光,豆豆娘披了件衣服来开门。 “张婶子,韩姐,姝妹子,你们怎么来了?” 豆豆娘开了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昏暗的烛光在屋里摇曳,两间土屋,一间做了厨房,一间做了卧房,豆豆最近刚学会走路,扶着桌沿摇摇晃晃迈着小短腿挪步,看到陌生人也不怕,咧开嘴露出两颗小门牙朝人笑。 “清儿,是谁来了?” 赵清也就是豆豆娘。 赵清的婆母因为儿子的死哭瞎了眼睛,她现在带着一个年老体弱的婆母一个年幼的儿子,日子过得甚是艰难。 “娘,是张婶子,冕儿他娘还有姝妹子。” 赵清没有一丝不耐烦,向婆母挨个介绍着来人。 “啊,坐坐坐。” 苍老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窸窸窣窣的摸索声,老人看不见,想用手摸几把凳子给客人坐。 “婆婆,你别忙了,我们自己会坐的,今天来是找豆豆娘商量点事。” 张婶子看不得老人那么难,直接伸手制止了老人的动作,然后把她扶正坐好。 “哎哎哎,好好好。” 老人听到是找自家儿媳商量事情就没再多嘴,抱着竹棍规规矩矩缩在一旁。 “家里没啥好招待你们的,喝口热水。” 豆豆娘将豁了口的碗推到几个人跟前。 “刚好渴了呢,谢谢嫂子。” 李姝半点没矫情,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韩娟趁着喝水的功夫把来意说明了。 “这敢情好啊,没想到姝丫头竟然酿起了酒,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啊,我这人笨,但是只要你肯多教几次,我一定好好学。” 张婶子也是个寡妇,丈夫早年死了,留下一对双胞胎儿子,如今和韩冕年纪差不多,和豆豆娘不同的是她公婆也不在了。 “你我还不知道啊,谦虚了。” 韩娟朝张婶子打趣到。 “姝妹子,你有事情能想到我很开心,只不过我家豆豆年纪小,到时候去酒坊上工能不能让我带上他。” 赵清说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李姝不要她了。 这个事情韩娟做不了主,她用目光询问着李姝。 “如果不行我在家带豆豆也是成的。” 赵清的婆母抢着说道,若不是这个儿媳孝顺,她这把老骨头早就不知道埋在哪个荒郊野岭了,所以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成为儿媳的负累。 “成成成,到时候带豆豆过来,婆婆也可以过来,但是小孩子一定要注意安全,酒坊里大缸多,小心别掉进去了。” 李姝看祖孙三代日子艰难,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有些事情需要事先挑明。 “得哩,我一定看好豆豆。” 赵清这才露了笑容,一旁的婆母也应和着会照看好孙儿。 “我到时候带上我家两个小子,让他们也一同看顾着些。” 张婶子接了话,两个儿子单独在家她也不放心,到时候带过去也可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酒坊每天供一顿午饭,算不上多丰盛,就和平常家常菜差不多,大家别嫌弃,工钱只算张婶子和嫂子两个大人的,一天八文钱,月底结钱。” 李姝把工钱和两人说了一遍,对于这个价钱两人都很满意,原本还担心老人和孩子的午饭,没想到李姝直接给解决了。 “姝丫头说得哪里的话,怎么会嫌弃呢,只是我家两个小子饭量大,要不我这工钱你再扣一点。” 都说半大的儿子吃死老子,自己家一对双胞胎正在长身体,吃得确实有点多,拿这些工钱她有点过意不去。 “我婆婆和豆豆的饭钱也在我工钱里扣。” 婆婆和豆豆虽然饭量不大,但是一老一幼过去确实帮不上什么忙,而张婶子家的一对双胞胎饭量大但是好歹能做些事,赵清也觉得不太好意思。 “酒坊的活计可不轻松,所以这个工钱你们就别再推脱了,午饭即便你们不吃我们自己也得吃啊,不过就是多几双筷子的事情,别过意不去了。” 这两人也太实诚了,李姝心想着。 “是啊,好好干,以后生意好了,别说一顿饭,可能三顿饭都不成问题呢,又不是不劳而获,大家就别推脱了。” 韩娟也在一旁附和着。 就这样,张婶子和赵清来酒坊工作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李姝给了她们三天时间先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三天以后的早上准时到酒坊上工。 上工的第一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李姝对张婶子的口才认知又上了一个台阶,姑姑说的没错,张婶子的嘴果然厉害。 原因是酒坊附近老是有人在鬼鬼祟祟,在屋外转悠好多天了,但是对方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李姝也没把柄赶人。 凑巧张婶子带着一对双胞胎儿子来上工,他原本以为那人也是李姝雇来的,结果一打听根本不是这回事儿,李姝也把最近的困扰说了一番,张婶子拍了拍李姝,示意这事交给她。 结果李姝发现张婶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东拉西扯,看似无厘头却无懈可击,直把对方说得哑口无言,那人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对于那天的对战情况李姝至今还记忆犹新。 第55章 寡妇门前是非多 “小哥,我看你站在那里好半天了是来看我的吗?” 张婶探着头看对面鬼鬼祟祟的男人,男人穿着一件淡青色长衫,长发束起,身材瘦削,肤色偏白,听到张婶这么说,耳根“刷”一下红了。 “这位婶子莫要说笑。” 男子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哟,还害羞了呀,小哥我可告诉你,寡妇门前可是非多啊,我瞧你模样俊俏,若不然你入赘我家可好,也省的了你天天在这门口张望。” 男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此时耳边的红渐渐蔓延到了脸上。 “婶子莫要胡说。” 话音未落人却没了影子。 张婶子算不上难看,人也长得周正,只是年龄摆在那里,看着应该是比那男子大了不少,估摸着男子是真的没有娶亲,脸皮也薄,都禁不住张婶逗。 李姝心想着还好对方脸皮薄,若是个脸皮厚的,估计反被调戏的就是张婶了。 李姝也善意地提醒到,谁知张婶子眉眼一弯笑着回应到:“我怎不会没看出来对方是个愣头青小伙,若是个破皮老赖我自有他法。” 酒坊有了张婶子和赵清的帮忙,进度快了不少,赵清虽然话少,但是个机灵的,什么事情基本教一遍就能记住。 张婶子记性不如赵清好,但是人够皮实,很多事情一遍学不会她就学两遍,总和自己死磕,倒也不妨碍进度。 赵清的婆母虽然眼瞎,但是似乎习惯了,大家酿酒的时候她会摸索着把午饭做了,菜她没办法炒,于是就等大家下了工一起做。 张婶的一对双胞胎儿子韩大和韩小会和韩旭还有李桐去后山打柴,李桐比他们两个大不了几岁,而且之前在村子里就已经混得七八分熟了,所以几个人在一起也合得来。 自从韩豆豆来了酒坊以后,李娇就没再跟男孩子们出去过了,而是留在酒坊和赵清的婆母一起照顾豆豆。 豆豆有些营养不良,有些面黄肌瘦的,好在是个活泼的,很得李娇的喜欢。 或许因为李娇是家里最小的,总是得到大家的照顾,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个比她还小的奶娃子,一下子就起了当姐姐的范儿。 “豆豆,那个不可以碰哦,会烧到手手的。” 李娇叉着腰在一旁严肃地警告豆豆不可以把手伸到灶膛里去。 小娃子听到姐姐的警告,眼睛在明晃晃的灶膛和李娇之前拉锯了几个回合,然后“噔噔噔”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扑到李娇的怀里。 流着口水的小嘴嘟了嘟,“剪,剪。” “是姐姐哦,来跟我读,姐~姐。” 小家伙露出小白牙喊道“剪,剪。” 有时候拉着豆豆在屋里转悠,有时候把豆豆背在背上去外头看男孩子们打柴,或许是因为人一多,也热闹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多了豆豆也渐渐学会了说话。 每次豆豆新学会一句话一个词,李娇就献宝似的把豆豆拉到赵清面前炫耀一番。 赵清看着自己的儿子很是欣慰。 赵清和张婶子来了之后,新酿的糯米酒第一次出酒,两人看着清澈无比的酒液惊得合不拢嘴。 “姝丫头,这酒我可以尝一口吗?” 开口的是张婶子,她丈夫好酒,在世时两人偶尔会对酌几杯,还是有些酒量在的,但是她这辈子从没见过那么清澈得酒液。 “当然可以,不过婶子这酒很烈,你到时候慢些喝,喝完记得给点建议。” 李姝欣然应允。 在张婶的尝试下,赵清也小尝了一杯。 “啧,这酒果然烈。” 喝完一杯,张婶觉得身上都热起来了,不住地点头。 赵清这边则是没那么好运了,李姝不知道她从未沾过酒,就这么一小杯,她整个人已经有些头晕了,李姝那天在秦淮楼喝酒的情景在赵清身上完美重现。 好在赵清的酒品不错,醉了就倒头呼呼大睡,和张婶两人将赵清扶到一旁休息。 李姝和张婶两人相视一笑,没想到赵清酒量那么浅还敢尝试。 “姝丫头,没想到你酒量还不错嘛。” 张婶说道,刚刚她可是亲眼看到李姝喝了一小碗,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哪里,我这酒量哪敢和婶子你比。” 李姝可不敢把她之前第一次喝酒和赵清一个样的事情说出去,当时还说要酿酒呢,要换个人合作可能真的得黄。 豆豆看到自家娘躺在床上睡着了,伸出短短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看着对方没醒,又绕到床的另一边戳他娘的脸,见还是不醒,打了个哈欠,颤颤巍巍地爬上不高的床沿,搂着赵清的脖子睡着了。 这批糯米酒基本上把第一次给秦卿喝的酒口味完美复制了,在烈度上还更上了一层楼。 刚好五十坛,剩下一点不够一整坛的李姝照例让李柏带去给张善堂了。 这次的酒被秦卿以两百文一坛全数收走,总共十两银子,除去成本和工钱净赚了将近七两银子。 只要把秦卿需要的质和量稳住了,剩下的时间李姝可以酿一些其他的酒,她琢磨着酿一些低度酒,先看看有没有市场。 依照之前第一次酿酒的法子,李姝在酒坊里试了几批,发现烈度还是有点高,不知道是不是水的原因。 于是连夜让韩旭从酒坊搬了些酿酒工具回家,打算用家里的水试试。 这水还是去年大旱时李姝从系统那里死皮赖你求来的,后来大旱过去,水开始富余,于是李姝让韩旭用竹子接了个管道,把多余的水引导了屋后的菜地里。 历时三个月,用家里的水酿出来的酒确实烈度会更低,比较适合不太能喝烈酒的人,尤其是女人家,加之吸取之前的经验,李姝对工艺的改进,这低度酒的口感确实好了不少。 于是李姝一边在酒坊酿高度烈酒,一边用家里的水酿低度酒,就这么两头跑。 一些比较常规的步骤她不介意交给赵清和张婶来做,但是一些核心的关键步骤每次都是李姝亲自来的。 不怪她防着人,毕竟人心隔肚皮,核心步骤和法子还是得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第56章 入学 看着酒坊的工作步入正轨,李姝去了趟张善堂的药铺,要让李柏入学堂毕竟得问过他这个师傅的意思。 毕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如果他不放人,她这个做姐姐的也不好硬把人抢过来。 “丫头,这次来又有什么好酒?” 看到李姝出现,张善堂眼睛都开始放光了,他也是从自己徒儿口里得知李姝竟开了个酒坊酿酒。 他活了大半辈子了,喝到品质那么好的酒还是头一遭。 因为尝过李姝酒坊的酒,原先常买的那些酒都不香了,奈何李柏每次就带那么一点,实在是不过瘾。 李姝晃了晃手里的两坛子酒,不是供给秦卿的烈酒,而是自家水酿的低度酒。 “事先说明这酒可不像前几次带给你那些那么烈啊。” “丫头你酿的酒不会差的,我心里有数。” 说着便接过李姝手里的酒,掀开封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够烈,是有点可惜了,不过还是比我以前的好喝多了。”接着又饮了一杯。 “我可没诓你啊,刚刚有言在先的。” 张善堂点点头,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 “今天什么风啊,把你刮过来了?” “也没什么事,就是来问问我弟弟在你这边的表现。” 李柏在药铺的这些日子是跟着学了些药草的名字,饶是再有天赋,毕竟底子薄弱,很多字都不识得,有些方面确实不如在药铺干了很久的人。 “小柏这孩子有天赋,若是早几年我带在身边教就好了。” 小柏这孩子有天分加上好学,如今这成就已经算很好了。 “主要是哪方面呀?” 李姝循循善诱,其实她私下也找弟弟沟通过,了解他眼下的难题。 “识字少,没法看药方。” 张善堂一边要教李柏药理知识,一边又要教他识字,平时还有一些处理药材的工作,确实有点分身乏术。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法子。” “说来听听。” “我准备让小柏去吴秀才的学堂上学,等下了学就来药铺继续学习。” 既然张善堂已经把情况挑明了,她也就顺着话说下去了。 “吴老头那里?” 张善堂似乎对吴秀才不陌生。 “是的。” “怎么没想着送到孙秀才那里,反倒是送去吴老头那里?” “我不是了解到两位秀才老爷的教学方式有所不同嘛,感觉吴秀才那里可能更适合我这些没有根基的弟弟们。” 张善堂捋了捋胡子,点点头。 “要是去孙秀才那里我可能真的不会放人,但是既然是吴老头那里我还是可以考虑的,去上学可以,但是药铺的工作不可懈怠。” 其实自从发现李柏的问题所在之后他就有想过找吴老头要写识字的本子给小柏学习的,但是吴老头小气得很,去年两人因为抢同一串糖葫芦置了气,到今天还没有完全和好呢。 这倒好,机会来了,他正好找吴老头说道说道。 李桐那边好办,直接送进去便是,李柏这边的时间协调的问题则被张善堂揽下了。 李姝听张善堂的语气,似乎两人是旧识,而且关系还不浅,于是也乐得让他去周旋。 隔了两日张善堂就让李柏带了话回来,李柏上午在学堂上课,下午去药铺当学徒,这两边都不耽误事。 李桐虽是百般不情愿,但是听到有弟弟和冕儿一起,对于上学堂这事也就半推半就了。 因为李柏只上半天的学,但是三个孩子要交的束修是一样的,因此吴秀才特许李娇去替李柏去上下午那半堂课。 去上学前李姝特意带几个孩子上街去购置了一身新衣,专门上学时穿,另外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几个孩子一起用,本来想每人一套的,但是这读书人的工具确实贵。 李姝想着等以后有条件了,看情况给每个人都添置一套。 为了方便,李娇一早被几个哥哥送到张善堂那里,等李柏上午下学了再把妹妹带过去。 张善堂一听说是上次和她要糖葫芦的小娃子,十分欢迎她来药铺等哥哥。 几个孩子去上学以后,原本吵吵闹闹的酒坊只剩张婶的一对双胞胎和豆豆三个孩子了,一下子冷清不少。 好在下午都下学以后有会热闹起来。 自从李桐上学以后,回家干活特别卖力,按他的说法是他宁愿一天都在山上打柴也不愿意去学堂,课堂上的之乎者也对他来说就是折磨。 因着这个事情,李姝第一次对弟弟说了重话。 她不求弟弟们靠着上学堂考取功名金榜题名,但是至少认个字,等以后字认得差不多了,若是不想学了,她也不强求。 李桐头一次见姐姐对他说那么严肃的话,自那以后他再也没说过不去学堂的话,只是回来以后干活依旧很卖力。 兄妹三个加上韩冕都去上学了,韩旭就带着一对双胞胎和豆豆去山上打柴。 带着豆豆时,韩旭学着村里男人带小孩的模样,将豆豆扛在肩头,小家伙从小就没了爹,从未有过骑在大人肩上的待遇,每次韩旭带他,他都高兴得直拍手。 原以为韩旭已经把“大胖小子”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知道有一天他抱着豆豆一脸兴奋地去找张婶和豆豆娘。 “大,大胖小子?” 韩旭指着手里的豆豆问道。 张婶端详着豆豆,确实比刚来的时候长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不少,就连她家那两个小子也张壮了不少。 李姝虽然说酒坊供的午饭就是些家常菜,不一定会有多好,但是比家里不见油水的情况好多了,尤其是韩旭隔三差五还会去山上打猎,改善了大家的伙食。 “是胖了些,豆豆以后也是名副其实的大胖小子了。” 张婶放下手里的活,挠了挠豆豆的胳肢窝,逗的他哈哈大笑,清脆的孩童笑声在酒坊回荡。 “娘子!” 李姝在屋外码柴火,老远就听见韩旭激动地叫喊。 豆豆在他怀里像只小猪仔,被颠的咯咯直笑。 走进了径直把豆豆递给李姝。 “大胖小子,抱。” 李姝看着手里突然多了个小人,又联想到韩旭刚刚说的话才明白他的意思。 原以为上次把他糊弄过去了,没想到看到愈发圆润的豆豆,他又把大胖小子的事情给记起来了。 第57章 酒坏了 看着韩旭一脸期待的表情,李姝怀里抱着“大胖小子”,放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 她该怎么和韩旭解释。 “相公,你忘了上次我和你说的,等你不用吃药不用扎针了咱们再来研究这个问题,而且豆豆是豆豆娘的大胖小子,不是咱们的,你得把他还给她娘,不然豆豆娘该着急了。” 韩旭听着李姝的话,觉得有道理,虽然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孩子换到韩旭手里的时候李姝轻轻刮了刮豆豆的脸颊,确实长了点肉。 豆豆被李姝弄得痒痒的,抱着李姝的手咯咯笑,还把口水蹭到了李姝的手上。 酒刚滤完,张婶忍不住偷偷尝了点味道,没想到这次竟然出了问题。 “姝丫头,你快来尝尝,这酒好像坏了。” 张婶的声音里有隐隐的紧张。 李姝一听酒坏了忙把手里的活扔下往酒缸的方向奔去。 李姝就着张婶手里的木勺尝了一口,这批酒竟然发苦发馊,这一整缸酒都要不成了,或许现在还在流程中的那批酒也出了问题。 她已经出过好几批酒了,基本流程也都固定了,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问题。 “张婶,赵嫂子,你们回忆一下这批酒在酿造过程里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每个流程完了,我都会仔细查看颜色和气味,过程里倒是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是刚刚我嘴馋尝了一口才发现不对劲儿。” 以往张婶尝酒都是在装坛之前尝,她今天没忍住,还没等到装坛酒尝了一口。 “还好张婶你尝了,不然等送到客人手里才发现就是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 “说来我倒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我往缸里蓄水的时候发现水里有很多泥土和枯枝杂草,我想着可能是水流太急,过程中不小心带下来的,于是倒了重新蓄了一缸,但是当时并没有发现那水有什么异常。” 泉水毕竟是从山上引下来的,带些枯枝落叶什么的也是很常见的,赵清看李姝那天刚好有事去镇上了,也就没把这事放心上,不知道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 原料是李姝带着张婶和赵清亲自筛选的,温度时长都和之前几次一样,如果所有过程都没有出现问题,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酿酒的水出现了问题。 思及此处,李姝用手掬了一捧蓄水缸里的水尝了一口。 好像是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看着李姝微微皱眉,两人也赶紧尝了一口水。 水微微发涩,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铁锈的味道,这水有问题。 “赵嫂子,后面这批也是用的这蓄水缸里的水吗?” 李姝看了看正在上汽蒸煮的大蒸笼。 “是的,一直都是用的这蓄水缸里的水。” 赵清有些自责,若是她早些发现这水有问题,就不会白白浪费那么多粮食和酒了。 李姝看出赵清的自责,只能轻声安慰她,这蓄水缸里的水一直都是流动的,而且不仔细尝根本发现不了,换作她也一样。 “一定是有人在水的源头动了手脚。” 李姝几乎可以笃定。 “这样,这两批酒咱们就不要了,这些酒糟都拿去喂猪。” 自从开始酿酒,李姝发现那些酒糟可都是实打实的粮食,人没法吃,扔了又太可惜,最后买了两只小猪仔,没想到为酒糟的猪仔长得还不错,这样等过年了还能杀个年猪挂腊肉,平时酒坊午饭偶尔也会吃荤,就不用经常去外面买了。 “这多可惜呀,现在上汽蒸的这锅若是酿不成酒,我们就打成糍粑。” 李姝叮嘱张婶和赵清千万不要将这事伸张出去,就和平常一样正常工作就好,另外安排张婶的一对双胞胎去水源附近盯梢。 她得赶紧去找秦卿说明情况,这批酒是没办法如约给他供应了。 “可有查到是什么人动的手脚?” 秦卿听到李姝带过来的消息也是神情凝重,看来不止是冲着李姝来的,可能更多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那些酒销量太好了,他手上完全没有存货,可偏偏眼下有一件事要办,还非得这酒不可,等酒坊下一次出酒估计是赶不上了。 “目前还在查,暂时没什么发现。” 秦卿虽然一直都淡淡的,给人一种疏离感,但是像今天表情那么凝重的,还是头一次,李姝猜测他那边应该是和顾客许下了什么承诺,没想到她这边会出意外。 “阿四,这事你着手去查。” 秦卿旁边的小厮闻声应了声是。 “有什么问题可以和阿四说,阿四是练家子,如果是对家搞得鬼他也能及时分辨。” “那就有劳了。” 阿四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年龄看着和李姝差不多大小,时常跟在秦卿身边,话不多,没想到竟然是个练家子。 “你那边手里有存货吗?” 李姝酿出来的酒品质其实已经远超目前市场上流通的酒了,只是这次招待的客人非得用最好的酒才行,如果李姝那边确实没有存货,他可以想别的法子,只是有点棘手。 “有,但不是在酒坊酿的,我在自己家里酿的,烈度比不上你要的那种,而且口味偏甜,男子估计不喜。” 系统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给她派单了,没想到这次派单竟然都是和酒相关的,于是李姝闲时会根据系统的要求酿一些酒,有些尝起来味道不错的,她就会多酿一点,尤其是一种偏甜的酒。天时地利人和,这几次她在系统那里血赚了不少。 “对了,还剩两坛我从娘家带过来的烈酒。” “无碍,可否将你现在手里的存货都出给我?” 李姝还没来得及回答,对方直接让阿四拿了一张银票给她。 李姝坚决不肯收,因为这事情毕竟是她这边出了纰漏才会让他那么被动。 而阿四却不听李姝的拒绝,硬是将银票塞到了李姝手里。 “收下,对方表面上是冲着你来,可实际上是冲着我来的,这点钱酒当是给你这次原材料的补偿和你那些存货的价钱,而且我现在朝你要的酒并不在咱们的约定之内。” 好家伙,她的酒又不是什么金豆豆酿的,哪要得了一百两那么多,李姝刚刚瞥见银票了。 李姝本想说下次的酒钱就从这一百两里扣,直到扣完了再给,没想到秦卿直接说下次需要把这次的量补回来,价钱他照算。 第58章 可疑人 秦卿这次给的实在太多了,虽然秦卿说对方可能是冲着他来的,但自己这边确实有错,李姝不想欠他这个人情,于是把之前从系统兑换的那套精美的酒具连同几坛酒一起送给了秦卿。 秦卿的秦淮楼遍布大江南北,什么样精美的瓷器他没见过,但是李姝送的这套素雅的酒具他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精美的酒具便是放眼全国都找不出第二套。 他也看出李姝是个不愿欠人情的,想想也就收下了,同时他也对李姝越发好奇了,不过是一介山野丫头,拖着几个弟妹不说,还嫁了个傻夫,怎么会有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 他不止一次私下派人查过李姝的底细,却找不出半点不妥的地方,看来以后会更有趣的。 李姝这边为了引蛇出洞,表面上依旧风平浪静地将酒封坛运送出去,实际上李姝一早就将家里那些存着的酒偷偷运到了酒坊,这次运出去的就是那些酒。 第二批上期蒸煮的糯米被张婶和赵清打成了糍粑,倒也不算浪费。李姝后来细细将水查看了一番,表面飘着一层几不可见的油花,正是这些带油花的水让酒变质的,但是做成糍粑并不影响。 那次被张婶言语调戏的长衫男子又在酒坊附近徘徊,其实发现酒变坏的的时候,李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穿淡青色长衫的男子,但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就搁置了,更何况前阵子来酒坊附近鬼鬼祟祟的人可不止他一个,只是那些人看打探不到什么消息才陆陆续续撤了,是不是长衫男子还两说。 将那两批原料处理完以后,李姝没有立即开始新一轮的酿酒,因为那水还是有问题,只能等阿四那边尽快把人给抓到。 虽然没办法酿酒,但样子还是要做的,李姝拿着秦卿给的那笔钱趁着原料价低,买了好几车的高粱、大米、小麦和糯米,一部分趁夜拉回了韩家村的家里的地窖里,一部分则拉回了酒坊,这段时间几人窝在酒坊就是在筛选原料。 阿四那边迟迟没有消息,直到第五日他才提着一个人来酒坊找李姝。 他手里提着的妇人哭哭啼啼地,一个劲儿地说自己也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她这么做,她只是图那点钱,对方给了他三两银子,让她每天在水源附近放点东西。 李姝看着这妇人有点眼熟,不就是当初被雇来打理酒坊的妇人吗? 对于她这么做的理由,李姝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原先秦卿雇她打理酒坊的时候每个月还有一点收入,自己接手酒坊以后就不需要她继续打理了,也难怪第一次见面她就一个劲儿和自己说之前酒坊的东家有多么多么不幸,要的就是让李姝知难而退,那这打理酒坊的工作依旧是她的。 原本她还不肯把背后的人咬出来,听到阿四说要报官,才软着腿求饶。 李姝听到“万记酒行”几个字就知道对方未必是冲着秦卿来的,而是冲着她来的。 “对方让这妇人在水源处埋了猪内脏和猪板油,然后隔几天挖出来再埋新的进去,所以一直很难发现,酿酒的过程是半点油腥都不能沾的,所以酒才会坏。” 阿四把对方的行径说了一遍,李姝震惊于万记酒行的人手段竟如此阴险,如果一直没找到那些猪内脏和板油,估计李姝这酿酒的生意就得这么黄了,他们万记酒行又该在这一带一家独大了。 李姝知道现在揪出来的是万记酒行,随着秦卿的生意网将酒销遍各地,一定会有别的“周记酒行”“李记酒行”“王记酒行”看她不顺眼,在背后使更多的绊子的。 她平时得有所准备,省得到时候措手不及,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阿四把水源清理了一番,又将每根通水的竹节检查一遍之后才带着那妇人回了秦淮楼,虽说这次的事情不是直接冲着他家爷来的,但是现在李姝的供货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利益,爷不会对这事袖手旁观的。 水源危机解除以后,李姝快马加鞭开始了新一轮的酿造,她必须将酒的产量提起来,手里有存货,以后有突发意外她也能从容应对,不至于那么被动。 酒坊里的设施和工具可以同时酿四轮酒,但是之前因着需求量和工艺问题,最多的时候也就同时开展两轮,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准备充分利用这酒坊里的所有设施,将工作量拉满。 好在韩旭有事没事就会去打柴,屋外的柴火已经码了两面墙那么多,够用一阵子了。 四条线全部运转起来之后张婶和赵清和李姝一样带着自家的人几乎在酒坊住下了,李姝抽空把二楼的房间收拾出来,供三家人平时休息。 秦卿那边因为上次给的那些酒应付过了眼前的危机,听阿四的意思是效果比预想中的好多了,但是原本就要供给秦卿的酒还是需要照常供应,而且时间很赶,韩娟听说了这事,除了需要供应卤味的日子,其他时间基本和李姝一样宿在了酒坊。 一群人就这样忙忙碌碌了几个月,终于把秦卿那份酒给供齐了,另外还多出了将近八十坛酒全被李姝窖藏在了地窖里。 之后李姝停了两条线,按照原来的进度继续酿酒,经过几次压榨工艺改良之后,一次出酒量比之前多了将近十坛,几个人可以稍稍歇息一阵。 看张婶和赵清任劳任怨认真负责,还陪着李姝度过了一次危机,月底发工钱的时候李姝给每人额外包了一两银子。 赵清头一次一下子拿到那么多钱,看着手里的工钱她不免红了眼,丈夫去世之后她就带着婆母和儿子艰难度日,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实在太苦了,有时候要不是因为豆豆,她都想带着婆母一起去地下找她那短命的丈夫了。 只是没想到从前花一文钱都小心翼翼的她,如今也能靠着自己的勤劳和双手挣到钱养活家里的老小,她以后再也不会想着寻短见了。 第59章 求雇 “小哥,怎的又来了,该不会是考虑清楚了打算入赘我家。我可是有两个儿子,你过来了刚好当爹呢。” 张婶笑着把酒糟倒到猪圈里,看到又在门外徘徊的长衫男子调戏道。 “婶子莫要打趣我了,我想寻份活做,养活自己。” 男子踌躇着说道。 “看你细皮嫩肉的怎么做得了我们这里的活计呢,别看我们是几个女人,干的可都是体力活,你还是到别处寻寻适合你的活。” 上次酒出问题的事她可记着呢,现在断不可让可疑的人进到酒坊里,张婶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对方了。 只是没想到男子在张婶那里没说动,转头就堵上了李姝。 男子在这附近很久了,他观察了一阵,虽然李姝从未与他讲过一句话,但是他敢肯定李姝才是这里的话事人。 “在下王翠山,想在东家的酒坊里寻份差事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李姝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他身上穿的长衫已经皱皱巴巴的,也多了几块污渍,估计是洗不掉了,因为袖口的地方被洗的发白,估计是没有胰子的情况下大力搓洗导致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东家,但是东家说过我们这里不缺人,小哥你还是去别处看看。” 李姝现在警觉多了,不信任的人一概不会放进酒坊做事。 “你分明就是这里的东家,为什么要撒谎呢?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男人急了,有些站不稳,摇摇欲坠想上前拉住李姝的衣袖。 “好,那我就以这酒坊东家的身份告诉你,我们这里真的不缺人。” “那可否给一碗饭吃。” 男子颓然地松开手,艰难地从嘴里说出这几个字。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李姝这才注意到男子脸色发白,看着是有些虚弱,讨要吃食那几个字仿佛卸掉了他最后的尊严,眼眶发红。 不知怎的,他这副样子让李姝想起了韩旭,他以前总爱红着眼和自己撒娇,最近酒坊的事情没那么多,韩旭进山去了,如今已经第二天了,也不知道人有没有好好的。 “那你在这里等一下。” 韩旭这几天不在,李姝生怕他什么时候回来,中午都给他留了饭,刚好可以端给长衫男子。 王翠山接过李姝手里的饭菜,很礼貌地道了谢。 当看到他端着饭碗艰难地在矮石上坐下来时,李姝才理解了他刚刚的情绪是为何。 长衫之下,王翠山竟然有腿疾,他的左腿明显比右腿短了一节,而左腿上则绑了一根木棍来维持两条腿的长度一样,怪不得每次见他都穿长衫,他平时看着正常的仪态应该维持得很辛苦。 发现李姝盯着他的腿看,他有些局促地把长衫掀起来盖住左腿。 “我去了很多地方找活做,但是他们见我腿有残疾之后都不肯要我,我什么都可以做。” 王翠山看着碗里的饭菜,有些哽咽着说道。 他确实是饿极了,吃的有些狼吞虎咽,李姝见状给他递了一碗水,叮嘱他慢慢吃。 “姝丫头,你不会真的打算让他来酒坊做活?上次的事情刚过去,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张婶把李姝拉到一旁小声地提醒。 “张婶放心,上次的事情我记着呢,不会那么草率的。” 看他也是个可怜人,如果要用她也会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再做决断。 李姝出去的时候,王翠山已经吃完了,顺便把已经喜好的碗递给李姝。 “谢谢。” 他说的真诚,甚至还给李姝鞠了一躬。 “你都会做些什么?” 听到李姝这么问,王翠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什么都可以做,这腿有时候可能不是很灵活,做的慢些,但是我会好好做的,打柴、搬东西、扛东西我都可以。” “不用给工钱,给口饭吃就好。” 李姝从兜里掏出十文钱放进他的手里。 “很遗憾,这里真的不缺人,这点钱你拿着买点东西。” 王翠山想也没想就把钱给推回来了。 “刚刚已经白吃你一碗饭了,这钱我是万万不能再收了。” 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原本想着这次王翠山应该不会再出现了,结果也如李姝所想,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再见过王翠山了,除了第二天酒坊墙外多出来的一堆柴火。 几个孩子上学堂以后,李姝去接送过几次,没想到几个孩子中最有读书天赋的竟然是韩冕,当然李柏也不错,但是李柏志不在此,读书认字只是他学医的一些辅助手段。 最不让人省心的当属李桐了,虽然他再也没有吵过不去上学,但是在学堂的成绩简直惨不忍睹,便是年幼的李娇都比他要好些。 下了学就和几个同样不爱听学的孩子一起去斗蛐蛐,最近在他们中间还流行起了玩什么角摔,李桐力气大,在一伙人中一枝独秀,便是两个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因此除了课业上他不能称霸,其他时候他在同龄的孩子里很得威望。 李姝觉得孩子皮一点,只要没有影响别人,伤到人也就算了,可是这家伙竟然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前几日和同学玩角摔,竟然一个大力将人撅到石墩上磕着了,小孩到时没说什么,但是小孩的父母见了这情况心疼的不得了,不依不饶地让李桐给个说法。 这事还是李娇不小心说漏了嘴李姝才知晓,若非如此,李桐还说服了李柏、韩冕和李娇替他遮掩。 李姝赶紧买了些补品带着李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这事才算了了。 “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姝气得不轻,事情发生了不是想着解决,而是伙同另外几个人妄想把事情遮掩过去。 “大姐,我错了。” 李桐垂着头,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声音才会小一些,其他几个站在边上不敢插话。 “你错哪里了?” “我不该把人撅到石墩上给磕了。” “还有呢?” 李姝的表情阴沉得可怕,李桐每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掂量。 “还有不该瞒着你。” “你是不该瞒我,得亏这事还没传到吴秀才的耳朵里,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出事情了不是第一时间去解决,而是想着这么遮掩过去,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第60章 杨梅酒 “你要是觉得我这个做姐姐的管不了你,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我可以全部当作没看见。” “大姐,我再也不敢了。” 李桐很少哭,但是这次眼里却蓄了一弯水。 “送你去学堂的第一天我就和你说过,我对你的要求不高,你只要通过读书可以认几个字,明事理辩是非就可以了,但是你看看你入学以后都做了些什么,学不好好学,你要真不想上学了,那我明天就找吴秀才说去,你以后不用去了。” 李桐嗫嚅着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 “大姐,大哥知道错了,我以后会看好他的,你别生气了。” 李柏忙上来劝李姝。 “是啊,表嫂,桐哥就是贪玩了些,其实大家都很喜欢他的,不然以后他课上没听懂的内容下学后我再单独和他讲,你别生他气了。” 李姝让弟弟考虑清楚之后再来找自己。 “娘子,别生气,小桐,不是故意。” 韩旭看李姝气得不轻,给她倒了杯水安抚着。 他要真是故意的,李姝可能真就动手了。 “给你吃。” 韩旭直接往李姝嘴里塞了颗果子,酸甜可口,原来是杨梅,这次进山韩旭没猎到什么猎物,就单纯去看了看大花和小花,回来的路上顺手摘了一筐红艳饱满的杨梅。 “好,不气了。” 看着韩旭手里的杨梅,李姝想到在系统里看到的各种酒,其中一种是往酒里泡果子,记得杨梅好像就是一种。 “相公,山上这杨梅多吗?” “嗯嗯。”韩旭在山上确实看到了不少杨梅树,结的果子还挺多。 “那改天我们一块上山去摘杨梅。” “不够?” 韩旭看着李姝身后那筐杨梅陷入沉思,早知道他就多摘些,不赶着回来了。 “我打算用杨梅来泡酒,现在正是应季,过季了就没有了,所以咱们到时候多摘些。” 盘算着杨梅酒的事,反倒分散了李姝的注意力,对李桐的事情没那么上火了。 当晚李桐就来找李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对读书也完全没有兴趣,与其在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上死磕,不如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也省了那么贵的束修。 “你当真想清楚了?” “嗯,大姐我想清楚了,以后小柏和小冕下学回来可以教我,我会尽力学,平时我就跟在你和姐夫身边帮忙。” “行,我尊重你的想法,但同时既然做了选择,你就得承担这个选择所产生的所有后果。” “我知道了大姐。” “那明日我便跟你一起去找吴秀才。” 李桐这样敞亮地说出来李姝反倒还放了心,如果弟弟不喜欢还硬逼他去做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就让他自己想清楚还好些。 “这孩子除开学习,其他方面我倒还挺喜欢的。” 吴秀才看着李桐沉吟着说道。 “不过既然他自己已经想清楚的话,就随他去,这样反而更好,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擅长和感兴趣的事情并不完全都是一样的。” 从那以后李桐就留在酒坊给李姝帮忙,闲时跟着韩旭去山上,李姝明显感觉到不去上学以后弟弟整个人开心了不少,只是晚上小柏和小冕给他教功课时他依旧一脸痛苦。 新泡的杨梅酒味道令人惊艳,酸酸甜甜还有一股杨梅的清香, 把所有的杨梅用完,整整泡了二十坛。 上次给秦卿的那批低度甜酒反响很好,听说一度在达官贵人的女眷家风靡,价格更是被炒到二十两一坛,秦卿本想让李姝多放一些货,但是那酒非得家里那点水才能酿,李姝也想多酿些,奈何水量太少,每次也就出个一两坛,上次给秦卿那批她可是攒了很久。 如果运气好,这杨梅酒应该也很合那些世家女眷们的口味。 果然不出李姝所料,杨梅酒一经推出就被一抢而空,更是把杨梅这种原先没什么人要的山野水果的价格推到了一个小高峰,但是市场上寻常的酒根本就泡不出那个味,反倒把李姝酒坊的杨梅酒炒得一坛难得。 这次的杨梅酒让李姝赚了一个可观的数目,她的酒坊也在业内名声大噪,小小的山坳酒坊竟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慕名而来的不是各类酒楼的东家就是同行的酿酒商户。 李姝决定把自己的酒肆开起来,专门卖除特供秦卿以外的所有酒。 “交给我卖还不是一样,你是信不过我?” 秦卿挑着眉看向李姝,最近因为李姝的酒,他不仅赚了不少而且还顺手解决了几件棘手的事情。 “哪里,哪里,当初咱们说好了除了特供的酒我可以自行售卖的,该不会是秦老板信不过我?” 李姝的反问倒让秦卿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当初确实有做这个约定,但是毕竟他的销路比李姝广,酿酒或许他不如李姝,但是经商之道他就不信李姝还能比他这个混迹商场十余载的商人强。 “给我一个理由,如果是嫌钱少,分成上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李姝摇摇头,现在倒不是钱的问题,她有其他的目的。 如果只是一味的关起门来酿酒那就无法预知市场的风向,她需要有人对她的酒做出正面的评价,也需要有人将她酒的不足之处指出来,将她的酒不断进行改良,否则无法推陈出新,总有一天也会和之前市场上流行的酒一样渐渐被淘汰。 听了李姝的想法,秦卿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有趣,竟然会居安思危,不单单贪图眼前的一时利益。况且提到情报收集,他觉得放眼国内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如果李姝需要,他也可以把客人们的建议搜集统一反馈给她。 “晚了。”从酒酿出来到秦卿卖出去再到客人品尝,整个过程下来已经耗费不少时日,这段时间同一批酒已经在酿造的路上,无法及时调整,而她需要花最短的时间知道最新的反馈。 两人几番僵持不下,最终还是秦卿说服了李姝,李姝可以卖少量的散酒来获取她需要的信息,但是批量的酒还是交由秦卿来处理,而酒肆里卖的散酒收益无需和秦卿分成。 第61章 豆豆 开酒肆的事情一确定,李姝就开始着手选店铺的位置,原本她想开在酒坊附近的,可是这样一来酒坊外人多口杂,稍微一个不注意还容易让人混进其中,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在镇子上盘间铺子。 选来选去,最后选了一间街尾靠近桂花树的铺子,上下两层,下层还带个院子,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在院子里摆上几桌,上层可以住人。 铺子原先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在经营,是个首饰铺,那老板有点手艺在身上,首饰都是自己打的,也接受一些客人的定制,老板娘则是做些绢花,和首饰一起搭配着卖,只不过这几年小两口钱也赚够了,加上老板娘怀孕了,不打算再如此操劳,准备卖了铺子回老家寻个轻松点的生计。 由于铺子原先不是卖吃食的,打扫起来很方便,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就打扫好了,李姝还特意买了一块牌匾,让吴秀才题了字。 笔锋凌厉,遒劲刚毅的写下“韩记酒肆”四个大字。 “娘,我看豆豆还没醒,我们运点东西去酒肆,你帮我看着点。” 这个点正是豆豆午睡的时间段,赵清看儿子睡得香甜就没忍心叫醒他,好在她们去酒肆放完东西很快就回来了。 “行,交给我,你们去。” 赵清的婆母杵着拐杖坐在床边,苍老的手摸索着摸到孙儿的头,爱怜地抚了几下。 只是李姝没想到她们离开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豆豆就出事了。 小孩子醒过来没看见娘亲,马上金豆子就掉了下来,泪眼迷蒙地满地找娘。 小孩子个头娇小,身手又灵活,奶奶眼睛又看不见,就一眨眼的功夫,豆豆就跑出了房间。 “豆豆,豆豆……” 无论奶奶怎么呼喊,豆豆只是蹬着小短腿找娘,老人摸过拐杖慌慌张张地跟出去,却只听见孩子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豆豆,你在哪里,别吓奶奶啊。” 任老人怎么呼喊,豆豆都没有应。 酒坊里摆着不少缸和酒坛子,如果孩子只是跑到这些附近那倒还好,这些东西重的很,又比豆豆高,伤不到,最怕的是掉进院子里的大水缸里。 老人已经在很小心地摸索了,却还是不察,绊倒了几个酒坛子,人也摔倒在地上,酒混着腿上伤口流出的血一起流出来。 可是她不觉得痛,只觉得愈发焦虑。 而另一边,小豆豆确实一个失脚滑进了蓄水缸里,那是前一天刚装好的水,满满一大缸,小豆豆扑腾了几下,灌了好几大口水就没动静了。 李姝一行人回去的时候酒坊的门被人撬开了,入眼是破碎的蓄水缸和四处流散的水,小豆豆此时脸色苍白,浑身湿淋淋地被王翠山提脚倒挂。 而豆豆的奶奶则瘫倒在酒坛的碎块中,满脸的泪痕却不敢说,正睁着看不见的眼睛呆呆地看向王翠山和豆豆的方向。 “豆豆!” 赵清看到此情此景吓得肝胆俱裂,软着腿跑向豆豆。 “这位小嫂子你让开些,豆豆溺水了,得把他肚子里的水给逼出来。” 赵清看着豆豆苍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毫无生气,眼泪唰一下就掉下来了。 王翠山一个劲儿地给豆豆拍背,按压肚子,可是似乎没什么作用。 李姝和张婶在一旁干着急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行咱就送医。” 李姝开口提议。 “来不及了。” 王翠山顾不上解释,换了个动作将豆豆头朝下,肚子顶在他曲起的膝盖上不断地拍打后背。 赵清的手死死扣着地板,心想着若是豆豆没了,她也不愿独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王翠山拍了几十下以后,豆豆咳了一声,呕出一大口水,最后才悠悠转醒。 滴溜溜的眼睛呆呆愣愣,没有焦距的看了一会儿,最后看到赵清,“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娘,娘。” “醒了醒了,豆豆醒了。” 在一旁的李姝和张婶揪着的心微微放了一下。 赵清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头垂泪,还好,还好豆豆醒过来了。 “娘在,没事了没事了。” “谢谢恩公”,赵清抱着孩子直接跪在了王翠山跟前,就连一旁被李姝和张婶搀扶起来的老人也是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谢谢恩公。” 苍老的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生气。 “使不得使不得,您二位快起来。” 王翠山想把两人搀扶起来,可看到自己那满手的血,又收了回来。 李姝看到几个人伤的伤,溺水的溺水,还是决定将几人送去给大夫看看。 几人去的时候张善堂不在,说是给员外家的小姐看病去了,同去的还有个医术不错的弟子。 现在留在铺子里的要么是碾要捣药的药童,要么是账房先生,张善堂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只得让几人先等着。 “大姐,小哥回来了。” 李娇这会儿在等李柏下学来换她,这会儿见到李柏像是看到了什么惊喜。 “大姐,你们怎么来了?” “小柏你来得正好,我们在等你师傅回来呢,婆婆和翠山兄弟受伤了,豆豆溺了水,刚刚把水控出来了。” 李姝简单地给弟弟介绍着情况。 李柏听姐姐说完,几乎是惯性地走上前查看伤情。 “婆婆腿上的伤口不深,包扎一下就好。” 说着跑进屋内拿出一个药箱,手脚麻利地给老人包扎好。 “这位哥哥手上的伤也是包扎即可,只是这腿萎缩得这么厉害,时日已久,怎么现在才来看。” 王翠山那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处理好的,他转而查看一旁呆呆愣愣的豆豆。 豆豆似乎是被吓到了,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一个方向,醒了那一会儿哭过之后一路上不哭不闹,像个木偶一般。 “豆豆是溺水之后惊悸过度了。” 这种情况前几天他见师傅诊治过,和豆豆一模一样的情况,只需以针刺风池、天柱、内关、神门即可。 看着自家弟弟准备施针,李姝赶紧制止。 “小柏,你可有把握,要不还是等你师傅回来。” 第62章 王翠山其人 虽说小柏有天赋,但是这毕竟是别人的孩子,若是在小柏手中治出个好歹,一来赵清肯定会有想法,他们也不好交代,这二来恐怕会影响小柏以后在这条路上的发展,所以她宁愿让大家等张善堂回来也不愿意让小柏来趟这水。 “姐,我有十成十的把握。” 李柏语气坚定地说道。 “让小柏试试,孩子他姐,虽然小柏来的时间短,但是连师傅都说小柏是块难得一见的学医之才,况且这小娃娃的症状前几日咱们就收过一个人呢,小柏当时也在场。” 说话的是个在后院捣药的药童,李姝刚刚来找人的时候见过他,这会儿他已经捣完药来前厅转悠了。 “姝妹子,就让小柏试试,万一等不到老掌柜,我家豆豆可怎么办呀。” 赵清满脸泪痕,怀抱着豆豆就准备跪下,连一旁她的婆母也颤颤巍巍地起身准备下跪。 “婆婆,小嫂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小柏年纪小,受不得你们的跪拜。” 李姝连忙抬手制止了两人,张婶也在一旁扶住了老人。 “这小兄弟看起来年纪小,但确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 王翠山也跟着附和道,他的腿疾父母也曾带他寻遍名医,但是个个都说治不了,那时他年纪尚小,有这病症也不过几年的时间,如今已经十几年了,小兄弟说出那番话,脑海里应该是有些法子的。 看着眼前的景象,李姝若是再制止,反倒显得她不通人情见死不救了。 “小柏,那你尽力而为,切不可勉强。” 李姝重重地捏了下弟弟准备施针的手,她的意思相信弟弟能懂。 “姐姐放心。” 李柏回握着李姝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李姝几乎是抠着手心的肉看着弟弟施完针的。 施完针一盏茶的时间快到了,豆豆还是毫无反应,这下李姝也开始着急了。 连药铺里其他赶过来看热闹的人也开始窃窃私语。 赵清更是不断轻拍着儿子,试图唤起他的反应,就连豆豆的奶奶也一个劲儿地抓着他的小手道歉。 “都怪奶奶没看好你,都是奶奶的错,豆豆,你倒是叫一声奶奶啊。” 李柏知道大家的心情,掐着时间算了算了,应该差不多了。 “大家稍安勿躁,马上就好了。” 果然李柏话音刚落,豆豆“哇”地一声哭出来,一个劲地喊娘和奶奶,再也不似个提线木偶一般毫无生气了。 一刻钟后,豆豆的情绪终于被安抚下来,又是那个会笑会闹的豆豆了,大家这才放心下来。 张善堂背着药箱匆匆忙忙赶回来时恰巧看到这样的场景,满头大汗,后背都湿透了,跨进门槛的时候几乎脱力。 “我就说我徒儿会处理好的,你们是谁来催我的。” 话是这样说,但他平复好呼吸之后还是坐下细细给几人诊了脉。 确定已无大碍之后才欣慰地对李桐点了点头。 张翠山因为把酒坊的门锁撬坏的事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向李姝道歉,赵清的婆母更是自责地说自己一把老骨头了不仅帮不上忙,酒坛子给碰碎了,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还不如去了算了。 而赵清也说门锁和酒钱她会赔,从她每个月的工钱里面扣,只要不开除她就好。 “主要是人没事就好,酒摔了再酿就是,门锁坏了再换把新的就是,别说什么赔偿不赔偿的话,大家平安无事,心在一块最重要。” 若是豆豆真在酒坊里出了事李姝才是那个过意不去的人呢,不过这个事情也给她提了一个醒,酒坊里确实要更注重安全问题,尤其是还有几个孩子的情况下。 此事过后,因着王翠山救了豆豆的命,其实救豆豆就相当于救了赵清一家的命,在赵清的坚持下,豆豆认了王翠山做干爹。 而豆豆似乎也对这个救了他命的干爹很是亲厚,小手攥着王翠山的裤腿不放,一声声干爹叫得可甜了。 那段时间韩旭和李桐被李姝派去隔壁镇的窑口去运新的酒坛子,印着他们韩记酒坊字样的酒坛。 听说了豆豆的事情以后,韩旭似乎比任何人都着急,那可是他心目中的大胖小子啊,还没抱几回呢,他抱着豆豆翻来覆去检查了几遍,还用刚买的糖果逗他,豆豆被逗得眉开眼笑,确定人是真的没事以后才把豆豆放下。 张婶看到这场景忍不住揶揄道,“姝丫头,看你家韩旭那么喜欢孩子,你们抓紧时间赶紧生几个大胖小子。” 赵清也忍不住说道,“可不是嘛,我看韩旭兄弟是真的喜欢孩子,每次对豆豆都格外有耐心,姝妹子你们赶紧生几个,到时候豆豆也可以和他们作伴。” 李姝看了一眼旁边在逗孩子的韩旭,赶紧制止两人继续说下去,韩旭听到了估计对“大胖小子”的执念该更深了。 王翠山的手伤得比较重,为了将那锁撬开,用了蛮力,被锐石划开手上的皮肉,几乎见骨了,这伤也急不得,只能慢慢养着,赵清送了不少补品,他也没收,只挑了几样可以果腹的吃食收下。 李姝去城里办事的时候,,有几次见着他去了几家店铺,看着像是找活干,但是几乎都被人拒之门外了,有些掌柜的还不忘拿他的缺陷讥讽几句。 李姝跟了他一路,发现他最近都宿在城郊一个破败的庙里,虽然现在不是凛冬,但是遇到下雨天还是很难过的,即便不下雨,蚊虫叮咬,蛇虫鼠蚁也很恼人。 “秦老板,你神通广大,托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秦卿最近心情很好,他的合作伙伴是个居安思危不断进取的人,和这样的人合作他反倒可以省心不少。 “但说无妨。” “王翠山,以前经常出现在酒坊附近,最近一直宿在城郊的破庙里。” “没想到小娘子你竟然还有跟踪人的癖好。” 自李姝和秦卿接触以来,他都是一板一眼的,从没和她开过玩笑,他今天突然转了性,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过好奇而已。” “好奇,我只怕你是动了用人的念头。” 他虽然没有安插人在酒坊,但是酒坊发生的风吹草动他全都了如指掌,包括这个王翠山破门就小孩的事。 秦卿猜的不错,她的韩记酒肆眼下确实缺个人,如果王翠山背景干净为人可靠,她倒是想给他一个机会。 李姝笑笑,并未回答他。 第63章 旧人来 “其实你若是缺人,大可向我借人,我手下的人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专业的。” “多谢秦老板好意,只是我现在的规模也就是小作坊形式的,您那些专业的人过来怕是屈才了。” 李姝拒绝得滴水不漏,酒肆的事情她不想秦卿插手是真。 “那真是遗憾,以后若有需要可以随时说,至于你说的那个王翠山,可用。” 出现在酒坊的每个人他都提前摸过底细,前面一段时间确实来了不少同行,也就这王翠山底细干净,所以他才一直放任不管,没想到如今倒还做了件好事还得人赏识,罢了,如果有必要他自会出手。 李姝本想再多听一点信息,但是秦卿“可用”两字之后便打住,也没有继续说的势头,李姝也没再追问。 “可用”二字足矣,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来找秦卿不过是多一个验证。 秦卿站在楼上看着头戴素簪的女子走远,直到背影没入人群中再也分辨不出才唤出阿四。 “我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多啊?” “爷这样确实少见,谁让爷最近高兴呢。” 李姝回酒坊的时候恰巧遇见王翠山拿着行李来和大家告别,在安宁镇找不到活干,逗留了那么久,他也该走了,或许去大一点的城里能找到谋生的手段呢。 说是行李,不过就是一个很小的包袱,里面估计连一套换洗的衣服都没有。 “干爹,干爹。” 豆豆抱着王翠山的腿不肯撒手。 “翠山兄弟,不打算真的再找找了吗?豆豆很喜欢你,若你能留下来他会很高兴的。” “不了,有机会的话我会常回来看看豆豆的。” “豆豆好好吃饭,快快长高,然后等干爹回来看你好不好?” “好~”豆豆奶声奶气的地回答道,他只知道好好吃饭干爹就会回来看他。 王翠山手上的伤没好全,不能抱起豆豆,只是用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顶。 “我准备新开的韩记酒肆正缺个人,翠山兄弟若是不嫌弃就过来帮忙,工钱和赵清嫂子她们一样,但是不包餐,酒肆后院有个小厨房,你可以自己做饭。” 王翠山眼里满是惊讶,他几乎走遍了安宁镇所有的铺子,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拒绝,他已经近乎绝望了,没想到李姝竟然愿意雇他。 “不嫌弃,不嫌弃,我一定会好好干。” 王翠山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真好,他终于不用再过风餐露宿的生活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高兴的除了王翠山本人,就要数赵清和豆豆了,王翠山是她们一家的救命恩人,看到恩人不必再颠沛流离讨生活,她们也能稍稍安心了。 韩记酒肆开张那天,附近商铺的的掌事都来道贺了,其中不乏从外地来的商人,秦卿送来了一尊纯铜打造的金蟾,意味招财,被王翠山恭恭敬敬地摆在了柜台最显眼的位置,另外秦淮楼独有的戏曲班子也被秦卿调了过来,特意为酒肆开张表演。 他那戏曲班子在当地堪称一绝,不是秦淮楼的顾客轻易看不见,这样一来,临到傍晚的时候,几乎半个安宁镇的人都来了,说是来给韩记酒肆来捧场,其实都知道是为了看戏而来。 李姝在心里不禁感叹秦卿果真是个纵横商场的老狐狸,看似来给韩记酒肆撑场,其实是刚好借着这个机会狠狠宣传了一把他自己的秦淮楼,再来也向外人宣告两家的关系不一般。 王翠山虽然有腿疾,但是待人处事还算稳妥,人也细心,李姝不在的时候让他帮忙打理酒肆,她大抵也算放心的。 李姝给每种酒定好了价格,并且严格限制每种酒的供应量,当然酒肆肯定是不会卖特供给秦卿的酒的,这样也不影响他那边的生意。 酒肆的酒单价都不高,按小壶卖,最高不超过二十五文一壶,为了避免有人在这里批量买酒,李姝还规定了每个人每天买酒不得超过五壶,如果对酒提出一些比较有用的建议,价钱还可以适量减免,最高可以。 想着光喝酒未免过于单调,李姝和韩娟商量着增加一点下酒菜,当然菜品也完全不和秦淮楼的供货重合,只是一些简单的小咸菜、花生之类的。 开业过后的第一天,酒肆就营收一两银子,这个数目李姝是没有想到的,她原本想着每天能收个两三百文就可以了。另外不少酒客还提出了一些比较有针对性的建议,王翠山将这些建议和对应的酒都一一记下来汇报给李姝,对李姝来说这其中些建议甚至比对方付的酒钱还有价值。 随着需求越来越大,酒坊的工作量也越来越大,好在整个酿酒过程大家都比较熟悉了,所以会稍微快些,李姝本想增加一些人员的,但是眼下暂时没寻到什么合适的人。 韩旭和李桐忙的时候会在酒坊帮忙,不忙的时候就去酒肆帮着王翠山一起看着酒肆。 “东家,今天店里来了一个魁梧的女人,说是你的熟人,要了五壶酒,临走的时候给了我几颗红色的小果子,让我转交给你。” 每天打烊以后王翠山都会回酒坊一趟,将每天收集到的建议和营收交给李姝,李姝一看那红色的小果子就知道了对方是花姐,当初她和韩旭下山的时候还问花姐要了些这红果的种子呢。 “她可还说了些什么?” 最近一次和花姐打交道就是除夕前一天,如今都过了大半年了,算算日子距离秋收也还有将近两月,这个时候她怎么突然出现了。 “她说明晚子时约你在来时路的岔口见面。” 子时?那么晚,来时路的岔口,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三哥”带他们走的那条道,距离酒坊倒是不算远。 “知道了。” 虽然她觉得花姐是个性情中人,但那绝不代表着她认为花姐一伙人就是善茬,李姝在心里盘算着对方此次相见的目的。 “东家,可要我陪你同行。” 王翠山是有些担心,对方看着人高马大,比一般的壮汉还要魁梧几分,而且神神秘秘的,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担心东家一人前去会吃亏。 “不必,老熟人了,没事的。” 第64章 人祸 既然是熟人,那他也放心了。 “对了,她来酒肆哪种酒喝的最多?” 李姝叫住即将出门的王翠山漫不经心地问道。 “高粱酿喝了三壶,两壶甜酒酿是带走的。” “好的,知道了,忙了一天,你也该累了,早点回酒肆休息,最近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李姝关心道。 “一切都好,劳东家挂心了。” 看着王翠山的背影隐没在路边的灌木丛中,李姝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 去见花姐的当天下午李姝带着韩旭回韩家村拿了两坛甜酒酿,顺便把这个事情告诉姑姑,若有意外也得有人知晓情况。 “这马贼头头怎的这么奇怪,神神秘秘的。” 韩娟嘟囔着。 “或许她有她的用意,总之我会带上相公一起去,若有什么情况家里就拜托姑姑了。” 根据上次的经验,花姐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凡事总有个万一。 “呸呸呸,你说的什么话,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今晚是十六,又是个晴好的天气,夫妻两没点火把,光靠天上那轮皎洁的月亮就能把脚下的路照得一清二楚,只是这路本就少有人走,加上这半年风调雨顺,把杂草都滋养得格外旺盛,夫妻两各拎了一坛酒,韩旭在前面开路,两人走的有些艰难。 一路上韩旭嘴里的“娘子小心”几个字就没断过,饶是韩旭已经尽力在前头把杂草荆棘踩实了,也架不住有些小树枝生的顽强,一个不小心就弹扇到李姝脸上,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便只是借着月光也能看得分明。 韩旭看得心疼,差点就扔下酒坛背着妻子打道回府了,李姝好不容易才劝住。 子时差一刻的时候李姝和韩旭终于到了约好的岔口。 三个黑影由高至低错落地站着,李姝一眼便认出对方是花姐和两个当家。 “怪我不好,选了个那么难走的地方。” 离近了花姐才看清李姝脸上的红痕,有些抱歉,但一时又没有寻到一个合适的碰面地点。 “不碍事,这是一点见面礼,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看到李姝递过来的酒坛子,花姐眼睛亮了亮,这可是好酒啊,她那天只在酒肆闻了闻味道就没舍得喝,谁让韩记酒肆限购呢,不然她能把店里的酒给买空,没想到李姝竟然还给她带了两坛,好一颗八面玲珑心。 “你这可不是小小意思了,这贵礼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二当家和三当家得到花姐的授意接下了酒。 几人没再客套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我要你们再过半月就把水稻收割了,然后把年前约定好的两成交上来。” “这未免也太早了些,至少再等一个月。” “等不及了,我看过你们韩家村的水稻了,提前些日子收也无碍。” 韩家村的水稻算是种下的比较早的,按理说再有半个月硬要收割也是可以了,只是不那么早收割是想等水稻在稻株上多晒一会儿,这样等后面翻晒就可以少花些时间。 “等不及了?你是怕我们反悔吗?” 朝廷今年的政令出来了,因为去年大旱,今年特许免赋一年,安宁镇作为大旱重灾区,也在其列。也就是说大家只要把明年的种稻留出来,剩下的就可以自由支配了,当然还有给花姐他们的两成。 “反悔?你们有这个胆吗?而且后来哪次不是我们帮着你们摆平了那些来抢粮的?就凭这个你们也有脸?” 说话的是三当家,口气依旧狂傲,完全不把山下的一群老百姓看在眼里。 花姐一个眼神,立马杀住了他的嚣张气焰。 本来就是嘛,咱可是有他们签字画押的证据,当然这证据摆不上官府的台面,但是唬唬这群人足够了,三当家在心里把剩下的话给补充完整。 “全国最大的粮铺今年还准备再发一笔横财。” “去年大旱,粮铺赚了不少钱我可以理解,但是今年的粮价必定不会再上涨了呀。” 今年免交粮食税,加上风调雨顺,各家口粮应该不至于太短缺,难不成其他地方情况不好? 李姝在心里想着,也微微有些着急了,要知道她酿酒的生意全仰仗粮食,若是粮价涨幅太大,对她极为不利。 “天灾不可左右,人祸那还不简单?” 花姐冷笑,那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胃口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打算如何制造人祸?” 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李姝甚至有了一丝害怕,她害怕再经历一次去年的惨状。 “火烧。” 李姝瞪大了眼睛,为了方便收割,也为了防止水稻倒伏,一般会提前将田里的水排干净,那个时候放火烧,成片的水稻将颗粒无收。 朝廷既说免税,到时候肯定没有太多余粮来赈灾,更何况人祸所致,可能压根就不管,到时候他们粮价纵是再高,为了活下去,百姓只能被迫接受高价。 有时候欲望的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轻易合上,就像一个无底洞,永远没有满足的一天。 “消息是否可靠?” “我哪一次的消息不可靠。” 说来也是,之前每一次有人进村打劫,都是花姐一行人提前得了消息递进村子,可以说韩家村大旱后半期相对平静的日子他们功不可没。 “我知道了,我会让村长号召全村人提前收割水稻的。”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花姐微微一笑,那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玩意儿,她偏不让他们如意。 “对了,你家的酒确实不错。” 随着话音渐落,三人的身影已经没入了身后那片黑压压的树林里。 回去的时候,韩旭疼惜妻子脸上的红痕,几乎都等不了李姝的速度,直接背起她,三步并作两步,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家。 “呼呼,不疼。” 韩旭朝李姝脸上轻轻吹了吹,转身从身后的瓶瓶罐罐里笃定地挑了一瓶,准备给李姝上药。 李姝本想制止,又没破皮又没流血的,而且现在也不似一开始时火辣辣的疼了,但是看韩旭一脸焦急又自责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最为关键的是,李姝发现韩旭竟然能在那么多瓶瓶罐罐里挑到正确的药,要知道他一向不擅长辨认这些的,尤其是李柏学医之后,又配了不少其他功能的药在其中。 看来韩旭的病情应该是有所好转的。 第65章 提前的秋收 “什么,提前收割?绝对不行。” 李姝刚说完村长便立马否定。 “这比咱们正常的收割时间提前了将近快一个月,只怕那稻谷不够扎实。” “村长你想,比起颗粒无收和少收一点或者品相没那么好哪个重要?去年食不果腹的日子难道还要再经历一遍吗?” 韩铁迟疑了,是了,什么都比不上吃饱饭。 “那如何说服其他人提前秋收呢?” 庄稼人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比谁都清楚,便是打远一看都知道自己的庄稼已经几分熟了。 “山上那帮人说了,一旦收获就把他们那两成给他们,他们要的这样急,地里掉落的那些我们来不及处理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况且他们现在要稻谷而不是脱了壳的大米,这对咱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也只能这样了。” 大家一听说有人会放火烧水稻,心里都惴惴不安,许多人家开始纷纷响应,说日子一到就赶紧抢收。 “说是提前抢收,他们该不会是贼喊捉贼,故意放出消息好让你来鼓动咱们的?你收了多少好处呀?” 石头娘拔高了声音在人群里说道,嘴边的痦子随着她说话的动作一上一下跳跃着。 “你爱信不信咯,反正到时候挨饿的又不是我,只是石头娘下次可别又让你儿子把你给推出来了,我看你一把年纪了还那么操心挺同情你的。” “你!” 去年马贼入村抢劫时石头贪生怕死把自己老娘推出来的事村里人尽皆知,这下再没有人敢给石头说亲了。 石头娘涨红了脸,“你”了几次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最后愤愤地走了。 距秋收还有半个月,眼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屯粮。 把家里和酒坊的地窖里都囤满粮食,但是家里的地窖不够大,李姝计划把地窖再扩扩。 白天韩旭和李桐挖土方,晚上吃过饭一家人合力把土石运到后院的菜地里,终于在收割的日子到来之前把地窖扩好了,粮食也囤进去了,还留了一些空间储存今年的收成。 半月之期转眼便到,酒坊里提前几日便停了工,酒肆那边也让翠山放了几天假。 成片金黄的稻田间,人们像是忙碌的蚂蚁穿梭在纵横交错的田埂上,秋风抚过,稻田翻涌,劳作的人在田间若隐若现。 韩娟姑侄两家是一起收割的,由于她去年买了不少田地,今年收获量也大,所以先紧着她家的来,然后是韩旭家。 大人小孩全上阵,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禾刀,就连李娇也嚷嚷着要帮忙,此刻她的小手里握着一把最小的禾刀,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左手掐住水稻的上头,右手持禾刀,稍微用力,将水稻从根部割开。 胖嘟嘟的小脸此刻被热气蒸得发红,不断往外冒的汗水浸湿了额间的碎发,每次发力还会学着大人的样子“嘿”一声,可把李姝逗乐了,只能一个劲儿叮嘱她别搁到手。 农忙的时候是可以向夫子告假的,就连张善堂那边也是大手一挥准了李柏回家秋收的假。 李姝回家做午饭的空隙,在赵清家的地里见到一个人,那不是王翠山吗,自己放了他假,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 “他说作为豆豆的干爹理应来帮忙,我一个人也做不过来,就没拒绝,不过我对外都说是我远房的亲戚,你可别说漏嘴了啊,我怕村里闲话多。” 赵清挨着李姝小声说道。 李姝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王翠山估计是拿豆豆当借口呢,若是两人心悦彼此,李姝倒也觉得未尝不可,毕竟豆豆还小,赵清的婆母又看不见,家里是缺个顶梁柱。 一家人连着忙活了五天,才把地里的稻子都收割回来,接下来便是脱粒了,将稻子平铺在院子里的地上,几个大人加一个李桐,四个人两两组合,用连枷持续摔打,直至将稻粒从稻杆上分离开来。 不过十日,韩家村的水稻已经全部收割完成,接着村长就开始挨家挨户统计收成然后把约定的两成分出来。 今年收获颇丰,又没有朝廷来分羹,只是两成大家倒也还算能接受,毕竟这些日子他们和山上那群人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丑时之前每一户都把那两成粮食用布袋子打包好堆在了村口的树下,连同村长统计的数据一起,丑时一到对方会派人来清点粮食并运走。 大伙提心吊胆了一夜,生怕对方说数量不对要他们补上,这倒还好,最怕对方一个不快又亮出刀剑伤人,所以大家基本都是足量交的粮。 好在第二天一早,村口的粮食被运走了,村长也说事情了了,大伙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所有稻谷晒干以后李姝并没有将谷粒脱壳,而是放回了地窖,不脱壳的谷粒更容易保存,况且她囤了那么些粮食,一时半会儿还不缺。 韩家村收完稻谷不足半月,附近好几个镇子就传出被火烧了稻田的事,好在补救及时,虽有一些损失,但也不算颗粒无收,这件事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但是查了几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只说是日头太晒把稻田附近的枯叶给点着了。 李姝心想那群人还真是有本事,竟然连官府的人都能摆平,只是出了这遭事,各地都在忙着抢收粮食呢,今年这粮价看来是稳了。 只有一点李姝不是很清楚,这手笔究竟是不是出自花姐一行人之手,若真如此,要么是花姐神机妙算聪颖过人,要么是她背后有人,总之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得罪不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秋收一过接着便是中秋,酒肆附近那棵桂花树开花了,每次李姝过去,总能轻易挑动她的嗅觉,她是真的喜欢桂花的味道,总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 某天她经过桂花树下,那细细密密的小白花落在她头上时,突然脑海里有了个新想法,酒坊也有段时间没出新品了。 第66章 桂花酿 当初李姝将这酒肆选在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棵桂花树。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如今要用这桂花来酿酒。 “你是说要用这桂花来酿酒?” 张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来酒坊以后尝了不少的酒,可用花酿酒倒还是头一遭。 “是的,我们先酿桂花酒,若是可行,以后还会有梅花酒、桃花酒、菊花酒、荷花酒,凡是我们能想到的可以酿酒的花都可以试试。” 张婶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那么多品种的酒,光是听听都把她的馋虫给勾出来了。 “从前倒是听说过桂花糕,但是没想到可以用来酿酒。” 用桂花制成糕点之后,气味馥郁芬芳,她还真想象不出若是用来酿酒,酒香混着桂花香该是什么神仙佳酿。 桂花细小,挑选起来甚是费事,况且花期也就短短几个月,要搜集桂花宜早不宜迟。 几个人拿了一块宽大的布铺在桂花树下,一人拿着长长的竹竿敲打桂花树。 随着“嗒嗒嗒”的敲打声,一阵阵的桂花雨倾泻而下,伴随着满面扑香,最后全部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布上。 对于高处的桂花几人实在够不到,还是张婶家的双胞胎自告奋勇爬到树上去打。 “算了张婶,这些看着也够了,小孩子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不安全。” 虽然李姝也觉得多多益善,但是看到那么高的树,她觉得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放心,这两个孩子灵活的很,跟猴一样,以前我带他们上山也经常爬树的,这桂花可不嫌多啊。” 李姝还来不及制止,张婶的一对双胞胎就身手矫健地爬上了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从主干上消失,隐身在了茂密的枝叶中,随之而来的是竹竿敲打声。 不放心两个孩子的安全,李姝忙叫了王翠山一起到树下看着,万一有什么情况也好应对。 豆豆最近黏他这个干爹黏的紧,有时候跟着王翠山在酒肆待上一天也不吵不闹的。 “花花,下雨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豆豆骑在王翠山的脖子上被扛出来,看到满地的桂花雨时挣扎着要下来,双脚刚落地,就“噔噔噔”地跑过来,在桂花树下转圈圈,小手张开,还接到了不少落下的桂花。 “娘,香。” 张开小小的手,里面躺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豆豆炫耀似的把花拿给赵清看。 “嗯,是香。” 赵清就着豆豆手里的桂花狠狠地闻了一口,手掌痒痒的,豆豆咯咯笑着想把小手抽回,却被娘亲一把抓住了。 在双胞胎的帮助下,收集了整整五斤的桂花,李姝抱着怀里沉甸甸的桂花心里乐开了花。 “娘,多余的桂花可以用来做糕点吗?” 韩大刚从树上下来,仰着红扑扑的小脸问母亲,他那天听到几个大人谈到了桂花糕,很想尝尝,他和弟弟从小到大难得吃几次糖。 张婶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屁股上,“想什么呢,这花可是用来酿酒的,精贵得很。” “哦。” 韩大瘪瘪嘴,没再说什么,有些失望,韩小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上的失望之情和他哥哥简直一模一样。 “可以哦,我们到时候分一点出来做桂花糕。” 李姝不忍心看双胞胎那么失望,毕竟今天这些桂花的收获他们出了很大的力。 “真的吗!?” 两个小家伙听到李姝的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眼里闪动着期待。 “姝丫头,别惯着这两个臭小子,我改天买两块糖给他们就好了,这桂花还是用来酿酒。” 张婶在心里暗骂两个小子不懂事,听到李姝的话又有些愧疚。 “张婶,不碍事的,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用花做的糕点呢,赵清嫂子不是会做吗,到时候让她露一手。” 挑桂花是件极其费眼的事,三个人挑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花挑好,接下来是将桂花清洗阴干。 趁着这个空档,李姝拿出一带糯米,让李桐带着几个小的将糯米捣成粉末,到时候做桂花糕会用到。 几个孩子一听这糯米是用来做桂花糕的,卖力得很,把那糯米翻来覆去摏捣,直至一点颗粒感都没有。 难得吃一次自己人做的糕点,李姝也舍得下本,给赵清准备了不少糖让她发挥,赵清手巧,果然没让众失望,糕点做出来清甜可口,软糯弹牙,加上桂花的芬芳,让人食指大动。 一对双胞胎吃的小心翼翼,先是用手指挑了一点放进嘴里,细细地抿开,最后才捧着糕点一口一口吃起来。 李姝特意留了姑姑母子和王翠山的份,只等下午一起送去。 采用最方便的方法,将阴干的桂花分别倒进高粱酒和米酒里,充分搅拌混合,密封存储,静待二者充分融合发酵。 发酵期一过就可以将酒进行二次过滤了。开封那天张婶自告奋勇,这酒她亲自来开,李姝知道她这是酒瘾又犯了,这段时间,张婶有事没事就围着两大坛桂花酒转悠,像是看守什么宝贝似的,时不时还用她的狗鼻子凑着坛口使劲儿闻。 她的这些动作李姝和赵清都看在眼里,两人相视一笑,并不说破。 李姝主动将位置,做了个请的动作,“今天没人和你抢,你来。” 掀开盖子的那一刻,坛子里原酒的醇香混着桂花的清香争先恐后地跑出来,直至弥漫整个房间。高粱桂花酿气蕴浓厚,原酒的风味稍占上风,而米酒桂花酿的则是相反,两者一个如战场上的巾帼英雄杀气凛凛,一个如江南的温婉女子,娴静恬淡。 “我肚子里没墨水,就只会说好酒了。” 看着张婶眼里掩饰不住的惊喜,李姝就知道这酒差不了。 就连一向不胜酒力的赵清,也喝了好几杯的米酒桂花酿。 “得多高的价格才配得上这酒呀。” “五两银子一壶。” 张婶伸出五个手指严肃地说道,若不是看她双眼清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喝醉了胡言乱语,痴心妄想呢。 没想到张婶一语成谶,桂花酿一经推出,在酒肆的价格一度被抬价到五两银子一壶,因为量少,酒客之间还相互竞价,价高者得。 搞得那段时间王翠山来酒坊找李姝对账时总是提心吊胆的,搁谁身上揣了沉甸甸的十几两银子不得小心翼翼的。 第67章 生辰宴酒 两大坛子的桂花酿刚推出不久,就卖光了,甚至有不少酒客一过来就点名要桂花酿,高粱桂花酿和米酒桂花酿两种受众皆有之,不过大多以性别区分开来了。 男子喜饮高粱桂花酿,因为烈度高,女子则更喜米酒桂花酿口感轻柔,烈度不高,更适合酒量一般的女儿家。 不知道哪位文人在韩记酒肆饮过酒之后诗兴大发,写了一首“桂花香露酿新秋,今日天公肯自由。无酒可能赊好月,有诗曾付万人讴。” 从此韩记酒肆的桂花酿一诗成名,许多文人骚客更是不远万里来安宁镇,只为喝上一口桂花酿。 眼看着地里种上了冬小麦,田埂上的野草开始发黄,李姝望了望灰蒙蒙的远山,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 “东家,这桂花酿的销路实在太好了,有很多人点名要喝呢,咱们是不是再酿些?” “把酒肆里剩下那点卖完就撤了。” “这是为何?” 他知道前段时间东家还在市场上收购了一批桂花,估计用到明年都够,怎么卖的好好的,说不卖就不卖了呢, “告诉他们若还想再喝,待到明年月桂金黄的时候再来。” 王翠山本来还想问,但是看李姝一副有心事的样子就没再继续了,况且之前他进酒肆的时候李姝就和他说过,酒肆里卖的酒主要是搜集建议,他知道酒坊批量的酒销售其实是一个神秘的人。 王翠山没再多问,应了一声便走了,李姝做事从来都有自己的分寸。 李姝的按了按有些跳动的太阳穴,自从听到小柏说最近好像看到一个和二叔很相似的背影之后,她就心神不宁,二叔一来准没有什么好事,她只能告诉家人多加小心,二叔那个人根本就不在乎所谓的亲情,所以没有人能猜到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底线的。 酒坊不忙的时候李姝就会来酒肆看看,许是昨晚没睡好,中午刚过一点,李姝便靠在酒肆后院的墙角睡着了。 梦里有一个褐色的暗团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令李姝有些害怕。 “东家,东家,快醒醒。” 王翠山看着梦中眉头紧皱的李姝仿佛是梦魇了,大力的摇晃几下之后,李姝李姝深吸了一大口气才醒过来,醒来后的李姝像是鱼重新回到了水里,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额头上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 “东家是做噩梦了吗?” 李姝闭着眼平缓片刻,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嗯,做了个奇怪的梦,还好被你叫醒了,有什么事吗?” “外面有个带丫鬟的妇人,说是有要事找东家商量,我看对方衣着考究,头面华贵,许是非富即贵,就进来问一声,东家可要见?” 根据王翠山的描述,这样的人她只想到一个人那就是秦卿,而对方又是个女人,李姝可以肯定,与她有关系的人里没有这号人,倒还有一个人有可能,但是那人王翠山是见过的。 “我去擦把脸,过个片刻你再把人带进来,就在凉亭下面。” 说来这凉亭还是上一对经营首饰的夫妻留下来的,李姝看着别致,就留了下来。 在凉亭里李姝便瞧见王翠山领着两个女人进来,走在前面的女人看着年龄约摸三十岁出头,但是保养得宜,皮肤白皙身材苗条。浅蓝色对振式收腰托底罗裙,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外头罩着一件对襟浅色连袄,墨发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发间只简单插着一只银蝶起舞簪和一只芍药步摇,那步摇随着走动微微荡漾,倒是位仪态万千的夫人。 李姝起身迎了出去,没想到对方比她更热情,快走几步,笑意盈盈地握上李姝的手。 “能酿出这么好喝的酒,原来韩记酒肆的东家竟然是位女子,姐姐突然来叨扰,妹妹莫怪。” 原来对方竟然是安宁县令的夫人沈蝶。 王翠山做事很是得体,马上上了一壶女人家都爱喝的桂花酿和几碟模样精致的糕点便退下了。 “怎么会呢,您能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还怕招待不周了呢。” 眼前的人过于热情让李姝有些不适应,她向来是不太擅长一上来就和别人姐妹相称的。 “桂花香露酿新秋,今日天公肯自由。无酒可能赊好月,有诗曾付万人讴。”沈蝶尝了一口桂花酿诗句便脱口而出,“如此好酒怎会招待不周,妹妹有心了。” “各位文人墨客抬爱了,如此赞美实不敢当,您见笑了。” 对方前来绝对不是喝口酒寒暄几句那么简单,在还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时,李姝也只是礼貌得体的回应。 “诶,妹妹谦虚了,那帮人的嘴是最刁的,连他们都出口夸赞了,这酒差不了的,不过此次前来我确实有件事想拜托妹妹。” 说着她朝旁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从荷包里取出五十两银子放到桌上。 “半月之后便是小儿生辰,想在妹妹这里订些酒,这是定金。” 既是孩子的生辰宴,像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请的人自然也是地位相当的,这酒可还不太好办呀,不由得她又想到秦卿,难道他那么久竟然还没把和官府的生意吃下来吗?怎么对方找到她这里来了。 “那贵府想要什么酒,数量几何呢?” 李姝并未收定金。 “十坛烈酒,五坛桂花酿。” 还好数量不太多,否则她就把活推给秦卿了,她实在不擅长和达官贵人打交道,可能真的只有秦卿那样的人精才能在这方面如鱼得水。 “要不了那么多的。”李姝把钱推回去。 沈蝶有些惊讶,“这桂花酿不是都已经五两银子一壶了吗,我还生怕钱不够呢。” “实不相瞒,这桂花酿都是应季的酒,过了季就没有了,若是想喝得等到来年秋天,眼前这一壶已经是最后一壶了。” 看着已经被她喝了大半壶的桂花酿,沈蝶有些懊恼,早知道她就带回去了。 “若是缺桂花,我府上有些晒干的,可以拿来一用。” 李姝摇摇头,“这桂花酿的做法很是讲究,并不是桂花都可以用的。” 沈蝶知道再问就涉及到商业机密了,也就没再开口,但是确实有些失望,这桂花酿若是早些出名,她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第68章 失窃 “我想夫人要了两种酒,应该是给不同的人喝的,烈酒给男宾,桂花酿给女宾,若是不弃,我这里还有一种酒的口感和桂花酿差不多,夫人可以尝尝。” 李姝看对方面露难色,估计是帖子已经发出,或许还有些其他的。 “那就劳烦妹妹了。” 沈蝶的面色稍稍有些缓和,但没有桂花酿了确实让她有些失望。 甜酒酿与桂花酿差不多,只不过少了桂花独有的馥郁芬芳,但是若是论色泽,糯米甜酒则会更胜一筹,乳白清亮,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碎芒。 “这酒口感确实会比桂花酿更清爽一些,也确实适合女眷们喝。” 她原想着不是桂花酿怕是有些拿不出手,答应试试也只不过出于礼貌,没想到如今一尝,这甜酒酿倒也不输桂花酿,甚至按照她的口味,她更倾向于甜酒酿。 “桂花酿乍一尝,给人的感觉是很惊艳,但是对我来说糯米甜酒酿给人一种历久弥新,经得住岁月沉淀的感觉。而且桂花香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毕竟众口难调,原汁原味的糯米香可能受众更广一些。” 沈蝶有些意外地看向李姝,没想到她对酒竟然还有那么独到的见解。 “一点拙见,还望夫人不要见笑。” 对方探究的眼神令李姝有点不自在,她才又补了一句。 “怎么会呢,我觉得和妹妹甚是有缘,刚刚你说的那些正是我心中所想,那就把桂花酿换成这糯米甜酒酿。” 临走前,沈蝶还递了个帖子给李姝,嘱咐她半月之后若是得空一定要来。 因为酒肆没有存那么多酒,两人约定好生辰宴开始前的三天之内送到。 李姝和王翠山将沈蝶主仆二人送上马车,望着马车走出了巷子,王翠山才开口说道。 “东家,对方既然是县令夫人何不卖她个面子,为她特意酿了那桂花酿,岂不是更能得她的心?” 在李姝面前王翠山一向快言快语,他是真把李姝当成恩人也当成妹妹一般看待。 “既然已经放出了要喝桂花酿,待到明年金秋时的消息,那便一视同仁,任天王老子来也没有桂花酿。” 李姝盘算着这个月需要供给秦卿的量和半月后给县令夫人准备的酒,手上的存货不多了,过几天还能再出一次酒倒是可以应付得上。 李姝打算着过些时日将酒坊扩建,于是把县令夫人要的那些酒单独挑出来放到酒肆里存着,等她选好了贺礼再一同送去,况且若是去县里,从镇上出发才是最方便的。 那日李姝去挑选贺礼,没想到被一个黑衣的劲装男子拦了去路,李姝定睛一看,竟然是“三当家”章直,上次收粮的事情之后,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你上次给老大带的酒还有吗?给我拿十坛。” 说着对方从腰间掏了钱袋子就准备塞给李姝。 “喏,给钱的。” “你酒量很一般吗?” 李姝想着上次给花姐拿的正是糯米甜酒酿,她没想到章直竟然也喜欢。 “谁,谁说我酒量一般的,小爷我酒量好的很,你们家的酒也就那样,一般,能被小爷看上是那酒的夫妻。” 章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要不是陆弯弯那混世魔王对他苦苦哀求,他也不想下山的。 “没有。” 李姝一口回绝。 “你!”对方有些语噎,“其实你们家的酒也没有那么一般,还可以。” 章直只恨自己嘴快,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感觉不是很好。 “那也没有。” “行行行,你们家的酒是我长这么大喝过最好喝的酒,可以了。” 章直涨红了脸,他发誓再也不会在陆弯弯一声声的“舅舅”中迷失自我了。 “真的?” 李姝一改刚才冷漠的脸,笑着问道。 “真,比真金还真。” 章直妥协,其实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也没那么难,毕竟她家的酒确实出挑。 “谢谢,但是真的没有。” 章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玩我呢?信不信我带了拆了你的酒坊?” “真的没了,最后五坛已经订给县令夫人了,七日后他儿子的生辰宴。” 看对方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眼神,李姝赶紧出口解释,总共还剩十坛,另外五坛供给秦卿那边了。 “什么?你竟然订给那个女人了,你怎么可以和那种人合作,她给你多少,我出双倍,那五坛酒我要了。” 那个女人?难不成他们认识? “那种人?她是哪种人?” “那个女人竟然敢和我们老大……” 章直像是想到什么,马上闭了嘴,他怎们顺着这女人的话开始说了,要是被老大知道了,他可能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关你什么事,你就说我出双倍,你能不能卖给我?” “不能。” 章直指着李姝的手抖了抖。 “行,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章直的性子有些莽撞,有时候像只炸毛的野兽,李姝对他的话完全没放在心上,毕竟一物降一物,他好像很怕花姐的样子。 李姝万万没想到意外来得那么毫无征兆。 存在酒肆里给沈蝶准备的酒竟让被人给窃走了。 还是李姝一早去酒肆准备把贺礼给王翠山,到时候一并送去时发现的。 李姝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按照平时的规矩,王翠山应该已经把酒肆打扫一遍准备迎客了,可是今天竟然如此反常。 取了备用钥匙开门进去,李姝心想王翠山是不是身体抱恙,结果去到后院见到的景象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间里的桌椅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柜子里的甚至有被人翻过的痕迹,而王翠山此时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世,任李姝怎么叫对方都没有反应,直到李姝给他泼了一瓢冷水他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东家?”似乎看了很久他才认出李姝,试探性地喊了一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昨晚发生了什么?” 王翠山茫然地摇了摇头,当看到房间里的满地乱象时才脑子才稍微清明了一些。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慌忙说道,“酒,东家,快去看看酒。” 第69章 借酒 那十五坛酒果然不翼而飞了。 王翠山撑着发软的腿赶到李姝身边,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顿时觉得天都要塌了。 “东家,咱们去报官。” 他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明显的哽咽,指尖微微颤抖着。 “翠山,昨晚你可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你好好回忆一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在店里?” 王翠山掐着掌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昨晚有几个客人一直在店里喝到很晚才离开,等我收拾完回后院休息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了,后来很快睡着了,什么异样也没有发觉,倒是半夜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异响,但是无论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眼起不了身,再后来我就什么知觉都没有了。” 王翠山仔细回忆着昨晚的情形,生怕自己错过任何微小的细节。 “你可还记得昨晚喝到很晚那几个人的长相?” “我敢肯定不是镇子上的人,但是我们店里从来不乏外地人慕名而来的,以前也会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并没有看得那么细。” 王翠山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细节。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其中有一个人双手戴着一副黑手套,不管倒酒还是执杯都是用的右手,但是那几个人的模样我确实没有记住。” 李姝按着眉心有些头疼,十五坛酒不轻,一个人不可能那么容易搬走,对方估计是团伙作案,若是外地来的,估计这酒早就被运出城了。 见李姝锁着眉头没再说话,王翠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东家,这事怪我,是我没有看好那些酒,所有的损失从我每个月的月钱里扣,直到还清为止,求东家别赶我走。” 王翠山心里清楚那些酒按现在市场上的价格,他怕得还到猴年马月,但是他依旧感恩于李姝的知遇之恩,父母离开后,这几个月他才觉得自己真正活得像个人了。 “翠山,你快起来,这事不能全怪你,我怕对方是蓄谋已久的,我不会赶你走的,你快起来,眼下咱们最要紧的事是将给县令夫人的糯米甜酒酿给补上。” 其他那十坛李姝手里有些存货可以重新补上,但是那糯米甜酒酿却是成了大问题。 其实李姝第一时间想到了章直,但若真是他,眼下拿他们还真没有一点办法,毕竟那可是官府都管不了的团伙,到时候贸贸然去报官,不但会惹怒了他们,沈夫人那边也必然听到风声,那就更不好交代了。 李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上趟山去找花姐,接触几次之后她知道花姐并非不讲道理之人,如果真是章直,据李姝的观察,章直一向敬重花姐,或许事情能解决,只希望那酒还没有被他们动过。 事不宜迟,李姝叫了韩旭赶紧抄近道上山。 “娘子?” 韩旭频频回头看累得满头大汗的李姝。 “没事,我没事,咱们赶紧走。” 韩旭几次蹲下身要背李姝,都被她给拒绝了,这近道可不比他们第一次走的那条路,陡的很,便是韩旭体力再好,背她她还是很危险的,一不小心两人可能会一同掉下峭壁。 全程靠韩旭在前面拉着李姝的手,李姝才能走到寨子。 上次光秃秃的石壁上,如今已经长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若不是来过一次,李姝恐怕是要被这纯天然的屏障给糊弄过去。 李姝不会吹口哨,示意韩旭学着当初的章直吹了个口哨。 很快,就有人声传来,伴随着厚重的回响声。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韩记酒肆的掌柜李姝和韩旭,有事找你们的大当家,还请好汉通传一声。” 李姝将手圈成喇叭状,用力朝对方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石壁发出一声巨响,开出了和上次一模一样的通道。 这次寨子里的风光可比上次美多了,但是李姝无心观赏,只想快点找到花姐弄清事情的真相。 还是上次那个屋子,李姝和韩旭进去的时候花姐正坐在正厅喝茶,见两人来,给每人递了一杯茶。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少见呢。” 李姝在路上已经想好了措辞,如果直接了表达自己的怀疑反倒会引起对方的反感,一旦没把握好度,对方甚至可能恼羞成怒。 “前几天在路上偶遇三当家,他问我买糯米甜酒酿,好像是为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但是最近我手里这酒吃紧,实在是匀不出多余的,特来告罪,两个月后可以再出一批新酒,若是大当家还需要我到时候自当给你们留出来。” 花姐原本还想着是什么要紧事,原来是为了这事,不过老三下山去买酒的事情她怎么一点风声都不曾听闻,而且对方没货,依老三这性子肯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这种事你么值得你兴师动众跑一趟山上。” 花姐招来一个人,示意他去请老三,特意不说是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章直打着哈欠来前厅,一看就是还没睡醒,看到韩旭夫妇愣了一下,旋即像是想到什么,心情大好。 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坐下之后就翘起了二郎腿。 “怎么,给小爷送酒来了?算你识相。” “给我滚起来,我让你坐了吗?” 花姐不怒自威,冷冷地声音从章直背后传来,给他吓了个激灵,茶杯也应声落地,章直嘴还没有来得及接话,双腿却反射性地站了起来。 “老,老大,你要吓死我吗?” 章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李姝倒是瞧出了些门道,这酒失窃的事情十有八九和章直没关系,而花姐确实是他的命门。 知道李姝夫妻不是来送酒的,章直“切”了一声。 “没有就没有,过了这几天小爷我还不要了。” “老三你给我闭嘴!” 章直再次被花姐吼得噤了声,像个鹌鹑一样没再敢说话。 “大当家,这寨子里最近是有什么重要得日子吗?如果不是非甜酒酿不可,其他的酒我兴许可以帮上忙。” “也没什么大事,几日之后是小女的生辰,上次尝过你送的甜酒酿之后念念不忘,小丫头骗子不敢和我说,估计才缠上了老三。” 花姐把事情放在一起理了理,才想通原来是这么一个事儿。 “原来是令千金的生辰,既然如此,两日之后还请大当家派人来韩记酒肆取酒,我那还有一坛今年最后的桂花酿,就当是我的贺礼。” 花姐怎会不知韩记酒肆的桂花酿已经没有了,都已经放出消息要喝明年再来了,这个礼可不轻。 花姐留了小两口吃过饭再走,但是看李姝似是还有什么要紧事,对方也一再推脱,她就没再留人了。 那酒不是章直窃的,和沈夫人约定送酒的日子越来越近,眼下也只有一人能解她的困境了。 第70章 使计 “什么?你存在酒肆里的酒被人盗了?” 听到这个消息,原本侧躺着的秦卿坐直了身体,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具上有了一丝丝的龟裂。 “若是一般的酒我也就不来麻烦你了,但这酒原本是答应了县令夫人给他儿子办生辰宴的,前些日子不是给你供了五坛甜酒酿嘛,如果还没有出手可否先借我应应急。” 秦卿思量了片刻便叫了阿四进来问话。 “爷,那批酒是准备运往鹭洲分店的,昨日已经启程,现在估计还在路上。” “去把那批酒截回来,鹭洲那边的货晚些日子再供。” “可是爷……” “下去,此事要快。” 阿四原本还想说什么,却被秦卿给阻止了,鹭洲那批酒的重要程度非比寻常,爷怎可轻易将东西截回,但既然爷都发话了,他也只能照做。 “是不是给你造成大麻烦了?你放心,这次的数会和下次的一起全部补上的。” “不碍事,我那边还有些时日可以应对,那酒我估计今天就可以追回,以免夜长梦多,拿到酒以后你还是尽快送去县令府上。” 李姝应了声“好”,她正有此意。 “那酒失窃的事你可想好如何应对了吗?” “明面上先按兵不动,但是我会去报官,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根据翠山的回忆,要找到那些人怕是大海捞针,只能等他们主动露出狐狸尾巴。” “这倒也是个办法,若有需要你开口便好。” “多谢。” 可是连李姝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来这一趟秦淮楼竟然会有意外大收获。 每次会见秦卿都在他二楼的雅间里,而出秦淮楼则需要经过二楼长长的回廊,灯笼里投射出的明黄色的光,把氛围衬得无比暧昧,走在廊上甚至能听到包间里传出的靡靡之音,李姝每次经过都会加快步伐,几乎是憋着一口气风一般地快跑。 可是不知怎的今日鬼使神差,李姝竟然走得有点慢,又或许是心里有事,连送客的阿四都觉得今日的李姝有些奇怪,平时她可是恨不得直接跳楼走的。 “那大名鼎鼎的韩记酒肆的东家可是我的亲侄女,你们还怕我没钱吗?” 蓦地,李姝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电光火石之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找到了突破口。 “阿四,你们这里可有暗访,可以观察到屋内的情形?” 李姝指了指发出声音的房间询问阿四。 “这,有倒是有,可是您真的想看?” 阿四的耳朵突然泛起了潮红,虽然他已经跟在爷身边做事好多年了,但却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看着比李姝淡定也只不过是听多了,麻木了。不过他没想到看着小家碧玉正正经经的李姝竟然还有这等癖好。 “里面那个人的声音很耳熟,我只是想亲眼验证一下。” 阿四领着李姝来到一个很小的暗房,墙上有个小孔,可以清楚地看到包房内的一切动态。 这原本是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准备的,也不是每间都有的。 李姝透过小孔看到房间内那张无比熟悉的脸,这不正是李桥吗!如今换了一身行头,看着倒是人模狗样了,左拥右抱,看着好不惬意。 “哟,爷照你说的,那是侄女又不是闺女,人家凭什么给你那么多钱啊?” 其中一个丰满艳丽的女子像水蛇一样缠上去追问道。 “我侄女可是专门给了我一批酒让我销售,所得都归我呢。” 便是在风尘已久,她们也知道韩记的酒如今在市场上价值几何,一看今天来了个大贵人便开始更加卖力地伺候。 这时李姝注意到李桥举起的手,正是戴了一双黑手套,王翠山说手套的时候她应该想到才对,李桥因为欠赌坊的钱还不上,被人砍了几根手指,这手套就是用来遮羞的。 这样看来酒肆的酒失窃绝对和李桥脱不了关系,李姝觉得这李桥还真是阴魂不散。 李姝去而复返令秦卿有些意外。 “怎么,还有事?” 李姝将整件事情和秦卿说了一番,一听说人就在秦淮楼,不免心情大好。 “三日之内,我要李桥去赌坊将钱输光,然后再来酒肆偷酒,秦老板这事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李姝要人赃俱获,亲手把李桥这个混蛋送进去,原本想着离开李家村过安稳日子,没想到他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踩自己的底线。 “阿四,房间里伺候的是谁?” “爷,是妙娘和音娘。” 秦卿嘴角微勾,一脸的玩味,“小娘子的话你都听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 “阿四这就告诉妙娘和音娘,一定好好伺候。” 阿四说到“伺候”两字的时候,念的特别重,似乎憋着什么坏招。 刚到中午,秦卿追回来那批酒便送到了酒肆,李姝不敢耽搁,立马叫上韩旭和李桐一起将酒送去了县令府上。 李姝拿着沈蝶给的帖子,家丁很快就放行了,应该是早早就交代过了。 县令府可比李姝目前见过任何一个府邸都气派多了,五进的大宅子,园内假山清流错落有致,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就连花园内的地面都是打磨光滑的鹅卵石铺就,与园内风光相得益彰。 “妹妹,怎来得那么早呀,家丁来报的时候我都有些不敢相信呢。” 原本约好孩子生辰宴前三天送到的,如今可是还早了两天。 “姐姐,我怕再不赶快给你送来,只怕有贼人会毁了小公子的生辰宴呢。” 这次李姝亲自来送酒,就是需要借沈蝶的力,如果不把火烧得再旺些怕是没效果。 “此话怎讲?” 一听到有人想故意搞砸孩子的生辰宴,沈蝶就开始紧张。 李姝把酒肆的酒失窃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沈蝶,时间巧合得刚刚好,又把自己如何将已经流通到市场上的酒艰难回购都说了出来。 “若非如此,这酒我早就送到姐姐手上了,必不会等到今日。” “真是可恶至极,此事妹妹可有苗头了?若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李姝要的就是这句话。 第71章 人赃并获 恰巧这时,一位魁梧的男子出现,一身墨色的缎子衣袍,其袖口和领口的位置用银白的丝线绣了几棵兰草,皮肤黝黑,眉目粗犷,给人一种莫名的威压。 “官人。” 沈蝶轻轻喊了声,原来是县令大人,早就听闻安宁县新调任的县令是武将出身,如今一见果然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 沈蝶踮起脚在男人耳边低语着什么,而男人因为身高优势也很自觉地弯腰侧耳倾听。 “这位是我家相公,陆程。” “民妇见过大人。” 李姝朝着路程行了个礼。 “原来是韩记酒肆的东家,果然年轻有为,久仰久仰。” 陆程说话的时候神色没有那么紧绷,倒反有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陆大人谬赞了,民妇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听我夫人说你的酒肆出了点事?” 李姝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不过整个过程并没有提及李桥,整个事情的叙述是以不知道李桥作案为前提说的。 陆程听完李姝的描述之后叫来了代书,将案件记录下来,并说兹事体大,此事他会派人着手去查。 李姝知道陆程多半应该是看在沈蝶的面子上才这样说的,看来枕边人的风还是好使呀。 李姝又适时说出过几天有一批酒即将出货,担心又被那些人盯上了。 陆程也听出了李姝的意思,是想要他这边派人出手,他应下了,他调任安宁县时间不长,如果能把这个事情摆平,又是远近闻名的韩记酒肆,对他而言只有好处。 官府这边关系打通了,接下来就看妙娘和音娘的枕边风了。 赌坊内。 “李郎,看来你今天手气不错啊。” 妙娘看着小赢了几把的李桥调笑着说道。 “还不是妙娘给我带来的好运气,等我再赢几把大的,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李桥信心满满,他平时可是十赌九输,可是今天手气竟然意外的好,他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多赢一些钱。 “李郎,咱们还是走,见好就收。” 妙娘佯装劝了一下。 “这才哪儿到哪儿呢,我等下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见好就收。” 李桥猥琐地捏了一把妙娘丰满的臀部,嘿嘿笑着。 接下来的几把赢多输少,更加坚定了李桥今日运气爆棚的想法。 只是李桥不会想到这一切才刚开始,总要先给你点甜头再给你跌落谷底。 “压小。” “买定离手,开,大” …… 当李桥意识到情况不对想抽身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带来的本金连同一开始赢的钱都输掉了。 “玩赖,你们玩赖!” 李桥不甘心输了那么多钱,猛拍赌桌破口质疑。 “客人可有什么证据,若是没有证据乱嚼舌根,我们这里也不是什么软柿子随便人捏啊。” 赌坊的打手将烧得通红的烙铁从炙热的火堆里拿出来继续说道。 “若是客人有证据,尽管拿出来,这烙铁随便你往我身上戳,只是若是拿不出,我这烙铁可是要戳到你嘴里的。” 李桥吓破了胆,这烙铁若是戳到嘴里,不仅这辈子说不了话,能不能活还两说。 他当然没证据,只是觉得手里的银子都输光了觉得心里不平。 “小哥,他是输昏头了才一时嘴快,你可别往心里去,我待会儿好好说说他。” 从赌场出来,李桥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后背都湿透了。 “妙娘,我就该听你的,见好就收,还好你今天陪在我身边,否则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赌坊。” 李桥心有余悸地说道。 “赌场本就有输有赢,况且李郎你那么有钱怕什么,对你来说不过是点小钱。” “当……当然。” 李桥说的有些心虚。 李姝放出消息最近酒肆窖藏了一批新酒,当然这个消息是有针对性的。 不久阿四递来了消息,李桥约了人后天晚上动手。 李姝坐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二叔啊二叔,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 对方还是用的老方法,先用迷香将人迷晕,可是这次王翠山早有防备,等所有人都进到房间每人搬起一坛酒之后,烛火亮起,待看清眼前的人身穿兵服手拿武器之后,几个人先是一愣,再想从原路退出,发现门口也堵了人。 就这样,李桥一行人人赃并获被当场抓获。 合伙的另外两个人是原来万记酒行的活计,因为犯了事被东家开除,不知怎的,两人和李桥勾搭在了一起。 李桥被收监以后嚷嚷着要见李姝,说自己是韩记酒肆东家的亲叔叔,但是李姝没见,和酒失窃的事情由王翠山全权料理。 谁敢相信亲叔叔竟然会三番两次去偷亲侄女酒肆里的酒。 李桥和他的同伙被收了监,一时半会儿是出不来了,李姝希望这次的事情可以给他一个教训,她自觉没有半分对不起李桥,全是他自作自受。 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陆程也凭着高效的断案能力一时间在安宁县大放异彩,一下子就在当地树立了威望。 王翠山跑衙门的日子,李姝就在酒肆替他打理店里的事情。 “姝丫头?” 李姝正盘算着酒坊该怎么扩建,突然听到一个久违的声音。 “大舅!” “真的是你呀,我今天去韩家村找你,结果没人,一打听才知道你在镇子上做生意呢。” 李姝赶紧把周江迎了进来。 周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李姝的韩记酒肆,看着看着眼眶就湿了,这苦命的孩子终于过上了好日子,送完嫁以后他还一直担心这孩子过得不好呢,也曾自责过要是自己有本事就可以把她们姐弟几个接过来,不过如今倒是不必担心了。 “大舅你怎么来了呀?” “你表妹娟娟下个月嫁人了。” 提到这门亲事周江是又喜又愁,喜的是女儿的婚事有着落了,愁的是娟儿的婆母是个不好相与的,他和妻子也曾劝过女儿,但是架不住她喜欢,好在她未来的丈夫是个会疼人的,只希望他今后能护住娟儿不受婆母刁难。 第72章 系统爆单 “表妹这是许给哪个人家了呀?” 李姝这个表妹比她小一岁,如今算来确实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邻村的阿牛。” 周江说完还是叹了口气。 这人李姝倒是没有听说过,但是舅舅叹气又是为何。 “表妹出嫁是大喜事呀,舅舅叹什么气呢?” 周江把自己的担忧都和外甥女一股脑儿说了。 “大舅别担心,听您说阿牛人品还是不错的,若是夫妻两同心,阿牛明理定不会让表妹吃亏的,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吃了饭再走,我去把韩旭和几个小的叫回来。” “对了,怎么不见小桐、小柏和娇娇呢?” 李姝一说他才想起没见着几个小的,若是换做平常娇娇见他来了肯定又抱着他撒娇了。 “小桐跟着韩旭不是上山打猎就是帮忙打理酒坊的一些杂事,小柏上午上学堂,下午在药铺做学徒,娇娇则是下午去学堂。” “挺好挺好,能读书认字挺好的,韩旭他……” “我带韩旭去看过大夫,大夫说韩旭的病还是有希望治好的,现在正在积极治疗。” “这就好,能治好就行。” 李姝成婚一年多了,看肚子还没动静,他猜八成和韩旭有关系,但是他作为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说些什么。 “对了,你成婚的事你外公外婆知道了把我和你二舅臭骂了一顿呢,说办得那么匆忙,本来过后他二老准备去看你的,奈何家里活太多,加上你二舅家的两个表弟生病了,一时走不开,再后来就大旱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看你,这是你外公外婆给你补的贺礼。” 周江塞了一个包着红布的物什给李姝,他看过,是一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去年大旱家里没粮,若不是母亲极力阻止,差点变卖了去。 李姝心里暖暖的,小时候她经常跟着母亲回娘家看外公外婆,但是后来随着几个弟妹的出生,母亲成日忙着家务和照顾孩子,所以便去得少了。 “替我谢谢外公外婆,他们身体怎么样呀?” “一切都好,还算硬朗,你若是得空了可以带着几个小的回去看看他们,毕竟他们年纪大了,没办法走那么远的路来看你。” “我会的。” 周江因为还有其他的亲戚要通知便没有留下来吃饭,走的时候还给几个孩子每人留了几块糖果。 李姝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系统了,可是今天刚睡着,系统就“叮咚叮咚”弹出了无数的任务,那声音震地李姝脑瓜疼。 原先李姝以为系统怕是坏了,那么久不给她派任务,原来是诈尸,憋着大招呢。 李姝看着密密麻麻的图片,都是一些她不怎么认识的植物,这么多她得找到猴年马月啊。 这系统还真是不懂什么叫细水流长,不吃则已,一吃非得把自己撑死才开心,李姝看得有些眼花,只想尽快醒来,没想到系统还洋洋得意地说它抢了很多匹配李姝当地资源的单,催促李姝尽快完成任务。 李姝耐着性子将系统里显示的植物一株株看完,尽量记住每一株植物的特性。 “姝丫头。”韩娟的声音在酒坊外响起。 “姑姑。”李姝应了一声,旋即放下手里的木棍。 “有件事情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韩娟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进来先把食盒里的碗端出来,只见极嫩的白玉笋子上点缀着些红艳艳的糟辣子,那腌笋特有的酸味光是一闻就让人的口水直在牙关打转。 在一边忙活的赵清和张婶闻着味道就过来了。 “哟,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张婶看着碗里红白红白的酸笋眼睛都泛光了。 “少不了你的,快来尝尝。” 韩娟给每人分了一双筷子,张婶率先夹了一筷子,入口的时候酸得整张脸都皱到一块了,过了很久那张皱巴巴的脸才慢慢展开。 “你这酸笋未免也太酸了点,要是我怀我家那两个小子的时候绝对可以吃下一碗,但是现在确实受不住这个酸了。” 张婶摸着自己的腮帮子说道。 “那是你不会吃,你们俩觉得呢?” 韩娟怒嗔了张婶一眼,转而问李姝和赵清。 “我觉得酸一些更好吃,这个很符合我的胃口。” 李姝从小便嗜酸,这点酸对她来说倒是刚刚好,若是这酸笋配着猪肉一块炒,她觉得自己能吃两大碗饭。 “我也觉得挺好吃的。”说着赵清又夹了一筷子。 “看来是我老了,不禁吃算了。” 张婶看着李姝和赵清一筷子一筷子地夹,自己都替她们两个牙酸。 “姑姑你说有事要问问我的意思,是这酸笋吗?” “这酸笋的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说,我和你说另外一个事情,就是咱们村子里的几个寡妇看张婶和豆豆娘都在你的酒坊做工,想着你这边还缺不缺人,若是缺人她们可以都过来帮忙,我也就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万一真能用上呢,用不上也每关系,我去回了她们就好。” 寡妇没了丈夫又没再嫁的,在韩家村是有几个,不过大部分孩子都已经长成,除了张婶和赵清,还有韩娟,其余的孩子最小的这两年也差不多该娶亲了。 李姝打算将酒坊扩建,即便现在不需要,但是今后也会需要的,只是进她酒坊的人需得像张婶和赵清这样人品可靠才行,否则她用着也不放心。 张婶和赵清都看向李姝,其实这酒坊的工作现在她们三个人就可以忙过来了,李姝给的工钱算是比较好的了,月底收益好的时候还会给她们多发一点,只是不知道李姝是个什么想法。 “姑姑,我们这酒坊小,张婶、赵嫂子和我就够了,而且她们俩那么能干,再多个人我都不知道要给她安排什么活儿了,谢谢大伙那么瞧得起,若是以后酒坊大了人手不够再找大家帮忙。” “行,有你这句准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回了。” 几个人又唠了几句家常,这时赵清注意到李姝用棍子在地上画的东西。 “姝妹子,你这画的什么呀,我看着眼熟,倒像是什么野菜野草的。” 李姝刚才拿着棍子不自觉就把系统里其中一种植物大概的样子胡乱画在了地上,没想到赵清竟然能看出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随手乱画的。” 突然李姝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即将离开的韩娟。 “姑姑,眼下我酒坊暂时不需要人,但是有个事情她们可以帮得上忙。” 第73章 收购药草 李姝第一个想到了弟弟,这些植物李柏应该比她更熟悉,她完全可以画出来让弟弟辨认是何种植物,到时候发动村里那些得闲的人去挖采,然后以一定的价格收购下来,只要给钱大家一定很积极,如此一来她不是可以很快完成任务。 “大姐,你怎么突然想要草纸和笔墨了?” 李柏一边说着一边给姐姐寻找,这些东西他和韩冕可是宝贝的很,平时都不舍得用,基本都是用木棍在地上练习熟练以后才用草纸写。 李姝原本的想法也和弟弟一样,但是有些植物的细节用木棍在地上画实在不太容易表现,所以她才要了一张草纸。 “小桐,我画几样东西,你帮我辨别一下是不是你认识的药草。” “可以啊,姐你画。” 说话间李柏已经将纸墨准备好了。 李姝仔细回忆着每一株的特征,小到叶片的脉络和形状,她都没有放过,还好李姝数次入梦,将那些植物反复观摩了几遍,直至全部印在脑海里。 韩旭和李桐还以为李姝生病了,竟然如此嗜睡。 李姝不太习惯用笔墨,就连这握笔的姿势都是看平常几个孩子写字时依葫芦画瓢模仿的,只是看起来还是很别扭,所以画得很慢,李柏耐心看着大姐一笔一划极其认真地画着,并不催促她。 直到李姝将十二株植物全部画完才松了一口气,太不容易了,因为过于紧张,过于用力,她感觉自己差点将笔握折了。 大致的形是画出来了,但是一些细节的部分原谅她真的画不出来,所以开口和李柏描述每一株植物是什么颜色,有没有开花,花又是什么颜色。 李姝每描述完一株,李柏就在对应的画下面写下几个娟秀的小字,有时候是一个名字,有时候是两三个名字。 等李姝全部描述完以后,李柏翻出之前的那本拓本,翻到对应的地方问李姝是不是画上的药草。 画上的药草对于细节的刻画更为到位,李姝看一眼就大概能确定是不是她要找的,不确定的经李柏一解释也更加清晰明了了。 写了好几个名字的植物,在姐弟二人的不断排除之下,李柏划掉一个个名字,直至最后剩下一个。 “好了,大姐,可以确定你画的这些都是一些药草,依次分别是黄芪、防己、威灵仙、草乌、常山、当归、羌活、北沙参、龙胆、白前、徐长卿、重楼。” “只是大姐,这些草药针对的症状不一样,有些我连见都没见过,你怎么会知道?” 李姝随便扯了个理由,说自己在生意上认识了一些人,需要买药草,她想着自己以前也挖过一些便应了下来,对方当时给了自己几幅画对照,但是被自己弄丢了,还好当时看得仔细才记了下来。 好在李柏没再细问,李姝就把话题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李柏聪明但也刻苦,虽然学堂和药铺两头跑,但是两边的功课都没落下,就连张善堂也隐隐表达过要让李柏继承他衣钵的想法,就连给韩旭施针的任务也交到了李柏手上,他当初不过看张善堂施针两次,便已经悟得要领,下针快狠准,张善堂外出行医的时候只要有李柏在,大家还是很安心的。 李柏熟知大部分药草的生活习性,在李柏的帮忙下,李姝找到了十种药草的标本,到时候可以给村里的人看,让他们记住以后对照着去找,剩下的两种难寻,只能通过口述的方式描绘,当然价格也会比其他的药草要高些。 “听说了吗,韩旭家媳妇那边收山上的药草呢,两文钱到五文钱一斤不等,我去看过了,有好几种我在山上经常看到呢。” “是吗,具体要哪些呀,我家几个毛孩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让他们也去山上看看。” “听说为了方便我们找,她还特意找了几棵给大家辨认呢。” 李姝的消息一出,再加上韩娟和张婶两个人的宣传,村里闲着的人老早就上山挖药草去了,有些人地里的活早早干完了也会去山上转悠一圈。 李姝规定每天晚饭后在她们家门口收药草,李柏则在一边检查药草挖的是否对,待得到李柏的肯定后李姝才开始称重结账。 晚饭刚过,她们家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大部分是家里的女人带着孩子来的,有的背着背篓,有的提着篮子,里面无一不装着各色的药草。 多的能卖个将近二十文钱,少的也有两三文,七八岁的孩子没想到去上山挖点野草也能卖钱,第一次靠自己的努力拿到钱心里别提多美了。 人群的拐角处,赵婆子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很多人从韩旭家出来都得了钱,于是回去指使自己的几个孙儿。 “银花春花,你们两个别在家里好吃懒做的,就不知道也跟着去山上挖点药草吗?我看韩大和韩小那两个小子今天得了不少钱呢,我怎么那么倒霉,养了你们两个赔钱货,明天一早就上山给我挖药草,听到没有?” 两个女孩子,大的十二岁,小的十岁,是堂姐妹,刚割完猪草回来还没吃上饭呢就被自家的奶奶一顿数落。 “诶,两个小贱蹄子,我说话你们到底听到没有。” 赵婆子说着就要抄起手边的细竹条抽人。 “知道了奶奶。”两人怯生生地回答。 她们倒是想去,可一天的时间都被奶奶支使完了,早上要起来给家人做饭,喂猪,中午去洗衣服,下午去割第二天的猪草,几乎一睁眼就是活儿。 等给最后一个人称好结完账之后已经戌时了,李姝也顾不上还没吃饭,清点着每种药草的数量,今天总共花出去一百八十文钱,有几种比较好找的药草每种将近二十斤了,其他的数量不多,但好歹也有些收获,唯独那龙胆和重楼至今一无所获。 等今晚先交一些货看看还缺多少,过量的等明天收完就可以宣布不再收了。 第74章 傻夫的花 接下来的几天李姝都会在家门口等村民将采到的药草带来。 根据系统的进度条,大部分药草的数量已经够了,只剩少数几样没有进展或者进展很小,虽然有很多种类药草的需求,但由于是一次性分配的,所以必须等所有的药草都达标以后才能获得奖励,这说明李姝只要有一种药草数量不达标,前面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赵婆子带着两个孙女过来的时候,背篓里装的是昨天李姝就已经宣布过不再收购的药草。 “不好意思,这药草昨天我就已经说过够了,不会再收了。” “你这人怎么欺负孩子啊,小孩辛辛苦苦把药草挖采回来,你说不收就不收了?” 赵婆子是故意的,昨天说不收的时候她也在场,但是剩下的那些实在不好找,所以她才想要装聋作哑拿着那些容易找的药草来卖钱。 “我一开始和村里人就说好了,我收购这些药草是有一定数量的,不可能无限收购,数量够了就不会再收,而且我是昨天提前说的,并不是今天才说的。” 李姝看着赵婆子一副想强买强卖的模样也不惯着她。 “今天所有来交药草的人没有一个是交了我昨天再三强调过不再收的药草,可偏偏你赵婆子还拿着这些药草,莫非是看着我好骗?” “我不管,既然我们已经采来了,你就必须得收。” 赵婆子态度坚决地把药草往李姝怀里塞。 “赵婆子,你怎么这样啊,昨天韩旭媳妇已经明明白白说过这草乌今天不会收了,你这不是为难人家吗?” 排在赵婆子后面的妇人开口说道。 “我不管,这药草一开始是她说要我们才去采的,如今采到了她不收,我要这些东西有何用处,反正今天她就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李姝看着后面还有不少人排队,皱了皱眉头。 “赵婆子,你今天是非逼我收不可了?” “对,反正我一把年纪了,也不怕跟你耗。” 李姝看着赵婆子的药草总共估计也就六文钱,是单价最便宜那种,心想给你台阶你不下,非得在这里作幺蛾子,就让她看看什么叫抓芝麻丢西瓜。 “好,我收。” 听到李姝的妥协,赵婆子有些得意洋洋,还不是斗不过她。 李姝按重量付给她六文钱,后面的人看到李姝竟然收了,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甚至盘算着要不明天就找这种好找的,只要数量多,也能挣不少钱。 举起刚刚从赵婆子手里接过的药草,李姝对后面所有人说道,“大家看清楚,这是昨天我再三强调今天不再收的药草,今天赵婆子还故意找了来,逼我收下,我收了,同时我告诉赵婆子,也告诉大家,从明天起,凡是赵婆子家送过来的药草我一律不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拿过来的。” 李姝此话一出,赵婆子人傻了,两个孙女也懵了,这几天她们去采药草,虽然大部分钱被奶奶昧下了,但是好歹有个一两文钱,奶奶这么一闹,以后一文钱都别想得到。 春花有些急了,扯了扯奶奶的衣袖。 “你怎么这样,怎么就针对我们一家?” 赵婆子气息有些不稳地问道。 “那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对别家不这样?” “钱还你,药草你还我,我们不卖了。” 赵婆子伸过手想把药抢回去,她后悔了,龙胆和重楼的价格已经涨到十文钱一斤了,万一被他们家找到那不是砸手里了吗。 “我李姝言出必行,赵婆子你不卖了我刚刚说的话也不会变。” 李姝没再理睬赵婆子,而是接着给后面的人称重付钱。 这下刚刚还想着钻空子的人早已没了歪心思。 赵婆子在旁边站了许久,见李姝一直不搭理自己,许是面上过不去,冷哼一声“谁稀罕”恨恨地走了。 时间越往后,来交药草的人越来越少了,因为剩下的药草越来越难寻,到最后李姝看到系统里所有的药草后面的进度条都满了,唯有龙胆和重楼两个空空如也。 李姝问过弟弟这两样药草的生活习性,也带着韩旭和李桐一起去找过,但是半点踪影也没有寻到。 所有的药草都找到了,因为那两样而前功尽弃,李姝是不甘心的,她都已经动了去其他镇子上买药草的念头,也向李柏打听他们药铺可有多余的。 可是这两样药草李柏说自他到药铺以来就没见过,而且这两味药他有其他药性相同的药可以代替,这下李姝更绝望了,其他地方她托人去打听了,也没有半点音讯。 李姝心想若是真找不到就算了,可能她命里不该有。 “姝姐姐,你快跟我走。” 韩小跑得满头大汗,急匆匆地拉着李姝往外走。 “韩小怎么了,你哥哥呢?” 李姝不解地看着喘大气的韩小。 “臭小子,你干啥呢,你哥去哪里了?” 张婶看到小儿子跑得像只落汤鸡一样,嘴里骂着,手里却拿了布子给他揩汗。 “娘,我和哥哥找到姝姐姐一直要找的重楼了。” “真的吗?” 这几天两个小子上山给李姝找药草,挣了些钱,她没收,让两小子自己保管,所以他们格外积极。 “错不了,我们数过了,是七片叶子。” 在韩小的带领下,李姝同他一起上山和韩大汇合,发现和她在系统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错不了,三个人没说太多的话就直接开挖了,这重楼多多益善,那么难找,多的她可以种在家里。 足足挖了半个时辰,满满一小背篓,李姝当着张婶的面称了,四斤五,李姝直接凑整,给了五十文。 两个孩子依旧是先看了张婶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之后才亲自接过了钱。 重楼的进度条也变绿了,有两三株比较小的系统没收,李姝反倒觉得是好事,种在院子里,李柏不是没见过嘛,刚好让他看看实物。 重楼找齐了,就只剩唯一一样龙胆了,那是一种开着蓝色花的植物,按理说很显眼,如果看到是很好辨认的,但是那么久了,谁也没找到。 “娘子,娘子。” 韩旭看着熟睡的李姝本来不想叫醒他的,但是他有一个惊喜想马上和她分享。 李姝迷蒙间闻到一股松木的味道,清新且令人安心,像是刚劈开的松树的味道。 韩旭见李姝皱了皱眉又要睡过去,伸手捏了一束李姝的头发,用发尾挠动李姝的鼻尖。 李姝怂了怂鼻,终究还是醒了。 “相公?” 映入眼帘的韩旭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还划破了好几处。 “你受伤了吗?” 李姝上下打量着韩旭,一把抓过他的胳膊,上下摸了一遍。 韩旭已经连续好几天去山上,每次问也不说话,李姝想着山上他比较熟,反正现在酒坊事情不多,他出去只要人没事就好。 韩旭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将背后那个大背篓上层的大叶子掀开,里面竟然是满满一背篓的花。 在昏暗的烛光下泛出些许紫光。 突然李姝瞪大了眼睛,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第75章 贺礼 李姝顾不得穿鞋,准备下床,却被韩旭一把按住。 韩旭把整筐的花挪到了李姝跟前,方便她不下床也能碰到每一朵花。 背篓里的花被码放得很整齐,连根挖起,完整度很好,被韩旭分层摆好,李姝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棵查看,倒锥状筒形的花萼,蓝紫色的花冠,错不了,真的是她做梦都在找的龙胆。 李姝将每一棵龙胆从背篓里拿出来,依次摆放在桌子上,发现还有一些开蓝紫色花的植物并不是龙胆,但是韩旭都挖了回来。她心里翻腾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因为不确定到底哪个是龙胆,所以韩旭把所有和龙胆特征相关的植物都带了回来,但总体来说还是真正的龙胆居多。 “相公是特意为我去找龙胆的?” “嗯。”韩旭很是乖巧地点头。 然后指着被李姝分了堆的植物,“不确定。” “所以都挖回来了?” “嗯。” 李姝从床上半跪起来,用双手环住了韩旭的脖子,靠近他的时候那股松木的味道更为明显,是安心的味道。 “谢谢相公。” 李姝埋在他颈间低声说道。 自成亲以来两个人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拉手,李姝的反应让韩旭忘了动作,后知后觉地环抱住妻子,然后摇了摇头。 韩旭的晚饭一直都热在锅里,只是这个时辰怕也冷了,李姝起身给韩旭下了一碗面,连着热过的晚饭一起端上桌,韩旭就这样坐在灶台旁边的矮凳上看着妻子忙前忙后,总觉得有一种很温暖的情绪在胸口酝酿。 反正也没了睡意,李姝干脆给韩旭烧了一大锅洗澡水,吃完饭洗个澡然后睡个好觉。 韩旭洗完澡回房的时候看见李姝正在给他缝补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烛光打在她的半边脸上,光影随着烛火的跳动而雀跃,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左手执衣,右手执针,针脚来回地在布料之间穿梭,她的表情严肃而又认真。 韩旭忍不住从背后环住李姝的腰,把下巴搁在李姝的肩膀上,“娘子。” 李姝利落地收了最后一针,打结,剪掉多余的线头,然后反手摸了摸韩旭的头,“洗完啦。” 李姝将衣服撑开,确定已经没了破口之后才收了针线,她的针线活好,针脚细密又藏得严实,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出缝补过的痕迹。 这一晚韩旭做了一梦,梦见自己手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李姝背上也背着一个。 一早李姝就把龙胆投入了系统,进度条也满了,剩下一株极小的没收,李姝就将它和其他开花的植物一起种在了院子里。 这次的奖励并没有二选一,因为量大,给了两个固定奖励——虚拟存储空间和两件奇怪的衣服,李姝有些失望,还以为这次能得黄金万两呢,不过了解了空间的用法之后李姝觉得也不亏,以后她不用老想着挖地窖了。 表妹周娟的婚礼,李姝决定带着全家一起去一趟,刚好也让外公外婆看看韩旭。 本来想提前一天去外公外婆家的,但是想到那天大舅说的话,李姝还是决定在表妹成亲当天去,刚好给她带点东西。 她们这边的习俗是上午在女方家,等走完流程,下午娘家的人再一同去男方家走流程。 庄稼人办婚礼算不上多隆重,但是总是热闹的,这天李姝特地让一家人换上了新衣,尤其是李娇换上一件藕粉色的小棉服,衬得整个人圆滚滚的,像个拜年的小福娃,煞是可爱。 李姝一行人到的时候,新娘正在给新郎的父母敬茶,坐在高堂之上的一对老夫妻看来就是周娟未来的公婆了,李姝看表妹捧着一碗茶跪了许久,仍不见未来的婆母接,就连她旁边的老伴一同跪着的儿子和也在一个劲儿给她使眼色,奈何老太婆一副不屑的样子,连手都懒得抬一下。 就连周围的宾客也看出了气氛不对,顿时间热闹的氛围冷了下来,李姝看了不免来气。 故意拔高了声音喊道,“舅舅,舅妈,这里就是娟表妹的婆家吗?” 李姝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双手交握有些无奈的舅舅。 果然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李姝摆摆手有些抱歉地说道,“本来想赶上午的场给表妹送嫁的,奈何这贺礼太重了,路上花了点时间,就干脆来赶下午的场子了,舅舅不会怪我。” 李姝说着就让韩旭把布子掀开,贴着“喜”字的九坛酒整齐地码放在驴车上。 “怎么会呢,娟儿盼着你来呢,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怎么还带那么贵重的酒。” 大舅妈也赶紧迎上来,新郎的母亲不给面子,要不是拗不过女儿,她早就把人拉走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那不是韩记酒肆的酒吗?” “我看错不了,那坛子就是专供他们家。” “韩记酒肆的酒多贵呀,这新娘的表姐一出手就是九坛,真是大手笔。” “我看呀,也别说新娘家没什么人,我猜她这表姐不会是韩记酒肆的东家?” 宾客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入了新郎母亲的耳朵里,她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上了一副表情。 “来来来,好儿媳,快起来。” 周娟的婆母和刚刚判若两人,一脸热络的表情,仿佛刚刚冷眼相对的人不是她一般。 刚走完所有流程,周娟就带着婆母来和李姝一家打招呼了,其实是她的婆母极力要求的。 “表姐。” 周娟今日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发髻盘起,上头插了几朵红色绒花,圆润饱满的脸蛋化了妆,显得格外娇憨动人。 “娟表妹,恭喜恭喜。” 几个孩子也是好久没见到舅舅家的表姐了,一个劲儿和她打招呼。 “表姐你今天真好看。” 李娇围着表姐转了一圈又一圈,周娟忍俊不禁,把小家伙抱在怀里,“小娇娇今天也很漂亮啊,像个福娃娃似的。” “这是姐夫,早就听爹说了,姐夫长得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韩旭很礼貌地和对方颔首问好。 周娟的婆母看几个人聊得起劲儿,几乎快把她这个人给忘了,连忙开始插话。 “贵客远道而来,赶紧入座。” 眼睛却一个劲儿地瞄李姝带来的酒,这酒要是拿去卖钱这得卖多少呀,韩记酒肆的名声饶是她一个妇人也是听说过的。 李姝却假装没听到,唤来舅舅舅妈将酒给大家分了去。 “表妹今日成亲,我可太高兴了,带了九坛酒过来,代表你和妹夫两人长长久久,今天希望所有在场的人也能沾沾你们的福气。” 周娟的婆母有些急了,这么好的酒怎么可以让这些人给糟蹋了,她还准备拿去还钱呢。 第76章 撑腰 李姝怎会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是这酒她宁可让在场的人喝个精光也不会容许别人拿去卖钱的。 这边话刚说完,舅舅舅妈就开始拿着坛子挨个给宾客倒酒。 “老周,你这也太舍得了。”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看着碗里澄清无比的酒水,那春香一下子就窜进了鼻腔。 “哪是我舍得呀,娃她表姐高兴,非得让大伙一块高兴呢,大伙今天好好喝。” 周娟的母亲周姜氏一开始也生了将酒留下来的想法,但是看李姝的架势是给女儿撑腰来了,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给每个客人都倒了满满一碗酒。 周娟那婆母本来一个劲儿在给她使眼色,奈何儿媳被儿子叫去给宾客敬酒了,于是只能去找丈夫商量,让他也跟着倒酒去,到时候偷偷留点下来,可是她丈夫是个酒鬼,好酒一来根本抵不住诱惑,这时候已经喝上头开始和人吹牛皮了。 看来还是得自己出手,她走向驴车准备伸手拎一坛所剩不多的酒坛子,谁知被李姝给拦了下来。 “诶,这种体力活怎么好劳烦亲家婆婆呢,您赶紧去招呼客人,这种小事就让我舅舅舅母来就好了。” “不碍事不碍事,我来也一样。” 那婆母说着手还是没停下来,眼睛都快黏到剩下的几坛子酒上了。 “舅舅快来。” 李姝立马又招呼了大舅过来拿酒,这一拿便只剩最后一坛了,给舅妈使了个眼色,她立马过来把最后一坛酒也拿去给宾客倒去了。 “亲家母,这……” 李姝赶紧拉住对方的手,“亲家婆,实不相瞒,我这酒可是好酒啊,你赶快去尝一口,否则我怕你都喝不上了呢。” 一般人家办席,宾客都是多吃饭和菜,但是今天席上的宾客却是一个劲儿地喝酒,就是喝不了酒的小媳妇也会用碗接下酒,浅尝一口,然后转身倒进自家汉子的碗里。 那婆母笑得十分难看,对着李姝说了几句客套话匆匆下场去了。 一位男宾喝得满面通红,一个劲儿地夸今天的喜宴办得好,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的席,周娟的婆母笑着应承,可是那心却是在滴血。 几个孩子早就去找外公外婆那桌落座了,李姝和韩旭则是等到驴车上的酒都被拿走了才去和他们汇合。 外公外婆已经年逾六十,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无一不彰示着岁月无情,但是老两口心善,年老了也是慈眉善目的。两人坐在一块,眼睛一直追随着李姝和韩旭,直到小夫妻落了座才收回目光。 “外公,外婆。” 韩旭乖巧地随着李姝喊人。 “唉,唉,好孩子,可算见着你们了。” 周林氏正是李姝的外婆,看到这个大外孙女她就不免想到女儿,年纪轻轻人就没了,几个外孙也是命苦,虽然她明里暗里帮衬过不少回,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能。 舅舅们应该是提前和两个老人说过韩旭的情况了,所以都是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并没有为难韩旭。 老两口絮絮叨叨地叮嘱了一些,又催促李姝赶紧吃饭,端起来的时候李姝才看到自己和韩旭的碗里早就堆满了菜,这菜是老两口一开席就夹起来放好的,他们知道李姝那边没那么快完事。 周江和周姜氏看着所有宾客将酒喝完,没有藏匿半点酒才返席吃饭。 母亲娘家这边,除了外公外婆和两对舅舅舅妈,还有一个大表哥,比李姝年长几岁,如今已经娶了亲,妻子的产期就快到了,接下来就是今天出嫁的周娟,比李姝小一岁,然后是二舅家的两个小子,比李桐和李柏年纪都要大,几个年龄相仿的表兄弟多年不见,如今见了面却没有半点生疏。 “姝丫头,谢谢你今天过来给娟儿撑腰。” 大舅妈坐在李姝旁边感激地小声说道。 “一家人谢什么谢,娟表妹嫁人我也希望她过得好。” 李姝对这个大舅母一向有好感,当初爹娘去世,是她一手帮忙操持丧事,也是她偷偷塞了自己的陪嫁给李姝,告诉她撑不下去的时候就拿去变卖了。 因为酒坊最近要赶一批酒,李姝回到外公外婆家没多停留,把给大伙带的礼物分下去之后就带着一家人往回赶了。 “大姐,来年二月的县试,先生让我参加。” 韩旭在和李姝在前头赶着驴车,坐在后头的李娇已经睡着了,这会儿正躺在李桐的怀里,李柏则是在另一侧护着李娇。 “那不是挺好的吗?” 李姝知道这县试只是童生考试的其中一环,后面还有府试和道试,若是录取就是秀才,接下来就可以正式参加科考。 “可是我觉得我在学堂上学的东西在药铺够用就好了,不想参加县试。” 李柏并不想分那么多的精力去参加考试,他只想花多一点时间去钻研医学。 “冕儿参加吗?” 李姝岔开了话题。 “参加,小冕是夫子最看好的学生,他虽然开蒙晚,但是很有天赋,连夫子都说他是最有希望的。” “小柏这是害怕了?怕参加了被大家拿来和冕儿比?” “才没有,我每日只有一半的时间花在课业上,便是真比我也未必会输。” “那不就得了,你就不想验证一下你每天半日的功夫能不能比得过其他人?而且到时候就冕儿一个人参加考试,你就当陪他去好了,两个人好作伴,姐姐说过不求你们考取功名荣华富贵,学的够用就好,所以你不要有压力。” “那,我就当去陪小冕。” 张善堂在用心栽培小柏,李姝看得出来,有时候药铺病人多,会让李柏和他那大师兄先行看诊,难度较大的病症才会转到张善堂那边,一般的小病小痛在两人那关就解决了,小柏也是坚定地要在悬壶济世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夜路不太好走,没月光的地方李姝就用火折子点燃火把给韩旭照路。 暖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脸上,驴车后的弟妹已经熟睡,两个哥哥拿自己当肉垫子,怕李娇掉下去,便是睡着了也紧紧握着妹妹的手。 韩旭专心看前头的路,觉察到李姝在看自己,也回头对着李姝咧嘴笑,“娘子。” 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从怀里摸出一颗喜糖塞进李姝的嘴里,是新娘撒喜糖的时候他抢到的,那会儿李姝正被外公外婆拉着讲话,他便和几个小舅子一块接喜糖去了。 “还有吗?” 李姝嘴里含着糖块,甜丝丝的。 韩旭以为李姝没吃够,又从怀里摸出一块递到她手里,谁知李姝一个反手喂到他嘴里。 韩旭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 “相公,甜吗?” “甜。” 第77章 药酒 接下来就是忙碌的备货,临近年底,秦卿那边的预定的酒数量有点多,加上李姝自己也想囤一些酒,所以几个人又开始守着酒坊忙活起来了。 好在几个人对酿酒的流程都已经烂熟于心了,只要过程不出错,就是时间等待的问题。 “姝丫头,我看你家小柏最近总是往酒肆钻找翠山兄弟,是不是咱们的小神医准备把翠山兄弟的腿给治一治呀?” 张婶最近几次去酒肆都能遇上小柏,不过两人神神秘秘的,见到她像藏什么似的。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小柏就是个初入茅庐的半吊子,翠山兄弟那腿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小柏没那通天的本领。” 平时自家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李姝倒是很乐意让弟弟帮忙看,但若是其他人,她还真不放心,大家都是熟人,若是治好了当然万事大吉,但是若是治出了岔子,总有人有话说,所以她都是让弟弟尽量在药铺的时候替人看病,出了药铺就尽量不要显露本事了。 “哪能是我瞎说呢,这些半大小子之间都传开了,而且上次豆豆的事情我可是亲眼所见,要我说小柏在这方面还真是有些天赋的,不像我家这两小子,整天瞎跑瞎闹的。” “韩大和韩小年纪还小,正是喜欢玩的时候,贪玩些也正常。” 吴秀才和张善堂两人对小柏都有各自的考量,一个想让小柏参加来年的县试,一个想让小柏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到医术上,所以各自都布置了很多任务,所以每天回到酒坊,李柏就忙着钻研他那些密密麻麻的医书,李姝看弟弟专心投入的样子,吃过饭就让他去里屋学习去了。 “姐,你有没有多余的酒,要很烈的那种,给我一点。” 李柏探头找寻姐姐的身影。 “你要烈酒做什么?” 李姝和张婶还有赵清刚把一大锅高粱蒸上,用抹布擦了擦手走向弟弟。 “我看到古籍医书上有一种药草泡酒可以用来治疗下肢瘘弱,我想试试。” 李姝沉默了一会儿,看来张婶所言不虚,弟弟最近的确想给王翠山治腿疾。 若是王翠山的腿真能治好,李姝也是为他高兴,但是这其中的一些人情世故,李姝觉得还是尽早让弟弟知道为好,有时候善意并不一定总能带来善果。 李姝便把上次豆豆的事和王翠山的事一同说与弟弟听,李柏听得认真,直到姐姐说完,他思量了片刻才说道。 “姐,我知道你为我考量的心,但是医者仁心,这是我入门的时候师傅对我说的话,王大哥的腿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不大,若是通过一些外部治疗可以延缓病情,加上锻炼会逐渐恢复一点机能,他来找过我,我都如实讲了,王大哥说无论什么治疗手段他都可以接受,我也想试试,哪怕有一点好转也是好的。” 李姝摸了摸弟弟的头,翻了年他就十岁了,是长大了不少,别看李桐年纪比李柏大,但是李柏的心思显然更成熟一些。 罢了,他自己能想清楚就好。 “堂屋的木架子最下面那层有一小坛烈酒,你拿去用。” “谢谢大姐。” 李桐知道姐姐这是允了他了。 “王大哥,针对你的腿疾,我指定了三种治疗方案,一种是以针灸刺激已经萎缩的肌肉,看能否激活部分功能,第二种是内服药酒再佐以药酒按摩,药酒我已经在泡了,现在天冷,估计要个十天左右,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酒肆后院的凉亭里,李柏认真给王翠山讲解着自己的方案。 “那李大夫,我这条腿就拜托你了,你尽管放开治,我早就认命这腿治不好了,你别有心理负担,若是治好一点都算是我王翠山赚了。” 王翠山拍拍李柏的肩膀,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其实李柏还准备了一副内服的方子,对病症应是很有效果,也让师傅瞧过确实可行,但是里面有一味药难寻且价值千金,他不想让王翠山失望所以没说。 大约半个月后,李柏的药酒终于泡好,名为黄芪钟乳酒,里面是很多中药切细,熬炼后加烈酒浸泡而成。 打开酒坛,扑面而来的药酒清香沁人心脾,光是闻一闻就使人神清气爽。 “小柏这药酒我闻着咋那么香呢。” 以往的酒开坛张婶都是第一个冲上去尝的,但是这次她却硬生生停住了手。 那可是药酒啊,不是谁都符喝的。 “姝妹子,你有没有想过把药酒也加到咱们的酒单里。” 赵清看着舀出来微黄的药酒说道。 其实这个问题李柏问自己要酒那天她就考虑过的,但是这毕竟是药酒,有针对的病症,受众有特殊性,而且还有一个尤为重要的问题,她们这样就等于和张善堂那边的药铺抢生意,实在不是一条明智之举。 不管怎么说,这酒绝对不可以在她的酒肆出售,但是秦卿那边,或许可以问问看。 不知道是不是年底比较忙,李姝连着去了两次都没见到秦卿,连阿四也不在秦淮楼,李姝只能留了话,若是人回来了务必告知一声。 自从药酒泡出来以后,李柏往酒肆跑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李姝什么都知道,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半个月后李姝再去酒肆的时候发现王翠山走路不像以前那么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也有可能是李柏的治疗起作用了,李姝打算过一段时间再来看看情况。 又等了半个多月,秦卿可算回来了,以至于秦淮楼那边派人来传话的时候,李姝甚至都忘了自己原先找秦卿是因为什么事。 “药酒?” 许久未见,秦卿似乎憔悴了一些,下巴上都是青色的胡茬,依旧斜倚在贵妃椅上,慵懒的姿势也掩不住他眼中的疲惫。 “京中倒是有些达官贵人为了增加闺房之乐,会寻些虎鞭、驴鞭之类的以形补形泡酒之后喝下,不知道你们准备推出的药酒有何特别之处?” 秦卿唇边是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话的时候没有放过李姝脸上任何的表情。 第78章 梅花酿 李姝没想到达官贵人们竟然还有这样的嗜好,听到以形补形的时候,脸不经意间红了。 “我……我们以中草药为主,主打药性温和。” 话刚出口李姝就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什么药性温和药性凶猛的。 “哦?是吗?” 秦卿杵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姝。 “那制好了便先送一些过来,我尝过之后再做决定。” 制作药酒这事李姝咨询过自己的弟弟,李柏的建议是如果是药酒那就以单一药材入味为佳,比如人参药酒,黄芪药酒等等,这样的药酒一般比较温和滋补,不会出什么岔子,复合型的药酒更适合用来针对特定的病症。 姐弟俩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也是李姝比较看重的地方。 李姝让弟弟在市场上买了一些药性温和的中药,再根据各自的药性或晒干后浸泡或洗净后直接浸泡。 吸取上次给王翠山泡的药草,李姝觉得倒到后面全是药渣,影响口感,于是用孔隙较大,过滤性较好的布料缝制了药袋子,再用一根线拴住一直连到坛口,这样既不会影响药性发挥,也不影响酒的口感。 这次用来泡酒的是人参和当归,开坛以后不似给王翠山那坛一样药香馥郁,只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药香,李姝各尝了一点,虽然闻起来差别不大,但是喝到嘴里味道会更浓烈一些,这药和酒的配比都是经过李柏计算之后按最保守的剂量来给的。 秦卿对药酒似乎兴趣不大,尝过之后也只是淡淡地叫阿四先收下,他会带着先探一探市场,若是有一定的市场再来找李姝预定。 秦卿对商机的嗅觉一向敏锐,很少有看走眼的,如今他对药酒的反应估计是没有大多的戏。 李姝倒也不纠结,毕竟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会在药酒这一棵树上吊死。 入冬了,李姝开始整理家人的衣服,去年的冬衣是洗好码在衣柜底部的,只要拿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几天就可以穿了。 翻到去年给韩旭做的帽子,发现边缘的兔毛磨损得有些厉害,李姝重新设计了样式,找好布料准备再给他做几顶帽子。 韩旭的病情虽然没有看到明显的好转,但是至少没有变得越来越坏,这对李姝来说是件好事,他现在按时扎针按时吃药,她相信总有一天韩旭一定会大好的。 进入隆冬,北风开始暗自使劲儿,有时走到风口,迎面吹来的风简直冷得能把人的耳朵冻掉,李姝打了个喷嚏,突然闻到一阵芬芳,清冷傲骨,原来梅花早已傲然盛放。 李姝勾了勾唇,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韩记酒坊自桂花酿后已经很久没有出花酿新品了,也是时候让酒客们尝尝鲜了。 “梅花竟然已经开了吗?我都没留意到,没想到时间过得竟然这般快。” 赵清有些惊讶,以前她一个人带着婆婆和豆豆过活,生活清苦,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可是自从来了酒坊,她觉得生活有盼头,日子也不似从前那般苦了。 “姝丫头,你之前不是说过要酿很多花酒吗,现在是不是在打梅花的主意了?” 张婶一语道破李姝心中所想。 “张婶你越来越不得了啊,凡是跟酒有关的怎么就那么灵呢。” “那还不是你这个东家的功劳。” 张婶忍不住打趣。 确定要做梅花酿以后,几个人就开始行动起来收集梅花,梅花的花期短,从花骨朵到凋零不过几日的光景,所以这次就连韩旭、李桐和王翠山都被李姝叫来一起帮忙采摘梅花。 梅花的采收不像桂花一样敲敲树枝就能掉下来,梅花需要用手来一朵一朵采摘,而且梅树带刺,一不小心就容易受伤,速度会慢很多。 因为采摘难度,在梅花采摘方面李姝开了工价,五文钱一斤,梅花轻得很,采摘一斤要耗费不少心力。 这个消息一经宣布,最兴奋的当属张婶家的一对双胞胎了,上次因为找到重楼,兄弟两小赚了一笔,又能自己支配,所以这次两人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三日的功夫几个人就找到了七八斤的梅花,其中双胞胎的成果最多,其次是韩旭、李桐的,不过那么丰硕的成果是有代价的,几个人的身上都被划了不少伤口,双胞胎里的韩小直接破了相,左半边脸的额头上被梅树的刺划了一条口子,伤口不算深,但是长在脸上毕竟不太好看。 “臭小子,不是让你当心一点吗?” 张婶说着责备的话,可眼神里竟是对儿子的心疼。 “娘,不怕的,等会叫小柏哥给我上点药,保证不留疤。” 张婶看伤口确实不严重也就随孩子去了,男孩子调皮捣蛋身上哪能一点伤都没有。 基本上这附近的梅花都被薅了一遍,明年酿青梅酒的时候估计只能买现成的青梅了。 接着就是和桂花酿一样的制作流程,几个人已经驾轻就熟了,很顺利就等到了开坛。 光是闻了闻味道,张婶就有预感她们韩记酒坊又要出一个爆款酒了。 果然挑剔的酒客们一听酒肆上新的花酿了都排着队来买酒。 “东家,上次的县令夫人又来了。” 今日新酒上新,李姝刚好来店里转悠,没想到竟然等到了沈蝶。 “老样子,这次就带到里屋,外面冷。” 王翠山将人领落座以后又熟练地上了一壶梅花酿和一些糕点。 屋内的火盆里烧着红红的炭,把整件屋子都熨得暖烘烘的,沈蝶进来没多久就脱了鹅毛大氅。 “我可是掐着点来的,上次错过了你的桂花酿,这次的梅花酿我算是赶着了?” 沈蝶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端着一杯梅花酿闻了又闻。 “多谢姐姐的关注,只是姐姐若想喝,何必亲自跑一趟,差人来说一声,我亲自给你送过去。” 自从上次窃酒的案件以后,李姝就不是很反感沈蝶的姐妹之称了。 “我在府里呀闷得慌,来喝酒也为来见你。” 两人闲聊间,沈蝶提到上次窃酒那几个人在牢里似乎不是很安分,不过当朝律法一向对盗窃罪以严处之,所以几人现在成了牢里的特别关注对象。 第79章 蓄意 沈蝶拉着李姝聊了一下午,梅花酿也喝了三壶,许是喝上头了,沈蝶一个劲儿拉着李姝准备去县城里看戏,好不容易被她身边的丫鬟拦下了。 在张婶的调教下李姝的酒量愈发见长,三壶梅花酿喝下来,李姝除了身体微微有些发热以外并没有其他症状,反倒是脑子越喝越清明。 虽然沈蝶没开口,但是李姝还是送了她一坛梅花酿,她看得出沈蝶喜欢这梅花酿,比之前的桂花酿更甚,只是这梅花酿精贵,先前的桂花她除了拿一部分酿酒以外,剩下的还能风干保存等下次再用,可是这梅花她可是一点梅花干都没剩。 总共得了十八坛,被秦卿定去十坛,剩下八坛,五坛在酒肆卖,三坛被李姝私藏,如今送出去一坛,她也只剩两坛了。 将沈蝶扶上马车以后那丫鬟去而复返,给李姝递了二十两银子。 “夫人一早就叮嘱过了,若是她喝醉了,一定将酒钱付了。” “这位姐姐你收回,这酒是我以朋友的身份请你们家夫人喝的,怎么可以收钱。” 李姝没有接,对方也没有将银子收回。 “您这样我没法交差的,夫人酒醒了一定会怪罪的。” 丫鬟依旧坚持,李姝不想她难做,只拿了十两银子,这是目前市场上一坛梅花酿的价钱,价格远比之前的桂花酿高多了。 “那我就只收那坛梅花酿的酒钱了,至于我们已经喝下肚的,你就和你家夫人说若还认我这个妹妹就许我请她喝酒,否则以后再来我可就不欢迎了。” 那丫鬟看李姝坚持,而且说的话让她无法反驳,也就收了钱,说会将李姝的话如实转告的。 送走了沈蝶,李姝觉得头有些痛,许是喝了酒又在街口吹了冷风的缘故,回到里屋歇了一会儿症状才略有缓和。 “翠山兄,你们东家今日可在酒肆?” 王翠山看阿四慌里慌张的表情,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小事,赶紧去里屋将李姝叫了起来。 “阿四,你怎么来了?” “别说那么多了,你快跟我走。” 阿四在前面跑得飞快,李姝有点跟不上了,认清是去秦淮楼的路后,李姝也不那么着急了,她刚刚喝了酒,吹了风是有点晕,跑不快。 “算你们识相,做事可当心些,别把你们的招牌给砸了。” 李姝刚准备进秦淮楼,就有一个魁梧的男人一脸不悦地走出来,后面还有秦淮楼的小厮在不断赔不是。 进去的时候人群像是刚刚散了,大家都开始各司其职,李姝只见到秦卿上楼的背影,光是看背影李姝似乎都感受到了一层薄怒。 “阿四,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姑姑的腌脆笋,客人在里面吃出了头发。” 姑姑往秦淮楼供脆笋的事情李姝是知道的,当初还是她带着姑姑去找秦卿试菜,这菜也是过了秦卿那关才能端上桌的,可是怎么会吃出了头发呢,别的李姝不敢保证,但是姑姑绝对是比较注重食材卫生的。 李姝心想是不是刚刚那人想讹钱故意为之,又或者是秦卿的同行派来砸场的,但是以秦卿的手段,以上两种人休想在他手里占到便宜,可刚刚那人手里分明颠着一包银子。 坏了,看来问题真是姑姑的菜上了。 李姝小跑着到二楼房间的时候,秦卿难得端坐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见李姝来,顺手给李姝也倒了一杯。 “阿四腿脚倒快。” 说完便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眼神里有隐隐怒意。 “秦老板,今天的损失多少,我全赔。” “你倒是乖觉,就不问问是什么原因?” 秦卿看向李姝,眼里尽是探究。 “秦老板久经商场,若是有人故意找茬怕只会是吃不了兜着走,不可能是秦淮楼的问题,也不是客人的问题,那就只能是我们的问题了。” 李姝分析着眼下的情况。 “哦?在你眼里我竟是如此“厉害”的人吗?让人讨不到半分好处?” 秦卿很明显就是在故意曲解,李姝也不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经商之道没人比你更懂,你说过的。给客人的赔偿以及给秦淮楼造成的损失由我全部承担,秦老板你说个价,对于今天的情况真的十分抱歉,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李姝说得十分诚恳。 “没有下次了。” 李姝心里咯噔一下,姑姑那边的生意难道秦淮楼以后都不合作了吗? “这道腌脆笋从今以后不得再入秦淮楼,但是具体情况我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秦卿继续说道,随后招来小厮将今日的腌脆笋端了上来。 李姝上前查看颜色气味确实没什么不妥,那酸味闻得李姝直咽口水,拿起筷子刚翻了一块脆笋,就发现辣椒酱里裹着几根短发,不似一般人掉的头发,里面的头发长度一样,像是被人用剪子一把剪下的。 不去翻动,光靠肉眼根本觉察不出其中的不妥,看来是有人蓄意为之,错不全在姑姑那边,否则光靠这一项,秦卿完全可以终止和她们的所有合作。 关于损失方面秦卿并不打算和李姝算,但是这事本就因为自家这边而起,李姝还是问过阿四给客人的赔偿,李姝再多加一倍将钱给了阿四,那么多人看着,其实真正损的是秦淮楼的招牌,若此事真的传出去,和秦淮楼的名声比起来李姝这点赔偿可能真的不算什么。 是谁会想要给姑姑使绊子呢,李姝心里有了几个人选,但是无凭无证,她现在得想法子让那人露出马脚。 李姝去韩娟家的时候她正把刚挖回来的竹笋剥壳切开。 “姝丫头,你怎么来了,今天酒坊不忙了呀?” 韩娟看到门口有个熟悉的身影,没想到是李姝,自从上次一起去了秦淮楼试菜之后,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侄媳妇了。 “还好,张婶和赵嫂子能干,我才有空偷溜出来看姑姑呀。” 李姝撸高袖子帮着韩娟一起剥笋壳,韩娟挖的都是最嫩的部分,没有一点绿意,全是白玉似的笋肉,光是看颜色就知道很嫩。 “你我还不知道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到底什么事呀?” 第80章 现行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姑姑最近有没有人上家里来找你串门的呀?” “串门?你别说,最近还真有,之前和你说想来酒坊帮忙找活干的几人来过一次。” 韩娟回忆着最近家里来客的情况,她最近忙着上山挖笋,基本很少着家,那几人也就前几天来了一次,不过是为了和她分享其中一个寡妇再嫁的事情。 寡妇再嫁或者再招个夫家都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那她们来找你那天你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几个人的话就很难确定到底是谁了,如果相互之间还是串通好的话就更难了。 韩娟听出了李姝字里行间的猫腻。 “到底因为什么事,姝丫头你就直说。” 李姝见姑姑已经有所察觉便也不再隐瞒,将头发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怎么会呢,我平时不管是洗笋子、切笋子还是腌笋子都是头包布巾的,而且开工之前一定会检查衣服上有没有头发。” 确实,李姝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姑姑头上包的布巾,自己的头发很难掉进去的。 “那不是长发,我看着像是被人剪下来的头发。” 这些酸笋每次在供货之前她会将腌渍好的酸笋捞出来让太阳稍微晒一下,这样可以保证笋子的口感更加脆爽,那几人来家里串门那天她刚好就在晒笋。 “可是那天从她们进门到出门我都时刻和她们在一起,过程中甚至都没有人中途起开去上茅房的。” 韩娟回忆着那天的情景,确实几个人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应该不会是她们动的手。 “姑姑,你细想想,除了她们真的没有别人来过你院子了吗?” 李姝看了一眼晒笋的架子并不高,如果真要动手倒不是什么难事。 “对了,我想起来了,还有几个孩子,有几个人带了孩子过来,不过孩子一会儿跑出一会儿跑进的,我没怎么留心。” 如果不是大人动的手,那让小孩动手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谁会对几岁的孩子设防呢。 “姝丫头,我是不是闯祸了,秦老板怎么说,是不是以后都不让咱们家供货了?” 那道腌脆笋是韩娟的得意之作,她想着好不容易可以依靠自己的手艺给李姝分担点了,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那边发现的及时,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这暗中使坏的人必须揪出来,否则没完没了的。” “可是那么多人到底会是谁呢?” 韩娟也想把这个腌臜的人揪出来,怎么会有人心肠那么坏。 “姑姑咱们这样……” 李姝在心里盘算了一番,想出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王姨,翠娘的婚事谈的怎么样了?” 韩娟从兜里给王姨抓了一把瓜子询问道。 王姨是村里的老寡妇了,好在一双儿女都已经成家,儿子也还算孝顺,她现在就帮着儿子带带孙儿,日子倒也过得清闲,所以平常最喜欢八卦。 “谈着呢,我看是好事将近了。” 王姨乐呵呵地接过韩娟手里的瓜子,悠然地嗑起来。 “真的啊,那可太好了,我家里去年给侄儿办喜事的时候还剩了一大块崭新的红布,正愁不知道该用在哪里,王姨你看给翠娘当盖头合不合适?” 韩娟询问着。 “那感情好啊,崭新的到时候可以绣个样式给她当红盖头。” “那王姨你要不带着几个姐妹得空来我家唠唠?大家一起看看到时候绣个什么样式比较好,我在家里简单备点糖果,大家边吃边讨论。” 提到有糖果吃王姨便笑着应下了,孙子和孙女最近正馋糖呢,刚好把孩子带过去尝尝糖味儿。 隔日王姨就带着几个姐妹来了,翠娘是新寡,无儿无女,欢喜娘有个五六岁的女儿,却比男孩子还要皮一点,张嫂子和李嫂子也是各带了一个儿子过来。 几个小孩年纪相仿,每人分了一点糖便你追我赶地在院子里撒欢了,跑进跑出的,好不热闹。 那边小孩玩得开心,这边几个大人也对着红布一番指点,在几人的调侃之下,翠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低头喝水。 李姝就在一旁招呼着,该加水加水,该递东西递东西,基本不怎么插话,手里的活忙不停,但是眼睛却紧盯着几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果然没过多久,几个孩子再进来的时候,原本五个人中间混了一张新面孔,不过这新面孔对李姝来说倒不算陌生,李姝佯装忙碌,实则不动声色地注意那边的风吹草动。 一开始几个孩子也就正常在院子里玩石子,后来有人提议玩蒙眼摸人,于是几个人四散逃开,在院子里乱窜找地躲,大人那边正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没精力留意孩子们的情况。 那张新面孔倒是警惕,偷偷摸摸跑到晒笋子的架子旁,眼睛还时不时盯着大人那边的动静,确定没人关注到她以后,伸手把手里的东西揉进了辣椒酱里。 “韩春花你干什么呢!” 李姝吼了一声,所有大人都在院子里搜寻韩春花的影子,不过她躲的地方太过显眼,一眼就找到了,就在院子正中间的架子旁边,上面除了正在晾晒的笋子再没其他的东西。 韩春花被李姝这嗓子一吼,直接愣在了原地,搅在辣椒酱里的手根本来不及收回。 “好你个韩春花,我说我这腌脆笋里怎么老是有头发,原来是你这个腌臜货在使坏。” 韩娟直接冲过去抓住了韩春花准备收回来的手,上面还沾了不少辣椒。 其他几个人闻讯也纷纷围过来,王姨伸手将辣椒酱扒开,果然里面有不少短头发。 “这小小年纪就那么黑心肠,长大了可还得了!” 王姨看着韩春花脸露鄙夷。 “还知道剪了头发一把混进去,怕不是大人教的。” 张嫂子一向和赵婆子那家子不对付,如今看到她们家竟然把小孩教成这样,忍不住在心里唾骂了一番。 “喏,这头发和狗啃似的,肯定是她的头发了。” 欢喜娘留意到韩春花脑后的马尾参差不齐,很明显就是用剪刀分次剪的。 第81章 分家 “我没有,我没有。” 韩春花见所有的大人都盯着自己看,有些心慌了,小声地辩解着。 “没有?那你手里的头发是做什么的,还有你这参差不齐的狗啃的似的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张嫂子把提溜着韩春花脑后的马尾,用手将辣椒酱摊开,里面净是些细细密密的短发茬子,铁证如山,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韩春花抵赖不得。 “呜呜呜,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不是我想做的。” 韩春花年龄毕竟不大,大人们这么一说,加上自己心虚,便哭了出来。 别的话李姝可能不信,但是韩春花最后那句话李姝是信的,她一个小孩是想不了那么隐秘的使坏办法的。 “不是你想做的,那是谁让你做的?” 李姝顺着韩春花的话继续往下问。 “是……” 韩春花刚想开口,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眼里多了几分恐惧,随后低下头抽抽嗒嗒的,不再言语。 “是呢,我估摸着若不是有大人在背后教,她一个小孩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欢喜娘若有所思地说道。 “诶哟,我这腌脆笋可还怎么吃呀。” 韩娟看着这些被糟蹋过的笋子止不住地抹眼泪。 她们妇人都知道虽然这笋子不要钱,直接上山挖就好,但是处理起来却极为麻烦,而且韩娟的腌小菜的手艺在村里可是一绝,这些笋子一定是费了她不少功夫,尤其是眼前这些,基本可以入口吃了。 王姨在一旁安慰着韩娟,说几个姐妹一定会帮她讨回公道。 一行人带着韩春花的罪证去赵婆子家的时候,只有韩蔡氏在院子里晾衣服。 “娘,娘。” 韩蔡氏老远就听出自己的女儿略带哭腔的喊自己,忙丢下衣服跑去门口,没想到自己的女儿被一大群女人押着,脸上布满了泪痕。 “你们做什么,那么一群大人怎的欺负一个孩子。” 韩蔡氏看自己女儿的委屈样,顿时火冒三丈。 “欺负?你也好意思说,你们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净教唆着自家的孩子干些见不得人的事,现在还敢理直气壮地来质问我们。” 张嫂子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火药味,她向来看不惯赵婆子的做派。 “春花,你说发生了什么事?” 韩蔡氏也注意到了女儿被狗啃似的马尾和手上红彤彤的辣椒酱,上面还粘着不少短发碴子,一看就知道是婆婆的手笔。 韩春花还是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她不敢说,她怕阿奶打死她。 “你个死丫头,快说,否则今晚不许吃晚饭!” 韩蔡氏可不愿自己的女儿背这个黑锅,春花再过几年就可以说婆家了,若是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可不得遭婆家嫌弃。 “是阿奶,是阿奶让我把头发拌到三婶的咸菜里,我不去她就会打死我。” 韩春花终于是松口了,接着挽起手袖,瘦小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一看就是被人使了狠劲儿掐打的。 刚从地里回来的赵婆子远远瞧见家门口聚集了不少人,本来还想一探究竟,结果听见孙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发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韩蔡氏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眼皮子底下被亲奶奶威胁虐待,多年以来积攒的怨气在一夕之间爆发,恰巧看见赵婆子正探着脑袋准备往里挤,这下韩蔡氏的怒火在一瞬间找到了发泄口。 “娘,我嫁进韩家的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对上孝敬公婆对下教养女儿,我自认为做到了一个媳妇儿该做的,但你怎么能这么对春花,她可是你的亲孙女啊。” 韩蔡氏对着赵婆子声泪俱下地声讨。 “春花你个死丫头胡说些什么呢。” 赵婆子显然是慌了,想上前趁机再掐一把春花让她闭嘴,可是人被韩蔡氏死死地护住了。 “赵婆子心眼也忒坏了些,连自己的亲孙女都虐待,看以后谁给她养老哦。” 张嫂子本来觉得韩春花可恶来着,这下倒是有些同情这个孩子了。 “娘,今天咱们就说清楚了,春花身上这些伤是不是你弄的,你怎么可以威胁自己的亲孙女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让她以后怎么说婆家。” 说着将韩春花身上的伤口展示出来,她今天必须和婆婆有个了断。 “春花,你好好说,阿奶究竟有没有虐待威胁你。” 赵婆子的语气是温和的,但是看向韩春花的眼神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韩春花看到阿奶那威胁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犹豫着不敢开口。 “春花,你就实话实说,有什么事情有娘呢。” 春花在内心做了一番短暂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决定摊牌。 “是阿奶,阿奶眼红三婶的咸菜可以卖到镇子上,才让我往里面放头发的,阿奶还让我把山上的笋子都挖烂,这样三婶就没有笋子了。” 赵婆子后牙槽几乎咬碎,原本充满警示的眼神也变成了慌乱。 “你个贱蹄子,谁让你这么诬陷自己的亲奶的,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准备向春花下手的赵婆子被韩蔡氏一把扑倒,两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赵婆子毕竟年纪大了,韩蔡氏又有身高优势,没一会儿功夫赵婆子就被韩蔡氏压在了身下,两人都挂了彩,韩蔡氏还好,只是脸上被刮了几条道子,赵婆子则是被扯掉了一块头皮。 韩娟一行人本来是找赵婆子一家算账的,没想到现在她们窝里斗狗咬狗,倒也省了她们出手了。 一同来的几个女人一吆喝,村里爱凑热闹的人都跑过来观战了,大伙也知道赵婆子的德行,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前拉架的,最后还是赵婆子的两个儿子把两人拉开。 第二天就听到赵婆子家的二媳妇闹着分家,连带着老大家的媳妇也跟着要和二老分家,如果不分就要和丈夫和离。 这事闹了两三天,经常会听到有吵闹声从赵婆子家传出,有时甚至是摔碗筷的声音。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但是村里人也知道赵婆子明里暗里没少磋磨两个儿媳妇,所以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劝和的。 自从把韩娟赶出去,赵婆子总是想着大儿媳和二儿媳再给她生个孙子,奈何那么多年了就是没动静,两个妯娌也因为这件事没少忍下赵婆子的刁难,如今有一个人闹着分家,另外一个自然也按捺不住了。 赵婆子的两个儿子也经不住媳妇闹,最终还是分了家,房子暂时分不开,但是以后各吃各的,活计也各干各的。 那以后赵婆子也来韩娟家门口骂过几次,不过每次都被韩娟用一盆滚烫的水给泼走了。 第82章 契机 随着秦卿生意版图的扩大,李姝的酒销量竟然出乎意料的好,一度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所以也经常导致酒肆里只剩下秦卿看不上的药酒。 忙完新一轮的酿酒流程,李姝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最近秦卿订的酒每次都比月初说好的要多出来不少,经常搞得李姝要把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库存拿出来应急。 “东家,咱这药酒还有多余的库存吗?” 本该在酒肆当值的王翠山却出现在了酒坊外面,人未到声音却先行传了进来,语调轻快,似乎有好消息。 “现成的药酒都在店里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最近为了支援秦卿那边的需求,酒肆里几乎已经没有酒了,当然除了那几坛药酒,所以李姝便准许王翠山闭店休息几日,哪成想他是个闲不住的,说不要工钱也要守在店里,没有其他的酒他就卖那几坛药酒,能卖多少是多少。 王翠山对酿酒的工艺不熟,李姝也不想让他掺和到整个酿酒的工作里来也就由着他了。 “前几天店里来了一队人,是走镖的,咱们酒肆里不是没酒了嘛,没想到他们说有什么酒就喝什么酒,我就把那药酒卖给他们了,没想到今日他们走完镖返程特意来店里把剩下的药酒都买走了,还说以后咱们有药酒了能否悉数卖给他们。” 酒肆里其他的酒每个人有购买限制,但是唯独这药酒,因为不畅销,所以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一壶,李姝定的规矩并不包括这些药酒,所以卖多少王翠山可以完全自己做主。 “那些人可有说是什么原因想买我们的药酒?” 之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推广这些药酒,但是反响并不好,秦卿那边对药酒的接受度似乎也不高,所以对于药酒这个大类的酒李姝原本是想放弃的。 若是要继续酿这药酒,那么找到顾客购买的理由至关重要。 “似乎是那天他们一行人要过一段山贼经常出没的地界,原本他们多日赶路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喝了咱们家的酒却精神百倍,顺利迎击了山贼的袭击,还有其中一个镖师由于常年握刀,手腕处的关节经常疼痛,走镖那几天经常喝咱们家的药酒,等返程的时候那疼痛几乎快感觉不到了。” 王翠山回忆着今天几个彪形大汉在店里兴奋异常地和自己说这药酒的神奇之处。 “此事容我再想想,你可知道对方是哪个镖局的?什么时候会再经过镇子?” “叫万顺镖局,他们每隔半个月会经过一次镇子。” “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他们若是来店里你差人来叫我一声。” 李姝对这事并没有特别上心,原本她心里也是想着先解决眼下的急需,若是精力富余再来管这药酒的事情。 每次秦卿在月初提出订购数量之后,李姝都会在此基础上特意多酿十五坛左右的酒,一来可以应付他那边的不时之需,二来李姝现在有虚拟储存空间,不怕存不下。 原以为万顺镖局的事情只是他们江湖人士的客套话,没想到半月后他们真的来了。 “东家。万顺镖局的人来了,出口就要一百坛酒。” 王翠山跑到酒坊的时候李姝正在给秦卿订的那批货封坛。 “什么?一百坛酒!” 这数量也着实把李姝吓了一跳,看来那药酒的销路来了。 “张婶,剩下的酒封坛就交给你了,我随翠山兄弟去趟酒肆。” “对了,酒肆应该没什么酒了,翠山兄弟带上几坛酒与我一起同去。” 李姝跟着王翠山到酒肆时,里面塞了不少人,显得空间有些狭小,倒不是她们家酒肆地方小,而是这几个人长得人高马大,视觉上把酒肆的空间占了大半。 “马大哥,我们东家来了。” 闻声几个站着的大汉回过身,然后让出一条路,凳子上坐着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彪形大汉,他皮肤黝黑,络腮胡很长,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打理过了,他光是这么坐着,都能透过衣服感受到他身上盘虬的肌肉,不怒而自威。 若是光从外表和气势上来说,李姝觉得这群人的给人的压迫感要比花姐她们那帮人的大,可能是体型差距和外表原因。 “早就听你家伙计说东家是个女人家,我以为他诓我来着,没想到竟是真的。” 被王翠山叫做马大哥的人见李姝来了,从凳子上站起来,坐在他旁边的看似文弱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叫马行风,是万顺镖局的大当家,这些是我们镖局的伙计。” 这马行风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忒严肃了点,但是一说话却让人很有亲切感。 “幸会幸会马大当家,我刚刚听咱们家翠山兄说了你准备在我家订一百坛酒?” “正是,我们想要上次那种药酒。” 马行风一进酒肆就看到空荡荡的货架了,看来这酒肆生意很好,但是估计他想要的药酒大概率也没货了。 “首先感谢马大当家以及各位好汉对咱们店酒的青睐,其次我想了解一下为什么你们会点名要咱们这药酒呢?我也不怕和你实话实说,这药酒其实是咱们店里成本最高但是最不畅销的酒。” 得搞清楚他们的需求才好量身定做。 “别叫我马大当家这么生分,你可以和你家伙计一样叫我马大哥。” 马大当家这个称呼他马行风听得实在不得劲儿。 “马大哥果然豪爽。” “那是那些喝酒的人不懂这药酒的好,”马行风暗笑,“我们走镖的路上反倒用不了多金贵的酒,你们家的花娘和果酿我都有所耳闻,但是不适合我们,你们家药酒内服能提神醒脑,外敷还能治一些跌打损伤的病痛,对我们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若是要喝好酒我们也不必着急在路上喝,找一个酒楼喝个痛快岂不更好。” 恰好王翠山把酒碗端上来了,李姝招呼各位好汉坐下来边喝边聊。 “听马大哥这么一说,看来我这酒不是不好,是没遇到懂它好的人啊。” “那是,我打算订一百坛酒,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上货呀?” 一百坛,数量不少,李姝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钱不是问题,薛先生,你先把定金付给李东家。” 李姝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边上看起来文弱的男人递了五十两银子过来。 第83章 心慌 李姝没想到对方那么爽快,看来他们是诚心想买药酒的。 “马大哥,实不相瞒,我酒坊那边的订单排了很多,你这药酒可能要晚点。” 秦卿那边把这酒打出了名声,上到京城权贵下到市井小贩多少都知道一点他们家的酒,果酒和花酒系列在达官女眷之间更是风靡,看这酒肆里空空荡荡的货架,李姝也着急。 “无妨,你先酿,这酒我们一定会要的,若是提前酿好了就送到青州的万顺镖局,若是我们走镖时路过酿好了就让我们自己人带回来就好。” 看来李姝得找弟弟李柏商量一下这药酒的事情了,能否以最快的速度酿出来,虽然对方不在意时间,但是他们毕竟是走镖途中需要,拖太久了恐怕不太好。 李姝让王翠山去附近的酒楼打包了几个下酒菜,一群人喝酒吃菜聊天气氛倒也融洽,相比起和秦卿之流打交道其实李姝更喜欢和马行风这样的人打交道,为人豪爽,不藏着掖着,有事情就敞开了说,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累。 或许是喝高兴了,一群人开始聊起他们在走镖途中遇到的趣事,顾念着有李姝这个女子在,那些血腥的场面都被他们一笔带过了。 其中一个镖师讲到有一次走镖途中变天了,老风湿说犯就犯,刀都提不起来,劫镖人各个来势汹汹,要不是有兄弟替他挡了一刀或许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湿了眼眶,干他们这行的哪个不是过的刀口舔血的日子,若不是为了父母妻儿没有人愿意拿生命冒险。 李姝顺着他风湿的口子问下去,走镖师身上哪些伤最为普遍。 马行风知道兄弟们的苦,所以全程没怎么发言,但是听到李姝的发问之后,他不禁对这个女人另眼相看,怪不得她这酒肆生意那么好呢。 “老板娘,你这么问莫非这药酒是有大夫配了药方酿出来的?” “其实这药酒是舍弟一时兴起提议弄的,他现在拜师张善堂,很多东西还在学,这药酒我原是打算放弃的,在遇见你们之前一个月也卖不了几壶。” “那令弟可真是咱们这群人的大救星呀。”一听到这药酒的药方是大夫配制的,马行风对这药酒又多了几分放心。 “哪里的话,误打误撞罢了。” 马行风一行人离开以后李姝就找了弟弟商量此事。 “姐,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加快整个药酒的酿造过程。” “你说说。” “我之前的配方其实是将药材按照分量完整地放进去,将药材的药性泡发出来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我考虑直接将药材按配比研磨成分再泡进酒里,这样不仅药效增加,也能提高效率。” 今天碾药的师弟家里有事没来,师傅派他去碾药刚好给了他灵感,有一些药材需要完整入药,但是有些药材碾成粉末更方便入药,比如一些用于外伤的药,粉末更有利于附着在伤口上。 “若是碾成粉末入酒会不会无形中增加了药效,造成不良的影响。” 小柏的话有一定道理,但这个做法就像把原本自然滴水的衣物用手一下子把水都拧出来了,原本需要一定时间泡出的药效,现在一下子全部释放,如果有人因为喝了这药酒闹出性命就不好了。 “我会重新对药的剂量进行调整。” 李柏知道姐姐的意思,所以他决定这些重新调配的药酒他会一一亲自尝试,不过这个事情不能和姐姐说,否则以姐姐的性子会直接推了这个单子。 临走前李柏问姐姐要了两坛子酒,李姝痛痛快快就给了,她知道弟弟调配比例的时候需要用到。 姐弟两分头行动,一个加快酿酒进度,一个业余时间加紧药方配比调整。 有好几次李姝回到家发现弟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看着应该是累积了,白天要去学堂上学去药铺当学徒,回来不仅要温习功课还要帮着李姝做药酒配方,李姝很是心疼。 李柏算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里天赋最高的,懂事好学,他不像李桐和李娇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过于懂事才让李姝更加心疼。 “娘子,抱小柏。”韩旭示意李姝他要抱李柏回屋休息,知道李柏睡着了,说得轻声细语的。 李姝在前面给韩旭开门,韩旭轻手轻脚的,直到把李柏放到床上他都没醒。 简单洗漱以后夫妻俩也回房了,李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来回翻了几次身还是没睡着。 “娘子,不睡?” 李姝动作已经很轻了,没想到还是惊动了韩旭。 “对不起啊,我今晚有些睡不着。” “说,说说。” 其实李姝已经能感觉得到韩旭已经很困了,但是知道李姝睡不着还是转过身用手强撑起头看着她。 “你快睡,我不动了,不会吵到你了。” 李姝摸了摸韩旭的头示意他赶紧睡。 哪成想这样反而激起了韩旭的一身反骨,“不,说,娘子。” 李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韩旭这样子就好像小时候的自己,缠着娘亲给她讲故事。 “好好好,那就都不睡了。相公等咱们有很多很多钱了你最想做什么?” “唔”短暂的沉默,韩旭是很认真地在想。 “衣服,娘子穿,肉,小桐,小柏,娇娇,姑姑,冕儿吃,糖,我吃。” “那我是只能穿新衣服不能吃肉不能吃糖吗?” 李姝存心想逗逗韩旭。 “吃,娘子也吃,肉,糖。” 韩旭似乎有些着急了,本来只是用手撑着头,现在半个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好好,我们都有肉吃都有糖吃,都有好看的衣服穿。” 现在的每一天虽然忙碌但是李姝很踏实,辛苦付出有收获也让她很有安全感,嫁给韩旭她一开始的想法就只是单纯的让全家活下去而已,从来没想过那个定亲信物同心玉会改变她们一家人的命运,后来的一切虽然有些磕绊,但总体还是比较顺利的,这让她有一种虚空的不真实感。 要知道她们家也是在最为顺利,以为会过上更好的生活时情况急转直下,父母去世,她一个人带着幼弟幼妹艰难过活,她偶尔会莫名地心慌,害怕一切最终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84章 越狱 经过李柏的配方改良以后,药酒的生产效率确实比之前提高了不少,为了保险期间,李姝这药酒做成了两个种类,各一半的数量:一种是以药粉入酒,一种是整株药材入酒,如此一来等药粉酒用完了药材酒的功效也泡出来了。 这一个月李姝一点都没保留,把酒坊的产量拉到最大,能酿多少酿多少,秦卿那边太吃货了,多余的货她全部存在了虚拟空间,就连之前储存在地窖里的酒也统统被她转移。 酿酒是一方面,这酒坊也该扩建了,否则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酿酒之余李姝还联系了几个泥瓦匠和木工师傅,将酒坊的扩建图一并拿去讨论,扩建的酒坊她想按照现在这个格局来,至于酿酒工具她做了一些改动。 不过镇上和县里的泥瓦匠和木工师傅档期都排满了,听说朝廷准备在青州城修一座寺庙,大部分人都去了,好多准备盖新房的人家要么自己动手要么只能等着。 酒坊短时间内不能扩建的话,只能先增加酿酒的器具了,李姝准备在酒坊的东南角再建两个灶台,这样蒸粮食的速度能快些,酒缸、滤布、簸箕什么的都得增加。 来给酒坊垒灶台的是个瘸子,大家都叫他苏瘸子,和儿子住在镇子的最东边,听说年轻的时候苏瘸子是十里八乡技术最好的泥瓦匠,后来一次意外摔断了腿没治好成了瘸子,老婆跑了,留了个不满五岁的儿子。 这些年为了生计,他拖着一条瘸腿奔走在各条乡村小道,只要给钱就干,李姝第一次见到他时,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他才三十出头,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格外明显。 总共打两个灶台,一天二十文,管两顿饭。 苏瘸子是带着他儿子一起来的,大家都叫他小苏,十二三岁的样子,苏瘸子去哪里找活计他都跟着,身上鼓鼓囊囊的袋子里装的是父子两吃饭的家伙。 “东家,我们两个人你管一个人的饭就好,我自己带了干粮。” 最近很多泥瓦匠都去青州城修寺庙了,听说工价给的高,由于他腿瘸,再高超的技艺那管事的也不要他,好不容易有个管饭的东家愿意找他,他生怕对方因为多了一张嘴吃饭而丢了活计。 “无妨的苏师傅,不过是多双筷子,我这酒坊里女眷多,她们的孩子也是在这里吃饭的,我看小苏师傅和孩子们年龄相仿,一起吃饭热闹。” 小苏长得瘦瘦高高的,皮肤黝黑,和他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倒是端正,只是李姝一看他身上背的家伙什儿和那双起了茧子的手,就知道苏瘸子这儿子也是干活的,估计也算大半个熟手了,这饭他们父子俩都吃得。 “谢谢东家,您真是大好人。” 苏瘸子原本还以为对方会介意没想到李姝是个古道心肠的,原本拘谨的模样现在倒也放开了些。 父子俩刚把东西卸下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干活了,苏瘸子在酒坊里量尺寸打样,而小苏则去后山找粘土去了,不过半日的功夫,父子两已经把材料和准备工作做的七七八八了。 吃饭的时候苏瘸子嫌自己身上脏,准备夹点菜带着儿子去外面吃被李姝制止了。 “都是靠劳动吃饭,哪有什么寒碜不寒碜的,苏师傅就安心坐下来吃饭。” 推脱不过苏瘸子才上席吃的饭,不过李姝发现席间父子两都不怎么夹肉菜,只夹几筷子素菜,想了想也不让大家夹了,端起菜往每个人碗里分了等量的菜。 “可不许剩啊,大家都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苏瘸子知道李姝的用意,一瞬间红了眼,一个劲儿和她道谢。 李桐见好不容易来了个和他年龄相当的,不过半日便和苏瘸子的儿子小苏混熟了,同龄的孩子之间共同语言是会多一点,那孩子和李桐一块的时候就比较活泼。 两父子没有为了多拿几日的工钱而拖工时,做事又快又好,再有个四五日这灶台就能完工了。 灶台竣工当天,李姝亲自来验收的,要说这苏瘸子这一身技艺确实不错,这灶台打得烧火又快又旺,关键是比起原来的几个灶台没那么费柴。 苏瘸子查看李姝酒坊里另外几个灶台之后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果然各个都好用了。因此结工钱的时候李姝多给了些,另外小苏师傅的按另外十文一天的工钱给的。 她亲眼看到小苏做的工作并不比他父亲做的少,有时候因为苏瘸子腿不方便,他干的活反而更多。 “不不不,东家,使不得使不得,每日那饭我们本来就已经多一个人吃饭了,这钱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苏瘸子粗糙的手把多余的钱推回来,是一个子都不肯多收,这酒坊的工钱给的公道不说,饭菜也没有因为他们是临时的而区别对待,这个工钱他已经很满意了。 “这部分是给小苏师傅的。” 苏瘸子有些错愕,他儿子跟他一起去那么多地方干活,没有一个人说过要给他儿子工钱,有时甚至因为他腿脚不好而故意压工价,但是为了生计,他虽然心里不满却也只能接下。 说实话,他这一身本领,小苏算是学了个七八成了,但是因为年龄小又是跟他一道的,每次都被当成劳力使唤了。 “小苏师傅也很卖力,要不是有小苏师傅的加入,我这灶台不可能那么快完工的,我这可是急着用呢,这钱小苏师傅收得。” 见苏瘸子不肯收李姝继续补充道。 “我竟然也有份吗?” 小苏在一旁轻声地嗫嚅着。 “有的,这是小苏师傅的份。” 李姝郑重地把钱交到他手里,同时也是提醒这对父子,小苏师傅可以出师了,继承了苏瘸子的技艺,以后也可以单接活了,至少对于李姝这个挑剔的雇主,小苏师傅的手艺在她这里完全过关。 烧火又快又好的灶台对于李姝的酿酒事业来说无疑是如虎添翼,酒坊出酒都比以前快了不少,因此月底的时候李姝成功把药粉酒交到了万顺镖局,下一批的药材酒预计在半月之后交货。 忙碌踏实的日子很快被一个消息打乱,像是平静的水面被人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沈蝶那边递来消息,李桥越狱了。 第85章 年货挑选 李桥是半夜自己挖地道越的狱,第二天早上狱卒去查房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衙门那边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捕了,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 李姝有些头疼地按着眉头,李桥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肯定会找过来的,时间早晚而已,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她叮嘱李柏、韩冕和李娇几个小的下完学全部在张善堂的药铺等着,由王翠山一起送回韩家村给韩娟。 最近酒的产量还没多到可以覆盖酒肆那边的售卖,王翠山把孩子们送回去之后会顺道来酒坊看看是否有多余的酒,有的话就拉去酒肆售卖。 晚上的时候韩旭和李姝就留在酒坊守夜,包括山上的水源也会时不时去查看,每天开工之前李姝都会尝一口泉水,保证水质没问题。 又半个月过去了,春节越来越近,李桥既没被官府的人找到,也没来找李姝的麻烦,这让李姝觉得很反常,每天晚上都睡不踏实。 张婶和赵清也是见过李桥的,当年他在韩家村卖水的时候没几个人不认识他,李姝也叮嘱过两人,一定要小心李桥,连亲侄子侄女都算计的人,吃了亏绝对会报复的。 现在他躲起来了,相当于他在暗处,而李姝他们就在明处,他现在估计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秦淮楼外,一个浑身污糟,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人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灯火通明的秦淮楼,一言不发。 门口的老鸨对于来门口乞讨的乞丐早就见怪不怪了,遇到这样影响生意的人只需要让门口的小厮大声呵斥赶走便是了。 “走走走,快走,你别杵在这里影响我们做生意!” 小厮声气很大,挥舞着手里的棍子作势要打人,他在楼里工作那么久。形形色色的人见多了,但是那么臭气熏天的人他第一次见,那人稍微离近一点他都忍不住掩起口鼻。 那人似乎也担心小厮手里的棍棒打到自己,利索地往一旁跑去,但是并没有离太远。 韩旭和李姝夫妻俩不回去,几个孩子就都睡在韩娟家,韩娟也是格外小心,每天晚上要起床听几次外面的动静。 万顺镖局最后那批货已经交付完了,李姝还让李柏配了一些方便携带的外伤药作为赠品送给了万顺镖局,由于药酒的用药和工艺比较复杂,成本也比较高,售价也水涨船高。 不过万顺镖局可不在乎这点小钱,药粉酒的效果比他们想象中要好多了,李姝还送了他们方便携带的外伤药,这笔交易对他们来说不算亏,简直是物超所值。 而秦卿那边由于前期订货太多了,这段时间没什么需求,李姝想着正好,临近年关,他们都可以休息一下,年关之前他们按正常速度酿酒就好,就当是为来年做储备。 考虑到酒的易燃性质,比较危险,所有酿出来的酒都被李姝存到了虚拟储存空间,所有人都以为地窖里存了很多酒,其实不然,酒窖里除了空坛子什么都没有。 其实李桥越狱之后李姝有想过找秦卿帮忙的,毕竟他人脉广,或许能帮她找到李桥,但是最近一两个月她很少见到秦卿,即便是阿四来传话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忙,李姝想想便作罢,官府已经发布了他的通缉令,大街小巷贴满了他的画像,李桥逃到外地去了也说不定。 还有五天就大年三十了,李姝点了一下虚拟储存空间的存量,够撑一段时间了,于是她准备提前给张婶和赵清放假,大家可以早点采购年货过年。 自从有了虚拟储存空间,李姝就习惯性地囤东西,米面粮油,看到价格下来就喜欢囤,她现在囤的粮食估计够全家吃大半年了。 和去年因为旱灾闹了饥荒的年味不一样,今年的年味儿明显要更足一些,镇子上的店铺处处张灯结彩,映着火光的红灯笼洋溢出喜庆的意味,光是这么瞧着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李姝给秦卿、张善堂和吴秀才都送了一点礼物过去,算不上多金贵,但是胜在心意。张婶、赵清和王翠山那边她除了包红包也给买了一点年货,这一年来大家都辛苦了,每个人都尽心尽力地各司其职,李姝很感激大家的。 年货铺里,李姝带着姑姑一家挑选年货,几个小的看到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几乎挑花了眼。 大人挑的大多是些比较实用的东西,而小孩子则比较喜欢买一些好吃的好玩的。 足足挑了一刻钟,一家人才从年货铺里走出来,出来的时候韩旭挑的箩筐里全是大家选的年货,吃穿用的啥都有。 路过成衣铺的时候李姝决定给每个人买一套衣服,这一年太忙了,都没时间买布给大家裁衣,营养跟上来了几个孩子长得很快,前几天她看李桐帮忙烧火的时候发现他的袖子短了好长一截,是该置换些新衣服了。 几个孩子最让李姝意外的是李娇,平时穿得多捂得厚没发现,今天试衣服的时候发现这小妮子胖了不少,圆圆滚滚的,活像个年画娃娃,衣服都紧了不少,还好李姝之前做的衣服都会下意识做大一点,饶是这样,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两个月之后这衣服该是要彻底不够穿了。 “小馋猫,你都吃了些啥,怎的那么圆鼓鼓呀?” 李姝正给妹妹换衣服,拍着她圆滚滚的肚皮发出疑问。 “哈哈哈,姐姐,你别拍,等下砰一声就炸了。” 李娇捂着肚子躲开姐姐的拍拍。 “吃那么多,小心以后夫家嫌你太能吃不要你。” 李姝佯装威胁。 “不会的,韩冕哥哥说我一点都不胖,要多吃一点才能长高高呢。” 李娇捧着肚子歪着头回忆韩冕对她说的话。 好家伙,破案了,原来是韩冕那小子纵容李娇吃那么多,那估计这小妮子从韩冕那儿搞了不少吃的,别的李姝不信,但是吃这一块这小妮子可有想法了。 李姝给妹妹选了一套桃红色的套衫,穿起来粉粉嫩嫩的,刚好衬她这活泼的性子。 第86章 不见了 李姝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挑好了自己喜欢的衣服,除了韩旭。 “旭儿穿这个藏青色的好看,显气质。” 这是韩娟说的。 “不不不,姐夫比较适合穿这个黑色的,这个帅。” 这是李桐说的。 只有韩旭像个手足无措的宝宝,站在两人中间,一脸为难,不知道到底选哪一套。 看到李姝出来像是看到了救星,“娘子。” 这一声娘子叫得又软又委屈,搞得李姝恨不得上手揉揉他的脸。 “姐你来看看是不是我选的这套比较好看?” “姝儿你看看是不是藏青色衬得旭儿更精神。” 这两人看到李姝马上转移目标。 “娘子选。” 韩旭嘟囔了一声,韩娟和李桐瞬间没了声。 韩冕和李柏在一旁憋笑,李娇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引得成衣铺老板也忍不住多看了李娇几眼。 李姝一番对比之下为韩旭选了一套玄青色的套装,不仅耐脏,也不会像黑色那般沉闷。 老板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会做生意,看着一大家子买了那么多东西,提出可以送一顶帽子。 韩旭今年的帽子李姝还没来得及做,之前给做的帽子看着有些线头已经松了,于是给韩旭选了一顶同色系的帽子,她一直记得张善堂的话,头部必须保暖,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韩旭的药一直没断过,针灸到后来也是有李柏全权操手,可能李姝天天和他接触感觉不出什么,但是许久未见韩旭的人碰上了都会说一句韩旭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能看到效果那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相信总有一天韩旭会痊愈的。 今年的年夜饭韩娟和李姝姑侄二人包了不少肉馅儿的饺子,饭桌上菜品也比去年丰盛了不少,几个孩子也没闲着,帮忙擀面皮的擀面皮,帮忙择菜的择菜,韩旭和李桐则是最佳的烧火搭档,两个人窝在灶台边上一个拿着竹筒子鼓足了腮帮子往灶膛里吹起,一个则负责往里加柴。 正当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准备开筷时,屋外似乎有些异响,所有人都觉得怕是村子里其他家的狗乱窜,并未放在心上,只有韩旭,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腾”一下站了起来。 快走到门口了像是想起什么,折回身夹了一点荤菜往屋外走去。 “我知道了,一定是大花和小花!” 李桐经常和自己的姐夫混在一起,对于自家姐夫的一些天赋他比其他人更了解。 看李桐追着韩旭出去了,另外几个孩子也坐不住了,扔下筷子全追出去了,任韩娟怎么喊都没用。 “这几个小崽子真是反了天了,再怎么着也得吃饭呀。” 李姝笑得无奈,“姑姑,算了,今天除夕,就随他们高兴好了,刚好我也有好长一阵子没见过大花和小花了,我也去瞧瞧。” 李姝说完也端了一小碗肉溜了。 “诶,姝儿怎么连你也……” 合着他们都是年轻人,就她一个人和他们格格不入是。 自从去年年前韩旭夫妻俩见完花姐抄近道那一次之后,李姝就再也没见过大花了,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不知道它们过得好不好。 院子的围墙下趴着两只花豹,小花的体型现在看上去已经和大花无异了,两只花豹长得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这一年来过得还不赖。 韩旭给两只喂了点肉,大花闻了闻,用鼻子轻轻顶到了小花跟前,小花则是伸出舌头卷了肉慢悠悠地咀嚼着,见李姝出来,李桐手里拎了几只野鸡子来炫耀。 “姐,你快看,大花和小花带礼物来给我们拜年了。” 和以前一样,野鸡的尸体还是热的,应该是刚猎到就叼下山来了。 “还和以前一样呢。” 李姝端着碗在一群孩子中间蹲下来,见李姝来了,大花往她跟前蹭了蹭,还主动把头伸过来让李姝摸摸。 第一次见到大花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固有认知里野兽都是危险的,即便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只是嗜血血脉还没觉醒,一旦觉醒将为成为很危险的存在,所以一开始李姝对野兽都有防备,只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她坚信不是每一只野兽都是如此,也有大花小花这种比较通人性的。 李姝喂给大花的肉,它终于吃了,没再推给小花。 韩旭则是像见到了两个许久未谋面的好友一般,手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无一不透露着他的雀跃。 大花小花走了以后,几个孩子才依依不舍地回屋吃饭,他们现在不大能见到这两只花豹了,不像小花小的时候养在身边,随时都可以上手揉摸。 “嘭嘭嘭”是放烟花的声音,细听还能听到从晒场那边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李姝一转头,看见几个孩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去,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许跑太远,看好娇娇,这个小胖墩。” 李姝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妹妹的小肉脸,这几个鬼灵精。 如果李姝知道自己这个随口的应允会让李娇留下这辈子不可磨灭的伤痛,那她当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答应他们出去玩的。 “着什么急,过来,挨个排好队,压岁钱还没领呢。” 去年的压岁包是李姝给的,今年韩娟和李姝商量好了,无论如何都得她这个长辈来,虽然不多,但是每一分钱都是她通过双手挣来的,她也想给几个晚辈带去好兆头。 李姝把韩旭拉到自己前面站好,再招呼好几个孩子按年龄大小站好。 “大家快站好,姑姑发压岁钱啦。” 说吉利话,接压岁钱,新的一年每个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日子越过越红火。 发完压岁钱几个孩子打打闹闹地出门去了,韩娟和韩旭李姝三姑侄则是围着火塘烤火,闲聊着过去的一年。 “再过一个月冕儿和小柏就要参加县试了?” 韩娟偶然间听儿子提起过一次。 “是的,吴秀才那边已经和我说过的,已经报上名了。” “我呀,怎么也想不到冕儿还能走读书这条路,还以为他要和我一样一辈子磋磨在这地里了呢。” 韩娟不禁感慨,若不是娶了这个侄媳妇,她们一家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几个大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慌张中带着哭腔的声音,“姐,娇娇不见了!” 第87章 要挟 什么叫不见了?几个孩子出去才不到一刻钟! “不要慌,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给我说一遍。” 李桐急得一直抹眼泪,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是韩冕言简意赅把事情经过给李姝说了。 原来几个孩子出去晒场上找其他小孩一块玩,玩了没多久李娇就想上厕所,李桐带她去了最近的茅房在外面等她,中间有小伙伴来找他点炮竹,他短暂地离开过几次,等他最后一次回来再叫李娇的时候茅房竟然没有了应答,进去看里面空无一人。 他以为李娇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回晒场玩去了,叫上韩冕和弟弟一块找,结果没找到人,这时候几个人开始慌了,招呼让场上的孩子们一块喊,但还是没找到李娇,这才跑回来叫大人。 李姝听完一刻不敢耽误,点了火把带着一家人赶紧出去找。 听说李娇走丢以后,好些和李姝、韩娟关系好的人家也自发出来一起找人,其中就有赵清和张婶母子。 “娇娇……” “李娇……” “小娇……” 天太黑了,举着火把也只是能勉强看清而已,李姝比较担心妹妹是不是失足掉到哪些地方摔晕了没办法回应,所有看着比较高的地方她都嘱咐大家仔细找。 “你们在一块儿玩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陌生的人或者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李姝几乎快崩溃了,找了半个时辰,整个村子附近几乎都被翻了一遍,依旧没有什么发现,不过赵清的一句话瞬间给李姝浇了一盆冷水。 一方面是使她冷静下来,另外一方面则是冷静过后的害怕,电光火石之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我老是觉得村口有一个黑影晃动,我一直以为是风吹的树动呢,但是我寻思今晚也没有风呀。” 因为光线实在太暗了,韩小不太确定,但是现在想想好像有点不对劲。 “表嫂,我在路口发现了这个!” 所有人都在村子附近找,只有韩冕是跑得最远的,他在路上发现了娘亲今晚刚给大家包的红包,只不过里面的钱没了,只剩下了一个红布缝制的袋子。 路口,那就是有两个方向,往镇上和往酒坊,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李姝带着韩旭、李桐、韩冕往酒坊的方向,其他人则是往镇子的方向去找。 看到透着烛光的酒坊,李姝的心凉了半截,几个人在外面依稀能听到断断续续徐的哭声。 酒坊的门锁被暴力撬开,里屋的最中间坐着一个浑身污糟,头发凌乱,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的人,光着的脚边有不少酒坛子的碎片,没喝下的酒顺着他的嘴角滴落,最后悉数落在了他怀里的李娇身上,他缺了手指的手正拿了把刀,在李娇满是泪痕的脸上比划着。 李娇小小一个人被绑住了,整个人害怕得瑟瑟发抖,但是因为嘴被封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哭声。 “娇娇!” “小娇!” “李桥,你做什么,放了小娇。” 李姝气到整个人都有些发抖,早知道,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手软的,也不该被这节日的氛围迷得放松了警惕。 “又是一个不懂尊敬长辈的人,怎么可以直呼长辈的名字呢?我记得哥哥可不是那么教你们的。” 可以看出李桥在牢里过得不是很好,整个人除了看起来沧桑了不少,连牙也掉了几颗,他说话和笑的时候特别明显,只是这副尊容配上有些癫狂的神情,连李姝看了都忍不住心里发毛。 “你什么条件,只要肯放了小娇。” “不愧是我的大侄女啊,那么聪明,怪不得能想到做这酿酒的生意,而且做的越来越好呢。” 只要不伤害李娇,哪怕他李桥要这酒坊她都可以拱手相让,但怕就怕这根本不是他的最终目标。 “放了小娇,这酒坊可以给你。” “我要这酒坊做什么呢,我的好侄女,你知不知道你亲叔叔我在牢里过得什么日子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刚进大牢就被牢里的地头蛇各种“关照”,如今这背是完全直不起来了,而这一切拜谁所赐,都是拜他这个侄女所赐,如果她当初乖乖被自己卖掉,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怎么能不恨呢。 李桥的笑透着一丝诡异和癫狂,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看在咱们叔侄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想太为难你,先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 “李桥,你别太过分!” 除了李桥,在场的所有人都出离愤怒,他凭什么,所有人都忍不住往前逼近了一步,但是李桥的刀子也往李娇的脖子上逼近了一分。 看着李娇摇着头哭得凄惨,李姝妥协了,只要妹妹没事,她什么都可以做。 “咚”李姝没再犹豫,双膝跪地,朝李桥磕了三个响头。 “你没吃饭吗?这响头磕的那么敷衍。” 李桥喝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你别太过分!” 李桐忍不住了。 李姝赶紧拉住了李桐和韩旭,她早就看到韩旭握紧的拳头和暴起的青筋了,但是现在不能冲动,李娇在他手里,一个差错就会让她受到伤害。 如果李桥只是想发泄不满,借妹妹来折辱她,她可以忍。 “咚咚咚”是额头接触地面的声音,为了让酒坛子能放得平整些,也为了让大家上工走路时不磕磕绊绊,这地板是李姝后来找人用青石板重新打的。 “我听不见!再磕得响些!” 李桥直接把酒坛子砸了,碎片不偏不倚滑了几块到李姝跟前。 “地上的碎片不准动!” 看到韩冕想伸手把地上的碎片捡走,被李桥一声怒喝住了手。 “咚咚咚”,碎片划破皮肤,再抬头时,额头已经血肉模糊,血顺着额头滑落,落入了眼睛,滑进了嘴角。 “哈哈哈哈,李姝啊李姝,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这种被踩在脚底的感觉怎么样?” 李桥越来越疯狂,不断地往地上砸酒坛子,越来越多的碎片飞到李姝跟前。 第88章 火光 李桐瞪着李桥目眦尽裂,手上暴起的青筋压抑着愤怒,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起了杀心,而这个人竟然是他的亲叔叔。 不知道磕了几遍,李姝觉得额头上的痛反而不那么明显了,反倒是视线有点模糊。 “诶呀,姝儿,你这额头怎的流了那么多血,别磕了别磕了。” 李桥假惺惺地说着,语气很抱歉,但是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得意和笑意。 韩旭和李桐一左一右把李姝从地上扶起来,李姝觉得整个头“嗡嗡”的,感觉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 她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鲜血,“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可以放了小娇。” 李桥把仅是喝了一口的酒坛掷在地上,冷笑一声,“别急嘛,哪有那么容易。” “李桥,你!” 今晚李桥糟蹋的这些酒全是近期要出货的,为了避免麻烦,李姝并没有收纳进虚拟储存空间,这一转眼已经糟蹋了大半。 “我看你做这酒的营生,应该挣了不少钱,拿一千两孝敬孝敬你亲叔叔是应该的?” 一千两,李桥这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且不说这一千两李姝能不能拿出来,即便拿出来了,像李桥这种出尔反尔的小人也不一定会放了李娇。 “我给你,但是你也知道一千两究竟有多少,钱我全都存陈记钱庄了,你先放了小娇,然后我带你去取。” “你当我傻吗?放了李娇你还会给我钱?放钱庄了正好,直接给我银票。” 李桥当然知道一千两银票换成现银有多少,拿着现银反而不好赶路,这银票正合他意。 “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放了小娇,钱我一定给你。” “呵,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不然免谈。” 说着,李桥手里的刀子又往李娇的脖子上靠近了几分,血开始从李娇娇嫩的脖颈上源源不断渗出。 “我现在就给你,但是你那刀若是再靠近一分,我不介意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呵。” 李桥不屑地抽了抽嘴角,鱼死网破,他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他现在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姝的弱点在他手里,她李姝没有资格和他谈条件。 李姝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是买年货的时候顺便存的,但是不够一千两,只有六百两。 “六百两是全部的了,多了再没有了。” 刨去成本,李姝还囤了不少东西,这就是没有一千两的原因。 李桥在心里权衡了一番,六百两就六百两,他今晚必须拿到钱离开这个地方。 “六百两就六百两,另外把你们身上所有的现钱交出来,让那个小孩给我送过来。” 李桥指了指韩冕,他是几个人中最瘦小的,其他几个人送过来他都不放心。 李姝几人把今天刚得的压岁钱都交给了韩冕,连红布袋子都没来得及拆。 “冕儿不怕,我们会保护你的,有不对劲你就赶紧往回跑,先护住自己知道了吗?给他的时候离他远些。” 李姝不想有更多的软肋落入李桥的手里。 “我知道了表嫂。” 从韩冕的眼里没有看到一丝的慌乱,反倒是一种坚毅的冷静。 韩冕拿着银票和现银一步步朝李桥走去,李姝递给丈夫和弟弟一个眼神,如果有破绽随机行事。 离李桥还有一臂远的时候,韩冕将东西递了出去,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紧张的,随机掉落了一张银票和几两银子。 李桥眼疾手快,立马将东西扯了过来,并未理睬掉到地上的东西,韩冕见李桥不上当,东西一交接就立刻往后撤退。 他“啐”了一口,“奶奶的,小兔崽子,鬼心思倒是挺多。” 李桥现在非常警惕,尤其是面对李姝的时候,她这个侄女实在是过于聪明,不好掌控。 对于掉到地上的东西李桥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并未过多停留,他知道对面几个人全都在等着抓他的漏洞,这个时候但凡他出一点差错就会被他们反制。 “钱拿到了,现在可以放人了!” “当然,不过你们站那么近我害怕,往后退退呗。” 李桥吊儿郎当地说道,他微微歪头看了看门外,心情格外好。 几个人面对着他慢慢往门口退去,而李桥也提溜起李娇一步步往门口的方向挪去。 所有人都紧盯李桥的一举一动,或许是目的达到了,李桥的刀离李娇远了几分。 离门口还有几步的时候,李桥停了下来。 “你们几个别站在门口,离远点。” “再远点。” 似乎是对这个距离不太满意,李桥继续指挥着,直到所有人站的位置达到他的预期了他才没再说话。 插在门口的火把被风吹着,火焰在风中疯狂地扭动着身子,风吹的越急越是癫狂。 火光微弱,但是能隐约看出几个人的身形。 “姝丫头,可别说叔叔说话不算话啊,你妹妹老子可还给你了。” 话音刚落,李桥用尽全力把李娇丢回了屋里,再顺手抄起门口的火把一起扔了进去,明火遇见满地的酒,霎时间整个屋子火光四起。 “娇娇!” “小娇!” “妹妹!” 顾不上逃跑的李桥,所有人都冲进了酒坊。 火势以不可阻挡之姿从酒坛聚集之地向四周蔓延,火舌一瞬间就把淋了酒的木制桌椅给吞没了,几个人刚进门就被灼热的火光熏得睁不开眼,而被绑住的李娇被李桥那一扔直接摔晕了,小小的一个躺在火光中。 韩旭是最先跑进去的,而李姝则在刚到门口的时候被李桐和韩冕拉住了,李姝的身体情况实在不适合再进去了,经过刚刚李桥的磋磨,明眼人都看出来她是强撑的了。 李娇被抱出来了,但代价是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左半张脸,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及韩旭大面积烧伤的右手。 那一晚,酒坊火光冲天,由内自外,火舌借着寒风气焰嚣张,足足烧了两个时辰,烧到最后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 这么大的火势,别说是附近的村子,就连占山为王的花姐也看到了。 “老三,你下趟山。” 第89章 伤疤 李姝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妹妹躺在自己的身边,小小的一团,不哭也不闹,紧闭着眼睛,而她的左脸被撒了一些药粉,但仍是掩盖不了那触目惊心的烧伤。 李姝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用目光轻轻地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处。 “姐,你醒了。” 李桐端着药进来,恰巧看见李姝坐起来了,但是想到妹妹还没苏醒,于是下意识放低了音量。 当时的李姝像是一根绷到极限的弦,亲眼看到李娇被抱出来之后,整个人体力不支,终于晕了过去。就这样韩旭背着李姝,李桐和韩冕抱着李娇,一行人一路狂奔来到了张善堂的医馆。 为了不吵到李娇休息,李桐扶着姐姐去了另外一间房,韩娟、韩旭、韩冕和李柏都在,此时李柏正在为韩旭上药。 见到李姝醒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韩旭,顾不上没上药的手,站起身径直朝着李姝走来。 “娘子。” 韩旭的眼里满是欣喜,当时看着李姝满脸鲜血,人又昏迷,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抱着她的双手都是抖的,不是因为痛的,而是因为害怕,害怕会失去她。 李姝顺势去回握韩旭的手,没想到他咧嘴“嘶”了一声,李姝才发现韩旭伤的也不轻,整只右手,从手腕处开始,一直到手肘外侧的皮肤都被烧坏了了,那伤疤像是一道黑红的闪电,盘踞在韩旭的手上,已经没有皮肤覆盖的伤口还往外溢着透明液体。 李姝皱着眉头,盯着那条手臂,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疼不疼?” 韩旭点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 “姝丫头你醒了就好,当时你流了那么多血快把我吓死了。” 原来当时韩娟一行人追到镇子上没有一点线索,准备往回赶和李姝他们汇合,没想到酒坊的方向出现了漫天火光,两队人就在张善堂的药铺门口相遇了。 张善堂下午就带着外孙女赶去外地和女儿团圆过年去了,药铺早就没人了,好在他临走前给了李柏药铺的钥匙,这才把几个伤员收了进来。 “大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三个人受伤之后,最忙的还得是李柏,这一夜他几乎没合眼,处理伤口、配药、上药、熬药,虽然有其他人帮忙,但是大部分事情需要他亲力亲为,尤其是李娇夜里发烧,反反复复的,还好最后情况稳定了。 “我没事,娇娇和你姐夫怎么样?” 她自己心里有数,外伤相比烧伤,后者的疼痛感比她的更强,恢复周期也比她的外伤要长。 “小娇的情况算是稳定下来了,但是……”李柏哽咽了,他都不敢想象妹妹那么一个爱美的小孩,知道自己毁容了该有难过,她的左半张脸几乎全毁了,恢复了,那疤痕也会跟着她一辈子。 李姝看到弟弟那双红红的眼睛,知道他一定哭过了,即便他的话没说完,李姝看过妹妹的脸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姐夫的伤口比较深,好在手的正常功能没受影响,但是会留疤,你们三个都会留疤。” “对不起姐姐,我无能为力。” 李柏的眼泪终究还是掉了下来,他身为医者,即便伤者是自己最亲的人也有无能为力的无奈。 “没事没事,小柏已经做的很棒了,你看我们都还活着,这已经很好了。” 新的一年,其他人家都在高高兴兴一家团圆,只有李姝他们一家被阴霾笼罩着。 李娇一直到晚上才悠悠转醒。 “姐,我疼。” 这是她苏醒之后的第一句话。 李姝抱住憔悴的妹妹,防止她上手碰到伤口,李柏那边配了一些止疼的药,但是到后半夜已经完全不起效果了,连睫毛都被烧掉的左眼不断流出眼泪,而眼泪流到裸露的伤口上更加加剧了剧痛。 李姝一听到妹妹的哭声,整颗心就揪了起来,恨不得替妹妹来承受这些痛楚,不过几岁的孩童,她有什么错,因为年龄小,因为弱势,因为最没威胁力,就被李桥盯上得了这无妄之灾。 她要李桥死!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瞒着李娇她的伤势,但在李姝家就算是古灵精怪爱笑的小妹妹也是敏感早熟的,她曾在盛水的铜盆里看到过自己的脸,自那以后她便不哭不闹,极力地配合着每个关心她的人。 大年初四,李姝一家子才回到了村子,那晚那么大的火光,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她家的酒坊被烧了,这个消息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算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是大多数,毕竟大部分人都是怕你有笑你无嫌你穷怕你富的,只有赵清和张婶是比较愁的,酒坊没了,那就代表她们两个寡妇没办法和以前一样养家糊口了。 “呵,平常多得意呀,当初咱们想去还说人够了不要咱们呢。” “可不是嘛。” “也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了,竟然把这酒坊整个烧了,看来这恩怨不浅。” “听说之前接了不少订单呢,不知道交不出货会不会赔个底朝天呢。” 村子里说什么的都有,换做以前张婶少不得要和人论上几个回合,但是看得出李姝并不想理会,而且怀里的李娇还难受着呢,她才按了下来,不过这些说风凉话的她都一一记住了。 伤口正是长肉恢复的时候,饶是韩旭一个成年人有时候都痒得受不了,免不了伸手去挠,但是那件事发生以后,李娇变得越发沉默寡言了,伤口长肉的时候愣是一个字都没发出来。 一家人换着法子逗李娇开心,但是她却像被抽了灵魂的布偶娃娃,眼睛里的光彩消失殆尽,脸上除了漠然再也没有第二个表情。 秦卿那边的消息似乎很灵通,没几天阿四就带了几盒药膏登门,说是对外伤小有效果,并且替秦卿递了消息过来,后续的订单他那边暂时都推了,让李姝和家人先养好伤。 章直回到山上之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花姐顺了一遍。 “李姝说了,她有一个委托,问咱们这边接不接,条件随咱们开。” 花姐摸索着手上的戒指,闭着眼睛思索了片刻,微微勾唇。 “带人去查李桥的行踪,找到了带回来,我倒是要看看她这次究竟有大的决心。” 第90章 了结 大火之后王翠山、张婶和赵清去现场把能用的东西都给李姝拿回来了,不过是些空酒坛子和铁制器具。 “姝丫头那叔叔真是杀千刀的!怎么能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可怜小娇娇,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还有这酒坊,唉。” 李桥纵火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李姝一家就是在酒坊上工的几人知道。张婶看着烧得只剩黢黑的外墙恨不得给李桥那个混蛋两巴掌。 王翠山和赵清也是忧心忡忡,这么长时间,他们对这酒坊的感情可一点不比李姝少,可这酒坊毁于一旦,若再想找个这般的工作再遇上个李姝这般的东家怕是难上加难。 而李姝那边自从出了事,便再没来酒坊看过一眼,他们拿不准主意,不知道这酒坊还有没有重建的可能。 都说时间会抚平一切,但是留在李娇、韩旭和李姝身上的疤痕却随着时间的推移展现出它最狰狞的面目:与周围皮肤的颜色格格不入,疤痕增生新生的皮肤凹凸不平。 李姝的额头倒还好,把头发放下来遮住,基本能盖住大部分的伤疤,韩旭手臂上的伤疤则是像一条盘踞的大蛇,看着可怖,不过把袖子放下来倒也看不出什么。 从前最喜欢对着镜子指挥李姝给自己扎小辫的李娇再也没看过镜子了,她也不再跟着李柏和韩冕去学堂了,每天起床以后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捯饬着大旱时候从干涸的河床里捡回来的石头。 现在李娇每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整个人变得愈发沉默了,李姝怕妹妹越来越难过,重新买了几只小兔子养着,自从几个孩子上学,李姝忙酒坊的事情以后家里就没怎么养家禽了,希望看到可爱的兔子妹妹心情能稍微好点。 张婶她们一行人来家里看过几次,李姝也很明确表示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打算想酒坊的事情了,她们可以先忙自己的事情,至于镇子上的酒肆,王翠山可以继续住着,就当是帮李姝看着铺子了,以后做什么营生她再想想。 “娇娇,大哥对不起你,我中途不应该走开的。” 李桐这段时间一直不太敢直面李娇,他一直觉得如果当时自己一直守着,一定能发现二叔的动静的,他总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不止妹妹,还有姐姐和姐夫。 “不是大哥的错。” 李娇摇摇头,替李桐擦去脸上的泪痕,“夫子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沉默的不止李娇,整个家里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大家小心翼翼,不敢在家里提一些特殊的字眼。 张善堂过年回来之后第一时间来家里给几个人一一看诊了,但是对于这伤疤,尤其是烧伤留下的疤痕他确实没有找到能完全祛除的法子,看这恢复情况,李柏处理得已经很好了,他不由得对这个徒弟愈发满意。 其实这段时间,李姝一直在等,等一个了断。 终于在某天夜里她等到了章直得消息。 “人找到了,不过他现在的情况不用你出手也是生不如死。” 章直想到那个人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想说一句恶有恶报。 “带我去。” 李姝的语气平静,只要没死透,李桥对于她和她的家人来说就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这次是李娇,那下一个会是谁。 黑暗中的两人没注意到有一个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不过短短一个月,李姝又见到李桥了,原以为拿了几百两银票怎么也应该过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李桥现在的样子比一个月前更狼狈。 身上那件长衫看着倒像是新买的,但是布满血污和泥泞,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那张黝黑的脸上是两个大窟窿,他的眼睛被人挖了,就连那长衫李姝看着也有些奇怪,正准备歪头一探究竟,却被章直的一番话给制止了。 “别看了,他的双手被人砍了,脚筋也被人挑断了。” 李姝有些惊讶,既然李桥看不见了,那她也不想出声让他认出自己,所以用眼神询问章直。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青州城最大的赌坊都敢去了,但是呢,人要懂得见好就收,可有些人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不被人给拆了吗?” 章直抱着手瞥了一眼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李桥,这样的人便是给他一座金山也经不住他挥霍。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谁,是谁来了?” 没了眼睛以后李桥的听觉似乎更为灵敏了,他能听到章直说话的声音,但是感觉他的身边还有其他人。 “你们已经挑断我的脚筋,砍了我的双手,挖了我的眼睛了,还想怎么样,啊?还想要我的命吗?” 李桥开始往角落里缩,那些人太可怕了,他就不应该去赌的,如果他当时从李姝手里拿了那笔钱买个铺子安安心心营生也不会这样,哪怕不做生意,拿着那笔钱即便只花不挣他后半辈子也能过得很安稳了,可是没有如果。 如果当初李姝真给了李桥一千两银子,那故事可能是另外的结局,他不会着急拿着五百两去翻盘。 李姝示意章直出来外面说话。 “怎么,看他这样子心软了?” 章直看戏般地盯着李姝面上的表情,李姝没有很刻意去掩饰额头上的伤疤,就这么大剌剌地露出来,这好好一张脸怎么就毁了,还真是可惜了,章直心想着。 “你身上的刀借我用用。” 心软?李姝在心里冷笑一声,李桥,你这样如蝼蚁一般活着,不如我让你解脱,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那你下手可得干脆一点哦,我这刀许久不用,有些钝了。” 章直用右手拇指摩挲着刀刃,吹了一口气随后递给了李姝。 “谁!?” 刀还没递到李姝手里,就被章直收回掌心,刀刃朝外一副防备的姿势。 他太大意了,竟然没察觉到附近还有其他人,也许被跟踪了也说不定。 “快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第91章 童试 “姐,是我。” 怎么会是李桐的声音?李姝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睡熟了。 李桐眉眼低垂,他知道姐姐在等什么,出事以后章直第一次来他就知道了姐姐的目的,所以他也一直在等。 “你怎么会在这里?赶紧回去。” 李姝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猜测,她并不想弟弟参与这件事。 “我不,我知道你要干什么,姐,我来。” 李姝知道弟弟心里一直在自责,但是李桥这个事情并不是偶然,他是蓄意谋划,即便那天李娇躲过了,只要李桥没得手还会有下次,下下次。 “胡闹,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赶快回去!” 李姝有些生气了,语气是从所未有的严肃,这鲜血不能让弟弟来沾染。 “姐,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一直都是你保护我们,这次,我想换我来保护你们。” “这儿没你的事,给我滚回去!” “啪。” 李姝打了弟弟。 “姐,你打也打了,能让我去了。” 李桐重新将脸转正面对李姝,语气一如既往地坚定。 “喂,你们姐弟俩赶紧的,我还得回山上去呢,再拖下去天都亮了。” 要他章直说,李姝对她叔叔还是算仁慈了,竟然打算送他一程给他个痛快,若这事是他来做,可不会让里面那个人走得那么痛快。 章直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刀柄晃悠着,确实有些不耐烦了。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顺手夺走了他手里的刀,速度快到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是李姝的弟弟之后,他咧开嘴笑了,这小子还挺有胆。 李姝也没想到弟弟会直接上手夺刀,她想去追,却被章直给拦住了。 “你一个女人家的,那血腥的场面不太适合你,既然你弟弟进去了,那就等着。” 小桐还未满十五岁啊,这种事情怎么能…… 章直是铁了心要阻止李姝,任她怎么使劲,面前都像立了一堵铜墙铁壁,岿然不动。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李桐就已经出来了,那刀上的血也已经处理干净了。 “多谢章大哥的刀。” 把刀还给章直,李桐直接牵着姐姐走了。 李姝摸到弟弟的掌心一片湿冷,牵她的手握得很紧,一路上他紧抿着唇没有说一句话,只有风从姐弟俩身边路过的声音。 章直转身查看了一番现场,看着李桥身上的刀口暗叹这小子下手还真是干脆利落,便宜李桥了。 李桥的事情姐弟俩心照不宣地守口如瓶,从未对第三人提起过,只是从那以后,李姝可以明显感觉到李桐比之前成熟稳重了不少,考虑事情也会比之前周全一些。 作为童子试第一关的县试,将在半个月后举行,所以这段时间李柏和韩冕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张善堂那边也破天荒地没再和吴秀才抢人,当然他如此淡定也是有原因的,他坚信学医才是李柏的最终选择。 最近的系统似乎有些奇怪,特别中意李姝这边的山毛野菜,倒不是什么稀奇难找的野菜,都是一些寻常的,放在丰年时候几乎是没什么人家吃的,所以李姝找的特别容易。 由于这次的需求量大且单一,山中,田埂上,菜地里都遍布李姝的足迹。 “哟,老板娘不当了,来这田埂上挖野菜呢。” 说话的是石头娘,那个李姝第一次嫁过来就和她起了冲突的人。 李姝并不想理睬她,继续在地里找野菜。对于李姝的境遇村里其实没几个人是真正关心的,那些之前眼红的人现在心里反倒舒坦了,同样是嫁过来给人当儿媳妇的,凭什么她李姝运气那么好可以开酒坊当老板,像现在一样背个箩筐脸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找食才能让她们在心理上达到平衡。 “石头娘,你可别说了,人家现在酒坊没了心里难受着呢。” 赵婆子也来了,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 “难受有什么办法呢,不仅酒坊没了,还破相了,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哦。” 石头娘拍着大腿一脸夸张地说道。 把这片的野菜挖完了,李姝起身,她们的话没一句是能入得了她的心的。 见李姝对她们俩的话丝毫不在意,两个人也觉得有些无趣,打算再找个其他的什么由头继续说。 即将经过赵婆子家菜地的时候,猛然间李姝的视野里出现一只脚,裤腿往上缩了一截,露出半条干瘦干瘦的腿,一看这意图就很明显,李姝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想到背篓里最上层有些野菜刚好可以拿来用用。 假装被绊了一跤,李姝顺势把背篓里最上层的荨麻草准确无误地“颠掉”一些落在赵婆子裸露的腿上。 “诶哟,什么臭狗屎绊了我一脚。” 李姝佯装尖叫出声。 而赵婆子则被那些荨麻草狠狠地蜇到了,原本大半个身子都藏在成片的油菜花里,这下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啊,好痛好痛!” 赵婆子用手去把腿上额荨麻草拨开,结果手也被蛰到了,霎时间,腿上手上一片通红。 赵婆子没再接话,她再接话就承认自己是那个臭狗屎了,现在她腿上手上全是火辣辣的灼烧感,也没空和李姝还嘴了。 李姝背着满满一筐野菜,走到无人的角落,将野菜悉数投进系统,换得了三两银子。 之前被烧掉的一百两银票被李姝以其他的方式从陈记钱庄兑换回来了,虽然她现在没多少钱了,但是由于之前疯狂囤物资,所以她们家现在并不愁吃穿,加上有时候完成系统任务还能额外获赠一些惊喜礼物,李姝暂时不用为生计奔波,有足够的时间考虑下一步做什么。 在县试开始前的五天,李姝就带着一家人提前住进了考场附近的客栈,一来是让李柏和韩冕提前适应县城里的饮食和环境,二来则是住得近些方便两个人来往考场,李姝也可以抽空看看这县城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营生可以做的。 出发那天,赵婆子竟然破天荒地来送韩冕,还硬往他怀里塞了两个煮鸡蛋。 第92章 偶遇 “姑姑,冕儿一旦成了童生可就成了韩家的宝贝疙瘩了,那赵婆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李姝订了三间客房,韩旭带着李桐宿在了一块,韩冕和李柏因为要参加考试,经常需要温习功课,为了避免被其他人打扰,李姝单独给他俩订了一间条件最好的,剩下的三个女眷则住在另外一个房间。 “那歹毒的老婆子,哪怕她现在把心窝子掏出来我也不会让冕儿回去的。” 当初赵婆子敢把唯一一个生了男丁的儿媳赶出来,除了想昧下小儿子的全部抚恤金外,是觉得另外两个儿媳还年轻,总会再为她们老韩家生下孙子的,而且她的大儿子和二儿子惯会哄人,哄得老太婆心花怒放,这样就显得小儿子愈发木讷。 如今她的大儿媳和二儿媳年岁渐长,难再怀上了,加上又分了家,可不得对这个唯一的宝贝孙子上点心。 李姝笑笑,没再说话。 生怕两个孩子整天闷在房里温习功课闷坏了,第三日李姝专门带着一大家子去县城里转了转。 县城里就是比镇子上要热闹许多,鳞次栉比的商铺,卖什么的都有,李姝经过一间间的铺子,仔细观察着每一家店铺的营生品类,估算着每个铺子的人流量。 果然人多的好处就是同样一家面摊,同样的分量同样的口味,县城里卖的比镇子上还贵上两文钱,但吃的人就是多。 李姝犹豫着下次要不要来县城里找出路。 “姐,我想要那个。” 出事以后李娇很少主动说话,听到她会主动索要,一瞬间李姝差点掉下泪来。 过年的时候李姝还调侃妹妹是个小胖猪,如今她瘦了整整一圈,过年时候添置的新衣现在看着大了许多。左半边脸用斜戴的帽子盖住能挡住大半的伤疤。 李姝抬头,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个半边脸的桃花面具,面具做的格外精致,柔软的皮革经过特殊处理后在上面描上粉色的桃花,有含苞待放的,有全盛怒放的,中间还点缀着几片绿叶,煞是好看。 十文钱一个,李姝让妹妹再多挑几个,但是她摇了摇头,指着摊子上另外一样东西。 是一条绣工精美的额饰,浅蓝色的流云纹案,其上有鹤飞行,看着栩栩如生。 原来李娇不止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疤,更在意姐姐脸上的伤疤,李姝心疼地抱了抱自己这个懂事的小妹妹。 经过一家首饰铺的时候李姝驻足多看了几眼,里面各种发饰、耳环、手链、戒指应有尽有,最让李姝咋舌的竟然是红线编织的手环竟然卖半两银子,不过是普通的红线编织,但是上面的花却是一起编织的,不是另外缝制上去的,似乎对技艺的要求很高,看上去有一种精致的美感。 还有一些镶嵌珍珠宝石的饰品就更贵了,店里的镇店之宝是一把通身用碧玉薄片层层叠嵌而成的扇子,光甚至能够轻而易举透过扇子上层层的碧玉,然后在另一面柔化成浅浅的绿。这把扇子的卖价,李姝得酿多少酒才能买得起。 不过看店里人来人往的,皆是些穿着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李姝就明了了,便是再贵,这种玩意儿还是有人买的,只不过受众不是她们这些平民百姓而已。 “姝妹妹。” 李姝正欲带着姑姑和妹妹离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还以为我看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你。” 沈蝶从雅间试完发饰出来,没想到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李姝,自从上次的生辰宴之后两个人就没再见过面了,酒坊的事情她略有耳闻,一直想去探望,奈何孩子生病了,抽不开身。 “沈姐姐?” 沈蝶叫她的时候李姝就认出了她的声音,没想到会那么巧。 “你这脸?” 沈蝶一开始没细看,这会儿李姝转过身来,她才看到了李姝额头上的疤,凹凸不平的,和周围的皮肤格格不入。 “无妨,沈姐姐来买发饰呀?” “碰巧路过,进来看看,对了这两位是?” 沈蝶瞧着旁边一大一小似乎和李姝关系比较亲密。 “这是我姑姑,这是我妹妹。” “姑姑,娇娇,这是县令夫人,是咱们家的老顾客了。” 李姝向两边的人介绍着。 一番简单的寒暄后沈蝶也知道了李姝此次进城原来是为了陪伴弟弟和侄子参加童试,说什么也要邀请李姝去她府上坐坐。 李姝思量了片刻,沈蝶身份特殊,现在正值考试之际,在出结果之前她还是谨慎为妙,于是婉拒了她,并约好等放榜之后再相聚。 看沈蝶欲言又止的样子,以及看李娇时候的眼神,李姝心下了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多说无益,谁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更何况此事与她无关。 客栈里有不少人和韩冕、李柏一样是来参加考试的,年龄小的不足十岁,年龄大的二十岁的也有,吃完晚饭就会有不少人聚在一起聊天,有人聊到自己连考几年都没考过,甚为崩溃,也有人心态平和,这次考不上大不了下次继续。 李姝生怕两人心态受到他们的影响,每次遇到成群的人聚在一起都会不动声色地支开两人。 不过韩冕和李柏两个当事人似乎比李姝淡定多了,完全没受其他人影响,每天吃好喝好,有时候温习得乏了,李柏甚至拿出医术钻研,他有些过于淡定了。 考试当天考场外人头攒动, 一个少年低着头像是在找些什么。 “我的玉佩,我的玉佩……” 他小声嘟囔着,但是声音里带了哭腔。 洗得有些发白的长衫拖到地上也顾不上管,看他手上的手牌似乎是参加考试的考生,再过一盏茶就不能再进考场了,李姝看他有些无助于是顺嘴问了句。 “小公子,再不进去就迟了,你在找什么?” “我的玉佩,娘亲留给我的玉佩刚刚挤掉了,那是娘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说着说着说着他竟然红了眼眶。 少年看上去比李柏大不了几岁,李姝动了恻隐之心。 “这样,你告诉我你那玉佩长什么样子,我帮你找找,你赶紧进去。” “一块水蓝色的玉佩,上面刻了一朵梅花。” “我知道了,我会帮你找的,你快些进去,考完了你可以到同来客栈,我在那儿等你,无论找到与否,我都知会你一声。” 少年一步三回头,嘴里不停感谢着李姝进考场了。 第93章 陈余年 刚下过雨的土路有些泥泞,李姝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路面上细细找寻着,不过大多是些杂草以及车马碾过的轱辘痕,一块小小的玉佩倘若掉到了地上很容易陷进泥里,不容易被发现。 找了许久,李姝看得眼睛有点累,现在大家都进去赶考了,路上没什么人相对来说比较好找,但是等考完了所有人都涌出来了就不那么好找了。 也许那玉佩不是在这附近掉的呢?她已经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到时候和他说一声就好,李姝这样想着。 李姝踩着泥泞准备回客栈,咦?很明显的硌脚感,她心想不可能那么巧。 从泥泞里掏出一块方形的物件,还带着穗子的时候,她不得不感叹还真就是那么巧,用拇指捻开覆盖的黑泥之后,透出来的是温润的水蓝色,上面凹凸不平,赫然雕着一朵梅花,错不了了。 考完了,人群熙熙攘攘地往客栈走,他们有的意气风发,有的神色颓然,嘴里谈论的大多是今天的考题,李姝一眼就在人群里瞧见了弟弟和韩冕。 “姐。” “表嫂。” “饿了,我点了你们爱吃的菜,小柏你去楼上叫其他人下来吃饭。” 李姝不想给他们压力,所以没有问他们考的如何,而是让他们先吃饭。 一行人吃的差不多了,李姝往门口看了看,还没看见那个长衫少年,他该不会找不到地方,于是去门口看了一眼。 没想到不看不要紧,一看发现那长衫少年依偎着客栈的外门睡着了,看样子是累极了,估计来了挺久的。 李姝还是叫醒了对方。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走。” 估计是刚醒没看清李姝,又或者是之前被驱赶多次了,这是少年醒来的第一句话,他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然后仓惶地站起来。 “是我呀。” 李姝朝他摆摆手,把玉佩从口袋里摸出来递到少年跟前。 “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少年原本困意朦胧的眼睛看到玉佩那一刻霎时间亮了起来。 “是的,就是这个,谢谢姐姐。” 说着便要跪下来,被李姝一把扶住了。 “举手之劳罢了,我也是碰巧才找到的。” “咕噜咕噜。” 是少年的肚子发出的声音,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李姝注意到他的目光时不时被客栈一楼的食物吸引,吞咽口水的动作很细微,但也逃不过李姝的眼睛。 少年握着失而复得的玉佩,犹豫了一会儿,仿佛下了什么决心。 “姐姐,可以给口饭吃吗?我不会白吃你的,这玉佩我暂时抵押给你,但我有钱了一定会赎回来的,求你一定不要卖了这玉佩可以吗?” 少年捧着玉佩小心翼翼地说道。 原来他一考完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客栈来了,并且一眼认出了李姝,但是当时她们一家正在吃饭,他实在不好打扰,才等在门口,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李姝看他那么冷的天依旧一身单衣,而且那衣服已经洗得发白了,如果不是饿极了应该不会拿那么重视的玉佩来换一顿饭。 “你进来一块吃,这玉佩你收好。” 李姝又点了几个菜,一家人也陪着吃了点。 已经饿到咕咕叫,但是少年的吃相依旧很斯文,一看就有不错的家教,席间少年才聊起他的经历。 他叫陈余年,今年已经十三了,家里离县城足有四五日的路程,父亲是个破落秀才,讨了个媳妇,结果因为生孩子难产死了,就在前两年他那父亲也死了,他就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第一次童试因为赶上父亲去世,为了料理丧事没参加,第二次的时候要照顾病重的奶奶也没参加,去年那次则是因为路上耽搁了,赶到考场时已经不让进人了,生生错过了三次考试。 “那你住哪里呢?” 少年连饭都吃不上,可想而知应该没钱住客栈。 “县城西边有个破庙,我晚上就宿在那里。” 其实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再不济找棵大树随便也能对付一晚,反正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饥饿感确实无力克制,奶奶给他准备的干粮在路上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所以今天考场上他几乎是饿得头晕眼花,勉强才答完了所有的试题。 光看少年的脸还看不出什么,但是抬手时,微微下滑的袖口,可以明显看到瘦削的手腕,几乎就是个骨架,太瘦了,和两三年前的几个弟妹很像,看来他和年迈的奶奶日子过得也是艰辛。 “是你!?” 从陈余年进门开始李柏就一直盯着他看,终于在看到他手腕上的痣时才确定了是他。 “你认识我?” 陈余年看着眼前的少年,快速在脑海里搜寻着,他似乎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忘啦?” 李柏扭过头眼睛瞟着后背,手往后做着抓取的动作,似乎是想拿掉什么。 “原来是你!” 李柏一做这个动作,陈余年立马就想起来了,他进考场的时候前面的考生因为被几个纨绔用浆糊黏了一些字条在后背而不自知,他当时提醒了对方,但是因为对方试了几次够不着,他就上手帮他把字条撕了,一次李柏才顺利通过了检查。 当时陈余年因为饿得有些头晕没注意对方的长相,而李柏则是因为被检查的人催的着急所以也没仔细看对方长相,简单道了谢就进去了,唯独记住了他手腕上的那颗痣。 “今日多谢陈兄的提醒。”若不是陈余年的提醒,不自知的李柏很有可能被判定作弊,以后背上污名再也无法参加考试。 “举手之劳而已。” 陈余年笑得有些腼腆,他举手之劳帮了李柏,李柏的姐姐又举手之劳帮他寻回玉佩,倒真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反正明日就放榜了,陈兄若是不嫌弃就同我们一起住。” 李柏听说他住在破庙里,现在天还没开始转暖,尤其是到了后半夜他裹紧被子才稍稍好一些,不敢想象他住在破庙得有多冷。 “这,不妥。” 陈余年看看李姝,他虽然没什么钱,但从交谈中能看出这个家是李姝当家的。 感受到陈余年的目光,李姝淡然一笑。 “既然相遇了,就是缘分,你们读书人的事情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农妇可做不了主,你们自己看着办。” 李柏知道姐姐这是同意了,当晚陈余年就和他们三个男的住在了一个屋子。 那一晚是陈余年那么久来睡得最暖和最安稳的一觉。 第94章 人选 一大早,考场前面的龙虎墙就挤满了不少人,个个伸长了脑袋只想看到自己榜上有名。 “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恭喜恭喜。” “我儿过了。” “唉,今年又名落孙山。” …… 榜单上仅仅一条分界线就区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 “韩冕你去看。” “还是你去李柏。” 两个小子考试不紧张,现在看个榜倒是紧张上了,相互推脱着让对方去看榜。 “要不我替你们两个去看。” 陈余年虽然年长些,但是心里也没个底,他手心都冒汗了,若是榜上无名怕也是命了,奶奶年迈,再供不起他蹉跎一年了。 早去看晚去看结果已定,并不会因为多耽搁一会儿而改变什么,扫一眼的事。 陈余年自告奋勇去看榜之后,韩冕和李柏就不再推来推去的了,只一心等着他回来宣告结果。 等了好一会儿,陈余年终于从人群中艰难地挤了出来。 “通过了,都过了,我们都过了。” 陈余年提高了声音,脸也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着红。 “太好了!” 韩冕和李柏不约而同欢呼出声,紧紧地抱住了彼此,如此一来,他们就获得接下来的府试资格了。 得到陈余年的前线汇报以后,两人才从容地走到龙虎榜仔细看自己的名字,没想到陈余年竟然是案首,是他们这一群人里的第一名。 “陈兄,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竟是案首。” “运气而已。” 说实话陈余年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案首,他那天的考试状态确实不太好。 由于放不下老家的奶奶,陈余年早就归心似箭了,而李姝则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得在县城待两天。 “谢谢姐姐。” 陈余年将干粮抱在怀里,眼眶红红的,他不敢想如果没遇上李姝一家子他后面的几天该怎么过。 “不客气,路上小心。” 在无人的角落,李姝悄悄给陈余年塞了一点盘缠,不多,但是够他路上的花销了。 送别陈余年后李姝再度光顾那家首饰店。 “老板,你这里的首饰都是自己店里打的吗?很少见呢。” 李姝拿起一个蝶舞流苏簪端详着,漫不经心地问道,丝质的流苏随着手里的动作似流水一般晃动着,很是好看。 老板是个很具富态的中年妇女,她记得这个额头带疤的女子,那天听县令夫人的语气,两人似乎是旧识,若是平常,这种穿着普通的人她是不放在眼里的,但这个另当别论。 “夫人,您这眼光真不错,这是咱们店里新来的货,整个青州不超过十个。咱们店里的首饰有一半是自己打的,剩下的一半是寄售以及我们从能工巧匠手里收购的。” 她这店里的首饰来源在行业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靠着这种模式她已经开了几家分店了,只是她不太明白这位夫人为何这么问,不知是否有其他的顾虑。 “寄售和收购是怎么个价钱?” “若是寄售,我们会尽量满足寄售者开出的价钱,若是收购……” 老板没有明说,但是李姝也知道刨除寄售者开出的价钱外多卖的溢价部分全是店里的。 “夫人是有能工巧匠要推荐吗?” 很巧妙的将话题拐开,老板是个人精。 “是的。” 李姝轻笑着答道。 “若是真有能人,可让其将首饰拿来先看下,我们一看款式是否新颖独特,二看用材的珍贵程度,三看手艺是否精湛,具体的价钱得看到作品才好评价呢。” 老板没有丝毫不耐烦,反而还耐心地解释着。 “好的,我会和我那位朋友说的。看老板店里都是些精品,难怪那么受欢迎。” 李姝并没有言过其实,这店里的首饰几乎每一件都是精品,她这店里的客户恐怕不止安宁县的达官贵人,估计范围还要更广些。 看自家老板恭敬地送走李姝,伙计忍不住嘀咕,“看着不过是个寻常的妇人,老板用得着那么恭敬吗?” “你懂什么,干好你的活。” 老板的语气有些严肃,人还没走远呢,这家伙怎么回事。 李姝是听到了,这伙计说的也确实不错,老板对她的态度可不是因为她,而是看在那天在店里和她搭话的县令夫人的面子上。 回到韩家村以后,一切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只不过韩冕和李柏通过县试的消息不胫而走,有不少人遇见都要恭喜两声。 而韩娟家门口,赵婆子总是很“偶然”地路过,若是时光能倒流,怕是赵婆子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大耳刮子,多好的大孙子呀,她当初怎么那么没眼光。 期间王翠山给李姝递了两个消息:一是秦卿问李姝这酒坊还要不要继续做下去,二是万顺镖局的大当家又来订酒了,询问李姝酒坊重建是否需要帮忙。 这酒的生意利润确实不算少,有不少人眼红,尤其是同行,李姝也是后来经沈蝶的口才知道李桥的越狱并不是偶然,是上次那伙人在外面和他里应外合才让他那么轻易逃脱,而对方的条件之一就是让李桥毁了李姝的酒坊。 只要还是分到同行的利益,这样的事情肯定防不胜防,烧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所以李姝考虑这个酒坊不能由她直接经营,至少明面上的老板不能再是她,若是一个势力远在她之上的人经营,那就两说了。 她心里有一个人选,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意。 “喂,我们老大让你上一趟山。” 章直神出鬼没的,吓了李姝一跳。 最近系统派发了新的任务,要一头野鹿还有不少新摘的棠梨花,打猎的事情自然是要拜托韩旭,这事他最擅长。 “花姐?可有说是什么事情吗?我最近有些忙。” 这个任务太突然了,野鹿不好猎,这棠梨花也快过季了,她得抓紧了。 “我们老大找你还得挑时间啊?” 章直的口气有些冲,但是想到临下山前老大的嘱咐还是软了语气,“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因为上次的事情,李姝对章直是感激的,所以并未在意他的语气。 第95章 二选一 这次再上山,韩旭和李姝淡定了许多,走那条山路就像已经走了许多遍,李姝甚至可以抽出空看看沿途的风景。 还是同一个屋子,一样的摆设,一样的人。 “不好意思啊,又让你们走一趟。” 上完茶以后花姐屏退左右,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有丝毫的抱歉。 “怎会,我想找我们上山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花姐端茶杯的动作微微一滞,而后才抬眸眼带笑意看向李姝。 “当然。” “我原本还想找你买些酒,没成想你那酒坊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实在是太遗憾了。” 那晚的大火烧了多久,她就在山上看了多久,曾几何时,她也见过一场大火,一场更大的火。 “可能都是命。” 李姝苦笑着回应。 “那你之后还有什么打算吗?” 花姐吹了吹茶杯里的浮茶,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李姝身上。 “暂时还没什么头绪。” 李姝在和花姐博弈,那句话不能从她的口中说出,否则她就会失去主动权。 “有些决定还是尽早做的好,毕竟是块肉,谁都想咬一口。” 花姐在提醒也在试探。 “李姝实在愚钝,不知道花姐有何高见。” 花姐也不急,捏了一块糕点就着茶慢慢吃起来,并示意李姝也一块吃。 “你韩记酒坊根基不稳但是来势汹汹,这让其他有些年份和根基的酒坊怎么想呢,一般来说,对于后起之秀的看法,一半人应该是嫉妒的,剩下的一半是欣赏和看戏的,若韩记酒坊东山再起,你觉得外面的局势如何?” “还请花姐明示。” 任花姐怎么点,李姝就当自己是根不可雕的朽木。 “只有与我们合作,才可保你那酒坊经营无虞。” 终于是开口了。 “那花姐想怎么个合作方法?” 虽然李姝心里已经有一个方案了,但是她还想再听听花姐的方法。 花姐仔细吃着手里的糕点,像是卖关子,李姝也不急,捻着糕点也小口抿着。 “第一种,酒坊你继续开,由我们出面为酒坊护航。” 行业内有些东西,官府反而不太好出面,或者说出面效果不好,花姐手底下有人,有有些行业内的浑水别人未必趟得但是她可不怕,只是这价格可能不便宜。 “相应的,作为回报,我们每个月会抽你两成的利润。” “那第二种呢?” 如果刨去原材料成本以及人工成本,再抽去两成,那这生意利润确实没有之前可观了。 “至于第二种嘛,酒坊我们来经营,从生产到销售全权由我们来接收,但是你需要提供技术支持,之前生产的每一种酒都需要你将品质分毫不差地复刻出来,当然作为报酬,每个月分你两成的利润。” 其实第一种方案只是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花姐知道李姝定然会选择第二种。 “那么花姐是希望我选择第几种方案呢?” “不管你选哪一种,和我们合作对你没坏处,另外,我们虽然常年在山上,但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其他的产业,我们那么多兄弟正愁没有力气使呢。” 花姐的话意思很明显,如果李姝再听不出来怕是别想下山了。 “若我选第二种,花姐怎么保证我把配方交出去之后还能得到每个月两成的利润?” 这是李姝最为关心的问题,毕竟花姐是占山为王的一方霸主,她若不想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李姝拿什么跟她斗,恐怕到时候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立个字据。” 其实什么合约条款,对她花姐来说都是君子之约,若铁了心要破,谁又能奈她何。 “从前有几个老主顾,不知道若是花姐接手酒坊能否优先给他们供货?” 花姐笑了笑:“那是自然。” 李姝的客源她是查过的,那么好的渠道还省得她自己去开拓,她自然是乐意的。 花姐和李姝走出屋子的时候,发现韩旭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定定地望着山下的某处。 “相公,你看什么呢?” “酒坊。” 李姝顺着韩旭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虽然距离有点远,但那确实是酒坊的方向,也就是说那晚的大火,其实这山头是最好的观景台,所有的事情都没逃过花姐的眼睛。 回头望正在弯腰逗弄小孩的花姐,从前李姝一直觉得他们三个当家的,二当家王平才是那个最深不可测的人,没想到竟是她看错了。 似乎是感应到李姝的目光,花姐直起身朝她笑了笑,也是如果不是智谋出色,武力过人,她一介女流怎么可能让底下一帮人服她,尤其底下一帮人里还是男人居多。 “老大,大家伙猎到一头野鹿,还活着呢。” 章直好像很兴奋,老远就朝花姐报喜,几个光膀子的壮汉拖着一头体型中等的野鹿从李姝面前经过。 “辛苦大家了,今晚大家吃烤鹿肉!” 花姐的兴致也很高,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中气十足。 “好耶!” 李姝想到那个任务,她和韩旭设的陷阱至今没有动静,而任务的截止时间越来越近,看着这头野鹿,李姝动了心思。 “花姐,这野鹿可否卖给我,多少钱你开个价。” 将花姐拉到无人的角落,李姝低声问道。 “你想要,我送你便是,别谈什么钱不钱的。” “不不不,兄弟们好不容易猎到的鹿,我不能白收,该多少就是多少。” 李姝坚持,一般来说系统的奖励无论是金钱奖励还是其他奖励,本身价值都会高于她投入的东西,所以她才那么想要这头野鹿,再加上经过李桥一事之后,财力上确实伤了元气。 “这野鹿就当是我送你见证我们合作的礼物,合作愉快。” 和李姝合作的所产生的价值远远高于这头野鹿,这野鹿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若李姝还想要,不出三日她还能给她弄来一头。 在花姐的坚持之下,李姝最终还是无偿接受了这头野鹿。 和韩旭回去的途中,李姝支开他,佯装那头野鹿她没看好走丢了,一个反手就把野鹿投入了系统。 第96章 首饰铺 李姝特地带着字据去找了秦卿。 许久未见,李姝觉得秦卿似乎憔悴了不少,虽然衣着一如之前的低调华贵,但是眼睛里透露出的疲惫是骗不了人的。 “秦老板,你之前不是问我酒坊后续的事宜嘛,我觉得以我的能力无法保证这样的事情不再发生,因此我决定将酒坊出让给有能力的人来做,当然我会提供技术,保证出品的酒和之前一个品质,若你有需要,也可以和新老板合作。” 李姝将字据和五十两银子推至秦卿面前。 这酒坊原本就是秦卿的,在自己手里被烧了,是该赔偿他的损失。 秦卿修长的右手指节轻叩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他将目光移到李姝身上,透过细碎的刘海,能看到她额头上凹凸不平的伤疤。 感受到秦卿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额头上,李姝没有半分的局促,反倒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好。” 快速扫了一眼字据,秦卿让阿四把银子收下,又将字据推回给李姝。 “我让阿四送过去的药膏你没用吗?” 那药膏是宫中御用的,轻易得不到,他花了不少力气才搞到那么一小瓶。 “用了,还未感谢秦老板当初送的药膏呢,多谢。” 用了,伤疤依旧,那只能说明那药膏的药效并不像某些人吹嘘的那般厉害,秦卿在心中冷笑。 阿四写信告诉他酒坊的事情时,他正在域外处理一件棘手的事情,无法抽身,知道她受伤连夜差人寻了药膏送过去,不过他后知后觉,一个交情不深的人而已何必那么上心。 她是韩记酒坊的老板,她若有事,他后面所有和酒相关的生意都会受影响,这是他当时说服自己的理由。 “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仿佛越是绝境越能生出勇气,所以他敢肯定若不是有了新的打算她绝对不会把酒坊的经营权交出去。 “暂时没什么头绪,慢慢看。” 既然秦卿这边没什么问题,那她就可以和花姐说动工了,毕竟将烧毁的酒坊全部重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以后若是有事,可以来秦淮楼找我,若我不在,可以找阿四。” 看到李姝走到门口,秦卿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没有了卤菜咸菜生意和酒坊生意的合作,他们之间其实已经没什么羁绊了,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联系了。 “多谢秦老板。” 她一向如此客气疏离。 “东家,您怎么没告诉她李桥的事情呀,要不是您出手,那李桥才不会那么轻而易举被赌坊……” “够了,你在教我做事吗?” 秦卿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阿四以为东家忘记了,想着东家毕竟帮了李姝一个大忙,应该让她知道的,要提醒一下,结果没想到却被东家训斥了。 李姝盘下来开酒肆的铺子原本是一家首饰铺,她记得院子里还有上一任老板留下来的打磨首饰的工具,还有一些带不走的工具也一并留了下来,李姝想到那些玛瑙石,还好当初捡了不少,如今再去看那河,河水高得能没过腰,想从里面捡玛瑙石简直难上加难。 “东家,这是这个月的租金。” 自从酒坊的酒断货以后王翠山在酒肆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偶尔去酒坊帮帮忙,直到酒坊被烧了,他彻底没事可做了,每天把这酒肆的桌椅板凳擦了无数遍,擦得一尘不染,等着陪李姝东山再起。 李姝把钱推了回去,示意他不用给。 “这怎么可以呢,这两个月以来我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做,还住在东家的酒肆里,应该给租金的。” 王翠山坚持。 “翠山兄弟,之前首饰店老板的东西你放在哪儿了?” “我全都收起来了,在柴房呢,东家问那个做什么?” “你带我去看看。” 看到码放整齐的各式工具,李姝在心里赞叹了一句王翠山还真是个心细的。 “东家,你该不会是要改行做首饰了?” 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李姝说要重建酒坊的消息,如今她又莫名其妙来看之前首饰铺老板留下来的工具,王翠山觉得李姝应该是不打算再继续做酒坊的生意了。 “做不做得了还不一定呢。” 受伤后的李娇总是抱着玛瑙石捯饬,才让李姝生出了做首饰这方面的心思,后来去了县里的首饰铺两趟,李姝觉得这不失为一条好路径,不过具体的工艺和技术她们都需要学习,从零开始。 “那……我。” 既然东家要改行,那他这个伙计应该没啥用处了,王翠山有些失落,好不容易有人不嫌弃他腿疾,愿意给他住的地方还愿意付他工钱,没想到那么快就结束了,以后的他又该何去何从。 王翠山欲言又止的神情一眼就被李姝看穿了。 “你失落什么呢,那酒坊我不做了,交给我一个老熟人做,我和她说好了,你,张婶和赵清还是做和原来一样的工作,不过酒坊重建需要一定时间,这段时间你先帮着我摸索一下这做首饰的门道,房租不用给了,到时候酒坊建好了我可能还得和我那老熟人抢你呢。” 李姝笑着安慰王翠山,相处了那么久,她信得过他的人品。 “真的?!” 王翠山的眼眸重新燃起光亮,言语间尽是惊喜。 “那是当然。” 回家的时候看到妹妹怀里抱着只兔子,而手里是一片经过打磨的叶形玛瑙石片,脚下是几块硬度比较大的石块,上面有打磨后的石屑和水,而此时李娇正把线从石片中间的小孔穿过。 眼神专注而坚定,受伤以后,这是李娇为数不多的爱好了,人叫她她也应,但是应过之后大部分时间她都专注于自己的事情,仿佛这样能让她忘记脸上的疤,忘记曾经受过的伤。 而李桐自从发生那件事情以后,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李娇,就如现在李桐虽然手里在给另一只兔子喂兔草,但是眼睛时刻注意着李娇的动态。 第97章 首饰图纸 意识到李姝回来之后,李娇也只是转过头对姐姐微微一笑,回过头又继续手里的活。 李娇的力气小,手也小,只能用手一点一点在石头上慢慢磨。 “让姐姐看看娇娇这是在做什么呢?” 李姝蹲下身看着妹妹手里的物件,叶片的形状的玛瑙石片,很薄的厚度,拿起来对着太阳光能看到石片里清晰的纹路,黄色和褐色交织在一起,小小的石片里仿佛有一幅彩色山水图,自然的美经过人工稍加打磨以后显得更为出彩。 红绳轻易穿过小孔,李娇将这个新鲜出炉的挂坠拿在李姝胸前比划,李姝今天穿了件浅色的衣服,黄褐色的叶形玛瑙挂坠在她身上成了画龙点睛的美。 李娇挪开身子稍微离远一些再细细端详,随后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个作品不是很满意。 “很好看呀,为什么摇头?” 李姝摸了摸妹妹的小脑瓜子。 “这挂绳不好看。” 李娇说着将原本穿好的绳子扯了出去,歪着头思考到底要用哪种绳子来搭配更好看。 “娇娇是不是很喜欢做这些手工活呀?” 李姝试探性地问着。 其实李娇一开始也没有多喜欢,只是脸毁容以后她不愿去学堂也不愿意出去找村里同龄的孩子玩,某天看到好看的石头忍不住试了试才喜欢上的。 她总觉得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好像可以忘记自己变丑了事实,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 李娇没有回答李姝,而是将那叶形挂坠塞进李姝手里,然后“哒哒哒”跑进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张纸,只不过上面好像画了什么图案。 “姐,我画的。” 李娇将白纸摊开来,上面是各种首饰的图案,鸟形、花状、祥云……各种图案应有尽有,有的是耳环,有的是挂坠,有的是簪子,还有的是手镯,虽然没有上色,只是简单的形状勾勒图,但是就连李姝一个外行人都能想象若是做成实物该有多美。 李姝今天去酒肆看之前老板留下来的工具只是想让李娇随便试下手,让她不要那么无聊,没想到她在首饰设计这方面竟然有不错的天赋,如果她真的愿意做,李姝倒是可以考虑请老师傅专门来做加工,李娇则提供图纸设计。 注意到妹妹白嫩的小手上尽是些细小的伤口,李姝心疼地拿起她的手呼了呼,就像小时候摔倒了母亲给自己呼手手一样。 “疼不疼?” 李娇摇摇头,这点疼和当初脸上的疼比起来不算什么。 “娇娇,我请个手工师傅把你这些图纸上的首饰都一一实现好不好?” 李娇有些不解,这只是她郁闷时的消遣,随手画的,哪里就需要请人打造出来了。 “你看,娇娇的这些首饰画的那么好看,不做出来那不是谁也看不到了吗,多可惜。” “是呢,小妹你画的可真好看,要是做出来一定更好看。” 李桐停下手里的活也跟着凑上来,这些东西他老早就看见妹妹在涂涂画画了,只是没想到妹妹画的竟然是首饰图。 “做出来可以卖钱吗?” 李娇一直记得那天大姐给了二叔好多钱,所以如果能卖钱,她是愿意做的。 “一定可以的。” 与此同时花姐那边酒坊的重建工作也开始了,村里的闲言闲语也跟着起来。 “还不是能力不行,这下被人给取代了。” “还以为能当多久的老板娘呢,不过是昙花一现。” “可不是嘛,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要想好好过日子就得踏踏实实种好地。” 李姝倒是无所谓,毕竟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她无法控制,只不过如果她在别人口中过得不好能让她们心里平衡的话,她都懒得解释。 花姐手底下那帮人空有一身武力,但是这土木工作却是不太精通的,李姝为花姐推荐了之前给酒坊砌灶台的苏瘸子父子,小苏师傅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变得更加自信了,而苏瘸子也愿意让儿子承担更多的重要工序,在父子两的指导和配合之下,酒坊重建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 韩旭是个死心眼的,自从上次和他说过想要一头野鹿之后他就执着于要给李姝抓一头,那天和花姐要了野鹿韩旭还不开心了,李姝谎称野鹿走丢的时候韩旭甚至还有些窃喜,娘子要的野鹿就该是他打给她的。 一连几天韩旭都雷打不动地上山,带着一点干粮直到晚饭时分才回家,任李姝怎么解释她现在不需要那野鹿了韩旭依旧很轴。 这天李姝做好了饭菜等着韩旭回来,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一连几天都很准时的,怎么今天有点反常,李姝有点惴惴不安,不会出什么事了。 “大姐,我去后山的路口看看,你看好妹妹。” 李桐也看出了姐姐的焦急,于是主动提出去看看。 “行,那你别走远啊,到路口看看就行,天黑了不管见没见到人都赶紧回来。” 李姝话还没说完弟弟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最近药铺的事情比较多,李柏上完学就直接去张善堂那儿,晚上也宿在那边,张善堂惜才,是下了决心要将一身本领传给李柏的,而李柏的用心加上他的天赋,让张善堂对这个徒弟赞不绝口。 曾经为了抢人而大动干戈的吴秀才和张善堂,两人似乎达成了一种莫名的默契,也许是李柏找吴秀才好好详谈过了,又也许是因为韩冕的存在,吴秀才也找到了那个他想传授一身学识的学生。 李姝准备将饭菜再热一遍的时候韩旭和李桐回来了。 “姐,你快出来,看看姐夫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桐的声音里半分炫耀半分兴奋。 李姝闻声出门查看,只见李桐和韩旭两人一前一后,肩上担着一根担子,而担子上拴着的竟然是一只梅花鹿。 韩旭看到李姝也一脸激动地唤她过来:“娘子,你看。” 他终于给李姝亲手猎到了她想要的野鹿。 李姝看韩旭满脸的笑意,笑得像个做了好事等着大人夸奖的小孩,也忍不住跟着笑,这个小傻子,脸上被刮了几条口子都没发现。 第98章 发病 街边热气腾腾的包子铺,路上挑着扁担叫卖的小贩,官道上偶然疾驰而过的马车,巷子里追逐打闹的孩童,屋檐边明暗交错的灯火,一切都是人间烟火最美的样子。 但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这种岁月静好的画面会被什么打破。 “大夫,救命啊,快救命啊,快看看我的孩子!” 张善堂医馆的门被一对年轻的夫妻敲开。 这对夫妻衣着朴实,男的皮肤黝黑,露出的半截腿上是未干涸的泥土,怀里抱着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孩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是脸上异常的潮红预示着这并不是单纯的睡着了。而孩子的母亲一直拉着孩子的手,眼睛哭到红肿,嘴里一直轻声唤着孩子的乳名。 刚好吃完晚饭准备出门遛弯的张善堂一看这情况连忙把人请了进来。 孩子全身滚烫,已经烧的意识模糊了,嘴里时不时还说几句胡话。 “快去备水!拿酒过来!” 张善堂只是号了下脉,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立马呼唤后堂的人过来帮忙。 湿毛巾降温,白酒擦身,张善堂大笔一挥,刷刷几下就开了一副方子,着了人立马去煎药。 半个时辰下来,孩子的体温不降反升,甚至开始出现了抽搐的情况。 “拿针来!” 从病人进来开始,张善堂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孩子,看到孩子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了,他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眉头紧锁,潺潺的汗水不断从额头滴落,但是施针的动作却干净利落,一针,两针……大概下了十来针,孩子停止了抽搐。 “小柏,你可看清了?” 他施针的时候特意让李柏放下手中的活来一旁观看学习。 “看清楚了师傅。” “大夫,我儿子没事了?” 男子之前看大家忙前忙后的一直不敢出声,这会儿看自家儿子情况好像稳定了一点才小心翼翼问出声。 “还是很危险,一个时辰之内若体温还是降不下那就危险了。” 这病情来势汹汹,张善堂从业将近几十载,这种情况几乎从来没遇见过。 “求求大夫,一定要救救我儿啊。” 听到张善堂的话,夫妻俩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你们先起来,老夫一定会尽力的,但是最后情况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有些情况他还是先确定一下会比较好。 “这孩子什么时候出现这些症状的,事前有吃什么食物吗?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尽量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一直忍住没哭的男子这会儿眼眶也红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吃过早饭就开始不对劲了,早饭就和往常一样,吃了一碗豆饭,一点咸菜,吃完孩子说要睡一会儿,我和孩子他娘也没在意就下地干活了,下午回来做晚饭的时候发现孩子还躺在床上,全身滚烫,这才带着孩子过来找您了。” 男人说着眼泪也掉下来了,他应该早些发现孩子的反常的,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 听完男子的叙述,张善堂的眉头锁得更深了,这种看似寻常的原因最不寻常,很难找到病因。 “在这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夫妻俩抹着泪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发现有什么反常的情况。 “没有。” “知道了,你们先去旁边休息一下,小柏,给他们拿两张饼,带他们去那边坐。” 听完这夫妻俩的描述,他们是没吃饭就过来了,因为精神过于紧绷都没意识到饿了,越是这个时候他们做大人的越不能倒下,孩子后期还得靠他们照顾呢。 谁承想李柏那边饼还没拿过来,孩子他娘就晕倒了。 一样全身滚烫,一样面色潮红。 张善堂这边正准备歇口气,听到男子的惊呼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屁股还没来得及落到凳子上马上跑过去号脉。 糟糕!和孩子一样的症状! 张善堂迅速抓过男人的手,也是一样的状况,但是男人的症状没有表现出来。 “备水,备酒,备药。” 女人的体温虽然也很高,但是意识还算清醒。 “大夫,我娘子怎么了?” “你娘子和孩子一样的病症,但是没那么严重,还有你也是。” 张善堂看着男人笃定地说道。 “我也是吗?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你的症状是三个人里最轻的。” “咚咚咚。” 又是敲门声传来,“大夫,快看看我女儿!” 一家两家,随着医馆大门的打开,越来越多的人抱着孩子等在门外。 孩子的哭喊声,大人的安慰声一时间混作一团。 张善堂一一检查,全是和第一对夫妻一样的症状,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十几对夫妻怀里抱着一到两个孩子,有的孩子尚且能自己站住,但是更多的孩子已经烧的神志不清了。 “快去叫人手来。” 这么多人医馆是待不下的,只能在门口收拾出块地盘让他们暂且安顿。 “小童,照着方子把药全都熬了,熬好之后每人分一碗。” 小童是医馆里专门负责熬药的,来医馆两年多了,无父无母,流浪到安宁镇,是被张善堂收养的,学医没什么天赋,但是胜在勤快手脚利索,熬药对火候的掌控极佳。 “小柏,开始抽搐的孩子你照着我刚刚的手法施针,先稳住情况。” “是,师傅。” “外公,我也来帮忙。” 陆弯弯本来在房间里看书,但是听见外面越来越吵,出来一看没想到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撸起袖子准备加入外公。 “胡闹,你赶紧回房间去。” 行医多年的直觉告诉张善堂,这病不简单,这些人都是一样的病症,而且发病的时间都差不多,有可能会传染,他就这么一个外孙女,绝对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你们那么点人怎么忙得过来。” 陆弯弯说着就要上手,被张善堂直接推回房给锁上了。 “弯弯你听话,外公是为了你好,这次的情况有点不对劲,你先在房间里待着,不准出来。” 外公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陆弯弯也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于是没再坚持。 第99章 疫情 病情蔓延迅速,短短几日,从青州到安宁镇,很多人都得了一样的病症:以孩童的症状最为严重,大人的症状稍轻一些,都出现了高烧不退,晕厥抽搐的情况。 一时间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人心惶惶,以往见面都要寒暄几句,现在老远见到都要绕着走,生怕被对方过了病气。 吴秀才的学堂也是在嗅到风声的第一时间停了课,让学生们各自回家,非必要不出门。 医馆的病人实在太多了,李柏一连好几天都宿在了医馆没回去过,不过他让韩冕给家里带了话回去,让他们注意不要随便出门,另外配了几副药让韩冕带回去,如果发现不对劲就每天煎一锅,全家人每人喝一碗。 韩家村有变回了那年旱灾饥荒时的模样,家家大门紧闭,互不串门,一片死寂。 直到传出有医馆原本健康的大夫在医治过病人之后也得了一样的病症之后,大家更加笃定了这病会过人,一之间人人自危。 这段日子里李姝要求全家人都不能随便外出,韩旭还想上山打猎也被她一口否决了,李柏在医馆回不来,她就带着全家人一起打磨那些玛瑙石,倒也不算无聊。 院子里有自己种的菜和养的家禽,系统里有之前囤的粮食和各种物资,要是省一点,全家人撑个一两年不是问题,现在唯一遗憾的是李柏不能回来和他们一起。 不过李柏也没打算回去,且不说这病确认是会过人的,他已经在医馆呆了那么久也不确定那病气有没有染上,就说医馆现在那么多病人他也不想那么不负责地离开。 这个病以青州一带为中心像周边地区蔓延,朝廷对这个事情很重视,已经派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夫夜以继日地研究对症的药了。 “姐,小柏哥会没事。” 李娇有些担心二哥,她已经好久没见过李柏了,虽然她长久地不出门,但是依旧能从大家的谈论中知道外面很不安全。 “没事的,小柏那么聪明,自己又是学医的,无论做什么他心里都有数的,别担心。” 李姝虽然嘴上是这么安慰妹妹的,但是其实她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小柏现在的处境比他们危险多了。 一连几天的连轴转,张善堂已经累垮了,后来的日子全靠几个师兄和李柏苦撑,而李柏白天要给病人看病,晚上也没闲着,医馆里成摞的古籍医书全被他翻出来了,每晚回到房间都要看上两个时辰的古籍,常常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手脚发麻。 “李柏,李柏。” 李柏一如既往穿过廊院去前堂,却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听起来好像是陆弯弯的声音,虽然陆弯弯大部分时间住在医馆,但是张善堂对她管教却极为严格,不允许她随意和医馆里的男丁们接触,所以两人除了李柏第一次来医馆浅浅接触过一次之后就没怎么接触过了,偶尔遇到也只是友好点个头。 李柏顺着声音寻去,只见陆弯弯房间的窗户里依稀能看见个脑袋在晃动,这个高度,陆弯弯应该是踩在桌子上叫他的。 “陆小姐,有什么事吗?” 他当然知道陆弯弯是被师傅关在屋里的,怕她被过了病气。 “我外公怎么样了?” 聪明如她,已经一连三天没听到外公呵斥人和吆喝人的声音了,所以她断定外公也不太好。 “师傅他还好,只是累垮了,好好休息几天就好。” 他和几个师兄都给师傅把过脉,所幸只是累的,并没有被过了病气。 “那就好,你们这几天情况怎么样,都没事?” “我们都没事,但是外面的情况不太好。” 身为医者,李柏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那滋味实在不好受。 昨天的场面更为混乱,所有的病人看到医馆就像濒死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一股脑地冲进来,有的人被撞倒了,有的人被踩到了,还有的人来不及走进医馆就死了。 当时李柏看到一对残疾的夫妻,衣裳褴褛,一瘸一拐地抱着个小小的婴儿挤在外面,由于人太多,进医馆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那对夫妻只能踮起脚把小小的婴儿举过头顶,希望有人能先看看他的孩子。 可是那个时候人人自顾不暇,不会有人因为别人家的孩子年纪更小就把前面的位置让出来,而且大夫就那么几个,先看了你的我的就得往后排。 李柏永远记得那对夫妻含泪绝望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还带一丝希望,到后来眼里的光暗淡下去,直至最后眼里没有了一丝光彩,只剩下麻木的悲伤。 李柏出不去,他们进不来,最后孩子交到李柏手里时已经没有了气息,小小的一个婴儿,被父母用破旧的衣裳包裹着,从孩子父母的衣着可以看出,那已经是他的父母能给他最好的了。 那对夫妻其实也知道孩子死了,只是他们在等一个宣判,等一个第三者告诉们孩子是真的死了。 连日的劳累导致李柏的眼睛干涩无比,已经流不出半点泪了,当他将孩子的噩耗说出来的时候,那对夫妻很平静,没有大哭大闹,只是用衣裳将孩子包裹好,母亲吻着孩子的额头喃喃地说道:“没事没事,那就不难受了。” 那是李柏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也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多么有限多么薄弱,不管多么努力,饶是像师傅这样的从医多年的老手,有时候面对生命的离去也会无能为力。 “我找了一个方子,不知道对这次的病症有没有用,你看看。” 陆弯弯话音刚落就有一团纸从窗户挤了出来,没办法钥匙在外公手里,只有特定时间有人来送吃的,她根本出不去,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把信息传递给李柏。 她虽然不在治疗的第一现场,但是大概也知道外面病人的一些症状,所以即使被关在房间里她也没闲着,翻了不少古籍,也对比了不少过往的相似病例。 李柏只是打开纸团扫了一眼,就确定这个方子他昨晚也看过,只是里面的两味药医馆一直没有,而现在别说那两味药了,很多药都已经断货了。 第100章 缺药 “这方子……” “这方子怎么了吗?我看着对退热还是很有效果的。” 陆弯弯出生杏林世家,从小就被各种药材药方耳濡目染,对一些病症还是有自己的见解的,听到李柏迟疑的声音她以为他没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这方子对退热确实有效,不过这药材有好几味都已经没有库存了。” 医馆病患最多,除了生病的,这个时候其他人路过都恨不得绕着医馆走,哪还会有来卖药材的。 “而且若只是退热,只能达到治标的效果,根本治不了根本。” 这几天他们试了很多方法,退下去的热不出两个时辰又卷土重来了,说明他们还得从其他方面下手才行。 陆弯弯有些失望,原来这病情竟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 “李柏,你能不能去我外公那里把钥匙偷过来,放我出去,我也想去帮忙。” 这就有些为难李柏了,师傅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外孙女,若是因为他偷了钥匙擅自把人放出来,有个好歹他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陆小姐还是听师傅的安心待在房间里,擅自保重,你有有个万一,最难过的还是师傅。” 陆弯弯透过窗户看到那个清瘦挺立的身影越走越远,无奈叹一声气又把自己埋进了各种古籍医书里面。 第七天,医馆里的药材已经全部耗尽,张善堂只能带着一众弟子靠施针减轻患者的病情。 第八天,李柏的小师兄张也被过了病气,也得了一样的症状,不过症状很轻。 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死亡的人也在逐渐增多,但是大家发现死亡的基本上都是孩童,尤其是年龄越小的死亡的数量越多,大人的症状有重有轻,但是死亡的人很少。 一开始大家都挤破头想进医馆,但是随着药材的耗尽,以及病情的反复,渐渐的大家意识到这个病似乎连大夫也没辙,所以医馆门口的人少了些,有些人看情况太严重就干脆待在家里等死。 家里有丧事的也没办法大操大办,只能在家门口挂块白布,然后将人抬去后山草草埋了。 一时间,整个安宁镇犹如一座死城,偶尔有些声音也不过是孩童病痛难忍的啼哭声以及大人轻微的呻吟声。 没有人知道这场疫情什么时候会过去,也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将会如何。 第十天,朝廷召集的大夫们配制出了一个药方,但是药效猛烈,喝下去的人十之五六没挺过去,还是去世了。 第十一天,官府大门,支着一口大锅,里面咕咚咕咚熬着新研制出的药,热腾腾的白气自锅中缓缓上升,看上去很暖但是却也朦胧。 官府开门发药之后,医馆彻底门可罗雀,张善堂和一众弟子睡了这大半个月以来的第一个整觉。 “喝了还有活的可能,不喝就只能等死了,孩子,你听娘的,喝下去试试,若真不成了,娘也会跟下去陪你的。” 女人手里端着刚从官府打回来的药,抱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孩子试图把药灌进去,但孩子已经意识模糊了,根本无法自主吞咽。 女人只能自己喝了药汁,再口对口一点点把药汁渡给孩子。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每一对父母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力去保住孩子,但是结局却只能听天由命。 李柏心想,如果这病目前治不了,那是不是从源头就做好防治会比较好,只要找出源头,大家尽量避免就好了。 于是他仔细回忆接到的每个病人所诉说的患病经过。 李柏想到了一个关键点:河,但是好像并不是每个人的发病原因都和河水有关。 有一个说孩子发病前一天和其他朋友去河里摸鱼,回来没多久就这样了,那孩子的朋友陆陆续续也来医馆了。 可是那个襁褓里的婴儿是怎么回事,单纯被人过了病气吗? 还有据一些病人回忆那之前根本没怎么出过门,都是待在家里,那又是怎么莫名其妙患上病的,而且这些病人并不是某个集中区域的,基本上每个区域都有。 医书上的病例和现实里每一张病人的脸在李柏的脑海里走马观花,盘旋许久挥之不去,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还是不得要领。 官府熬的药他排队领了一碗偷偷尝过,正是当初陆弯弯给他的那个方子,只不过医馆里一直没有的那两味药他们似乎没加,换成了另外两种药材,两种无功无过的药材,但是放在整副方子似乎让药效过于猛烈了些。 为此李柏曾端着药去找过师傅。 当李柏说出自己的疑问时,张善堂立马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种质疑他们师徒间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被其他人听到,不知道要惹来多少麻烦呢。 “小柏,慎言,有些事情知道事实但不一定要说出来,否则会招致杀身之祸。” 李柏还准备继续说下去,但是师傅的动作和语气无一不警示着有些真相不该由他来揭开,便是真的揭开了那又如何,他也没有完美的对策来应对。 第二十日,李柏确定自己没被感染之后回了家,而医馆也因为缺药而关门了,得等补充到充足的药材才能重新开业。 街上已经能偶尔见到三三两两的行人了,只不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低着头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有些胆大的店家将铺子开了半扇窗,若有人买东西需要在一丈之外将钱放进舀子里,店家将东西放到门口关上门之后顾客再将东西取走。 舀子一般是晒干的葫芦瓢,尾部则用长长的竹竿绑起来,由店里的人伸出去收钱找钱用的,买东西的人只需站在远处大声吆喝一声,里面的人就知道他是来买东西的了。 虽然这次的疫情韩家村并没有受到波及,但是此刻的韩家村也是安静的可怕,李柏从小路走回家,一路上除了狗叫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叩叩叩。” 李姝听到门外的动静立马就停下了手里的活,“谁?” “姐,是我。” 第101章 灵芝玛瑙 是久违的弟弟的声音,听到他声音的时候,不止李姝,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大门的方向。 “小柏!” 李姝三步并作一步迅速往门口跑去。 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李姝的心一直悬着,生怕弟弟出什么事,好在他回来了。 这段时间李柏肉眼可见地瘦了,满脸的疲惫,但是与之相比,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因为在他眼里李姝看到了一种她读不懂的哀伤,想象不到这段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所有人都围上来,将李柏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看到人好好的,大家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我很好,你们别担心,也没有染上病气,倒是你们,都没事?” “没事没事,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怎么出过门,肯定没事的。” 李桐挺直身体,拍了拍肩膀笃定地说道。 知道李柏还没吃饭,李姝赶紧进厨房张罗去了,弟弟安然无恙回来就好,接下来得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小哥,这是送你的。” 李娇将手里串好线的玛瑙珠子塞到哥哥手里。 “这是什么?” 李柏摊开手,只见里面躺着一个琥珀色的珠子,中间钻了孔,用线穿过,而穿珠子的线也是经过特殊编织的,接口的地方甚至还别出心裁地做了个活扣。 “这是专门为小哥挑的玛瑙珠子,大哥打磨的,姐夫给钻的空,我给编的绳。小哥你快拿起来看看这玛瑙上的纹路。” 李娇有些兴奋地向哥哥介绍着她这段时间最满意的一个作品。 看到这玛瑙石上的纹路时她就觉得这颗珠子天生就是属于小哥的。 李柏半信半疑地拿起玛瑙石对着阳光看,只见琥珀色的珠子上有一些褐色的纹路,这些褐色组成了一朵林芝,一朵十分逼真的灵芝,标准的伞盖,连伞柄处的盘曲突起都格外形象。 灵芝性平,味苦,无毒,主胸中结,益心气,补中,增智慧,不忘,久服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将这颗特别的玛瑙珠子郑重其事地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李柏抱了抱李娇。 “谢谢,谢谢大家,这个礼物我很喜欢。” 吃过饭李柏就早早睡了,他确实很疲惫,但这种疲惫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的,而非身体上的。 “姐,上次我让韩冕带回来的药还有吗?” “有呢,放柜子里了,都没动。” 当时说的是情况不对再喝,因为一家人都没出去,所以这药也就一直放着了。 一个上午李柏都对着那几副方子写写改改的,李姝能看出他心情不太好,没想贸然打扰,这个二弟她是最了解的,有些事如果他不想说是任谁问都问不出来的,想通了就自我消化,实在想不通时他会寻求外部帮助的。 韩旭这段时间都快被憋疯了,有几次想偷偷溜出去直接被李姝抓包,在李姝的恐吓威胁之下还是乖乖回来了,最离谱的一次是有天夜里他趁李姝睡着了想溜出去。 李姝一般比较浅眠,那晚韩旭睁着眼平躺着,特意熬到后半夜才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木门的吱呀声会吵醒李姝,韩旭准备翻墙来着,结果一转身发现李姝就站在他身后。 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照在柴垛上,像是裹上了一层霜,微风轻轻拨动墙角的野草,李姝用食挑着韩旭的帽子慢悠悠地转着,半倚着门站在月光下,眼带笑意看着韩旭,一副我看你往哪儿跑的样子。 “相公这是准备去哪儿呀,怎么不带我呢?” 李姝歪着头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威胁意味满满的话。 韩旭咽了咽口水,紧张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低着头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韩旭像个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小孩,等待着李姝给他最后的审判。 “那咱们回去,等这阵的风头过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李姝叹口气,把帽子套在他头上,韩旭还是小孩子心性,牵起他有些冰凉的大手把他带回了房里。 韩旭的药停了有一段时间了,针灸也因为李柏回不了家中断了一阵,李姝觉得效果越到后期越不明显,张善堂也说这正常,是需要时间的,只能慢慢调理。 李姝早就看开了,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她可以就这么养着韩旭一辈子,有时候她挺羡慕韩旭的,不用想太复杂的事,就这么简简单单挺好的。 “娘子,我……我错了。” 回到房间韩旭还是有些局促,坐在床上眼睛一直往李姝那边瞟。 “没事,睡。” 李姝摸了摸韩旭的头,示意他躺下来。 自那天以后韩旭就老实了许多,白天实在憋不住了就拿出之前买的枪操练,有时李桐也会加入。 在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李娇比之前开朗了一点,如果不是她脸上狰狞的疤,一切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哥,你帮我看看这个图案应该用哪块石头来做会比较好看。” 李娇的想象力很丰富,加上之前跟着在学堂学了一段时间,写字画画都会一点点,但是相比之下好像还是画画会好一点。 “我看看啊,娇娇画的是月牙吗,那……”李柏的眼睛在一堆玛瑙石里扫射了一番,最后定格在一块扁扁的玛瑙石上。 “这块,这里切开,打磨一下就是两个月牙。” 李柏伸手将石头拿起来,在上面比划着。这块石头上的纹路是一个乳白色的圆形,可以从中间切开,然后在将切开的半圆图案进行打磨,可以很好的适配李娇画的图案。 “真的诶,小哥你真厉害。” 李娇把头伏在李柏的膝头,听完他的分析,眼里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姝丫头!” 是姑姑的声音,不过听上去很着急,李桐刚好在门口,给开了门。 “姑姑怎么了?” “豆豆他奶奶没了,现在大家伙心里都毛毛的,没人敢出门,老人的后事没人帮着料理呢。” 第102章 抬棺 这个消息韩娟也是才知道的,不过现在大家都怕老人是得病走的,没有一家肯帮忙料理后事的,就连村长也是称病不肯外出。 虽说眼下天气还没有特别热,但是尸体一直留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赵清一个人确实也干不下所有的事情。 “豆豆他奶是什么原因没的?” 这对李姝很重要,她想去帮忙,但是也不能置家人的安危于不顾。 “她那眼睛不是一直都不好嘛,半夜起夜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倒了,后脑勺磕到了床沿,当场就没了,说来他们一家都是可怜人。” 赵清这婆母虽说眼睛不好,年纪也大了,但是人在,好歹婆媳祖孙三个人能相互依靠,如今老人不在了,对赵清来说未必会比之前轻松。 不是因为疫病走的就好,况且这么久了整个韩家村也没有传出有人生病的消息,一番思虑,李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李姝带上韩旭和韩娟一起去了赵清家,并要求几个弟妹不可以随便外出。 三人赶到时张婶已经在那儿了,她帮着赵清一起给老人擦洗身子,这会儿已经给老人换上寿衣了。 赵清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一边给婆母梳头一边掉眼泪,豆豆则是坐在一旁睁大眼睛懵懵地看着大人手上的动作,小小的孩子还不理解死亡的意义。 “嫂子,节哀。” 李姝过去握了握赵清的手,冰凉异常。 “谢谢你们能过来。” 纵使悲痛万分,赵清还是给几人搬了凳子倒了水。 一口薄棺是老人生前就备下了的,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走,所以在赵清去酒坊做工没多久老人就卖了自己带了一辈子的银耳坠,换了这口薄棺。 没有仪式,没有悼念,几个人朝老人有些寒碜的灵堂磕了几个头,按照正常的习俗,今天是应该是宾客来悼念,明天才下葬,但是她们家现在没什么亲戚了,加上现在疫病正在风头上,便是请了对方也绝对不会来的。 本应由孝子抬棺的,可眼下抬棺的却是赵清、张婶、韩娟和李姝,韩旭一早就被李姝叫去挖墓地了,几人到山上时韩旭的坑也挖好了。 直到开始用泥土覆盖棺材,豆豆才“哇”地一声哭出来。 “为什么奶奶要躺在这里,为什么要用泥土盖起来,奶奶会喘不过气来的。” 小孩子凄厉的哭声回响在山谷。 “豆豆乖,奶奶只是睡在了这里,不盖泥土她睡不踏实。” 赵清把头埋在孩子小小的肩膀上,轻声地解释着,从今往后她就真的只有豆豆了,只有她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了。 “呜,不要我不要,我要奶奶。” 也许孩子也预感到了什么,这棺材一旦被泥土覆盖,那他应该是这辈子都见不到奶奶了。 大概是哭累了,腮边的泪痕还没干,豆豆就睡着了。 几个人最后朝着老人的墓磕了几个头,等大家都起身后赵清调转方向朝李姝一行人庄重地磕了几个头。 “妹子,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张婶被吓了一跳,赶紧俯身去扶赵清。 “谢谢,谢谢大家你们今日的对赵清的恩情,我赵清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加倍报答。” 自从丈夫走了之后,她深切体会到太多的人间冷暖,有的人面冷心热,有的人口蜜腹剑,有的人只是一时相交却值得用一生去回味。 李柏给每个人备了烧艾,进家门之前都得仔细熏过了才行。 韩旭今天有些反常,反常的沉默,平常吃过晚饭他总会在院子里舞弄他那把枪,但是今天吃过饭就坐在柴垛下面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腿呆呆地看着地面,本来不算小的椅子在他的衬托下显得更小了一些。 “相公怎么了,吓到了吗?” 李姝不确定韩旭之前有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今天贸然把他带过去帮忙使她草率了。 “没。” 韩旭摇了摇头,眉眼半敛,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说吗?” 李姝在韩旭面前蹲下来,微微抬头仰视他,目光相接,韩旭才慢慢把思绪拉回来。 “我,会躺进去吗?” 韩旭吸了吸鼻子,仿佛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说出这句话。 没想到韩旭竟然想到这方面去了,李姝愣了愣,双手抚上韩旭的膝头。 “不止是你,我们每个人最后都会躺进去的,但是那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李姝组织着语言,不想吓到韩旭,以他现在的心性和智商似乎对死亡还只是模模糊糊的概念。 “娘子,也会?” “当然了,上到皇帝下到我们每个平民百姓都是一样的。” “不要,娘子不要。” 听到李姝的回答韩旭立马红了眼眶,在娶亲之前,韩旭觉得姑姑对他是最好的,后来娶了李姝,他觉得李姝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他不想李姝躺到那个小小的盒子里然后被黄土覆盖,这样的场景他光是想想就觉得很窒息。 李姝一开始只是想着需要让韩旭意识到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但是这反应那么大她属实是没想到的。 怎么都劝不住,最后韩旭竟然哭出了声,惊动了在屋里的几个弟妹,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安慰了好久,韩旭才渐渐止住哭声。 李姝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就像童年经历过的一件印象深刻的事情,纵使当时印象深刻,但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年纪渐长总会理解或者忘却,她低估了这次的事情对韩旭的影响,这次的事情就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不知道日后会开出怎样的花。 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出现的频率多了,人们就会开始免疫,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变成习以为常直至适应,这种规律对此次的疫病也同样适用。 人们逐渐恢复生产生活,好像一切渐渐回归到原来的轨迹,但是在这样一幅平静祥和的画面之下,似乎每个人都有一颗还没有完全放进肚子里的心。 第103章 九鸾凤钗 “姑娘你走,我家老头说了不会再轻易干回老本行了。” 中年妇女将头从大门探出来对门外的李姝说道。 这中年妇女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手工匠沈三的媳妇,而站在门外的则是提着不少东西的李姝。 这是她来安康镇的第三天,也是她被沈三拒绝的第三次。原本李姝只想找一个懂首饰制作的手艺人来把李娇画在纸上的东西实现,但是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隔壁镇子上有个叫沈三的手艺人能将画纸上的首饰做得一模一样,李姝才动了来找他的念头。 “大娘,您就通融一下,或者让沈师傅看看我带来的图纸。” 李姝还想再争取一下。 “姑娘,不是我老婆子不帮你,我家那口子倔得很,他不想做得事情没人能强迫他,我看你连着来了那么多天,怪累的,回去。” 女人摆摆手,准备将门关上。 李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李娇之前画的稿纸一股脑地塞进了女人的手里,连着手里的礼物。 “大娘,您要是方便就把这东西给沈师傅看看,若他看了还是不想做的话我也认了。” 李姝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姑娘,你这东西我不能要!” 女人用手将门撑开,刚跨出半个身子,李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街角。 “这姑娘也是个犟脾气!” 女人拿着手里的东西跺了跺脚,一脸的为难。 要说这沈三,曾经可是在宫里内务府造办处当差的,经他手打造的首饰在各宫之间风靡,也带起民间的模仿潮,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接替上一任主管成为新的掌舵人的时候,他却激流勇退,带着妻儿回到了这个他生长的地方。 有人说他是得罪了宫里的娘娘被赶出来的,也有人说他是和上面的主管有了龃龉被人穿了小鞋,还有人说他是厌倦了被卷入宫里的尔虞我诈才主动请辞的,反正关于他出宫这件事众说纷纭。 疫病还在人群中小规模传播,但是生活总得继续,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家里不出门。 李姝此次出门除了寻找像沈三这样的能工巧匠,还有一件尤为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系统又为她抢了一个任务:需要她找到一个九鸾凤钗。 那可是九鸾凤钗,是皇后才能佩戴的饰品,难不成要她进宫去偷吗?这个任务对李姝来说难度太高了,她尝试着拒绝,但是那系统就像植入了她的脑袋,在她脑海中无限循环放映九鸾凤钗的图片,要不是知道有所谓系统的存在,李姝肯定以为自己得了癔症。 那九鸾凤钗无论是材料还是做工都极为考究,岂是她一介平民可以妄想的,李姝犯起难来,听到这沈三之前在宫里当过差,这才巴巴赶过来,又在人家门口厚着脸皮等了几天。 戴上之前买的面具,李娇也开始愿意出门了,但是去的却是之前的酒肆,因为知道这里有打磨首饰的器具,所以李娇央求李桐搬了一些家里的玛瑙石过来,有事没事就围着那些器具研究,王翠山隔三岔五会去街上找些短工做做,闲时就跟着兄妹俩一块研究器具的用法。 还别说,三个人一点点探索尝试还真将那玛瑙石粗糙地磨了个大概,虽然还没有达到精美的程度,但是雏形已经有了八九分。 沈三那边大概率是不会有机会了,李姝拿热脸去贴冷屁股也不过是把该做的都做了,拼一个万一,但是系统的任务还是要去完成的,所以她最近都会去周边的首饰铺逛逛,如果能买到也算是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镇子上首饰铺里的首饰和县城里的比起来确实不是一个档次,无论是的用材还是工艺都差了不少,连款式也比较老气,李姝逛了一圈下来竟然没有一个是想买的。 “姐姐,你快来看!” 李姝刚踏进酒肆的大门就听到李娇欢快的声音,她这个妹妹最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兴趣点,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话也多了不少,果然注意力转移了她就不会老是想着脸上的伤疤。 只见李娇手里捧着两个玛瑙打磨而成的半月,半月的部分刚好是白色的,似乎是上次李柏给妹妹的建议,没想到那么快就打磨出雏形了。 “好棒呀!怎么做到的。” “翠山哥和大哥帮我一起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补充道,“我指挥的。” 小家伙昂着头一副神气的样子。 “呀,娇师傅那么厉害呀!” 李姝弯腰去挠妹妹的痒痒肉,她立马缩起来,像只受到刺激的虾米,嘴里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 进到院子里李姝才看到大家竟然把做首饰的家伙什都搬出来了,看王翠山和李桐的架势似乎已经对这些工具颇有了解了,他们有这个热情很好,但是现在没有一个真正懂的人来指导,只怕会走不少弯路,而且还浪费时间。 李姝想跨过门槛走近一点看清楚,没想到双眼一黑,整个人栽到了地上,她好像被门槛绊了一跤。 再次睁眼时,李姝已经躺在了床上,眼前迅速闪过那九鸾凤钗的画面,她白天就是因为这九鸾凤钗一直在眼前晃,一时失神才被那门槛绊倒,抬手抚了抚脸上的粘腻,一阵刺痛传来,得,看来又破相了。 李姝在心里无奈叹气。 “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在一旁配药的李柏注意到自家姐姐醒了立马过去询问。 他已经细细为姐姐把过脉了,脉象一切正常,并无不妥,就连整个人的气色也是好的,那么他只能相信今天这个意外是姐姐不小心的,没留意脚下被绊了一跤。 “我挺好的,今天摔跤完全是不小心。” 李姝知道自己没病,怕弟妹过度担心,所以先说了。 瞧了瞧周身的环境,是酒肆的一间小房,还好韩旭不在,李姝松口之后他又开始往山上跑了,否则看见李姝这副模样,她那五六岁心智的相公又要开始掉金豆豆了。 第104章 染了疫病的陌生孩子 酒坊重建好以后张婶和赵清就进去帮忙了,之前李姝一直带着两人一起做,所以除了一些保密的节点她俩都能完全跟下来。 重建以后的酒坊李姝去看过一次,规模比之前大了整整一倍不止,灶台也增加到了十个,可以一次性蒸很多种粮食,整体酒的产量也比李姝干的时期多了好几倍,看来让花姐接手这个酒坊也不是什么坏事嘛,只要能保证酒的出品质量,其他的行业竞争,同业寻仇的什么的,他们根本不在怕的。 现在李姝只有在章直来找她的时候去下酒坊做个指导,其他时间可以用来做自己的事情,花姐那边的抽成少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一百两左右的银子,他们除了与秦卿和镖局合作,自己还开拓了不少客源,所以这生意除了刚开业的一两个月不太稳定,后期基本都是稳定增长。 李姝一直以为韩旭和以往一样上山打猎去了,毕竟他每天早出晚归,回来时要么带点野味要么带点野果,直到有天晚上他抱回一个高烧不退的女娃子,她才惊觉事情并不简单。 女娃看上去八九岁的样子,但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乡下将养的孩子,还有那衣服看上去朴素得很低调,但用料却比秦卿穿的还考究,尤其是腰间系着的香囊竟然是用金线绣的,这孩子的来头绝对不小,这是李姝第一眼的断定。 孩子似乎是昏迷了,此刻紧闭着双眼任李姝怎么喊都没回应。 “相公,你从哪里抱回来的这个孩子?” 李姝有些头大,不知道韩旭有没有意识到这是个人,而不是随便在山里捡只小兔子,小豹子那么简单,万一给家里招致灾祸呢。 也就韩旭心性单纯,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给眯了眼将人带回来,若是换做其他人,可能仅是将孩子身上的值钱之物掳走而不顾人生死。 “山,山里。” 韩旭垂着头,有些不敢直视李姝的眼睛。 “水。” 床上的孩子呢喃出声,她似乎很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整张脸也红扑扑的,嘴角已经干到起皮了。 李姝叹了一口气,既然人已经在家里了,总不能把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出去,只能认命地去打水,并叮嘱韩旭去厨房烧水。 “小柏,你睡了吗?” 李姝走到两个弟弟地房门口轻声询问,总归家里有个学医的弟弟,问一下会把稳许多。 “姐,有什么事?” 李柏披了件衣服来开门,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哥哥,小心地把门带上。 李姝将人拉远了些才开口,“你姐夫不知道从哪里抱回一个昏迷不醒的孩子,还发着烧呢,这会儿已经在家里了,要不你去看看?” 听到“发烧”两个字,李柏心里一紧,这两个字他都已经听到应激了,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那种病人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最好不要是。 “好。” “姐,不好,她这症状和之前的疫病一模一样。” 李柏只一眼就查出了端倪,而且这孩子的症状还不轻。 手里沾了水的毛巾应声掉落,李姝怔愣了一瞬间,立马将大门和弟妹睡的的房间给反锁了。 她知道这个疫病的厉害之处,韩家村还没发过这个病,不能是由她家传出去,另外没接触过这孩子的人也得和他们分离开来。 李姝扣锁时的手都是抖的,心里一直在“咚咚”打鼓。 虽然弟弟在医馆那么久都没事,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会一样幸运。 “姐,之前给家里带的药我做了一些调整,三碗熬成一碗给这人喝下。” “你有把握吗?” 李柏似乎并不惊慌,拿出银针不紧不慢地给人施针。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背景,但是看上去就非富即贵,若治好了倒好说,若是治不好,他们家怕是惹了个大麻烦。 “五六成。” 听到弟弟的回答,李姝的心凉了大半截,她心里萌生了个想法,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抱回原地,就当没见过这个孩子,可是看到弟弟那坚定的眼神,她又开不了口。 “姐,你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李柏叫住即将离开的姐姐,他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闻错了。 “有吗?” 李姝凑近了闻,确实在女孩身上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李姝不懂香,但是这香气确实好闻,淡雅清新。 “没错,这孩子身上传来的。” “厨房的抽屉里还有几副药,那药熬好了给咱们喝。” “好。” 李姝进到厨房的时候发现韩旭正坐在灶台前发呆,灶膛里的柴火快烧完了也没发现。 “相公?” 屋里虽然点了灯,但厨房里还是有些昏暗,只有从灶膛里传出的火光要更明亮些,映在韩旭的脸上,拉扯成各种形状。 李姝连叫了两声,韩旭才反应过来,往灶膛里加了点柴火。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韩旭依旧不敢看李姝的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摇了摇头。 看韩旭整个人和霜打的茄子似的,李姝以为他只是累了,有些话打算晚点再问他,眼下还是赶紧先把药熬好再说。 “咚。” 似乎有什么重物坠落到了院子里。 还没等李姝反应过来,韩旭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你把小荷带到哪里去了?” 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蒙着面,但是周身的杀气是掩饰不住的,他手里的剑血渍未干,此刻正直直指着韩旭,还有半掌的距离就会伤到人。 “在房里,你别伤到他!” 李姝手里的药还没下锅,跑出来就见到这么一副画面,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马上回了黑衣人的问话。 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之后,黑衣人仿佛一瞬间被人卸了力,整个人软下去跪倒在一旁,李姝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肩好像受伤了,因为穿着全黑的衣服流血了也不太明显,但是当他把手从肩膀放下来之后满手的鲜血吓了李姝一大跳。 “小荷怎么样了,你懂医术吗?怎么可以往她身上扎那么多针。” 一开始都是强撑的,男人这会儿说话已经有些喘了。 第105章 疑似源头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的情况,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李柏只是转头扫了一眼黑衣男子的脸色就知道他伤的严重,施针的手依旧很稳。 “小荷要是出什么事,我杀了你们。” 威胁的语气,但是已经气势全无。 杀了我们?李姝被气笑了,合着他们一家在这里忙里忙外想把人救活,他张口就想杀了她全家,真是好大的口气。 可能今天李姝心里积攒了不少情绪,全在这一刻爆发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是? 她直接从厨房抽了一把柴刀和对方对线。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们,我丈夫不知道这孩子染了疫病将人抱回来,我弟弟明知这疫病会过人还在这里施救,你张口就想杀了我们,真是好大的脸啊,带着你的人给我滚,立马离开我家。” 韩旭和李柏从未见过这样的李姝,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 而那黑衣人此时因为体力不支,一边膝盖已经跪到了地上,右手按着左肩的伤口大口喘气。 男人敛下眼眉没再说话,他可以离开但是小荷不行,而且他这样带小荷也走不了多远,可能到最后两个人都得死在路上。 将另外一只膝盖也放下,男人跪在了大家面前,“刚刚是我出言不逊,还望各位不要放在心上,请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定有重谢。” 说完他低下头颅,额头紧磕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呕了一口鲜血就昏死过去了。 李姝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场景,今天是怎么了,流年不利啊,怎么尽来些麻烦事,要不要把人全都交到官府去,万一是通缉犯他们家还能得些赏金,但是看这男人的情况似乎等不到送他去官府了。 这边李姝还在和脑海里的个各种方案天人交战,那边韩旭和李柏已经将人扶到床上去了。 罢了罢了,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他们在攒阴德。 蒙面之下是一张苍白的脸,阴柔得有些过分了,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之下投下一片阴影,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 衣服已经黏到伤口上了,李柏只得找了剪刀将左侧的衣服给绞了。 李姝虽说已经嫁给韩旭了,但是两人至今还没有夫妻之实,所以这样的场面她是不便在场的,她出去的时候顺便带上了门,并在外面朝韩旭和李柏说到,“有需要叫她。” 李柏在张善堂的医馆也算是见过不少病人了,但是伤成这样还一声不吭的可不多见。 白皙的肌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但是手掌处的老茧又证明着他常年习武,左肩处血红的伤口格外刺眼,最深处的伤口几乎可以看见骨头,李柏用手比划了一下。 这伤口若是再近个两指宽的距离就伤到心脏了,不幸中的万幸,若真伤到了心脏那可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一夜的忙碌,黑衣男子的伤口已经止血了,但是小荷的病情还是反反复复的。 韩旭已经靠在矮凳上睡着了,这一夜他都是带着愧疚度过的,若不是他带回那女孩,家人也不需要那么劳累,所以李柏请他帮忙的时候他都格外卖力和积极。 韩旭和李柏一夜没回,早上李姝去给他们送早饭的时候发现除了黑衣男子,其他人都睡着了,黑衣男子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一看就是李柏的手笔,整洁大方。 看见李姝进来,男子转动眼睛满脸的防备,转动右手手腕将被子拉过来盖住自己裸露的左肩。 “自己能吃?” 李姝将粥往桌子上一搁,没理会男人满脸的防备。 “我可以自己吃的,有劳嫂子送早饭了。” 男子的态度比昨晚好了不少,只是他直起身看到碗里的粥又迟迟没动手。 “怎么,怕我下毒啊还是我们这粗茶淡饭你吃不惯?” 一碗白粥外加一些小咸菜,对男子来说可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吃食,但是对于李姝一家来说白米粥还是算得上很好的吃食了。 “怎么会,昨晚是我太过无礼了,感谢嫂子一家的救命之恩。” 说着像是怕李姝真的误会他,赶紧舀了一大口粥放进嘴里,似乎没料到粥竟然那么烫,他猛咳了一声,张大嘴不断哈着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李姝懒得理他,转而去查看昨晚的女孩,用手在额头上试了试温,已经退烧了,但是依旧昏迷不醒,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男人见李姝去查看妹妹的病情,立马放下勺子,探出半个身子问道:“小荷她怎么样了?” “已经退烧了。” 吃过早饭,李柏查看了两个人的病情,男人只需要静养,短期内避免伤口再裂开就好了,而女孩的情况还不好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她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前有碰了什么或吃了什么吗?烦请你细细想一下。” 小荷和他一路上吃的都是自带的干粮,这么久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两人一直以来吃住都在一块,不可能只有小荷有症状而他没事的呀。 男人想了许久,突然间瞥见桌子上的水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小荷她喝过河里的生水。” 那天水囊里的水喝完了,小荷吃了干粮有些口渴,两人忙着赶路就没找客栈,路过一条河的时候小荷顺手捧了点水喝了,除此之外两人吃喝的东西全部一模一样。 “是哪条河,河里可有什么异常的东西?” 也许这次可以找出真正的疫病源头也说不定,李柏这样想着,既然无法完全治愈,那切断源头就是最好的办法。 “就是你们村前面那条河,但是河水的地方要稍微往下游一点,至于异常,我确实没有注意到。” 小荷喝完水没多久他们就被追杀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河里的异常。 果然还是和水有关系吗,李柏想着等得空了他一定要顺着河水去查看一番。 男子紧锁的眉头直到小荷悠悠转醒那一刻才完全舒展开来。 第106章 身份 “三哥。” 小荷刚醒,意识还很混沌,但是在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间心就定下来了。 “小荷,你醒了。” 男子的气息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但是看到妹妹苏醒的那一刻一颗心才真正落了地。 李柏重新给小荷号了脉,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看来他新改良的药方起作用了,他只是把之前陆弯弯给他的药方改了几味药就有那么好的效果,压下心里的喜悦,他记得之前师傅和他说过的话,等回到医馆了一定要和师傅分享这个好消息。 在确定所有人都没感染之后,李姝才把李桐和李娇放了出来。 男子说他叫袁瑾,小荷是他妹妹,两个人是来青州投奔外祖一家的,没想到在路上遭了意外。 至于什么意外,袁瑾说他在路上遇到了野兽,被野兽追赶才受了伤,李姝那天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一看就是刀剑之伤,根本不是什么野兽撕咬的痕迹,又看到小荷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瞬间了然,人家那是故意不想说的。 不过李姝也管不了那么多,她不求什么重金酬谢,只希望俩人养好伤赶紧离开,他们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像是拨不开的迷雾,她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什么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小荷苏醒之后他们兄妹俩又在韩旭家里休养了三天,当然袁瑾虽然手受伤了,但还是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小荷是个自来熟,醒来没多久就和李娇玩熟了,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李娇脸上的伤疤,反倒是之前李娇在村里玩得最好的朋友小花见她这副模样就和她疏远了。 “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李娇很宝贝地把自己画的各种首饰图拿出来和小荷分享,小荷有些惊讶,这些首饰虽然笔触有些幼稚,但是各种元素天马行空的组合反倒生出一种别样的美感,她虽然年龄没比李娇大多少,但天下的珍宝她还是见过大半的,至今还没见过李娇这种想法的首饰。 “是呀,姐姐还说要找能工巧匠把我画的东西都做出来呢。” 李娇有些自豪,被肯定的感觉真的很好。 “你这些东西要是能做出来我全要了,就送去青州的宁国……” “小荷!” 小荷的话被袁瑾乍然打断,袁瑾给了妹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 收到哥哥传来的警示的眼神,小荷自知说得有点上头了,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而李娇还沉浸在自己的图纸中,看着某些细节似乎还可以再改进一下,当然她也没把小荷说的话放在心上,毕竟姐姐说要给她找能工巧匠现在还没个影呢,她和翠山哥小桐哥能做的都是些很简单的部分,要将她纸上的完全还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李娇似乎很喜欢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小姐姐,还把各色的线一字排开教小荷编起了手绳,小荷是个聪明的,一教就会,还和李娇讨论着新增了几种款式的编法,看着小荷和李娇一个拉着线头一个在另一头灵活地编织,李姝心想要不是他们身上秘密太多,她倒是不介意多留他们几天,尤其是小荷。 第三日,袁瑾和小荷还是决定要走了,不过他们是趁着夜色正浓走的。 “韩大哥,嫂子,还有李柏兄弟,谢谢你们一家的救命之恩,你们的恩情我袁瑾和妹妹小荷没齿难忘,若是你们以后有需要袁某相助,拿着锦袋里的令牌去青州宁国府找我就成,还有锦袋里另一个东西算是我给各位相助的一点报酬,请务必要收下。” 一个用金线绣了个“瑾”字的锦袋,一看就价格不菲,里面鼓鼓囊囊的,还怪压手的。 “不,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也用不上,你收回去,救你们兄妹俩就当缘分一场。” 李姝把东西推了回去,这东西她们不能要。 袁瑾执意要给,小荷也在一旁帮腔。 “嫂嫂,你就收下,你不收我们过意不去。” “咕咕。” 远处传来几声鸟叫,袁瑾和小荷对视一眼,似乎在和彼此确定什么,随后有些慌乱起来。 “快收下,记住我说的话,有需要可以去找我。” 东西被强硬塞进李姝的怀里,兄妹俩就踏着夜色离开了。 那两声鸟叫应该是什么暗号,因为鸟叫声一出,兄妹俩的神情都变了,一下子那么赶时间。 一只钗子,一个带“瑾”字的方形小令牌就是锦袋里的所有东西。 李姝看着手里的钗子,和整天在她脑海里转悠的九鸾凤钗有七八分相似,但有些地方又不太一样,她也尝试着将钗子投到系统里,一次,没反应,两次,没反应,看来不是系统要的东西。 有些失望,明明那么像,怎么会不是呢,即便上次因为九鸾凤钗眼前一黑栽了个大跟头她也没有片刻的安生,那九鸾凤钗的图片就像要烙进她脑子里一样,隔三岔五就出现,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李柏顺着袁瑾提供的线索顺着河一路往下游查看,果然发现了端倪。 前段时间青州陆续有些地方爆发了猪瘟,有些人懒得挖坑填埋,为了图省事就把病死的猪直接扔进了河里,而现在还没到雨季,病猪没办法随着河水飘到更下游去就卡在石头树枝之间在原地腐烂发臭,远远望去能看到膨胀的尸体漂在河面上,仿佛轻轻一戳就会爆炸。 离尸体越近腐烂的气味越是浓郁,但是越远那气味几乎闻不见了,这也是为什么下游的人没有发现河水已经被污染了的原因。 韩家村因为在上游再加上他们的生活用水主要是村里的井水,所以在这次疫病中幸免于难。 李柏回顾了一番之前接诊的病人,似乎都是下游的,据他所知有的村子是直接来河里挑水用的,即便有的村子不喝河里的水,但是洗衣洗菜捕捞几条鱼还是要靠河,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有的人没去过河边却依然感染了疫病,与吃食有关。 第107章 沈三 张善堂也跟着李柏多次到附近的河里去查看,再结合之前病人的症状以及每个病人的居住地、发病前是否直接或间接接触过污染的水源,一一整理病例拿去了官府。 朝廷下派来负责处理这一带的疫病的人姓崔,大家都叫他崔大人,但是他来了以后没做什么实事,反倒是整天流连在风月场所,有些当地官员为了乌纱帽又碍于他是朝廷派下来的,只能赔着笑脸。 前段时间官府统一熬的药其实只是大夫们的研究的半成品,但是为了应付上面的结果问责,他不顾大夫们的反对,甚至以他们家人的姓名要挟不准随便乱说话,所以当初喝下那些药没死的人算是他们命大。 “去去去,我警告你们别来捣乱啊,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找人收拾你们。” 守门的小厮是个吊梢眼的瘦高男子,听张善堂和李柏简单说明来意以后就开始往外哄人。他们大人说了现在的一切就是规矩,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任何人都不可以打破。 李柏有些不理解,之前师傅说的是即便知道真相但是没有更好解决方法就不要把质疑宣之于口,更不要随便想着去推翻别人,因为那时候的你手里没有武器,有的只是一个看似合理的质疑。 可是现在他们找到解决方法了,他们不仅发现了病源,就连那药方他经过无数次斟酌改良已经有很好的疗效了,为什么还是无法推翻之前不合理的治疗方法。 “小柏,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也并不是你有真理一切就会按照你的意愿去发展。” 张善堂其实已经猜到结局了,但是医者仁心,他还是想试试,那些动物的尸体即便他们清理得了一次,难道次次都能清理?需要有官府的渠道去宣传,扩大影响,对于拒不执行的人利用所谓的官府的手段去惩戒才是最好的办法。 “那就让一切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吗?” 他能做的就是嘱咐那些病人以后不要喝被污染的水也不要随便将死亡的动物尸体丢弃在水里,有些水最好烧开之后再喝,除此之外他觉得他什么都做不了。 “一定会有合适的机会让这一切回到正确的轨迹的。” 张善堂摸了摸李柏的头顶,这孩子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太像了,也许再经历一些更多的生死和无能为力他就能看开了。 李姝最近都待在酒肆里,一是花姐运了一批酒放在酒肆,说是有客人回来取,但是去酒坊取不顺路,酒肆刚好是他们的必经之路就放在这儿了,她拜托李姝帮忙对一下货,李姝想着自己毕竟是要抽成的,不过是对货的小事就应下来了;二来嘛还是最近困扰她很久的系统,袁瑾的“谢礼”是最接近她脑海中九鸾凤钗的存在,但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系统死活不接受,她想借助工具看看能不能将钗子变成和脑海里那个一样的。 明明都差不多,为什么就不能收了,系统要求的那个好像凤凰的翅膀是打开的,但是手里这个的翅膀是闭合的,李姝试了无数次,这钗子好像做的时候就是这个造型,根本没有什么机关。 “东家,外面有个人拿了这些图纸没说是要找画这图纸的人。” 王翠山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几张白纸,上面似乎画了什么。 李姝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纸,这不是她当初去请沈三时塞给他媳妇的东西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现在在哪里?” 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莫不是沈三媳妇把这图纸给沈三看了。 “我让他在前厅的椅子上坐着等呢。” 李姝连桌子上的钗子都忘了收,急忙跑到前厅去。 只见一个身着青灰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前厅的椅子上,头上戴了一顶黑色帽子,下巴和两鬓蓄了胡须,看上去有些严肃。 “请问是沈师傅吗?” 李姝那几天连沈三的面都没见着,都是他媳妇来应付的,所以她不知道沈三长什么样子,但是既然这人拿着图纸找过来了,那是不是证明他们还有机会。 “你就是在我家门口待了三天的女娃子?” 中年男子打量了李姝一番,看着年纪不大倒是挺有想法的。 “是我。” 看来没错了。 “老夫就是沈三,那图纸上的首饰样式都是你画的?” 当时图纸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把媳妇数落了一顿,早就说过他的原则了,这老婆子怎么就不听,还提了一些礼物回来,所以他当时长袖一拂,看都没看一眼那图纸。 要说沈三的媳妇也是冤,东西是李姝趁她不备塞给她的,她一回神人不见了,最后还落的被老头子一顿说,她脾气也上来了,东西也不收拾,就任那些纸张随意散落在地上。 第二天沈三看到散落一地的东西也知道自己昨天说话过了,于是自己动手收拾,到时候好在媳妇那里找台阶下,就是这一收拾让他看清了图纸上画的东西。 画的有些幼稚,但是能看出画画之人的奇思巧构,也正是这一眼,让他萌出了重操旧业的想法,他也想看看把这些图纸上的首饰一一实现到底能有多惊艳。 他低声下气找媳妇道歉打听这塞图纸之人的消息时还被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阵。 “不是我,是我妹妹画的。” 哦,竟然不是眼前这人画的吗,那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被她称作妹妹的人,年龄应当比她要小些。 在见到李娇之前沈三有想过对方年龄小,但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不满十岁的女童,还是毁了容的。 李娇感受到对方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遭,她能感知到对方没有恶意,神情之前更多的是愕然,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转身拿起面具戴上。 李桐正专心致志但又有些笨手笨脚地磨着一颗不太规则的玛瑙石,本根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只有李娇注意到一切然后麻溜完成了刚才的动作。 沈三注意到椅子上散落的图纸,似乎又是些新玩意儿。 “小妹妹,这些都是你画的吗?” 第108章 关窍 “是呀,伯伯觉得好看吗?” 李娇拿起其中一张图纸端详起来,边看边点头,似乎对自己的大作很是满意的样子。 “伯伯觉得挺好看的呀,你是怎么想到要画一个这样的首饰的?” 李娇手里拿的图纸,上面画的是一支步摇,但是又与寻常的步摇大不相同。 一般的步摇多以花、草、蝶、鸟为主,垂有流苏或坠子,但是李娇这步摇竟然是只圆圆滚滚的三花猫,似乎爬在一根树枝上假寐,而那下垂的尾巴被设计成了晃动的坠子。 沈三几乎可以想见若这步摇做出来得有多可爱,假寐的猫儿趴在树枝上,那尾巴随着女子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时而悠哉时而俏皮。 妙哉,妙哉。 “都是些花花草草的,可没意思了,这猫儿步摇年纪稍大的女子可能不好意思戴,但若是我,我便天天戴。” 这俏皮的猫儿确实不太适合成年女子,但是对于女娃子真的就再适合不过。 “哦,这么说来你这步摇是为自己设计的咯?” 其实李娇一开始觉得那些花花草草挺好看的,但是有天想到若是自己来戴,那自己定是不喜欢的,恰巧那天看到有只猫儿趴在桂花枝上睡觉,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个图纸。 被沈三看穿了她一开始的初衷,李娇也不恼,很大方地承认。 “那可不,我就喜欢这样的。” “哈哈哈哈,小朋友倒是挺有想法。” 沈三转而又捡起几张散落的图纸,抚着胡子慢悠悠地品鉴起来,不知道是李娇的图纸有趣还是他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回忆,嘴角上扬的幅度逐渐变大。 “若我我老头子将你这些图纸上的东西一一打造出来,你可愿意?” 李娇顿时睁大了眼睛,除了她,李姝、李柏、王翠山都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是姐姐前段时间去找的沈师傅吗?” 李娇突然反应过来,姐姐有段时间不在家,说是去找个很厉害的首饰锻造师,临出发前还找她专门画了几个首饰图,还说是什么敲门砖。 因为要的急,她那天没什么好的创意,画了几个都不满意,还是让姐姐带的以前画的。 “哟,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呀。” 沈三和妻子成亲十几载一直没有孩子,他对孩子说不渴望是假的,曾经为了要孩子也看遍名医,直到后来年纪大了,夫妻俩对这件事也看淡了。 如今见着李娇这娇憨的性子再加上她对首饰的独特视角,说实话,他很喜欢这个孩子,他曾在宫里的造办处当差,这手艺自是数一数二的,但是他总有一种难遇知音的感觉。 宫里的东西最要紧的是不能出错,你可以创新,但是一切都必须在划好的条条框框里进行,尤其是森严的宫规以及各宫的等级制度,微妙的人际关系,都是他们这些人需要考虑的。 也是因为如此,渐渐的他对自己的手艺失去了信心,当创新失去了生命力,那就是一具虚有其表的空壳,外表的鲜艳夺目终究会败给内里的死气阴沉。 “我就是知道。” 李娇扬起头颅,一副神气的小模样。 “所以你这是同意了吗?” 沈三笑着问道。 这事自然是成的,李姝一百个一万个愿意,只是沈三有条规矩,李娇不可以只画图纸,她必须也跟着学手艺。 李桐和王翠山也在一旁跃跃欲试,有些捶打的工序是得男子来的,沈三想想也便同意了。 这里原本就是做首饰的铺子,器具一应俱全,所以只要沈三愿意来随时都可以开工。 沈三的条件也很简单,他可以将技艺传给他们,但是他也有要求,不得对任何人透露这些首饰出自他手。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提任何的条件。 他需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就可以过来开始教学了。 这个消息最激动的莫过于李娇了,她小手紧张到不知道放哪里,于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当场拜了师。 沈三先是一愣,接着喜笑颜开,王翠山也是个机灵的,马上端了茶叫上李桐一起跪下。 至此沈三一下子收了三个徒弟。 只是沈三的笑容在看到桌子上另一个东西时凝固住了。 他的眼神里是惊讶,是不可置信。 一路疾步走过去,手里的茶杯没放稳一歪倒出了不少水,椅子也被撞到了几把。 “这东西你们哪里来的?” 沈三手里拿的正是李姝刚才放在桌上忘记收起来的九鸾凤钗。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钗子,手甚至微微有些发抖,像是捧着这世上最稀有的珍宝。 “是一位朋友相赠的。” 李姝看沈三的神情似乎识得此物。 “朋友?什么朋友,你那朋友长什么样子,是做什么的,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姝问得措手不及,略微思索片刻李姝才回答。 “一对京城来的兄妹,哥哥约摸十六七岁,妹妹约摸十岁,因为帮了他们一个大忙,所以将这东西作为酬谢送给了我们,至于他们是做什么的,就不清楚了。” 李姝并未说谎,至于那青州宁国府是她故意没说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三将钗子宝贝地捧在胸口,像是在怀念什么。 “沈师傅可是认得此物?” “怎么会不认得,这九鸾凤钗正是出自我手。” 原来这九鸾凤钗是当今皇后立后之时的礼物,当时一共让三个人负责打造三支九鸾凤钗,沈三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他所打造的九鸾凤钗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也是因此,他才自请离宫。 但是他永远记得当时还不是皇后的陈贵妃看了看他的作品说:“很有生命力”。 他以为这只钗子被扔了,没想到竟然被留下来了,陈贵妃算是他为数不多的知音,能一眼看出他作品背后的意义。 “这钗子上的凤凰看着憋屈了些。” 这话是李姝故意说的,凤凰未展翅,怎能翱翔天际,既然是沈三造的这钗,或许有什么玄机只有他知道呢。 “哈哈哈哈,你妹妹天马行空的,没想到你的眼睛也很毒辣,我这九鸾凤钗要展现其真正的风采自然是有关窍的。” 这关窍除了当今皇后和他世上应是再无人知晓。 第109章 凤翔于天 沈三叫人备了一盆温水 、一块绸布,接着在所有的人注视下他将钗子泡进了温水中。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只是泛着平常光泽的钗子,从凤凰的尾部自下而上开始呈现出一种斑斓的色彩,并且随着水波晃动,那光彩也随之流动,无色的水此刻也变成一团散发着五彩光芒的彩镜。 李娇的眼睛瞪得老大,小小的身子伏在盆边,半张脸都快怼进去了。 沈三哑然失笑,伸手把李娇的小脑袋瓜拨开,随后顺手伸进盆里捞出钗子,用绸布将钗子细细擦拭,食指微动,不知道是触碰到哪里的机关,一声细微的“啪”声,原本合翅的凤凰乍然间展开了翅膀。 李姝说那句话本来只是激一激沈三的,没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经沈三的手一解锁,这九鸾凤钗和系统画面里的分毫不差,实物甚至比画面里的更令人震撼。 如果说之前的钗子是一只蛰伏的凤凰,没有气势默默无闻,看着还有那么一丝的憋屈,那么现在钗子上的凤凰就是展翅高飞翱翔天际的女皇,气势逼人,一飞冲天,仿若一切竟在其羽翼之下。 “这只凤凰飞起来了。” 沈三一系列的操作之后,结果令李桐大吃一惊,太绝了。 “这光芒也太好看了。” 王翠山觉得此刻所有的语言都无比苍白,或者说在他所认知的词汇里根本没有一个词能形容这凤钗的绝妙也无法准确形容出他此刻的震惊,看来他这拜师真的拜对了。 “这鳞羽是染了什么吗?” 这凤凰实在是太美了,李娇根本不敢用手去触碰,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钗子的细节。 “小家伙看得还真细。” 这凤凰的鳞羽一共一百零八片,每一片都薄如蝉翼,是沈三亲自打磨的,打磨好的鳞羽用一种特制的液体浸泡整整三天三夜才有这种效果。 而钗子上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关窍是他留下的一个小巧思,可低调可高调,泡过温水之后的光效可以持续整整两个时辰,时间一过会回到原本的状态。 “师傅可以教教我嘛?” 李娇仰着头睁着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看着沈三。 “鬼丫头,以后会教你的。” 沈三瞧着李娇这小表情,想着定是又有什么新点子了,当然事实也如沈三猜想。 临走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走到门口的沈三又折了回来。 “这东西我不管你是怎么得到的,但是宫中之物轻易不流入民间,更何况是这种僭越之物,你赶紧处理干净了,否则恐怕哪天会有麻烦也说不定。” 沈三后知后觉,今天是自己大意了,因着李娇的奇思异想和见到九鸾凤钗的惊喜,竟然给他们操作了一番。 不过既然这东西被从宫中带了出来,那想必那人并不想此物作为她身份的象征,能从宫里流出来,多半代表这东西已经失去它的意义了,话虽这么说,但是小心总是没错的,处理干净,省的夜长梦多,他一个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对宫中的尔虞我诈自是清楚不过。 “我知道,一定将东西处理干净,必定不会给沈师傅惹任何麻烦。” 这钗子现在与系统的要求完全匹配,那本就是要投入系统的,进入系统的东西是不会再出现的,这点李姝并不担心。 沈三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李姝手里的钗子,像是用目光轻柔地抚过钗子的每一处,这是他迄今为止的天花板作品,他知道以他这个年龄,以后若想再出一个境界更高的作品怕是不可能了。 果然,这次的系统投递成功了,困扰李姝很长一段时间的幻想消失了,这么久以来她从未像今天一样目视远方如此清晰过。 或许是这么一段经历让李姝更加珍惜能清楚看见一花一木的此刻。 李柏最近又开始忙起来了,医馆又出现了不少和之前一样症状的病人,李柏根据袁瑾兄妹的描述去河边查看的事情李姝是知道的,弟弟也和她讲了一些他的发现和现状,李姝琢磨着或许可以去找一找沈蝶。 通过沈蝶这层的关系让陆程知道情况和李姝去找陆程去说明情况两种方式有着本质的区别,只是不知道那陆程究竟能有多硬的手腕可以和朝廷派下来的人抗衡。 说干就干,再次去找沈蝶,李姝已经驾轻就熟了,仆人也是见过几次自家夫人和李姝见面的,自是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所以很快就去通传放人了。 “果真如此?” 这疫病反反复复的,虽然朝廷派了人来处理这件事情,但是效果不太好,这事她是知道的,而且看着丈夫近来日日为着这疫病操心,她也是有心但帮不上忙。 朝廷派人了,本来这事不应该由陆程主负责,但他和那些出自钟鸣鼎食之家的官场人不一样,他是从底层一步步上去的,百姓的疾苦他比其他大多数的官场人更能感同身受,所以在这场疫病上他操了不少心。 “真不真不也得试试吗?这是目前所知概率最大的病源,不然除此之外你们还有其他的发现,有更好的办法吗?” 有些事李姝不想说得太死,毕竟总要留有一点余地。 “等相公回来,我会将此事说与他的,若真能剜走疫病这个大瘤,我定会让我相公上书为你们讨些恩典。” 朝廷历来重文轻武,像陆程这样武将出身的在官场上本就不受待见,想要升迁更是难于登天,陆程能到现在的位置已经是顶天了,再进一步是不可能了,若是能在此次疫病中有所作为,或许这官道能再进几步也说不定。 “姐姐,不可。” 如果一切发生在朝廷正式插手之前,那这恩典李姝或许不会替张善堂和弟弟拒绝,但是现在形势不一样,若真得了恩典,只怕张善堂的医馆和弟弟以后的路会不太平。 “这是为何?” 若对疫病有所助益,寻常人求也求不来的恩典,李姝怎的拒绝得如此干脆。 “姐姐你也知道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寻常百姓手里未必是件好事。” 沈蝶是个聪明人,略微一思索就知道了李姝话里的意思,与此同时她不禁感慨眼前这年纪不大的女子竟然有如此的眼界。 第110章 沈三教学 沈三花了五天,在家处理完事情就过来了,来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他之前用的工具和材料。 沈三回到老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些跟了他多年的工具通通封存起来,只是没想到还有再用到它们的一天。 锤子、砧子、锉刀、砂纸、钳子、剪刀、刻刀、雕刀、模具这些工具李姝那里多多少少有一些,但是他还是用自己的更趁手。 另外他还带来了一些之前用剩的边角料:金、银、玉、珍珠、琥珀等。 过来的第一天,沈三就教三人认识每一种原材料,不同的原材料有不同的特质也有各自的寓意:黄金是最珍贵的材料,象征着权力和财富;白银则因其质地柔软,易于塑形,常用于制作各种复杂的图案;玉石则是寓意吉祥和长寿,对匠人的手艺要求较高;珍珠和琥珀则因其独特的光泽和质感,常被用来点缀首饰,增添华丽感…… 王翠山、李桐、李娇三人都学得很认真,李娇上过一一段时间的学堂,认得一些字但是不多,她会在用过的纸张背面写写画画,不认识的字就用只有她看得懂的符号表示。 沈三看着这孩子确实机灵,于是教学之余也会把李娇不认识的字给她补齐了。 首饰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包括铸造、锻造、錾刻、镶嵌等多种技术。不同风格的首饰选对制作方法往往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雕刻、镶嵌的环节更是考验一个人的耐心度和细致度,可以说心浮气躁的人是绝对做不来这个事情的。 沈三每隔三日回去一日,除了回去的日子,其他时候吃住都在铺子里,他们几个学习,李姝则是在铺子里给他们做一日三餐,韩旭在山上猎得得野物现在也会直接送到铺子里,给大家加餐。 转眼就到了春种的时节,李姝今年打算把几亩水田一半拿来种水稻,剩下的一半用来种糯米,撒种育秧苗,水田蓄水,翻地施底肥,日子变得匆忙起来。 沈三看李姝经常忙得脚不沾地,于是提议把妻子接过来,一来他们家不事农桑多年,这个时候众人皆忙反而他们不忙,刚好可以帮忙着做饭,二来他们夫妻俩膝下无子,她过来刚好也能凑个热闹。 于是,李姝回村上忙春种的事情了,沈三的妻子接手了李姝原来的活计。 陶娘今年三十多岁,但因为不曾生育,又没怎么干过田地里的活,所以看起来顶多三十出头,看外表是要比同龄的妇女年轻很多,她嫁给沈三十多年,跟着他走南闯北,什么日子都过过,虽然两人无子,但是感情却一如既往的好。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韩家村的田地里早已忙得热火朝天。 李姝之前提议买的耕牛又到了发挥关键作用的时刻了,吃的膘肥体壮的耕牛拖着犁具行走在吃饱了水的田地里,留下的脚印被翻上来的泥土覆盖。 李姝从姑姑家背了好几背篓的农家肥堆到田埂上,这些都是等下要用的,这会儿她和姑姑坐在田埂上中场休息。 “姝儿,你那首饰铺靠不靠谱呀?” 自从酒坊出事以后,李姝蛰伏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再度回归做的却是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东西,她不懂这些,但是总归觉得做之前熟悉的东西会比较好。 “姑姑难道没发现娇娇变得和之前一样了吗?” 韩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经李姝这么一说,李娇这段时间整个人又充满了活力,和刚见她时一样。 此时韩旭用扁担担了满满两大箩筐往往这边走。 见着的村人心里感慨,这韩旭要不是人傻,这一身的力气干农活确实是一把好手,看这箩筐的尺寸和里面扎实的农家肥,韩旭走一趟顶他们走三趟,都不知道该说这李姝嫁给韩旭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姑姑,你有发现相公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李姝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韩旭的脚步移动。 “我瞅着和之前差别不大呀。” 那么多年或许韩娟已经习惯了侄子大部分的状态,对于一些细微的变化可能没那么敏感了,但是对于李姝来说,韩旭一个细小的正面变化都能让她欣喜很久。 “他现在会回应一些人打的招呼了。” 李姝仔细看了下,他会回应的那些人都是平时和他们家交好的,也是真心实意和他打招呼的,她还记得她刚嫁过来那会儿韩旭要么只会呵呵傻笑,要么就板着一张脸,根本不分对方的好赖,可现在他会选择性回应那些人,他的病情应该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娘子,姑姑。” 韩旭大老远就看见了李姝在看他的方向,咧着嘴笑着朝两人走去。 因为韩旭最近老是往山上跑,整个人黑了一圈,他一笑就显得那口牙白的格外耀眼。 “不是让你一趟别挑那么多吗?” 李姝起身帮韩旭把满满当当的两大筐农家肥卸下来。 “不怕。” 韩旭嘿嘿笑着,这点重量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下午耕牛就轮到他们两家用了,所以他们必须在耕牛牵过来之前把肥都施进去,到时候翻土刚好可以把最上层的农家肥翻到下面去。 “听说了吗,县令大老爷召集了人要把水源里各种动物的尸体清出去,干一天给五十文钱呢。” “是嘛。这么好的差事还缺人吗?” “缺呀,但是你家地里耽搁得起呀,就这几天的功夫。” “说什么话呢,这地里的活让我家那媳妇顶两天,等我拿到钱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李姝听着两人的言论,心想看来那陆程是听进去了,只是不知道他做完这些工作以后朝廷来的崔大人会作何感想,尤其是陆程的方法比他的更有用时。 但愿陆程足够聪明,能够应付接下来将会出现的情况,毕竟官场里的关系盘根错节,他一个地方官员若没有一个实力强大的靠山和过硬的实力,以后路怕也是难走。 第111章 嘲讽 由于韩娟之前买了不少田地,几个人花了整整六天才把所有的秧插完,在众多忙碌的背影中,李姝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姝已经有差不多小半个月没去铺子里了,尤其是在陶娘过去之后她就一门心思放在地里。 这个时候王翠山不应该在铺子里和沈三学习手艺吗?怎么会在地里一起插秧,看这块田地的位置,应该是赵清家的。 李姝把疑问告诉了姑姑,韩娟一副难道你没看出来吗的表情看着李姝。 “王翠山和赵清两情相悦,这事在我们中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这事赵清一开始态度还是比较坚决的,她就想守着婆母然后平平安安把豆豆养大,王翠山对她的心思她不是看不出来,但是她一开始确实没那个心思,直到婆婆临死前直言她们家拖累了赵清那么久,如今她再嫁他这个婆母是举双手赞成的,她才渐渐打开了心扉。 况且豆豆很喜欢王翠山这个干爹,那么久的相处她也是知道王翠山的为人的,除了一条腿不方便,是个老实上进的人,只可惜她那婆母是看不到她再嫁了。 当初赵清的婆母去世得太突然了,王翠山是后来才知道的,在疫病横行那段时间王翠山在赵清家照顾了她们娘俩很长时间,只是因为大家都不敢出门,所以知道的人比较少。 “翠山兄倒是个值得托付的老实人。” 虽然赵清比王翠山略长几岁,又有个孩子,但两人若真的两情相悦,李姝倒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 赵清这辈子过得挺苦的,若以后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可以依靠倒也不错。赵清性子软,不像张婶一样性子火爆,村里没几个人敢惹她的,也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随便给赵清脸色看了。 李姝经过赵清家的田地回去拿锄头时,恰好看见赵清在给王翠山擦汗,见李姝来了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王翠山,被太阳晒得发红的脸仿佛更烫了。 “东家,我和沈师傅说过的,他准了我才过来帮忙的。” 像是怕李姝问起手艺学习的事情,王翠山忙着解释,酒坊出事以后李姝没赶他走,还让他和李桐兄妹一起学习手艺,对于李姝他是感激的,感激她当年给了自己一份差活,让他有尊严地活着。 “赵嫂子一个人料理那么多田地恐怕是忙不过的,你来了正好。” 赵清站在王翠山身后有些娇嗔地看着李姝,示意她别说了,她都有些害羞了。 收到赵清的眼神,李姝立马找了个理由开溜,再回去的时候也是特意绕了远路避开赵清家那块地。 “姑姑你说今年我们能喝上翠山兄和赵嫂子的喜酒吗?” 李姝整理着手里的秧苗问韩娟。 “依我看呀今年这喜酒绝对是喝得上的。” 与此同时,沈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陆程以官府的名义下令清理完各处水源里的动物腐尸以后,疫病的传播得到了遏制,之后他更是下令以后家里若有死亡的家禽不得随意扔弃在水里,必须挖深坑填埋。 安宁县是青州所有县里最先遏制住疫病的,陆程的作为开始被上面的人注意到,由上面牵头,各地纷纷效仿陆程的治疫方法,都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而朝廷委派的崔大人不知道是被人揭发还是被召回去了,最近已经不再出现了。 果然官方发话就是比平民百姓说话要更有权威,在陆程的政令之下,再也没人敢往水源里随便投弃动物尸体,因为一经发现是要挨板子的。 秧插进去之后下了几场雨,今年雨水丰沛,和往年不一样,所以大家也不必收集雨水,正常往田里蓄水就好。 原本光秃秃的田里焕然一新,全都立满了绿油油的秧苗,阵阵微风抚过,不仅吹皱了平静的田面也摇曳了成片的秧苗,一切看起来都充满了生机。 微风携带的味道,仿佛能闻到几个月后的丰收。 沈蝶再次踏入曾经的酒肆时,这里已经变成一个十足的首饰铺子,而一同前来的还有已经收到右迁调令的陆程。 原来因为治理疫病有功,陆程的能力被上面一位大人看中了,也因为此次的事情,陆程原本几乎已经被堵死的仕途终于又有了新的转机。 “感谢韩夫人的法子,这疫病终于是遏制住了。” 陆程向李姝抱手感谢。他原以为这法子是妻子发现的,直到安宁县内所有的疫病都遏制住了妻子才告诉他这法子的提供者另有其人,妻子也向他直言不讳地说出李姝的顾虑和要求,因而他才抓紧时间在去青州上任前赶来感谢。 “大人谢我做什么,只是一个法子,还得靠大人实施得当才有如今的效果,而且这法子也不是我发现的,是医馆的张善堂老前辈和他的徒弟发现的,我只是代为转达。” 法子固然重要,但是要看是落到什么人手里,若是落到一个没有抱负没有担当的人手里可能也就是几句废话。 “内人都和我说了,若不是韩夫人低调,这荣誉和名头本该属于你们的,是我虚担了这些荣誉,这是上头针对此次疫病遏制赏赐的所有钱财,我悉数带来了,还请韩夫人收下。” 陆程将仆从唤进来,两个仆从手里抬了个及膝高的木箱子,打开以后,最上层是几批上好的绸缎,接着是几个烧制精美的陶瓷,钱财的赏赐更是用红布包好放在一角。看这赏赐上面对陆程应该是很满意的。 “陆大人这是做什么,东西我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 “这美誉和名头让我担了,赏赐你们一定得收下,否则我现在就去禀告大人这法子并非我所出,定要给张善堂和令弟一个名头。” 这点钱财对于他陆程的前程而言简直不值一提,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用钱财换个美誉和名头。 陆程看似谦恭地语气和态度之下其实是对他名誉和仕途地扞卫,这赏赐李姝是不得也得收,收了之后这件事就得缄口不提。 相比起来,李姝觉得沈蝶比陆程好看透多了,陆程虽是武将出身,但并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流。 “哼,伪善。” 原本送酒过来暂存的一直都是章直,不知今日为何换成了花姐,李姝在听到花姐这句嘲讽之后也是一脸震惊和茫然。 第112章 青梅竹马 听到那几个字,陆程微微挑了挑眉,看向来人。 他有一瞬间的诧异,不过那表情一闪而过,快到一般人都捕捉不到。 陆程没接花姐的话,只是将身子转到一边不再看她。 “姝妹子,酒我放在这儿了,等下万顺镖局的人会来取,钱款已付讫,上货的时候你帮我看着点就好。” 花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没进门,在门口朝着李姝说道。 “我知道了花姐,进来坐坐喝口水。” 李姝起身准备去迎花姐,却被她挥手制止了。 “不必了,我改日再来,我可没有那个福分和未来的知州大人知州同坐一桌。” 李姝和花姐还是有些接触的,她是李姝心目中标准的女中豪杰形象,不拘小节,飒爽豪迈,从未见过如今天这般说话阴阳怪气的她。 花姐处处针对陆程,陆程看似不想搭理花姐,但是从他的表情来看莫非两人认识?而且还有些恩怨? 直到花姐的身影消失了,沈蝶才小声地问陆程,“官人可是认识她?” “不认识。” 陆程喝了一口茶,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花姐离开的方向。 “那这人也忒奇怪了些,说话阴阳怪气的。” 沈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及时回怼那女的了。 片刻后,陆程的仆从进来对着他小声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你下去。” 陆程屏退仆从后又看向妻子,“夫人,我有些公事要处理,等会儿你先回去。” 虽然有些突然,但沈蝶似乎已经习惯了丈夫突然的离席,她当初就是看上了这个男人办公务时的专注认真才求着父亲一定要嫁给他,陆程武将出身,有时候人虽然木讷了些,也不太解风情,但是胜在为人踏实可靠,会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这个时节正午的太阳已经有些毒辣了,路边的柳树耷拉着枝条,偶有微风经过才懒洋洋地晃动几下。 灰黄的土路,有人经过的时候会扬起细小的灰尘,不过这些灰尘大多在小腿高度的地方活跃。 “哒哒哒”后面走路的人似乎有些着急,脚掌拍打路面的节奏有些急促,走在前面的花姐微微闭眼听着后面的动静,她特意选了一条小路,而且还是步行回去。 “迎春!” 男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有很明显的颗粒感,可能因为赶路气息稍稍有些不稳。 花姐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但是脚步却是停了下来。 走到与花姐齐身,陆程才停了下来。 “你最近还好吗?” 陆程问得小心翼翼,和刚刚平静冷漠的他判若两人。 “一切都好,不劳陆大人关心。” 花姐原名曹迎春,她这本名已经好多年没人提起了,陆程乍然这么一喊,她都错觉不是在喊自己。 “你……山上那些勾当别再做了。” 陆程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说了出来,之前有人确实来官府报案说山上有马贼会下山抢劫,当时他忙着处理流民饥荒的事情,对马贼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是有心不想管的。 “勾当?!”这么多年来花姐第一次直视陆程的眼睛,这个男人与她自幼青梅竹马,曾经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变成了在官方浸淫多年的官场人,不仅连轮廓变得坚毅了,似乎连心也变得铁石心肠了,不过有一点没变,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不适。 “怎么,陆大人右迁之前是不是想替你安宁的黎民百姓把我们一锅端了,好给你升官再加点筹码?”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程想解释却有些词不达意,对面迎春,他一直是有愧的。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陆程你要知道我那山上的兄弟能有此规模都是你这个地方长官纵容的,你别想把自己摘干净。” 当初在韩家村他们让村民尽管去报官,他们不怕的话确实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她知道陆程根本不会动她。 “你带着他们哪怕是做些正当的活计呢,别再干老本行了。” 陆程这话说的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要知道他能有今天在前期确实离不开曹迎春的帮助,是他对不起她,如果她们只是小打小闹的,他可以一直当作看不到,但是即将接任他职位的是个新官,少年得志年轻气盛,他怕对方会拿曹迎春的团伙开刀。 “不知我现在经营这酒坊算不算是正当活计呢陆大人,欢迎来考察。” 花姐实在是不想陆程多嘴,和他只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些年他变了,在李姝的铺子门口她听了个大概,这个男人如今也变成了当初他最讨厌的样子,看来官场确实会让一些人忘记了初心。 陆程还想再说些什么,曹迎春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是啊,他们早就回不去了。 花姐把酒坊的生意经营得很好,除了原有的秦卿、万顺镖局的生意她稳稳地接了下来,还开拓了不少大客户,其中就有青州大名鼎鼎的笑口酥酒楼,这酒楼开了不少分店遍布全国,花姐也动了酒坊开分店的心思。 三天后。 “老大,安宁县县令在咱们这里订了一千坛竹叶青,咱接不接?” 章直对于老大和陆程的恩怨多少是了解一点的,若对方不是陆程,换做其他人这单子他早就接下了。 “接,都接,有钱不赚当我傻吗,给咱们未来陆知州的酒,每坛酒价格翻一番,他若不接受就作罢。” 花姐闭着眼睛倚在软榻上休息,陆程没来考察,但是订了一千坛酒,看来是想探探她那天所说的话的虚实。 这每坛翻一番的价格,想来他这个未来的知州大人应该是不会嫌贵的,毕竟以后府中来客人了端出去也不会显得寒碜。 “一……一番?” 章直咽了咽口水,想再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一番,陆大人的话,咱们不收定金,只收全款,这些条件他要是不接受的话,他这生意咱们就不做了。” 府里的管家把酒坊的价目报给陆程时,能明显看到大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对方给他们的价格就是区别对待,很明显在宰他们,他本想一口回绝,但是想到大人的交代还是入市汇报了。 陆程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着后槽牙憋出一个“好”字。 第113章 双重喜庆 王翠山要娶赵清了,婚期就定在月末。 韩娟把消息带过来的时候李姝正在院子里和韩旭一起挑选用在做发簪的木材,若全部采用金、银、铜、玉、宝石之类的成本过高,他们承受不起,所以更多的还是选用木材、竹材、牛角之类的材料。 寻常的材料在造型、雕刻技艺上下更多的功夫也是很出彩的,而那些精贵的材料则用在特定的饰品和必要的工艺上。 最近三个人跟着沈三正是苦学技术的时候,每日所耗的原材料也是不少的,所以她和韩旭上山若是遇到合适的就多备些。 “赵清终于同意嫁给王翠山啦?” “当然了。” 李姝有些惊喜,明眼人都能看出王翠山对赵清的心思,相信赵清自己也清楚,但她过于谨慎了,什么都好,就是最后这一步迟迟迈不出去,李姝还担心王翠山怕是要再接再厉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让赵清同意了。 王翠山孑然一人,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赵清又有个韩家的血脉豆豆,所以两人成亲是王翠山入赘的方式。一般来说男子入赘在女方家地位是要低一些的,也难免被人瞧不起,但是王翠山却不在乎这些。 豆豆知道这个消息开心得直围着王翠山的腿一圈圈转,他从小就没了爹,直到遇到王翠山才感受到一点父爱,他本就很喜欢王翠山,这下干爹升级为爹,他可开心了。 “干爹,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爹了!” 豆豆抱着王翠山的腿仰着小脸问他,王翠山不答反而看向一旁的赵清,只见赵清抽出帕子捂着脸将头转向一边,但是从指缝间依稀能看到她上扬的嘴角和红扑扑的脸蛋。 “对,以后你不仅有娘疼,爹也疼你好不好?” “耶!我有爹了我有爹了!” 小家伙手舞足蹈地跑出门,像是要去向全世界宣布这个令人激动的消息。 赵清再嫁的消息,除了他们一家三口,最替她开心的莫过于她们那群同病相怜的寡妇姐妹了,大家张罗着给赵清绣盖头,买喜糖…… 婚礼上请的客人都是村里的,因为是再嫁,仪式也比较简单,大家简单吃个饭,祝福一下也就过了。 因为王翠山成亲的事情,沈三还特意给几人放了三天假。 好事总是接二连三,李姝的大舅家的表妹周娟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喊了李姝一家去吃酒呢。 “姐,那我是不是要当表舅了?” 李桐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手里的簪子也不打磨了,一个劲儿围着李姝问东问西的。 “是是是,你现在是当表舅的人了,这辈份嗖一下就上来了,以后做事可不能这么毛毛躁躁的了。” 李姝抬了抬眼,看向被李桐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的簪子,示意他捡起来。 李桐擦了擦手,“嘿嘿”笑着把东西捡起来。 “那我呢那我呢,我是不是当表姨了。” 李娇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是是是,你也升辈分啦,7岁的小表姨。” “那我要给我那表侄准备一点礼物。” 李柏虽然没有缠着姐姐问这儿问那儿的,整个人显得有些稳重,但是李姝从弟弟的眼里可以看出,他是欣喜的。 韩旭看着几人乐得合不拢嘴,也偷偷凑上前去。 “娘子,我呢?” 看着韩旭一脸茫然又很好奇的样子,言语询问间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没有他的份儿。 “你也升级啦,以后是表姨父了。” 韩旭显然搞不懂表姨父这个称呼的含义,愣了一会儿,不过看大家都一脸高兴的样子,他也咧着嘴跟着一起笑。 李姝还记得表妹刚成亲那会儿她刚开始做酒坊的生意,如今一晃差不多两年过去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呀。 舅舅家那边的人并不知道李素酒坊发生的事情,大家看到酒坊正常运作都以为还是李姝做东,所以外公外婆看到李娇的脸时心疼得不得了。 “娇娇啊,怎么弄的,外婆看看。” 外婆抱着李娇,仔细看着她脸上狰狞的烧痕,布满老茧的双手想要去触碰却又怕弄疼了外孙女,浑浊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大舅妈在一旁看着也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这么大点的小孩,那么严重的伤疤,得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乖囡囡,还疼不疼啊?” 看外婆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李娇主动拉起外婆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不疼了外婆,娇娇不疼了。” 外公在一旁抽着旱烟,紧锁着眉头,看向李姝,想责备的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说到底,也是他们老两口不中用,如果他们有本事,当初把几个孩子接过来就好了,李姝这个长姐比李桐大不了几岁,她能把一家子养活已经很好了,他这个做外公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她呢。 一家人寒暄了几句才一道出发去了周娟的婆家。 或许是因为一举得男,周娟那婆母对周娟的态度好了不少,至少当着客人的面都是笑呵呵的,她怀里抱着满月的孩子,一口一口大乖孙,还夸儿媳妇能生,笑得满脸褶子。 一家人进屋看周娟时,她正躺在床上,头上包了一块绒布以防受风,许是月子养的好,她整个人看去圆润不少,气色也是肉眼可见的红润。 “表姐,姐夫,小桐、小柏、娇娇,你们来了。” 周娟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把身子挪了挪,让出床沿的位置让大家坐。 “是哩,恭喜你啊表妹。” 李姝带着几个弟妹笑着坐下,韩旭因为是成年外男,只礼节性进来待了一会儿就被李姝叫出去和外公他们一道了。 李姝准备的礼物都是些坐月子必不可少的东西,鸡蛋、红糖、给小孩裁制新衣的布料。 “表姐,你们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那么多东西呀。” “不止是给你带的,还有我这小侄子呢。” 这会儿孩子已经被抱进来了,在周娟的怀里睡的正香,孩子奶呼呼的,眉毛还很淡,但是睫毛却挺长的,小鼻子一合一合的,粉红色的嘴边吐了个泡泡。 李姝看着小小一团的人儿,心都要融化了,这孩子太招人稀罕了。 “这几个孩子知道自己当舅舅小姨了,开心的不得了,这不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呢。” 接着几兄妹把各自的礼物拿出来。 李桐的礼物是一个打磨光滑的小弹弓,在弹弓的手柄处还雕了个沈三最近刚交的鱼纹样式,预示着年年有余。 李柏的礼物是一个药草香囊,入夏了,蚊虫渐多,将这香囊挂上有很好的驱蚊效果,大人小孩都可以用。 而李娇的礼物则是一个银质的长命锁,小指头大小,可以说是非常小了,那银块还是某天沈三看她学的好奖励她的,如今被她打成了长命锁,东西虽小,但是做工却是极复杂的,长命锁该有的图样文字一样不少。 周娟的婆母不知何时进来的,见着那长命锁眼睛都直了 ,径直将东西从周娟的手里夺了过去。 第114章 补送礼物 “谢谢亲家给准备的礼物啊,不过我这大孙现在年龄小还戴不了,他娘又总是丢三落四的,我来替他们娘俩收着。” 周娟的婆母边说着边把那长命锁往兜里揣。 “娘,这是给东儿的。” 周娟眼看着婆母把东西从自己手里抢走,现在又打算据为己有,这东西到了她手里哪还有吐出来的可能呀? “诶,我是孩子他亲奶奶,我能占他便宜?” 她这话里话外还是周娟的不是了,责备她不该那么斤斤计较。 “亲家母好久不见了。” 眼瞧着周娟要吃下这个哑巴亏,李姝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啊,这不是她表姐嘛。” 她记得李姝,上次儿子成亲的时候带来的好酒全拿给那些宾客糟蹋了,这事儿她记得可深了,如今想来还是会肉痛,那么多酒如果自己拿去卖,得多少钱呀。 “这一路赶来辛苦了呀,等下准点开席记得来院子里吃饭呀。” 女人说着就准备走,却被李姝一把给拉住。 “这如意锁呀是专门给我大侄子准备的,亲家母这又是做什么呢,不会连小孩的东西都要抢?” 李姝用半开玩笑地语气把话挑明了。 “瞧她表姐,你这说什么话呢,孩子还小,这东西他娘保管和我保管都是一样的嘛。” “哦,原来是这样呀,诶,亲家母,我瞧着你耳朵上这对耳坠很是别致呀,你戴着气质可真好。” “哇,这耳坠确实别致,市面上都没见卖的,应该是独一份的?” 李娇也跟着帮腔。 这耳坠周娟的婆母轻易不拿出来戴的,只有在家里请客的时候才肯拿出来,李姝记得周娟成亲的时候她也是戴了的,想必很宝贵。 或许是被夸到心口上了,周娟的婆母也开始假模假式半推半就地应下这夸赞。 “这东西呀,是当年我出嫁时候娘家给的。” 她这话一出,李姝和李娇的夸赞一下扩大了面积,她娘家对她还真是不错的样子。 李姝眼疾手快将两个耳坠从她耳垂上退了下来。 好歹也是银做的,虽然做工不如李娇那个精巧,但胜在个头大,能比那个值点钱。 “亲家,你这是做什么?” 周娟的婆母还没反应过来,耳垂就已经变得光秃秃了。 “亲家母,我觉得你说的很对,同样是娘家人给的东西,你保管和我表妹保管是一样的,都是自家人嘛,谁还能坑了谁不成?” 李姝笑笑,把东西递给表妹。 周娟也是心领神会将东西收下,要不是她生产伤了身子,现在还没办法完全下地,今天这东西她是肯定要抢回来的。 在生下儿子之前,她这婆母就各种看她不顺,孕期也让她用冰冷的井水给全家洗衣服,如今孩子生下来了,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忍这窝囊气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婆母若是与她好好相处,那她也会好好孝敬,若是日日磋磨她,那她也不必给面子。 “这是我娘家给的东西,你快给我还回来。” 周娟的婆母伸手向周娟讨要东西,一副理直气壮地样子。 “诶呀,娘,其实我也赞同您刚刚说的话,这东西谁保管不一样呢,同样是娘家给的东西,您能代我保管我怎么就不能代您保管了?” 周娟的婆母极了,那长命锁顶多也就是做工好看,但是要论值钱,她那可是两个银耳坠啊,一个就顶长命锁了。 “你快给我还回来,亲戚都在呢,别搞得大家都难堪。” 她还就不信了,这儿媳妇难道今日仗着有娘家亲戚在就敢和她对着干? 事实上周娟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娘也知道今天亲戚都在,那长命锁连我儿的衣服都还没碰到呢。” “哎呀,我忘记和你们说了,这长命锁呀,打完之后我们还去寺庙开了光,说这锁一定要放在孩子和母亲身边,若是放在其他人身边是会折寿的,瞧我这脑子高兴得不记事了,怪我怪我。” 李姝说完一脸抱歉地看着周娟的婆母,我可是给你台阶下来了,别不识好歹。 果然,周娟的婆母在心里计较了一番,立马把东西还给了儿媳,接过自己的东西之后灰溜溜地走了。 “你都给他家添丁了,你这婆母还是不好相处啊?” “她就那样,那不是我身子还没完全恢复,早就和她吵起来了。谢谢表姐,这是我娃她小姨送给他的长命锁,我一定给他看好了,让我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这时恰巧孩子醒了,几个孩子一脸好奇地围上去,握握小手,摸摸小脸,一个两个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把孩子碰坏了。 “儿子,这些都是你舅舅姨姨们给你准备地礼物,快谢谢他们。” 周娟把礼物挨个拿到儿子眼前,小家伙不知道是看中哪个礼物了,咧开嘴笑了一下。 “表姐,他笑了,他对着我笑了。” 李桐一脸惊喜地望着小家伙向大家炫耀。 陪着小家伙玩了不多会儿他就饿了,哭着要吃奶,李姝把几个弟妹赶出去,自己陪着周娟说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为母则刚,生了孩子之后,李姝瞧着表妹的性子确实变了不少,不再是柔软可欺了。 “表姐,你比我还先成亲呢,抓紧时间和姐夫赶快要一个。” 周娟瞧着李姝还挺喜欢孩子的,趁机说道。 “我们呀不急,顺其自然,小柏娇娇他们还小也顾不过来。” 印象里表弟李桐虽然调皮但是从不主动惹事,这次看着是越发稳重了,李柏虽然年纪小,但是是最让人省心的,娇娇也不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虽然不知道她这脸上的上怎么弄的,但是她知道她这几个表弟妹是不怎么需要人操心的,表姐这么说应该只是个借口,她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吃过饭李姝一家得趁天黑之前赶紧回去,韩旭眼看着大家手里的礼物都没了,就他的礼物没送出去,有些着急。 “礼物,娘子。” 韩旭举着手里的拨浪鼓,那表情又生气又委屈,仿佛在控诉你们送礼物怎么不叫我。 李姝没想到韩旭竟然也准备了礼物,当时想着外男在场不方便,所以让他出去了,没想到竟然造成了他的礼物没送出去。 “相公这礼物从哪里来的呀?” 她印象里韩旭最近应该没去镇子上,难不成是托人买的嘛? “糖,和豆豆换。” 原来是用糖和豆豆换的,这么一说李姝倒是想起来了,王翠山前段时间给豆豆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这应该是其中之一。 让弟妹等着,李姝带着韩旭去而复返。 “表姐,姐夫,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给孩子喂完奶,周娟这会儿正抱着孩子逗弄呢。 “你姐夫呀也给孩子准备了东西,说我们送礼物忘了叫他,这不趁还没走远赶紧回来补礼物来了。” 韩旭把拨浪鼓递过去,嘴里一直叫着“乖乖”,送完礼物就把手背在背后,也不敢伸手去碰孩子。 “姐夫要抱抱孩子吗?” 周娟看出韩旭也很喜欢孩子,所以提议道。 韩旭有些无措地看着李姝。 “那相公抱抱,咱们一起抱。” 李姝怕韩旭抱不好,所以主要还是自己抱着,韩旭虚虚搭把手扶着。 韩旭看着怀里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心都化了,眼里尽是温柔,上扬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 那边夫妻俩去送礼物了,这边兄妹几个的对话可就精彩了。 第115章 药方吃死人 “小柏,你说表姐都生孩子了,姐姐什么时候给咱们生个侄子侄女啊?” 今天来吃酒李桐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是他知道姐姐的脾气所以不敢当面问她。 “对啊,小哥,要不你抽空帮姐姐看看,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娇也接上大哥的话,要是姐姐给她生个小侄女了,她一定把小朋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给她做许多好看的首饰,给她扎好看的辫子。 “这事你们别问我,还是自己去问姐姐。” 李柏被他们问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跟着张善堂学习医术,很多东西知道的是比李桐和李娇要多一点。 况且他开始学号脉的时候给家里每个人都摸过,都是没有问题的,所以这种事情问他没用,得问两个当事人。 “诶你傻呀,我要是敢问姐姐还用得着问你啊。” 李桐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有时候就是有些愣,过于恪守教条了。 无论哥哥妹妹怎么问,李柏都装傻充愣,直到姐姐姐夫回来他才长舒一口气,终于得救了。 日子又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李柏半天去学堂半天去医馆,只要不去学堂,其他时间都泡在医馆。 李桐和李娇跟着沈三学手艺,表现好沈三会送他们一些银饰边角料作为奖励,做的不好也会被罚去掐丝,东西又多又繁琐,关键都是给特别小的图案掐丝,费眼睛又耗耐心,和掐丝比起来王翠山他们三个更愿意被罚去山上找木材。 韩旭和李姝要么在田里忙活,要么去山上打猎,猎得的野味送到铺子给几个人打牙祭。 暑去秋来,丰收在望。今年风调雨顺,似乎水稻也长得格外好,穗穗饱满,都快把稻杆给压弯了。 李姝从稻穗上薅了几粒稻谷丢进嘴里,在牙齿的碾压下,谷粒发出清脆的“咯吱”声,再过两天就可以收割了。 九月,大家开始陆陆续续收割地里的稻谷,每到农忙季节学堂总是放假的,就连沈三也找了个理由说自己要外出一趟,给他的三个徒弟放了个假,好让他们回去帮忙。 李姝、韩娟在前头割稻谷,韩旭和李桐则在后头将稻谷脱粒,韩冕和李娇两个小的则是充当运输工,负责将割好的稻谷交到韩旭和李桐手里。 “唰唰”的割稻声,韩冕和李娇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田地里的声音,“啪啪”稻谷脱粒时的摔打声,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的工作,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碌,但是流下的汗水却掩不住他们嘴角的笑。 六个人整整忙活了五天,才把稻谷收割完并脱好粒。 接下来就是晒谷,往年都是各家轮流去村口的平地上晒,但是今年李姝带着韩旭提前把院子和屋后的空地做了平整处理,在不种菜的地方用平坦的石子简单砌了两块平地,今年不用和村里人抢地点晒稻谷了。 秋收之后的天气也格外晴朗,一连晴了半个月,大家都趁着这段时间把稻谷晒好收进了谷仓。 李姝觉得谷仓不方便,天气不好还有可能受潮,还是悉数收进了她的存储空间。 李姝今年不打算种油菜了,准备让田地休息几个月,增加肥力明年好继续种水稻,所以在她晒谷的日子里,韩旭赶着耕牛把土翻了一遍。 所以秋收之后李姝的时间反倒闲下来了,每个月靠着花姐酒坊的分成他们一家也能把日子过得安稳。 但李姝是个闲不住的,只要她那存储空间还能装,她就想往里面捣腾东西。 有时候是山上偶然挖到的药材,以前和李柏一道上山,他教李姝认识了不少药材,挖的次数多了,韩旭也能识得几棵。 所以每次韩旭从山上回来便是没猎到野物箩筐里总会有几株药材。 那段时间李姝家的院子里总是晒着各种药材,旁人经过总能闻到一股药香,不过村里人都知道李柏在跟着张善堂学医,家里晒点药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药材并不是供给医馆的,而是李姝准备自己收起来的。 本来想着今年丰收粮价会便宜一点,没想到因为花姐的酒坊生意好,收购了不少粮食,不仅粮铺,就连个人也找花姐卖粮食。 李姝一看这价格,算了,她之前低价囤的加上今年的收获,也够他们一家吃很久了。 每个月月末医馆和学堂会休息一天,沈三也会在这天带着媳妇回趟老家,所以今天几个弟妹都会回来。 中午李姝就在想着要给他们做什么好吃的,韩旭早上猎了只野兔,已经被李姝列入菜单了,秋后买的母鸡也下了不少蛋,李姝准备今天破例给每人煎两个荷包蛋,要不再杀只鸡,姑姑前天送过来的小咸菜也不错,可以和腊肉炒盘菜…… 李姝在脑海里规划着今晚的菜单,在院子里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被她多看两眼的鸡都要打个寒颤。 计算好时间,李姝把菜做好就放在锅里温着,等着几个小馋鬼回来吃饭。 而她则拿了筐萝卜在院子里擦丝,李姝打算把这些吃不完的萝卜全部晒成萝卜干,到时候一起存起来,反季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吃。 晒干的萝卜干泡过水之后拿来炒肉炖肉都香。 抬头看了看天色,往常这个点他们该到家了,怎么今天还没个声儿。 李姝担心几个弟妹,换了双鞋准备出去看看,万一在半道上就遇到了他们呢。 成亲以后王翠山晚上都回韩家村过夜,所以由他带着几个孩子回来,外加有李桐这个半大的孩子,李姝倒不怎么担心安全,只是到点了见不着人她总有些心慌。 李姝左脚还没迈出家门就听到了李桐焦急的声音。 “姐,不好了不好了,弟弟开的药把周员外家的儿子吃死了,他们报了官,把弟弟带走了!” 轰!李姝愣了一会儿,脑海里只有“吃死了”几个字。 怎么会呢,小柏一向谨慎,若没有把握是不会随便开方的,更何况有张善堂在,他更不会贸然逞英雄,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相信弟弟不会做这种事。 第116章 此事有蹊跷 李姝赶到医馆的时候,张善堂和弟弟已经被官府的人带走了,医馆已经关门,只有李柏的师兄张也带着几个人仿佛在焦急地翻找什么。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李姝决定先向他了解情况。 “周员外家的儿子患的不过是寻常的积食之症,来问诊那天我也给他号过脉,只不过当时有另外一位情况更严重的病人过来,恰巧师弟也下学过来,周员外的儿子就交给师弟了。” “师弟号脉之后得出的结果与我一致,后来师弟写了方子给他们抓药,那方子师傅也是过目了的,完全没问题,不知道怎么就吃死了人。” 张也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就是很平常的一天,接待的也多是些寻常病症的病人,师弟开的方子对剂量方面的把控一向是受师傅赞赏的,而且方子一般都会由师傅过目,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那你们翻箱倒柜的是在找什么?” “找今天师弟开的方子。” 一般来说他们开方子都是一式两份的,一份给病人抓药,一份留在医馆备份。 “怎么会不见了呢,每日的方子都是放在这里的。” 张也还在埋头找东西。 李姝根据张也说的话迅速在脑海里把事情过了一遍。 如果方子没问题,那就是接下来的环节出现了问题,抓药环节?煎药环节?服药环节?还是周员外的儿子根本就不是积食之症?又或者他的身体对这些药反应剧烈?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方子找到了!” 堂内一个女孩的声音传出,是张善堂的外孙女陆弯弯,李姝和她见过几次面,对她有些印象。 此时女孩手里拿着一张药方,额角全是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 “许是方子被风吹到晒药的簸箕里了,我在最下层的板蓝根里找到的。” 张也接过方子细细看了起来。 人参十二钱(饭上蒸),白术(无油者)十八钱(土炒),枳实六钱(饭上蒸),广陈皮十二钱(米泔洗),青皮六钱(米醋炒),白茯苓十二钱(饭上蒸),半夏曲六钱(炒),谷芽九钱克(炒),山楂肉六钱(饭上蒸),川黄连九钱(用吴茱萸三钱浸,炒赤色,去萸),广木香三钱(不见火),白豆蔻仁三钱(炒)。 最后写了炮制方法和每日用药剂量注意方式,外加李柏的署名和张善堂的署名。 “这方子没问题,主治脾胃虚弱,食停气滞,湿热内阻,胸膈痞满,对于周员外儿子的病恰好是对症下药。” 只一眼,张也就排除了药方的问题。 “没错,因为是孩子服用,李柏还特意减了几味药的剂量,可以说是在保守的情况下将药效发挥到最大了。” 这是陆弯弯第一次看见李柏写的药方,她还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辨药也是靠着拓本上的画依葫芦画瓢去分辨,短短两年时间他竟然进步如此之快,这字也是挥遒有力,整个方子洋洋洒洒一气呵成,没有半点涂改的迹象。 “小童,周员外家的药是在我们这里炮制的吗?” “不是在咱们这里炮制的,因为咱们没有广木香和半夏曲了,我记得那小厮说回县城的药房去买。” 小童对周员外家陪同的小厮有点印象,只记得他当时很着急,一过来就说要最上乘的药材,不管多贵,听到几味药材没货时还骂了句晦气,声音不大,但是他听得真切,然后急匆匆带着孩子走了,说是去县城里抓药。 “周员外?是县上的周员外吗?” 李姝记得镇上没有姓周的员外。 “是的。” “他们既然是从县上过来的,怎么会来镇上的医馆看病呢?我记得县里不是有两个医馆吗?一个广安堂,一个济坤堂。” “好像说是县上的两个医馆一个没开门,一个大夫出诊去了,医馆里没一个会诊脉的,所以才来了咱们这里。” 当时人来的时候张也对这个问题也感到好奇,就随口问了句,毕竟广安堂和济坤堂的名号可比他们医馆大多了。 不过小厮这么说他当时也没多想,他们医馆偶尔也会出现大夫不在或者特殊原因不开门的情况。 难道真的是其他药房抓错了药? 事不宜迟,李姝马上动身去县里,张也和陆弯弯也表态他们要跟着去,毕竟他们学医的在这方面要比李姝强不少。 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三人决定连夜动身去县城,第二天一早好去官府和两个医馆。 这一晚三人都没睡好,李姝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又推翻,她很怕不能安全救回张善堂和弟弟。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三人就起来了,三个人兵分两路,李姝去官府,张也和陆弯弯拿着药方去广安堂和济坤堂核制药方子。 一般来说拿去抓药的方子在抓药的时候会被照着誊抄一遍,每抓一种就在对应的药名下面做标记,这样一来,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好追溯。 陆程高升以后,县衙府换了新人,张善堂和李柏已经被收监了,等候问审,这边李姝还在想办法进去看两人的时候,张也和陆弯弯那边的希望已经破灭了。 原来当日广安堂没开门,济坤堂的大夫去县衙府给新上任的县令夫人看诊去了,所以周员外家的小厮便带着孩子来广安堂抓药了。 那方子是需要将各种药材炮制成丸服用的,济坤堂药材充裕,当天就将药材炮制好交给周员外家小厮了。 誊抄的方子张也和陆弯弯一字不落地细细查看了,没有问题,为了验证他们的药材是否有问题,两人甚至让对方制了一模一样的药。 都是上好的药材,炮制手法也合乎要求,可以说几乎挑不出一点错,陆弯弯看着手里的药丸,心下一动,吃了一次的剂量。 “师妹你做什么!”陆弯弯虽不像张也和李柏是张善堂亲收的徒弟,但是她作为师傅的外孙女又同样生在杏林世家,她的医术并不比自己弱多少,加之两人相识已久,她又经常住在张善堂这边,所以他们一直以师兄妹相称。 “你没有积食之症,吃这个药是会伤了脾胃的。” 陆弯弯速度之快,张也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李姝始终觉得这次的事情透着蹊跷,但是她还没理出来,希望这个新上任的县令大人能将事情查清楚。 第117章 打探消息 李姝使了银子也没办法见到张善堂和弟弟,守卫的人见李姝一个妇道人家一大早就来等着了,好心告诉她周员外就这么个儿子,吃个药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很是愤怒,毕竟是当地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在官府还是有些人脉的,除非他们有足够的证据来佐证,否则里面的两个人凶多吉少,因为周员外扬言要一命抵一命。 他儿子的尸体现在还没装棺材呢,就等着害他的人陪葬才肯让孩子入土为安呢。 李姝听完,两眼有一瞬间的发黑,若此事真的与张善堂和弟弟无关,那她最怕的就是周员外在气头上又凭着和官府内部人的关系给两人强按罪名,更怕他们对张善堂和李柏屈打成招,他们一个已年逾五十,一个才十一岁,身子骨肯定是遭不住的。 “谢谢小哥,听闻咱们陆大人高升之后新来了个县令大人,小哥对这新来的县令大人可有了解?” 守卫想了想,他们大人来了不过半个月,而且也鲜少露面,对于这新来的上司他还真不怎么了解。 “不好意思啊,他刚来没多久,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不是很了解,只是我听说他是少年得志,年轻气盛,之前在州判的位置上呆了不到两年就被调上来了,和他夫人很是恩爱,这不现在已经身怀六甲,下个月就要生了呢。” 少年得志,升迁速度也很快,要么是真的本事过硬,精通官场之道,要么是身后有靠山,凭借大树好乘凉,不管是哪种只要他公平公正,李姝相信张善堂和弟弟一定是清白的。 提审延后了,要等到明日早上才开始,李姝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张也和陆弯弯那边有新的进展。 “爷,那不是之前韩记酒坊的东家吗?” 阿四远远望着那个人的身影有点像李姝,只是她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走在街上撞了几个人也只是机械地说对不起。 酒坊出事之前秦卿就一直很忙,将近一年了,回镇子上的次数也屈指可数,算来他们已经有整整半年未见过面了,半年不见她身上似乎又添了新伤。 “阿四,你留在这里去探探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我先回镇上处理要事,若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是,爷。” 秦卿策马与李姝擦身而过,她都没有发现,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不是一向去哪里都不舍得丢下她那个傻夫君吗,怎么今日一个人来了县里还走路不看路,那额上又是新添的伤口,新疤叠旧疤还真是不好看呢。 “你们确定济坤堂炮的药没有问题吗?” “确定没有问题。” “给我们的药没问题,那给周员外儿子炮的药也一样没问题吗?” 是的,万一两次的药不一样呢,但是他们也无法拿到昨天给周员外儿子的药,希望新来的县令大人已经拿到药了。 “你们对那周员外可有了解?” 李姝突然岔开了话题。 张也和陆弯弯你看我我看你,随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这样,张也麻烦你再仔细想想昨天那小厮带着周员外的儿子过来看病时还有没有哪里异常的,我让店家给备了饭菜,你们吃完休息一下,今天辛苦你们了。” “嗯。” 张也目光坚定地点头。 “姐姐你要去哪里?” 陆弯弯叫出即将起身的李姝,她看李姝的脸色不太好,今天也没好好吃饭,现在又准备出去的样子,不知道她身子撑不撑得住。 “我去趟城南。” 城南正是周员外家的方向,周员外的父辈是靠做香料生意起家的,父辈去世之后就由他接手了生意,不过他没什么生意天赋,能勉强维持现在的家业就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他们家从父辈开始便子嗣艰难,每代都只有一个男丁,全府上下都宝贝似的供养着,一点小病小痛都紧张的不得了。 李姝在路上随便吃了个包子就转悠到这附近了。 周宅一眼就能看出来,高门大户的,两层楼房,连大门都比其他房子的大不少,和周围的建筑比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姐姐。” 那不是陆弯弯的声音吗?她怎么也来了,两人在周宅附近的小道上遇见了。 “不是让你在客栈好好休息吗?怎么过来了,而且你怎么知道我要来这里?” “因为我和姐姐想到一块去了。” 或许问题就出在周宅内部。 两人围着周宅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小道,但是侧边有个偏门,从里面锁住了,透过门缝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杂草和杂树,似乎是个荒废的院子。 周宅处于城南的闹市区,隔着一条街就是卖各种吃食的,还有几家裁衣店。 李姝准备先去附近的店里打听一点消息。 恰巧看到一个菜农担着一些新鲜的菜进去了,李姝特意找了一条菜农等下会经过的路等着。 片刻之后那菜农果然担着箩筐出来了,不过里面似乎还剩一些菜,男人神色也蔫蔫的,李姝赶忙迎上去。 “大哥,我瞧你担着的菜挺新鲜的,是只供周宅吗?” 男人是个典型的庄稼汉,皮肤被晒得黝黑,皱纹也爬了满脸,尽是生活风霜的痕迹。 “你要做什么?” 一开始男子还是有些谨慎的。 “诶呀,光看着你那些菜新鲜,忘了介绍了,我是秦淮楼负责采买的,这不瞧您这菜还挺好的嘛。” “那当然,我家种的菜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比其他人种出来的个头大,而且我家都是现摘现送的。” 秦淮楼谁不知道啊,比起县城,男人家离安宁镇更近些,又听对方说是秦淮楼的采买,男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确实是,之前给我们供货的菜我瞧着都不如你这些,这么好的菜怎么还剩下了呢。” “诶,可别提了,自从三个月前周宅换了个新管事以后就对我这菜挑挑拣拣的,说这不好那不好,简直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嘛,还把这菜价往下压了几文钱,真是越来越难了。” 男人摇摇头,这日子不好过啊。 “对方什么来头啊,好大的阵仗,那么好的菜也挑挑拣拣。” 李姝也跟着愤愤不平。 “听说啊那新来的管事是周员外小妾的表哥,周员外的正妻很早就去世了,宅里的事情就交给桃姨娘打理了,也不知怎得,她最近竟然把她表哥弄来当管事的,要我说有人脉才能混得开啊。” 男人不禁感慨,若自己有那么个能干的表妹,什么时候也让她给弄个有油水的活干干。 “有关系也不能这么挑刺儿啊,不过我听说周员外和正妻那唯一的儿子最近没了,好像闹挺大的,怎么没见办白事呀?” 李姝顺着男人的话发了几句牢骚紧接着马上切换话题。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这天气应该是越早办越好,不过我今天去送菜发现宅子里的人都神色戚戚的,只有那桃姨娘的表哥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果然孩子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是没有多伤心。” 第118章 一些线索 原来男人给周宅供菜已经五六年了,这一朝换管事,弄得他卖菜的钱还不够辛苦费的,所以满腹的怨言遇到李姝这个潜在客户,嘴巴像是卸了锁一样,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李姝见他说上瘾了,一时之间结不了话,于是去附近的酒楼要了个包间请他喝茶吃点心。 对方见李姝出手那么阔绰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这五六年来在周宅见到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也一股脑儿说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男人这么一讲,李姝把周宅里各个人的关系理了个大概。 临走时李姝还给男人送了两包糕点,李姝也象征性地问了他菜价几何,家住何处,改天会带自己的东家去看菜。 从酒楼出来发现原本在小道里的陆弯弯已经不见了,李姝心想着她可能先回客栈了,于是也往客栈方向走去。 根据男人说的话来看,桃姨娘是正妻死后被抬进门的,虽然一直没被扶正,但这么多年了周员外身边也只有这么个姨娘,足以见得对她还是很宠爱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桃姨娘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不知道是她身体原因还是周员外的意思,总之周家几代单传,到周员外这一代也只得了周小壮这一个孩子,还是亡妻留下的。 不过听那男人说桃姨娘对这周小壮是视如己出的,毕竟孩子三岁没了娘,到如今八岁了一直是桃姨娘在带,孩子三岁前还不记事,后来再长大些虽知他生母另有其人,但对桃姨娘他已经视为娘亲了。 而且听那卖菜的男人说他在后厨交菜都能听到正厅桃姨娘的哭声,那嗓子都已经哭哑了,看起来对这个“儿子”的死很是伤心,不像是装的。 李姝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到客栈时发现陆弯弯竟然没回来。 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李姝在心里祈祷,现在的事情一件接一件都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李姝便准备折返回去找陆弯弯。 不曾想半路被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给撞了一下,李姝正要道歉却瞧着这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看脸又没有一点印象,奇怪,女孩饱满的额头上画了一朵花钿,眉毛细长是被仔细描过的,半点红唇,怎么小小年纪化了那么浓的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这倒像是出嫁的妆容。 李姝疑问间,女孩开了口。 “姐姐,是我呀。” 是陆弯弯的声音。 “弯弯?” 李姝尝试着问出声。 女孩似乎是看出了李姝的疑问,手指在耳朵和鬓角处摸索了一会儿,“刷”那张画了精致 妆容的面皮被撕了下来,露出本来陆弯弯的模样。 “弯弯,你这是做什么?我正打算出去找你呢。” “姐姐,先别说了,我有新发现,我们现在去找师兄。” 原来李姝和卖菜大叔走远以后陆弯弯就一直在周宅附近徘徊,恰巧听见两个嬷嬷从府里出来,嘴里念念叨叨的,一直重复着“这件事不好办。” 陆弯弯漫不经心跟了一路,才发现这周员外的桃姨娘觉得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了,又还没拜堂成亲,想给去了的孩子办个冥婚,好让他路上有个伴,但是去哪儿找同样刚死了的年纪相当的女娃子哟,那么损阴德的事情两人本来是不打算干的,奈何桃姨娘的赏钱给的实在太多了。 后来又说若刚死的女娃子不好找,找个模样精致活着的女娃子,让两人拜过了堂就当是给周小壮找的媳妇了,走个流程就当是桃姨娘给这孩子最后的礼物了 “你说这不是损阴德嘛,谁家爹娘会同意女儿和一个死人拜堂,拜完堂以后可还怎么嫁人啊。” “算了,别说了,我来周宅做事那么多年,从未见过桃姨娘对一件事如此坚决,你没看见她那眼神啊。” 其中一个嬷嬷回忆着桃姨娘当时的眼神,拜托两人物色人选,言语之间尽是客气,但是那眼神让她害怕,若是做不成感觉没好果子吃。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呀?” 这事可真不好办。 “诶呀,不过就是找个人进去走个流程,要不了多久的,顶多半个时辰,咱们在街上看看,没父母跟在身边的女娃,说是带她去吃个糖啥的,说不定人家还乐意得不得了呢,不过咱们不能找这附近人家的女娃子。” “还是你脑子好使呀,就这么办,半个时辰而已,耽搁不了多久,而且小孩子也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可能过段时间就忘了。” 易容后陆弯弯的出现完全符合两人心目中“完美人选”的形象,来自外地,父母现在在城南卖东西,周宅在城北,离城南还有好远的距离,这个“完美人选”这会儿正对着小贩的糖葫芦流口水,而且身上没有钱。 其中一个嬷嬷眼尖,一眼就相中陆弯弯了,于是乎,陆弯弯很“碰巧”的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又被两人很“碰巧”地带回了周宅。 临走前陆弯弯还不忘向路过的商贩们“炫耀”自己要被邀请去前面那座大宅子里吃糖。 两个嬷嬷笑自己运气好,陆弯弯笑她们天真。 陆弯弯成功打入了周宅内部,并如愿见到了周小壮。 当陆弯弯把自己刚才的经历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来时,李姝却笑不出来,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些,她怎么敢。 而张也在听到陆弯弯的经历之后眼神阴沉,她竟然敢以身去配冥婚。 “师兄,你觉得这是中了什么毒?” 张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这已经是陆弯弯第二次问他了,他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如果第一次陆弯弯理解为师兄没听清,那这次可以确定他根本没在听。 “师兄!” 陆弯弯重重喊了一声,张也被吓了一跳,马上回了魂。 桌子上放着一块白绢,上面有一些细小的黑褐色粉末,是陆弯弯趁人不备从周小壮的指缝里抠出来的,还有另外一块绢布上有一些血渍,也是从周小壮的眼鼻口处取得。 陆弯弯第一眼就断定周小壮是被毒害的,只是她对毒了解甚少,所以才取了样回来与张也讨论。 第119章 升堂 “这看着像是断肠草的粉末。” 张也捻了一点闻了闻,沉思片刻才说道。 断肠草全株有剧毒,尤其是根和嫩叶的毒性最强,在历代本草种均被列为剧毒,服用后可迅速致死,可是这药粉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小壮的指甲缝里呢? “难道周员外的儿子是因为这断肠草才死的吗?” 李姝猜测,小孩子肯定不懂这些,难不成他是被人蓄意谋害的? “我们谁也无法确定他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这些毒药还是喝下去了,仅凭眼鼻口流出的血是无法断定的。” 张也曾见过不是中毒的人死后也会眼鼻口出血,所以二者并不一定有必然的联系。 “弯弯你进到周宅以后还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吗?” 也许从其他地方能找到突破口呢。 “不对劲的事情啊,我想想。”陆弯弯用手杵着下巴,仔细回想着每个细节,“好像没什么大的发现,不过那个梅姨娘哭得是真的伤心,那眼珠子红的呀,应该是夜不能寐加上一直哭造成的,我去的时候估计泪都哭干了,已经哭不出来了。” 都听说梅姨娘对周员外这个亡妻留下的孩子视如己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连给孩子配冥婚这种事情都那么执着。 “哦,那个管事的好小气啊,两个嬷嬷说好的给我二两银子让我对此事守口如瓶的,但是那管事的竟然克扣了我一两银子。” 说起那管事的陆弯弯就来气,怎么连小孩子的钱能昧下。 那管事的事情李姝已经听卖菜大哥听过了,这人确实有些贪财。 “那你没见着周员外吗?” “我去的时候好像没见着他,听下人说在他和官府的人搞关系,说到时候一定要凶手血债血偿。” 说到这里陆弯弯的表情有些沉重,她绝对相信外公和李柏,也相信如果审案时公平公正一定可以给他们一个公道,但是如果有人买通关系强行安罪名给外公和李柏,她是不能容忍的。 三个人凑在一起交换了一下彼此知道的信息,就这么一直聊到了子时还是没有和特别大的进展,几人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明天升堂时能有好结果。 与此同时,张善堂医馆治死人的消息不胫而走,现在门口不仅门可罗雀,还被好多没见过的人泼了粪,现场一片狼藉。 升堂那天天阴沉沉的,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被人拉了一块纱,目之所及,一切都有一种看不真切的朦胧感。 惊堂木一拍,堂上新上任的年轻县令一声洪亮的“升堂”,张善堂和李柏戴着镣铐被押了上来。 不过短短几日不见,两人憔悴了不少,李姝注意到两人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再一细看,发现他们穿的深色衣物腰背位置的布料颜色与其他地方有些不一样,猛然反应过来是受伤了,那应该是血的痕迹。 他们被人动了刑!? 李姝的指甲扣进了肉里,满眼的心疼,心里有什么在滋长着。 两人和周员外一起跪在堂上,唯一不同的是周员外身上并无镣铐,但是也是一脸的疲态,在看到两个把自己儿子治死的大夫时,情绪难免激动,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 堂上刚把案情宣读完毕,周员外便义正言辞的要求县令要将两人严判血债血偿。 “大人,我儿死的冤枉啊,他才那么小,就被这两个庸医治死了,求大人还草民一个公道啊。” 周员外在堂下声泪俱下地磕头。 “刚才所宣读的情况是否属实,你二人可承认?” 县令端坐在堂上,目光如炬,沉声问张善堂和李柏。 “大人明察,周员外之子确实来我们医馆就诊,当时经诊断就是寻常的积食之症,并非什么急重之症,我们对症下药,开的药方绝无问题。” 张善堂的脊背挺得笔直,当苍老疲惫的声音响起时,人群中的陆弯弯不禁红了眼,她一生行医救人的外公怎么沦落至此。 “但我儿子就是吃了你们开的药方才没的,你们两个庸医害人不浅。” 周员外继续指责,他几乎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两人,若不是他们,他儿子也不会没了,他们周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 “大人尽可派人去查那药方,绝无问题,但是那药当时确实不是在我们医馆炮制的。” 因为药是在济坤堂抓的,所以当时就在堂上唤了广安堂的掌柜来查验方子,顺便把济坤堂抓药时誊写的方子一并查验了。 “回大人,这确实是治疗积食的方子,甚至在剂量把控方面针对孩子的年龄微微做了些调整,若周员外之子患的真是积食之症,这个方子并无不妥。” 广安堂的掌柜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是看上去身子还算康健,耳清目明,现在还常常亲自坐诊。 “那济坤堂抓的药是否有问题呢?” “若真是按照方子炮的药,那是没问题的,只是老夫未曾见过当时炮制的药,所以不好说。” 他悬壶济世多年,开过不少方子,也见人开过不少方子,但是这个方子确实让他记忆深刻,越是简单的疾病简单的方子越是考验大夫的功底,更别说方子针对孩所作的剂量增减,并没有减少半分药力。 “方子没问题就能让他们脱罪吗?肯定是你们误诊,随便开了个药才把我儿子吃死的,还有济坤堂,你们也该死,你们炮的什么药,你们都该死。” 听到广安堂掌柜的言论,周员外彻底破防了,他儿子的死,必须有人来买单,相关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不消片刻,济坤堂的抓药师傅也被押了上来,张也和陆弯弯对他有印象,当时他们就是找他对的方子,没想到就这么一天的光景,他竟然也被抓了。 “周圣海,大堂之上请注意你的言辞!” 坐在一侧的县丞出言提醒,周圣海看了看县丞的眼色,微微收敛了一点,没再言语,只是那脸色,实在难看。 “大人明察,小人对诊脉不通,但是按方抓药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那方子是寻常的治疗积食的方子,小人有印象的。” 济坤堂的抓药师傅哪见过这种场面,他不过一个按方抓药的,哪曾想被卷进了命案里面,便是跪在地上,身子也止不住地哆嗦,好在说话还算利索,他真是倒霉催了才接了那个方子。 “周圣海,把你儿子的药拿上来。” 既然都说方子没问题,那就得看看这药是不是真按方子抓的了。 第120章 断肠草 “丢了,那害死我儿的晦气东西我留着做甚。” 周员外长袖一甩,言语之间尽是对那药的避讳与深恶痛绝。 “丢了?丢在何处了?” 年轻的县令盯着周圣海的脸。 “我哪知道丢在哪里了,再看一眼那东西便是脏了我的眼!” “周圣海,大人问话,请好好回答。” 县丞再次出言提醒。 或许是堂上县令的目光过于骇人,周圣海调整了态度,不再那么无礼,“不想再见到那些东西,已经和我儿的东西一起烧了。” 烧了?那可是关键证据之一,竟然说烧就烧了。 “那本官问你,那日你儿一共拿到了几颗药,去世之前一共吃了几颗,吃到第几颗时开始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那个为儿子的死大骂四方的人突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要求把儿子的仆从福子叫上来回话。 看来人前一副慈父模样的人,背地里对儿子未必关心,可能他连儿子临死前是什么症状都不一定知道,也不知道儿子生前究竟得了什么病。 “回大人,少爷的药一共得了十五颗,五天的剂量,一日三颗分别于早午晚膳后温水送服,少爷走之前一共服了一天的量,第三颗服下还没半盏茶的时间,整个人便抽搐倒地,随后便没了气。” 仆从福子回忆着当天的情景,当时他也被少爷的情况吓了一跳,去叫大夫的人还没到医馆人就没了。 “前两次服药是否有异常之处?那药除了你还有谁经手过?” “前两次服过药之后好像有点嗜睡,少爷也没说哪里不舒服,那药就刚回来那天朱管事看了一眼,他也没碰,其他时候我都是收在少爷的房里,饭后取一粒给少爷服用。” 听完福子的话堂上的年轻县令敛眉像是思考着什么,随后转头看着周圣海问道:“听说你儿子的尸首还没入土为安?” “这些凶手还没伏诛,我儿怎能瞑目。” 现在天气热了,他特意订了不少冰块来保存尸身,为的就是等到凶手伏诛。 “那便派仵作去查看,广安堂的掌柜也麻烦一起同行。” 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回来了。 希望他们能发现周小壮指缝里的药粉,那眼鼻口里流出的血也希望能一并查清,陆弯弯默默在心里祈祷着。 “回大人,死者看着像是中毒迹象,但若要确定需得……需得……开尸。” 仵作弓着身子,小心翼翼把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你是什么下贱的东西,能让你碰我儿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你如今竟然还想妄想开尸,没用的东西,还中毒,你红口白牙的胡扯些什么!” 周圣海在听到开尸那一刻彻底怒了,明明只要把这三个人杀了就好了,现在又说什么中毒,分明就是在洗脱嫌疑。 “给小人十个脑袋也不敢胡说啊,小人在周公子的右手指缝中发现了这东西。” 白绢上的东西被呈给了县令大人。 “烦请广安堂的掌柜与本官说说这是什么?” 县令转头将目光移向同去的另一人。 “回大人,这乃断肠草,剧毒,不知为何会藏在周公子的指缝中。” “如何确定他是为这断肠草所害?” “因断肠草中毒而亡者,肠发黑。” 广安堂掌柜的话也很明显,就是需要开膛才能验证。 若肠发黑,那张善堂和李柏的罪名就可以洗脱了,但是济坤堂的抓药师傅就很难说了,毕竟那药已经被周圣海给烧了。 “废物,你们都是废物,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们不可以动我儿,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和你们拼了。” 周圣海已经站起来了,目眦尽裂地盯着仵作和广安堂掌柜,还好被衙役压了下来。 “肃静!” “既然如此,那就去周宅搜查,任何一个角落都别放过,看哪里有这种毒药。” 虽为县令,但是他确实不能违背孩子亲生父亲的意愿破坏孩子的遗体,那么就只能搜查周宅里是否有这断肠草的踪影了。 “回大人,我们在桃姨娘的房里发现了这断肠草,她当时正准备服毒自尽,被拦下来了,还有朱管事的房内也发现了这毒药。” 衙役将东西呈上来,顺便将这二人给押了上来。 “桃娘你怎会?” 周圣海看着一脸平静的桃姨娘,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二人可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小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小人的房间,还请大人明察。” 朱管事,也就是桃姨娘所谓的堂哥,一上堂就急不可耐地撇清自己的关系。 “那你呢?为何想用那断肠草自尽?” “不用查了,壮儿是我杀的。” 桃姨娘的一席话惊呆了现场的所有人,毕竟她对周小壮的死,伤心之情是有目共睹的,根本不像是装的。 “桃娘你休要胡说,莫不是壮儿的死让你精神错乱了?” 别说其他人不相信,就是周圣海自己也不信,桃娘虽不是壮儿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待孩子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根本就装不出来,若说此事是旁人所为,他还有几分相信,说是桃娘所为,他是万万不信的。 “是我杀了壮儿,杀他是因为恨,而服毒是因为悔。” 桃姨娘的眼里已经没有了半分的光彩,她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又让在场的民众窃窃私语,到底是多大的恨能让她一个妇人毒杀了八岁的孩童,更何况这孩子也算是她一手养大的。 “这一切都要怪你,周圣海!” 女人的原本面如死灰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癫狂的神情。 “小壮虽不是我亲生的,但也算是我i一手带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感情上我与他亲如母子,要怪就怪你,周圣海!你竟然对你的同僚说我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将壮儿养大的工具,一个怜人而已,怎么可能有被扶正的可能,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我在你眼里竟然只是一个工具。” 桃姨娘仰起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像是一朵寒风中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的花朵,在前几年的光景中耗尽了自己最美的年华,到头来却依旧一无所有,好像也不是一无所有,只是那仅有的也被她亲手毁灭了。 第121章 水落石出 周圣海有一瞬间的呆愣,没想到他那天和同僚说的话竟然被桃娘听到了,只是他当时这么说并非出自真心,他身边的同僚娶的妻子哪个不是门当户对对男人有所助益的,哪怕再不济也是清白人家出身。 唯独桃姨娘,怜人出身,在给周圣海做妾之前不过是流转于各个达官贵人之间的玩物,这样的人被扶正,他该被多少人耻笑。 只是他没想到他和同僚之前一句逞强的话竟然无意间被当事人听进去了,为此还要了儿子的命。 “你恨我可以,但是为什么要害壮儿呢,他还那么小。” 周圣海几乎站不稳,若不是有身旁的衙役架着,怕是顷刻间就会倒下。 “是啊,我最该恨的人明明应该是你,却被朱六的鬼话怂恿得对壮儿下了手,你明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你是知道怎么往我身上戳最痛的,不过壮儿刚死我就后悔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圣海狐疑。 “听说断肠草吃下去之后会无比痛苦,壮儿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如今这痛苦我也经历一遍,但愿现在下去找壮儿还来得及,希望他不要怪我。” 说完桃姨娘全身抽搐,呕了一大口鲜血。 广安堂的掌柜见状马上上前把脉,只可惜桃姨娘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断肠草的毒药深入五脏六腑,早已回天乏术。 老大夫摇了摇头。 “大夫,你快救救桃娘啊。” 周圣海扶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女人慌了,他对这个女人说没有爱是假的,只不过他这人好面子,有些话说得言不由衷却不知道伤了多少人的心。 “老夫无能为力,周员外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完。” 桃姨娘还记得她被周圣海接进周宅的时候壮儿还未满三岁,被乳娘抱在怀里小小一个,怯生生的眼睛看着她不言不语,她就这么把孩子一点点带大。后来她将糖和断肠草混合的香囊挂在孩子腰间,多次叮嘱孩子不要随便打开。 她深知孩子的秉性,她越是叮嘱的东西孩子越是会反其道而行之,她料定孩子会打开香囊,也料定孩子会因为糖而把断肠草一起吃进肚子里。 孩子指甲缝里的的东西她早就看到了,是她故意把香囊的口子缝的特别小,而孩子又怕弄坏了她送的香囊,所以只能把小手伸进去一点一点抠出来。 可能孩子到临死前都想不到那些糖掺了毒也掺了恨。 张善堂、李柏和济坤堂的抓药师傅被无罪释放,而朱六因为怂恿桃姨娘并且为桃姨娘提供毒药,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周宅的葬礼由原本的一人变成了两人,坊间传言周圣海是以正妻的规格给桃姨娘下的葬。按理说怜人是致死也不能进夫家祖坟的,除非被扶为正妻。 李姝看到弟弟腰背处大块的淤青,张善堂身上的伤怕只会更加严重,想要为两人讨回公道,却被弟弟制止了,民不与官斗。 经此一事,张善堂的身子骨是彻底毁了,如今回到医馆,他已经很难像以前一样长时间在前厅坐镇诊脉了,更多时候只有躺着身子才能好受些。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是意外时,黑暗中,榆树下站着两个人。 “回禀崔大人,这次没能将那两人拖下水。” 仔细一看,这不是周宅周小壮的仆从吗。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枉我布下了那么个局,那县丞也是个孬的,那么好的动手机会生生让他错过了。” 男人食指上缠着一根线,而线的另一端挂着一个香囊,香囊跟着男人的动作围着食指一圈圈转着。 “哼,不过无妨,这次就算他们走运,咱们走着瞧。” 男人冷笑出声,将东西甩给身后的人隐入了黑暗之中。 纵使张善堂和李柏的冤屈洗刷了,但是医馆的形势已经大不如前了,人们都忌讳惹上风波的两人。 李柏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不过他觉得太过无聊,闲时便跟着李娇去首饰铺呆着,以医馆现在的人流,师兄一人便已足够。 学堂上的同学们对这事也略有耳闻,有出言嘲讽的,“搞什么特殊,半天学堂半天医馆,还以为是什么天才,别到最后两头都学不精。” 也有出言维护的,“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怎么有些人就是不愿意承认别人比自己强。” 李柏不争也不辩,淡然一笑,十一岁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心事。 有时下学早了,他也会去看张善堂,师傅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虽然看上去还是乐呵呵的,没事也会小酌几口,但终不似初时见。 “小柏,学医你可后悔?” 李柏知道师傅问的是哪件事,他不后悔,因为他相信不是每个人都有害人之心,这世间还是有很多人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助。 这辈子能用一身医术拦在生老病死这条路上的其中一关,他觉得很骄傲,并不会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后悔选择这条路。 “师傅,徒儿不悔。” 李柏的眼神坚定,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 “好,好,好徒儿,师傅没看错你。” 张善堂是欣慰的,当初两人被用私刑的时候,这孩子没有因为对方的威逼利诱而妥协去认下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更是以一己之力替自己挡下了不少的板子,他受的刑远比自己多多了,只是这身子板终究是老了,他心里清楚。 倒是陆弯弯在李柏休息这段时间里一直往首饰铺跑,每次来从不空手,有时候是街西头的千层糕,有时候是热腾腾的馄饨,美其名曰是外公让她来探望的,但是只有她心里清楚,外公不过提了一嘴,她便一天不落地赶来了。 陆弯弯性子热烈,对人好或不好都摆在明面上坦坦荡荡的,她对李柏的好只有自己知道那是带着偏心的,只是李柏对她总是疏离而礼貌,左一句“陆小姐”右一句“陆小姐”,实在盛情难却了才会勉强吃一口她带来的东西。 第122章 李娇的首饰铺 当初一眼就被沈三看中的猫儿假寐发钗终于做出来了。 一共做了两种材质的,一种是最朴素的,即用木材依材取型,雕刻出猫咪趴在发钗上睡觉的姿态,留出尾巴的部位,再将猫咪的神态细化,一支胖猫小憩钗就完成了,另外一种的做法会比较复杂一些,用形状相近的宝石打磨雕刻出主体,末端则用环扣的形式坠着一根细长的宝石尾巴。 两种形式的猫咪发钗各有千秋,各自有各自独特的韵味,不过光是材质就将不同消费等级的顾客区分了出来。 寻常有点小钱的人家买的都是木制的,达官贵人则觉得宝石银钗意境和巧思有余,但是华贵不足。 春蛙秋蝉、蟾宫折桂、玉兔银蟾、蜂蝶随香…… 沈三给李姝画的各种首饰取了一个又一个好听高雅的名字,并带着王翠山、李桐、李娇三人将图纸上的画一一实现,做成实物。 好的首饰最后要配上一个好听又富有意境的名字才算是大功告成,这是沈三的原话。 随着三个徒弟的熟练度越来越好,他们出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了,别说是李桐,就是李娇小小的手掌也因为长期握刻刀和打磨器材长出了大大小小的老茧。 不过两个小家伙从来不喊疼,直到有次两人吃饭,吃到一半不约而同把筷子换成了勺子,李姝才发现弟弟妹妹手上新生的水泡又白又鼓,叫来李柏将水泡挑破又上了药两人才好受了些。 除了发饰,李娇还画了不少戒指、手链、耳坠的图纸,毫无意外,每一个图案都出乎沈三的意料。 按照沈三的说法,李娇年纪尚小,所经历的东西和大人比起来要简单得多,也正是这份简单将她的童心和强烈的好奇与求知欲保护得很好,所以画出的东西才那么富有灵气。 而这份独有的灵气是沈三这个手艺人想要守护的东西。现在的大人经历了太多,一双眼睛看透了许多东西,所以想出来的东西或多或少都带了一点功利性,独独少了那份纯粹。 随着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首饰铺里上架的饰品越来越多,为此李桐还自告奋勇打了不少首饰盒子,而李姝为了庆贺他们的首饰初成,送了他们不少各色的缎子作为放首饰的铺垫。 原来首饰铺的老板带着妻子回老家以后,安宁镇就再也没出现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首饰铺,只有一些街上叫卖的流动铺子,李娇的首饰一开业,吸引了不少镇上看热闹的人。 不过他们看惯了传统的花式首饰,看李娇设计的首饰一时间审美不太契合,看着是新奇,但是买的人并不多。 他们铺子真正意义上迎来的第一个大客户应该算是沈蝶,毕竟她现在已经是知州夫人了,身份比之前还是尊贵了不少,她此次前来是替陆程来的。 上次周员外家的案子陆程知道的时候已经结案了,不过即便是他一早就是知道也不好插手,所以只能在事后探望以表慰藉。 而沈蝶此番前来还带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那就是原先李姝在县里首饰铺见过的老板,有点富态的中年妇女,两人之前还搭过几句话。 “妙,实在是妙啊,怪不得娘子之前问我那番话,原来那能工巧匠竟然是说你自己啊。” 徐老板拿起宝石胖猫咪银钗仔细端详着,乍一看只觉得惊艳,但是细一看才发现这发钗不仅构思巧妙,做工也是一等一的好,猫咪趴着的钗身是仿刻的树枝的样子,就连那猫咪身上的毛发也在那宝石上一根根雕刻出来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这手艺这创意怕是放眼宫中也未必能寻得出能一较高下者。 徐老板十三岁就跟着父亲经营首饰生意,这过手的首饰不说十万计,几万件肯定是有的,以她商人的专业眼光来判断,这些东西放她手里绝对能大赚一笔。 “徐老板说笑了,这些不过舍妹稚子之作,小孩子家家闹着玩的,没指望靠这个挣钱的,也就是她哥哥纵着她,愿意帮着她做罢了。” 沈三特意叮嘱过绝不可向外人透露其中有他的手笔,所以李姝故意略过了他。 “不不不,李老板你还是过谦了,我方才听沈夫人说原来之前风靡一时的桂花酿竟是出自你手,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能做出如此作品,想必令妹在这方面是极有天赋的。” “徐老板过奖了。” 李姝这些年也算是和各行各业的人打过交道了,商人之间的商业互捧还是略微懂一点点。 而徐老板凭借敏锐的商业嗅觉,深知拿下这些首饰或者长期合作拿下以后的首饰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也不打算弯弯绕绕,直言要和李姝合作。 开出的条件也很诱人,所有她看上的首饰同一款式最多只能做三件,她都收,每件的价格三十两到五十两不等,而孤品的价格则可以给到更高,但是每个月至少给她三款。 李姝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门道,量少求精,而且给价的是她看上的款式,这样一来李娇就得有更多的创意和想法,但是纵使她再天纵奇才,也总有江郎才尽的一天。 这高价可是以不断压榨李娇的灵感作为代价的,说实话她不想让妹妹处于那么一种高压的状态下,自由自在,快乐随心是她对妹妹唯一的期盼。 “谢谢徐老板青眼,不过这些作品皆由我妹妹画就再由她和其他几人一起打磨雕刻制作,我们这样的小作坊怕是很难满足徐老板的长期需求,而且小孩子小打小闹的产物,说不定哪天就没有你们所谓的灵气了。” 李娇今天跟着韩旭、王翠山和李桐上山选木材去了,后院只有沈三和他妻子,就当是李姝的私心,徐老板这个橄榄枝她准备替妹妹做主拒绝掉。 语气虽然委婉,字里行间没有一个不字,却句句都是在拒绝,李姝的意思徐老板一个聪明人马上就听出来了。 但她仍不打算放弃,商道这条路说不定下个路口又遇上了。 第123章 反常的韩旭 “李老板,合作我是认真的,要是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差人过来说一声,我那铺子你知道的。” 沈蝶她们二人走的时候买了铺子里大部分首饰,光是那支宝石猫发钗就卖了五十两银子,加上一些其他的首饰,总共卖了九十多两银子。 徐老板眼光毒辣,挑的尽是些造型独特做工精巧的,被徐老板这么挑了一圈之后,李姝行外人都能感觉到这店里剩下的首饰突然变得有些暗淡无光了。 果然说什么镇店之宝是有道理的,那只宝石猫发钗算是这波首饰里的镇店之宝,一朝被挑走还真是让铺子看起来有些平平无奇了。 两人走后,沈三才从后院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已经走远的沈蝶和徐老板二人,收回目光,再看了一眼柜台上剩下的首饰。 “那徐老板是个懂货之人。” 刚才她们的对话沈三都听到了,那徐老板的给出的条件很诱人但同时也很苛刻,他原本还想着若是李姝一口应下了,那他差不多该走了,但是没想到这女娃子是个头脑清醒的,没有为了利益一味去压榨妹妹的灵感和天赋。 沈三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独自跑去市场买了不少菜要亲自下厨。 清蒸鲈鱼、花生炖蹄花、红烧狮子头、清炒小瓜、凉拌小菜,韩旭之前猎的兔肉也被做成腊兔肉,李姝再把很久没做过的卤下水也端上了桌。 这一桌要肉有肉要菜有菜,丰盛程度在一年中简直少见。 “咱们这是提前过年了吗?” 李桐望着一大桌子的菜两眼放光,围着桌子转了两圈,把每道菜都看了又看。 “这不是师母做的,这个卤下水看着像是姐姐做的,其他的菜是谁做的?” 这是李桐看了一圈之后得到的结论。 “哈哈哈哈,你这小家伙眼睛怎么那么尖呢?” 在一旁给丈夫纳鞋底的沈卢氏用手指轻点了点李桐的脑袋瓜说道。 “不会是师傅做的?” 李桐睁大了眼睛看向另一边好整以暇的沈三,见大家都不说话他就明白了。 “真是师傅做的吗?” 李娇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傅来这里那么久了也没见他下过一次厨,看着菜的样子,他难道是深藏不露? 她待会儿可得细细品尝,平时都是师傅给她挑毛病,说这里没做好,那里没磨好什么的,今天她也要好好点评一番。 沈三两口子、李姝一家以及王翠山一家,整整十个人围坐在一起,可不就有了过年的氛围。 “师傅你这鲈鱼有点蒸老了,要是再嫩一点就好了。” “师傅你这蹄花炖得太烂了,早一点收火就更完美了。” “师傅你这凉菜味道重了点,稍微淡一点就超级好吃了。” 李娇这个鬼灵精很明显是模仿沈三给她们教学时的语气说的,一边说一边闭眼慢慢品尝。 所有人都被她的语气和神情逗得前仰后合,就连沈三也没忍住,他佯装生气地将那几道菜往自己跟前挪,“既然你吃不来那就别吃了啊。” “别别别,师傅,你要正视自己做菜的不足,这样下次才能做的更好,你别拿走,我再尝尝……” 一顿饭吃得热闹,但是细心的李姝发现席间的韩旭有些反常,他不笑也不闹,饭菜吃得也很少,这不是他平常的饭量,平时即便不出门去山上,一顿他至少要吃两碗饭,更何况他今日是上了山的,可一瞧这碗里还剩好多没吃。 李姝特地挑了一块没刺的鱼肉放他碗里,他过了很久才把肉夹起来,踌躇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吃下了,嚼都没嚼,是直接咽下去的。 问什么韩旭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戳着碗里的饭。 “今天你们跟你姐夫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我看他情绪不太对的样子。” 李桐嘴里嚼着一块腊兔肉,可能兔肉过于筋道有些难嚼,他腮帮鼓鼓的,转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确定今天一路上没什么反常的。 “没有。” 而且今天出门他看姐夫兴致还挺高的。 韩旭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一家人回到韩家村。 “相公今晚吃饱了吗?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韩旭端坐在床尾的小矮凳上,李姝蹲下来与他目光齐平,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饱,好吃。” 说完韩旭就把头转到了一边,不再看李姝。 不知为何,说谎的时候看李姝的眼睛,他总有一种很心慌的感觉。 “好吃那为什么吃那么少?” 这下韩旭不再说话了。 “来,把这个吃了,不然半夜会饿。” 李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今天确实没看懂韩旭到底怎么了,怕他吃太少半夜会饿,于是回家烧洗脚水的时候顺便煮了几个鸡蛋。 看了看李姝手里的几个圆滚滚的鸡蛋,韩旭没接,只是摇了摇头。 “相公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李姝有些担心了,用手背试了试韩旭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韩旭还是摇了摇头。 “行,那我把鸡蛋放在床头,半夜你若是饿了就起来吃,水也放桌上了,你吃的时候慢点,别噎着,听到没有?” 韩旭点点头,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乖巧得像以前的他。 后半夜, 一双越握越紧的双拳,越皱越紧的眉头以及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都无不印示着此刻躺在床上的人睡的一点也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第二天起床,李姝发现放在床头纹丝不动的鸡蛋以及水位线和昨天一样的水壶,就知道韩旭昨晚没起来吃东西。 再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丈夫,以往这个时候李姝一起床,韩旭也会跟着起床,但是他今天似乎睡的格外沉,算了难得他想睡个懒觉,李姝便也没叫他,替他掖好被角,收拾收拾就出门去了。 只是她出去以后,躺在床上的人悄悄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一夜没睡好,韩旭躺在床上,用手用力地敲了敲头,闭着眼睛,呼吸急促,仿佛很痛苦的样子。 第124章 意外 几个小孩吃过早饭就早早出门了,李姝进房的时候发现韩旭保持原来的姿势躺着,连翻身都不曾翻过的样子。 “相公,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两天的韩旭有些反常,反常到让李姝心慌。 韩旭倏然睁开了眼睛,里面是李姝看不懂的迷茫与紧张,在盯着李姝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摇了摇头。 尽管今天韩旭恢复了以往的食量和胃口,但李姝仍不放心,准备等弟弟回来让他给看看。 吃完饭李姝准备上趟山,系统最近给派了任务,需要一些野生的北风菌。 一般来说五月到九月其实是野生菌最多的时节,过了十月就基本没什么野生菌了,但是唯独这北风菌,十月北风起时正是它生长的好时节。 李姝严重怀疑她是不是被这所谓的系统监视了,否则为什么每次需要的东西都是她这边应季的,好像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有指向性的。 为了让韩旭好好休息,李姝这次上山并不打算带上他,她甚至和姑姑说好了下午若是她赶不回来记得过来叫韩旭过去吃饭。 但韩旭很是执拗,拉着李姝的衣角说什么也要跟她一块上山。 韩娟也劝不过,最后妥协了。 “那你们早去早回,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怕过不久就要下雪了,他既然想去你就带着他去,山里的路他比你熟悉,有他和你一起我也比较放心。” “好,如果小桐他们回来了,我和相公还没到家,麻烦姑姑和他们说一声。” “晓得的,你放心。” 出门前李姝特地给韩旭戴上了新做的帽子,是李姝赶在入冬之前做出来的,里面用的是野兔的皮毛,软和又保暖。 韩旭摸了摸毛茸茸的帽子,有些爱不释手。 一路上韩旭有些沉默,牵着李姝的一只手一直没松开过,偶尔遇到难上的陡坡他都会放慢脚步然后在前面拉她上去。 李姝问他晚饭想吃什么,他说都好。 半路上看到突然窜出来的兔子,韩旭也没有追,李姝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他似乎都没觉察到兔子的出现,这一点都不像平常的韩旭。 “相公。” “相公!” 李姝喊了两次加大了音量韩旭才慢半拍地回头,一脸疑问地看着李姝。 “你累不累?累的话我们休息一下。” 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回了个“好”字。 两人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坐下来,李姝把水囊递给韩旭,却被他推了回来,他现在还不渴。 “相公,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李姝把他的头掰过来正对自己,她要看着他的眼睛听他回答。 “没有。” 韩旭摇摇头。 “那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韩旭还是摇头,没有。 “如果你有心事不和我说或者哪里不舒服不和我说,我可是会生气的哦。”李姝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道,“所以一定要告诉我好吗?” 听到李姝说会生气,韩旭赶忙点头,满脸的认真。 休息够了两人继续赶路,李姝要找的北风菌也开始现出踪影。 北风菌一般是抱窝出现的,灰白灰黄的伞盖聚集在一起,目标大,很容易发现,这种菌子她小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捡,烹饪时放点盐煮汤都特别鲜甜。 进山不过一个时辰,李姝就已经捡了满满一背篓了。 想着除了给系统的,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多捡一些,多了的晒干储存起来也是挺好的,刚好还带了一个布袋子。 她决定把布袋子装满就回去,另外还得趁韩旭不注意把部分北风菌趁机投入系统。 意外发生就在一瞬间,正当李姝往系统里投放完毕,再去找韩旭时,眼睁睁看着韩旭被一根匍匐在地上的藤蔓绊倒,摔下了一个极陡的斜坡。 “相公!” 李姝急切的呼喊声回荡在山谷里却没能抓住韩旭。 回应她的只有韩旭的身体碾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咯吱声以及身体翻滚摩擦地面、撞击异物的声音。 李姝用了最快的速度奔到那个陡坡边缘,这个陡坡实在太陡了,加上这个地方树木生长得过于茂密,阻挡了大部分的光线,她一眼望不到头,也看不见韩旭到底摔到了哪里。 只能一遍遍地呼唤韩旭,可惜没有回应。 李姝在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韩旭也许摔晕了,也许受伤了,伤势太重无法回应她,她当机立断决定下去找韩旭。 她小心地摸索着,找到一根由上至下生长的藤蔓,抓着压低重心慢慢往下挪。 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现在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乱了阵脚,更不能出事,下面的韩旭还等着她呢。 坡度过陡,重力太大,李姝能感觉到双手的手掌越来越湿润,她知道那不是汗,是掌心被磨破而流出来的血。 在向下的过程中由于光线太暗,李姝根本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忽然一脚踏空以后,李姝只感觉到枯枝树叶刮过脸庞的疼痛感和撞击树根碎石的疼痛感,不断翻滚向下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终于在撞到什么之后她停了下来,也失去了意识。 过了很久,昏暗的陡坡下又响起了枯枝树叶被踩踏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小,听起来移动速度也很快。 起风了,不一会儿,天空开始零星飘下几片雪花。 “快看,翠山哥,大哥,小哥,冕哥,下雪了。” 李娇伸手张开五指恰好接住一片雪花,不过雪花瞬间就被李娇掌心的温度给融化了,只剩下一点水渍。 “好冷啊,我说今天怎么到了下午就那么冷呢,原来是要下雪了。” 李桐搓了搓手,两手抱在一起,嘴往上面哈了几口热气。 “是呀,今年的初雪好像比往年要早一些呢,不知道今天晚饭吃什么。” 李柏中午没吃饱,这会儿肚子已经有些饿了,不知道今天下雪,大姐会准备什么菜。 几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讨论今晚吃什么,王翠山也在心里计划着今晚吃什么,赵清酒坊的工作散工比他晚,所以家里的晚饭一般都是他张罗。 李桐兄妹三人回家没见到姐姐和姐夫,却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第125章 得救 李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把韩旭弄丢了,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逆流而上,一声声呼喊着韩旭,却没有半点回应。场景一转,黑色的空间内,韩旭就背对着她站在前面,可是她走不出脚下的圆,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阻挡着她。 她喊了好久韩旭终于转身了,可是他的表情冷峻严肃,“娘子是不是不要我了?” 没有,没有,她没有不要他,可是无论她怎么喊,他似乎都听不到。 梦醒前她看到最后的画面是韩旭决绝地转身走了,满脸的失望,而她也终于可以走出那个圆了,但是却找不到韩旭了。 “姐,姐,你醒醒。” “大姐,大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好像是李桐和妹妹的声音,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脑袋好昏,眼皮好重,她应该是梦还没醒,那种深山老林有谁会发现他们呢。 “小柏,快过来,快过来,大姐醒了!” 李桐握着姐姐的手转头激动地呼唤弟弟。 手心传来温热踏实的触感,是弟弟李桐的手,李姝眨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她现在在家里。 “韩旭呢,韩旭也掉下去了。” 李姝挣扎着起身想去找韩旭的身影,余光在看到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人以后,心定了一点。 “姐,你先别动,姐夫就在那儿呢,你别担心。” 李柏过来为姐姐查看病情,就连原先在韩旭那边的姑姑也赶紧过来看李姝。 “腹部的血止住了,姐这两天就尽量躺着别动了,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李柏仔细查看了姐姐腹部的绷带没有渗血也没有崩开才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他们昨天找到姐姐和姐夫的时候,两个人被一棵大树卡在陡峭的斜坡上,大树后面是一个断层的悬崖,若是没有那棵大树卡着,两个人估计都掉下去了。 当时两人身下枯黄的树叶上染了不少鲜血,有些血已经凝固了,若是再来晚一步,李柏都不敢想象姐姐会怎么样。 “头有点疼。” 头疼,尤其是后脑勺的部位。 “你脑袋是轻微的撞击所致,暂时没什么问题,过两天会好的,等下你喝点粥再把药吃了,躺着好好休息。” “韩旭呢,韩旭怎么样了,他为什么没醒?” 被弟弟强制躺着以后,李姝只能偏头去看韩旭。 “姐夫身上没什么大的伤口,但是他的脑袋受到的撞击比较严重,我已经叫了师傅来看过了,得等姐夫醒了才能看具体情况。” 李柏的神情有些凝重,相比姐姐这种看得到的外伤,姐夫那种看不见的内伤更为难治,他亲眼看着师傅给姐夫治了那么久,后来又是自己接替师傅给姐夫施针,效果还是微乎其微。 他不知道这次受伤以后姐夫的病情是会因祸得福而突然好转还是更严重,一切只能等他醒了再说。 韩娟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姑姑对不起,我不该带着相公上山的。” 李姝有些愧疚,如果她再坚持些不带韩旭出门,如果她捡够量就回来不贪多,或许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傻孩子,说什么话呢,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而且谁又能预料到呢。” 韩娟现在只觉得后怕,要不是大花只怕他们夫妻俩就是死在山上被雪埋了也没人能找得到。 原来当时两人出事后不久就被巡逻领地的大花和小花发现了,两只花豹无论怎么拱怎么舔都不见人醒来,最后只得留了一只在原地用身体温暖他们,另一只去家里叫人。 一开始兄妹几个以为大花是好久没下山想他们了,都急不可耐地上手撸花豹,谁知道那天的大花异常烦躁,摸都摸不得,一个劲儿地围着几个孩子转,甚至用牙齿咬李桐的裤管。 直到姑姑过来说姐姐姐夫上山了,而且那么久没回来,几个人才猜想他们是不是出事了。 走出家门后的大花似乎没那么烦躁了,但是一个劲儿往前跑,然后走一段就在不远处等他们,不过等人的时候又似乎很着急,一直朝着他们低吼。 可以说这次要不是大小花,他们几乎不可能找到受伤的两人,李姝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韩旭从回来到现在也没醒过,他迟早也会冻死在山上的。 原本稀稀拉拉飘着几片雪花的天空,才过了两天的光景就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很难想象当时若不是小花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们情况该有多凶险。 而且李姝流的血也很容易吸引山里其他的野兽,若不是小花守着,他们怕也难逃成为野兽晚餐的命运。 李姝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偶尔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都会牵扯到腹部的伤口,有时候呼吸大口一点都会感觉到伤口即将裂开,就这么小心将养了几天伤口稍微长牢固一点才敢坐起来,但仍不能下地。 而这期间,韩旭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全靠李柏熬的药和调的蜂蜜水吊着。 张婶和王翠山一家来探望过几次,要说还得感谢他们三个,是他们帮着把韩旭和李姝带回了家,否则靠着几个孩子和韩娟很难把两个人昏迷的人从山里带回家。 给韩旭新搭的床靠窗,月光洒进来的时候李姝在夜里也能看清他的脸,他就这么躺着,只有均匀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预示着他只是睡着了。 睡不着的时候李姝就坐起来靠在床头看韩旭,几天不修面,他下巴的胡茬已经肉眼可见了,看着有些扎人。 “相公,你已经睡了那么多天了,该醒了,再不醒就看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了。” 李姝喃喃地说道,她知道韩旭听不到,但还是想说给他听。 “你不是喜欢堆雪人吗,今年的初雪可大了,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足够你堆好大一个雪人,你要是再不醒,等雪化了就没机会了。” “……” 在李姝看不到的韩旭的被子下,他的手指动了动,随后又归于平静。 某天早上李姝准时醒来,从窗户照进来的光里有一个坐起来的人的阴影。 是韩旭醒了,面对李姝激动的呼喊,他有些茫然,一切好像一样又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126章 病情严重 “娘…子?” 韩旭的语气很不确定,他轻声地问道。 “是我,你终于醒了。” “小柏!你姐夫醒了。” 李姝朝外面喊道,她自己都没觉察到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柏闻声就进来了,一刻没耽搁,手里还拿着刚消好毒的银针。 韩旭懵懵地看着李柏给他诊脉,查看他的眼睛,触摸他的头颅。 还好,头上的肿已经完全消了,看上去也没什么异常。 “姐夫,你知道我是谁吗?” 李柏看着姐夫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儿。 “柏…小柏。” 韩旭的反应似乎有些慢,至少比之前慢多了。 “那姐夫现在有哪里痛吗?头痛不痛?” 李柏指了指他的头,又在之前被撞肿的地方摸了摸。 “不…不痛。” 韩旭的反应还是很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李柏才开始说话。 李桐和李娇分别给两人端药进来,李柏又趁机问了问韩旭两人的名字。 很好,基本上认知没什么大影响,反应慢可能是刚醒过来大脑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 原以为死里逃生之后这次受伤的事件只是一个小插曲,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有点出乎李姝的预料。 某天韩旭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劈柴,李姝因为腹部的伤口还没好利索,只能做一些轻巧的活。 突然有节奏的“啪嗒”声停止了,韩旭劈柴劈累了换把手也是正常的,李姝并没有在意,继续做着手里的活。 “砰!”“咚!”是柴垛倒塌的声音,还有斧头在空气中胡乱挥舞的声音,“刷刷”。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李姝扔了手里的菜干,艰难起身。 “相公?你在干嘛?” 院子里原本在劈柴的韩旭,此时头发凌乱,神情痛苦,左手用力扯着头发,右手则拎着斧子在院子里乱砍。 他力气之大,砍到柴垛,原本堆在墙角码放整齐的柴垛瞬间轰然倒塌;砍到角落里的鸡舍,用竹子搭制的鸡笼猛然四分五裂,受惊的鸡群四处飞窜,还有一只鸡没来得及逃,被瞬间砍头毙命,飞溅的血落到韩旭的脸上,衬得他像个地狱来的鬼面修罗。 “啊!” “啊!” 接着他开始边砍边吼叫,手里的斧头自始至终没离过手。 “相公,你怎么了?把斧头放下,快把斧头放下!” 这样的情况,李姝很怕韩旭用斧头伤到他自己。 韩旭现在就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哪里还听得进去别人说的话。 反倒是李姝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目光一滞,挥舞着斧子竟然向李姝奔来,李姝行动缓慢躲闪不及,只能任韩旭逼近自己。 猩红几欲爆裂的双目死死盯着李姝,像是野兽盯着威胁者,眼睛里是满满的压迫感。 “啊!” 韩旭握着斧头就往李姝身上挥去,一阵急促的风裹挟着头发在她的脸上乱爬。 “相公!” 李姝看着越来越近的斧子提高了音量。 “刷!” “……” 因为恐惧,李姝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掌心里全是汗。 斧子最后在离李姝额头一指宽的地方停了下来。 “哐当!” 斧子从韩旭手中掉落,李姝那一声“相公”像是把他从梦中唤醒,眼中瞬间恢复清明,他像卸了力的发条,之前的动作被中断。 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竟然差点杀了李姝。 “娘子。” 韩旭嗫嚅着跪倒在地,双手无力地捂住脸,泪水从中滑落,他刚刚竟然想杀了李姝! “没事了,没事了。” 李姝艰难地弯下腰去抱韩旭,轻拍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说实话,李姝刚刚以为自己差点死了。 “对不起,娘子。” “我,不知道。” 韩旭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刚刚李姝没有叫他,如果他刚刚没有停手,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没事,没事,别紧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李姝清楚地看到韩旭眼睛的变化,猜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只能一边平复自己劫后余生的心情一边安抚不安的韩旭。 “呜呜呜。” 韩旭整个人蜷缩着,捂着脸将头埋进膝盖,后背随着抽泣声起伏着,无助又悲伤。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重新抓起刚刚掉落的斧头,李姝还没想明白他想做什么,在她诧异的眼神中,韩旭将斧头从右手换到左手。 “相公,不要!” 他想砍了自己的右手! 李姝扑过去,堪堪用双手接住了刀刃。 血争先恐后地从指缝中涌出,腹部的伤口因为刚刚那一扑好像撕裂了。 “唔。” 李姝痛苦地呜咽出声,还好接住了。 “相公,你听话,不可以!” 李姝用带血的左手将韩旭的脸扶正,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再次说道。 上次的事故韩旭并没有因祸得福,他的病情反倒因此加重了。 因为脑部再次受伤,导致脑内的瘀血增多压迫大脑,才使得他性情大变,情绪失控,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经常出现。 这是张善堂给出的结论,他们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通过外界的一些手段和药物干预,但是效果可能没那么明显了。 不是不信任张善堂的医术,只是李姝觉得或许多一些大夫看看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案,这世上能人异士那么多,万一被他们遇到了呢。 每次看着韩旭发病她都心疼不已,那种恨不得把脑袋砍掉的钻心的疼,李姝在一旁根本帮不上一点忙。 上次差点伤了李姝之后,韩旭每次预感不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在尽力地控制自己不要伤害到其他人。 每次发病少则一刻钟,多则持续半个时辰,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他砸了,每次结束之后李姝进去都会看到满身是伤的韩旭,汗水浸透了衣服,整个人软成一摊烂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后来,家人为了避免韩旭发病时自残,会把他绑在床上,限制四肢行动,为了他咬舌还往他嘴里塞了布团。 一开始张善堂和李柏还会为韩旭开镇静的药物,但是时间一长,他就产生了耐药性,便是喝了比正常多一倍的药也不管用,因此每每发病只能将他绑在床上。 第127章 杀了我 “杀,杀了我。” 这是发病时的韩旭最常说的一句话,太痛苦了,脑袋里仿佛被人塞了一个大球,每次发病那个大球就无限胀大,像是要炸开一般。 韩旭被绑着,嘴里塞了布团,含糊不清地吼道,但李姝还是听清了那几个字。 他靠着的枕头是特意加高过的,但韩旭还是尽量抬起头,用枕头和头之间那点很小的距离不断去撞击。 “哐哐哐”很小的声音,很难想象要是中间没有枕头垫着,他早就用这点距离把自己生生砸晕。 “小柏,你快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你姐夫太痛苦了。” 太阳穴附近凸起的青筋,涨红的脸,抠床板生生抠断的指甲。 李柏最近一直在找能应对姐夫病症的方法,但至今没有结果。 有一本古籍上写了个法子,但是没人敢试,李柏也不例外,那就是将患者的头颅打开去除病灶。 而且这个法子只是个猜想,至今无人敢实施,因为风险太大了,光是开颅这一关就很容易出意外,更别说后面的环节。 “姐,你固定住姐夫的头,别让他动。” 李柏想到一个法子,虽然不治本,但能稍微缓解一下痛苦。 “好好好。” 李姝依言固定住韩旭的头。 只见李柏取出针冷静地往韩旭头上某个地方扎了一针。 韩旭像是慢慢被人抽走了力气,不再挣扎,李姝能感觉到他原本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直到最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他晕过去了。 “你姐夫他怎么了?” 李姝拍了拍韩旭的脸,见他没有反应。 “别担心,姐夫只是晕过去了。” 李姝忍着泪颤抖着手将布团从韩旭的口中取出,上面好几处竟生生被他的牙齿磨碎了,手脚处也被绳子磨出了血。 她越是看到韩旭这样就越是自责,若不是她,韩旭也不会痛苦至此。 刚出门就看到了在门外偷偷抹泪的韩娟,便是塞着布团,她也能在外面听到韩旭的惨烈的嘶吼和里面的动静。 她不是不想进去,是不敢。 一开始村里只是传言韩旭傻了,后来大家都说韩旭疯了。 有时候从他们家传出的声音隔了好几户人家都能听见,那声音过于惨烈,以至于大家现在都不太愿意经过李姝家,甚至见到他们家的人都避着走。 李姝带着韩旭去了不少医馆看病,有声名远播的大医馆也有云游四方的江湖郎中,但是没有一个看得了他的病。 韩旭愈发地沉默了,这一次他好像发现自己是真的生病了,以前别人总说他有病可是他并不觉得疼痛,他觉得能感到疼痛才是有病,可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李姝都不愿意见,他害怕看到李姝身上那些因为他而受的伤。 他害怕这样的自己会被丢下,他害怕李姝不要自己,害怕她因为自己而受更多的伤。 其实李姝也能够感觉到每次发病后韩旭看她时不安而又小心翼翼的眼神,尤其是看到她身上的伤口时那种卑微自责感。 每次无论李姝如何安慰,仍然无法消除韩旭心中的恐惧和自责。 “扣扣扣。” 除了姑姑和张婶、赵清一家,家里已经很久没来过其他人了,若是他们绝对在门口就开始喊了。 “谁呀?”李姝仰头问了一声。 若是对方没什么事她不打算让人进来,韩旭的病发的没有规律,生怕人来了一个不小心被伤到。 “李老板吗,我是阿四。” 阿四?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秦卿了,两人也早已没有生意上的往来,阿四这个时候过来干什么,李姝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阿四,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李姝开了门,却没把他迎进门。许久不见,阿四似乎长个子了,人也壮了些。 “李老板,这是我们老板让我带给你的,说是一月两次,喂给您家相公。” 阿四伸了伸脖子往里探,并没有看到韩旭的身影。 接过木制的暗色花纹盒子,里面安安静静躺了八颗拇指般大的黑褐色药丸。 “喂给我家相公?你们东家知道些什么?” 知道韩旭情况的人并不多,秦卿若是知道,李姝只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在酒坊工作的赵清和张婶说给花姐听,花姐和秦卿有生意上的往来,他才知道的。 “自然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姝觉得自己没见过秦卿,并不代表秦卿没见过李姝,第一次是华宁县城大街上,还有一次则是青州城的回春堂门口,只是两次她都没有看到她。 他的生意之广,人脉之多,想要知道李姝的情况稍稍一打听就可以,并不需要费什么大力气。 “这药有何作用,还有你们东家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秦卿是个商人,李姝深谙他的从商之道,从不做亏本买卖。 “这药可以让您夫君发病次数减少,当然发病时也可以大大减轻痛苦,至于您问的第二个问题,待验证这药确实有效之后您再去秦淮楼找我们东家。” 其实阿四也没看懂自家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明明两次遇见他都可以直接和人打招呼的,何苦费尽心思求了药让他眼巴巴送来又不说条件的。 “那便替我先谢过秦老板了,对了秦老板最近可好?” 李姝收下了那药,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只要能减轻韩旭发病时的痛苦,哪怕只能减轻一分,都是值得的。 秦卿派人送来的药李姝让弟弟仔细查看过,整整八粒,五毒,但是这药的成分他并不能完全辨出来,里面似乎有几味药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当晚李姝便给韩旭喂了一颗药,半月一颗,八颗至少撑四个月。 秦淮楼二楼雅间靠窗的位置,一袭白衣妖孽般的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套精美的陶瓷酒具,酒具里并未盛酒。 素雅的酒杯在男人修长的指节间来回摩挲,男人目视窗外,窗外是一片淡粉的晚霞,他所在的位置是绝佳的观赏点。 “那药她可是收下了?” “收下了。” “行了,你出去。” 阿四行至门口又被叫住。 “等等,除此之外,她可还说了什么?” “李老板问您最近可还好?” 男人勾了勾唇,眼里看不出喜怒。 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呢。 第128章 别来无恙 求了太多医,试了太多药,对秦卿送来的药李姝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第一颗药喂下去之后整整半个月韩旭竟然没发病。 第二颗药喂下去之后只发了两次病,两次发病时间也比之前短了不少,虽然韩旭还是一如既往的痛苦,但是这远比之前好很多了。 一个半月之后李姝依约去了秦淮楼,她有多久没来过这个地方了呢,好像已经很久了,她记不清了。 “爷,李老板来了。” 阿四将李姝引进房间就退了出去。 依旧是李姝第一次见秦卿时的房间,一样的摆设,一样的一袭白衣,一样松松挽着乌发,一样眼尾微红的桃花眼。 李姝有一瞬间的晃神,这样的场景让她有种刚嫁给韩旭没多久的错觉。 她当年就是靠着胡诌醉仙楼也有她的卤菜和猪下水敲开了这秦淮楼的大门,接着开启了和秦卿的合作之旅。 “小娘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秦卿收了折扇,从榻上直起身来。 “一切安好,承蒙秦老板挂念。” 一切安好?秦卿略微打了一下李姝,身上似乎又添了不少伤,这是能看得见的,那看不见的地方呢? 而且她眼里的光似乎暗淡了许多,他还记得初次相见时她虽然穿着朴素,但是掩不住她眼中对未来的希冀以及一些他看不懂的勇气。 “过来坐。” 秦卿招呼李姝坐下,顺便给她倒了杯水。 “感谢秦老板送来的药,那药对我夫君的病确实有奇效,万分感谢,不知应当如何报答秦老板的救命之恩。” 若不是秦卿送来的药,李姝不知道韩旭能撑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说是救命之恩,倒也不为过。 只不过李姝现在一没酒坊二没其他产业,不知道秦卿到底看中了什么,又需要她做些什么。 “哦?原来小娘子还想着要报答呀。” 秦卿轻抿了一口杯中的水缓缓说道。 “那是自然,只要我有,只要我能办到,秦老板尽管开口,另外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秦老板可以成全。” “哦?说来听听。” “李姝想向秦老板求一求那药的方子。” 秦卿在心里轻笑,他早该猜到的。 “那药方,我的确没有,这是我从一位故人那里得到的,他的药方从不外流。” 他确实没说谎,那人的药从不留药方,想要求药就得亲自找他拿,而且他那故人喜怒无常,想要求药可不简单。 李姝本想问那故人身在何处,她想亲自去求取的,但是转念一想,秦卿既然说了那人的药方从不外流,她不想让他为难,毕竟他已经帮了她许多了。 见李姝低头不语,秦卿开口:“怎么,因为这样就不打算报答救命之恩了吗?” 秦卿嘴角噙着笑,半是开玩笑地问。 “怎会,秦老板说笑了,您的帮助李姝没齿难忘,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还请明示。” “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和你那夫君和离怎么样?” “刷”秦卿展扇,扇面遮住了他半张脸。 什么!? 李姝嘴里的一口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她抬眸皱着眉头一脸震惊地看向秦卿,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个玩笑而已,小娘子别呛着。” “啪”秦卿合起扇子,用揶揄的笑掩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明情绪。 听到秦卿的话,李姝有些艰难地吞下嘴里的水。 还好只是开玩笑,李姝在心里庆幸。 “首饰铺的徐老板去找过你了?”秦卿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你怎么知道?” 李姝有些惊讶,怎么这种事情他也知道。 “商场上的事,我要知道并不难。” 徐老板的一支钗子在京城开出天价,并被一位神秘买家悉数买走,这事在圈内不是什么秘密,他稍加打听就知道了。 同时他也知道了李姝拒绝和徐老板合作的消息。 “徐老板的条件是有些苛刻了,你不若与我合作,非定制首饰我们五五分,定制首饰你六我四,所有分成都是扣除首饰本身成本以后的,我会将首饰尽量卖上价,毕竟这样双赢,但是相应的,你们只能与我合作。” 他承认徐老板的眼光是不错,但是她对李姝的了解似乎少了一点,所以注定被拒绝。 “你不必着急拒绝我,或许你可以找你妹妹商量商量,你们的首饰只要不是残次品我照单全收,剩下的就是卖价和分成的事情了。” 秦卿的商业涉面虽然广,但是据李姝所知好像并没有首饰行业。 “你这生意也涉及到首饰行业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姝所看到的秦卿的产业可能只是冰山一角,这人未免也太深不可测了些。 “徐老板的首饰铺不过就几个,你和我合作绝对比和她合作要挣得多,而且我自认为开出的条件可比她的优厚多了。” 徐老板低估了李娇在李姝心里的地位,那种过度压榨灵感竭泽而渔的条件简直就是目光短浅,秦卿在心里冷笑。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徐老板,她的产业盘子小,所以对于货品的甄选需要优中选优精中选精,多一个看走眼的首饰于她来说就是多了一个滞销品,这对她的现金流是有压力的。 告别秦卿后李姝去了趟首饰铺,这件事情她确实需要和妹妹商量,她和秦卿之前有过合作,彼此之间有一份信任在,但若妹妹不同意她自然也不会强求的。 自打那次和韩旭出事以后李姝就基本没来过首饰铺了,李娇和李桐也是在韩旭的病情基本得到控制,确定李姝一个人应付得了之后才重新回的首饰铺。 “阿四,茶凉了,重新换一壶。” 秦卿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不知道是在看窗外的风景还是在看窗外离开的人。 “好的,爷。” “之前让你送出去的信对方收到没有?” “对方已经收到了,但还尚未有回应。” “知道了,你盯着些,有情况了及时回禀。” “是。” 阿四有时候是真的看不懂自家爷,明明背地里为不怎么相干的人做了那么多事却绝口不提,真不知道他图什么。 第129章 送别 “姐,你是说我画的首饰做出来之后可以像你之前的酒一样卖给秦淮楼的秦老板?” 李娇瞪大了眼睛,亮晶晶的,在她的认知里可以把东西卖给秦老板好像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毕竟她们家就是和秦老板合作以后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 而且她之前远远见过几次秦老板,觉得对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或许因着这些滤镜李娇对秦卿比一般商人多了一层好感。 “是的。” “那每个月都会要有那种特别厉害的首饰吗?” 李娇用左手的拇指指盖刮着右手食指的指腹,有些担忧地问道。 被师傅赞不绝口的图纸其实并不是每个月都有的,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有两个,有时候是一个,大部分时候师傅只说“尚可”。 她知道“尚可”的意思。 “姐姐特意替你问过了,这个没有要求哦,你自己随意发挥就好了,只是一点,不可以太丑了,否则姐姐也是不好意思拿去交货的。” 价格收益什么的还是其次,李姝只是不想让妹妹有压力,可以没有负担地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在秦卿开出条件的时候她才愿意考虑。 当然这个事情李姝是第一时间问过沈三的,作为李娇他们几个的师傅,他在这个行业浸淫多年见多识广,他松口了李姝才找的妹妹谈。 由于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了,意向确定了,后面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为了能在第一次交货时有个好表现,李娇近日来绞尽脑汁,对着纸张改改画画,有时甚至忙到后半夜。 李娇以为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画出来的东西一定能得到师傅的夸赞,只是没想到这次连个“尚可”都没有了。 “小娇,你发现你最近这些首饰设计得有什么问题没有?” 拢共五张图纸,三张发饰两张耳坠,乍一看有点繁花锦簇的复杂感,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沈三眉头轻蹙,对这些个作品不是很满意。 “有吗?” 李娇又把图纸拿过来细细观看,这些图案样式她翻了不少书又经过几次改良才下的笔,她看着还挺满意的呀。 “有,你自己没看出来吗?” 沈三的语气有些严肃,“你最近是不是太浮躁了。” 被沈三一语道破,李娇为了不影响和秦卿的合作想了不少样式,她确实过于重视这件事情了,导致画出来的样式太过于随大流。 “是的,师傅。” 李娇垂下了脑袋,如果师傅不说她还没有察觉,她最近的心态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不再纯粹了。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允了你姐姐的请求,你看看你现在画的是什么?全是些多年前烂大街的样式和时下流行的风格杂糅在一起,这种东西你觉得拿得出手吗?” 沈三今天的话是说重了些,但是他要让李娇意识到过于逐利而设计出来的东西是没有灵魂的,天长日久,她作为创造者的灵气也会渐渐抽走。 不能坚守初心是大忌。 “师傅,徒儿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李娇第一次在沈三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情绪。 她不想让师傅失望。 “好,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下次还是这样的样式,我去回了你姐姐别去和人家合作了,再历练几年。” “徒儿知道了。” 李娇小心地将图纸收好,她并没有因为这些作品没被师傅认可而将其撕毁,而是叠放整齐压在了砚台下面。 “小娇还小,你慢慢教,怎么说那么重的话?” 知道妻子也是心疼李娇,但他沈三又何尝不是呢。 “说好的陪你去江南定居,因为我已经逾期三年了,我不想让你再等了。” 亏欠妻子多年,她只有这一个愿望,但是却因为他明日复明日,已经延期太久了。 “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的,你多些耐心,小娇是棵难得的好苗子。” 沈三的媳妇虽然不是手艺人,但是跟着丈夫耳濡目染还是有一定审美的,可以说她的审美是被沈三养刁的,一般的首饰也是入不了她眼的。 “好好好,听你的。” 李桐力气大但是没什么耐心也不够细致,所以大件起形、定型,需要大力气的工作多是由他完成的。 王翠山沉稳心细,一些雕刻,镶嵌的细致活多由他完成,虽然不是童子功,但是王翠山胜在努力,所以学的很快,这点沈三还是很满意的。 李娇是三人协作中的灵魂部分,她更多的精力放在创作以及选材上,也会参与具体的制作流程。 可以说三人相辅相成,共同配合才能完成一件满意的首饰,三个人缺一不可。 沈三把他的担忧和李姝说了,所以对于当晚李娇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姝一点都不意外。 不得不说沈三是个难得的好师傅,不仅教他下面这几个徒弟手艺,也教他们做人做事的道理。 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理念始终贯彻在他的教学路上。 调整好心态之后李娇花了整整五天终于交出了一份满意的作品。 就连李姝都看出妹妹这次的作品交上去之后,沈三的紧锁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舒展开了。 “还不错,可以准备材料制作了。” 沈三嘴上说话虽然淡淡的,但是心里却乐开了花,孺子可教也。 从今天开始,所有的制作流程他只看不指导,他想看看这几个徒儿学了那么久究竟学到几分功力。 开春雪化的时候,沈三夫妻终于决定动身去江南。 所有人都知道沈三夫妻俩要走,只有李娇是提前三天知道的。 哭成鼻涕包的李娇抱着夫妻俩的腰不肯撒手,任旁人怎么劝都没用。 “师傅师娘会回来看我吗?” 她仰着头,眼里蓄了一包眼泪。 “傻丫头,我们年纪大了,等你来江南看我们。” 沈三抚了抚她的发顶,他和妻子是有心认李娇做干女儿带她一道去江南的,毕竟他们夫妻俩和李娇是真的投缘。 但是他也深知这孩子不会答应的,不想让她为难于是没开口。 第130章 红色果子做的鱼 大半年的时间,沈三可以说是把毕生所学都教出去了,但是手艺手艺一定要多动手熟能生巧,再加上动手过程中的领悟才能有所成,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沈三夫妻俩离开以后,首饰铺变得有些冷清,好在三个人基本功都学扎实了,师傅的离开并不会让他们手忙脚乱,反而让他们开始逐渐独立。 由于是和秦卿合作,一般除了交货日李姝都不用操太多的心,再加上有王翠山帮忙看着,李姝没什么不放心的。 所以大部分时候李姝都是回家陪着韩旭,虽然吃了那药韩旭的病情稳定了不少,但是那仅剩的每月一两次发病谁也算不到具体会是什么时间。 有时候是上半个月,有时候是下半个月,有时候发病持续半个时辰,有时候又只有短短的一刻钟,但是无论是哪种情况其实都比之前好太多了。 但是也有个不太好的消息,秦卿给的那个药还剩两个月的量就该吃完了,而他那位故人有个死规矩:一个人,一种药只开一次,也只做一次,一次的量服用完毕之后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他不会再开额外的药,况且他一直在云游四方,行踪不定,能遇上一次已经可以说是用光了大半辈子的运气了。 他不畏权势,不图钱财,便是当今圣上来了他也是这个规矩,无人能例外,所以这代表着韩旭那药吃完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份了,因为凡是她问过的医馆没有一家能把这药再配出来的,里面好几种药材的成分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就连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自从病情变得相对稳定之后,韩旭的性情变得有些古怪了,他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大部分时候他都自己一个人坐在一边发呆。 韩旭发病时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那时候李姝威胁他若是敢死,她也一定追着下来。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懂了,自那以后无论发病时有多痛苦他都没说过杀了他那种话。 “相公,我出去割点猪草,锅里炖了鱼,你等下去后院的地里摘点红辣椒切一下然后丢进锅里,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李姝俯下身耐心地韩旭交代。 “嗯。” 韩旭头也没抬,嗯了一声继续看地上搬家的蚂蚁。 李姝在心里暗叹一声,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好是坏,出事以后她一直陪在韩旭身边,是亲眼看着他一点点变化的。 “嗯?”这鱼似乎味道有些不太对劲儿。 李姝记得她并没有放糖和醋呀,怎么会有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再舀了一口汤尝了尝,这个味道似乎更加浓郁了,这股酸甜的味道把鱼的鲜味给彻底激发出来了,好吃。 但是她明明只放了葱姜蒜和一点盐,怎么和以前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呢。 不对,还放了红辣椒。 李姝夹了点辣椒放进嘴里,味道竟然是酸甜的,不是辣椒,连续夹了几筷子才夹到真正的辣椒,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因为已经炖入味了完全看不出食材原本的样子,李姝一时间分辨不出是什么,同时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 她立马阻止了正在夹菜的韩旭,但愿不是她想多了。 “相公,你刚刚除了往锅里放辣椒还放了什么?” “就,就辣椒。” 韩旭吃得正欢,对李姝突然的制止有些不满,气鼓鼓地放下筷子。 “那你带我去看看你刚刚摘的是哪棵辣椒树上的辣椒好不好?” 李姝循循善诱,后院的菜地里一共种了三棵辣椒,长势喜人,光是一棵就能结出不少辣椒,加上他们家人不是很喜欢吃辣椒,大部分时候那辣椒只是用来作为调味料,所以李姝并未多种,这三棵足以。 到了地里,韩旭指了指那三棵辣椒树所在的位置。 “这里。” 红的辣椒,青的辣椒,半青不红的辣椒,全都满满当当地挂在枝头,长长的尖尖的,只是在这些尖尖长长的辣椒树里似乎混进了异类。 一颗颗预案溜饱满的红色果子,这不是她当年从花姐那里讨得的果子吗,她记得今年没种啊,想是种子掉落自己生长出来的,小小的果子和红色的辣椒混在一起,除了形状不一样,不仔细看还是容易一起采摘的。 这果子李姝之前投过系统还换了三十两银子,也小尝过一口,味道有点酸酸的,想来韩旭应该是误把这果子也当成了辣椒摘了不少同辣椒一起切了扔进锅里。 “相公刚刚有摘这个放进锅里吗?” 李姝摘了一颗红色果子放在手心问韩旭。 或许韩旭也是现在才看出这果子和辣椒并不是一个东西,他刚刚在看蚂蚁被打扰了心情有些不好,就看也没看,一股脑摘了很多“辣椒”丢进锅里,没想到他只零星摘了几颗辣椒,剩下的全是这红色果子。 韩旭的眼神有些躲闪,“有,有的。” 此刻的韩旭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连嘴角也耷拉下来了。 李姝有些头痛,这东西虽说她几年前小尝过一口没事,但那可能是因为量少,今天以那鱼的味道,加上刚刚查看留在树上的果柄,他们夫妻应该吃了不少,希望那东西没毒。 若这东西能吃,花姐种了那么多又种了那么多年,早就被当成菜了。 为了保险起见,李姝摘了几颗果子放进兜里,当机立断拉着韩旭去医馆了,小柏不在家,她去医馆还能顺便让张善堂看看,他们没见过这东西,或许张善堂见过也说不定。 “无碍。” 张善堂给夫妻俩诊完脉之后给出了结论,从脉象上看两人并无中毒迹象,想来那果子应该是无毒的。 听张善堂这么说加上两人确实没什么不适,李姝才把一颗心踏踏实实地放回了肚子里。 这么说那红色的果子不仅长得好看,大概率无毒,还能用来做菜? 这下李姝可来劲儿了,今天那鱼的味道确实好,比她这辈子所有吃过的鱼味道都好,她得好好研究研究,但同时她也明白了一件事,以后轻易不能让韩旭碰这些吃的东西,还好这次他放的东西没毒。 第131章 果子酱 正是因为韩旭的这一无心之失让李姝开始了新的尝试。 那棵混入辣椒树里的红果子树大概结了不到两斤的果子,李姝每天没事就会摘几个生吃,要么扒了皮吃,但是生扒有些困难,于是她想到了用火烤的形式。 果然用火轻轻一燎,那薄薄的皮就皱缩起来了,轻轻一撕,附着在果子上的皮就被轻松揭下来了,她更喜欢没皮的口感,一口咬下去汁水淋漓,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吃了几次确定这红色果子是真的没毒之后李姝开始把果子放进菜里一起煮,尤其是肉类里放几颗,风味更佳,她分别在烹饪鱼肉、牛肉、鸡肉、猪肉时放了这果子,发现还是和鱼肉、牛肉尤其是牛腩搭配更能激发果子独有的香气。 另外她趁着日头大的时候在院子里的簸箕上晒了一把,大概五六天的样子就完全晒干了,晒干后的果子皱皱巴巴的,很有嚼劲,相比新鲜采摘的少了几分酸味,多了几分甘甜。 李姝用这小小的红果子开发出了不少菜的新做法,韩旭似乎格外喜欢吃用这红果子做出来的菜,每每有这红果子的菜他都能多吃一碗饭。 只不过今年就这么一棵,还是遗漏的种子发育而成的,没怎么打理,红果子产量有限,连着吃了几天那红果子树就变得光秃秃的了,剩下几个小的还没成熟,青绿青绿的。 没了红果子之后韩旭的食量似乎有所下降,恢复到了摔伤之后的食量,没错,那次受伤以后韩旭的食量降了不少,人看起来也比之前瘦了点,只不过他现在被李姝限制不准往山上跑,运动量减少,吃的也少了些,所以不太能看得出来。 或许可以问问花姐,李姝记得花姐的厅堂内虽然只摆了几株做盆栽观赏用,但是她去取种那个山坡上可是有成片的红果子树,可见这玩意儿应该很好养。 “那玩意儿多的是,你要多少我让人给你摘了送过来。” 花姐抿了口新酿的酒,味道还不错。 “花姐,那些果子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和你买成吗?你开个价。” 李姝也是从系统那里知道那红色果子除了生吃?和菜一起煮、晒干还能和鸡蛋一起炒着吃,熬成酱储存起来。 既然可以储存,那她就需要很多量,有多少要多少。 “嗯?你又发现什么路子了?” 花姐放下手里的酒,饶有趣味地打量李姝,这女人不一般,既是想要花钱买,那一定发现了那果子的用处,想来花钱买会拿的更理直气壮一些。 “那果子能吃,做菜还别有一番风味。” 李姝也不打算隐瞒,如果知道那果子的用处之后花姐还愿意卖给她,她全要。 “哦?无毒?” 没想到她当年偶然从外域商队手里得到的东西竟然可以吃。 “无毒。” 李姝很确定。 “那就全部打包给你一两银子,外加过两天你用那果子给我做几道菜,我倒是要看看这外域来的东西究竟好不好吃。” 李姝知道花姐定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想让自己拿的心安理得才开了一两银子的价格。 直到李姝从章直手里接过十个口袋的红果子时,才知道花姐那价钱真的是友情价了。 “老大说你发现了这果子的妙处,改天给老大做菜的时候多做点,让小爷也尝尝这东西什么味儿。” 章直随便拿了颗果子在衣服上揩了揩扔进嘴里,浓烈的酸味刺激口腔分泌更多的口水,一瞬间他灵魂都快酸出窍了。 看着章直那被酸到扭曲的五官,李姝有些不信邪,哪有那么酸啊,也扔了一颗到嘴里。 还好呀,酸甜适中,和家里后院那棵结出来的果子一个味道。 章直不耐酸。 “你想吃?不怕我下毒啊?” 李姝有些好笑地看着章直,眼里的情绪半真半假。 “算了算了,这玩意儿那么酸能好吃吗,你不下毒我也不吃了。” 章直摆摆手逃似的走了。 天气不太热的时候这果子确实能存放几天,但是这数量众多,李姝一个人也处理不过来,于是叫了韩娟过来一起处理。 “诶,这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不过我以前都没见过这果子,姝丫头你是怎么发现它能吃的呀?” 这会儿韩娟正帮着李姝一起给这些果子扒皮,这扒了皮的李姝准备用来熬成酱,另外一部分放在簸箕里晒干做成果干,再留出一点点最近做菜。 “我也是听一个朋友说的。” 李姝嫁过来没多久就开始自己经商,认识一些见多识广的朋友不是什么难事,所以韩娟也没再多问。 “旭儿最近都这样吗?” 韩娟看着从她进来就一直在墙角看蚂蚁发呆的侄儿问李姝。 “嗯,最近也不知怎的,一直这样。” 换作以前的韩旭看李姝在忙绝对会过来搭把手的,见到姑姑也不会像今天这般不打招呼无动于衷。 “诶,旭儿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还好娶了你,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哥哥嫂嫂有先见之明替旭儿看好了你这个儿媳。” 李姝笑笑,真是这样也说不定,那同心玉环的秘密至今只有她知道,但不代表已经去世的人不知道。 在果子底部用刀开个十字口,再一股脑倒进滚水里等个片刻捞出放进凉水里,那果子的皮撕起一角就能整张撕下来,但是奈何果子太小了,不好操作,速度也提不上来。 两人累到腰都酸了才把红果子的皮扒完。 接着就是按照系统里教的那样开始用这些果子制成果子酱了。 首先将这些果子用杵臼里捣烂,捣得越烂越好,最好是捣到跟水一样。 光是这个步骤两人就忙活了一个下午。 等所有的果子都捣烂以后,鲜红的一大盆摆在院子里,别说,这颜色还挺好看的。 接着将这些汁液倒进没有一点油的锅里用大火熬煮,过程中放点盐,等这些汁液蒸发了一定的水分之后转中火熬煮,过程中再少放点白醋,最后转小火慢慢熬煮,等到汁液浓缩成粘稠的糊状就可以起锅了。 整整一大盆,李姝分了好几次熬煮才熬完,那么多的果子,最后熬成酱的不过一小缸。 第132章 设宴 “咦,这酸的咧,做菜能好吃吗?” 韩娟用筷子蘸了一点试了试,被酸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没想到这果子新鲜吃酸酸甜甜的,熬成了酱反倒那么酸。 “放心姑姑,绝对好吃。” 李姝答应花姐的那顿饭定在了三天后,在花姐的酒坊。 那酒坊自从被花姐接手以后不仅规模扩大了一倍,在酒坊里上工的人也多了很多,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花姐山上的兄弟,有几个面熟的李姝之前上山就见过,为此她专门辟出了做饭吃饭的地方。 设宴那天花姐特地给工人们放了一天假,因为她请了不少生意上往来的人一起吃饭,这其中就有李姝熟悉的秦卿和马行风。 “爷,您不是过两天要去趟京城吗,这路程远时间紧的,不如早点启程,您何必去应那酒坊新老板的约。” 阿四在一旁提醒,那个叫花姐的酒坊新老板他见过几次,是个又高又壮的女子,不苟言笑,她身上没有寻常女子那种端庄文静的气质,反倒有一股子匪气,他不太喜欢。 “京城的事情可以放几天,不急。” 秦卿以手支颈,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那几道需要用果子做的菜你来,剩下的菜我来做。” 花姐将手袖撸起,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说实话,李姝很难想象像花姐这样大大咧咧匪里匪气的人做出来的菜是什么风格的。 事实证明花姐做出来的菜和她本人的风格严重不符,烟笋炒腊肉、镶银牙、鹌子水晶脍、蜜汁糯米藕,尽是些费工夫的菜,要卖相有卖相,要味道有味道,简直不输酒楼里的大厨。 而李姝的菜则是围绕那红果做的,红果炖牛腩,红果炒鸡蛋,红果鱼,每道菜里都有那红果点缀,看上去倒更像是娇艳的花儿。 在两人忙活最后一个汤菜的时候,应邀的人陆续入席,席间大部分人李姝都是认识的,唯独坐在花姐左侧的一对夫妻和一个中年男子李姝不曾见过。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秦老板,产业众多,是咱们酒坊的大客户;马老板,万顺镖局的大当家;钱老板,钱记米铺的老板;赵老板,赵夫人,赵记当铺的当家;李姝,咱这酒坊原来的老板;我二弟王平,三弟章直。” 花姐今天做东,一一向大家介绍着每个人的身份,大家也是很客气地打招呼。 “今天和我姝妹子做了些菜,大家尝尝,好吃尽可夸,不好吃可不许说出来啊。” “哈哈哈哈,好好好。” 马行风和花姐同为豪爽之人,自认是知道花姐的意思。 其他一众人员也是同样应和。 “我曹迎春在这里先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今日赏脸过来吃个便饭。” 花姐豪爽,满满一碗酒一口气就干了。 在场的除了赵夫人全都以酒回敬。 “不好意思啊,内人已怀孕三个月,不宜饮酒,她的份就由我来代饮。” 说完赵老板又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那真是恭喜赵老板赵夫人了……” 客套的话说完了就可以开始动筷了。 花姐的第一筷子夹的就是红红黄黄的红果子炒鸡蛋,只因为这道菜的颜色实在太过打眼了,再加上人都是猎奇动物,这一筷子送进嘴里,奇妙的味道瞬间在舌尖炸开。 酸酸甜甜的果子汁水饱满,用油炒过之后别又一番风味,裹挟着香软的鸡蛋,酸甜可口,咸淡适宜,很适合下饭。 “快快快,尝尝姝妹子做的这几个菜,好吃。” 这是花姐尝了李姝做的几个菜之后极力推荐的。 大家看花姐的表情就知道这几个菜应该是有些实力的,纷纷将筷子对准了那三个用红果子做的菜。 李姝见坐在自己右手边的章直哪个菜都吃,就是不吃自己用红果子做的菜。 “哟,那天不知道是谁点名要吃这红果子做的菜,怎么如今一口没动啊?” 李姝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揶揄章直。 “哪有他们说的那般好吃,小爷我还偏不信邪了。” 章直见大家都点头称赞,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怕都是恭维的话,好给李姝留个面子,于是也夹了一筷子。 瞬间睁大的眼睛,这味道怎么和生吃的不一样啊,章直有些不可置信,一个食材生吃和煮熟了吃口感竟然差那么多,他不信邪,又夹了点牛腩。 红果炖牛腩,炖了一个下午,牛腩已经炖的足够软烂了,加上这酸酸甜甜的红果,使得牛腩的口感层次感更加丰富,而且也把牛腩的鲜味给很好的保留了。 “好吃!” 章直朝李姝竖了个大拇指,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牛腩。 秦卿走南闯北,见过的山珍海味如过江之鲫,但是李姝这三个菜着实让他小小惊艳了一把。 这酸酸甜甜的口味确实让他多吃了一碗饭,总算是好好吃了顿饭。 “因为有了身孕,我这胃口一直不好,但是今天这三道菜真的是甚合我胃口呢。” 赵夫人已经就着那三个菜吃完一小碗饭了。 “果真如此,夫人今日胃口确实不错。” 赵老板有些惊喜地看着自家妻子今天的食量好了不少,实属难得。 “这红色的酱和红色的果子是什么呀,从来没见过。” 马行风夹了半个红果子问道。 “说来这还得托花姐的福,这果子是从花姐那里拿的,是她从外域商队处获得的,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发现了这果子的妙处。” 在大家的好奇之下,李姝把尚未经过加工的红果端了出来,还有之前被晒制成果干的红果。 对于尚未经过加工的红果,在场的男人尝试过都不置可否,从他们的表情甚至可以看出他们在极力维持风度。 唯有秦卿在尝试之后面无表情,异常平静,但不说好吃那就是代表不好吃。 反观在场的三个女人对于新鲜红果的酸接受度比较高。 看来上次章直说不好吃不能全怪他,这红果的接受度还分男女。 第133章 半道遇韩旭 “李老板有没有兴趣将这红果推广出去?我娘舅家有几个酒楼,你这东西推出去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说话的是赵夫人,一般这种生意上的往来她从不出面的,但是今天这菜尤其合她的胃口,想着既是如此,把这东西推广出去,想必会有很多和她口味一样的人愿意买账。 李姝当然也清楚,像吃食这种东西最好的推广渠道就是人流密集的酒楼,最好是声名在望的酒楼,这样一旦有爆款推出,那其他的同行必定想方设法也想拥有同款,再加上人们的从众心理在其中推波助澜,确实是个事半功倍的好法子。 只不过这一季的红果已经采收完了,李姝之前留意过这红果的种植周期一般在四到六个月,也就是说即便是现在就撒种育苗,至少得等四个月之后才能有收成,而她现在手里的存货是不足以支撑酒楼那么大的供应量的。 所以赵夫人的提议被暂时搁置了。 与其现在想这些,李姝倒是更愿意用这些存货来给韩旭做些他喜欢的菜,况且一个新事物被接受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有时候甚至还需要一点运气,等她手里有足够多的量去走完这个实践的过程再说。 酒足饭饱,再唠唠闲话,到时间了差不多就该各自归去了。 花姐此次设宴的目的一来是巩固她的客户关系,再来就算在场的不是每个人都像秦卿一样产业众多,但是不能小瞧每个人背后的关系网,说不定朋友的朋友就有需求了呢,不过顺便成就了李姝和赵夫人的关系,这一点恐怕不在花姐的计划范围之内。 这不,没多久钱老板和马大当家都有朋友想买花姐的酒,这有熟人牵桥搭线,合作成功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一行人在岔路口就分别了,只有秦卿和李姝顺路,一道又走了好一段路,李姝有些意外这次秦卿外出竟然没带阿四,没带阿四的大东家没想到生活自理能力也是挺强的嘛。 李姝喝了几杯酒有些上头,风一吹意识清醒了一点,但是有点头重脚轻的。 黄昏时分,太阳堪堪落下,月亮还没完全显现,天将黑不黑的,秦卿和李姝并排走在路上,两人没有说话,空荡的山间道路上只有“踢嗒踢嗒”的走路声。 “你笑什么?” 秦卿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大概连李姝也没注意到在酒精的作用下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弯成两个月牙看着前面山的轮廓越来越近。 “我有吗?” 李姝微微仰着头看走在身侧的秦卿,一脸茫然。 “嗯。” 秦卿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把脸转到了另外一边。 “哈,秦老板,你今天难得没带阿四啊。” “所以呢,我不带阿四有什么问题吗?” 秦卿的表情微冷,转头再次看向李姝时眼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 “没,没问题。”李姝摆摆手,她现在脑袋虽然转的有些慢,但是耳朵还是好使的,秦卿语气里隐隐的不悦她听出来了。 “我以为阿四不在秦老板连动筷都不愿意呢。” “我看上去有那么不能自理吗?离了阿四不能活?”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秦卿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些,怪不得他今天跟大家一样站起身来去夹某个菜时瞥见她有些讶异的眼神,他当是什么原因,原来是为了这般。 “倒不是,只是觉得你有点不食人间烟火。” 当然,前提是他不开口叫她“小娘子”。另外她一直以为像秦卿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应花姐的约的,没想到他竟然来了,还是一个人来的,属实是让李姝有些意外了。 “今天这人间烟火甚合我胃口,只是我看你这酒量过了那么久还是没什么长进。” 今天的菜都很合他的胃口,当然如果最后没吃那几个新鲜的红果子就更完美了。 远处,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两人的方向走来,因为天色的原因看不清来人的脸,但是看体型应该是个男子。 随着两边的距离越来越近,那个人,似乎是……韩旭? “相公?” 李姝试探性喊了一句。 谁知那人越走越快,直奔李姝而来。 “娘……娘子。” 那人声音沙哑,确实是韩旭,只不过他披散着头发,两只脚都没穿鞋,脚底全是泥泞,因为今天这顿饭不太方便带韩旭,所以她出门之前把韩旭托付给了姑姑照看,怎么人一下就跑到这路上来了。 “唉,我在呢,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姑姑呢?” 李姝错身将韩旭的头发理好,靠近些了才发现他浑身发抖,不小心擦过脸颊的指尖有些湿润。 他哭了? “你,你不在。” 再次开口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隐忍什么。 难道韩旭是因为发现自己不在家才找了过来的吗?可是她临出门前明明和他说过自己要晚上才回去的呀,他是忘记了吗? “没事没事,我这不在呢吗,姑姑知不知道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韩旭也不答,只是紧紧地抱着李姝。 李姝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旁边还站了个大活人呢。 “不好意思啊,我相公可能是因为我不在有些不习惯所以跑来找我了。” 李姝朝一旁的秦卿尴尬地笑笑。 但是一直抱着自己的韩旭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抱她的力气太大了,箍得她有些生疼。 “相公,你松开些好不好,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李姝耐心地劝韩旭松手,只是没想到他不但没松手,反而越箍越用力,伴随着得还有急促的呼吸。 “是又开始疼了吗?!” 突然反应过来的李姝酒醒了大半,韩旭这是发病了,是了,他这个月还没发过病。 这个时候的韩旭根本听不进李姝的话,他只觉得脑子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几乎快要爆炸了,所以抱到了一个泻力口,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但是这样李姝并不好受。 韩旭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严重挤压她的胸腔,导致她呼吸困难。 “相公,你放手,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话音刚落,箍在身上的力道松了一点。 “疼,疼,好疼……” 韩旭的呻吟里带了哭腔,李姝反手给他拍背,安抚着他。 突然,箍在李姝身上的力道松了大半,她终于可以畅快呼吸了。 须臾,右肩传来一股钻心地疼痛。 韩旭一口咬住了李姝地右肩。 第134章 是责任吗 “嘶”,李姝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韩旭这是用了十分的力道,李姝只能使劲拍打韩旭,让他松口,但是他就像咬住了肉的狼,绝不松口。 一旁的秦卿也上前帮忙,但仍无济于事。 在李姝看不到的角度,韩旭红着眼盯着秦卿,眼睛里是满满的防备。 “咚。” 肩头的撕咬感不见了,转而一股巨大的重力压在李姝肩头。 秦卿在韩旭颈后一击,韩旭晕过去了。 “你对我相公做了什么?” 李姝忙伸手去扶软下去的韩旭。 “一个让他暂时睡着的方法而已,放心,于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他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在担心他的安危?” 秦卿也顺势蹲下来,直视着李姝的眼睛。 “他是我相公,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他生病了。” 李姝回视秦卿直视的目光,坚定磊落。 “呵”,秦卿轻笑出声,“所以你对他是责任吗?” 秦卿的话让李姝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对韩旭是责任吗? “旭儿,旭儿!” 远处传来焦急的呼喊声,是韩娟的。 韩娟的呼喊让李姝回了神,看来她应该是追着韩旭出来的,只是没跑过韩旭所以这会儿才到。 “姑姑,我们在这里!” 天已经越来越黑了,李姝朝着前面喊了一声,好让韩娟可以确定方向和距离。 “这药膏你收好,一天三次按时涂抹,别再留疤了。” 在李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被秦卿塞了一罐药膏,再抬头发现他已经隐入了夜幕中。 “哎呀,还好半道遇见你了,旭儿怎么睡着了。” 韩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到韩旭安然无恙躺在李姝怀里才稍稍放心。 “这孩子下午眯了一会儿,起来发现你不见了非得找你,我连哄带骗说你马上回来了,他估计等了一阵不耐烦了就跑出来找你了。” 韩娟回忆着下午的事情经过,从前她也是见过韩旭依赖李姝的劲儿的,但他这次是发了狂的找李姝,她从未见过为了找一个如此狂躁的侄儿,估计要不是念着她是亲姑姑,否则今天的情况韩娟估计自己得被韩旭揍。 两人喊了几声见韩旭没有清醒的迹象,只能架着他慢慢往回走。 回到家韩娟才发现李姝右肩的衣服红了一块,掀开看到原本光滑的肌肤上赫然多了一个很深的牙印,再看看昏迷的韩旭嘴角的血迹,韩娟顿时明白了。 “是,旭儿咬的?” 韩娟有些不敢相信,李姝算得上是韩旭最珍视的人了,没想到饶是如此李姝还是受伤了。 “嗯,姑姑别告诉他,他刚刚发病了,他也很难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 李姝把刚刚秦卿给的药递给韩娟,让她帮着上药。 两圈半圆的牙印,像是被烙在了肩头,肩膀上没什么肉,有一圈牙印几乎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骨头。 韩旭一直到睡觉时候都没醒,李姝给他洗了脚,简单擦洗身子后就扶他上了床。 那一晚李姝一直不敢右侧躺着睡,后半夜不小心碰到伤口还是疼醒了,脑海里突然想到秦卿说的话,所以她对韩旭到底是什么感情呢?真的是亲情吗? 感受着身侧的人传来温暖的体温,以及他均匀的呼吸,李姝只觉得这一刻岁月静好,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流淌。 回想起她和韩旭的点点滴滴,其实当年韩娟带着她和韩旭的婚事出现时,真的是解救她们几个兄弟姐妹于水火,若非如此,以她当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估计早就命丧李家村了,又或者为了弟弟妹妹委曲求全,真的被李桥卖进了花楼。 韩旭虽然有缺陷,但是在那次受伤之前他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即便是受伤之后他发病时候的所作所为也完全不是出自他本心的,他本就是一个心性纯良之人,这样的他便是他这辈子活得稀里糊涂李姝也认了,她愿意养韩旭一辈子。 所以她对韩旭是责任吗?李姝觉得她和韩旭之间更多的是亲情,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他们彼此依靠,相互依赖。 由于后半夜失眠,李姝早上起晚了些,醒来发现身侧的被窝已经变得冰冷。 困意顿时消失了大半。 “相公,相公。” 李姝翻身下床随便趿拉了双鞋就出房门了。 院子里没人,厨房也没人,后院也不见人,但是家禽却都是喂了食的,这会儿被篱笆围住的小鸡仔正啄着绿油油的青菜,看着应该是新摘的。 难道韩旭去姑姑了? 李姝进屋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去韩娟家了,没成想敲了半天门就是没敲开,姑姑家也没人。 怎么两个人一大早都不在家,李姝在心里估算着韩旭和姑姑在一起的概率。 他和姑姑在一起最好,最怕的是他又跑出去了,她根本找不到他。 “姝妹子你找啥呢?” 是挑水路过的欢喜娘,她看李姝一脸着急找什么的样子便上前问道。 “欢喜嫂,你有看到我姑姑吗?” 李姝不好直接问欢喜娘有没有看到韩旭,因为前段时间村里都在传韩旭疯了,虽然不是事实,但是传的人多了难免会有人信。 “奥,你说娟姐啊,她带着你相公在地里打猪草呢。” 她去挑水的时候恰巧碰见姑侄二人,看着韩旭的模样和之前差不多,娟姐让他打招呼他也会乖乖叫人,根本不像村里人传的那般疯了呀。 “诶,好咧,谢谢欢喜嫂,我说一早敲门没人应呢,原来是去地里打猪草了。” 李姝谢过欢喜娘正准备去地里找人却被欢喜娘拦住了。 “姝妹子,前段时间村里人都传韩旭……”说到一半欢喜娘究竟是没把那两个字说出来,毕竟她也是一时兴起的八卦,村里人传的也不知道从哪个开始传的,人云亦云就变成了这样。 欢喜娘笑笑想要掩饰尴尬。 “我相公没事,他没疯,只是他前段时间受伤了,他这个人嘛又怕疼,给他换药的时候叫唤得大声了些,你知道的,他跟个小孩子似的,换个药都得追着跑,一旦开始上药就鬼哭狼嚎的,也不怪大家误会。” 第135章 大花养伤 不远处的田地里,韩旭果然和姑姑在一块打猪草,李姝心下了然便回家做饭去了。 就在李姝煮好米准备上甑子蒸的时候院子里起了动静,是韩旭打猪草回来了,他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从门口依稀能看到里面忙碌的身影,于是在院子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开始剁猪草。 “嗒嗒嗒”规律的节奏在院子里响起,厨房内是“滋滋滋”的炒菜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这样的声音却能让人心安。 只有两个人吃饭的时候李姝做的菜不多,但是每次都有韩旭喜欢吃的红果子做的菜。 “怎么一大早就跑去打猪草了?” 右肩受伤活动还是有些不方便,李姝吃得很慢,手肘以上的部位几乎不怎么活动。 “醒……醒了。” 韩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早上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扯到李姝的头发,还好她没醒。 看着韩旭的动作李姝有些恍惚,似乎很久之前的韩旭又回来了。 “以后要出去之前记得告诉我。” 自从韩旭受伤以后,李姝看他看得比较紧,不许他上山也不许他随便出门,要出门身边又必须有人陪着,她知道他一定是憋坏了,但是不若这样,他在外面突然发了病伤到别人就不好了,还会坐实了他疯了的传言。 许是昨天喝了酒又或者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李姝没什么胃口,吃的比较少,语气也淡淡的,韩旭感觉到了,低着头说好,那么小心翼翼。 他似乎不太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了,这个事情吃过饭的姑姑过来找李姝时说起。 “这孩子一大早就兴高采烈地背了个竹篓过来敲门,问我去不去打猪草,还好他是过来找我,没有乱跑。” “是啊,还好是去找你了,我今早起晚了。” “你肩膀怎么样了,来,我给你上药。” 这才是韩娟过来找李姝的真正原因。 “感觉没发炎,姑姑没和他说?” 韩旭很容易愧疚,李姝不想增加他的心理负担。 “没,你说的我记着呢。” 时间会流逝,伤口也终将恢复,只是韩旭的药只剩一颗了,李姝想了很多办法,也去秦淮楼找过秦卿很多次,不过都没见到人,连阿四也不在,管事的只说他们东家进京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李姝只能祈祷这最后一颗药吃完之后韩旭的这个病可以好。 平平无奇的午后,院子里突然闯进一个庞然大物,是受伤的大花。 最开始发现大花的人是韩旭,他进屋一个劲儿着急忙慌地把李姝往外拽的时候李姝还有点不明所以,直到看见院子里正在喘着粗气的大花。 大花的后颈处受了伤,半掌大的伤口,皮毛都被咬掉了,此刻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这伤口的位置它是完全舔不到的。 见有人过来它连抬头蹭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蜷缩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韩旭夫妻俩。 一般野兽受伤之后会找一个它觉得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慢慢舔舐伤口,大花会来,说明它潜意识里认为这里是安全的地方,对韩旭一家足够信任。 李姝记得弟弟平时会在家配制一些日常用药,拿过来就可以用,这其中就有止血的外用药,这药对人有用对野兽也是一样的。 回屋把所有的止血药一股脑搬出来,再拿了些干净的布条子,大花把头垂在地上,就这么乖乖躺着任由李姝给它处理伤口。 把大半罐止血的药粉撒上,再用布条按压了许久,那血才慢慢止住,大花伸出舌头舔了舔李姝刚好落在它嘴边的手掌,像是表示感谢似的。 而李姝让韩旭煮的鸡也出锅了,把整只鸡连同内脏一起剁得稀碎,窝成一小团送到大花嘴边让它小口舔着吃。 不过吃了几口它就没再吃了,把头枕在两个前爪上休息,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瞧着伤口应该是被其他野兽所伤的,但是李姝也看不出它究竟是被什么野兽所伤,好在伤口已经止血了,接下来慢慢养伤就好了。 傍晚的时候几个小的也回来了,看见大花受伤,一个二个都心疼得不得了,李柏甚至把肉和药熬在一起给大花吃,不过大花似乎不喜欢加了药的肉,鼻子扇动闻了闻,把头转向另一边。 由于大花一时半会儿动不了,韩旭伙同几个小的就近给大花搭了个简易的房顶,至少让晚上的露水不会打湿它。 一直以来李姝对大小花的感情比不得韩旭和几个小的深,但是上次受伤的事情让她彻底改观,像大小花这样极通人性的野兽实属难得。 加上上次大小花救了他们一命,所以现在李姝对它们是心怀感激的,照顾起它也不遗余力。 夜深的时候院子里有了新动静,韩旭一听到动静跑得比谁都快。 只见一双碧幽的眼睛在夜里发着光,从墙上跳下来之后轻手轻脚地往新搭的棚子处走,嘴里还叼着一只刚断气的野鸡。 是小花来看它妈妈了。 把刚猎的野鸡放到大花嘴边,让它张嘴就能吃到,随后小花在大花的伤口附近以及它的额头处舔了舔,嗅了嗅妈妈身上的气味。 然后也爬下来静静地看着大花小口小口吃东西。 对于身后韩旭和李桐的动静,小花也只是转头瞥了一眼然后又静静看着大花。 才过了那么些年,小花体型已经长得和大花一样了,甚至比大花还强壮些,若不是被他们养过,其他人未必能分辨出它们的关系。 小花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就任由李桐上下其手地摸呀摸,但是眼睛始终锁定在大花身上。 眼看大花吃得差不多了,野鸡有些部位吃得费劲,小花就把野鸡扒拉过来,自己咬碎了再用鼻子拱到大花嘴边。 直到大花把整只野鸡都吃完了,小花在它身上嗅了嗅,好像在交代什么事,随后起身,一个跳跃就翻出了墙,矫健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136章 前兆 当所有人都以为小花要等明天再来的时候,墙外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咚”,小花轻盈落地,这回嘴里叼得不再是猎物,而是几株开着紫色花朵的草。 和之前一样把东西拱到大花嘴边,大花嗅了嗅,伸出舌头卷了一些进嘴里咀嚼。 “小哥,大花怎么还吃草呀,它不是吃肉的吗?” 李柏一眼就看出了小花叼回来的是一味中药,名为马鞭草,对治疗外伤效果显着,没想到大花小花还懂药草治病。 “那是药,给大花治病的药,小花叼回来的是一味中药,叫马鞭草。” “原来是小花大夫呀!” 李娇的话惹得大家忍俊不禁。 在韩旭一家人的帮助以及小花的辅助下,大花的伤口渐渐愈合,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生龙活虎的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大花小花每到晚上准会按时到韩旭家过夜,然后趁天还没亮回到山林中。 李姝估摸着是因为夜间危险系数更高,而大花自打受过伤以后身体大不如前,晚上还是宿在人类家里会比较安全。 雷打不动的子时一过,大小花就一前一后跃进韩旭家的院子,有时韩旭会偷偷给他们加餐,把处理好的家鸡放在它们睡觉的地方。 在韩旭坚持不断地加餐下,他们家的鸡算是全军覆没了,不过李姝也没说什么,这点东西对于救命之恩根本不值一提。 而它们也吃得很干净,或许是为了报答,它们会隔三差五的送些野味过来。 不过渐渐地李姝发现它们不再送野味过来了,倒不是埋怨,而是大小花的行为有些反常。 夜里它们会时不时发出嘶吼声,不是面对敌人时那种威慑的嘶吼,而是焦躁的嘶吼,时不时还用爪子抓门。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经常扰得一家人睡不了安稳觉。 有时候韩旭会耐心地出去安抚,但是光韩旭一个人出去还不够,它们会继续挠门,直到把所有人都吵醒来院子里看它们。 等人来齐之后它们就会变得乖巧粘人,围着他们的腿转啊转蹭啊蹭的,非得惹得人下手给它们顺毛才会安静。 与此同时,最近发生的一些怪象实在不得不让人多想。 有猎户像往常一样去山里打猎,结果山里静得可怕,连鸟叫声都鲜少听到,就连之前偶尔能见到的野鸡野兔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就像不曾存在过一般。 水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索鱼群的命,鱼儿们一跃数尺高,纷纷摆动着尾巴跳向高处。 明明是雨水丰沛的季节,河里也不缺水,鱼群的反应有些令人费解。 也有不少人略动心思捕了不少鱼拿去市场上叫卖,挣了不少银子。 有经验丰富的老人说这是鱼跃龙门,是大吉之兆,那么多鱼都争相向上,村里必定出大才子,而且不止一个。 也有人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一切的一切过于诡异,是凶是吉还两说。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只要于己有利便是吉兆,于己不利便是凶兆,大家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比如因为鱼跃数尺而大赚一笔的人觉得这是吉兆,是上天让他苦尽甘来的好兆头。 而那些因为飞禽走兽销声匿迹而打不到猎的人则认为事有蹊跷,是天将降灾的预兆。 只是不管外面怎么说,大小花还是雷打不动地“折磨”着韩旭一家。 连着几天的打扰,弄得韩旭一家的生物钟都有些紊乱,白天个个无精打采跟蔫了似的瓜一样,一到晚上则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的,因为大家知道过一会儿就有老朋友要按时来“敲门”了。 第137章 大地动 “姐,姐夫,走我们去院子里烤肉啊。” 李桐知道过一会儿大小花准得来挠门,与其被迫等待不如主动出击,于是晚饭过后他就在筹划到院子里烤肉吃。 为此他专门自掏腰包买了好些羊肉和牛肉,大小花爱吃野鸡子,他就买了两只肥美的母鸡,到时候一家人吃肉,大小花不能在旁边干瞪眼。 李姝带着韩旭出来,只见他们兄妹三个把火盆烧的旺旺的,里面的加了碳,这会儿正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平口小簸箕里是串好的牛肉和羊肉,肥一块瘦一块的,肥瘦相间看起来很是诱人。 李姝想着反正后半夜也别想好好睡,既然几个小的那么有兴致不如就大家一起吃吃烤肉聊聊天算了。 “小柏,你去姑姑家问问,看看他们睡了没,没睡的话叫他们过来吃肉。” “好。” 把火钳架在火盆上,然后将串好的肉串依次摆放到火钳上,没一会儿,肉受热了趣,“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香味也随之被激发出来。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在门外就闻着味儿了。” 韩娟手上拎了点小咸菜,怕等下吃肉吃腻了可以解解腻。 “姑姑快来坐,小冕怎么没一块来?” 李姝看了看姑姑后面只有弟弟,没见着韩冕的身影。 “那小子困的很,说吃肉也馋不醒,我就让他继续睡了,他没口福,我可不能错过。” 一家人围着火盆挤到一块儿,刚烤出来的肉还滋滋冒着油,撒上一点盐简直人间美味。 李桐看了看月头,估摸着时间,大花小花差不多该来了。 果然随着轻微的“咚咚”两声,两只花豹应声落地。 “真准时,你们真准时。” 李桐把一早就准备好的肥鸡给拎上去。 显然大小花也没料到今天大家竟然都没睡,根本不用它们挨个去挠门。 它们也没急着吃李桐给准备的肥鸡,而是绕着大家伙嗅了嗅,足足绕了一圈才回到原来的地方,趴在地上开始进食。 大花恢复得很好,牙口也一如既往地好,它甚至会大块的肉咬成小块推到小花嘴边。 那边两只花豹吃得津津有味,这边六个人也吃得热火朝天,李娇更是发现了一种新吃法,两口烤肉一口咸菜好吃到她拍手叫绝。 今晚的月亮很大,又大又圆挂在天上,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几乎不需要点烛火都能看清每个人脸上餍足的神情。 “姑姑,我打算把今年的旱地都用来种红果子,你那里有没有多余的旱地不种的?” 水田李姝是必不可能用来种其他的,必须种庄稼,菜地也必须种菜,保证家里的供应,只有那旱地李姝会考虑用来种红果,但是她家旱地不多,想问问姑姑那里。 “有啊,村西头那两亩旱地我正愁不知道种什么,而且我现在地多忙不过来,你要种红果尽管拿去种好了。” 村西头那两亩旱地李姝知道,虽说是旱地,但是用水还挺方便的,那以后浇水就会比较方便。 “那就谢谢姑姑了。” 李姝顺势递了串烤好的肉串过去。 “害,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谢什么谢呀,要谢也是我谢你帮我打理土地,不至于荒废。” 大人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微风吹过,带着一股烤肉的香味。 突然,地面开始摇晃,耳边传来轰隆巨响,坐在凳子上的几人人仰马翻,架在火盆上的肉掉到炭火上瞬间烧焦。 屋顶上的瓦片和四周的墙体也纷纷掉落,耳边全是重物砸击在地的声音和人的尖叫声。 眼看那火盆往李娇身边滚,自从上次酒坊受伤以后,李娇最怕的就是火了,就算是平常烤火,吃烤肉她都是离火源最远的一个。 李姝顾不上自己站不稳,一个扑身把妹妹护在怀里,而那火盆也被韩旭借着将摔的惯力一个飞踢踢到了大门边上。 还好韩旭家院子够大,几人爬着来到院子正中央,确保不会被掉落的瓦片和将倾的房体砸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地逐渐停止了晃动,踩在脚下的土地又变得踏实了。 只是原本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坍塌的墙体,七零八碎的瓦片,在月光下像是一幅静止的画,这个家的主人们眼睁睁看着它被自然之力瞬间摧毁。 “冕儿,冕儿还在家里呢!” 回过神的韩娟反应过来这是发生大地动了,可是她的儿子正在家中熟睡呢! 韩娟抖着腿站起来,跌跌撞撞往家的方向跑去。 第138章 韩冕被埋 月凉如水,惨败的月光下,整个韩家村变了模样,原本间间矗立的房屋瞬间被夷为废墟。 呼救声、哭喊声在寂静的夜晚此起彼伏。 一行人卯足了劲跑到韩娟家,发现只有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半倒不倒的竖着。 韩娟家的青砖瓦房是去岁时和韩旭家一起重盖的,这样的房子结实,住起来舒服,冬暖夏凉,但是面对大地动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旦倒塌,对住在里面无法逃生的人杀伤力极大。 “冕儿!” 韩娟在一片废墟中依稀分辨出儿子原来房间的位置。 “冕儿,你听到娘说话没有,听到的话应一声!” 韩娟跌跌撞撞在废墟里艰难前行,李姝一众人也跟着往韩冕房间的位置前进。 韩冕所在的房间屋顶和墙体全部倒塌,将里面的东西严严实实掩埋在下面。 “姑姑你先别哭,我们确定一下冕儿的情况。” 韩娟现在恨不得埋在下面的是自己,整个人除了哭就是胡乱地刨砖瓦,这样没有阵法的营救很容易发生二次伤害。 “姝丫头,冕儿的房间就在这里,床是竖着摆的,他的头朝这边。” 韩娟抽抽搭搭地和李姝形容韩冕房间的格局。 李姝点点头,将耳朵贴近废墟里韩冕床的位置。 “冕儿,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听得到的话你应一声,或者弄出一点声响,让我们知道你的情况。” 说完李姝用木棍轻轻敲了敲青砖,发出嗒嗒声。 然后屏息细听废墟下的动静,等了片刻,终于听到下面传来轻微的敲击声。 太好了,不管怎样,至少证明韩冕还活着。 “冕儿,我们现在搬开上面的东西来救你,你一定要坚持住听到没有。” 根据刚刚的声响确定韩冕的位置之后李姝召集大家开始实施营救。 李柏和李娇在一边随时查看情况,发现隐患及时提醒大家。 就这样,韩娟,韩旭,李姝和李桐四人将覆盖在韩冕身上的重物一点点搬开。 粗糙沉重的青砖,摔得四分五裂的瓦片以及被压断的梁子,每一样压在韩冕身上都是致命的。 “小心,右上方翘起的梁子!” 李柏谨慎地观察着他们周遭的环境,此刻右上方一根高高翘起的梁子随着下方的支撑物一点点减少,摇摇欲坠,一个不小心就会砸到人。 在李柏的提醒下,大家及时清除隐患,接着继续营救。 “冕儿,冕儿!” 在横七竖八的杂物中间,众人看到韩冕的一个衣角,似乎胜利就在眼前,韩娟更是惊喜的呼唤。 “冕儿,你没事,听得到我们讲话吗?” 李姝适时问道,不知道韩冕现在的具体状况,他也没出声,李姝很担心他是否受了重伤。 被压在下面的韩冕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把韩娟急坏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废墟里,双手都刨出血了也没感觉。 “冕儿,你听到娘说话没有,你坚持住,我们马上救你出来。” 韩娟过于急切,乱了阵脚,差点被一块青砖砸到,还好韩旭眼疾手快接住了。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头发也黏黏搭搭地糊在脸庞上,汗水进到眼里说不清是被辣的还是太难过而流出了不少泪水。 又过了半个时辰,韩冕的半边身子已经露出来了,他整个人趴在木床底下,但是那床板被落下的房梁青砖生生拦腰砸断。 而韩冕正巧卡在那床板下面,不知道是不是被砸晕了,一动不动的,所以他们更得争分夺秒。 “相公,小桐,你们两个把那根梁子顶一下,我和姑姑趁机把冕儿拉出来。” 梁子又长又笨重,直接压着韩冕以及断裂的床板,床板上其他的砖瓦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只差双方一瞬的配合默契就能把人拉出来。 为什么说是一瞬,因为那梁子其他三分之二都被掩在废墟里,整根抬起一是他们力量不够,二是时间不够,所以需要两人一瞬间的爆发力将梁子顶起。 “我数一二三,到三的时候大家一起用力。” “好。” “好。” “好。” “一二……” 几人还没来得及发力,突然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晃动,比第一次的时候震动感要小一些,是余震,但是却把他们之前所做的努力毁了大半。 好不容易给韩冕刨出来的营救通道就这么一瞬,立马又被青砖瓦片掩住了三分之一。 韩娟瞬间瘫软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流,抖着双手去接那些掉落的青砖,被李姝一把抱住,还没救出冕儿,可不能再把姑姑赔进去。 每次看到希望了就会有一波不大不小的余震,如此反复,几人没一刻停歇,一直忙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把埋在废墟里奄奄一息的韩冕给救了出来。 看到灰头土脸,双眸紧闭,呼吸微弱的韩冕时,所有人都哭了出来,紧接着将韩冕交给一旁等候多时的李柏。 或许之前大家的精神过于紧张没察觉到累,等救到人这一刻,所有人就地躺在地上,连抬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139章 观望 地动后的韩家村彻夜未眠,许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压在了废墟之中,这个时候反而住茅草房的人家伤亡最轻。 李姝一直过了很久才想清楚当时那些反常的现象,包括大小花那段时间不合常理的行为,应该是动物最先预知了大地动的来临,所以四处逃窜,猎户上山才会发现无猎可打的情况。 而大小花原本可以根据动物的本能直接一走了之,但是它们没有,而是返回来陪在韩旭一家身边,它们不会说话,所以只能用半夜把人扰醒的方式来提醒韩旭一家时刻保持清醒。 谁能想到韩旭当年一个小小的举动,竟让这两只花豹记了一辈子,就这样接二连三的救了他们一家一次又一次。 韩冕的伤势不算很重,但是当时如果没有及时被救出来就两说了,地动发生时,他已然熟睡,他是被一根掉落的小椽子给震醒的,紧接着青砖瓦片纷纷砸落,一根顶梁柱的掉落生生堵住了门口,想要跑出去根本来不及,所以韩冕只能抱着被子躲到床底,用厚实的棉被裹住自己。 村里并不都是青砖瓦房,还有一些土坯房和茅草房,所以在地动后能腾出手去帮着救人。 王翠山一家便是如此,他们家本是打算年底盖新房的,到时候夫妻俩用这几年攒的钱盖两间结实的青砖瓦房,这次死里逃生之手他们反倒觉得土坯茅草房也没什么不好的了。 最令人唏嘘的是村里一对年轻夫妻和老人一向不和,夫妻俩霸着两间青砖大瓦房,把老人赶到牛棚里去住,正是这举动,让夫妻俩在大地动中丧生,刨出来的时候俩人身体都僵了,而两个老人则因为牛棚简陋,在大地动中躲过了一劫。 世人都说这是夫妻俩不孝顺的报应,可是那两个老人估计比起儿子儿媳在大地动中丧生宁愿余生都住在牛棚里。 每当李姝看到村里因为亲人丧生而哭得伤心欲绝的人时,她一方面是为那些人感到悲伤,另一方面则在感慨大小花对他们的又一次救命之恩。 地动过后,韩家村地界内出现了一条贯穿农田和村后山的大裂缝,最宽的地方约五丈,最窄的地方则不到两尺,始于安宁河河岸终于后山,深不见底。 最为麻烦的是大裂缝将村里大部分上等水田贯穿,导致所有水田一夕之间干涸,水全部顺着裂缝溜走了。 要想保证今年的水稻能够吃水,只能沿着裂缝边缘重新筑田埂。 一边是不重建就没有地方住,一边是不赶紧筑田埂地里的水稻就得旱死,就连原本渡到水田里灌溉的引渠也生生被裂缝拦腰截断,只能想其他的法子将引渠接起来。 那沟壑实在太深,根本无法用人力填平,所以村人想了一个法子,在距离沟壑三尺远的地方钉上木桩,以此来提醒路过的人此处有危险。 而原本还算完整的田地被一条沟壑强行划分得四分五裂,几乎遇到沟壑的地方全部新筑了田埂。 韩家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殃,但是尤以韩家村的情况最为严重,其他地方都没出现如韩家村一般的大裂缝。 而镇子上听说也是有震感的,只是那点震感并不足以让镇上的房屋倒塌,除了一些年久失修本就摇摇欲坠的危楼。 而村里较为年长的老人看着那条深不见底的沟壑,眉头始终舒展不开,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是大地发怒了,没有人去填埋是合不上的,这个口子反而会越撕越大。 那么深的裂缝,是有可能吃人的,若这条裂缝刚好开在村子上,若这条裂缝再开大一些,那他们整个村子都会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消失。 所以在大家都准备重新建房时,有些人家因为这些传言起了举家搬迁的念头,他们不确定这次好不容易把房子起好了,下一次大地动会是什么时候。 与其在一个已经发生过大地动的地方建房,不如找一个从来没发生过地动的地方生活不更为保险吗?但是举家搬迁的能力并不是家家都有的。 大家犹犹豫豫,重新建房的进度拖拖拉拉的,村长也因为这些隐患去和官府的人沟通过,不过一场波及面不大的地动,也没死几个人,其他村子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怎么就你韩家村事儿那么多,不出所料,官府本根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对于这个事情李姝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他们镇子上的首饰铺并没有受到影响,虽然铺子不大,但是挤挤一家人也是够住的,所以在村里重新盖房的事情倒是没那么着急。 韩旭第一次和李姝意见相左,并且极力劝阻李姝把村里的房子重新盖好。 “盖。” 韩旭看着化为废墟的家目光坚定,似乎是铁了心要在原址上盖房。 “什么呢,咱们一家去镇子上生活不好吗?” 问这话的时候一家人正在废墟里把能用的东西扒拉出来,顺便把能用的青砖码放整齐。 “盖,没有,危险。” 韩旭说的尤为笃定,李姝猜测着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说这里以后不会再发生大地动了吗? 虽然没有立马下定决心,但是李姝到底是把韩旭说的话放在心上了,方正现在天气不冷,再不济他们还可以一家去镇上的铺子里将就几天,这重新盖房的事情李姝再观察观察。 整整十天过去,除了有几家去外地投奔亲戚去了,剩下村子里的人家硬是没有一家带头先盖房的,更多的人家则是把之前废墟里能用的东西倒腾出来,在原址上随便搭了个能用的简易茅草房,晚上能有容身之处就好。 大家这么做一方面是害怕大地动会卷土重来,若真如此,盖好了也是白忙活一场,另一方面大家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们也想看看最后还有多少人家会留下来,如果到最后没几户人家留下来,那他们也没必要留在这个地方。 有时候人判断危险的方式往往不是凭自己的直觉,而是通过观察身边同类的表现以此来印证自己心中所想,最后所做的决定也不过是从众心理的结果。 第140章 井里没水了 到第十五天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家带头动工的,倒是韩旭天天缠着李姝说“盖盖盖”的,让李姝也跟着着急起来。 “姝丫头,咱们总往镇子上跑也不是个事儿,这房子咱们盖是不盖?” 虽然镇子上什么都有,他们七口人在那个首饰铺也住得下,但归根到底韩娟是个地道的庄稼人,离了地她反倒有种不踏实感。 只是这重新盖房不仅要费人力还得花一笔不少的钱,这才是她犹豫的原因,再加上她希望一家人可以在一起,便是最后做了决定全家搬去镇上,她也希望这个理由是充分的。 “姑姑,再等等。” 这段时间李姝一直在观察周遭的环境,包括但不限于气候、植物、动物。 最先耐不住性子的还是韩旭,他非得拉着李姝去一趟山上。 一听去山上,李姝心里就打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村民们现在不敢贸然盖房的心理大概和她在山上摔到谷底是一样的,现在进趟山都得考虑许久。 韩旭的药已经吃完了,李姝也不知道他那毛病究竟好没好,但是带他山上李姝是万万不敢的,万一他在山里发病了,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不过韩旭的话点醒了李姝,进山去查看一番,看看山里是否有异常。大小花的提醒就是最好的证明,动物对于灾难的嗅觉远比人类敏锐多了,如果山中已然恢复了正常,那是不是证明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这次任韩旭怎么撒泼打滚苦苦哀求,李姝一点没心软,坚决不带他上山,反而是带上了李桐。 李桐之前经常跟随韩旭上山打猎,对山上的路还是比较清楚的。 在靠近人类活动圈的地方,动物的活动迹象依旧很少,但是随着深入山林,野物渐渐多了起来。 树上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展歌喉;短尾巴的野兔依旧胆小,见到人逃得飞快;野鸡子迈着慵懒的步伐踩在枯枝落叶上,时不时发出沙沙声。 阳光的影子被森林裁剪成任意的形状投射在地面上,那形状不时跟着风的节奏变化着,一切好像又恢复到往日的宁静与正常。 “姐,之前不是有传言说森林里的动物都不见踪影了吗?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它们知道危险过去了,统统都跑回来了?” 李桐对今天所看到的一切很是欣喜,这是他所熟悉的森林, “或许,动物们对于灾难是很敏感的。” 回去的路上,李姝望着如洗的碧空,心里是说不出的笃定。 “确定要盖吗?” 韩娟听到李姝的决定心里是雀跃的,至少这样他们一家就不用分开了。 “盖!” 李姝答得笃定。 除了韩娟最开心的莫过于韩旭了,听到李姝的回答,今天不被允许上山的阴霾一扫而光,眼里亮晶晶的尽是期待。 将今天在山上看到的情况一一说与韩娟听,韩娟更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决定房子要重盖,那李姝这次就得好好规划一番了,上次在原址的基础上拓建只能有哪空间往哪里盖,导致兄弟俩的房间小不说,还异常潮湿。 李姝计划着把后院的空间也用来盖房,这样的格局刚刚好是方方正正的“回”字形结构,进门左侧两间,正前方两间,这四间都用来睡觉,右侧的两间则是一间厨房,一间杂物房,再从右侧开个小门直通原先的小荒地。 这片小荒地原本也是韩旭家的,但是离后山太近,采光不好,所以一直被李姝弃置了,如今后院的位置拿来盖房了,把遮挡阳光的几棵树给砍了,这块地拿来种花种菜再合适不过。 李姝当即联系了泥瓦匠苏师傅父子俩,并让他们再带些帮手过来,按正常工价给。 韩旭家在村里率先动工重建,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说风凉话的,也有担忧的,总之什么心思的人都有。 在动工的第三天,村里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姝丫头,不好了,村里那口井打不到水了。” 韩娟着急忙慌地过来吼了一嗓子,盖房的师傅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来了那么些天,为何那么多户人家只有韩旭一家重建他们也是知道的,没水了,这工程大概也就到头了,主人家愿不愿意继续留下来还不一定呢。 李姝让师傅们稍事休息,并给每个人倒了一碗热茶才跟着韩娟去村里的井口查看。 两人去到时,井口附近已经围了不少人,有人见到李姝来了,开始说风凉话。 “这一下没水了,谁能想到呢,不过请人盖房的工钱还不是得照付。” “可不是嘛,我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火急火燎地开始盖房,人算不如天算啊,没水了啊。” 没理会几个女人的阴阳怪气,李姝细细查看了吊水的木桶,发现底部有稍许的湿润,她联想到之前在山上看到的那个山泉出水口,由原来较高的位置下沉到更低一点的位置了。 想来这口井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因为大地动导致水位下降了,但并不是没水。 村长站在人群里一言不发,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旱烟,这是不是又和几年前的干旱一样了,这大地动之后是不是又会迎来一场大干旱?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不过他的担忧终究是从别人的口里说了出来。 “这是不是干旱的前兆啊?”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是大家对那场大旱仍是历历在目,没有人会想再经历一遍那样的生活。 “这地真是邪门,要不咱还是搬家。” “是啊是啊,搬家,这地方谁爱待谁待。” “但是我们搬到哪里去啊?”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瞬间就炸锅了,刚刚还在阴阳李姝的几个人哪能想到他们同住韩家村,面对大灾大难其实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只要有灾,身处此地必受牵连。 “姐,苏师傅让我来问问你,可还要继续动工?” 弟弟李桐的声音穿过人群传到李姝耳里。 “动,告诉他们继续。” “她疯了,脑子没问题吗?” “谁管她呢,死要面子活受罪。” 原本坚定重建的韩娟这会儿心里也开始动摇了,她抓紧了李姝的手,用眼神询问她真的要继续吗? 李姝拍了拍姑姑的手,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 第141章 新房 “真的没问题吗?” 待李姝从人群中出来以后韩娟忍不住问出声。 “没事的姑姑。” 即便那井真的没水了她也不怕,那天和弟弟上山查看,她意外发现离家最近的后山处竟然出现了一口泉眼,想是那场地动把原本深埋在地底下的暗泉给震出来了,因为那泉水因为无人引渡,流出的水又重新渗透到了地底下。 李姝观察过那附近的地势,也测算过距离,顺着地势挖个沟渠,可以以最短的距离将水引到他们家,当然那口泉水的水量便是供整个村子使用也是够的。 她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是因为她确信村里那口井还有水。 果然李姝还没到家就被村长给拦了下来。 面对那么大的事情,李姝的表现太过于淡定了,所以韩铁猜测李姝一定知道些什么,这个女娃子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从之前的马贼事件、买耕牛事件以及自己开酒坊的种种事情中,他都能看出这个女娃子不简单。 而她坚持的事情一定有她的道理。 “姝丫头,村里有些人说话确实是难听,你别往心里去,毕竟无论去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人,但是再怎么说咱们乡里乡亲的,都生活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真有事情大家还是会搭把手的。” 村长说得很委婉,但是李姝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村长,你不觉得咱们村打水的绳子用了这么多年该换一条新的了吗?换的时候记得换一条长一点的,记得一定要长一点的。” 韩铁还在琢磨李姝说的话,直到她强调了两次换长一点的绳子,他突然福至心灵,领悟了李姝话里的意思。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是他们太过于紧张了,导致听风就是雨,出现一点点的异样就差点破防,说到底,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以后,村里人在潜意识里就已经没那么信任这块祖祖辈辈驻扎的土地了。 果然下午的时候,井里有水的消息在村里传遍了,而韩娟这次则淡定多了,毕竟李姝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她说了。 韩旭家地基附近还是会有不少人过来围观,这样过了几天竟然真的有几家跟着动起了工,首当其冲的就是村长韩铁家。 既然确定了水不是问题,那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更何况如果他作为一村之长都开始想着离开韩家村的话那大家会因为羊群效应纷纷跟着他搬离。 另外就是张婶家,张婶说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儿子也不知道去哪里,这里有田地,有熟悉的乡里乡亲,还是留在这里最踏实。 不过她们家没有顶事的男人,她和李姝商量等她家和韩娟家的房子盖好了,就让苏师傅他们来她家盖,她这些年在酒坊做工挣了些钱,加上两个儿子让她省心,她也想给两个儿子好好盖几间房,以后好说媳妇。 韩旭家以前的老宅地面是用泥土压实的,不仅灰而且凹凸不平,阴雨天返潮,晴朗干燥的天气就起灰,洗好的碗筷要放到柜子里藏好,就连做好的饭菜也是等人齐了才敢端出来,否则等的时间长一点可能会吃一嘴沙。 所以这次李姝宁可多花一点钱也要把地面用青砖铺起来,既然都决定重建了,那就一次性把工作做到位,免得后期这里不满意那里不满意反复修修补补。 苏师傅父子很是负责,连带着带来的人干活也很实在,曾经被人嫌弃瘸腿的苏师傅因为手艺好,性格好,工价也公道,所以后来找他们父子干活的人越来越多。 又因为两人口碑好,附近有不少散工慕名加入父子俩,到现在跟着父子俩混的散工已经多达十余人,他们的名声也在这一带传开了。 房子的重建是李姝亲自盯着的,当然这其中苏师傅父子俩也从他们专业的角度给李姝提了不少建议,当然房子建好以后李姝也是相当满意的。 五间青砖瓦房的屋子,再加上一间杂物房,屋子里的地面以青砖铺就,院子里的地面则是用石头铺的,那些石头可是韩旭夫妻俩去安宁河沿岸千挑万选出来的,选的都是相对平整的,铺起地来虽不像青砖那般平整,但是铺院子是足够了,更何况整个院子铺上青砖那可不便宜。 一个形似寿桃的假山石是意外收获,李姝看到的第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夫妻俩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那寿桃假山石搬回了家,就摆在院子的东南角,为此李姝特意给那假山修了块底座。 最开心的莫过于韩旭了,这儿摸摸,那儿看看,反正就是看哪里都很满意,摸着新砌的墙咧嘴直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三个小的对于他们独立的空间也是喜欢的不得了,李娇看着独属于她的房间支了一张木床,开始规划房间里的每一寸空间。 “这里,我要养一盆花,这里,等我得空雕一个摆件放着,还有这里,等我攒够钱了,要一个大大的梳妆台……” 李娇像只巡视领地的小花猫,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的计划。 忙忙碌碌又一个月过去了,或许过于专注自己的事情,又或许韩旭没有发病,大家似乎都快忘了距韩旭的药吃完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了。 直到某天李柏回家拿一味遗落在家中的药,才恍然想起这个月姐夫似乎没有发病,李柏的这一发现让一直以来苦于找不到药的李姝松了一口气。 李姝细细回想起来,确实韩旭这一个月的情绪变得很稳定,之前会时不时扯着头发皱眉,但是这个月完全没有发生这样的情况。 后来经过细细诊脉,发现他因为新伤造成的脑内淤血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那些陈年的淤血。 李姝这时候才懂了之前秦卿说的那位神医的规矩,想必他配一次药都治不好的病那估计也没什么必要治了,如此不近人情的规矩正是他医术的高超之处,也是他狂傲的资本。 第142章 收菌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雨季的山林里遍地是惊喜,鲜美的野生菌子纷纷破土而出来这赴一年一次的约。 与此同时,系统似乎也嗅到了这个季节山珍的味道,给李姝派了很多野生菌的任务:鸡枞菌、干巴菌、牛肝菌、珊瑚菌…… 自己一个人上肯定是完不成任务了。 “听说了吗,韩旭媳妇又开始收野生菌了。” “是啊,之前收购药草,是因为她家李柏学医需要,那这次呢,该不会这菌子也能入药不成?” “谁知道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上趟山捡点菌子就能换钱这差事我乐意。” 韩家村的人基本都是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农闲的时候偶尔做做散工贴补家用,像赵清、张婶、王翠山一样全年都有工可做的人少之又少。 鸡枞菌、干巴菌六文钱一斤,牛肝菌、珊瑚菌三文钱一斤,其他但是可食用的野生菌李姝通通都收,并且价格会根据质量上下浮动一到两文钱。 要知道野生菌这种玩意儿好吃是好吃,但是要做的好吃得费很多油,买油那点钱都可以买不少米面了,所以庄稼人不爱吃。 有时候运气好能碰上酒楼收,但是靠山吃了那么久对这东西就没啥新鲜感了,也卖不上价钱,总的来说这东西没啥市场。 李姝收购野生菌的消息一出,刚好赶上小农闲的村里人顿时倾巢出动,一时间后山人满为患。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附近几个村子也有人拿了刚捡的菌子来找李姝。 尖头白帽长脚脚的鸡枞,状如花束一簇一簇的干巴菌,棕黄帽肥脚杆的牛肝菌…… 因着上次韩旭受伤的事情,李姝至今都没允许韩旭再上山,把他看得紧紧的,即便是他要跟着去首饰铺,李姝也是再三交代弟弟妹妹要看好韩旭。 “姝丫头,你要野生菌我去山上捡就好了,何苦花那些钱收啊?” 韩娟看着院子里摆了几个大背篓,每个背篓都满满当当装了菌子,有些肉疼,这得花多少钱啊。 “姑姑,我要的数量光靠咱俩可完成不了,而且就雨季这几个月能捡到,后面就没了,我得趁这段时间能收多少收多少,我有大用处。” 李姝是发现了,这系统是越来越挑了,要的数量是多不错,但是这退回率也不低。 好在李姝发现了这些菌子的存储方法,鸡枞菌和干巴菌油炸之后浸泡在油里可以保存很久,要吃的时候也方便,直接连油捞出来即可,鲜香无比,非常下饭。 剩下的杂菌类只需片成薄片在太阳下晒到没有一点水分然后放在干燥处保存即可,要吃的时候需要先用水泡发,之后煎炸炒煮皆相宜。 用来油炸的油是不便宜,但是李姝在系统里发现了一种植物油,用两筐干巴菌就能换得一大桶,味道不亚于猪油。 说来李姝还是得感谢系统的退货,她刚好把那些系统不要的拿来自己加工,否则那么多菌子一夜之间全部销声匿迹未免太过招摇,会引来怀疑。 这段时间以来李姝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在家门口,把村里人采摘回来的菌子过秤然后给钱,韩旭在旁边跟着看了几日,后来实在觉得无聊就跟李桐他们去首饰铺了。 “就跟你说是五斤了,我早就在家称过了,不会少你称的,牛肝菌三文钱一斤,十五文,给钱,不然后面的人该等急了。” 石头娘大嗓门地喊道。 这筐牛肝菌下面没垫瓜叶干草,分量确实没掺水分,加上菌子采摘的时间刚刚好,早一天则太嫩,晚一天则太老,肥肥胖胖的,品相极佳。 但是石头娘催促李姝的架势以及她着急拿钱走人的样子给李姝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不过看后面确实有不少人在排队催促,李姝也只得结了钱赶紧让下一个人上来。 等晚上将菌子投入系统的时候李姝才发现了猫腻,今天的退货率明显比前几天多了不少。 一看原因,竟然是菌子里掺了很多不能吃的品种。 为了保证菌子的品相,村民们怎么拿来的李姝就是怎么收的,菌子娇嫩,拿来拿去的容易坏相也容易被退货。 这就造成了有些人故意在竹筐的下层掺一些不能吃的或品相不好的,过老或过嫩的菌子,这些都会被系统退回来。 其中一筐李姝越看越眼熟,这不是石头娘带来的那筐吗? 好好好,这么搞是,她基于对村里人的信任也是尽量能收就收,没想到有人把她当冤大头,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二天李姝叫来姑姑看称,自己则在一旁验货,凡是品相不好的,过老过嫩的,不能吃的,全被李姝挑了出来不能过秤。 “这怎么突然那么严格了?” “是呀是呀,从前这些略老一点的也是收的。” “这么一筛选,那值钱的不就没多少了吗?” 大家怨声载道议论纷纷,全是对李姝这种行为的不满。 “诸位乡亲,不是我不讲情面,明明事先就说好了我收的是哪些菌子,没想到竟然有人浑水摸鱼把不能吃的菌子藏在最下面。” “我之前信任大家,不会特意去一一翻找查看,但凡不是那种老得实在不能要的或者小的过分的,我都秉持一个能收尽收的原则,大家乡里乡亲的都是有情分在的,但是有的人竟然拿我当冤大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 李姝说完有不少人表示理解,也有人觉得个别人区别对待就完事了。 “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别让我逮到是谁。” 欢喜娘有些义愤填膺,她家里困难,好不容易靠着这些菌子能赚点小钱,没想到被有些人坏了规矩。 今天石头娘因为起晚了,所以来得比平常晚了些,完全没听到李姝之前说的话,眼看自己排在最末尾不好蒙混过关,于是一个劲儿往前凑。 李姝看有几个老人家腿脚不好还排了老远,于是和大伙商量让年纪大的老人家先过来称。 本来还有些着急的石头娘一听李姝这么说,心里暗喜,正好借这个机会倚老卖老,一个健步冲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第143章 不收 石头娘还是一如既往,把菌子递过来之后就开始催促李姝。 “今天是六斤,我在家过过一遍称了,赶紧,今天等着的人可多了。” 石头娘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向李姝要钱。 这次李姝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将筐子抬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连连点头。 “这菌子不错啊,伞盖饱满,菌脚粗壮,老嫩刚好。” 李姝故意放大声音,引得后面排队的人纷纷歪着身子探头看。 要知道质量好的可是会比正常价格多一到两文钱的,石头娘听李姝这么一说,顿时喜上眉梢,正准备加价。 没想到李姝掂了掂竟将筐子里的菌子一朵朵捡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这菌子若是被你磕坏了我可不负责任啊。” 石头娘心虚地找着借口。 “没事,磕坏了算我的。” 眼见最上层菌子已经尽数被李姝捡了出去,石头娘开始有些心慌了。 “唉,韩旭媳妇你可快些,我还得回去喂猪呢,乡里乡亲的能骗你不成,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别浪费时间了。” 说着就要上手阻止李姝继续往外捡菌子的动作。 “是啊,乡里乡亲的,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坑我的,不过我怕大家竹筐不够用,今天当场就还给你们。” 李姝不动声色地拨开石头娘伸过来的手。 “不妨事不妨事,我家筐子够用的,我晚些一起过来拿就成。” 石头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李姝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呀,这上头看着好好的,怎么下面这些都烂了。” 李姝话音刚落,一朵腐烂的菌盖就从菌脚上掉了下来,细看菌盖里密密麻麻爬满了不少白色的虫子。 接着一朵朵老到生虫的菌子被李姝从筐子里拿了出来。 “天哪,下面的怎么都烂了。” 人群里大家纷纷感叹,这时候石头娘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但依旧嘴硬。 “都让你快点了,你耽误得越久这菌子不就老了吗?明明我捡的时候还好好的。” 这话石头娘说得那真可谓理不直气倒壮。 “那这说来还是我的不是了。” 李姝继续往外捡菌子,结果越捡到最后连品种都变了,前面的虽然老过头了,但好歹是能吃的品种,这最下面那两层竟然是外形相近的毒蘑菇。 “这最下面这两层的菌子该不会也是因为我耽搁了这么会儿时间变种了?” 石头娘沉默了一会儿。 “哎呀呀,瞧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 ,这不是看错了嘛,两种菌子长得那么像。” 还真是无耻啊,李姝在心里暗骂,最后挑挑拣拣,剩下能要的菌子只剩一斤了。 “这菌子不是有毒的吗?” “这石头娘也太不厚道了,怎么能这样呢,要是一个没注意,吃了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合该给三文钱,韩娟特意少给了一文钱。 “这一斤不是三文钱吗,怎么少给了一文钱?” 她本来想把那些坏的也让李姝算进去的,但是听到后面的人骂她就是这样的人坏了规矩导致收菌的标准越来越高,就没敢再出声,但是这少了她钱是坚决不行的。 “来我看看,还真是少给了一文钱呢,你这眼神不是挺好的吗?” 李姝这话意思很明显,石头娘不是眼花,是坏,是为了多卖钱故意往里面掺毒菌子。 “这一文钱你合该给我的。” 石头娘的气势一点都不弱。 “没说不给你啊,这就给你补上,但是以后你的菌子我可不敢再收了,还麻烦你再找找其他的买家。” “你不愿意收我还不愿意卖了呢!” 石头娘拿走那一文钱的时候恨不得顺带刮一层李姝掌心的皮肉下来。 “诶呀,乡亲们你们瞧瞧,不是我故意要提高标准呀,如果都是这样的菌子,完全用不着找你们买,我们家五口人上几天山能背回几大箩筐。今天要不是我捡出来查看,这毒蘑菇真被吃了,我就得无缘无故背上人命了。” 李姝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和委屈。 “这石头娘也忒坏了些,良心都黑了。” “是啊,要不是她这样的人,咱们这些菌子还是能卖好些钱呢。” 不过石头娘倒也硬气了一回,不仅没再找李姝卖菌子,还联合几个对李姝提标准不满的人一起不卖菌子给李姝。 “你说这石头娘怎么那么可恶!” 一想到石头娘的所作所为韩娟就气愤,“我看最近有不少人受了她的鼓动,去山上捡了菌子故意不拿到咱这儿来卖,我听说她还怂恿大家哄抬价钱呢,这可怎么办?” 眼看这几天到李姝这里卖菌子的人越来越少了,韩娟有些着急。 “怎么办?好办呀,以后韩家村的菌子我不收了,我去附近几个村子收,村里捡的菌子看多了,我去瞧瞧其他地方长的菌子个头如何。” 李姝宣布不再收村里的菌子之后,石头娘还打包票说她就是嘴硬,等着大家妥协呢,再坚持几天她就熬不住了。 村里有一部分人觉得石头娘说得确实不错,于是都按兵不动。 而李姝这头去附近几个村子把消息放了出去,在韩家村有亲戚的早就知道李姝收菌子,但是因为路程原因,他们觉得不划算,所以没几个人真的去找李姝卖菌子的。 现在李姝带着工具亲自去附近的村子收购,价格还比之前的少了一文钱,大伙一听不用跑老远路去韩家村了,顿时高兴坏了,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最为积极,捡的菌子也是实打实的好,完全不糊弄人。 一连几天李姝从附近几个村子收购的野生菌都是冒尖儿的几大箩筐,这可把那些听信石头娘馊主意的人机急坏了,但又不好拉下脸去找李姝。 “石头娘你赔我们钱,什么馊主意。” 几个当初被石头娘极力劝阻不卖菌给李姝的婆娘把在自家放了几天的菌子掼在了地上。 要知道这些菌子可是听石头娘的屯着,等着李姝妥协的时候再拿出来的,谁成想人家现在去外村收菌子了,而且价格还给的低,他们完全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原本能卖的钱都折进去了。 “这可跟我没关系,当初我也没拿刀逼着你们别把菌子卖给韩旭媳妇啊。” 第144章 种红果 石头娘把衣兜里的瓜子壳抖搂抖搂,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准备转身回家。 “你什么意思,当初要不是你怂恿大家,人韩旭媳妇也不会因为村里没菌子收就转头去外村收,人家现在可不差咱们这点菌子了。” 其中一个婆娘梗着脖子,满脸通红地说道。 “又不是我不收你们的菌,你们找我作甚?要怪就怪韩旭媳妇啊,她胳膊肘往外拐去外村收我有什么办法?” 石头娘在一旁避重就轻颠倒黑白,其中一个带头的看不下去了,直接动起手来。 剩下几个婆娘看有人出头了,又想到那么多菌子全烂手里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也加入了战斗。 女人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抓花脸,掐胳膊,拧大腿的,一对二勉强能一来一回,现在一对五,石头娘只有挨打的份。 这不头发一把就被人薅住了,剩下的人对她又是掐又是挠的,二石头娘手忙脚乱地应付着,效果却微乎其微,此刻的她就像被人提溜住尾巴甩的老鼠,到最后只能惊恐地嚎叫呼救。 那几个婆娘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强了。 “石头!石头!他爹,快来救救我!” 看到探出头的儿子和丈夫,石头娘像是看到了救星,伸着手向他俩求救。 可是父子俩一看自家婆娘(母亲)脸上一道道的血痕,被薅掉的头发以及她痛哭流涕的表情,再看看另外五个婆娘来势汹汹,神挡杀佛的气势,对方朝那爷俩瞪了一眼,父子俩顿时怂了,将门虚掩上,一个转身回了家。 石头娘看到这一幕应该是心寒的,自己最亲的人看着她被欺负却无动于衷,任她如何呼救都冷眼旁观。 最后还是石头娘答应赔偿几人每人三文钱,此事才作罢,每人三文已经是她的极限,要是再多她宁愿把命给她们。 傍晚的时候有人听到石头父子俩指着石头娘骂她太强势,老是动歪心思,现在还平白无故赔出去十五文钱,骂她扫把星,反正要多难听就骂的多难听。 有些人啊,明明享受着身边最亲的人强势所带来的好处,但是一旦出事,他们却是最先站出来指责的,骂的比谁都难听,好像那些好处他们一点都没沾到。 后来村里人都说经过那件事情以后,石头娘像变了个人,饭也不烧,活也不做了,每次做饭就做自己的份,而且尽挑着好的吃,难以想象石头父子俩干完活回到家脸上的表情得有多精彩。 后来那些应石头娘号召不卖菌子给李姝的人还是拉下脸来找李姝了,大家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出来,但是村子里就那么些人,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家很快就能知道的。 “不好意思啊各位嫂嫂,我这边菌子已经收够了,要不你们再问问还有哪里需要的。” 系统需要的量李姝早就集够了,后面收购的则是为了自己留着,反正她已经找到了最佳的储存方式,趁着没过季再多收一点,以后想吃了也随时方便吃,更何况她现在完全没有储存空间不够用的烦恼。 李姝之前问过花姐红果子播种的季节,对于这个问题花姐也不是很清楚,她在山上都没有刻意去种植,都是等果子在树上自然风干掉落了再长,如此往复。 除了天特别冷的时候,基本上都能看到。 听花姐这么说李姝就放心了,山上的红果子明显比她家后院随机掉落长得要好,吃起来口感也更好些。 李姝猜测应该是山上阳光比较充足的原因,所以种植的首选地段就是那些采光较好的旱地。 加上从姑姑那里要来的村西头的几块旱地,李姝打算今年一共种三亩。 不过由于没有正规的种植经验,李姝打算参照其他蔬菜的种植模式,先批量育苗,等出苗并长到一定大小之后移植到地里挨棵种植。 另外李姝和花姐预订了今年山上所有产出的红果子,并要求他们不要进行太多的人工干预,和之前一样让它们自由生长就好,当然为了数量,他们可以多撒一点种。 两种不同的种植方法,李姝想做一个对照,看看是自由生长的产量高还是她精心培育定点移栽的产量高。 这样也能比较清楚地知道红果子更适宜的土壤,湿度以及种植间距。 当然她预订花姐那边的红果子还有一个更为关键的原因,那便是她无法保证自己第一次摸索种植能成功,但是花姐那边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绝对会有收获,不过多少而已,花姐那边的收获是李姝最后的底牌。 李姝发现只要不是和村里的女人们打交道,其他的不管是脏活累活还是体力活,韩旭都是很乐意加入李姝的,就比如眼下他们正在往地里施农家肥。 农家肥味道不好闻,还要跑大老远的距离从家里运到地里,李姝背几趟都有些受不了,但是韩旭似乎一点也不受影响,豆大的汗珠砸到地里他也依旧脸带笑意,似乎甘之如饴。 村里也不乏好奇之辈,会拐弯抹角地向打听李姝种的是什么。 不过也有人狐疑,这又不是种稻谷,怎的要费那么大功夫,更何况种稻谷都不一定要那么大阵仗。 对于这个李姝倒也不打算隐瞒,只说是一种可以吃的果子,朋友给的种子,她也是第一次种。 毕竟如果种植成功了,也许可以号召村里人一起种,她可以提供种子和种植技术,果子成熟了她依旧可以尽数收购,这可比光她们一家种植产量要大的多了。 红果种子的出苗率很好,五亩地的种植密度比预想的要密了些,李姝甚至把能种的菜地都种上了,才刚好把苗一棵不剩种完,夫妻俩足足忙了大半月才忙完。 夫妻俩忙着地里的活,李柏依旧学堂医馆两处跑,王翠山、李桐和李娇忙着首饰铺的事情,日子虽然忙碌了些,倒也过得有条不紊。 只是某天月底的时候李娇回家和姐姐说起当时被他们救了的袁瑾兄妹竟然来首饰铺了。 第145章 金元宝 袁瑾兄妹俩是偶然路过的,他们知晓韩旭一家在韩家村的位置,但是并不知晓他们家在镇子上的首饰铺。 两兄妹当时似乎是护送一位很重要的人前往外域,只因那位贵人的妆奁里缺少一样代表身份的贵重首饰,袁瑾踏进韩记首饰铺完全没抱任何希望,毕竟偏远小镇的审美确实不及京城。 踏进首饰铺后,看着柜台上陈列的几支木制素簪子,他一点也不吃惊。 看来还是得差人回去取啊,只不过这样的话就无法按照约定的时间到达了,袁瑾在脑海里搜索着后面还会经过哪些州,是否还有其他的补救方法。 “咦,你不是那谁吗?” 李桐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但他敢肯定一定见过这个人。 袁瑾的思路被打断,看着眼前这个壮实的小伙立马就认出此人是当初救了他们兄妹俩的那家人。 “在下袁瑾,你们一家之前救了我们兄妹俩。” 袁瑾自幼聪慧,对于所见人事皆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他很肯定。 “奥,原来是你!” 不怪李桐一时间没认出来,袁瑾的穿着打扮和那天一身黑衣完全不一样,今天一瞧倒是多了几分贵气。 见到李娇,小荷便知道眼下的难题能解七八分了,李娇的天赋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那位贵女喜欢什么风格的发钗呢?这发钗需要代表什么寓意吗?” 李娇向小荷仔细询问着需求,知道他们行程紧,如果能从她过往的作品里挑出一两个满意的就好了。 “不拘风格,有吉祥的寓意便好。” 那位贵人的身份不方便向外人透露,但是吉祥的寓意总是没错的。 “你来,我带你看几样成品。” 李娇算是完美继承了沈三的衣钵,但是一同继承的还有沈三那清傲的性子,有些独家珍藏的孤品,只为寻一个有缘人。 一支包金福寿如意纹琥珀钗,一支捶纹万事如意纹檀木簪,一支点翠珊瑚挑心钗。 三支钗子或华贵或素雅或浓淡皆宜,各有风情,每一支单拎出来都别具匠心,能把京城八成左右的发钗比下去。 看着小荷眼底的震惊,李娇小小的自豪了一把,这几样可是连师傅都不曾见过的,算是她到目前为止最满意的几个作品,其中不少材料她要么是从师傅那里继承过来的,要么是从大姐那里“搜刮”来的。 总之,所有的稀有的材料都服务于她的创意。 “小娇,这三支发钗我可以都要了吗?” 小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就没从这三支发钗上离开过。 “当然不可以,你可是除我之外第二个见过它们的人,看在咱俩的交情,一支,就一支,你选一个。” 小荷自认为从小到大很少遇到让她难以抉择的事,眼前便是其中之一。 “那就这支包金福寿如意纹琥珀钗。” 做了许久的思想斗争,小荷还是选了这一支,虽然另外两支她也很想要,但是她不想强人所难,更何况以大局为重,这支包金福寿如意纹琥珀钗也是最适合那位贵人的。 “你这是做什么?” 李娇被手里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给震惊了,她长那么大还没见过金元宝呢。 “我哪能白拿你的呀,你这发钗的价值这锭金元宝还给少了呢,要不是这次出来没带多少钱,我一定加倍给你补上。” 一锭金元宝这叫没带多少钱?李娇幼小的心灵大为震撼,她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参差。 “你可别给我拍马屁了,这金元宝被我摸过也算是我开过眼界了,我说了是给有缘人的,你怎的还花钱买上了?” 李娇将金疙瘩推回小荷手里,被小荷一个强硬反推稳稳地重新回到李娇手里。 “首先,你这发钗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其次,因为你这发钗我们将会按照约定抵达目的地,也不需要再派人四处寻找其他的发钗,浪费人力物力,这样,你还不收吗?” 有些话小荷不方便说得太直白,所以她用最简单方便理解的话告诉李娇她这发钗可是顶着众多重大功绩的。 小荷说的好像很有道理,而且她那么说会让自己觉得自己很厉害,李娇这么想着。 由于时间原因,兄妹俩并未多做停留,送别的时候,袁瑾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马走在最前头,两侧跟着几个骑黑马的随从。 而小荷则是掀了帘子钻进马车,随后将头从窗口探出来和李娇等人挥手告别。 帘幕随着嗒嗒的马蹄声跳舞,李娇从光影的缝隙里瞥见一个容色倾城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坐着,李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的身上被一层淡淡的哀伤笼罩着,久久无法消弭。 当李娇将那锭沉甸甸的金元宝交到李姝手里时,她也不免大吃一惊,饶是她经手不少钱财,这金元宝她也是头一遭见。 李姝被金元宝的震惊之感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另外一种情绪给取代了,这袁瑾兄妹俩究竟是何身份,和他们扯上关系究竟是好是坏。 袁瑾兄妹俩偶然踏足首饰铺,让李娇对首饰的设计热情高涨,一夜之间灵感如井喷式爆发,足足画了十张图,最后困倒在桌上才作罢。 李娇的创作热情可苦了王翠山和李桐二人。除了忙秦卿那边要交的货还得被李娇软磨硬泡给她打模子。 秦卿的商业能力果然名不虚传,凡是他看中的东西,凡是经他手造势的东西总能在不同地方掀起一阵追风潮。 只是树大招风,同行多少人眼红,更何况他一个人就涉足了那么多产业,且每个产业都做得出色,这得动了多少人的蛋糕。 不过秦卿根基已稳,别人再怎么痛恨他也决不会从明面上动他,但是暗地里使些小绊子让他不痛快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然最坚硬的地方毫无破绽,那么就从相对薄弱的地方下手,比如那些和秦卿合作的商户,若是被自己的合作伙伴怀疑猜忌不知道会不会换个人合作。 第146章 沈三风格 商贾圈都说凡是秦卿涉足的产业必会掀起一阵跟风潮,有人说是因为他商业眼光毒辣,也有人说是他运气好。 秦卿铺子里的首饰在京城掀起一阵跟风潮后,大家都以为不过是昙花一现,过不了多久就会无人问津,没想到隐隐有取代几个大首饰商地位的势头,毕竟秦卿做首饰的时间不算长。 一开始秦卿的首饰在京城寥寥几个官家小姐间流行时,四大首饰商虽觉得那些首饰虽然别出心裁,但这热度维持不了多久;后来秦卿的首饰在官家小姐间逐渐流行开来,四大首饰商也觉得过一阵等新鲜感过了就好了;直到上至宫里最小的公主,下至寻常门户家的女儿开始争相购买秦卿的首饰时,四大首饰商才猛然反应过来他们错失了扼杀秦卿首饰产业的最佳时机。 好在秦卿的首饰虽然精,但是数量有限,这使得四大首饰商只要尽快出仿制品就能很快占领一部分市场。 若秦卿的首饰一直都是一种风格也就算了,坏就坏在他的首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几款别出心裁的,往往上一轮的风潮还没过去,就推出了引领下一轮风潮的首饰,经常打的四大首饰商有些措手不及,当然最大的弊端则是导致四大首饰商内部的生产跟不上,便是跟上了碰上秦卿售卖新首饰也会导致很多货砸在手里。 首饰这玩意儿,对于皇宫里的女人和官妇来说图的就是个新鲜新潮,过了这股劲儿也就过了,她们会再开发下一波的风潮。 而对于其下的群体来说这种新潮有一定滞后性,这也是四大首饰商还能占据一部分市场的原因。 但是主导权不在自己手里的感觉实在不好,随时都有被对方踢出局的危险。 京城最大的望京酒楼雅间内,坐了七八个衣着华贵的商人,每个人都正襟危坐,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这秦卿最近的势头有些猛啊,如果再不进行打压,怕是会和当年的酒业一样,被他后来居上,到最后我们都得黄。” 首先开口的是四大首饰商里姚记首饰行的东家,也是这群人里年纪最长的,姚家是最先靠首饰发家的,历史悠久,所出品的首饰以用料华贵着称,曾一度是宫妃挑选头面的首选,但近些年隐有颓靡之势。 “是啊,据我所知,秦卿手下的人并没有直接做首饰生产和设计的,不知道他是得了哪位能人巧匠的青眼,手里竟然有那么多稀罕货。” 接着开口的是韦记首饰的东家,他们家的首饰里以银饰着称,最主要的原因是祖上发现了一座银矿,但由于本朝律令除朝廷外的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银矿,韦家当年也是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将这座银矿瞒了下来,但有些东西一旦捂在自己兜里只能捂烂了,所以他们只能另辟蹊径将银矿用于首饰打造。 在场的每一位其实都是韦记的顾客,他们打造首饰的银都是从韦家进的货,这是小圈子内秘而不宣的秘密,所以别看韦记目前规模不大,但却是实打实的有钱,只是这钱需要一些手段才能洗白而已。 “我有幸看过几样首饰,风格有些熟悉,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苗记是四大里最后入场却依旧站稳脚跟的,最关键还是苗家小公子苗倾寒,那个生来就是个哑巴的娇弱公子,虽然说不了话,但在首饰设计方面天赋颇高,时不时会出几个爆款引领风潮,加上苗家长子经商才能出众,苗家底下的匠人模仿能力一绝,才让他们挤掉王家拿到四大最后一张入场券。 这时,门外一个小厮急匆匆地回禀“抢到了”。 这让在场的人都站起了身,要知道秦卿的首饰可是难抢的很,他们每每派人去抢购,十次有九次都是落空的。 倒不是他们付不起钱,而是买家他们得罪不起。 小厮小心翼翼将东西呈上来,揭开层层覆盖的红布以后,一支通体由玛瑙雕刻而成的石蝶戏双花发簪展现了出来。 蝶和花的位置巧妙利用了玛瑙上的颜色,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但是花碟之间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裂隙,一下子就破坏了美感。 在场的人纷纷惋惜,若不是这道裂隙,这发簪怕也是要成为京中又一个爆品了,不过他们也在庆幸,还好这簪子出现了瑕疵,否则这种玛瑙他们还不一定寻得到,更别提复制了。 “这发簪你是如何购得的?” “这发簪原是被国公府的二小姐和丞相府的三小姐同时看中的,奈何两人谁也不让谁,抢夺之下摔了这簪子,有了这裂隙,这才让小的捡了便宜。” 国公府的二小姐和丞相府的三小姐因为都心悦裴小将军,两人向来不对付,无论是吃的用的都会暗自较劲,这是京城人人都知道的事实。 只不过两人看男人的眼光一样就算了,就连挑首饰的眼光也是如出一辙。 那小厮亲眼目睹了整个抢夺的过程,两人势同水火,剑拔弩张,谁也不让谁,就连秦卿的心腹也是插不上一句嘴,他只能暗暗感慨女人真可怕。 “这发簪似乎隐有沈三沈大家的风格。” 见到发簪的一瞬,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电光火石之间,苗炽烈抓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想法。是了,他曾有幸见过沈大家所制的首饰,眼前这发簪虽然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但是总有一种在沈三风格上延伸出的另一种风格。 沈三当年可是宫里内务府造办处的翘楚,他所打造的发簪被各宫娘娘抢着预订,也在民间掀起模仿潮。 自沈三隐退以后,四大首饰商也曾明里暗里接触过沈三,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沈三加入自家。 像沈三这样举足轻重的人无论加入哪一边,对其他家都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不过好在沈三谁也没选,带着妻子回老家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去了。 “你这么一说,确实像!” “但是不可能啊,我不久前才在江南偶遇了沈三夫妇,他们夫妻纵情山水根本没时间做首饰。” 第147章 密谋 “这不是……”徐老板欲言又止。 见到这石蝶戏双花的第一眼,徐木婉就觉得似曾相识,就在刚刚她想起来了,这发簪是出自韩记首饰的李娇之手,那个半边脸被烧毁的女娃子,在首饰设计方面的天赋不亚于苗倾寒,甚至在他之上。 “徐掌柜可是有什么思绪吗?” 刚刚由于太激动,她倏然站起身,想到李姝的话,她又打算坐回去,但是她的行为举止已经引起了在座各位的注意,这不姚记的东家问话了。 “刚刚是我腰疼的老毛病犯了,动作大了些,并没有什么思绪,打断大家讲话了,先给你们赔个不是。。” 众人只是被短暂打断了一下,立马又将主题拉回来,对于徐木碗这样的行业内的腰部商户,并没有多少人在意。 唯有人群中一人如鹰隼般的眼神锁定了徐木婉,没有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似乎是得出了想要的结果,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 整场谈话徐木婉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那些在京中小姐命妇间风靡的首饰竟然都是出自李娇之手。 那李姝说什么不想给妹妹那么多压力,简直就是笑话。 这还不是和秦卿合作了,以现在每隔一两个月就要掀起一阵风潮的频率看,秦卿提的要求应该不比自己低。 凭什么不和自己合作! 徐木婉心里有一股被捂着的火,灭不了也发不出来。 “徐老板,在想什么呢都不看路,差点撞上柱子了。” 徐木婉的手腕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拉住,对方一个使劲她生生偏离了原来的行进轨迹,一个转弯刚好避开了离她不足几寸的漆红木柱。 “原来是苗老板,多谢。” 这一头撞上轻则额头磕个包,重则鼻梁都能给磕歪,徐木婉拍了拍胸口,幸好幸好。 “举手之劳而已,怎么,看徐老板这样子是有心事?” “没有,刚刚心不在焉而已。” 徐木婉矢口否认。 “真的吗,我看自你见了那发簪就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我苗某人能否替徐老板排解一二呢。” “不劳苗老板挂心,我有事先走了。” 看来这个男人看出了些什么。 世人都觉得苗家能拿到四大最后一张入场券,靠的大部分是苗倾寒,殊不知这苗炽烈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这人洞察力极强,长袖善舞,做事快狠准,绝不拖泥带水。 可以说苗家若只有苗倾寒,那苗家不过就是任他们同行宰割的鱼肉,同时还能充当他们的血包,恰恰是苗炽烈的出现让苗家成功从案板上下来还翻身成了鱼肉他人的角色,这个男人绝对功不可没。 苗炽烈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野心却很大,在四大里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其实揭了皮只是狡猾的老狐狸。 “唉,我苗家舔居四大之列,其实和另外三大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这些年也是举步维艰,相信这各中艰苦徐老板应该与我感同身受,苗某人觉得我们两家就是缺个机会。” “与其各自为营,不如我们合作,或许就能解了眼下这困局。” 苗炽烈这是主动再向徐木婉抛出了橄榄枝,就光凭苗家出色的模仿能力,这橄榄枝确实很诱人。 徐木婉自幼跟着父亲打理自家的首饰铺,眼看着自家的铺子越做越大,也眼看着自家的发展遇到瓶颈迟迟无法突破。 她也是有野心的人,从父亲手里接过担子,不甘心只做一个守成之主。 但是以现在的格局,以徐家一己之力破局有些困难,那些四大之下的人商家徐木婉看不上,而四大不会允许下面的小弟轻易越到他们前头去,新晋的苗家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秦卿虽然答应了李姝不会随便给李娇施加压力,但是一到约定的时间李娇几人还是会自发赶工,除开赶工那几日,首饰铺里一般没人过夜。 就是这么一个无人值守的寻常日子,第二天几人再回首饰铺时,李姝发现她画的图纸竟然不翼而飞了。 而首饰铺里除了那几张图纸并没有丢失任何东西。 李娇偶尔会犯丢三落四的毛病,所以也不确定是被人拿走了还是被她放在什么地方没人发现或者被野猫叼走了。 “你确定当时是把图纸压在镇纸下面的吗?” 李桐哪里都找了,就差把地砖翻起来了。 “嗯,不是很确定。” 一旦灵感来了,李娇基本都是随地画图的,有时是在前厅,有时是在床上,有时是在院子里,这个时候画完的图纸她可能需要再斟酌一下,所以不一定会及时收起来。 “那你还记得你那几张不见了的图纸画的是什么吗?” 王翠山问道,如果还记得那再画一次便是,用不着那么麻烦。 “这当然记得啊。”她亲自构思画的样式,每一个都如烙印一般印在她的脑海里,不可能记不得的。 “那就好办了,你照着你脑海里的模样将样式再还原一遍就好了。” “对啊,有些东西丢了你越是找就越是找不着,反倒你不找了它就会自己出现。” 大家都以为那些图纸应该是被李娇无意间放到什么地方没找到而已,就连李娇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交货之后,秦卿身边的阿四形色匆匆来找李姝姐妹时,李娇就隐隐有预感,当初那图纸应该不是因为自己乱放而找不着,是真的被人偷走了。 左右两个托盘里各摆放着一套八九成相似的发钗,但是用材和细节方面又有些不一样。 端坐在正上方的秦卿半撑着下巴看着托盘里的两套发钗。 右手边是韩记首饰前几天交过来的货,左手边的则是早三天就在京城开始风靡的发钗。 对家似乎早就知道了秦卿这次将卖什么产品,赶在他之前将这些货售卖出去,搞得秦卿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这批货只能砸手里了。 若他依旧将这些发钗拿去市场上售卖,那必定会让其他人觉得这是抄袭之作,毕竟对方抢在他之前就已经售卖了。 第148章 将计就计 李娇将那天所有人回家之后图纸失窃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秦卿和李姝。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大家?” 如果那图纸真是被人偷走了,说明他们不仅是开始针对秦卿,也开始针对韩记首饰铺了。 “我以为是自己乱放一时记不起了。” 李娇有些委屈,她当时也没意识到事情竟然会变得那么严重。 “我们先终止合作。” 秦卿开口,姐妹俩有些错愕,李娇愣了一会儿,几欲落泪,瘪着嘴鼻头红红的。 还是李姝最先反应过来,听出了秦卿语气里的另一层含义。 “终止便终止,秦老板既然不信任我们,那我们也不欲再与你合作。” 秦卿不是不知道他最近的发展势头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四大在首饰行业的地位了,也知道他们迟早会反击,但是没想到竟然会用这种方式。 “秦老板,我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再给我个机会。” 李娇终是哭出了声,怯生生地开口。 “娇娇别哭,他爱找谁合作找谁合作,咱们这就回去。” 说罢李姝去拉妹妹的手。 “姐,我不要……” 两人拉扯之间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杯子,“哐当”一声,让几人间的气氛顿时达到冰点。 “滚,别让我再看到你们。” 秦卿很少用那么严肃的语气说话,他的声音淬了冰般,但是面上确实异常平静。 李娇被吓得立马停止了哭泣,小声啜泣着。 “好,你别后悔!” 李姝也不甘示弱,对着秦卿吼了回去。 明明已经走到门口了,李姝似乎不解气地折回头把桌子上剩下的几个杯子一股脑摔在了地上。 这阵仗就连守在门外的阿四听了都不由得揪起了心,大气不敢出。 “咚”李姝带着脸上泪痕未干的妹妹摔门而去。 等听不到外面的脚步声了,秦卿才轻笑出声,仿佛刚刚不是吵架,而是看了一场好戏。 “爷,其实我觉得李老板他们不会做那种事……” “多嘴!” 阿四话没说完就被秦卿一个冷冽的眼神给刀了回去,后面几个字卡在喉头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李姝和妹妹并没有掩饰脸上的表情,一个义愤填膺一个伤心欲绝。 终于拐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李娇麻利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眼泪在脸上停久了还怪难受的。 “怎么样姐,我演的好不好?” 李娇仰着头一脸真诚地发问。 “好好好, 简直好极了,比小时候桐哥儿抢了你的肉时哭的还凄惨,真是难为你了。” 李姝宠溺地点了点妹妹的鼻头。 其实刚刚秦卿说那句话的时候李姝一开始差点相信了,但是以她对秦卿的了解以及他的表情,李姝立马就悟了。 毕竟她从前也不是没经历过取消合作的事情,姑姑咸菜那件事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她读懂了秦卿的言外之意。 演戏要演全套嘛,不然怎么能让别人信服,看来姐妹俩回去还得在王翠山和李桐两人之间加把火,否则怎么能让后面的人迫不及待蹦出来呢。 第149章 徐木婉 “什么!怎么可能是我们模仿别人,我亲眼看着娇娇画出来的!” 李桐听说了整件事情简直气到咬牙。 “是啊,我们距离京城那么远,怎么可能模仿他们,要不我们再找秦老板说说,万一只是巧合呢?” 王翠山眉头紧锁,自卖酒的时候秦卿就已经在和他们合作了,如果就因为这个事情断了合作,那他觉得秦卿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况且这个事情事实如何还不清楚呢,他这样实在太让人心寒了。 眼泪汪汪又委屈至极的李娇给王翠山和李桐的情绪加了一把火。 “走,我们去找秦老板理论,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王翠山和李桐两人目光炯炯,说完就准备动身。 还是被李姝给拦了下来。 “那样的人我们也不屑与他合作,不必再与他浪费口舌,没有他我就不信咱们的东西卖不出去!” 有时候演戏一定要连自己都相信才能让别人信服,不至于穿帮。 往后的日子,秦卿和李姝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双方势同水火。 秦卿那边的人觉得李娇模仿他人导致他们损失一大笔,还好发现得早,否则他们口碑都要坏了。 而李姝这边的人觉得秦卿不讲理,然后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三个人比往常更为卖力,发誓不蒸馒头争口气,要让秦卿后悔失去他们这个合作伙伴。 “翠山兄,最近帮忙留意一下有意向与我们合作的首饰商人,另外既然已经不与秦卿合作了,那成品就摆出来,有人买的话价高者得。” “好的东家,我一定好好留意。” 王翠山因为这件事是憋了一口气的,另外由于他在三人中年龄最长,觉得上次图纸丢失的事情他是有责任的,他应该在离开之前好好检查图纸、工具和门窗等,或许这样那件事情就不会发生。 他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既然想到了就立马去做,每天三个人离开前,他都会仔细检查,甚至还做了一个只有他们三个知道的暗箱,督促每次李娇画完图纸就存进去,就算是草稿也不准随便乱扔。 那日清晨李姝正和韩旭一块在地里给红果子树浇水,没想到弟弟老远就开始喊她的名字,边跑边挥手,似乎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姐,有个徐老板来店里,说是要和咱们合作,翠山哥让我来喊你。” 李姝将木瓢放回桶里,就着手袖擦了一把脸上滴落的汗水。 徐老板么? 想到上次徐老板和沈蝶一同来店里的情形,李姝扯了扯嘴角,原来如此啊,如果是徐老板那就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了。 李姝和韩旭交代了几句之后就往首饰铺那边赶去了。 现在李姝不需要和之前一样寸步不离地跟着韩旭,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见到李姝的装扮徐木婉还是有些惊讶的,李姝一身短打,鞋上还沾了不少黄泥,额上也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姝的事情徐木婉也了解一二,知道她是个农妇,但是没想到经商小有所成的她竟然还要亲自下地干活。 “好久不见徐老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坐坐。” 不知道是因为赶着来见徐木婉还是刚刚干活被太阳晒的,李姝的双颊红彤彤的,配上她的笑就是个十足十的朴素农妇。 第150章 反目 “之前不是说过若你改变主意就差人来说一声嘛,迟迟没等到你的消息我就上门来看看咱们是否还有合作的可能。” 徐木婉眼里盛着笑意,不放过李姝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唉,都是舍妹一些小打小闹之作,实在难以匹配得上徐老板这样大的生意啊。” 李姝苦着脸自嘲。 “都和妹妹说过不要妄自菲薄了,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难道还不信我的眼光吗?令妹的巧思放眼业内都算得上是独一份了。” 徐木碗挺后悔的,纵观秦卿的出货速度,她当时提的要求着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毕竟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也正因为对方是个孩子,作品她虽欣赏,但她心里想的更多的还是觉得这一切只是偶然,因此当时没有细想李姝拒绝她的原因,若她当时姿态再放低些就好了。 “我怎敢质疑徐老板的眼光呢,算了……还是不给徐老板添麻烦了。” 李姝思索了片刻,似乎有什么话没说完,最终还是低下头拒绝了徐木婉。 “妹妹这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我是真心喜欢你们家的发钗,你若有难处尽可以同我说。” 徐木婉在一旁循循善诱。 “没……没什么徐老板,你还是另寻其他人合作。” 说罢李姝转身就准备回后院,哪曾想竟撞到了满脸泪痕的妹妹。 “姐,我没有模仿别人,我没有。” 李娇哭得甚是委屈,鼻头通红,就连擦泪的袖子都湿了好大一块,她一个猛扎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天大的委屈仿佛只要有姐姐在就没那么难受了。 “乖,姐姐知道,姐姐相信你。” 李姝将妹妹抱在怀里一个劲儿给她拍后背安抚她。 在背后默默看着一切的徐木婉在心里暗想这不来机会了吗,也不动声色地加入安慰李娇的队伍。 从前是她小看这小妮子了,能让苗倾寒都赞不绝口的设计又岂会是池中之物。 在徐木婉的“循循善诱”之下,姐妹俩将最近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朝她倒了出来,秦卿和李姝因为上次的事情闹翻了,而且大动干戈,这事她派人留意过,所以两人当着她的面将事情说出来之后她一点也不意外,反倒还要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 在徐木婉的步步引导之下,姐妹俩对秦卿的仇恨值到达了顶峰,简直已经到了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当然人在愤怒的情况下也容易冲动做一些决定,就比如眼下姐妹俩和徐木婉达成了合作。 不得不说,徐木婉能在满是男人当道的首饰商界能有一席之地确实有她的长处,尤其是在拿捏人心这方面。 如徐木婉所愿,李姝姐妹俩最终与秦卿彻底反目转而与她达成合作,不过李姝以她们人手不够外加材料过于简单为由,将具体的打造工作推到了徐木婉那边。 李娇的创意才是最要紧的,至于具体的打造环节,她不介意由徐家自己来,再不济还有苗家呢,上次苗家的手笔可谓精彩,当然,如果条件诱人,她一点也不介意在中间做一个创意贩卖商,让苗家发挥其所长。 等到徐木婉的马车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中,姐妹俩相视一笑,猎物这不自己送上门了吗。 不问自取便是偷,偷了我的东西剽取我的创意,你觉得我凭什么对你抛出的橄榄枝感恩戴德? 徐木婉对于这次的合作可谓是十拿九稳,她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中途看到店里另外两个伙计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撕了秦卿,其中一个好像是李姝的弟弟,她就知道她和苗炽烈的计划很成功,毕竟那俩人的怒火她一个外人都切身感受到了。 自从上次和秦卿闹掰以后,两边就再也没有来往过,为了掩人耳目,秦卿最近派了一个眼生的伙计在暗中给两边传递消息。 给徐木婉那边说好的是半个月后给图纸,所以徐木婉前脚刚走后脚李娇就已经开始在进行构思了,她发誓这次一定要给徐木婉准备几个意想不到的作品。 …… “谈妥了?” 苗炽烈给徐木婉推了一杯茶过去,听着对方讲述事情的经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虽然上次通过那图纸得了一波好利,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你确定她们真的和秦卿闹掰了?” 一直以来明面上的事情都是徐木婉在处理,他在暗处不好直接出面,虽然在私底下也派了些人盯着,但是总归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所闻,所以还是多留几个心眼比较好。 “千真万确,根据眼线汇报的消息,再结合那天我在韩记首饰铺的试探,双方现在确实已经势同水火。” 在识人察事这方面徐木婉还是很自信的,如果连她都能骗过,只能说明对方演技太好了。 “那就好,对方没发现什么端倪?” 这是苗炽烈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对方发现那件事情是他们做的,只怕合作不成反而还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放心,她们什么都没发现。” 徐木婉也没有想到苗炽烈当初一个小小的提议就让秦卿和李姝两边反目成仇,她更没有想到那天的图纸竟然得来毫不费功夫,并且在苗倾寒的二次优化和苗家的极速模仿出工之下打得秦卿措手不及,在上个月本该推出新品的节点毫无动静,吃了个哑巴亏。 …… “阿四,让你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秦卿闭目斜靠在贵妃椅上,身上搭了一条薄被,食指和中指轻点着太阳穴,最近他供给北方的一批货出了点问题,再加上上次首饰的事情,损失了不少银子,确实令他头痛,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爷,通过比对上次发饰的用料和材质,加上所谓的优化差异,可以断定是出自苗家之手,另外咱们的人发现徐记的老板最近和苗家走得很近。” 因为上次的发钗款式被人抢先在市场上发售,导致他们折了一笔钱进去不说,还差点得罪了几个高官家的女眷,所以阿四调查起这件事也是不遗余力,凡事都格外留心。 第151章 同样的发钗 “那李姝那边呢?” “李老板那边最近和徐记的老板见了一面,一切都在咱们的计划中。” “知道了,你盯紧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知会。” 四大里面竟然只有苗家独独跳出来了,看来这苗炽烈野心不小,但是就一个苗家和徐记还不够看,他不介意这把火再烧大一些,最好能在他们四大内部掀起一些风浪。 这人呐,胃口一旦撑大了就很难再收口,有时候为了满足所谓的胃口是很容易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的,看似是秦卿动了他们的蛋糕,实则他们又动了谁的蛋糕。 李姝按照约定的时间将设计图纸交予徐木婉,当然十张图纸并非个个是精品,优劣参半,便是天才也不能保证一次失误也没有不是? 徐木婉当时的脸色可谓精彩纷呈,一开始看到前面几张图纸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艳,结果越到后面的图纸脸色越来越沉,但是她又不好当场发作,毕竟这机会是她求来的,好在有几张精品坐镇不至于太掉价。 只是她有点心疼银子,她给的都是一口价,事先就说好的,她不好当场找茬压价,毕竟艺术这东西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李娇最后那几张图纸虽然不怎么样,但不至于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到苗倾寒手里或许有救也说不定。 “李娇小姐果然天赋异禀,这些设计甚好。” 徐木婉眼睛盯着前面几张图纸才压抑住了心口的不快。 李姝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哪里哪里,幸得徐老板不嫌弃。” 就权当那笔钱买了前几张图纸,后面的就当是对方送的,虽然贵了点。 “那下次交图纸咱们还是约在半个月之后?” 徐木婉开口问道。 “行行行。” “期待下次李娇小姐能有更好的作品。” 终究还是没忍住,徐木婉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李姝是个聪明人,她就不信对方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 苗府。 摇曳的烛火下,一个约摸十四五岁的清瘦少年正在看手里的图纸,刚刚沐浴过的少年披散着头发,身上随意搭了一件外裳,深邃的眉眼冷峻坚毅,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手里的图纸他看得很是仔细,骨节分明修长的另一只手里握着笔,在一张空白的纸张上写写画画,不过片刻,右边的纸张上出现了和左边纸张一样的图案,但是细细一看其实两个图案在细节上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 看到后面的图纸,少年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停了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随后用食指拨了拨桌上的小铃铛。 “叮咚叮咚”清脆的铃铛声在房间内回响,在屋外候着的下人听到动静便提了一壶热茶进去。 “少爷。” 小厮进屋之后捧着茶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他来苗府已经三年了,而伺候眼前这个沉默的少年已经两年有余,说实话这算是他伺候过的人里最好相处的主子了。 原因无他,几乎所有的主子在心情不好或者下人伺候不合心意时都会破口大骂,有点修养的虽然不至于大着嗓门骂人,但是声音是可以传递情绪的,而眼前这个少年因为先天哑疾,他们交流时更多的还是眼神、表情和一些动作。 少年指了指已经空了的茶杯,全程没有任何表情,所以小厮常常无法察觉到他的情绪,只需要根据他的表情动作做事即可。 府里的人都羡慕他跟了个好主子,情绪稳定麻烦事少,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伺候这样的主子需要他比常人多几倍的细心。 下人加完茶水以后,少年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知道今晚他可以去休息了,每天这个点喝完最后一杯茶主子也要歇下了。 只是今夜的少年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有几支发钗在一些细节之处的设计太反常了,他实在无法将今夜见到的图纸与上次见到的图纸联想到一起,很难想象这竟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睡,同时对这些图纸的主人越发好奇了,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才能画出这些出人意料的图纸。 如果说他在首饰设计方面是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容不得半点瑕疵和错误,像是一个被夫子夸赞的标准好学生;那么这图纸的主人就是天马行空,肆意发挥,不拘泥于条条框框的自由飞鸟。 灵动的线条,大胆的配色,他承认在这方面他确实要稍逊一筹。 只是无论苗家的仿制能力和出货速度有多么超群,一旦制作的数量超过一定额度,总是需要些时日的,这点时间差足够出好多变故了。 徐木婉带着制好的发钗匆匆赶来韩记首饰铺的时候李姝正陪着妹妹在设计下一次的样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进门徐木婉就气急败坏地将几支成品发钗拍在了桌子上,满脸的怒容甚是骇人。 李姝拿起其中一支发钗不解地看向徐木婉。 “徐老板这是怎么了,发了好大的火。” “不是说好这次的合作是你我独家的吗?不是说的这图纸只此一份吗?为什么京中早就出现了一样的款式!” 徐木婉一连串的质问让李姝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耐下性子先安抚对方。 “徐老板先别动怒,喝口水慢慢说,我把小娇也叫过来,咱们一起看看这其中是否有误会。” 说着给徐木婉倒了杯茶,然后去后院将妹妹叫了过来。 “这发钗并非我画的那些样式,徐老板可是弄错了?” 李娇一番细细查看之后抬眼望向徐木婉,语气笃定。 “怎会不是,你小小年纪怎就学会了诓人,还是你们背着我偷偷将图纸又给了其他人?” 徐木婉的眼神在两姐妹之间来回审视,想要看出个一二。 “徐老板,你着急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凭什么在事情没清楚之前就说我妹妹诓你?” 李姝也不甘示弱,用严肃的语气反问徐木婉。 “这些发钗明明就是照着你设计的图纸来制造的,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 第152章 预判了你的预判 “不,我设计的样式我会不清楚吗?徐老板可带了我之前给你的图纸?” 李娇的笃定反倒让徐木婉冷静下来了。 “我没带。” 但是那些图纸在交给苗炽烈之前她可是都看过的,图纸上画的样式和眼前这几只发钗一模一样,她不会记错的。 而眼前这几支发钗两两为一对,一共三对,分别是前几日市场上已经在售卖的和给到苗家图纸将将赶出来但还没上市开始售卖的。 李姝叹了口气,“徐老板,你确定你记得真切?” 坚定的反问让徐木婉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质疑,难道自己真的记错了吗?那为何两拨发钗会如此的相像? 这时候徐木婉随身的丫鬟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那还不赶紧拿出来。” 徐木婉看着丫鬟厉声道。 原来从李姝姐妹俩手里拿到图纸之后,为了防止东西丢失或者出其他的差池,她第一时间吩咐自家的工匠原模原样临摹了一份,算是留了原稿,但是因为她当时太忙了,忘记自己随口说过那么一句话,这会儿经丫鬟提醒才想起来。 经李娇确认,临摹的那几份图纸确实和她画的分毫不差。 李姝不识字,看不懂旁边标注的小字,但是光看图案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比如图纸上的掐丝部分是柔美的曲度线条,但是实物却变成了笔挺的直线;又比如流苏部分,图纸上是小段柱状相连的样式,实物却变成了珠状相连的样式;还有图纸上一些小女儿的心思在实务上却并没有体现。 这些小的细节如果不仔细看真的不一定能一眼发现,但图纸出自李娇之手,她对自己设计的每一个细节都了如指掌,更何况这些实物发钗的用色比她标注的颜色都要浅了一个度。 如果只是一个小细节的变动,那姑且可以说和图纸上一样,但是那么多的小细节不一样,其实就已经可以算作一个新的作品了。 李娇只是在图纸上随意指了几处,徐木婉便恍然大悟,她初时也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但是说不出来,再加她上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确实没来得及细细考究。 “徐老板,看来你对我们的作品确实不满意啊,如果有不合意的地方你大可说出来啊,何苦背着我们私下改了细节又朝我们身上泼脏水。” 李姝的脸彻底沉了下来,语气也无比冰冷。 是了,如果完全按照李娇的初始设计来,那么完全不会和别人撞款。苗倾寒,这是徐木婉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名字。 “实在是我太心急了,没搞清楚情况就急匆匆过来了,实在是抱歉,我竟不知下面的人竟然背着我偷偷改了图纸和细节,是我错怪两位妹妹了。” 徐木婉掐着手心的肉,极力克制着心里的另一股怒火。 “我们小作坊,实在是容不下徐老板这么大的客户,还请徐老板另寻他人合作,这么大的罪名我们实在担不起。” 李姝手一摆,完全就是赶人的姿态。 徐木婉自知理亏,但是任她怎么挽回,对方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真的被她的所作所为伤透了心。 这块尝过一口的肥肉徐木婉是不会轻易放弃的,既然苗家不可靠,那她以后拿了图纸让自家的匠人造便是,没有苗家她也不用分那么多的利润出去。 既然真相已经大白,徐木婉着急回去处理后面的事情,但还是真心实意和姐妹俩道了歉。 在这次和苗家的合作中,徐木婉主要负责图纸的获取以及销售部分的工作,而苗家则碍于其他三大的面子,不好直接出面售卖,所以主要负责打造,苗家隐在背后,不会让另外三家发现他的小动作,经由徐木婉之手销售,反而还会分散三大的注意力。 “爷,苗家和徐木婉闹掰了。” 阿四给秦卿斟了一杯茶汇报着最近得到的消息。 “哦,那么快就掰了?” 秦卿并不意外这样的局面,毕竟两家心怀鬼胎,闹掰是迟早的事,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会那么快。 “可不是嘛,李老板姐妹俩还真有一手,竟然预判了苗家的预判,没想到苗家真的改图纸了,也多亏了爷搜集了这么多年苗家的作品,才让两边的合作那么快就胎死腹中。” 当初抄袭的事情出来以后,秦卿一眼便看出了两边发钗的不同之处,经过一番打探才知道那仿制品竟然是出自苗家,要是徐木婉没有自己送上门,他们也不会知道这其中徐木婉竟然也插了一脚。 不过这一切都得多亏苗家二公子苗倾寒的强迫症,他是有天赋不错,但是他的天赋和李娇的天赋是两种风格,从第一次的优化品和他以往的作品中可以寻得一些踪迹,他不喜浓烈的颜色,也不喜过于柔和的线条,这是独属于他的烙印,便是那东西打上了别人的烙印他也能给掰过来。 李娇正是看过苗倾寒过往的作品,才专门画了两份图纸,一份是当初给徐木婉的,另一份则是给了秦卿,是预判了苗倾寒会改动的图纸,图纸上那些盲点也是李娇故意留的,就是为了误导苗倾寒。 其实苗家若是一开始就按照李娇原有的图纸进行打造,是完全不会撞款的,不过无所谓了,无论撞不撞款李姝姐妹这边都有完全充分的理由,更别说这次秦卿这边首饰的售卖方是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 秦卿原以为李姝会吃下那个哑巴亏,没想到小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觉反咬一口那种,确实有趣。 而苗家和徐木婉当初将了秦卿一军,如今却不知道被谁反将了一军,损失比起上次秦卿的只多不少,两家的合作也不欢而散。 徐木婉怀疑苗家擅自改动图纸,做了两批一模一样的货,还一早一晚的,为的就是让她这批货砸手里,他们好获利。 而苗家则指责徐木婉这次图纸和第一次的图纸根本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甚至怀疑徐木婉偷了他们优化后的图纸另起炉灶提前赶制了一批。 总之,经此一事,两家虽没伤到根本,但却伤了和气,不过这个哑巴亏他们还真只能默默咽下,若是被另外三家知道他们在背后勾结的小动作,只怕就不是伤了和气那么简单了。 第153章 红果被毁 之前种下的红果苗花开谢以后就开始挂果了,一开始是小指头大小的绿色小果的,随着日子推移,果子越来越大,光滑的绿色果皮上也渐渐开始透出几分红。 李姝目测自己种的这批红果个头要比之前从花姐那里拿的大了不少,单株的挂果率也不错,但是随着果子个头的渐长,不少枝叶被坠断了。 尤其是一场风雨过后,地里落了不少半绿不红的红果,李姝很是心疼,差一步就成熟了,折了不少在地里很是可惜。 在韩娟的建议下,李姝开始给那些结果较多的红果树支架子,好分担一点植株的负重力。 还真别说,给植株加了支撑之后再也没出现过果子把枝叶坠断的现象。 之前熬的红果酱早就吃完了,韩旭更是老早就眼巴巴地看着地里的红果流口水了。 有次李姝半夜起夜看见躺在一侧的韩旭竟然在睡梦里流口水了,还时不时咂咂嘴。 结合他最近几天食欲一般,有事没事就往红果地里跑,李姝合理猜测韩旭应该是馋红果了。 原本平常心等待红果成熟的李姝也忍不住跟着期待红果能早些成熟,早日变成通红的模样。 只是事与愿违,成熟在望的红果株一夜之间竟然被人拦腰割断。 李姝只记得那天早上韩旭起得很早,他起床的动静吵醒了李姝,但她并没有睁眼,而是在心里暗笑韩旭定是去地里看他那些宝贝红果去了。 毕竟看这长势不出十天就能收获了,每天叫醒韩旭的不是梦想,而是一颗想吃红果的心。 “娘子……” 是韩旭略带哭腔的声音,李姝听到动静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赤着脚跑了出去。 只见人高马大的韩旭满脸的泪痕,手里还握着几枝断了的红果枝,上面挂着几颗还未完全熟透的红果。 “这是怎么了相公?” 李姝接过韩旭手里的果枝,再抽出帕子给韩旭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果子,果子死了。” 说完韩旭的眼泪又止不住地流,李姝发现这果枝断掉的地方截面整齐,有一定的倾斜度,这截面庄稼人再熟悉不过了,这果枝是被人割断的,而非自然力被折断。 村西头那两亩红果全毁了,一夜之间地里只剩光秃秃的主干,地上散落的全是带着枝叶的红果。 仿佛为了让他们家颗粒无收,便是落到地上的红果也被人尽数踩烂,红色的果汁溅得地里到处都是,依稀还能看到连带蹦出来的黄色种子,一地的狼藉。 看见这一幕李姝的怒火也是“蹭”一下就上来了,怪不得韩旭哭得那么伤心,哪个天杀的把这两亩的红果给毁了。 没熟透的红果吃了是会拉肚子的,这是李姝亲自试过的,但凡能早一天采收李姝也不会等到现在。 不早不晚,偏偏挑了红果即将成熟的时机,很显然对方蛰伏多时是早有准备的。 好在家门口那些红果暂时没遭毒手,李姝一边安慰韩旭一边在脑海里搜寻着可疑人。 当初种红果村里确实有不少人好奇,也有不人过来询问,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东西大家一般是持观望态度的。 要么等事情成功了暗地里学着做,要么等事情失败了看别人笑话。 究竟会是谁呢? 第154章 意想不到的人 随着日头渐上,来地里干活的村民越来越多,有人见韩旭夫妻站在地里也会顺道过来瞧瞧,打声招呼。 见了地里的惨状他们比李姝还震惊。 “哪个坏坯子哦,我看那果子不是快熟了吗,糟蹋成这样。” “韩旭家,你们不会得罪什么人了,这人怪阴险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说着。爱凑热闹是人的天性,后面的人看这里围了不少人也一个劲儿往跟前凑。 人一多就显得聒噪,李姝听得头嗡嗡的,有些心烦意乱。 “地里的活都干完了吗,全凑在这里干嘛!” 人群里一个威严的声音出现,是村长韩铁,他敲了敲烟杆,苍老的双眼环视了一圈,大家作鸟兽散,没一会儿原本站满人的田埂就变得空荡荡了。 “韩旭媳妇,你可有什么头绪,这一看就是故意的。” 村长看着眼前的狼藉先是轻叹了一口气,随后问道。 “我现在确实没什么头绪。” 作案者专门挑了夜深人静的时间,大半夜人都睡熟了,很少有人还会出门,除非昨晚有目击者,否则她还真拿人没办法,她也不能无差别怀疑任何人。 “那就看好你们家门前那几亩地。” 韩铁提醒到,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更改,但还是要尽量将损失降到最小,尤其是存在一些可预知的损失的时候。 “知道了村长。” 韩铁应了一声,背过身,往自家田地那边去了。 韩旭很是沮丧,耷着眉嘟着嘴,做什么事都没心情。 李姝本来准备回家去了,但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般走进了地里,她私心觉得对方有备而来精准打击,应该是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 低的沟高的垅,李姝重新用脚丈量这片她和韩旭一手开出来的红果地。 每走一步她的心情就越发沉重,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过几天她就可以给韩旭做他最爱吃的红果炖牛腩了。 忽然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不一样的脚感,甚至有些硌脚,李姝弯腰查看,发现竟然是一个柱状的把手,似乎是镰柄。 看来割完这两亩的红果确实费劲,连镰柄都脱臼了。 只是韩家村每家每户都有几把镰刀,这镰柄更是经常换,眼前这柄平平无奇毫无特征的镰柄完全看不出什么。 大家的镰刀尺寸都大差不差,眼前这个镰柄就算是配李姝自家的镰刀说不定也能配得严丝合缝。 所以这个发现实在算不上什么有用的证据。 韩旭这一天都没什么心情,吃过晚饭他就在收拾铺盖。 李姝有些好奇问他做甚。 “守着,看,是谁。” 韩旭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看来他是打算去门口这片红果地里守着。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旭现在有些应激了,对于仅存的红果他誓死守护。 李姝本想制止的,因为今晚作案者根本不会出现,除非对方是个没脑子的。 现在事情已经被发现了,大家都看着呢,再顶风作案被抓住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韩旭倔的很,无论李姝怎么劝他都义无反顾卷着铺盖去地里睡了。 李姝在心里叹了口气,韩旭今晚恐怕是要白守一夜了,没想到人生处处有惊喜,还真让他守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第153章 不是他 天将将亮的时候李姝就被韩娟的叫门声惊醒了。 由于昨晚身边没有了韩旭温暖的体温,李姝睡的不是很踏实,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快到寅时才睡得稍微踏实一些。 “姝儿,你快来,看看旭儿抓到了个什么玩意儿。” 韩娟的眼里有一种解气的痛快,似乎韩旭抓到的人可以解了她的心头之恨。 李姝和韩娟赶到红果地里时,那里站着零星几个人,都是赶早去地里干活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你家地里来了,你快松手!” 此时的韩锦正被韩旭拧了双手别在背后动弹不得,佝偻着身子,只能弯着腰对着地面怒吼。 “我昨晚看韩旭抱了铺盖,应该是一整晚就守着了,没想到是韩锦你呀。” 说话的是村头一户人家的汉子,和韩旭家交情不多。 “你说什么呢,我说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睁眼就被这小子按倒了。” 韩锦气急败坏地解释道。 “你这话可说的一点都不清白,我天没亮就开始挑粪往地里堆,挑第三趟的时候亲眼看着你从家里出来,可是直奔韩旭家的红果地的。” 张婶到点了就得去酒坊上工,所以她有时候会早一点起来把地里的活干一干,这样既不耽误上工的时间也不耽误地里的活。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吃饭总该是知道的?” 韩娟没忍住,对这个所谓的丈夫的二哥讽了一句回去。 “莫不是村西头那两亩红果地是你毁的,现在打算一点不留全给韩旭家毁了。” “你别血口喷人,老子没做过的的事情绝对不会承认的。” 韩锦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神情坚定。 庄稼人向来都是起早贪黑的,这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 连赵婆子和韩锦的媳妇韩蔡氏也来了。 “嘿,你个小傻子快放开我儿子。” 虽然分家了,但赵婆子到底还是疼这个儿子的,忍不住上手去扒拉韩旭。 “孩她爹,你怎么一大早的来了这里?” 韩锦向来是睡到太阳彻底起了才起床的,从前有公爹和大哥叫着倒也起得早,但是自从分家以后他就有些放飞自我了,韩蔡氏也很疑惑自己的丈夫这是转性了? “娘,媳妇快救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里,他们现在都怀疑我要毁了韩旭家的红果,可是我真的没有呀。” 韩锦一看到自己家的人忍不住叫喊起来,仿佛所有的情绪有了宣泄口,愤怒和委屈一起宣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在怀疑韩锦想毁了韩旭家的红果地,当然也有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就是前两天把村西头红果地毁了的人。 “我丈夫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们家和韩旭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毁他家的红果地。” 韩蔡氏据理力争,她敢肯定这件事绝对不是她们家干的。 “对,绝对不是我儿子干的。” 赵婆子也跟着应和。 现在两边已经分了家,要说韩锦一家和韩旭家无冤无仇勉强算说得过去,但是这话从赵婆子嘴里说出来,公信度就降了不止一个档次,毕竟赵婆子和韩娟有隙,而韩娟又对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侄子照顾有加,说她恨屋及乌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不是你做的就信你啊,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天没亮就在韩旭家的红果地附近鬼鬼祟祟?” “我……我……” 我了半天韩锦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急得脸上渗出了不少汗水。 这时候反倒是韩蔡氏头脑清醒,她看了看地里毫发无损的红果支棱起来了。 “你们说我丈夫想要毁了韩旭家的红果,你们自己看这红果不好好在地里呢嘛,哪里有半分被毁的迹象。” “可能是刚要下手就被韩旭逮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有人在人群里嘀咕了一句。 这个怀疑也不无道理,韩蔡氏一下就歇火了,大脑迅速运转着反驳对方的话。 红果没事是事实,韩锦说不清为什么那个时间点鬼鬼祟祟来地里也是事实,双方因为证据不足僵持不下最后不欢而散。 “姝儿,你就这么放韩锦走了呀?” 韩娟很是不解,明明韩锦的嫌疑很大,李姝最后还劝韩旭放了他。 “姑姑,我看这事不像是韩锦做的,而且咱们现在也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事是他做的不是?” 略微沉思了一会儿,韩娟觉得李姝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并不完全赞同。 “你为什么觉得这事不是韩锦做的?” 韩娟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姑姑,如果你要用最快的方法毁了那红果树你会怎么做?” 李姝反问道,让韩娟代入角色去思考这个问题。 “火烧肯定是最快的,但是这法子不好,容易引发山火,其次就是用镰刀直接把顶部带果的部分直接挥掉再顺势踩烂。” 那红果的架子是她提议搭的,如果要连根拔起怕是得费些功夫,为了保证架子能够很好地承载果子的重量,那架子可是扎得很深的,可不像拔棵青菜那么简单。 “你看,连咱们都想得到的法子,对方会不懂吗,而且你有没有发现韩锦是光着手来的,而且没穿外衣,就简单穿了件里衣。” 李姝的话瞬间点醒了韩娟,这么一说,是韩锦的可能性确实要小些,她和韩锦做过些年的亲戚,对他的秉性还是了解一二的,可以说韩锦是他们三兄弟里最会偷奸耍滑的了,那么费力气又慢的法子确实不像是他会用的,那他为什么鬼鬼祟祟在地里被旭儿逮到了。 接下来几天韩锦的行为确实印证了李姝的想法,毁坏红果地的人并非是他。 因为一连好几天,不少人都在差不多的时间点看到了韩锦,依旧是穿着里衣游荡在田埂上,韩旭经过李姝的劝说也不再贸然对人家动手。 韩锦的行为看起来似乎有些诡异,看到他的村人都说他走路时是闭着眼睛的,别人一喊他就会突然惊醒,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穿着里衣出现在田埂上。 第154章 赵夫人 红果收获前韩旭是一刻不敢松懈,每日都去地里守着,有时候午饭都是李姝送去地里给他吃的,而那个毁坏红果地的人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出现过。 那个每天莫名其妙出现在田埂山的韩锦则是被村人传说是被邪物附身了,有人说他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有人说他是因为那次被韩旭抓了下不来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收获红果这天,李桐和李娇特意没去首饰铺,帮着家里一起采收红果,刚开始没多久王翠山也带着豆豆来帮忙了。 豆豆这些年长了不少,但是走进红果地里依然看不到头,再出来时小小的手里捧了两个光滑红润的红果,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当中最开心的当数韩旭了,干活时全程弯着嘴角眯着眼睛,李姝自然是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所以时间一到就先回去做饭了。 牛肉是让李柏今天回家时顺道割回来的,鸡蛋是好几天前就攒着的,豆腐是昨天有人挑着担子来村里卖李姝买的。 看着院子里堆着的红果,李姝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因为找到了合适的储存方法,就是再多一些她也有信心可以保存得很好。 所有人把地里最后的红果收回来时,李姝的菜也做得差不多了,韩旭更是闻着味道就钻进来了,看见炉子上炖着的红果牛肉,咽了一口很大的口水,李姝站在旁边都听到了。 饭桌上几乎每一道菜上都带着一点红:红果炖牛腩,红果炒鸡蛋,红果炖豆腐,鲜切红果,光是闻着味道都有一种很开胃的感觉。 “好吃好吃。” 豆豆吃了一口红果炖牛肉,闭着眼睛小脑袋左摇右晃止不住地称赞。 韩旭更是就着汤汁就已经吃了两大碗饭了,几乎每个菜都合胃口,吃得酣畅淋漓。 “东家,这么好吃的红果你就不打算卖给酒楼吗?一定能大赚一笔。” 虽然之前王翠山就知道李姝用这红果做了吃食,但是当时量少他没尝上,如今一尝这味道果然和他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是一种全新的美味。 “哈哈哈哈,翠山兄你是越来越财迷了。” 这些年来王翠山跟在李姝身边,先是打理酒坊的事情,然后是帮着打理首饰铺的事情,对于经营上的事情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能自己拿主意了。 他为人忠厚,知恩图报,李姝对他还是很放心的,只是不知是不是跟在李姝身边时间久了,看什么都像在看银子,看到一样东西会首先考虑它的商业价值。 王翠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这些年他的能力和眼界确实长进了不少,但是被李姝这么直接的说还是第一次。 “别不好意思,翠山兄,我确实有想过,但是现在在等一个时机。”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熬酱和晒干储存过程,阳光不是很好,所以李姝改为一部分用火烤干,不过这个工作量有点大也比较费柴火,所以李姝打算天气再不好就全部熬成酱来储存。 熬成的酱都是浓缩的精华,那么多红果最终也只得了两小缸的酱,不过做菜时放一两勺那味道就会被完全激发,所以如果是正常做菜还是可以用很久的。 等李姝把自己手上这一批红果处理完毕,花姐在山上的那一批红果也被连夜运到了韩家的院子里。 李姝按照之前的约定把钱给了章直,顺便给他装了一罐子红果酱带回去。 花姐山上的这批红果数量不少,但是个头较小,最大的比她们自己在地里种的要小上一半还多,更适宜用来做观赏,要不是两种红果味道一样,李姝说不定会怀疑这两种个头悬殊的红果根本不是一个品种。 不过这也充分印证了李姝之前的想法,人为干预精心培育的红果比山上自由生长的产量要多,个头要大,但是味道上她感觉花姐山上那些要更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同导致的口感差异。 如果山上那些红果也经过人为干预精心培育是不是能在个头、产量以及口感上兼得? 之后的天气仿佛为了配合李姝晾晒红果干,阳光竟然出奇的好,从山上运下来的红果本身个头就不大,所以只要给足够的阳光整颗晒干即可。 全部的红果处理完之后得了六小缸的红果酱以及三袋红果干,若不是村西头那两亩红果地被毁了,估计这成品比眼前的要多不少。 李姝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那人应该快找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三日后赵夫人带着一个胖胖的男人找上门来了。 初次见面时赵夫人怀孕三月有余,如今已经喜获麟儿出月子了,看着比之前要丰腴了不少,或许是有了孩子,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种母性的光辉,温柔而安定。 “呀,姝妹子我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找到你了。” 赵夫人问过曹老板,寻了李姝家的地址又一路问了不少人家才找到了位于村尾的韩旭家。 “赵夫人你若寻我去韩记首饰铺说一声就好,不必路途遥远地跑来。” 李姝说着引二人进屋。 原来赵夫人一直惦记着之前吃过的红果的味道,也惦记着之前说的要让李姝和娘舅合作的事情,这不出了月子没多久就赶着来找李姝了,按照日子她新一批的红果应该是出来了。 只是不赶巧,这次来得晚了点,没赶上新鲜的红果,只剩红果酱和红果干了。 一起同行的则是赵夫人的娘舅,醉仙楼的掌柜同时也是掌厨,一般酒楼的掌柜甚少有亲自下厨的,但是这醉仙楼不一样,传闻醉仙楼的薛五四不仅酒楼经营得一绝,做菜也是一绝,几乎酒楼里每一道热销的菜品都是他亲自研发的。 别看薛五四一副膀大腰圆的样子,但是心思细腻,对于世间珍馐更是有无比的探索热情,上次听外甥女形容过红果的味道之后更是念念不忘,只恨自己当时不在场不能第一时间品尝。 两人此次前来的目的很简单,李姝自然也心领神会,把韩旭叫来一起准备食材。 第155章 醉仙楼的橄榄枝 “妙,妙啊。” 薛五四尝了一口红果炖牛腩,软烂入味,尤其是红果的鲜甜味已经完全被肉给吸收了,简直是一场味蕾盛宴。 “这种酸甜和我以往尝过的酸甜都不太一样,咸菜的酸过于直白,是具有侵略性和压迫性的,水果的酸和甜一旦放在一起总有一个会先出场而破坏两种味道的平衡,而眼前这种红果的酸甜兼具酸甜的所有优点,还能和搭配的菜完美融合,好,太好了。” 赵夫人看娘舅李姝的菜评价如此之高也是非常满意,怎么说她从小也是被舅舅各种山珍美味养出来的,嘴巴刁钻的程度相比舅舅只会高不会低的。 “薛老板过奖,你们二位满意就好。” 李姝一看薛五四的表情和评价知道事情八九应该是成了,但还是按兵不动。 “李老板,你若愿意,醉仙楼掌厨的位置可以由你来做,价钱由你来开。” 薛五四倒是豪气,要知道酒楼后厨向来是男子的天地,女子一般只能做一些不太重要的擦边伙计,他这一邀请其实是肯定了李姝的厨艺。 但李姝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自己的厨艺绝对是比不上眼前这位醉仙楼的掌厨,如今得他青眼,更大的功劳恐怕是这些红果酱。 “薛老板说笑了,我一介女流怎能当得大名鼎鼎醉仙楼的掌厨。” “唉,我不是那种老迂腐,在我的醉仙楼向来都是能者居之,不拘男女。” 去做掌厨可不是李姝的目的,醉仙楼她可是打听过的,薛老板的醉仙楼和镇上的醉仙楼根本不是一家也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薛老板的醉仙楼在京城有三家,分别占据京城的东西南角,青州有一家,其他地方也有一家。 这醉仙楼的名声不可谓不大,每天食客如织,加之每月会定期开发新菜品,届时凡是路过的人不论达官平民皆可试菜,所以在当地的名声也是极好的。 一来青州和京城都是路途遥远,她不可能只身前往,也不好拖家带口地过去,到那边没钱没地的,样样都要花钱,实在不是上策。 “我种了一辈子的庄稼,实在是故土难离,更何况我的家人都在这里呢,我没办法丢下他们。” 李姝此话就是很直白地告诉薛五四此法行不通。 薛五四是个热心肠的,还准备开口帮李姝解决她所说的顾虑,被外甥女一把拉下。 “那李老板可有更好的法子吗?我舅舅向来对天下美食无比狂热,我长这么大从未听他对一个菜评价如此之高。” 赵夫人知道眼前这女子是有些大智慧的,所以行不通的时候不能和她硬磕,得学会变通。 “其实把这牛腩炖的软烂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想必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道菜最为关键的就是这红果酱。” 做掌厨除了那点工钱,估计这红果酱还得自己每个月贴进去,又劳心劳命的,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不如换个思路和醉仙楼合作。 “那李老板的意思是卖这红果酱给我们?” 薛五四马上就听出了李姝话里的意思。 “这买不买的得由你们决定,你们觉得这东西值就买,不值可以不买的。” 目前这个阶段红果酱得来还是要费不少功夫的,所以即便他们不买,李姝也不是非卖不可,毕竟韩旭爱吃,她就算全部留给韩旭吃也是值得的。 薛五四和赵夫人两人看了彼此一眼,觉得此事可行,而且李姝说的话不无道理,这道菜的灵魂其实就是那红果酱。 “那李老板你开个价。” 薛五四当机立断,醉仙楼现在的菜品虽然已经是精中选精选出来的,但是过一段时间其他酒楼也会出现同样的菜品,为了和同行拉开差距,也为了栓住那些刁钻食客的胃,他们就得经常研制新菜品,现在急需一款同行无论如何也无法复制的菜品,这样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降低他们研制新菜品的成本。 在双方的博弈下,一小缸红果酱最终以四百两的价格卖给了薛五四,李姝并没有全部卖出,而是专门给韩旭留了一小缸,省着点吃,应该够吃到下一次收获熬酱了。 这个价格上看起来好像很高,但是和醉仙楼的消费价格比起来盈余的空间还有很多,又能出一款对家无法复制的菜品,一箭双雕的事情薛五四还是很舍得花钱的。 就这样,卖了那五缸红果酱李姝直接两千两银子进账。 天气渐渐冷了,这红果还是很怕冷的,下次种植得等到来年春暖花开了,不过有那么一段空档时间也不错,足够让薛五四去验证这红果酱的市场接受度了。 而上次在李姝这里吃瘪的徐木婉似乎已经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了,开始频繁上门寻求合作。 自从那件事情之后,李娇他们做的首饰依旧继续供给秦卿,不过秦卿安排了新的人接应,明面上是经其他人之手售卖,实际上幕后的老板依然是秦卿。 “姝妹子,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被人摆了一道,这其中的误会我已经弄清楚了。” 这天徐木婉来韩记首饰铺刚好碰上来铺子里拿东西的李姝,于是她那个嘴跟放炮似的劈里啪啦说了一堆。 她和苗家私底下是已经闹掰了,但是明面上还得保持和之前一样风平浪静,只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她损失不少,急需出彩的新品回血。 无论徐木婉说什么李姝都不会再和她合作的,上次她偷图纸给苗家的事情可以说是板上钉钉了,而且李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算是给了她教训,以后两不相欠,当然也不会再有合作。 “徐老板,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至于这合作的事情还是免了。” 李姝拒绝了徐木婉的请求,并将她带来的礼物一并归还,徐木婉本来想着和沈蝶的关系李姝会卖她个面子的,没想到对方竟然拒绝得那么坚决。 眼见和李姝这边的路子被堵得严严实实,徐木婉将矛头调转向苗家,当初若不是苗家的苗倾寒更改原始图纸根本不会让她遭遇如此损失。 第156章 小荷到访 成婚一年多,赵清的肚子终于是传来了好消息,她怀孕了。 豆豆懵懵懂懂地听大人们说他即将有一个弟弟或妹妹,问他开不开心。 小小的他只知道隔壁漂亮姐姐生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宝宝,粉粉嫩嫩的很是可爱。 “那我要个妹妹!” 豆豆小脑瓜一转仰着头对王翠山要求道。 这生男生女哪是小孩子一句话就能决定的,王翠山挠挠头不知道怎么和豆豆解释。 还是赵清及时替他解了围,“豆豆,娘亲肚子里呢有可能是弟弟,也有可能是妹妹,但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你都是大哥哥,你都要保护他们好不好?” “嗯,好,我会保护弟弟妹妹的。” 小孩子就喜欢大人把他捧得高高的,一听到自己要变成大哥哥,豆豆就不在意娘亲肚子里究竟是弟弟还是妹妹了,反正不论是什么他是大哥哥的地位不会动摇。 花姐知道赵清怀孕的事情第一时间给她换了相对轻松的活,这让赵清很是感激,做事更是尽心尽力。 赵清家没有老人帮衬,所以李姝也特意准许首饰铺里的几人下午可以早点回家,做不完的活可以带回家做,这样王翠山也可以早点回家做饭等赵清,帮她分担一点家务。 天气越来越冷,天黑得也越来越早,才傍晚的时间点,太阳就已经落山了,便是自己伸出手也要凑近了才能看清。 李姝去锁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立着一个人影,看着像是个孩子,原以为是哪家的孩子来找弟弟妹妹玩,本想开口询问,没想到对方先开口了。 “是姝姐姐吗?” 李姝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因为看不清面容,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不过这口音和声音倒不像是村里的孩子。 “我是小荷啊。” 或许对方见李姝迟迟没有回应,猜出了她一时间没认出自己,于是主动报了身份,;但是声音里满是疲惫。 “小荷?这个点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你哥呢?” 李姝着实为她捏了一把汗,一个女娃子这个时间点还在外面晃,得亏没遇见什么坏人。 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李姝探头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才把她迎进了门。 那么冷的天,小荷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衣,脸蛋和双手更是冷得像块冰坨子,李姝赶紧给她裹上厚被子,又把火升起来给她煮了点姜汤灌下去,惨白的脸才渐渐有了血色。 李娇和小荷两人之前就一见如故,如今李娇见人来了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但是看出小荷似乎有心事,所以她也没多问什么,小心翼翼地陪在小荷身边。 看着小荷失魂落魄地坐在火堆旁边,李姝问她吃饭没有,她只是摇了摇头。 这孩子的眼睛里仿佛失去了光彩,李姝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时她和李娇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充满了朝气和生机,这才过去多久她就变成这样了。 家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尤其是荤菜,李姝只能就地取材,简单给她做几个菜,不能保证丰盛,但是绝对暖心暖胃。 按照李姝之前对小荷的了解,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加上之前袁瑾对她的宝贝程度,应该不大会让她单独出来的呀,难不成袁瑾出了什么事,小荷才这副样子? 一碗绿油油的野菜汤,李姝放了好大一勺猪油,汤上头漂着一层油花,袅袅冒着白色的热气,两个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还有一小碟腊肉。 为了能让小荷看清些,李姝特意点了两根蜡烛。 小荷机械地吃着东西,在喝了一口汤之后眼眶越来越红,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她扑到李姝的怀里放声痛哭,“姝姐姐,我们女子生来就是贱命吗?为什么要被当作政治工具被送给陌生人?” 李姝听到那几个字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柔声安慰她。 “相比起男子,女子向来势弱,但这并不代表女子贱命,你看哪个男子不是被女子生出来的,只要你不自轻,勇敢地反抗不公就可以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 不知道小荷究竟经历了什么,李姝也只能尽自己所知去开导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那若是身不由己也无法反抗呢?就只能屈辱地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小荷泪眼朦胧,埋在李姝怀里闷闷地问。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情,但是我只知道若我身不由己无法反抗也不会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生命不总是低谷,或许下一刻就可以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了呢。” 对李姝来说,结束生命是最下下策,她有弟弟妹妹,有丈夫,不管面临的是怎样的绝境她都不会这样选择,因为对她来说家人是支柱也是后盾,是鼓励她活下去的勇气。 小荷又抽抽嗒嗒地问了李姝一些问题,有些李姝能答得上来,有些李姝答不上来,但还是很耐心地同她说自己的想法,就这么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儿,小荷似是累极了,就这么在李姝的怀里睡过去了。 望着饭桌上没动几口的饭菜,李姝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叫上妹妹把小荷扶进了李娇的房间,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棉被细心给两人盖上才吹灭蜡烛出了房间。 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的李姝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韩旭伸手轻轻地将李姝拢进怀里,才发现李姝的手脚冰凉得厉害,于是起身把李姝推到自己刚刚睡过的地方。 韩旭躺过的地方已经被他的体温暖得很舒服了,猛然被换到一个温暖的环境,李姝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娘子,什么……事?” 韩旭还想问更多,但是最终问出口的就成了这么寥寥几字。 李姝当然知道韩旭想问的是什么,但是对于小荷,如果对方主动找上她又在她力所能及之内,她肯定会帮,但是若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绝对会冷眼旁观的,她只想和丈夫还有弟弟妹妹过好自己家的小日子。 第157章 放弃 第二天醒来小荷的情绪似乎缓解不少,脸上也看得出笑容了。门外几个穿便衣的陌生男子敲门,张口就是找小荷的,李姝知道对方身份特殊,旋即叫来了小荷。 小荷不知道和对方说了什么,那几人犹豫了片刻就走了。 本来今天李姝是不打算让妹妹去铺子里的,小荷心情不好,或许有同龄人相伴心情会好一些,没想到小荷主动要求要跟着李娇去店里,有王翠山和李桐跟着李姝还算放心。 “小娇,我之前不是从你这里讨走了一支发钗嘛,如今还给你。” 小荷摊开手,手帕里包裹着一支包金福寿如意纹琥珀钗,正是小荷当初说要送给一位贵人给她妆奁增色的那支。 “这,怎么又拿回来了?那位贵人可是不满意?” 这可是李娇得意之作之一,难道就这么轻易被别人退货了? “不,她很满意。” 小荷还记得对方看见这钗子之后眼里难掩的惊艳,一路上也是对这发钗爱不释手,只是后来他们路上出了一些意外,这支钗子辗转又回到了小荷的手里。 她由记得对方在弥留之际对小荷说,“她情愿自己像这支孤品发钗一样被永远藏起来永不见世也不愿意被人拿出来炫耀最后落得被送人的下场。” 她将发钗重新放回小荷手里,仿佛这样就能修改她那荒唐的人生。 “她觉得被你如此珍视的发钗就应该继续留在你身边。” 李娇推辞不过,似懂非懂地接过了发钗。 “那金子我放我姐那里了,等今晚回去的时候我再还你。” 当初小荷将一锭金元宝塞给自己时,她还记得有多么震惊。 “这支钗子本来就有它的使命,虽然现在又回到了你手中,但是当初和你买它的使命确实已经完成了,而且完成得很好,所以那钱你不必还我了。” 知道小荷心情不好,李娇绞尽脑汁想了不少笑话来逗她开心,就连李桐和王翠山也加入了,在三个人的共同努力下,小荷总算是展笑颜开了。 把不开心的事暂时放一边,小荷对几人制作发钗的工序很是好奇,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几人教了她最简单的木簪制法,木簪和其他形式繁杂的发钗比起来只需选对材质,再加以起形和精心打磨就好,这样的木簪虽然款式简单但是胜在素雅,比较适合低调的场合和时间。 一支乌木祥云发簪是小荷在三位“老师”共同指导下做出来的,虽然细节部分还有待提高,但是并不影响整支木簪的美感。 在整个制作过程里,随着木簪的逐渐完工,笼罩在小荷内心的乌云也逐渐散去。 李姝想着小荷晚上应该会回来吃饭,于是多备了几个菜,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只有李桐和李娇,一问才知道小荷被人接走了。 听李娇说小荷走的时候心情似乎不错,李姝这才放心。 花姐那边的酿酒业务虽然红红火火,但是随着产业扩大,销量激增,在不少地方出现了模仿者,而且酿出的酒还真的有模有样,味道成色方面仿了七八分像,而花姐的酒虽然各方面都算上乘,但是价格摆在那里,原本的市场被一些模仿者蚕食了。 “姝妹子,你看咱们这酒还能出些什么新品种吗?” 虽然现有的酒坊还不至于对她的产业造成很大威胁,但防范于未然的事情她还是懂的,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打造壁垒,打造出模仿者也无法仿制的新酒。 李姝来酒坊之前花姐就已经和她说了眼下的困境,李姝在花姐这里是有分成的,所以这件事情也关乎李姝的收入。 “咱们现在每个品种的酒生产量和销售量大概是怎样的?” 看着在酒坊里忙碌的工人,李姝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但还是得听完花姐那边的消息才能决定。 “这边是生产原浆酒的,度数有高有低,这个你是知道的,”花姐指着最右边的几个大甑子说道,“原浆酒的销量最好,不过现在的价格嘛……”花姐没再继续说下去,现在市场上仿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原浆酒,渐渐的价格也不太吃香了,便是她不说李姝也知道。 “这两边是生产花酒和果酒的,产量和销量不如原浆酒多,但是胜在价格有优势,现在市场上基本没人能做。” 花姐现在的经营模式是按照李姝一开始设想的方向走的,总共分为原浆酒、花酒、果酒三大类,在这三大类之下又细分小类。 原浆酒受众多为男性,另外两种酒的受众以女性居多,但这花酒和果酒背后最真实的受众其实和李娇那些首饰一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女子,而且现在女子尚花酒果酒的风气已经成型,短时间内很难撼动。 李姝略微一沉思,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既然如此就要学会舍弃,有舍才有得。 “放弃原浆酒里面的低等酒,既然现在市场上其他酒坊酿造原浆酒的技术也日趋成熟,干脆就把这块市场给他们,我们抽身出来,让他们相互蚕食,早晚会造就新的局势。” “放弃?” 花姐重复了一遍向李姝确认。 “对,放弃,留下原浆酒里那些利润高、销量佳的,剩下的全部砍掉。” 虽然剩下那部分不怎么赚钱了,但总归蚊子肉也是肉不是,真的要放弃还是有点难的。 似乎是看出了花姐的犹豫,李姝继续说道。 “花姐你看咱们现在酿原浆酒的工人可比另外两边的工人加起来还多,这人工成本就是很大的开销,再加上粮食的价格,其实利润已经越来越小了。” 见花姐依旧不为所动,“这样,花姐你设想一下假如你不是这酒坊的东家,而是现在市场上另外那些小酒坊,模仿咱们的那些酒坊东家,面对如今的现状你会怎么做。” 花姐顺着李姝的话想下去,果然有了答案。 “姝妹子,你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花姐笑笑,她就知道这李姝不简单,当初拉她入伙还有人不同意,如今看来这算是明智之举,把李姝的利益和酒坊的利益捆绑到一起,就不怕她不为酒坊着想。 第158章 私话 李姝的提议很好,但是最终结果她还是得和王平、章直二人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原浆酒迟早会被人造出一模一样的,甚至比我们更好的,那果酒和花酒应该也逃不脱同样的命运,关于这块姝妹子可有什么想法?” 这还真不好解决,花酒和果酒都是在原浆酒的基础上再进行加工的,既然能酿出品质上乘的原浆酒,那酿出花酒和果酒其实就是时间问题了。 花无百日红,只要有得赚迟早会有人做出来的。 电光火石之间,李姝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 “花姐,那红果不是从外域得到的嘛,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外域还有一些我们这边没有的水果或者花?” 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其实就可以造就一定的壁垒。 李姝话音刚落,花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确实是个好法子啊。 “果然还是你脑子活泛,我这就叫王平留意。” 这酒的问题解决了花姐心情也畅快了不少,晚上留了李姝吃饭。 依旧是花姐亲自下厨,菜不算丰盛,胜在精致可口,为了迁就喝不了酒的李姝,一向只喝烈酒的花姐特意备了酸酸甜甜的果酒。 桌上就她们两个人,即便是果酒喝多了话也渐渐密了。 “赵夫人去找你了?”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又或许席间只有两个女子,花姐的脸上多了几分红润,眼神也不似往常坚毅。 “是的,带着她娘舅来了。” “醉仙楼是个好招牌,你好好把握。” 花姐和赵夫人的交情比李姝早了不知道多久,花姐肯定的人和事应该差不了。 “嗯,多谢花姐的牵桥搭线。” 说来认识赵老板一家还得归功于那次花姐的设宴。 “我只是组个局而已,机会还是你自己把握住的,说谢多见外。” 兴致上来了,花姐也开始八卦起来。 “你和韩旭成亲也有些年了,这肚子怎么没动静。” 花姐似乎魔怔地盯着李姝的肚子,反倒让李姝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坚信韩旭的病迟早有一天会好的,她想等到那个时候。 其实前段时间韩娟也和她提起过这件事,前几年韩娟是觉得发生了太多事情,那个时候多个孩子反倒是累赘,如今一切都稳定,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村里和韩旭同龄的男子除了个别几个基本上都当爹了,大些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是这些年我从你的眼里看得出你是在意他的,虽然韩旭那孩子脑子受过伤,可能看上去没那么聪明,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你的感情。” 花姐是过来人,虽然她的感情之路算不得顺遂,结局也算不上美满,但正因如此,她更想让那些两情相悦的人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按你们这个年纪确实不小了,如果你心里也有他就早些要个孩子,或许有了孩子他的病就痊愈了也说不定。” 花姐摇了摇杯子里的酒,眼神飘忽,思绪却异常清晰,飘到了很久以前。 想当年她还未上山为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少年郎,可是造化弄人,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还是分道扬镳,甚至最后两人站在了不同的对立面。 她又何尝不知道对方对她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部都是因为当初的愧疚,而她也利用他的那份愧疚胡作非为,有时甚至变本加厉,她承认有报复的成分,但更多的是试探,试探对方心里是否还有她。 结果可想而知,对方离开他以后家庭美满,一路高升,仕途坦荡,人生一直往前走。只有她被回忆困住一直出不来,直到今时今日才算是释然了。 “知道了花姐。” 当然李姝也只是表面上的应承,她有自己的规划和想法,断不会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的初衷。 果酒的烈度并不高,但花姐却实实在在喝醉了,大概是回忆太过伤人了。 安置好花姐之后李姝便锁了酒坊的门准备回家,反正第二天工人来上工肯定会带钥匙的。 “娘子。” 大门左侧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李姝有和家人说过要晚些回去的,韩旭怎么来了?而且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也不叫人不进去的。 李姝摸了摸他的手,冰凉的,想必是在门口等了很久。 “怎么过来了,不是和你们说了今天要晚点回去吗?吃饭没有?” “来看看……吃了。” 看着韩旭这乖觉的样子,又想到刚刚花姐说的话,李姝对韩旭也生了愧疚之情。 两人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韩旭对她也是极好的,可能比大部分男子对妻子还好,如果不考虑其他,韩旭其实算得上是个好丈夫,只是对于孩子,她没做好准备,她也不确定到时候韩旭是否能做好一个好父亲。 “娘子。” 回去的路上韩旭已经这样欲言又止地叫了李姝好几次了,每次李姝等着他往后说他又没动静了,李姝一问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 “我在听呢,相公你说。” 对面又没有声了,只是握着李姝的手紧了紧。 这让李姝不禁怀疑韩旭是不是听到花姐和自己的对话了,但是韩旭没说她也不好主动点破,不然对她来说要解释起来得费不少功夫。 李姝又搞不懂韩旭这是闹哪门子的脾气了,回到家整个人就变得闷闷不乐的,瘪着个嘴,李姝叫他来洗脚也不应,等到盆里的水完全凉透了就自己把水倒了再从锅里舀了些热水到盆里。 今晚的果酒虽然不至于让李姝喝醉,但喝完之后有点嗜睡却是事实,见韩旭还在闹脾气,李姝叮嘱了几句就先回房休息了。 只是已然熟睡的李姝没有发现韩旭从背后抱着她,连人带被子拢到自己怀里,下巴枕到李姝的肩头,眼里似乎有氤氲的泪水。 “娘子,不,不要,嫌弃我。” 睡梦中李姝似乎感觉到脖颈处有一阵湿热,扇动了几下有些沉重的眼皮,最终还是没敌过睡意。 第159章 画 上半夜李姝睡得很是踏实,但是下半夜一直在被系统轰炸,梦里的画面如洪水一般涌来,一时间疯狂刷新着她的记忆力。 韩旭似乎也发现了李姝不对劲,轻手轻脚地摇晃妻子。 梦里的她想让画面滑动得慢些,伸手去阻挠但毫无成效。 过于规律的生物钟让李姝准时醒来,但是她并不打算立刻起床,闭眼回想着昨晚梦里出现的画面。 这次系统里出现的不是之前那些花、草、石头之类的,而是一幅画,一幅水墨画。 那幅画很长很长,整幅画面中只有黑白二色,却勾勒出一幅绝美的山水画,着墨轻重得宜,以墨为骨,以水为韵,画中还有一稚子牵着水牛过桥;跟随画面再往走便是一村落隐于烟雨之中,雨打芭蕉,黄鹂立于枝头成双对;接着画面被重墨晕染,夜空中只有零星光芒,平静的湖面上泊着一一艘孤零零的小船…… 总共十五个画面,李姝对前几个画面的印象比较深刻,越到后面记忆越是模糊。 梦境中这些画面似乎都集中在一张纸上,李姝不禁怀疑这些全是出自一人之手吗?那画的主人必定是一位大家。 她虽不懂艺术,但是眼睛不会骗人,对于那画她是震惊的,同时也是一场视觉盛宴。 可是天大地大,要在哪里才能找到这幅画呢?这系统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只要结果,线索是一点儿都不给。 很多时候李姝为了找到指定的东西就如大海捞针,很多时候全凭运气,当然她觉得巧合的成分更大一点。 这一冥想片刻就睡着了,直到午饭时韩旭过来叫人李姝才醒。 对于李姝这一反常的举动韩旭很是担心,他单纯以为妻子是生病了才睡那么久,当然他担心过度了。 “娘子……粥,喝。” 韩旭担忧地看着李姝,将一碗加了蛋和青菜的粥端到李姝跟前准备喂她喝。 看韩旭这大阵仗李姝就笃定他肯定误会了,估计自己再睡下去他能背着她去镇上找大夫。 为了彻底打消韩旭的疑虑,李姝甚至光着脚下床在地上蹦哒了几圈以表示自己的身体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韩旭很轻易就相信了李姝所说的她只是累了,毕竟眼睛不会骗人。 韩旭的厨艺这几年依旧没什么长进,但是熬的粥算是勉强能入口,那鸡蛋估计是最后才打进去的,没熟透,带着一点点腥味,这让刚起床胃里空空的李姝有些反胃。 但是看着韩旭希冀的目光她还是将一碗粥尽数喝完了,她看不得韩旭受伤的小模样,即便是这样一碗小小的粥。 等韩旭端着碗回厨房之后,李姝强忍着胸口那股恶心,以最快速度跑到了韩旭看不到的地方,将刚刚喝进肚里的粥全数吐了个干净。 割完猪草的石头娘恰巧路过,不过两人之前就有些不太对付,所以并没有搭话,低头的李姝没看到石头娘脸上微妙的表情。 第160章 乌龙 “小柏,你们夫子平时会教你们学习水墨丹青吗?” 今日难得医馆不忙,时隔大半个月李柏得以回家吃顿晚饭。 “会,但是不多。” 李柏回想了一下,自他入学至今,夫子教习丹青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他在这方面虽然不擅长,但若是用于平常的药材拓模倒也够了,况且夫子在这方面对他们并不强求。 “那你有没有见过那种特别长的画,其中的内容也特别丰富,大概这么长这么宽为一个场景,有的场景是山水,有的是野村,有的是百花,总之就是所有这些场景都在一张图纸上呈现。” 李姝边说边向弟弟比划纸张的大小。 姐姐形容的这种画真的存在吗?李桐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他确实没见过,好不容易上一次丹青课,夫子总是每次拿一张别人画好的画挂在前方,让大家照着画临摹,只不过每张画的尺寸都不大,内容也多以单一场景为主。 “没有,从没见过。” 李柏摇了摇头,听姐姐的形容,那作画者必得有很强的功底才能将不同的场景同时呈现,青州或者京城可能会有这种奇人,但是他们这小地方应是没有的。 “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李柏狐疑地看着姐姐,按理说姐姐应该是接触不到这些东西的,她突然这么问又形容得这么细,应该是见过的。 “这不是昨晚做了个梦嘛,梦里我就看到了这样的画,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我当时也觉得这世间怎么会有人那么厉害,竟然什么都能画,而且画什么像什么,所以就向你求证一下。” “改天我问问夫子,他见多识广或许见过也说不定。” 李柏算是把这事记心上了,只是听完李柏描述,夫子也觉得不可能有这样的作品,也只有在梦里能出现这般情境。 “表嫂,我娘叫你过去一趟。” 韩冕在门露个头外喊着李姝,待李姝应了再一溜烟跑回了家里。 “姑姑,冕儿说你找我?” “诶,来来来。” 韩娟满脸的笑意,见李姝来了朝她招招手让她走近些。 “这些呀是冕儿小时候的衣服,我都收着呢,以后你也不用去裁新布了,穿百家衣的孩子呀有福气。” “以后家里老母鸡下的蛋我给你留着,每天至少吃一个。” 李姝眼见姑姑拿了不少小孩子穿的衣服,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好多注意事项,觉得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等等,姑姑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我都知道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我是过来人知道的自然比你多。” 韩娟一脸我都懂你别不好意思的表情让李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啊姑姑,你不会是怀疑我有了?” “难道不是吗?” 韩娟看李姝的表情和反应顿时觉得这事可能另有蹊跷。 “当然不是啊,谁和你说的?” “村里好几个婆娘都在说啊,说前几天看见你恶心孕吐了,难受得紧,我还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你可能是没经验,这不才叫你过来嘛。” 听那几个人传得头头是道,韩娟觉得这事准是真的没跑了。 第161章 悬赏 这长卷画一天没给系统找到,李姝便日日睡不踏实,就和当初的凤翔于天发钗一样,日子久了李姝的眼前也开始出现那长卷画的影像。 夫子也直言不讳告知李柏,他从未见过那样的画,身边也没有听说有人擅长画这种长卷画。 李姝当然也想到了找赵夫人或许能有线索,毕竟她夫家开当铺的,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不过这条路也被堵死了。 “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画,不过说实话我也没见过,你若哪天真得了这样的画一定告诉我,我肯定收。” 这是赵夫人对李姝说的原话。 当然这同时也宣告了李姝的又一个希望破灭。 万般无奈之下,李姝萌生了一个想法,那便是照着梦里出现的画面将画临摹出来。 李姝能看到的画面其他人看不到,而且她的语言表述有限,无法将画中的妙处以及震撼之感描述出来,所以这事只能她自己来。 “娘子,画,什么?” 韩旭看着李姝拿着木棍在地上擦擦画画的很是好奇。 “就是画一些我脑海里突然出现的画面。” 纸张还是很金贵的,所以李姝打算自己先在地上画熟了再用笔和纸画。 韩旭站在一旁看了许久也没看出李姝具体画的是什么,于是便去院子的一角劈柴去了。 李姝回忆着脑海里的画面,再与自己在地上画的做比对,发现自己当真是一点绘画天赋都没有,这地上鬼画符似的东西根本没眼看。 那画中的一笔一划都极为灵动,甚至于画里的一草一木像是被作画者赋予了灵魂,各不相同,各有特色。 长时间的弓腰临摹让李姝的腰极其不适,但是这点不适并不能让李姝放弃,她有自己的打算。 一来,万一自己真的能临摹成功,虽不是真迹或许系统也能认,二来,她词不达意的地方都具象化以后找起来也许能快一些。 在地上足足画了三天,李姝才觉得自己画的似乎能看一点了。 只是总共十五个画面,她如今才练到第三个,距离十五个还早着呢。 随着眼前出现的幻影越来越频繁,李姝深知这事不能再拖了,只是眼下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直到第四天,李姝才在纸上临摹出了最初的那三个画面,但是也仅有四五分像而已。 拿着这三张画李姝随即去了秦淮楼,她想到了一个方法,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值得一试。 “你想让我帮你出一个悬赏公告?” 秦卿今日竟然在秦淮楼,实在是太碰巧了,原本李姝已经做好了不一定能找到他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竟然那么幸运。 “是的,赏金我来出。” 李姝想到秦卿主要还是看中他涉及产业众多,人脉较广,而且又是一个商人的身份,商人为了一个喜欢的东西一掷千金,听起来不是什么荒唐事。 这要求秦卿倒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画那么重要竟然让眼前这个女人不惜花费重金来求得。 “那你倒是说说你悬赏的这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秦卿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姝,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第162章 意料之外 “这么听来果真是一幅妙画儿。” 听李姝说完,秦卿饶有兴致地在脑海里勾勒着画内容,他虽也略懂一些字画,也见过不少名家作品,但李姝形容的画他还从未见过。 “我语言过于匮乏,三言两语很难将其中精妙之处一一展现,若真能寻得此画,我想秦老板的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我。” 秦卿很爽快就应下了这事,一来他不用出一分钱,二来他刚好可以借这事扩大影响力,话又说回来,若那画真如李姝所言,他能看上一眼也算值了。 “不过直接说求十二幅画,内容未免太过广泛,容易让人摸不着头脑,给每幅画定一个主题,这样作画之人就可以一眼看出重点并据此作画。” 在秦卿的提议下,李姝将梦里那几幅画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洁白的宣纸上瞬间出现了几组大字:稚子牵牛、烟雨村落、江边夜泊…… 短短几个字就把李姝梦境里每幅画的内容给概括出来了,而且都是直言重点,倘若有人真有想法可以根据主题来进行绘画,所作之画符合李姝梦境内容的即可得到赏金。 “阿四,把消息散下去。” 整整十五画,李姝自己临摹的那几幅不算,毕竟是经过系统验证的,收不了一点,每幅画悬赏五十两银子,七百五十两银子,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但是根据经验,越难获得的东西报酬也就越丰厚,更何况若是悬赏金额太低恐怕没什么人来,系统交货又要遥遥无期。 在等待消息的日子里,李姝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醉仙楼的薛五四,只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 估摸着时间,他从李姝那里买的红果酱差不多该用完了,只不过比李姝预想的时间早了不少。 薛五四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直言想继续和李姝合作,希望她能够加大供货量。 薛五四不太擅长隐藏情绪,所以脸上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那语气李姝一听就觉得对方肯定没少赚,食客的反馈应该还不错,否则他不会那么着急赶过来和李姝谈合作的事情。 由于红果酱目前在市场上普及程度极低,基本上就是醉仙楼独一家垄断,对家也无法复制口味,所以食客的粘性不错,既然都来醉仙楼了其实也不差那几个钱。 他一开口就要五十大缸红果酱,这数量远不是李姝一家人从早忙到黑就能解决的,一亩地就算是丰收,挑选熬制后的红果酱不过几小缸,那五十大缸的红果酱怕是动用全村之力也只能勉强完成。 “薛老板,恕我多嘴,一道菜即便口味再独特,吃久了总会腻的,您一下子要那么多的红果酱就不怕砸了招牌吗?” 如果动用全村的力量,李姝需要的是长久的合作,而非仅眼前的短暂利益。 “哈哈哈,李老板果然见解独到,你说得没错,同一个口味吃多了确实会腻,但是我们用红果酱搭配其他的酱料,不断调整配比,研发出了更多风味独特的菜品,绝对不带重样的。” 薛五四回答得自信满满,以红果酱为最基本的底酱,再辅以各种香料调制料增加了菜品口感上的层次性,甚至直接起到画龙点睛的效果。 第163章 种粮还是红果 他醉仙楼对红果酱的需求只多不少,而且他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将这酱做出更多的花样来。 “薛老板要的量恐怕我难以满足。” 李姝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此话确实不假。 “李老板,这红果酱只有你能制出,请你无论如何一定按最多的产量来。” 薛五四言辞恳切,他心中亦有宏图大业,绝不想被这红果酱绊住了脚步。 “我知道,只是薛老板,我也不怕和你交个底,在上次给你那几缸的基础上最多再加三小缸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那点量和薛五四需要的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根本无法满足他研制新菜品的损耗。 “那确实不够啊,李老板你想想办法,再多给我弄些,价钱便是再高些也无妨。” “实在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啊。” 李姝此话一出,薛五四就有了好想法,李姝一个人力量有限,那若是整个韩家村呢,或者再多些附近村子的人呢。 只是这红果是李姝独一份的,虽然听外甥女说原本这红果是从酒坊老板那里得来的,但是这制作方法却是只有李姝知道,不知道她是否愿意将红果苗分给其他人。 “哦?薛老板是想让我将这红果推广至整个韩家村,让村民们一起来种,制成红果酱之后再由你统一来收购?” “是的,不知道李老板意下如何?” 最后一句话薛五四问得小心翼翼,要知道若是惹恼了李姝,他可能连仅有的几小缸红果酱都得不到。 “此法甚好呀,只是薛老板,我丑话说在前头,可能不是每户都想种这红果的。” 庄稼人靠地吃饭,首选栽种的肯定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这红果虽然能卖钱,但是也只能是在粮食充足的前提下栽种。 薛五四祖上也是种过地的,他自然知道李姝话里的意思。 李姝等的就是薛五四的这句话,她怎会不懂团结整个韩家村一起种才能满足他的需求,只是这个中有许多风险,不是她一句话就能担下来的。 薛五四虽说是个厨子,但说到底,本色还是商人,他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当即就让李姝叫来了村长一起商议全村种植红果的事情。 韩铁手里捏着一把旱烟枪,沉默听完薛五慷慨激昂的演讲,随后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目光转向李姝,问了句,“韩旭媳妇你怎么看?” 这红果原本是李姝最先开始种的,种植的难度,产量,投入产出比以及后续如何制作红果酱只有李姝最清楚,所以这个时候李姝的意见显得尤为重要。 当然李姝说得也很客观,并不只是一味的说红果的好,将一些她所看到的缺点也一并说了出来,最大的弊端就在于下一个种植周期和水稻种植赶在一起了,到时候大家是种粮食还是种水稻呢? 很快这个矛盾点就在接下来召开的村民大会里得到了验证。 “那红果能卖几个钱啊?够买粮食不?” “我们要种粮食啊,哪有多余的地来种红果呢?” “谁也没种过,别到时候种出来人家又不要了,到时候粮食也没种,红果也不值钱,两头捞不着好。” 第164章 诚意 其实只要种红果的收益大于种粮食的收益,应该会有一半以上的人愿意挪地出来种红果的,问题就在于眼下种植红果的收益不明,种植难度不明,在没有任何保证的前提下没有人敢贸然弃粮种果。 其实村民们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接受新事物总是有一个过程的,不可一蹴而就。 若是正常种粮,不管是丰收还是欠收大家也都认了,要么怪雨水不好要么怪自己没打理好,但若是改种红果,丰收卖得上价钱还好说,一旦欠收或者价格很低,李姝绝对会成为村民们的炮火集中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所以这事只能由薛五四牵头,李姝既不能主张也不能反对,保持中立的态度最好,这风险她可不想担,当然也不该由她担着。 几番沟通下来,薛五四为了打消韩家村村民的顾虑决定先拿出二百两银子作为村民种植红果的启动资金。 二百两银子目前尽数存放于村长韩铁处,每户村民可以报备自己家今天要种植的红果面积,种植一亩给一两银子,分两次发放,分别是分苗种植的时候和开始挂果的时候,由村长查看之后将对应的银两发放给村民。 等红果成熟以后薛五四会派人来收购加工好的红果酱,以小缸为单位,每小缸的价格根据红果酱的成色、口味质量来划分,大概在三至五两银子之间,当然这个价格是加上之前给过那些银子的。 若是最后颗粒无收,需要退还已收钱银的一半,剩下那一半就当是种植红果的辛苦费。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若是按最高标准的质量来,十小缸就是五十两银子,得种多少年的粮食才能挣到这个数目。 尤其是薛五四把白花花的银子当着大伙的面交给村长保管时,不少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有的人开始盘算家里的地该怎么分配种植才能达到利益最大化,也有人开始悔恨当初村里有人卖地的时候怎么不买点。 总之,薛五四把自己的诚意摆出来之后确实打动了不少人,已经有几户偷摸着找村长报备自己家要种的红果面积了。 狂热分子不少,理智的人也不在少数,尤其是家里人口多的,首当其中要解决的还是吃饭问题,用种红果的钱去买粮对他们来说算不上是明智之举,这样的人家对于种红果之事更多的是试水心态。 三日之后是截止报备的时间。 村长对着收集到的数据来来回回对了好几次,确定无误了才把确切的具体数据告诉了李姝,足有五十亩之多。 李姝原想着要是种的人少,她可以统一育苗之后发放给村民,但是这么大的数目,她决定把种子按量分给各户,让他们自己育苗。 虽然村长把大伙召集起来一起听李姝讲过几次种植红果的要点和一些注意事项,但是大家仿佛都不放心似的,晚饭以后各家娘们就抬了个小凳子来韩旭家门口唠嗑,话里话外都是要怎么把红果种得更好。 红果种子和水稻种子一前一后种下去,过了些时日都纷纷发芽了。 第165章 消息 之前种植红果踩过的坑李姝都一一提出来并毫无保留地教给同村人,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不过那些钱薛五四虽然亲自拿给村长保管了,但不管怎么说没到手的总是不算数,所以在分苗种植之前大家对这件事情都不是百分百有把握。 关于那画的消息阿四隔三岔五会送一些过来,数量不多,所以李姝看得很快,但都不是自己梦里的那几幅。 根据之前的经验,一开始李姝还是无比坚信自己可以找到那些画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系统对她的日常生活影响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一天清醒的时间只有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她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陷在梦境里无法挣脱。 梦境的画面当然不难想象,就是那十五幅画,起初那些画依次排列围成一圈,将李姝困在最中央,因为长时间找不到画交差,那些画距离李姝的越来越近,直到最后梦境里的李姝被那些画彻底缠住,几乎无法呼吸。 李姝的异常一开始只是家里人注意到,但是现在处于红果种植的关键时刻,村里不少人会来找李姝询问一些种植上的问题,他们在家里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结果在床上发现昏睡不醒的李姝,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就这样村里人尽皆知。 大家都以为李姝得了什么怪病,有真的关心前来探望的,也有带着探究意味前来的,甚至有人开始怀疑种红果拿钱就是一个阴谋事件,李姝就是怕阴谋败露才躲在家里装病。 好在没多久就开始分苗种植了,红果苗种下去的第二天村长就带着人挨家挨户统计数据并当场分发了银子,才让大家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天阿四又送了几幅画来,数量不多,一共六幅,清白的纸张上用墨勾勒了一些线条,有两幅确实画的不错,只可惜并不是李姝要找的。 “辛苦阿四了,这些都不是我要找的,接下来还得继续麻烦你。” 李姝勉强挤出一个笑,长期的卧床昏睡导致她手脚使不上劲儿,一开始发现同心玉环秘密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是福气,现在看来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 “不麻烦的,李老板您这身体还好?可是得了什么病?” 阿四是秦卿的人,依命办事,本不该多嘴的,但是他来了几次却眼见着李姝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所以还是问出了口。 “不碍事,老毛病犯了而已,还请你尽快再为我多寻一些画来,关于赏金部分我还可以加。” 这赏金其实已经加过一次了,在阿四看来已经算是很丰厚了,没想到李姝还要加,他开始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画,竟然让李姝不惜悬赏并加价。 不过说来也奇怪,李姝看上去像是病的不轻,但心里最挂念的竟然是那些画,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猫腻,阿四在心里暗想。 午后的微风随着阿四开门的动作从门缝中溜进来,掀动了摆在桌子上的纸张,忽然露出某页背面的一角,电光火石之间,脑海里有一束银光闪过,李姝伸手的动作紧随其后。 “咚咚。” 阿四迈出房门还没走几步,听见声响立马回头,只见李姝手里攥着其中一幅画,额间有细密的汗珠,此刻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李老板!” 阿四折返回来,将李姝小心地扶正坐好。 “阿四,这个,这个。” 李姝气息不稳,颤着手指了指边上的画,但是所指的位置却是纸张背面一幅小小的草稿,面积约半个手掌那么大,看起来有些不起眼,远远望去就是一团暗色的墨团,很容易让人误认为是不小心滴落的墨汁,但是凑近一看却有惊人的发现。 这次这几幅画并不是收的成画,而是作画者来现场画的,许是收的时候太匆忙,他并未注意到画的背面还有那么一幅小画。 当时阿四是在场的,他敛下心神仔细回想那天的场景,这幅画的主人他记得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从衣着可以看出他的家境不太好,但是他不卑不亢的态度他却是十分欣赏的。 所以少年故意发挥失误来向他讨纸时他并未多言,其实他早就看到少年把那些纸偷偷叠起来放进袖口了,他的神情有些慌张甚至还有些愧疚,但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只是他确实没想到少年在正画的背面还留了一幅小画,看上去像是草稿,但是和正画的内容却毫不相干,这又是为何? “阿四,你是否还记得这张画的主人,可以帮我找找他吗?” 李姝的面色依旧苍白,但终于有了些许的笑,阿四便明了李姝应该是找到了一直以来找寻的答案。 “我记得这个人的,我替你找来。” 夜晚的时候李姝将画对着烛火,观看了许久,她不会记错的,日日如梦魇般缠着她的画,和眼前这幅画有八九分的像,剩下的一两分大约是画太小了,导致她有些细节的地方看不出来或不太确定。 摸起手边的剪刀,李姝心一横就把那一角的小画给剪了下来,接着将画投进了系统。 很意外这次系统的态度让李姝有些疑惑,它并没有收下,给了李姝两个铜板,画依旧在李姝手里,任务依旧存在。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李姝看着手里的小画陷入了沉思,这是什么意思?说不合适还赏了她两个铜板,说合适,任务并没有消除。 连李姝自己都没发现她昏睡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些,直到韩旭看见屋里跳跃的烛火,迷蒙间嘟囔了一句,“娘子今日睡的好晚”。 李姝这才如梦初醒,这个方向应该是对的,也许找到作画之人,画出相同尺寸的画一切就能迎刃而解。 李姝这边还在等阿四的消息,他既然说记得作画者,那等待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但偏偏事与愿违,那作画者的祖母前几日去世,他这几天正忙着丧葬事宜,根本无心理会这作画之事。 而李姝这边的红果种植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第166章 闹事 为了保证红果的价格,当初村长千叮咛万嘱咐这东西先在自己人的村里种植,没想到不少人为了能多得些钱,竟将红果苗擅自带到了其他村子让帮忙一起种。 有的是带给附近的村子让熟人帮忙种,有的则是带给远房的亲戚让其帮忙种,只是这些人只说帮忙种红果,并没有和对方说有钱拿,结果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那些被拜托种红果的外村人拿了这事来向村长讨说法要钱。 “你们村的人也太黑了,钱自己收了,红果让我们种,还占了咱们种粮的地。” 为首的是外村的一个庄稼汉,身材魁梧,脸上还有一道疤,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是啊,要不是我们消息灵通还被蒙在鼓里呢。” 一共十几个人,扛着锄头,手持镰刀集结在村长韩铁家门口,今天他们一定要拿到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 “反正让我们种了就得给钱,给你们村里的什么价给我们就得什么价。” 村长韩铁从他们的言语中大概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果然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明明三令五申不得把苗带出去,村里这些人还是不听。 “各位请稍安勿躁,”韩铁本不想管这些事,但人家都闹到自己家门口了,还是得和对方把话说清楚了,“首先,这红果我们还在试种阶段,仅限在我们韩家村进行;其次,我并未拜托各位和我们一起种红果,你们拿到的那些红果苗想必是你们所熟知的人给的,村里的种苗补贴已经按当时的申报亩数分发完毕了,所以你们冤有头债有主,谁让你们种的就去找谁。” 这块肉本来是独属于韩家村的,如果那些人把苗带出去种同时能处理好这其中的关系,他倒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眼下他们要一起来分这固定的银钱,他是断断不能同意的。 “听说钱都在你这里,我们不找你找谁?” 这年头种地还有钱拿,尤其是还没开始收成就有钱拿,这么好的事能抓一点是一点。 “我刚刚说过了,我们村的种植补贴已经发放完毕了,而你们种的那部分一开始并不在我们报备的范围内,你们既然听了别人的话种了,那就应该找让你们种的人,补贴自然也应该从他们手里支出。” 韩铁的态度坚决,这些人里有几个他还是认得的,是村里几户人家的亲戚,所以顺藤摸瓜自然也知道是谁把红果苗带出去的了。 其实眼前这些人倒也并非一点好处都没得,只不过几颗鸡蛋几块饴糖和实实在在的一两银子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既然这样,那我们村挂果时候的补贴谁家都别要了。” 眼看韩家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韩铁幽幽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这下炸的变成了韩家村的村民。 “凭什么,那是给我们村的,凭什么给外村人。” 顿时人群中怨声四起,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人们就会由一开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转而变为愤怒。 “是谁把红果苗给你们种的你们就去找谁,凭什么来占我们的份。” “对啊,我看那谁不是韩铭和韩锦两媳妇的娘舅家嘛,要钱去找你家姐妹和她们丈夫啊,来这里耀武扬威是几个意思。” 随着一人被点破,其他人也纷纷站出来说谁谁家的亲戚就该找相应的人去要钱。 一开始针对村长韩铁的争议,被他三言两语借力打力,立马变成两个群体之间的对立。 双方剑拔弩张,谁也不让着谁。而被点名背叛韩家村的几户人家则完全没敢露面,躲在家里做了那缩头乌龟。 “不管你们说什么,反正今天不给钱,我们就不走了。” 为首的庄稼汉带着一行人直接坐在了村长家门口,将那门围得严严实实。 围在外圈的村民想要出手却被韩铁用眼神拦了下来,其实这个事情要解决也不难,只要把矛头调转回最初始的症结所在,他这里便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大伙散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话也说得很清楚,如果各位执意要等候在此,那便随意。” 韩铁挥了挥手,让大伙各回各家,而他则是后退一大步,把大门一关,从里面落了锁。 本来村民们还担心村长会顶不住压力,把剩下挂果时候的补贴拿出来给眼前这些人,损害大家的利益,不过看村长的态度,他应该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 等在门口那几人一开始也是倔得很,把锄头放下往地上一坐,就如老僧入定一般,后来随着围观的人渐渐散了,韩铁又一直没有要开门的意思,于是开始在门口叫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 而韩铁则是烧了壶热水,靠在院子里的矮椅上闭目养神,外面的动静愣是一点也没干扰到他。 “大哥,要不咱们砸门!” 人群中有人提议,他们没吃饭就过来,加上现在叫骂了那么久,早就又饿又渴了,相比坐在这里苦等,他们更想速战速决尽快拿到钱。 “不行,这里可是韩家村的地盘,咱把他们村长家给砸了他们能放过咱们吗?” 这些人整整等了两个时辰,看里面的人始终不为所动,渐渐开始动摇。 最后朝门口呸了几声,一番商议下来决定去找让他们种红果的人。 院内烧水的炉火渐渐灭了,暗红的火光由大变小,最后与黑暗融为一体,坐在矮椅上的人竖着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只听得一片寂静之后,老人才站起身,从侧门出去了。 这几天李姝没怎么出门,但是今天村里发生的事情她却了如指掌,这还得归功于韩娟和她那几个姐妹隔三岔五来李姝这里八卦。 当然她们把今天的事情说给李姝听更多的原因是想听听李姝的看法,没想到李姝就这么一言不发听完了全程,对于此事不置可否。 往更深层面想,其实这件事的发生是必然的,只是幕后的推手是谁这点很关键,如果只是村里人为了多拿点钱而把红果苗带去其他村这倒还好办。 “笃笃笃”。 黑暗中响起一阵敲门声。 第167章 麻烦 李姝抬头看了看空中月亮的方位,来得倒是比预想中晚了点。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坐在自家院中的村长韩铁。 “他们都走了?” 李姝往火盆里添了几根干柴,朝正在吸旱烟的村长问道。 “走了,不过估计还在村里,应该去找他们那些老熟人闹去了罢。” 其实这才是韩铁冷着门外那群人的原因,冤有头债有主,要的就是让他们去找那些始作俑者,况且这事的后果本就不该由他来承担。 “那挺好的。” 李姝用火钳将火堆的中心掏空,方便更多的空气进入能充分燃烧,在火盆边缘摆了一些红红的炭火。 “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此事韩铁在心里有自己的看法,但总还是想通过别人的肯定来验证心里的想法。 “我能想到的想必村长也想到了。” 有利可图就会有人剑走偏锋,那些始作俑者的行为其实两人一开始就想到了,只不过没想到人会那么多。 薛五四归根结底毕竟是个商人,花最少的成本实现最大的利润才是根本,一开始这红果酱物以稀为贵,价格高些是必然的,他可以忍受一时的价高,但一世的价高却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红果酱的稀缺属性改变,变得唾手可得他才有议价权,这第一步当然是解决源头问题,将红果种子以各种形式散播出去,首先就是要让这红果的种子走出韩家村,之后再以星火燎原之势吹到其他地方。 红果苗是村里人带出去的不假,但是种植红果有钱领的事情就不一定是村里人散播出去的了。 “你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韩铁心里清楚等红果遍地都是的时候,他们就卖不上价钱了。 “暂且先顺其自然。” 李姝的答案韩铁不是很满意,什么叫顺其自然,这钱他原本是打算至少赚个两年的,顺其自然四个字代表着他们就只能挣这一季的钱,或许都撑不完今年。 “可这个机会几十年不遇,大伙现在干劲也很足,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这种苗外传是迟早的事,村长不如咱们换个思路,种红果这个事最开始的红利其实我们已经吃到了,就算我们再怎么想把种子捂在兜里,难道薛老板就不会想其他的办法吗,后面还有制作红果酱的环节,我们再看看。” 这红果从果树上摘下来之后不太好保存,目前最佳的保存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晒制成果干,另外一种则是制成果酱,而仅是制果酱这一环节李姝加了一种最为关键的原料才能保持其风味经久不变,或许这点可以作为他们的底牌。 经李姝这么一说韩铁也想开了,有些事情确实只能顺其自然,既然如此,把握好眼下的机会是最为要紧的,这第一波的红利他们要好好吃。 心里无事那一晚韩铁睡得很好,但是有几户人家可就没这个好福气了。 赵婆子一家虽然分家了,但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的,至少院子还是共用的,两个儿媳的兄弟就这么登门入室,话里话外都是要让他们家把种红果的钱拿出来。 韩铭和韩锦也没想到当初耍的小聪明如今被反噬了,两个大舅子不知道实情也就算了,但是现在种植补贴的事情人尽皆知,他们也不好矢口否认。 原本还想着他们能在村长那里得点好处就不会找到家里来了,谁知道村长是个硬骨头,不知道最后使了什么伎俩,把人都哄到他们家里来了。 现场的气氛有些紧张,韩韦氏和韩蔡氏的两个哥哥黑着脸坐在堂屋的板凳上,就连两个妹妹端上来的饭菜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 “我们拿你们当自己人,你们就想着拿几个鸡蛋坑我们是?” 当初是两个妹妹拿个鸡蛋和红果苗找到家里来的,但是这主意嘛说不定都出了。 “大哥,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实在是,实在是……” 韩铭结结巴巴的,确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白了他们当初就是想着自家的地不够种但又不想放弃红果种成之后的利益才用了几个鸡蛋和蹩脚的理由诓骗大舅子家帮忙一起种。 “实在是怎么样?连你自己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们种红果拿多少钱,给我们的一分都不能少。” 见两个大舅子如此坚决,韩铭和韩锦两兄弟只能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自家媳妇。 “大哥都是自家人,之前的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但是这钱我们确实拿不出来啊。” 韩蔡氏知道以自家大哥的本事是根本想不了那么多的,大哥背后的大嫂才是那个最不好惹的,自从大嫂掌家,就算是一文钱也得算个清楚明白,听说了种红果有钱拿的消息之后她绝不会善罢甘休,铁定不允许大哥空手而归。 “拿不出?那当初就别让我们种啊?反正我话放在这里,拿不到钱别怪我们回去把苗拔了,你们地里现在种着的也小心些。”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当然如果不是家里媳妇的命令,还有他们这次做得有些过分了,否则两人不一定会把话说得那么狠,毕竟是亲戚,以后还是要往来的。 反正两个大舅子那边种的数量不算很多,如果真要拔掉就两清也不算太吃亏,但是盯上他们自己种的就有点冒险了。 两个大舅子是知道他们家的地在哪里的,韩铭和韩锦有些怕了。 几经思虑之下,韩家做了让步,等挂果之后愿意分两个大舅子拿到手的一半钱。 两个大舅子一听当然不愿意,他们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空手回去没法和家里的媳妇交代。 “不行,你们当初送过来的几个鸡蛋我可以还回去,但是钱我们今天必须拿回去。” 赵婆子在屋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当初这法子还是她教孙女去大人面前说的,为此韩春花还得了父亲的夸奖,当天吃饭特意给她单独加了颗蛋。 第168章 作画之人 谁也不知道赵婆子家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她家儿媳的两个哥哥走了之后,赵婆子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哭骂说家门不幸,两个儿媳第二天出门干活也是鼻青脸肿的。 好像都说好了似的,那天晚上之后那帮人消停了,不知道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李姝这边根本等不到那作画者守孝丧期满了,只得让阿四带路自己动身前往。 得了那两个铜板之后李姝的身体略有所好转,但仍旧日日精神不济,不知道在路上颠簸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她也醒了几次,只是阿四没说到了,她清醒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两间矮小的土墙茅草屋,其中一间的墙上还破了一个大窟窿,门前的黄土地面光溜溜的,被压得很实,只在边缘处的缝隙里偶尔探出几棵生命力不是很好的小草。 阿四说这便是那位小哥的家,当初他几番打探之下才寻到这里,不过等两人走近了才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厨房内陈设简单,不,几乎可以说是简陋,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扒拉来的木板子,用几个土砖头垒起来支撑在木板的两端,要不是上面专门找了位置放了几个豁口的碗,几乎都看不出是张桌子。 透过墙上的窟窿口照进来的光在厨房的地面上形成一个反不了光的镜面,在整个厨房里显得尤为扎眼。 阿四在周遭查看了一番,发现确实没人,于是只好和李姝一块到屋外等候。 “许是有事出去了,咱再等等。” 李姝被阿四扶着在屋外一块相对光滑的石头上坐着。 阿四不是很理解,眼前的李姝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呆在家里将养着就好,寻人的事情交给他,左不过是多等两日,何苦拖着病体前来,求个画能有命重要吗? “李姐姐!” 李姝坐在石头上迷迷糊糊打着盹,突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李姐姐,是在叫她吗? 十几岁的少年一早就去地里了,这会儿已经正午了才回来,篮子里是些野菜,是锄完草之后特意去别的地方找的,以往锄草的时候就能遇见些能吃的野菜,但今日运气不好,所以花了些时间。 没想到刚到家门口就遇见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你是……陈余年?”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李姝脑子顿了顿才说出他的名字。 “是我,李姐姐你怎么来这儿了?” “李老板,这就是我们今天要找的那画作的主人。” 阿四附在李姝耳边轻声说道,他费那么大力气找了那么久,听这语气没想到两人竟是认识的。 看到边上的阿四,陈余年愣了愣,心里知道了个大概。 “你是这房子的主人?” 李姝有些不敢相信,之前陈余年只是草草说了下自己的家世,没想到他竟过得如此艰难。 “之前我和祖母一块的,如今只剩我了。” 说到祖母,陈余年明亮的眼睛晕染了些许水汽,自前些日子祖母去世,他便一直忙着丧葬事宜,如今一个人在每日吃食上也怠慢了许多。 “不知道你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节哀,老太太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李姝听到陈余年肚子咕咕叫,似乎意有所指。 拗不过李姝的盛情,陈余年最后被带到镇上一家酒楼的雅间,刚好她和阿四也没吃饭,三人凑一块解决算了。 陈余年虽然自幼失去双亲由祖母一人拉扯大,但却是个极讲究礼节的,面对一桌子的丰盛饭菜,他吃的很斯文,若不是李姝知道他的情况,光看他的神态和衣着,指不定会被误认为是哪个富贵人家的落难公子呢。 “李姐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那十五幅悬赏的命题画作?” 他记得阿四,当初他故意在纸上失误,偷偷收起的废纸张阿四其实是看见了的,但并没有拆穿他,实在是纸张太贵了,不得已他才出此下策。 就连当初参加悬赏作画,他也是冲着那纸张才去的,至于赏金,他并未肖想过。 他的丹青之术全是自学的,夫子见他对此感兴趣,或许是对于得意门生的偏爱,装作毫不在意地扔给他一本丹青入门书籍便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警告他不能落下课业,否则他将收回书籍。 当然陈余年并没有给夫子收回书籍的机会,关于丹青的研究他全都是课外进行的,闲时要做农活,可以说是挤出时间钻研的,不过所有的实践都在门口那块空地上进行的。 直到阿四带着悬赏命题前来,那是他第一次在纸张上进行作画,说不紧张是假的,但除了第一次,后面的失误他都是故意的。 李姝点点头,“不错,我看你在正画背面的小角上又画了一幅小的,这是为何?” 陈余年有些诧异,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留意到那幅小画。 “其实那幅小画才是我最开始画的,当时脑海里出了画面,但我怕记不住,所以很快速在小角画了个草稿,等我想正式画的时候发现那张纸根本装不下我脑海里的画面,于是转念画了一幅和主题沾边的画。” 他顿了顿,犹豫着后面的话要不要说,最后徐徐开口。 “其实,当时已经是我昧下的第八张纸了,我不好意思再故意失误了。” 是的,谁也没想到等他真正的灵感出现的时候,他已经不好意思再问对方要纸了。 李姝却听到了他话里的关键,放不下?她记得后来为了节省时间都是随机放出一个主题的,陈余年这波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稚子牵牛图,一个主题画一张纸难道还不够吗? “你说一张纸画不下你脑海里出现的画面?是不止一个画面吗?” 李姝在心里祈祷着,希望会是她想的那样。 “是的,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些画面其实只有第一个画面是和主题相关的,剩下的不太相关,但是我私心觉得他们就是一体的,分开画就不是一个整体了,所以最后并没有画我脑海里最开始出现的画面。” “那你现在还记得当时出现在你脑海里的全部画面吗?” 第169章 一模一样 数丈洁白光滑的宣纸铺在陈余年面前时,他还觉得自己在做梦。 平时连练字都舍不得在纸张上动手,只敢在地上练习的他,如今看到价值不菲的宣纸就这么铺陈在自己眼前,说不震惊不紧张是假的。 此刻他拿着毛笔的手微微颤抖着,迟迟不敢下手,怕一不小心就玷污了这洁白的纸张。 李姝似乎看出了陈余年的紧张,轻声安慰他,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尽管把脑海中的画面一一展现在这宣纸上。 陈余年稳住心神,闭着眼睛,把那天出现在脑海里的画面重温了一遍,再睁眼时,已不见紧张。 黝黑却纤瘦的手握着毛笔开始在纸张上一点点勾勒,真正在纸张上作画,严格说来,对于陈余年是第二次。 陈余年屏息凝神,挥动着笔,将脑海里的画面一一展现在纸张上。 而李姝则是盯着他笔下的线条,看着这一笔一划是否能和她心里的画面重合。 整整半个时辰,没有一刻停歇,直至陈余年将笔放回笔搁上,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至此,洁白的宣纸上赫然出现两个场景:稚子牵牛、烟雨村落,与李姝梦里的画面完美重合,十五幅画如今已经完成两幅。 “砰”,一直以来紧绷在李姝心里的那根弦霎时间松了,终于,终于让她找到了吗? 即便现在画并未交予系统,但李姝肯定这次绝对没问题,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因为激动有了些许红光。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的!余年,你脑海里是不是还有十三个画面还没画出来?” “李姐姐,你怎会知道?” 陈余年刚端起的茶杯,还未碰到嘴唇就被李姝的一句话震得搁置下了。 李姝把原因简单说了一下,并未透露同心玉环和系统的秘密。陈余年听完并未多想,只是感叹于梦境的奇妙,竟能将两个遥远的人联系在一起。 眼看天色渐晚,李姝本打算多定一间房,让陈余年一起宿在镇上,只是少年拒绝了,他说家里还有两只鸡没喂,他今晚回去,等第二天一早再来客栈寻两人。 看他态度坚决,李姝也只好作罢,只是临走前她往陈余年怀里塞了不少吃食,都是用麻布盖好放在篮子里的,他实在太瘦了,比李姝第一次见他时还瘦了些,然而这中间已经隔了将近两年了。 “李老板,这些都是你梦境里出现的画面吗?” 陈余年离开之前已经画到第五个场景了,每一个场景都和李姝梦境里的画面完美重合。 “对,一模一样。” “这少年不简单呐。” 阿四不禁感慨,从少年的描述以及他的表现来看,他的确鲜少在纸上作画,也并没有人专门教习,饶是阿四这样的行外人都能看出这些画的绝美,这完全就是天赋异禀啊。 “确实很出乎意料,他于丹青天赋极佳。” 还没完全入夜,李姝便已支撑不住,沉沉睡去了,只是她还挂念着画,强撑着睡意拜托阿四将画收好,以及明天若是陈余年来了一定要叫醒她。 她答应过秦卿若是得了画作一定要让他欣赏一番,所以这几幅画她还不能交予系统。 这一觉李姝睡得很沉也很久,沉到阿四过来叫了几次她都是迷迷蒙蒙应了声便又睡去,久到陈余年把最后十个场景画完了李姝才幽幽转醒。 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陈余年的身影,只余阿四一人对着已经完工的十五幅画啧啧称赞。 “李老板,你醒了,没事?” 瞧见面色愈发苍白的李姝阿四忍不住有些担心。 “我没事,余年呢?” “小伙子家里有事已经先回家了,都画完了,他说你过目之后若有不妥的他明日再过来。” 见李姝若有所思,他又补充了一句,“是留他吃过饭才放他走的。” “谢谢,麻烦阿四了。” 墨迹已干的部分已经被卷起来了,只余最后一个场景的墨迹尚未干透,李姝从后往前,流连的目光一一抚过和脑海里如出一辙的画面,看到最后,心里的那块大石总算是完全落下了。 李姝看了看日头,若现在回安宁镇,脚程快的话可以在天黑前到家,只是眼下在投递系统之前还隔了一个和秦卿的约定。 “阿四,之前答应过你们老板的,若是寻得此画一定要让他看上一眼,这幅画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们老板看完马上就有其他的用处,还麻烦你今日回去将画交予你们老板过目,我明日一早回去找你那画。” “等下我会亲自去找余年,将赏金悉数交予他。” “若你们老板不在,还请你寻个画师将此画分毫不差地临摹下来,所有费用由我来出。” 她最怕的就是秦卿不在镇上,所以想了一个预备方案。 当初久久未有人画出画,赏金也由原来的七百多两增加到了一千两,这一千两被李姝分成了三部分,九百两的银票,八十两的银子和二十两的铜板。 “李姐姐,这钱我不能要。” 说实话,陈余年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光是那八十两银子就足以让他看直了眼,他和祖母相依为命,长到现在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估计都没有八十两,更别说那九百两银票了。 “这本就是悬赏的钱,所有的画你都画对了,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这赏金本就是你应得的。” “可我自知并没有出什么力,早知道这悬赏是李姐姐发布的,当初我就不昧下那么多纸张了。” 陈余年有些惶恐,这么多钱他感觉受之有愧。 “亏的你昧下那么多纸了,否则阿四也不会眼熟你,我就更难找到你了。” 李姝打趣道,不过也确实如此,可能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当初萍水相逢,是李姝帮他找到了母亲的遗物,也是她慷慨邀他同食,不仅让他住进客栈免受风吹雨淋而且还给了他银子做盘缠,也是那些盘缠帮助他和祖母度过了好长一段日子。 与如今作画之事比起来,也算是报答了李姐姐当年的恩情,钱他是不会再收的。 第170章 新水果 秦卿行踪不定,阿四快马加鞭赶回去终究还是没遇上,只得雇了画师连夜将陈余年的画全部临摹了一遍。 “你于读书丹青都有天赋,有了钱可以将房子修葺一番,也不用日日去地里刨食,可以安心读书作画了。” 上次童试之后,陈余年因为家里交不起束修已经不再跟着夫子学习了,但他的夫子是个嘴硬心软的,临走前给了他一些书籍,说是家里放不下,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可陈余年翻过那些书籍,明明崭新得很。 “便是你祖母去了,你也得好好生活,把身体养好了才能继续往下走,看到你好好的,你亲人在天之灵也不至于不宁。” 好说歹说陈余年终于收下钱了,只不过只收了一半,美其名曰那一半让李姝先保管着,但李姝知道这钱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再拿回去了。 不过也没事,李姝想着等什么时候再找个由头以另外一种方式还给他也不急。 “余年,切记不要露富。” 李姝临走前又补充了一句,陈余年的家很明显就是远离主体村落的,房子又破破败败,他一个孩子要是被人发现有钱很容易被惦记上。 陈余年知道李姝话里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李姝是第二天一早回的家,因为身体不适,路上耽搁了点时间,到家时阿四已经把画交给韩旭,人已经走了。 也不知道阿四和韩旭交代了什么,韩旭宝贝似的把画抱在怀里,一动不敢动。 见李姝终于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把画从怀里拿出来。 “娘子,画,很好。” 李姝摸了摸韩旭的头,“谢谢相公帮我保管,画确实被你保护得很好。” 李姝得夸奖对韩旭来说大部分时候都很受用,他转过头朝李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仿佛在说不愧是我。 随后李姝找了个理由让韩旭出去,自己则把画投入了系统中。 这次终于没被退货了,就在画消失的一小会儿,李姝觉得身上的不痛快瞬间消失了,顿时觉得精神百倍,前段时间那种病恹恹的状态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一开始不觉得,越到后面李姝就越发觉得这同心玉环和系统有些古怪,虽说这算是一种交换,但是这任务有时候来得猝不及防,有些任务的解决方法更是一点解决思路也没有,简单点的任务还好,立马解决,对她本身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一些比较难的任务就会导致解决周期长,接着她的身体也会出现各种不适。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李姝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奖励有时候是几个里选一个,有时候又是直接指定,那奖励就算她不想要也不行,因为任务就摆在那里,她不得不去完成。 好在解决完这次的任务之后李姝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收到新的任务了,这让闻任务色变的李姝喘了一口气。 进入雨季,田里蓄了水,韩旭从河里抓了一篓鱼,有大的有小的,大的被李姝做成红烧端上桌给几个馋鬼消灭干净了,至于小的,最小的不过一根小拇指大小,最大的大不过两根手指。 李桐对着木桶里那十几条鱼小雨唉声叹气。 “你说你们知道自己个子小也不机灵点赶快游走,这会儿到了我手里,放你们回去是不可能的,当然你们现在还太小了还不够我塞牙的,要我那你们怎么办才好呢?” 李姝看着弟弟一副假好人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倒去稻田里养着,左不过几个月就该放水晾田然后准备秋收了,就给你养几个月。” “我怎么没想到,姐,倒进稻田里它们不会把水稻都给吃了?” 李桐看着这十几尾小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把水稻咬断的样子。 “要是它们把水稻给吃了,你以后就少吃点。” 李姝笑着威胁弟弟,主要是看出弟弟实在不想把鱼放回河里,放容易但是抓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但又不想吃了它们,放家里光拿清水养着估计没多久就会被养死李姝才给他出主意。 “那可不行。” 李桐知道既然姐姐开了口,其实就已经是允许了。 “我的口粮绝对不会被这几条小鱼吃掉的。” 等再抬头时发现李桐人早就一溜烟不见了,只有声音顺着风飘到了她耳里。 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也从李姝眼前掠过,是韩旭,追着李桐出去了。 要李姝说,她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和韩旭最合得来也最有共同话题的当数李桐了,韩旭若不是李桐的姐夫,两人遇见也一定很对盘。 蝉鸣蛙叫的盛夏,花姐兴冲冲地来找李姝,说她发现了一个好东西,说着就拉着李姝赶去酒坊。 上次李姝给花姐出的主意她听进去了,也和商队打点好了关系,让他们留心外域独有的水果粮食,这不功夫不负苦心人,最近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摆在李姝面前的是一盘紫色的果子,准确来说是一串串紫色的果子,光滑的果皮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果蒂的部分还是绿色的,看来挺新鲜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切开的瓜,淡绿色的果皮内里切开却是黄色的果肉,看着很是可口。 “快,姝妹子你快尝尝这瓜果的味道。” 李姝先是尝了一口那串紫色的水果,她没见过这玩意儿,不知道怎么吃,只好学着花姐的样子将外面薄薄一层果皮撕了吃果肉。 紫色的果皮下面竟然是淡绿色的果肉,看着晶莹剔透的,很是精美。 七分甜三分酸,汁水分配,只是用上下颚轻轻一抿就有汁水争先恐后地流出,感觉用来酿酒最是合适不过。 那而那瓜则像是浸了蜜似的,又脆又甜,李姝从来没有吃过这种口味的瓜,清新可口,尝上一口觉得连街上的饴糖都没有吸引力了。 “花姐,这两样便是你从外域找到的水果吗?” “正是,你觉得怎么样?” “感觉这紫色的果子用来酿酒应该会有不一样的口感,至于这甜瓜嘛,不好说。” 第171章 义弟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觉得可以试试。” 花姐看着这两样水果心里有了主意。 这两样水果都是产自外域,李姝不知道其生长环境以及产量,如果产量极少或者生长条件过于苛刻的话,她其实是不建议花姐将其用来酿酒的。 “你说的这些啊我都考虑到了,这鄯善果到还好说,种植不难,我已经让人带了种子回来。只是这藤梨从种植到收成差不多要三到四年的时间,大概七年左右能结出质量较好的果子,十五年树龄才能够保持质量的稳定,之后的三十年则是成年期,果树进入全盛的生产阶段,所以我直接让人挖了几棵大的回来,就种在山头,交给下面的人精心打理着。” “另外我想好了,这藤梨酿出来的酒若是好喝,在我移栽的果树量产前,酿酒用的果子就从外域买回来,买足够多的量,一年就酿一次。” 花姐揭开地窖里的盖布,里面存了满满一车的藤梨和鄯善果,李姝估摸着这么多果子从外域运回来,而且看果子基本都被保存得很好,没有磕磕碰碰的,想必是快马加鞭运回来的,也做了不少措施,只怕光是这运回来的价格就不会很低。 不过既然花姐都没拿这价格说事,那想必都在她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她也不好多嘴。 鄯善果还好,就是这藤梨不太好存放,所以当务之急就是尽快将这藤梨酿成酒。 为了保险起见,秉持着不能全坏一个锅里的原则,李姝提议将这些藤梨分两批来酿造。 这两批藤梨酒唯一的差异就是含糖量不同,一批的糖多一些,另一批的则少些,等一切工序完工之后,接下来就是等发酵了。 陈余年跟着李柏一起回家的时候李姝吃了一惊,还以为他遇到什么事了。 如今陈余年的身份是秦卿亲认的义弟,目前和李柏韩冕同拜一师,一块上学堂。 这一切还得从那幅被临摹的长画开始说起,阿四回去之后等了将近一个月秦卿才抽空回了趟安宁镇,时隔一个月,秦卿才见到了那幅被李姝形容得极其精妙的画。 阿四只记得那天自己家老板看到临摹的长画之后,眼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涌动,像是触摸着什么稀世珍宝,抚画的指尖轻轻颤抖着,盯着画呆愣了许久。 接下来秦卿就让阿四调查陈余年的情况,等阿四将陈余年的情况一五一十汇报完毕之后,秦卿就让他把人带了回来。 将人带到之后,秦卿和陈余年在房间里谈了很久,等门再次打开时,阿四就收到了秦卿将陈余年认为义弟的决定,并且在他成年之前,一切吃穿用度皆由秦卿承担。 阿四心想也不知道自家老板用什么理由说服了对方,但是他看陈余年孤苦伶仃一人怪可怜的,加上这孩子懂事聪慧,更是让人生出几分怜爱,这样想来有个人照拂也是不错的。 原来竟是秦卿主动提出的吗?这倒是少见,李姝和秦卿接触那么久,这不太像他的做事风格。 不过秦卿本事大,陈余年能得他照拂不算坏事。 “李姐姐,我能有今天还得感谢你当初来寻我作画。” 陈余年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还以为要举目无亲的过完这辈子呢。 “哪里,你很优秀,也值得,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 陈余年如今看上去大不相同了,把缝满补丁的衣着换下,再将头发束起,倒真有翩翩小公子那意思了,眉宇间也多了几分自信,看来秦卿把他教的很好。 今日难得李柏和韩冕一块回来了,又带回了陈余年,李姝决定晚上给几人多加几个菜。 三个人当初童试时就有短暂的接触,都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如今重新凑在一块儿了更是有说不完的话。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李姝觉得秦卿对人的影响怕不是潜移默化的,就刚刚那一眼,陈余年似乎有种小秦卿的感觉。 李姝摇摇头,莫不是自己拣豆子看花了眼。 因着新一批的红果尚未成熟,李姝计划着红果酱的用量希望能和收获的时节衔接上,所以韩旭也有些日子没吃到用红果酱做的菜了。 今日韩旭胃口大开,吃得很是满足。 陈余年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口味的菜,他很喜欢这个味道,所以也不免多吃了点,一番询问之下才得知这些菜是用红果酱做的。 陈余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秦大哥说的果然没错,说我今日来一定能吃到李姐姐的珍藏手艺,果然如此。” 秦卿倒是个会算的,连李姝今晚会做什么都预料到了。 左右明天三个人都是一块去学堂,李姝看天色已晚,让陈余年一个人回去不放心,就留了他过夜,现在几个小的都有自己的独立房间,也不怕不够住,只是没想到韩冕竟然也从家里抱了被子过来要和李柏陈余年一块挤挤。 李姝看三人感情好也没说什么,只是烙粗粮饼的时候多烙了几张,她明日要和韩旭上趟山,中午不回来,顺便把几个孩子明早路上吃的饼一起做了。 花姐的藤梨酒酿好了,糖分少的那批酒味会稍微浓一点,另外那批的口感则更像一种酸甜口的饮品,各有千秋,和以往的果酒口感有明显的不同。 酒体轻盈,酸甜适中,色泽诱人,散发着一种藤梨特有的果香味,李姝想把这藤梨酒誉为她迄今为止喝过最独特的酒。 花姐觉得藤梨酒这名字不好听,况且她也不想让人一听酒的名字就知道原料为何,所以特意请秦卿给这酒取了一个新名字。 琉璃笑,是秦卿给这酒取的名字。 花姐一听这名字甚是满意,这名字足以与这酒堪配,但是这样又有一个问题,和其他果酒的名字听起来不大融洽,于是又请秦卿把其他果酒的名字也一同换了。 什么琥珀酿、锦橙浆、碧琳腴、酴釄香……都是秦卿的雅作,从前平平无奇的果酒换了个高雅的名字,摇身一变,光听名字倒让人有些高攀不起了。 第172章 采收 用藤梨酿造的琉璃笑一经推出,真正达到了千千金难求的境地,也被誉为有史以来最好喝的酒。 不过入口的东西众口难调,爱的人爱得不得了,不喜欢的人也直言不讳地说这东西的酸涩感令人无法接受。 管那么多呢,喜欢的人才是这琉璃笑的目标群体,至于那些不喜欢的,她那么多品种的酒总有一款能俘获味蕾的,至少花姐是这么想的。 另外一车的鄯善果花姐原本想着这样的口感应该会酿出比琉璃笑更惊艳的口感,没想到试了几次依旧以失败告终。 一样的步骤怎么会失败呢,酿出来的酒口感有些寡淡,几乎已经不能称为酒了,她百思不得其解,但看着地窖里花大价钱买来的鄯善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章直把瓜送过来的时候李姝一家并不在家,不过看到院子里摆着的带着网格的浅绿色果子李姝就知道是花姐送来的了。 按理说琉璃笑酿好之后就应该快马加鞭拿这鄯善果开始酿酒了,花姐这一送就送了好几个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酒酿好之后剩下的? 李姝倒也没多想,毕竟这果实在难得,挑了两个放到凉水里湃着,等几个弟妹回家就可以一起吃了。 盛夏的夜晚,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矮桌上摆了两盘黄澄澄的果肉,其他几人都没见过这玩意儿,一开始吃得还比较克制小心,等尝过一口之后就大胆起来了。 内里的瓜子已经被李姝掏出来用簸箕盛好,就等着挑个合适的时间种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姐,这瓜好甜好脆啊,我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瓜。” 李娇手里捧着的那瓣已经被她吃到只剩薄薄的瓜皮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把黄色部分的果肉吃了就好,剩下的别吃了。” 李姝知道几人怕浪费,所以吃得很是干净,但是想到还存了几个就提醒几个弟妹不必如此。 “这瓜叫什么名字啊,好希望每年夏天都能吃到啊。” 李桐的吃法比起妹妹更是不遑多让,就差把瓜皮一起啃了。 “这叫鄯善果,来自外域,我已经留好籽了,可以试着种种,万一真活了,包你明年吃到饱。” 直接在瓜里酿酒的灵感还是来源于李桐出于好奇在瓜的底部开了个口,想把果肉捣碎喝里面的汁水。 李姝想到或许可以试试直接用鄯善果做容器,把酒曲放进去,这样既免了清洗容器,若真成功了,这盛酒的容器也算别致。 在顶部用刀开一个洞 口,用较长的刀尖伸进瓜内搅几下,放进少许酿制甜米酒的酒曲,再上下搅拌一下 ,使酒曲在瓜瓤中分布均匀,然后将瓜顶洞口密闭,使整个瓜瓤都接触到酵母菌而发酵。 夏天天气热,到了第二天李姝去查看时就已经隐隐能闻到酒香了。 直接用鄯善果酿的酒口感更像一种甜味果酒,既有水果的清甜,又有淡淡的酒香,用中空的竹管插进去直接吸食还省的倒出来占容器了。 李姝并不知道花姐那边打算用鄯善果酿酒结果失败了,她此次前去也只是单纯地带着这个新奇玩意儿去感谢花姐赠她瓜果。 “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正愁那些鄯善果要怎么处理呢。” 弟弟的一个无意之举竟然让李姝萌发新的酿酒灵感,还顺带解决了花姐地窖里的库存。 于是,以安宁镇为中心出现了一种抱着瓜果直接插竹管就可以吸食的果酒。 一开始人们是冲着那新奇的样式去买的,结果却被瓜果内里的酒液口感惊艳到了,除了经常去外域的商队和极少数达官贵人,其余的平头百姓几乎没人见过这种瓜果。 一夜之间,花姐的酒坊凭借这两款新酒名声大噪,一时风头无两,想合作的商人更是排起了长龙。 而琉璃笑更是被直接点名为贡酒,让同行更是望尘莫及,想要仿制却无从下手,只能看着花姐接住了这泼天的富贵。 李姝也是其中的受益人,根据当初和花姐的约定,酒坊的生意越好,给李姝的分成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而红果采收的时间刚好赶在水稻收割前半个月,这半个月把红果制成红果酱足够了。 采收的前一天,村长把村里人集合在一起,让李姝给大家讲采收的过程中需要留意的地方以及采收以后如何保存。 由于在场的基本都拿到了当初承诺的挂果时应该发放的那部分补贴,所以对于种红果这件事大家的质疑声越来越少,他们已经开始想象等红果加工完之后薛老板会给多少钱了。 薛老板的人马在红果采收当天就已经到韩家村了,五辆马车齐刷刷地排在进村的路口,很是气派。 不少村里人假装无事经过,然后悄悄打量着这几辆马车的样式。 新鲜采摘的红果要一部分,剩下的则是以红果酱的方式卖给薛老板,新鲜的红果压秤但是价格不及红果酱,两种形式要卖多少全凭农户自己拿主意。 李姝这次种的和上次一样多,不过这次的红果地没被人毁坏,收获能比上次多一点。 李姝想了想决定不卖给薛老板了,韩旭喜欢吃她就干脆全部制成红果酱存着算了,再留出一小部分制成果干。 李姝家孩子多,基本上都是能干活的,所以一家人狠狠忙了两天就把所有的红果收回来了。 当晚李姝家就聚集了不少人,来的大部分是妇女,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今晚教大家熬制红果酱,大家都是来学习的。 由于来的人太多,为了让大家都能看到,李姝让韩旭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灶台。 围在李姝家学做红果酱的人从夜晚排到了凌晨,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等所有人走完,她的红果也消耗完了大半,明日再接着熬一天就可以把所有的红果都熬成酱了。 最近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晒制的红果一天就能脱掉一半的水。 村里人担着红果在几辆马车前面排起了长队。 蓝天,黄土,红果还有每一张充满希冀的脸,多年以后李姝仍记得这一幕。 第173章 蝗灾 李姝不知道大伙挣了多少钱,但是从他们脸上的笑容可以证明一切。 薛老板收购新鲜红果的马车已经走了,五辆马车载得满满当当,约定好过五日再来村里收购红果酱。 收购新鲜红果时被薛老板那边的人挑了一些次等果出来,因此村里人也第一次正真吃到了自己亲手种的红果。 红果的食用方法李姝也一并教了,那两天行走在韩家村的各个角落里,难得空气里都是荤腥的味道,混合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大伙仿佛提前过年了一般。 制作红果酱需要极好的耐心,若是图快火大了很容易糊锅,村里就有不少人家犯了这个错误,导致浪费了不少红果,这时候他们就开始悔不当初,早知道就当鲜果一并卖了。 因为红果酱的价格要比新鲜红果的价格高了不少,所以选择将大部分红果用来熬制成酱的人家不在少数。 一旦选择这个方案,在熬制红果酱时就得加倍小心,否则一个操作不当还不如选择第一个方案直接卖成果给薛老板,也省的操那么多心了。 李姝家自己的事忙完了,但是她却比以往都要忙,穿梭在村里各户人家。 一会儿这家的红果酱熬出来不够粘稠,一会儿那家的红果酱老是糊锅,李姝忙到晕头转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指导了几天,大家也都慢慢上手了,一阵一阵叫李姝过去看情况的人越来越少。 来收购红果酱那天是薛老板亲自过来的,每一缸红果酱的品质都有薛老板亲自把关并当场结钱。 这红果酱的口感和质地他可太熟悉了,当初从李姝手里买得的那几小缸他可是如数家珍,由于太少,用起量来也是抠抠搜搜的。 如今看到那么多的红果酱,想到以后烹制用量再也不用小心翼翼了,不由得心情大好,碰到质量极佳的多给几十个铜板也是常有的事。 从正午开始,一直到太阳西斜,村里人的红果酱才悉数卖完。 村长更是一早就准备好了伙食,只等薛老板收工就把人叫去家里吃饭,当然还不忘叫上李姝。 桌上的几道菜是村长媳妇亲自做的,都和红果有关,几天前她就来找李姝学过厨艺了,所以对于今天这一桌也是自信满满。 席间村长和薛老板说着客套话,不过村长的关注点都在下次的红果薛老板还收不收。 薛五四是何等聪明的人呀,这个好处可不能光让春春韩家村一村独占了,对于他来说,这红果种的人越多对他才越有利。 “村长啊,这问题我现在也没法给你打十成的包票,你也知道我们酒楼每日成本花销什么的都挺大的,下次的价格不好说,而且我听说其他村子也有人开始种了。” 薛五四晃了晃酒杯,好酒。 这酒可是韩铁去花姐的酒坊托了关系,使了点银子才拿到的最好的烈酒,他一直舍不得喝,等的就是今天拿来招待薛老板。 薛五四的话一出口,韩铁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他这是想趁机打压价格啊,只不过大伙今年都尝到了这个价格,他不能贸然和薛五四谈,谈下来的价格十有八九是不如今年了。 他现在只想要一个薛老板明年还红果的信息,只可惜他这样模棱两可,顾左右而言他的情况,反倒让韩铁不确定明年还要不要号召大家一块种红果了。 要是种出来没人收,很有可能就烂地里了,自家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要么就直接少种一点,够自己家吃就成。 薛五四多么狡猾,四两拨千斤就把韩铁的话打了回去,韩铁心里着急却也不能说什么,给李姝递了个眼神要她来。 李姝心想像村长这样直接和薛五四打名牌是不行的,只能被对方拿捏,用同样的方法打回去才能奏效。 “感谢薛老板对咱们韩家村的大力支持,今年大家冲着您的名气腾了不少地来种红果,这粮食今年怕是只能紧巴着吃了,若是薛老板明年不收了我想大家应该会紧着粮食先种,想来换其他地方的人来种一种也是挺好的。” 李姝也抛出模棱两可的观点,你薛老板要我们还不一定会种呢,况且这红果的种植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至少前几个月外村来闹那几家的挂果就不怎么样,过程中也因为管理不当,烧株烧死了不少。 况且那红果酱的制作里还有密辛,薛五四若真的头铁大可让其他村的村民一试看看能不能做出他想要的红果酱。 若换作李姝,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边稳住韩家村的村民继续种植,毕竟有过经验,质量可以保证,一边将种子和种植方法慢慢向其他村散播,以此来达到价格把控降低成本的目的。 不管怎样,只要有利可图,还是会有人继续种的。 他可以摆脱对韩家村的依赖,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果然李姝话音刚落,韩铁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接着连连附和。 薛五四脸上也堆起了笑,终于是松口了。 到后面村长和薛五四喝上头了,越聊越尽兴,将近子时喝得七荤八素的薛五四才由他的人带走,临走时还拿了壶村长辛苦搞来的酒。 李姝是被一阵阵的惊呼声吵醒的,醒来时身边早已没有了韩旭的身影,而屋外则是一阵阵嗡嗡的声音混杂着人们的叫骂声惊呼声。 闹蝗灾了! 刚出门压下来的便是一片黑压压的阴影,嗡嗡声和蝗虫的扑翅声不绝于耳。 糟了,那水稻还有两天就可以收割了,蝗虫过处片叶不留。 李姝匆忙去厨房拿了火折子,连头发都没整理就拼了命往田里跑。 还没跑到田里,李姝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蝗虫如乌云般涌动,遮天蔽日,它们振动着棕色的翅膀,以惊人的速度穿越田野,吞噬着一切。 道路两旁成熟的水稻在秋日里弯着腰低着头。蚱蜢多得像草叶在麦地里在岸边的苇草丛中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第174章 种子 不少人家赶忙割了水稻往家里跑,但还没跑到家,怀里的水稻就被啃食干净了,便是用衣服包住,蝗虫也无孔不入,得到一点机会就顺着缝隙往里爬。 还有人在田间地头用竹竿用树枝不断驱赶蝗虫,但数以万计的蝗虫怎会怕这个,放眼望去灰蒙蒙一片,需得走近一些才能看到在田间焦急的村民。 有人把养在家里的家禽一股脑放到田间,想着那蝗虫能吃一点是一点,有人用枯草点了火,以烟雾来驱虫,还有人徒手抓蝗虫,总之为了不让蝗虫吃粮食,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了。 而自家地里的韩旭不知道从哪里扯了一块床单,将割好的稻子死死用床单裹着,由于割的水稻有点多,床单根本包不过来,有好大一块露在外面,露在外面的部分则密密麻麻爬满了蝗虫。 韩旭看到李姝赶来,像是看到了救星,高声喊了句“娘子”,可就连这一声娘子,几乎都淹没在了蝗虫啃食庄稼的声音里。 李姝看爬在稻穗上的蝗虫就像爬在蜂巢上的蜜蜂一样,数量之多之密,更像是从稻穗上长出来的,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稻穗的一点影子。 李姝忙去水沟里薅了一团半干不湿的野草,用火折子点燃了往韩旭跟前凑,浓浓的黑烟瞬间升起,熏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又将韩旭怀里最外层爬满蝗虫的水稻扔出去,点了火,将韩旭围在正中间的眼圈里,有了火和烟离他们最近的蝗虫似乎有些忌惮,转而去吃其他的水稻去了。 李姝趁机又割了些水稻,甩去上面的蝗虫打算放到韩旭那边,谁知道甩去密密麻麻的蝗虫之后发现稻穗被吃了个干净,就连稻杆都吃得差不多了。 再耗下去就不值当了,就算是现在把地里的蝗虫都赶走了他们也没粮食吃了,不如把韩旭怀里现有的安全送回家,守得一点算一点。 就这样,韩旭怀里抱着那捆被床单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稻穗,李姝拿着杂草熏烟,夫妻俩这才安全到家。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严门窗,然后再把稻穗里那几只漏网蝗虫挑出来捏死。 床单不大,是韩旭一早为了赶麻雀拿去田里的,没想到派上了用场,这点水稻不够吃但是留种是足够了。 韩旭放下水稻还准备往外冲,却被李姝拦住了。 没用的,田里的庄稼包括地里的野草早就被啃食干净了,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了,李姝才让韩旭带着背篓和自己一块出去。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原本黄澄澄一片的农田,现在变得光秃秃的,没有了一点生机。 “天杀的蝗虫,把粮食都吃光了,今年可怎么过呀。” “这上半年一直紧巴着过日子,就等着下半年打了粮食能吃碗饱饭呢。” “早知道会有蝗灾还不如当初全部种红果呢。” 村民们面色无一不沉重,有的拿着碗想在地里拣些被遗漏的水稻,可惜地上什么都没有,这些蝗虫吃得可真是干净啊,连几颗稻谷都没给留。 之前放出来的鸡鸭倒是吃得挺饱,但是那么点数量根本吃不了多少蝗虫。李姝原本想捡些蝗虫回去的,没想到除了当初被自己熏死的那些基本没什么了。 索性李姝带了韩旭一起赶往镇上的粮铺,虽然她一有钱就爱囤东西,也囤了不少粮食,足够一家人吃好些日子了,但是现在隔三岔五就出现灾荒,她不得不怕,也不得不多做准备。 不知道哪些地方遭了蝗灾,若只是小范围还好,粮价可能不会涨得太离谱,村里人今年种红果卖了些钱,可以用钱买粮食。 若是大面积受灾,今年这个粮价怕是下不来,这年怕也是过不好了。 走到半路发现有不同村子的人也加入了赶路的队伍,大家本来是闲聊,但发现原来大家都一样遭了蝗灾正准备往镇上赶买粮时,不少人默默加快了步伐,生怕赶晚一步粮食就怕被人买去了。 赶到镇上的粮铺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伸长了脖子一个劲儿往里看,根本不相信掌柜说的没有米了的话。 “掌柜的,卖点,就卖一点点。” “是啊,少卖一点也行。” 不管外面等待的人如何苦苦哀求,掌柜的毅然关了门,不死心的人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确定掌柜的是不会再开门了才不甘心地离开。 李姝和韩旭根本就没挤进去,在外围听着里圈人的对话知道是没戏了,早早退了出来。 这粮铺压根不是没米了,是等着过些日子好涨价,这样的套路几年前闹旱灾时就用过了,李姝倒是看得很开,只是韩旭情绪有些低落。 看着粮铺的方向眉头紧锁。 李姝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相公不怕,我不会让你们挨饿的,咱家还有些粮食,不用担心。” 韩旭收回目光,闷闷地回了个“嗯”字。 “你今年用床单护住的那些水稻够我们家来年的种子了,你已经很厉害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 听到李姝的夸奖,韩旭脸上才勉强有了笑容。 既然都来镇上了,李姝准备去铺子里看看李娇他们三个,顺便把消息告诉他们,以后方便留意镇上粮铺的价格。 便是没有客人,以往店铺大门都是开着的,今日怎么大门紧锁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李姝有些担心,赶紧去叫门,喊了好几声弟弟李桐才贼头贼脑地探出来,看见门口没有别人,只有姐姐和姐夫二人,才开了门让两人赶紧进去。 “你们怎么鬼鬼祟祟的,你翠山哥和小娇呢?” 前厅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后院也没有人。 “姐,村里是不是遭蝗灾了?” 李桐并没有回答李姝的问题,反而是问了蝗灾的问题,不过李姝转念一想现在城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大家都人心惶惶的,弟弟知道也正常。 “是啊,不止我们村,我估计好多地方都遭了。” “那小柏还真是厉害。”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第175章 惊喜 李桐带着韩旭夫妻俩推开房门时发现房间内不止王翠山和李娇,就连韩冕和李柏都在,而他们好像在打包什么。 “姐,你快来看,看我们买到了什么?” 李姝掀开布袋一看,里面竟然是大米,粟米,黑豆,玉米,什么都有一点,整整五大口袋。 “你们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粮食?” 看着几个人面带笑意,甚至还有些小得意,还是王翠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今日夫子不在,学生们都在外面的树上掏鸟蛋,难得韩冕和李柏也跟着一块出去,学堂附近的老槐树长了多年,又高又壮的,几个调皮的学生上去掏鸟蛋,剩下的则等在下面看着。 也就是这时李柏发现了端倪,嗡嗡的声音由远及近,那声音仿佛是从天上传来的,但又看不到具体是什么,不过大家一致认为是蜂群,有经验的学生也说是蜂群,成群的蜜蜂就是这么嗡嗡叫的,况且那声音持续了也没多久,大家便没有放在心上。 李柏去上茅房时发现地上落了几只蚂蚱,都是肚皮朝上的,而且每一只的肚子都鼓得很,也不知怎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想到了蝗灾。 书有云,“蝗螽虽微物,为患良不细。 其生实蕃滋,殄灭端匪易。 方秋禾黍成,芃芃各生遂。 所欣岁将登,奄忽蝗已至。 害苗及根节,而况叶与穗。 伤哉陇亩植,民命之所系。” 他立马喊了韩冕一起朝首饰铺狂奔而去,并把推断告诉了韩冕,韩冕也觉得不管真假,先买了粮绝对不会出错,若真是他们判断失误了,转手再卖掉就行,不过他们两身上并没有什么钱,王翠山和李娇那里兴许会有。 王翠山那里确实有钱,前几天刚从秦卿那里结了银钱还没来得及交给李姝。 他一听两个孩子分析得有道理,况且他长那么大是经历过蝗灾的,蝗虫过处寸草不生,是会饿死人的,那蝗虫没在镇上出现是因为城里没有田地,不代表没有,于是他当机立断拿了钱推了车带着几个孩子往粮铺赶。 他们去的时候粮铺还没什么人,因着即将秋收,若非家里真的揭不开锅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去买粮食的,所以铺子里备的粮食不算太多。 眼见着来了个大客户,说是店里的粮食都要了,可把掌柜的开心坏了,因为要的量多,他还少算了几个铜板,以前一直很难卖出去的黑豆和下等米也一起打包卖了出去,他觉得今天运气可太好了。 当然一次性那么多粮食的除了酒坊的曹老板,一般人很少能一下买那么多的,所以掌柜的就随口问了句。 “家里小子太多,今年地里的庄稼收成不太好。” 王翠山随便敷衍了一句,掌柜的看他身后跟了那么多孩子也就没说什么,这个年龄的孩子确实是比较能吃。 要不是粮仓不在镇上,掌柜的恨不得再多卖一点给王翠山。 等几人付完银钱,打包好走出了老远一段路之后粮铺突然涌上了大批的人,都嚷嚷着要买粮食,这时候粮铺掌柜的才知道附近的村子遭了蝗灾。 他气得牙齿都差点咬碎了,早知道就不把店里的粮食都卖了,这样他趁机涨价还能多赚一点,同时他也有点庆幸,还好今天店里没有备那么多的粮食,否则他会亏得更多。 几人出门的时候为了以防被人看出来,专门扯了块蓑衣盖着,他们逆着人流往首饰铺的方向赶回去,手心里都是汗,要是被人来买粮食的人知道这一车的粮食,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呢。 好在几个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店里。 怪不得李姝当时远远看见粮铺掌柜的神色不太好,原来他说的那句没米了不一定是假话。 韩旭看到粮食的那一瞬间,一直紧锁的眉头终于是舒展开了,李姝摸了摸李柏和韩冕的头,还好有这两个小鬼头,她都已经做好了勒紧裤腰带过紧巴日子的准备了,这样一来粮食上可以稍微宽裕一点。 至于粮食的分配,王翠山主张李姝家多分一点,毕竟她家人多,但李姝却主张三家平分,她是备了余粮的,算起来要比王翠山和姑姑家宽裕不少。 “嫂子也快生了,以后多的是用粮食的地方,你就别客气了,冕儿也是,正是长身体呢,你不吃你娘也得吃,她一个人撑着家不容易。” 在李姝的坚持下,众人把每样粮食都均等的分了三份,只等入夜了一起把粮食运回家。 赵清的产期就在最近,所以她停了酒坊的活计,专心在家里养胎,王翠山一向回去都是很准时的,怕赵清多思伤身,所以李姝决定让李桐和李娇先回去,把消息告诉赵清和韩娟,让她们做好准备,等着晚上接应粮食。 李姝在空间里存了不少东西,但基本都以耐存储的干货为主,新鲜的肉类几乎没有存货,因此她决定再上一趟街看看情况,如果运气好能买到价格合适的肉类最好,虽然这个季节不适合挂腊肉,但是用炭火熏了做成熏肉也是很方便储存的。 街道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大家都是遭了蝗灾来买东西的,首选当然是卖粮食,但是既然粮铺的掌柜说了明日再来,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买其他的东西了。 买肉的买糖的,主要以买吃食的居多,李姝去的时候肉铺的老板已经在收摊了,虽然今天的肉卖的很快,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没有粮食别说是人了,牲畜也不一定养得活。 红糖因为价贵,店铺门口并没有多少人,不吃糖人未必会死,但不吃粮绝对活不了,大部分人还是愿意把兜里的钱花来买粮食。 问了问价格,李姝本来不想买的,但是想到赵清可能没多久就要生产了,于是折回去买了两包。 一群人在首饰铺简单吃了几口,等彻底入夜了才推着车往韩家村的方向走去,原本这个时节回去的路上是能听到蝉鸣蛙叫的,可是被蝗虫肆虐之后田地里彻底噤了声。 第176章 治虫 因为王翠山家和韩旭韩冕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一群人先去了王翠山家。 赵清的肚子越发大了,但看着要比寻常八个月的肚子要大了不少,王翠山不放心,让李柏帮忙号了几次脉,李柏可以肯定赵清肚子里是一对双生胎,王翠山心疼赵清,赵清却不觉得辛苦,她已经有个小子了,希望肚子里能有一个姑娘。 李柏私下和姐姐说过,赵清嫂子会如愿的,她肚子里怀的是龙凤胎。 豆豆已经睡了,赵清一直守在门口,只等丈夫一回来就立马给他开门。 她大着肚子根本没法去地里,只能看着遮天蔽日的蝗虫着急上火,等看到地里的情况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了,因为之前他们两口子一个在酒坊做工,一个首饰铺做工,为了方便打理,也为了家里即将添丁做准备,大部分的田地都拿来种粮食了,后来又听去镇上的村里人说粮铺也买不到粮食,她就更焦虑了,暗自哭出了声。 好在下午的时候李桐和李娇悄悄给她带来了好消息,让她不要声张,提前做好准备,她这才稍稍安了心。 几人很顺利就把粮食运回了各家,最后去的是韩冕家。 “唉,姝丫头,你说这消停日子也没过几天怎么又来了个蝗灾。” 韩娟有些灰心,忙碌了一年,眼看着收获,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虽说这是天灾,谁也无法左右,但这心里就是不舒坦,这苦找谁说呀。 “姑姑,别灰心,你看至少我们还有一点粮食啊,好好过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李姝心里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只要还活着,这日子就总得熬下去,只是连她自己也看不清希望到底在哪里,他们一辈辈好像都有各自的使命,都有各自要历经的苦难。 “姑姑,粮食你可得藏好了,朝廷如果不放粮的话我们就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了,粮铺那边我估计在下一年秋收之前价格只会涨不会跌了,所以你也留意些价格,若真遇上合适的,可以再买些。” “唉,晓得了。” 关于自己家的那部分,李姝只留了少量放在地窖里,剩下的被她神不知鬼不觉放进了空间,那空间别人看不见摸不着更是不知道,对李姝来说这才是最安全的。 蝗灾过后的第五日,官府派了专司农职的农吏来到各个村落,指导农户们防治蝗虫,他们先是让农户们割来了大量的艾草,将部分艾草碾磨成汁,剩下的则是堆放在田间地头,混合着干草一起烧。 那几日村子上方的空气都弥漫着一股呛鼻的味道,熏得人头昏脑胀睁不开眼。 等火烧完接着就是将碾磨成汁的艾草水喷洒在田里,听说蝗虫最不喜艾草的味道,所以官府才拿出了这个方法。 防治蝗虫的工作肯定是要做的,毕竟今年种不了水稻明年还得继续种呢。 接着农吏便指导村民们要把虫卵找出来然后消灭干净,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这时候的虫卵是最脆弱的,否则等天气暖和了,虫卵孵化出虫子又会上演悲剧。 “官老爷,朝廷派你来指导我们治虫工作就没说要给我们发点粮食度过这个冬天吗?” 有几个光膀子的汉子杵着手里的锄头朝有些年轻的农吏发问。 “对啊,你们这些吃皇粮的不就是管咱们农户种地这一块的吗,怎么没有提前预知今年会有蝗灾啊?” “可不是嘛,就差那么几天我家就该割稻了,要早知道会有蝗灾,我就算今年少收一点粮食也得提前割咯。” 本来是几个汉子发牢骚的话,不知道哪句话引爆了村民们的怒火,大家纷纷指责起像少年这样的人吃皇粮不作为,少年被一群人围在正中间,抱着艾草的双手放也不是抱也不是,有些局促不安,嘴巴张了几次,最终没说出一句话,只能耷拉着脑袋听大伙的指责。 “干什么干什么!活都干完了吗?你们要是能提前预知蝗灾,这工作你们倒是去做啊!” 村长韩铁威严的声音一出,大家顿时噤了声。 他将满脸通红垂头丧气的少年从风暴中心拉出来,“他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今年没收成他们心里难受,找错了发泄对象,我这个村长代他们向你道歉。” 少年在韩家村待了三日,把所有的治虫方法都教给村民之后就动身去了下一个村庄。 听陈余年说这场蝗灾几乎整个南方都受到了波及,因为是临近秋收的节点,整个南方几乎绝收,粮价更是一天一涨。 秦卿的商业网遍布全国,陈余年是他的义弟,既然他这么说,那消息几乎就没有假了。 忽然李姝打了个寒颤,不是因为冷,而是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上次那场大旱,想起由那场大旱引发的饥荒,她亲眼见过人们因为饥饿而凹陷的脸颊,见过山上光秃秃的树干,见过没有一点绿色的大地,也见过有人因为渴急了而去吮吸将死之人手腕上的伤口,更是见过铁锅里煮着的的半截婴儿小臂。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人间地狱会否再重现人间,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只是在能力有限的时候她只能将有限的人纳入到自己的庇护范围之内,如果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那谈何去保护其他人呢。 “娘子。” 睡梦中的韩旭迷迷糊糊喊了一声,随后翻身习惯性将李姝抱在了怀里,均匀的呼吸在颈边重复,背后是韩旭温热的身体。 为了韩旭,为了几个弟妹,李姝觉得好像前方不管是怎样的艰难险阻都有勇气去跨越了,她轻轻拍了一下韩旭的手,轻声应了句:“我在”。 也不知道韩旭听到没有。 要说这场蝗灾里除了庄稼人受伤最深,其次要数花姐了,酿酒本就需要很多粮食,花姐原本也是打算等秋收了趁着低价多买些粮食,没想到一场蝗灾打乱了节奏,她平时也会关注粮价,一旦有低价就会收购,但终究是杯水车薪,她要面临的是接下来整整一年没有粮食。 况且这个年头肚子都快填不饱了,谁还有那么多粮食可以酿酒啊。 花姐今遇到的情形恰如李姝当年大旱遇到的困境,她虽吸取了一定经验,但目前来看并不足以支撑酒坊往后的路。 第177章 难产 谁也没想到赵清竟然难产了。 明明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但是一开始的头位变成了如今的臀围。 给她接生的是十里八乡的稳婆,这附近村子里的孩子十个有八个是经她手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今天她却遇上了她稳婆生涯里最棘手的情况。 “吴婆婆,我娘子怎么样了?” 王翠山听着屋内赵清一声声的惨叫,额间也流了不少汗,这会儿看到双手满是鲜血的稳婆出来忍不住问道。 “情况不是很好,热水,热水,越多越好,烧好了给我端进来。” 吴稳婆麻利地接过王翠山手里的热水,根本顾不上和他搭话。 张婶和韩娟一早就被王翠山叫来帮忙了,两人都是生过的,有些经验,只能安抚他不要着急,会没事的。 “哎呀,这发动的真不是时候,哪怕晚几天把胎位转过来啊。” 赵清已经痛到昏过去了,吴稳婆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让张婶和韩娟一块进去帮忙。 由于是臀位,孩子一直出不来,赵清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流出的汗像是洗了个澡,张婶强行给她喂了一碗提吊精神的药,赵清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 “娘子,你现在可不能睡啊,孩子在里面待得越久就容易窒息,你自己也很危险。” 稳婆不知道赵清能不能听进去,但一定要让她打起精神来,否则很容易一尸三命。 也不知道是稳婆的话起了作用还是那药起了作用,歇了一会儿赵清终于打起精神了。 剧烈的疼痛让赵清使劲的指甲直发白,咬着牙生生抠断了两片指甲。 半晌,终于听到一声虚弱的婴儿啼哭声,是个小子,剪完脐带韩娟赶紧把孩子抱出去交给李姝,又端着一盆热水折回房内,赵清现在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而王翠山像是根本听不到孩子的哭声,只一个劲儿地往灶膛里添火一个劲儿的哭,等柴火添满了就去房外站着,眼巴巴望着紧锁的房门。 抱到孩子之后要怎么做张婶和姑姑都教过李姝,但等她亲手接过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小生命时还是不免紧张。 小小的一团,还没睁开眼睛,因为是早产又是双胎,看着真的好小,比猫仔大不了多少。由于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小家伙很是不安,稍显虚弱的哭声一阵一阵的,李姝根据张婶和姑姑交代的,给婴儿清理完身上的羊水就给他包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包被。 而另一边的赵清只觉得身子越来越轻,身边不断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真的好累啊,就像这么睡过去,连抬一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好,她流了好多血,快拿止血的药来。” 吴稳婆查看赵清的下身,只觉得身上的血都冷了一半,是血崩之症。 “怎么办,她睡过去了。” 女人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而赵清这一胎怀了两个更是凶险万分,加上这血崩怕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不得已,孩子是吴稳婆生生用手掏出来的。 看着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王翠山腿都软了,从没有见过那么多血,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血,不管身边的人如何说,他毅然撞开了房门,踉踉跄跄地朝赵清走去。 此时的赵清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色,双眼紧闭似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王翠山颤抖的双手抚上赵清有些冰冷的脸,双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只剩眼睛不断流泪。 吴稳婆把所有的止血药都用完了才堪堪止住了血,但是在那之前王翠山已经记不清她们往外端了多少次血水了。 “老婆子我已经尽力了,那人参还有的话再给她用一点。” 那人参是李柏早年去山上无意间寻得的,不知道家里人什么时候会用上,所以一直让李姝保管着,如果不是前几日他提起,李姝都差点忘了这茬。 “师傅说女人生孩子异常凶险,但人参能给人吊气,姐姐,那人参咱们先给赵嫂子用。” 李柏寻到的那支人参虽然年份不大,但人参本就难得,能寻到五年生的已经算是撞大运了。 东西是李柏的,李姝只是暂为保管,她自然不会多言,况且这人参若真能救赵清一命也算值得了。 “还剩半根,我这就去取来。” “亏得有了这人参,寻常人若是真遇上这样的情况我老婆子还真的一点办法都没了,但是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命,你们好生照顾着,老婆子我还得去下一家。” 李姝按分例多给了些银钱,再递了一小包粟米过去,在这个粮食日渐短缺的时候,稳婆看到粟米眼睛亮了亮,又叮嘱了李姝许多才离去。 参汤已经给赵清服下了,但暂时还没有起色,张婶和韩娟收拾完之后就来到屋外和李姝一起,而王翠山则留在房间内陪着赵清。 “唉,希望赵清能挺过去,几个孩子都那么小。” 张婶叹了口气接过李姝怀里的婴儿,一儿一女,和李柏说的一样,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这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我娘呢?”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豆豆,原本李姝是让几个弟弟妹妹哄着豆豆,让他晚点再回来的,没想到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娘亲今日在受难,总是心不在焉的,就是拿他最爱的饴糖出来也引诱不了一点,一直嚷嚷着要回去。 “你娘睡着了,你爹在里面陪她呢,咱们小声点不要吵到他们,来婶婶带你看弟弟妹妹。” 豆豆的个头勉强能够到床,于是他踮起了脚尖,努力够着身子去看襁褓里的两个小婴儿。 “他们好小哦。” 豆豆用手比划着。 “豆豆刚出生的时候比他俩大不了多少。” 韩娟耐心地和豆豆解释。 “他们是睡着了吗?怎么大白天的睡觉啊?” 豆豆歪着脑袋看两个小家伙紧闭着双眼。 “是啊,他们睡着了,所以我们要小声一点,别吵醒他们。” 豆豆听了赶紧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睁着弯弯的眼睛朝韩娟点了点头。 第178章 战事起 赵清终究是没留住,豆豆一声声的哭喊也没留住她,王翠山只能握着她早已冰冷的手垂泪。 生产后的第三天,一向虚弱只能躺在床上的赵清破天荒地坐起了身,气色看上去比前几天好了些,她说想喝点红糖鸡蛋汤。 之前什么都吃不下的妻子好不容易开口说想吃东西,王翠山自然是忙不迭地去厨房忙活了,赵清胃口很好,就着王翠山手里递来的调羹把鸡蛋和红糖水喝了个干净,看见豆豆睁圆了眼睛往碗口的方向探,王翠山还是没忍住给豆豆喂了一口。 “甜不甜儿子?” “甜,真甜。” 豆豆仰着头朝王翠山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但是只准喝这一口哦,你娘刚生了弟弟妹妹,辛苦的很,咱爷俩要保护好你娘听到没有。” 王翠山摸了摸豆豆的头冲他温声说道。 “我会保护好娘亲的,还有弟弟妹妹。” 看着豆豆这副小大人的模样,赵清有些忍俊不禁。 吃完东西以后赵清还在王翠山的协助下给两个孩子喂了奶,之后她就说有些累想歇下了,王翠山闻言轻手轻脚给她盖了被子然后就守在她身边。 前几日赵清总是昏昏沉沉的,李柏年纪尚小,并不精通产妇病症,所以专门请了张善堂来看,待查看情况之后,他的神情有些凝重,赵清的情况不太乐观,与其说是伤了根本,不如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照着大夫的嘱咐,王翠山不眠不休的在赵清床前照顾着,只希望她能安然度过难关。 王翠山是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的,他几天没合眼,趴在床沿打了个盹,只是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已经没有了温度。 赵清去的很安详,就跟睡着了一般。 王翠山原以为妻子今天的情状怕是要好了,没想到赵清只是回光返照。 葬礼是张婶和韩娟帮忙着操办的,王翠山因为赵清的死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时常昏迷,睡梦中一直说着胡话。 小小的豆豆经历过奶奶的事情,已经对死亡有了自己的理解,人只要被装进那口四四方方的棺材里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抽痛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老天爷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造的什么孽啊!” 张婶捶胸恶狠狠地仰头看天。 盖棺的那一刻龙凤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双双哭得特别大声。 韩娟只好把两个孩子抱过来看他们母亲最后一眼,当她用孩子稚嫩的小手触摸赵清已经冰冷的脸颊那一刻,两个孩子陡然止住了哭声。 赵清离世以后王翠山变得一蹶不振,他时常坐在门口发呆,有时候一睡就是大半天,梦里也会流眼泪。 反倒是豆豆,一夜之间变得懂事了,在王翠山睡着的时候他会按照张婶和韩娟教的给弟弟妹妹喂米糊糊,换尿湿了的褥子。 由于原先给小花养的“奶娘”年纪大了,李姝特意去集市上费了些力气搞到一头产奶的母羊,两个孩子那么小,光靠和米糊糊可不行。 看到王翠山家的状况,李姝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便是挨了耳光,王翠山也只是缓慢地把被李姝打歪了的头转回来。 “王翠山你自己想去找赵清就算了,难道你想几个孩子也跟着你一块去下面吗?”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王翠山听到李姝的话极其费劲地眨了两下眼睛。 许久不曾发声的喉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干涩沙哑,“没有。” “没有?那你看看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龙凤胎还不足月,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的,你就忍心让豆豆一个孩子替你承担这些吗?你这样赵清会死不瞑目的,她的几个孩子在她死后竟然把日子过成这样,你这当爹的要是真想死我劝你赶紧的,省得豆豆每天还要踩着凳子给你做饭。” 李姝的语气算不上友善甚至有些刻薄。 不知道李姝哪句话触动了王翠山,他的眼中渐渐有了波澜,目光触及正在抱着弟弟小心翼翼哄睡的豆豆,眼眶渐渐湿润,最后抱着豆豆痛哭起来。 “阿爹不哭,豆豆会保护你们的。” 豆豆用小小的胳膊想要圈住王翠山,却发现自己胳膊太短了,只能堪堪拍到王翠山的背。 经此一事,王翠山算是振作起来了,他不是一无所有,他还有三个孩子,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这三个孩子能平安健康长大,他也要努力生活,努力挣钱,给他们更好的生活。 为了照顾几个孩子,王翠山从首饰铺退出来了,水稻没收成了,但地不能不种,现在的粮价已经涨到一种离谱的程度了,王翠山打算把地翻一翻,种上蚕豆,顶过这阵,等来年水稻收成就好了。 原以为遭了那么大的蝗灾,朝廷应该会派粮赈灾的,但是大家左等右等,没有等到朝廷赈灾的那天,反倒是等来了西北战火四起的消息。 西北战事吃紧,肯定是顾不上他们这些百姓的死活了,不增加徭役赋税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秦卿来了消息,首饰这段时间不那么稀缺了,让李娇可以慢慢做,毕竟这个时候权贵们就算再奢靡也得做做样子,不能让人拿了把柄,现在是特殊时期,稍一不注意就会触怒龙颜。 地里的冬种李姝原本想种油菜花的,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改种了蚕豆,她也不确定战争会打到什么程度,对于他们平头百姓来说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除非不得不在地里,闲时李姝还是会去镇上看看的,后来又想着王翠山不在铺子里,让两个小孩单独在铺子里不太安全,于是李姝去首饰铺收拾东西把李桐和李娇带了回来。 反正秦卿那边不催了,他们回家慢慢做也是一样的,关键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安全。 镇上平静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李姝再次进城时发现街道上人少了些,一问之下才知道军队最近会从镇上的主干道上通过,都知道西北打起来了,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上街,万一一个不小心冲撞了军队。 第179章 不要大胖小子 因为缺粮,花姐的酒坊也不得不停工,不过之前储备的成酒可以卖一段时间了,于是张婶就回来安心打理田地,韩大韩小已经是半大的小子了,能帮上张婶很多忙。 韩娟得空的时候会搜罗几件韩冕小时候穿的衣服,改改样式叫上张婶和李姝一块去看王翠山的那对龙凤胎。 因为不是母乳喂养,又是早产儿,两个小家伙长得有些慢,喝米糊糊和米汤的时候两个小家伙总是半夜哭闹,李姝牵来的羊帮了大忙,喝上羊乳之后两个小家伙就不怎么哭闹了。 “不喝母乳的孩子一开始是要难养一些,没事,等再大一些就好了。” 韩娟想到她之前生韩冕的时候,还没出月子婆婆就对她百般刁难,逼得她在大冬天用冰冷的井水洗衣服,也不给她好饭吃,不到一个月她就没奶了,她也是一口米汤一口糊糊把孩子拉扯大的,一开始确实要艰辛些。 韩娟又把两件改好的小棉袄拿出来给两个孩子换上。 “天气渐渐冷了,可别让他们受了风寒,若是再长一段时间衣服不合身了,你就拿过来,我再给他们改改。” 韩娟看着两个孩子着实可怜,王翠山一个汉子又是第一次当爹,许多地方难免考虑不周,细细叮嘱道。 “好的,谢谢娟嫂子,谢谢张婶子,谢谢姝妹子,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王翠山又红了眼眶。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你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和韩冕他娘好了,我们都是过来人,多少可以给你一些过来人的建议。” 李姝抱了孩子掂了掂,比刚出生时重了点,但不多。她把红糖塞到王翠山手里。 “等孩子再大些,你可以用水把糖划开,拿筷子蘸了给小家伙们舔一点,我记得当年我娘生小柏没奶水也是这么养的。” 王翠山拒绝了,他觉得他欠李姝太多,他不在首饰铺干了,她不仅多给他结了一个月的工钱,还告诉他等孩子大些就带了铺子里一起待着,更别说她费尽心思搞到的母羊。 “东家,这个我不能收,你已经帮衬我许多了。” “又不是给你的,我给孩子的,你暂代保管而已。” 在李姝的坚持下,王翠山终于还是收下了那包糖。 原本去地里的韩旭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王翠山家,他一言不发地走到王翠山身边,盯着他怀里的小不点看了许久,最后伸手去拉李姝,一个劲儿把他往外拉。 李姝看韩旭严肃的表情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只好向其他几人告别。 韩旭竟然连人都没喊,就这么拽着李姝的手穿过小土路直奔家里,随后“咚”的一声把门关上。 “相公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呀?” 看韩旭气鼓鼓的样子,李姝忍不住伸手去捏他的脸。 “婆婆,坏,婆婆,坏。” 韩旭的声音闷闷的,矮着身子把头搁在李姝肩膀上,语气听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婆婆说了什么让你这么不高兴啊?” 李姝拍了拍韩旭的后背,像哄孩子一样循循善诱,她知道韩旭说的是谁,但是不知道那人说了什么话让他这副样子。 “不要,大胖小子,不要。”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出乎李姝的意料,在这之前韩旭可是经常缠着她问大胖小子的事,怎么如今又不要了? “你之前不是很想要吗?怎的现在又不想要了?” “不要,不要。” 韩旭的情绪有些激动,李姝只好安抚。 “好好好,不要,不要啊,你别激动。” “豆豆娘,死了。” 就在李姝以为韩旭不会回答她的时候,他说了这么一句话。 原来是这个傻小子亲眼看到了赵清因为生孩子而去世了,所以现在才那么反感大胖小子,他是怕李姝为了生大胖小子也和赵清一样。 两人还从未经过男女之事,他更不清楚如何才能有大胖小子,却因为不想李姝受到伤害而坚定的不要大胖小子。 李姝感觉胸口的位置,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发酵,酸酸的,甜甜的。 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根本没注意到门外的两个小鬼头,李桐一把捂住了妹妹的眼睛,小声说道:“小孩子不能看,会长针眼的。” 接着悄咪咪把妹妹带到了偏屋。 李娇不满地撅嘴,严肃抗议,“大哥你干嘛,你不也是小孩子吗?凭什么你看得我看不得。” “就凭你叫我一声大哥。” 李桐有些得意地昂头。 “哼,瞧你那神气样,等小哥回来我去告诉他。” “我赌一个馒头,你小哥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跟我一样的反应。” 李桐十分肯定。 “才不会,小哥可没你这么小气。” 天气越来越冷,上次蝗灾时买到的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已经很克制的给家人安排一日三餐了,但这个消耗速度确实远超她的计划,不过看几个弟弟妹妹的年纪和身材,确实是到了比较能吃的时候了,尤其是李桐,这两年抽条,长得已经比同龄的孩子要高一些,也壮一些。 镇子上的肉铺老板已经很久没来摆摊了,家里养的鸡除了留几只下蛋,其余的也不剩什么了。老羊被李姝拿去换产奶的母羊,再贴了点钱才搞到的。原本蝗灾之前是养了一头猪的,准备过年宰了,但是随着猪草越来越难打,山上能吃的树皮野菜也被搜刮的差不多了。 这猪再养下去恐怕会因为没有吃食会越来越瘦,还不如趁现在不算太瘦给杀了,还能得些肥肉熬点猪油,于是李姝当机立断叫上韩旭和李桐,三个人一起合力把猪给宰了。 得亏那猪的个头现在不算太大,否则三个人按不下来还得找专门的屠夫,到时候还得贴些吃食就太不划算了。 光吃粮食和没有油水的菜总会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所以李姝偶尔会给每个人炒两片肉改善伙食。 在这个人都活得尚且艰难的时候,更何况是牲畜呢。 第一个发现村里耕牛少了一头的人是村长家媳妇。 第180章 消失的耕牛 为了方便管理,村里人给当初一起出资买的耕牛搭建了个牛棚,五头耕牛闲时由专门的人负责放养,如果有人要用就得提前说了,等还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是喂饱的,其余时间牛都是待在牛棚里的。 村长媳妇本来是想去牛棚牵头牛去拉磨的,他们两口子年纪大了,牙口大不如前,天天吃黑豆子崩的牙疼,想着碾成粉会好入口些。 没想到去到牛棚发现只有四头牛,原想着是哪家借去了没还回来,于是没在意。但是等她家用完牛还回去的时候发现还是只有四头牛。 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赶忙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家那口子。 这五头牛一直是当初说好的那五户失孤老人负责放养的,所以每次农耕他们五户对耕牛有优先使用权,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会帮忙一道帮他们把地犁了。 消失的这头牛平时是由晋老太和她丈夫负责放养的,只是听说他们夫妻俩最近身上不痛快,在家里养着,拜托了一起放牛的老头韩三根帮忙照看几天。 没想到还没几日这牛就不见了,于是村长直接找到了韩三根家。 韩三根是村里的有名的老光棍,早些年也是娶过媳妇生养过一个孩子的,后来孩子早夭媳妇悲痛万分也跟着去了,他就一直鳏寡到现在,也没再娶。 “三根,晋老太夫妻俩不是拜托你帮忙照看那头牛几天吗?怎么现在牛不见了?” “啥?牛不见了?” 韩三根正在洗好不容易挖来的野菜,听见韩铁的话也是一头雾水。 “是啊,我家老婆子今早去借了牛用,等晚上回去还牛的时候发现晋老太他们负责放养的那头牛还是不在,就来问问你。” “不可能,最近连牛吃的野草都少了很多,我怕牛乱跑拉不回来,都是每天晚上去喂食的,我昨晚去的时候那牛还在啊。” 说着韩三根指了指韩铁身后的两大筐野草和一些不知名的牛食,这些是他准备等一下送去牛棚的。 “会不会有人把牛借走了还没还啊?” 韩三根想到之前有人借牛也是隔了两天送过来的。 “但现在是农闲啊,哪有那么多活需要牛做的,况且大家现在都吃不饱肚子,都忙着刨食呢,你说谁家地里那么多活需要那么久的。” 话刚说完,韩铁愣住了,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顾不得听完韩三根后面的话,连忙回家拿了铜锣敲起来,号召大家集合,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现在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家都吃完饭了,为了保存体力,大家吃完饭都是尽量能不动就不动,避免饿太早。 不过听到召集人的铜锣声还是披上衣服出了门。 韩铁站在村口的石墩上目测在场的人员,除了石头家和这几天身子不利索的晋老太家,基本都到齐了。 大家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瞧站在石墩上的韩铁,嘴里一直叨念着是什么事。 “乡亲们,我问一下这两天有谁家借了咱们村的耕牛还没还回去的吗?” 大家听罢,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怎么就敲锣召集大伙过来了呢。 有的人摇摇头,有的人原以为是什么重要事情呢,没想到就这么一点事,心里有些不痛快了,开始叫嚣,“问一头牛的去向而已,用得着敲锣那么大的阵仗吗?” “都没有是?” 韩铁发问,再次和他们确认。 见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站出来承认,韩铁终于再次开口。 “村里的牛少了一头。” 此消息一出,大家纷纷回忆最近有谁去借过牛,又有谁把牛还回去了,由于一般情况下牛都在牛棚,需要用就会去村长家知会一声,用完还回去再说一声就好。 韩铁记得很清楚,这两天除了他老伴没人来他家说过要借牛的,又看大家现在的反应,这牛肯定是被人偷了。 “我今早可是看见村长媳妇去牵牛了啊,该不会是你们贼喊捉贼?” 有人确实一早就看到村长媳妇去牵牛了,听那人这么一说,也有人开始怀疑起来。 “不对,快到晚上的时候我看到村长媳妇把牛还回去了。” 也有人清楚得记得村长媳妇把牛还回去了,还回去的时候牛已经被喂得饱饱的了,肚子肉眼可见的鼓起来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是谁偷了牛,那可是每家凑一点钱买的,说来也算是他们这些出资方的共同财产,活要见牛死要见尸,可不能让这牛消失得这么不明不白的。 “诶,石头家怎么没来?” 突然有人发现村里几乎每一家都至少来了个人,但是石头家却连个人影也不见。 “谁知道呢,按他们家那德性,估计现在就已经上床窝着了也不一定。” “你这么一说,倒真像是他们家能做得出来的事。” 其中三户负责放牛的人家也出来澄清此事与他们无关,因为他们负责放的牛这会儿正完好无损地待在牛棚里呢。 韩三根就有些尴尬了,他负责放养的那头牛倒是无事,只是晋老太拜托他临时帮忙照料的那头牛不见了。 村民们觉得既然晋老太把照看牛的事拜托给韩三根了,这会儿牛不见了他就有责任,原先负责放这头牛的晋老太夫妇也脱不了干系。 “你们说会不会有外村人趁夜里来咱们村偷牛啊?” “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如果真想用牛说一声就好了嘛,咱们村以前又不是没借过,况且现在是农闲,我们也不会不借的。” “是啊,是啊。” 韩铁听着大家的话陷入了沉思。 “你们去个人看看石头家在干嘛呢,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晋老太一家那里就不用去了,我来之前去看过了,老两口最近身体确实不太好,这两天都没怎么下床。” 自告奋勇的是几个七八岁的男孩,几人揽下活之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过了半晌,几个男孩才回来,不过一起来的并没有石头家的任何一个人。 第181章 交代 “我明明感觉石头叔他们家有人,但是一直喊不开门,好奇怪啊。” “难道是我错觉吗?” 几个小孩回来后说着他们遇到的情况。 “不过你们没觉得石头叔他们家很香吗?” “对对对,我也觉得很香。” “虽然味道很淡,但我可是狗鼻子啊,馋得我肚里的蛔虫直打转转。” 大人都觉得这几个小孩夸张了,什么味道能有那么大的魔力啊。 “怎么会不在家呢,我记得石头家最近也没出远门啊,中午的时候石头娘还问我要姜呢,现在什么时候,我哪有那稀罕玩意儿。” “说来我今天也和你遇到了一样的情况,石头娘竟然问我要八角和大料,我还揶揄她背着我偷偷吃什么好吃的呢。” 两个女人想起今天遇到石头娘时的情况,真是奇怪,这个时间大家讨要东西都是问些粮食吃的,谁一上来就问人家要姜和香料啊。 “他们家该不会是在吃牛肉?” 有人顺着两个女人的话接了一句。 短暂的沉默之后,大家突然反应过来,这也不是没可能。 结合几个孩子刚刚说的话以及两个女人说的话,这姜很明显是用来去腥的,香料是用来提鲜的。 该死的王八犊子,这家人该不会真的把牛宰了! 反应过来的村民们纷纷赶往石头家,生怕到晚了那牛肉就被吃完了。 石头家门口,大门紧闭,但一起来的人都闻到了,那小孩形容得一点都不夸张,这肉香确实足以勾动在场每个人的味蕾和肚里的蛔虫。 “石头家的,赶紧出来!” 有人已经安纳不住直接上手砸门了,几乎每个人都肯定那牛就是被石头家宰了,只是肚子比嘴巴更诚实,嘴巴骂得多狠,肚子就越发咕咕叫。 门内依旧没有半点动静,里面越没动静外面的人就越着急。 “没人在家还会飘肉香啊,该不会是鬼在他们家打牙祭。” 韩铁觉得这事不简单,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门撞开。 在几人撞到第三下的时候,门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石头一脸茫然地从里面打开门,看到门外站的一群人吓了一跳。 “村长,你们这是做啥?” “这不村里在商议重要的事情,全村人都来了,就你们家没个人来,叫人来喊几回了,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怕你们家出啥事了,这才叫人撞门呐。” 村长皮笑肉不笑地对石头说道。 “唉,这,这不是睡着了嘛,我爹娘最近身子乏得很,我们一家吃过饭没多久就睡着了,睡太死了没听到。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商议,是啥事情啊,我现在就出门和大伙一块商议。” 石头说着把身子从两扇门中间挤出来,人刚出来就着急给门上锁,一看就有鬼。 “诶,在这说也一样,你这把门从外面上锁了,你爹娘等下要上茅房怎么办?” 真是紧张过头了,石头抖着手把钥匙放下。 “哈哈哈,村长说的是,我这是睡迷糊了,睡迷糊了。” “瞧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里藏了什么宝贝呢。” “怎么会,怎么会,村长说笑了。” “这事啊,和你商量可不成,得和你父母一起才行。” 韩铁说完就想推门而入,却被石头拦了下来。 “村长,我爹娘都睡下了,有什么事你还是和我说,我能做主的,要不然,等明天,等明天我爹娘醒了我让他们上你家去找你。” 石头站在门槛上,双手紧紧撑着两边的门框,说什么也不让韩铁进去。 “你这么紧张,拦着我不让我进去,莫非家里真藏了什么宝贝?” 村长的语气渐冷,看石头的神情绝对有鬼,心里的怀疑顿时也肯定了七八分,他朝旁边两个小伙使了个眼色,他们立马心领神会,一左一右架住了石头。 “爹娘,快醒醒,村长来了。” 石头眼见自己无法挣脱两人的束缚,只能探着头大声往屋内喊话,他这做法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果然进到屋内韩铁就发现了端倪。 说是在睡觉的夫妻俩这会儿子不在床上,而是在藏东西,见韩铁进来了慌手慌脚地挪了身子挡住背后的东西。 于事无补,韩铁还是看见了,一张还未来得及处理的牛皮,那牛尾巴就这么明晃晃地从大瓮里伸出来了。 “果然是你们家,你们竟然偷偷把耕牛给宰了!” “村长,我们错了,我们错了,你别说出去,这牛分你一半好不好。” 石头爹立马就跪下来了,他怎么会不知道这牛是大家伙一起出钱买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如果被村里人知道,他们将承受多大的怒火,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村长拉入伙,毕竟这个时候吃肉可比整天吃菜糊糊饱肚多了。 眼看着门口已经有其他人往里屋走了,石头爹心一横,“给你八成,我拿两成总可以了,只要你不说出去。” “我就说有肉,好多肉。” 刚刚来叫人的几个小孩早就被馋的抓心挠肝的,见门打开了,趁大伙一个不注意就偷溜进来了,直奔厨房,石头家藏得再好也没有用,几个狗鼻子一下子就闻到了味道,打开橱窗。 从没见过那么多肉,满满一锅。 小孩端着锅惊叫着朝外面跑去,等在门口的大人掀开锅盖一看,果然是满满一锅肉,飘香四溢,在场的忍不住纷纷咽口水。 “是牛肉,是牛肉。” 有人偷偷尝了一口说道。 这下瞒不住了,大伙心里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端着锅带着满身的怒火去找石头一家兴师问罪。 他们所有人都在吃糠咽菜,石头一家竟然偷偷宰了大家集资买的牛,还躲在家里偷偷享用,这怎么能忍。 村长眼看外面的人往屋内涌,知道纸包不住火了,于是冷下脸训斥道,“你们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还想让我和你们同流合污,简直是荒唐!这牛可是大伙一起凑钱买的,你们如今把它给宰了,这事你们家必须给大伙一个交代。” 第182章 分肉 在石头家搜罗出了完整的整张牛皮,两大缸牛肉一大缸牛骨以及一锅煮好的红烧牛肉,这下完全坐实了他们家偷牛杀牛的罪证。 众怒难平。 一家三口像被狗一样被人从家里拖了出来。 “丧天良,竟然把耕牛杀了。” “这牛又不是他们家一家出钱买的,他们倒是好意思。” “我们在这边饥一顿饱一顿,他们家在私下吃的满嘴流油,实在是可恶。” 大伙的指责声如潮水一般淹了过来。 而石头爹和石头早就被不解气的人揍成了猪头。 “来,把你们家干的事情给我一五一十交代一遍。” 韩铁有些烦躁,看着那几缸的牛肉,又想起石头爹对他说的话,他有些后悔带人去他们家喊门了,如果当天把这事揭过去,等没人的时候再去石头家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石头父子俩本就好吃懒做,家里大部分时候都靠强势的石头娘维系着,自从上次石头娘被村里几个婆娘联合打了一顿,而石头父子俩仿佛瞎了一般不管不顾反而还指责起她以后,石头娘就彻底摆烂了,家里也不好好收拾,干活也是父子俩干她才干,父子俩不干她也回家睡大觉。 就这样,一家三口的红果收成寥寥无几,最后没得几个钱,蝗灾之后别人家尚且可以靠着卖红果和红果酱的钱买点粮食,而石头家却只能挖野草啃树皮,尤其是这段时间更是已经饿红了眼。 在某次经过牛棚时盯上了牛棚里的耕牛,但是迟迟没有下手,好不容易逮住晋老太老夫妻身子不适将牛委托给了韩三根照料,他们才选择在半夜下了手。 “老子特么有什么错,你们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况且老子杀的这头牛可是几头牛里年纪最大的了,现在又没有农活要忙,老子杀头牛吃怎么了。” 石头爹红了脸,梗着脖子叫嚣到,村里人头一回见到这么硬气的石头爹,看来没了石头娘的强势他石头爹也知道强势了,只是这强势似乎使错了方向。 因为他侵犯的是集体的利益,这时候的他相当于把自个放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那结果也可想而知。 “这牛老子也是出了钱买的,你这下把牛杀了你是给得起买牛钱还是春耕时候大伙地里的犁你们一家三口去拉?” 石头爹怂了,喘着粗气不说话,首先,他是真的没钱,要有钱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耕牛头上了,其次,让他拉犁,他是绝对不会去的,他这把身子骨也不允许。 看石头爹一副嘴硬的样子,大家纷纷出言让村长主持公道,一定要让石头一家得到应有的惩罚。 几番僵持不下,最后村长终于给出了方案: 关于牛肉和牛骨,按照村里当初每户的出资份额,均等的分配,一直以来放养耕牛的五户人家也有份,就连锅里煮好的牛肉也被在场的人均等的分完了。 而石头家则不知道他们具体吃了多少,不管是牛肉还是牛骨都没有他家的份,另外因为他们家杀了耕牛,以后耕田种地,他们家不得借用耕牛,再则他们家必须得偿还当初半头耕牛的价钱。 石头爹一听这个方案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牛他杀了,肉他割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牛卸了,最后不仅没分到肉还要倒贴半头牛的钱。 他叫嚣着全村人就是以多欺寡,肉他们分了,凭什么罪他来担。 “既然你不满意这个方案,那我再给你出一个选择,看你选哪个好了。”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旱烟,苍老的眼睛望着趴在地上的一家人,里面是说不明的意味。 “这牛就当卖给你们家了,你们把当初买牛的钱一次性付清,另外谁家栽田种地需要牛拉犁,家里碾米需要牛出力,拉重物需要牛的,你们一家来,而且速度不能比牛慢,一头牛需要多少时间把这些事做完,你们一刻也不能拖,这个解决方案你们可满意?” “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村长说的这些他们一家怎么可能办得到。 “哼,嫌我们欺人太甚,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这个方案已经很给你们家面子了,要不是看在都是一个村的份上,早就给你们打断腿了,办不到你们当初就别偷牛啊。” 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啐了一口恶狠狠地说道。 石头一家既拿不出钱,又代替不了牛干活,只能不情不愿地接受第一个方案,只不过当初买牛的一半钱他们也拿不出,只能在全村人的见证下写了欠条画了押。 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村长直接把话挑明了:如果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就剁了手滚出韩家村,谁来都一样。 另外他还制定了每家轮流看守耕牛的计划,一家看一天,发现不对劲要立马汇报,借牛也要具体到时辰。 韩铁坚信这样双管齐下,应当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而大家分了牛肉心里则是五味杂陈的,开心是因为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候终于吃上了一口肉,难过则是想到未来,想到开春,到时候抢农时耕地,少了一头牛可能得耽搁很长时间。 李姝端着手里的牛肉不知道在想什么,韩娟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刚刚走神了,姑姑你说什么?” “我说呀,这牛肉你打算怎么做,我看石头家那锅牛肉挺香的,也很久没吃过你的拿手卤菜了,你要不要露一手?” “好啊,姑姑晚些时候带上冕儿一起来家里聚聚。” 听到李姝肯定的回答,韩娟将自己家的那份一起塞到李姝手里。 “我去地里摘几颗菜,完事了去给你打下手。” 李姝觉得现在大家搜罗搜罗还有东西吃,但是这样的日子久了,剩下那几头牛不一定保得住,因为一旦开过这个口子,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她现在只希望大家都能挺过去,等开春了,现在地里的蚕豆收获了,到时候情况会好很多,还有一直令她隐隐不安的战事,她也希望能尽快平息。 第183章 战况 才刚进入腊月,这天就冷得有些不同寻常,可以说这是李姝记事以来最冷的冬天了。 冬日里韩冕和李柏结伴去镇上,没想到因为路面结冰,两人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两人疼得趴在路边龇牙咧嘴的根本起不来,还是被当天去镇上的村里人发现给送了回来。 看两人的情况似乎伤得不轻,不过好在没伤到骨头,只需要静养几天,为此李姝专门跑到学堂和医馆亲自向夫子和张善堂说明了情况。 张善堂肉眼可见地老了许多,自从经历那场疫病和员外家儿子的死以后,他的精神头不似从前了。 “这是那小子自己给自己诊脉之后得出的结论吗?” “嗯,他俩症状差不多,他给冕儿查看情况后在对照自己的情况得出的结论。” 两人摔到屁股墩了,李姝还记得他俩查看伤情时躲着李姝那样儿,又可怜又搞笑。 “行,让他好好休息。” 张善堂摆摆手,他知道李柏这孩子性子直,撒个谎都撒不利索,真来不了那就说明伤的不算轻。 “怎么不见弯弯啊,我感觉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李姝平时来,陆弯弯都会跟在张善堂身边,那个活泼的女孩子有时候会插两句话,李姝觉得和这个小妹妹还挺投缘的。 “她啊,最近被她爹娘接到身边去了,再过个几年我也准备去那边,和他们一家团聚了。” 说到这里,张善堂的眼里暖暖的,似有一泓温泉,他应当也是寂寞的,亲人不在身边,即便有两个不错的弟子,但终究代替不了亲人。 李姝笑着点点头,算是赞同他的话,李姝也知道他要“过个几年”的原因,无非就是还不放心两个徒弟。 “对了,西北的战事你可得留心些,早做准备,万一真的波及到青州,你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张善堂身处医馆,人来人往,其实什么样的消息多少都知道一些,但他也坚信李姝对这些消息未必没有耳闻,这个女娃子是个聪慧的,看她这些年来的成绩就知道她绝非池中物。 “我略有耳闻,但所知甚少,张老您那边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张善堂说的事正是李姝担心的,她们所处的青州离西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她偶然听人说过青州因为地势原因易守难攻,但是一旦西北的防线被突破,拿下青州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对军事不懂,但是大概也能理解一点,意思就是说青州也不是绝对安全的呗,可是青州不安全的话她该去到哪里才是安全的呢,她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风声,左不过就是那些战事焦灼的话,具体情况老夫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连青州都不安全,那往哪里走才是安全的呢?” 李姝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关心的问题,她只是一介百姓,再往大了说的情怀对她来说不管用。 “往南走,或者往京城的方向走。” “不过,若是连青州都不保了,不管去哪里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张善堂最后一句的转折让李姝心里“咯噔”一下,那就是说战火一旦烧到青州,去哪里其实都不安全。 从张善堂的医馆出来之后,李姝在脑海里设想了一百种逃离青州的方法,最后还是被陈余年的一声“李姐姐”打断了思绪。 “李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回神。” 陈余年手里拎着几本书,看着像是账本,他一脸好奇地打量着李姝。 “奥,没想什么,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学堂吗?怎么在这里,难怪她刚刚去找夫子没见着人,原来在这里。” “夫子今日布置了作业,完成的就可以提前下学,大哥让我学着管账本,我下学了就去找阿四哥哥拿账本去了。” “对了,今日怎么没见到李桐和韩冕啊,平常他俩都是最早来学堂的。” 李姝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原因,毕竟三人交好,和他说清楚也免得他挂心。 陈余年自从被秦卿收为义弟之后长开了一点,不似之前一副骨销形立的样子,人也变得自信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脑海里被两人是义兄弟的概念给捆绑了,她觉得陈余年的身上有秦卿的影子。 秦卿应当是很自豪的,得了陈余年那么一个优秀的义弟,而且看得出来他对陈余年也很是信任,连管账本这种事情都开始让陈余年慢慢接手了。 “伤的重不重啊,我跟你一块去看看他俩。” 一听到两人摔伤了要在家里养几天陈余年便着急了。 “没事,小柏心里有数的,你别忙活了,好好跟着阿四学看账本,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他们了。” 为了不影响陈余年的学习,秦卿在离学堂近一点的地方给他租了两间屋子,阿四也由原来的秦淮楼移去和陈余年一块住了。 李姝知道秦卿怕是不想让秦淮楼里的生意影响了陈余年才专门给他重新寻了住处。 “这大冬天的,他两若是不方便就来我的住处,我让阿四哥哥再铺两张床肯定住得下。” 陈余年提议道。 李姝知道他是好意,也觉得这算得上是个办法,但是这事她不能替弟弟和韩冕做主,得由他们自己说了算。 “你大哥呢?我感觉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最近确实比较忙,因为西北的战事,生意上受了点影响,他亲自跑去西北处理去了。” 西北?他竟然去了西北。 “西北不是在打仗吗,那么危险,什么生意那么重要需要他亲自跑过去?” “我也不是很清楚。前几日我和大哥匆匆见了一面,他交代了些事又马不停蹄地出去了。” “你知道现在西北的战事如何了吗?” “这问题我那天也问过大哥,他只说有轩辕大将军坐镇,边境暂时无虞,敌军也很谨慎,不敢贸然进攻,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可以了,听到这个消息李姝算是暂时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是了,秦卿那么了解西北战事,又那么看重陈余年,若真的不对劲,以他的实力他怕早就安排陈余年走了。 第184章 榆树皮 回家的时候李姝遇着了几个风尘仆仆的人,徘徊在城门口一直没进去,他们有老有少,年轻的人担着重物,老的则牵着孩子,一行整整七个人,看着倒挺像一家人的。 李姝并不打算多管闲事,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却被中年女子叫住了。 一番交谈才得知这家人是自西北而来的,虽然北狄人现在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长时间以来的两军对峙确实让他们平头百姓每天都提着一颗心,悬在头上的那把剑不落下来,就总被它牵动情绪,与其这样,不如干脆离了西北再寻个新的家园。 为此夫妻俩拖家带口,从西北一路跋涉而来,看他们已经磨得不成样子的鞋,李姝都不敢想他们究竟走了多少路,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 他们此番经过安宁镇是想稍事休息休整一番。 “难不成你们还要继续走?” 从他们的语气中李姝得以窥见这里只是他们的中转地,并非目的地。 “走,为啥不走呢,往南走,离得越远才越好哩。” 他们拦住李姝只是想了解一下安宁镇的大概情况以及禁忌,免得犯了禁忌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西北那一带的人都搬走了吗?” 人口迁徙,其实是一个信号,当一个环境不再适合生存时,里面的人们就会纷纷开始迁徙,寻找他们认为比较适合的生存环境。 “其实,大部分人都没有搬走,毕竟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怎么会轻易割舍得下,我们要走主要还是有南方的亲戚可以投奔。” 原来如此。 想着他们一路上会用到的东西,李姝给他们推荐了几家相对实惠的店,但也提前和他们说明了因为蝗灾整个安宁镇的物价都比以往要高一些,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时候接收的信息越多,反而越影响李姝的判断,夜里,他在脑子一片混乱的情况下又接到了一个系统的新任务。 需要几箩筐的榆树皮。 这榆树皮若放在平常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因为物资充足的时候大家谁都不会去吃这树皮,但是现在特殊时期,别说野草,这树皮也成了紧俏的吃食。 李姝在心里嘀咕这系统可真会挑时间给她出难题,看似随处可见的东西实则一点也不好弄到。 在身体出现严重的病态之前李姝准备先下手为强,尽快找到系统要的东西,免得出现上次找画时的惨状。 一说要去山上找榆树皮,韩旭、李桐、李娇纷纷响应,李柏因为伤还没好,所以还没开口就被李姝制止了。 “姐,咱家是不是没东西吃了,我以后尽量少吃一点。” 李桐有些担忧,他偷偷去地窖瞄过一眼,发现里面的东西所剩无几,大姐要去山上找榆树皮肯定是因为家里的东西不够吃了。 李姝并不知道弟弟的想法,她甚至都没想到榆树皮可以吃这一层。 腊月的气温格外低,尤其是夜晚的露水经过一夜的低温,一到早上就变成了冰碴子,覆了冰的叶子刮过皮肤有一种又凉又疼的感觉。 所以李姝一家都是等太阳出来把冰霜晒化了才往山里出发。 山里的情况远比李姝想的要惨烈多了,凡是能吃的树基本都被剥皮了,地上能看到一个个的深坑,一看就是为了挖野山药和葛根留下的。 一场蝗灾不仅让地里满目疮痍,这山上又何尝不是。 韩旭走在最前头,带领着一行人继续往山里进发, 李柏说了几味草药让大家留意,当然若没遇到也不影响,只是如果遇到了一起挖回来就更好了。 山里很静,和当初干旱时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动物的踪迹和叫声,只能听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以及他们踩在枯枝树叶上的“咯吱”声。 药草李姝倒是发现了几味,因为都不是常见的,大家不认识,所以明晃晃地长在路边也没人挖,但是榆树是见一棵被扒皮一棵。 有几棵树龄比较大的榆树被人从头至脚把皮扒了个精光,整棵树光溜溜的,李姝叹了口气,这几棵树是绝对活不成了,哪怕从头至脚留一条贯穿的树皮也不至于此。 已经休息过几轮了,但今天的主要目标尚未出现。 难道这附近的榆树皮都被扒光了吗?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用吃食和人换点榆树皮或者直接去市场上看看有没有卖的,李姝开始在心里盘算着。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这个想法还没完全想完就听到了李娇的惊呼声。 也许是几人走得够远,眼前竟然出现了几棵又粗又壮的榆树,都尚未被人伤害过。 为了尽可能地让树能活下来,李姝交代大家割皮的时候一定要给树留足够的树皮。 由于树够高也够粗,没一会儿,几人背上背的背篓和手里的口袋就全都装满了,为了到家不至于让家人连榆树皮的影子都见不着,李姝特意多割了些。 回去的路上遇上几个同村的人,攀谈间李姝才发现他们也是上山找吃食的,看见李姝家满满的榆树皮很是羡慕,问李姝还有没有。 想到有的人连肚子都吃不饱了,李姝还是大概指了个方向。 韩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李姝带家人上山扒榆树皮的事,晚上就带着一袋粮食过来了。 “你们怎么回事,家里没吃的了也不吱声,要不是今天听人说在山上遇到你们去找榆树皮了我还不知道呢。” 看着塞到手里的粮食,李姝知道姑姑大概是误会了,但也怪不得人会误会,要不是家里实在没吃的了,这年头谁会去山上扒树皮吃啊。 韩娟刚说完就擦了擦眼角的泪,她知道侄子一家吃饭的人多,但没想到他们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了,更令她难过的是便是到了这步田地他们都没想过要找她帮忙。 “这是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说,好歹让我帮衬着点。” 韩娟的话里是责备,但语气里尽是心疼。 李姝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解除误会,让姑姑不至于觉得他们家现在连口饭都吃不上了。 第185章 看孩子 李姝好说歹说,摆事实举例子才把韩娟的疑虑打消了,不过山里的情况也给李姝敲了个警钟,看来大家家里的情况并不乐观。 粮铺里的粮价还在涨,即便大家把全部身家都拿去买粮食,买到的粮食也吃不了多久,更别说你买了粮食就不能买其他的必需品了。 李姝趁着这个机会清点了一番储存在空间里的东西,大米,糯米,粟米,豆子,腊肉,咸菜,野生菌,红果酱,糖,吃的基本上都存了一些,还有当初为了方便储存尚未脱壳的水稻。 还好,还能撑一段时间,再看这几年从花姐那里的分红,当初卖红果酱的钱以及李娇那边做发钗的钱,要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用这些钱买粮食也够家人吃一段时间了。 李姝正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弄到更多吃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东家,东家在吗?我是王翠山。” 翠山兄?他怎么来了。 原来王翠山准备山上担些柴火,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留给豆豆一个人照顾他又不放心,毕竟豆豆也还是个孩子,于是便想着来看看李姝在不在家,在的话让她帮忙看下孩子。 “没问题啊,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出去,孩子放我这儿你就放心。” 恰好李姝也有些日子没看到龙凤胎了。 “要不是实在脱不开身我也不会来麻烦你的,孩子要是饿了你就让豆豆回去挤羊奶就好了,他知道怎么做的。” 临行前王翠山害怕给李姝添麻烦,叮嘱豆豆一定要听李姝的话。 龙凤胎被王翠山父子照顾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比之前重了不少,这会儿正在襁褓里睡觉吐泡泡。 李姝觉得两个肉团团可爱极了,忍不住摸了又摸,亲了又亲,便是忙着手里的针线活也要抽空看两眼小团子。 “婶婶,我弟弟妹妹是不是很可爱啊?” 豆豆踮着脚看着弟弟妹妹颇有些自豪地问李姝。 “可爱,他们可爱,豆豆也可爱。” 想来赵清真的是可惜了,王翠山虽是头婚,腿也有些残疾,但从不妄自菲薄,努力上进,还知道疼人,是个难得的好丈夫,豆豆又听话懂事,龙凤胎看着也冰雪可爱,若是她还活着,这样的场面该是多幸福。 “婶婶,你有没有发现爹爹的腿脚比之前好了很多。” 豆豆附在李姝耳边兴奋地说道。 李姝起初还没注意到,经豆豆这么一提醒仿佛确实如此,王翠山现在走路虽然还是一瘸一瘸的,但是身体的倾斜程度的确没有以前那么大了。 “小柏哥哥会时不时来找爹爹,给他敷药扎针,我觉得小柏哥哥好厉害啊,我长大了也要做小柏哥哥那样厉害的人。” 这边豆豆正拉着李姝叽叽喳喳讲着他最近的小秘密,那边韩旭手里拎着一只野兔进了家门。 看到床上躺着的龙凤胎,李姝察觉到韩旭面上似有不悦,他看了一眼李姝,招呼都没打就去厨房了。 不止是李姝,就连豆豆这个孩子都察觉到了韩旭对龙凤胎的不喜。 “婶婶,叔叔是不喜欢我们吗?” 别看小孩子年纪不大,但有时候他们对情感的感知力甚至比大人还要敏感。 “没有,你叔叔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呢,你们那么懂事可爱,他只是刚从山上回来太累了。” 此时恰好龙凤胎醒了,嘹亮的哭声似乎在说饿了。 都不用李姝提醒,豆豆拿了碗从善如流地跑去挤羊奶,甚至他给龙凤胎喂奶的手法也比李姝熟练了许多,这不免让李姝有些心疼他。 本该是孩童无忧无虑躺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纪,却不得不因为家庭的原因,过早的承担起作为一个长兄的责任。 下午的时候两个小团子拉臭臭了,李姝有些手足无措,还是豆豆在旁指导李姝才顺利给孩子换上了新的尿布。 见豆豆拿着换下来的尿布就要去院子里清洗,李姝赶忙制止了他,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打算就这么用冷水洗。 叫韩旭烧了一锅热水,让豆豆去陪龙凤胎玩,李姝自己把尿布洗了,这活她以前并非没做过,从前娘亲生李娇的时候,妹妹的尿布几乎大半都是她洗的。 眼看到饭点了,王翠山还没回来,李姝便做了饭留豆豆一起吃,几个弟弟妹妹很喜欢豆豆,桌上一直给豆豆夹菜,但豆豆看着很是拘谨,眼神时不时偷瞄韩旭,韩旭没说话也不看豆豆,但小孩子还是很敏感的,只能一个劲儿对几个哥哥姐姐说谢谢。 几个小的似乎也看出来姐夫今天心情不太好,所以也不敢贸然招惹他,李姝往韩旭碗里夹了几块肉,叮嘱他多吃点,他脸色才稍霁。 快吃完的时候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是王翠山回来了,他已经把柴火担回家了,这会儿是来接豆豆他们几个的。 见豆豆在李姝家吃上饭了,王翠山有些不好意思,这年头谁家都缺粮食,豆豆虽然是个孩子,但毕竟是张嘴。 李姝见王翠山的样子肯定是还来不及吃饭,于是起身给他下了碗面条。 “省的你回家还要重新烧火做饭,我这有现成的,你吃完再走,刚好小桐他们很久没看到龙凤胎和豆豆了,让他们玩会儿,你慢慢吃。” 王翠山推脱不过就留下来吃饭了,但是今天父子俩都在李姝家吃饭,两个孩子还让她照顾了一天,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回去之后让豆豆给李姝家送了他今天在山上刚抓的野鸡过去。 李姝当然知道王翠山的想法,他一个男人带着三个孩子日子本就难过,这山鸡已经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了。 “豆豆,这是婶婶给你和你两个弟弟妹妹准备的,你拿回去之后可别往我家送东西了,顺便也告诉你爹别送了,不然婶婶要生气了。” 两个兔皮帽和一双棉手套是李姝送给三个孩子的礼物,她瞧着豆豆一双小手冻得通红,问他冷不冷还一个劲儿摇头,于是把原本给李柏准备的棉手套稍微改小了一点送给豆豆。 原本准备用来给韩旭做帽子的兔皮,做两顶皮料不够,做一顶则剩不少料子,但剩下的料子又不够做一顶的,于是今天见着龙凤胎干脆给他们做了帽子,皮料不多不少刚刚好。 第186章 双方矛盾 韩旭现在对小孩子有一种天然的敌视感,尤其她今天对龙凤胎的敌意实在太明显了,李姝猜测还是因为大胖小子和赵清难产而死的事情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大到他甚至觉得李姝和大胖小子接触也会有性命之忧,哪怕她只是多看一眼。 李姝觉得他有些担心过头了,于是打定主意要好好找韩旭聊一聊这个话题。 “相公,你是不喜欢王翠山家的那对龙凤胎吗?” “不喜欢。” 韩旭很笃定地摇摇头,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改了态度。 “也……不是。” “那相公是觉得我抱一抱大胖小子也会像赵清一样吗?所以才排斥小孩子的吗?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怕,我不要娘子死,不要,不要大胖小子就不会死。” 原来上次赵清的事情真的在韩旭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李姝在心里想着要怎么和韩旭解释他才会不再恐惧这件事情。 “相公你知道吗,你小时候也和王翠山家的龙凤胎一样,刚生出来也是小小的一团。” 韩旭歪着脑袋看李姝,有些不解。 “当然,不止是你,我也一样,我们每个人刚生出来的时候都和赵清家那对龙凤胎一样,像相公这样的小时候就叫大胖小子,像你娘子我这样的呢,小时候就叫大胖闺女。” “我们每个人长那么大都是从大胖小子、大胖闺女开始的。” “我也,我也是吗?” 韩旭小声问出口。 “对,你也是。” “大胖小子、大胖闺女并没有错,他们都是在父母的期盼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是有时候难免会有一些意外,如果龙凤胎知道因为他们的出生会让赵清命陨,我相信他们也肯定不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但是他们没有选择。” “所以你以后看到龙凤胎,看到大胖小子不要对他们有敌意了好吗,当然我抱一抱龙凤胎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这点你放心,我向你保证。” 韩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李姝不知道他究竟理解了多少,但见他点头了,估摸着韩旭至少听懂了一半。 此时的李姝不会知道多年以后韩旭会因为她的这番话差点失去生命。 城里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好,听说北方遭遇了百年一遇的雪灾,不断有人往南方逃难,就连安宁镇这个小小的地方,最近街上尽是些外地的口音。 “我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北方,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雪,那么冷的天气,植物都被冻死了,更别说是人。” 这些话是李柏在路上听来的,听取了陈余年的建议,天冷的时候他和韩冕就宿在陈余年处,若是天没那么冷的时日两人还是会回家的。 一到下午夫子就会留课业,完成的人可以提前下学,李柏因为要去医馆,所以夫子一般不怎么管他,加上来了陈余年这个少年天才,夫子的眼睛就不总盯着他了,改去盯陈余年和韩冕了。 医馆里没病人的时候三人就会相约在街上溜达,溜达次数多了,也渐渐看出最近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李柏回去把这些情况告诉姐姐的时候,李姝并没有接话,而是莫名其妙问了陈余年的近况。 听到陈余年最近没有要离开安宁镇的打算,李姝心里舒了一口气。 只是听到雪灾,李姝心里不免想到西北战况,不知道这场大雪会不会打破两边平衡。 其实情况远比李柏形容的要严重得多。 很多人一路南下,来到安宁镇,身上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长期的赶路也没有更多的体力继续往南了,安宁镇的冬天虽然也冷,但是远不及北方冷,他们大部分人计划着在这里度过寒冬之后再做打算。 安宁镇本就在蝗灾中元气大伤,现有的物资尚且不够本地人消耗,现在又加了不少外乡人来分本就不多的资源,而且口袋空空的他们直接来瓜分的是自然界中无需花钱的资源,这自然就挑起了本地人和外地人之间的矛盾对立。 官府自然也注意到这些情况了,但是因为上面下了命令,不得随意驱赶流民,所以官府的人虽然知道矛盾存在,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后果便是本地人看到外地人像护食的狼崽,对他们防备满满,而外地人看到本地人则像是见了老鼠的猫,他们似乎也能感受到本地人对他们的敌意,但由于上面的政策不好摆到明面上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外地人聚集在此地,双方间的势力悬殊越来越小,城里售卖的东西他们不敢贸然上手去抢,但是地里的菜,山上的野果、野菜、野物可就没那么多顾虑了。 山上的东西本地人不好说什么,毕竟找不找得到全凭自身本事,但地里的菜他们可就有意见了,这不前几日因为几个新来的外乡人实在是饿极了,偷了几棵附近村子里的菜,结果菜还没下肚呢就被人发现了,于是那几人直接被村里人打了,听说下手还挺重。 而盘踞一方的外乡人听说自己的同乡被打了,一群人也是义愤填膺,召集了几十个人就去村里兴师问罪去了,结果双方谁也不让着谁。 本地人是手里有农具,仗着工具一副谁怕谁的样子,外地人则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现在一无所有也不怕和你们鱼死网破的架势。 结果在那场冲突中,死了几个人,有本地人也有外地人。 没出事倒还好,出了事官府再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派了人迅速平息双方的怒火,并且在城外设了施粥铺,指派专人一天施一次粥。 外地人的怒火暂时是平息了,但却迎来了本地人更大的不满。 同样是没东西吃,外地人闹一闹给官府就知道照顾了,他们这些本地人挨了那么久却没得到官府的一点照拂,这下官府就更难办了,不管怎么做都是两头不讨好。 为此,官府暂停施粥,特地在镇上张了榜:朝廷给的赈灾粮食就这么多,如果有谁能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必有重谢。 第187章 鲫鱼汤 弟弟李柏曾经委婉地和李姝表达过他想去为此事出谋划策,被李姝驳回了,并要求韩冕也不准去。 这件事看似官府在找人出谋划策,其实应该是要找人背锅,万一李柏的建议真被选中了,表面上是得到了官府的重谢,实际上是两边人都得罪了,到时候官府大可把责任一推,祸水东引就是如此简答。 因为在这样的情势下,粮食无论怎么分配都会有人不满的,李姝不愿身边的人被卷入这趟浑水里。 天气愈发冷了,李姝嫁来韩家村这些年再怎么冷也没见过安宁河整条河冷冻结冰,可偏偏就在前天早上,外出的韩家村人率先发现了这一情况。 整条安宁河,目之所及全被冻成了一条蜿蜒的冰龙,冬天是枯水期,水位本就低,这一上冻,河底的鹅卵石和玛瑙石清晰可见。 随之而来的也有几个坏消息,就在夜里,村里冻死了几个年纪大的老人,之前负责放养耕牛的晋老太老两口就是其中之一。 有家的人尚且如此,那些无家可归的外乡人更是冻死了一片,夜里温度骤降,大部分都是在睡梦中冻死的。 韩家村因为之前大地动的事,大部分人家都是重新修葺了房屋的,所以房子的抗寒保暖效果要比原先的好很多,韩旭家也一样,饶是如此,李姝夜里还是被冻醒了好几次。 把柜子里收纳的褥子被子全一股脑儿地搬出来,然后叫醒几个弟弟妹妹,让他们三个男的睡一块,李姝带着李娇睡一块,然后把能加的能盖的全给搬到床上来了。 如此,李姝一家才安然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夜晚。 只是地里的庄稼可就没能撑过去了,一夜之间,地里全是冻蔫巴坏的豆苗、油菜,用手一捏,早就冻硬僵死的植被叶子直接碎成小块,根茎已经完全坏死了。 一同冷下去的还有庄稼人的心,原想着熬过这个冬天就有吃的了,谁曾想一场寒潮来临,生生扑灭了大家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现在除了面对饥荒还得面对严寒,大家慌了,前所未有的慌,这轮庄稼绝收之后粮价又涨了一波,棉花、布料、木炭价格也是一路水涨船高,高歌猛进。 这世道总有一种将人逼入绝境的压迫感。 没有蔬菜,李姝一家就靠着之前囤的咸菜和那几小缸红果酱来代替绿叶菜,主食方面每天把控好量,合着粟米和黑米一起吃,虽算不上可口,但至少不用挨饿。 不知道哪个孩子去河面上玩耍,在冰面上破了个口子,竟然发现那破口的地方聚集了几条鱼,而后大家依葫芦画瓢,发现在冰冻的河面上破个口子,最下层的水还没冻上,鱼寻到口子就会跟着游过来。 这不当天李桐回来的时候李桐手里就提溜着两尾大鲫鱼,竹篮里则是一些个头稍小的鱼,见李桐整个人冻得都哆嗦了,手指也变得僵硬,被水打湿的地方更是直接结成了冰。 李姝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冷的天把人冻坏了可怎么办。 她嘴上虽然得理不饶人,但手上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赶紧抱了被子拿火烤热了裹到弟弟身上,再去煮了一碗热汤,里面放了一点红糖,本来想煮姜汤的,但是就连埋在土里的姜也被冻坏了,这才换了糖水。 “姐你是不知道,自从大伙知道在冰面上打个窟窿就会有鱼来以后,现在河上到处是人,不过后面打窟窿的人可就没我走运了,半条鱼都没有。” 李桐似乎很是骄傲,捧着热汤哈着白气同姐姐炫耀他的英勇战绩。 “你还骄傲上了是不是?”李姝抬手赏了他一个脑崩瓜儿。 李桐吃痛,一脸委屈地看向姐姐。 “那河面上那么滑,水又那么冷,万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不要为了几条鱼因小失大。” “我这不是没事嘛。” 他还不以为意,家里已经许久没有新鲜的荤菜了,他觉得今天的晚饭一定能给家人开开胃。 “你别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只此一次,下次不准去了,听到没有!” 李姝想到上次李柏和韩冕两个人因为路面太滑摔伤的事就对李桐的行为很是担心。 “诶呀,我这不是为了改善家里的伙食嘛。” “改善?改善啥,我是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着,要你来改善,你要是不答应我以后不去了,今晚这鱼我看除了你谁还吃一口。” “另外我警告你啊,别仗着自己体格大胆子也越发大,那河面最近确实因为天气太冷所以结冰了,但并不代表每个地方的承重力都一样,等那天太阳好一点,哪个地方冰化了变薄了你都不知道,掉时候掉下去你有得哭了。” 李桐还是有些不服气,瘪着嘴不说话。 晚饭的时候李桐就知道姐姐有的是手段拿捏他。 两条大鲫鱼一条用来煮汤,汤底奶白,鲜香诱人,另一条李姝上了点盐巴和辣椒面放外面挂起来了,几条小的则用油煎了,金黄酥脆。 可是如此美味的荤菜全家除了李桐没一个下筷的,大家似乎很有默契地绕过这两道菜去夹其他菜。 “吃啊,你们倒是吃啊,多好吃啊。” 李桐急了,用眼神示意大家赶紧吃鱼。 “大哥,你得答应我们在化冰之前绝对不去河上捉鱼了,不然这鱼我们不吃。” 李娇一开口,李桐就知道大姐还记挂着今天教训他那件事。 “我又没事,你们可快吃,不然我今天挨一顿冻多不划算。” “大哥你发誓不再去了,我们就吃。” 李姝语气坚定,李桐环视一圈桌上的其他人,合着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他例外是。 “好好好,我发誓,这个冬天过完之前,我李桐绝地不去河里,行了,如果我食言了,那就让我每天少吃一顿饭。” 听到李桐的保证,大家才纷纷对鱼下手。 “真好吃,大哥真棒,你多吃点,今天受凉了好好补补。” 李娇很是贴心地给李桐夹了块没刺的鱼肉,他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碗里又多了三块鱼肉,来自另外三个人,无一例外都是鱼身上最好吃的部位。 第188章 豆豆死了,王翠山疯了 寒冷似乎没有尽头,河面上的冰似乎也越来越坚固了,食物来源越来越少的人们最终还是把目光转到了河里。 白天能看到成群的人站在河面上凿冰捕鱼,李桐几次跃跃欲试被李姝给按了下来,她觉得这河看着实在太不安全了,纵使里面有食物,被人们盯了那么久里面的鱼估计也不剩多少了,家里现在还有吃的,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现在不管是山上还是河里,能吃的基本都被人扫荡过一遍了,山上被挖得满目疮痍,有的是为了找吃的,有的则是为了烧炭,没错,直接就地取材,在山上挖个炭窑,然后把周围的树砍了烧炭。 本来韩旭家一直都是烧柴来烤火的,但是李姝发现炭更耐用,而且烟没那么大,所以这几天一直都带着家人往山上跑。 原先大伙一直不太敢去的深山老林区域,现在因为食物的驱使,往深山的方向都踩出了一条还算宽敞的路。 从挖窑、砍树,堆放、点燃、封洞口、炭化、烧制花了些时间,第一窑火候有点过了,大部分木柴都化成了灰,实际收获的木炭很少。 第二次李姝吸取教训,掐着时间掌握好火候,烧出来的炭又多又好,一根根乌黑油亮的,成相好极了。 有了这些炭不仅可以少费些柴火,晚上特别冷的时候在屋里烧炭也不怕熏到人了。 一家人带着木炭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发现村里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李姝有些好奇,随口问了句。 “哎呀,你们不知道啊,王翠山家的豆豆死了,就淹死在了河里,打捞起来的时候孩子全身冻得梆硬,已经没气儿了。” 李姝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止她这样觉得,韩旭、李桐、李娇都觉得这不是真的。 “骗人的,豆豆怎么会死了呢,前几天他还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呢。” 李姝喃喃自语,缓了很久还是没缓过来。 小小的豆豆躺在席子上,浑身冰冷僵硬,苍白的脸仿佛比宣纸还白,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了,不再湿漉漉的,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可是他再也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喊她婶婶了。 想说的话鲠在喉头噎得她心里直发堵,只有眼泪这个唯一的出口。 姑姑和张婶帮着料理后事,小小的一个人,甚至连个合适的棺材都没有,好多有孩子的女人看到此景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家的孩子,纷纷落泪。 又或许是因为豆豆这可怜的身世,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出生以后一直和奶奶母亲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好不容易赵清再嫁,豆豆终于有了个爹,没想到赵清又因为生产撒手人寰,原以为他的磨难到此位置了,往后的日子可以跟着王翠山平安长大了,毕竟王翠山待他视如己出,大家都看得出,谁曾想他还是没能活到平安长大。 王翠山整个人已经崩溃了,坐在门槛上抱着豆豆的衣服独自流泪,听到龙凤胎的哭声他也不为所动,仿佛听不见似的,还是几个有经验的女人帮忙接了羊奶小心地喂养。 挤羊奶这事明明之前一直都是豆豆做的呀,李姝还记得他照顾龙凤胎时娴熟的手法,他是个好哥哥。 后来听村里人说豆豆有向大人打听过河里真的有鱼吗,被问到那个人是怎么回答的,好像说是有的,但是已经很少了,小孩子不要去河边,很危险的。 豆豆说爹爹整日不仅要照顾他,还要照顾两个弟弟妹妹,看着都瘦了一圈,他想给爹爹找点好吃的。 河面上到处都是被人开凿出来的冰窟窿,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进去,大人还好,体格大,不一定能陷进去,但是这些尺寸的冰窟窿对小孩尤为致命,一旦栽下去就会被水流冲走,除非冲到的地方刚好又有个冰窟窿,否则一时半会儿根本救不上来。 王翠山夜里带孩子太累了,整宿整宿的合不了眼,他那天早上撑着精神给父子俩做了早饭,嘱咐豆豆弟弟妹妹哭了就摇醒他,他眯一会儿,实在是太累了。 他觉得爹爹实在是太辛苦了,给弟弟妹妹喂了点羊奶以后就准备去河里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一去就没再回来。 王翠山恨死了自己,为什么要眯那么一会儿,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孩子! 豆豆的死给村里人敲响了一个警钟,孩子们被父母耳提面命,威胁警告绝对不可以靠近安宁河。 而王翠山,疯了。 大人们向往常一样去河里捕鱼,却发现之前凿开的冰窟窿不知道被谁用大石块堵住了,一个两个大家会以为是哪些年龄大点的孩子恶作剧,连着十几个都被堵住了,用来堵住冰窟窿的材料有时候是石块,有时候是模板,有时候是一层枯枝。 大家纷纷猜测是谁闲的没事这么干时,发现一个一瘸一瘸的身影行走在冰面上,手里抱着一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树枝,正往冰窟窿上盖。 眼尖的人一眼看出那是王翠山,有几个人当着王翠山的面把堵住的窟窿口掀开了,没想到王翠山像头发怒的野牛横冲直撞,直接把人撞进了冰窟窿里,好在大人体型大,顶多也只是下水湿身冻得直打颤而已,尽快回家取暖倒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被王翠山撞进冰窟窿的次数多了,大家也不敢当着他的面随便掀开他盖好的窟窿,有些人甚至体谅他的丧子之痛劝同行的人不要随便刺激他。 王翠山好像疯了又好像没疯,说他疯了是因为他的言行有些异常,平常走在路上的时候目光呆滞,见到熟人也不打招呼,然后白天每隔半个时辰就要去河边走一圈,看到有新的窟窿必定堵上。 说他没疯则是因为他把龙凤胎照顾得很好,听到孩子的哭声他好像就恢复了意识,知道挤羊奶喂给孩子,也知道给孩子做辅食,只有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是清醒的。 李柏借着给王翠山看腿的由头给他诊过脉,他的确得了失心疯,只是龙凤胎尚且还能唤醒他的神智。 第189章 抓壮丁 发现王翠山得病之后李姝带着点米糊去看过他和龙凤胎。 那时的他刚给两个孩子换完尿布,有孩子在身边,他还是比较清醒的。 “东家,怎么有空过来,坐。” 他手里抱着一个,另一个放在床上,见李姝来了很热情地给拿了个凳子招呼她坐下。 王翠山虽然不修边幅,看上去还有些邋遢,但两个孩子却被他照顾得很好,不管身上还是穿着的衣服都干干净净的,李姝把另外一个抱在手里掂了掂,还重了些。 “也没什么大事,就顺道过来看看,家里有一点米,我想着两个孩子不正吃辅食呢,给你带来了。” “唉,这怎么好意思呢,现在找口吃的多难,你已经帮了不少忙了,不能老麻烦你,赶紧收回去。” 王翠山说着把东西给李姝推了回来。 “光喂羊奶饿得快,而且随着孩子渐长,那母羊一天产的奶也未必够两个孩子吃,你就甭跟我客气了,赶紧收下。” 自己吃点苦倒是无所谓,但是孩子还小,他想尽可能给孩子好的,想想便也收下了。 两人谈话间李姝曾试探性提起过豆豆,但王翠山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豆豆了,他记得赵清,记得龙凤胎,记得所有人,唯独有关豆豆的记忆被抹杀了。 提到家庭成员,他也只是叹口气,说赵清命苦去得早,现在就剩他和两个孩子,他一定会尽力把两个孩子养大的。 说着说着,李姝察觉到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异样。 “东家,你等会儿有事吗?” “没什么事。” “那麻烦你帮我看下孩子,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李姝答应,一晃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 李姝一路跟着他,只跟到了村口就已经明白王翠山变了。 走在村中小道上的王翠山像个孤魂野鬼,谁和他打招呼都不应,就这么机械地往前走,他往安宁河的方向去了。 之后的事就如大部分人所见,他去封窟窿口去了。 李姝心里百味杂陈,她不知道那么善良的一家人,为何命运要接二连三在他们身上降下噩耗。 闭眼定了定心神,平复了一番情绪,李姝才重新走进屋里去看两个孩子。 西北失守了,北狄凭借今年这异常寒冷的天气趁机对大礼发动偷袭,大礼的将士何尝经历过如此极端的天气啊,数十万大军不敌偷袭,折损近半,已经连退两座城池了。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准备逃离的时候已经晚了,朝廷抓壮丁的队伍已经将村子团团围住了。 为首的人拿着朝廷的金喻,第一件事便是让村长把韩家村所有男子的姓名年龄呈报上来,接着开始点兵点将。 除了襁褓婴儿,不管男女,全部被赶到了村口的空地上,空地四方则站着一排穿着军服手持兵器的士兵,他们各个高大威武,眼神肃杀。 “念到名字的往前站,别给我使什么心眼子,否则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 “韩铭” “韩锦” “韩火” “韩旭” …… 村里年轻力壮的男子都在名册之内,上到五十岁,下到十五岁,被点到名的人和没被点到的人站在彼此对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边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无一不是家里的顶梁柱,一边则是妇孺儿童,眼巴巴望着对面的人,中间像是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能被点中的都是看得起你们,男儿自当保家卫国,现在西北战事吃紧,你们理应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为了大礼,也为了你们的家人。” 为首的在一边说得慷慨激昂,按照他的说法就差大家给他跪下来道谢了。 李姝现在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让韩旭不被征去,让韩旭去根本就是去送死。 “大人,大人,我们家三儿子韩钦之前被征去就已经战死沙场了,你不能再带我家另外两个儿子走了啊。” 率先出头的是赵婆子,早知如此,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当初为了几两银子主动让儿子去从军。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跪在那崔大人脚下,她只希望能看在自己已经没了一个儿子的份上就不要带走老大和老二了。 “那可不关我的事,你家老三又不是在我名下被征收的,一码归一码,你两个儿子必须跟我走。” 赵婆子还想缠上去,为首得朝一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对方一个耳光,直接扇掉了赵婆子一颗牙齿,半边脸顿时肿得老高。 见那为首的态度如此强硬,许多原本想求情的人顿时噤了声,一个个眼神又是惊惧又是欲言又止。 “我可告诉你们,今天征收的都是适龄男子,上面下的命令,别想着求情,休怪我不讲情面。” “大人,我家相公不能去,他去了会拖累你们的。” 李姝打算赌一赌,她不能让韩旭去。 “哦?你家相公是谁?你此话何意?” 抓够壮丁数是他的任务,但是这些人在去到战场之前绝对不能在他手里出事。 “我家相公他从小摔坏了脑袋,这里有点不太好使,不仅帮不上还会给你们添乱的。” 李姝指了指脑袋,她一直坚信韩旭会好,自从两人成亲,她更是不允许旁人随便叫他傻子,可如今说出这番话,她的心又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她看向韩旭的眼神带了歉意,希望他能懂。 “哦?” 那为首的听了李姝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发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哦。 “你说他是傻子,在场的有谁可以作证啊?” 为首的环视四周,大部分人低头不语。 “我可以作证,他小时候摔到了脑子,一直都呆呆傻傻的。” 说话的是韩娟,韩旭要被抓壮丁抓走,她比谁都着急,沙场无眼,韩旭若真出了什么事,大哥一脉算是绝后了。 “我也可以作证,这孩子打我嫁来韩家村就已经摔坏脑袋了。” 张婶也壮着胆子站出来作证。 “还有吗?还有人证明这是个傻子吗?” 为首的把韩旭从一排男的里面提溜出来,韩旭挺直了腰杆,瘪着嘴不说话,李姝知道这是韩旭生气时才会有的表情。 李姝亲手给他建立的自信此刻又被她亲手摔碎。 第190章 黑白颠倒 “村长,你说呢?”为首的将目光转向韩铁,“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可想清楚了在说话!”话里的威胁意味十足。 “老夫,老夫不清楚。” 韩铁佝偻着背,擦了擦额间渗出的汗,眼睛不敢看向问话者。 “好好好,还有人要作证的吗?” “韩旭他媳妇当初可是向村里人立了威,说她丈夫不傻,让大家不准当着她面说傻来着。” 石头娘至今还记得李姝刚过门时给她带来饿难堪,她知道怎么求对方石头铁定会被带走的,所以干脆不费那口舌,直接推翻了李姝的话。 “骗我是?” 为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淬满了毒,危险十足。 “你自己来说说你是不是傻子?” “不,不傻,不傻的。” 事发突然,李姝根本来不及让韩旭改口,他一直记得李姝鼓励、维护他的话,他不理解娘子和姑姑为什么改口说他傻。 “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臭娘们竟敢骗我!” 为首的怒极反笑,抡起拳头就准备砸向李姝。 “啊~” 旁边的女人纷纷惊叫出声,有的甚至不敢看直接闭上了眼睛,李桐挺身将姐姐护在身后。 “啊!你想造反吗?” 众人以为会听到李姝姐弟的痛呼声,没想到发出声音的竟然是那个为首的。 只见韩旭掐着他的脖子压住他的身体将他反制在地,眼睛赤红煞是可怖。 “不准碰,不准碰他们。” 围在一旁的士兵见为首的一瞬间就被制服了,他们甚至都没看清动作,纷纷亮出手里的大刀,却因为上级在韩旭手里不敢轻举妄动。 韩旭的手刚好扣在他的命门上,只要稍稍一用力他就会死,下属似乎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没动手。 “退下,快退下。” 他能感受到随着包围圈越缩越小,自己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只能忙声让属下退下。 “我不碰他们,但你得放手。” 为首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里有一丝抑制不住的兴奋,连说话的语气都放缓了很多,边说边向下属使眼色。 接着一把大刀横在了李姝和李桐颈边。 “你再不放手,他们两个就有生命危险了。” 为首的努了努嘴,让韩旭看向李姝和李桐。 “不准碰!” 韩旭似乎发了疯般咆哮道,手里的力道反倒重了几分,饶是如此,为首的眼里没有丝毫慌张,抓住空档一个转身脱离了韩旭的钳制,现在韩旭反而成了那个落下风的人。 “呵,不像个傻子,倒像是疯子,不过身手不错,放了他家人。” 李姝有些意外,她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感谢你相公有个好身手,否则我今日定是要见血的。” 这话是对李姝说的,这番话没让李姝觉得幸运,反而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大人,距离上面给的目标还差一人。” 下属的一句话让原本看似尘埃落定的局面又起了波澜,还差一人,会是谁? 为首的抬眸看了一眼剩下的男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实在入不得眼,突然他的眼睛停在一人身上。 李姝感受到了他停留在李桐身上的目光,赶紧把弟弟往自己身后藏,李桐这几年长的太快了,比同龄人要高些,站在李姝身后,她几乎挡不住。 “那就他。” “不可以!你自己说的十五到五十岁的男子,我弟弟如今十四,尚未满十五,你们不能带走他!” 一天之内要带走两个亲人,李姝绝对不允许。 “十四?那好,既然还差一个人那就你来。” 为首的随手指了一人,那人是石头爹,已经年过半百,佝偻着背。 “大人,不要抓我,我一把老骨头了,去了什么也做不了。” 石头爹之前还嫌自己年纪大了,如今他倒感谢自己这把年纪了,抓壮丁也抓不到他自己。 “那你说那孩子今年几岁了?” 李姝原本松了一口气,如今又悬起了心,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们家是。 “十五十五,那孩子如今十五了。” 石头爹一听对方那么问,立马明白了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李桐去了他就不用去。 “当真?” “当真!” “那你来说说那孩子如今几岁了?” 为首的下一个指到的人是韩四,韩铭和韩锦的爹。 “自然是十五,十四的孩子哪有那么高壮的,说是十六看起来也是像的。” 有了石头爹打样,韩四回答起来自然是从容不迫。 “满口胡言,你们颠倒黑白!” 李姝气到气息有些不稳。 “大姐!”弟弟妹妹似乎感受到了李姝的异常,一直在她后面给她顺气。 “我今年十四,十四的生辰还未到。” 李桐为自己发声,对方却不理会,又点了人回答问题,被点到的无一不是刚过半百的男人,他们深知这为首的如今把李桐的年龄往大了说,等下就可以把他们的年龄往小了说。 谁都不傻,都知道西北苦寒,而且上了战场就别想着活命回来了。 “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孩子满十五了,把他名字给我加上。” 等所有名单都确定以后,为首的给了每户人两个时辰的时间告别准备东西。 李姝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回神时姑姑和韩冕也来了,姑姑着急得让李姝拿主意。 拿主意,拿什么主意? 对方就守在门口,等下按时提人,少一个人杀了整个村子,大局已定,根本无力回天。 韩旭不知道是不是反应过来了,根本不敢看李姝,低着头远远站在一边。 李姝一言不发回了房间,半晌从里面出来,拿了些米面给韩娟,让她给两人做些方便携带的干粮,接着又把韩旭和李桐喊进房间。 她努力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将刚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一一交给两人。 这些年和系统做交易,奖励部分能选银子的她全部选了银子,还有一部分是别无选择,系统强制给的固定奖励,其中就包括两件很特别的衣服。 李姝不知道这两件衣服有什么用,看着虽然质地轻柔但实际坚硬无比,而且穿着完全不影响活动,直觉告诉李姝这东西他俩一定用得上。 第191章 离别 还有一些之前从系统里得到的东西,李姝至今也没弄明白有什么作用,但根据她的经验,从里面获得的东西在她现在的时代绝对是没有的,甚至好多东西的的造诣远高于目前水平。 为此她特地挑了一些不占地轻巧的东西给两人缝进了内兜,叮嘱两人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另外还各给两人塞了一点银子。 由于今年的天气特殊,李姝一早就给家人重新缝制了冬衣,韩旭和李桐两人因为体型大是最晚给他俩缝制的,现在还差一点就完工了。 想到西北现在无比严寒,李姝又拆了一床家里的棉被,全加进了两人原本的冬衣里。 “小桐,你姐夫你就多看顾些,什么都没有性命重要,记得在任何时候你们一定要保全自身,都给我活着回来听见没有。” 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和姐夫分开的。” 李桐向姐姐保证道。 “我也,我也会照顾好,小桐。” 韩旭看着李姝满脸的泪痕突然就慌了,只能尽力向李姝保证他会照顾好李桐。 她是真的怕,怕他们有三长两短,怕他们一去不回。 出去的时候姑姑已经烙好了一叠饼,已经用布子包起来了,李柏也准备很多药,有外用的也有内服的,每一种药都做了标记,并细细给两人说如何使用。 李娇则将自己亲手打磨的平安扣系在了两人的脖子上。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所有人都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些或者就此停住。 “吃点,我做了两碗面,加了两个蛋,还有时间。” 姑姑把面端出来,刚放下就把头扭到一边,眼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两人准备了不少,但大家仍觉得不够,恨不得把能带的都给两人带上。 “活着回来,如果你不回来了我就改嫁,我不会等你的。” 李姝狠心对韩旭说出这句话,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后悔没和韩旭要个孩子,一个像他又像自己的孩子。 韩旭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将李姝抱进了怀里,他意识到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别,不是今天见不到明天就能见到的那种离别。 “会,会回来的。” 那些好不容易从西北逃过来的适龄男子也免不了被抓壮丁的命运,他们不会想到因为天气而逃离的家乡此番回去竟是以另外一种目的。 刚召集完毕的队伍连夜就得向西北进发,送行的家属和队伍一样长,两排并行的人群,中间连着的是剪不断的挂念和担忧。 韩旭和李桐走了的第三天,天气依旧没有转暖,反而有越来越冷的势头,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李姝也没什么心情准备。 李柏和韩冕每天会给李姝带回最新的战争进展,新一批的人力增援还没到,大礼就被打得节节败退,有人说这次的大礼输得蹊跷,也有人说今年西北这天气就算是大礼战神出面也打不下来。 大礼又退了一城,现在在鹭洲坚守,只是鹭洲城内现在早已人去城空,大礼将士的粮草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朝廷的粮草不知为何迟迟没送到。 许多不看好大礼实力的人已经开始纷纷南迁,也有人觉得无论胜败,日子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于是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个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姝儿,我今天看到路上有很多本地人拖家带口地逃往南方了。” 自从韩旭和李桐走了以后,李姝似乎做什么都缺了一种劲头,整个人都蔫蔫的,韩娟觉得李姝只是一开始不太适应家里突然少了几个人,所以有事没事就会过来陪李姝说说话。 “我们哪里也不去,就留在这里,万一相公和小桐回来了,找不到我们该有多着急。” 原本李姝也是后悔过的,后悔没在当初听到风声就带着一家人走,但是现在回过头想想,好像逃到哪里都没用,抓壮丁的人才不管你从哪里来,他们甚至都可以不管你的年龄,他们躲不掉的。 村里唯一一个适龄没被抓走的人是王翠山,因为王翠山是入赘的,村长当初写名单的时候忘了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王翠山虽然人有些疯癫,但是有他在,两个孩子至少不会没人养,否则他真被抓壮丁抓走了,这年头谁家里不是吃饭的人越少越好,那两个小孩很有可能被活生生饿死。 抓完壮丁之后,原先逃来安宁镇的人只剩一些老幼妇孺,原先官府给他们的救济粮以西北粮草吃紧给断了,一群人没了青壮年男子的庇护,只能沿街乞讨或者来村子里乞讨。 除夕那天所有的饭菜都是韩娟张罗的,虽然比不得往年丰盛,但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次了,那条鱼还是李桐上次在河里捞到的。 李姝看着鱼就想到弟弟,想到了韩旭,想着今天除夕,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儿了,路上可有遇到危险,今天有没有吃上一口热饭。 “姐,你别担心了,姐夫和大哥一定会好好的,而且大哥走之前和我要了个小册子,他说等他们到那边了得空就给咱写信。” 李柏看姐姐情绪不对,知道她定是想姐夫和大哥了,赶紧出言安慰。 是啊,李姝还记得那天李桐第一次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好好读书写字,专门和弟弟要了个常用字的小册子随身携带,也不知道他真的写信回来了,家人能不能看懂。 “姝丫头,那两小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我看你最近情绪不好,人也瘦了许多,今天除夕,你多少吃点,别把身子熬坏了,不然等那两小子回来了见你这样可不得担心坏了。” 道理李姝都懂,没错,他们不在她也要好好带着一家人过好日子等他们回来,于是强打着精神和大家吃了年夜饭。 动筷没多久,屋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 韩娟大着嗓子问了一嘴,外面没人吱声。 安静了一会儿又有“咚咚”的敲门声传来。 “谁?” 此时韩娟和李姝不放心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第192章 乞食 “可以给口饭吃吗?一口就行。” 是个女人的声音,旁边还有个孩子的声音,似乎有些虚弱,“娘,我饿。” \"再等等儿子,娘一定会给你找到食物的。\" 门外女人一边安抚已经三天没吃东西的儿子,一边敲门想要获取一点食物。 门里面又没有了声音,她一路敲门乞讨而来,只有这户人家应了她,她不想放弃。 “我们自西北而来,家里男人又被抓回西北去了,我们母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可以行行好给口饭吃吗?” 女人继续在外面苦苦哀求。 听到那女人的丈夫也被抓去西北打仗,李姝动了恻隐之心,手刚准备碰上门把却被韩娟拦了下来。 “你疯了?你是想把她放进来吗?万一门外除了他们母子还有其他人呢,我可是听说他们这些人讨不到就直接入室偷抢,前几天隔壁村还有一户人家遭抢了呢,而且现在我们这边大部分人家的男人都被抓壮丁抓走了,家里尽是些老人、女人、孩子,谁能是他们的对手啊。” 韩娟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听得到,其实她也没说错,别看他们有些人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但正是饿急眼了,发起狠来平常人反而不是对手。 李姝犹豫了,倘若真如姑姑所说,现在家里几个人确实不是对手。况且现在谁家不缺粮食啊,因为施舍了一口吃得被盯上反而得不偿失。 犹豫再三,李姝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女人听到门内离去的脚步声,立即明了,今晚他们又得饿肚子了。 看着孩子失望的眼神,她知道此刻不管怎样的安慰都显得格外苍白,只能将孩子抱紧一些,拍拍他的后背,希望他可以睡着,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这顿年夜饭吃得似乎有些漫长,饭后三个孩子去洗碗了,韩娟拉着李姝唠了会儿嗑就准备回去。 送完姑姑一家,李姝发现自家墙根的拐角处竟然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人,不,准确说来是两个人,因为不太厚实宽敞的棉衣下面鼓鼓的,露出半个头,李姝联想到应该是刚刚那对母子。 此处的墙根背风,确实比风口要暖和不少,但是两人身上的衣服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略显单薄。 母亲用棉衣将孩子裹了个严实,但自己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而孩子则在她的怀中睡得香甜。 女人显然也意识到李姝发现了她,但是孩子好不容易睡着了,醒了又会感到饥饿,所以她维持着这个动作不敢动一丝一毫,只能用眼睛看着李姝。 “妹子,我们娘俩实在没地儿去了,借你家墙角留宿一晚。” 女人的声音很轻,饶是如此,怀里的孩子似乎被吵到了,趴在母亲怀里换了个姿势。 李姝不说话,女人还是很紧张,她怕连占个墙根都会被赶走,她不安地握紧了双手,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 好在她见那人并没有为难她,转身进了屋子。 还好,还好没有被赶,女人在心里暗自庆幸,一路走来,她们宿过破庙,宿过野外,宿过别人家的墙根。 破庙好歹能遮风避雨,但是一般很难抢到;野外虽然不用抢,但是荒郊野岭的一点也不安全;唯有这墙根还算能避点风,有村落聚集的地方也不怎么需要担心野兽,没被主人家发现还好,一旦被发现,轻则被赶,重则头破血流。 女人正准备强迫自己入睡时,又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原本已经放松的精神又紧绷起来。 只见那女人往自己面前放了一碗热水,两个野菜杂粮窝头,随后一言不发地进去了,再也没出来过。 那碗水可真暖啊,女人将手覆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上方,觉得连身子都跟着暖了点。 而孩子则是在睡梦中就闻到了食物的味道,都不用女人叫,他就醒了。 “娘,我不是在做梦?” …… 实际上李姝也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才给那对母子送了吃的。姑姑的话固然有道理,但是她想到远在西北的丈夫和弟弟,若真和这对自西北而来的母子一般陷入了绝境也能有人出手帮衬一把。 第二天一早李姝并没有见到那对母子的身影,只有一个孤零零摆在门口的碗。 韩旭和李桐已经离开半月有余了,算算时间应该是到西北了,但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李柏只能安慰姐姐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日子依旧过着,只是情况似乎没有变得更好,有人不断逃离安宁镇,也有人不远千里来安宁镇。 有人不断逃离的故乡却是别人历尽千辛也要到达的避难所。 过完年以后,天气似乎有转暖的迹象,河里的冰变薄了一些,地里的土也不再硬得似铁,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也能稍稍觉得暖和些。 一切都像是百废待兴,充满希望的样子,仿佛只要再把天上那朵乌云拨开一切都会变好。 朝廷刚抓完壮丁就开始四处搜罗药材了,李桐说医馆里的药几乎被一扫而空,不止安宁镇,其他地方的医馆也是药材短缺,听说前线死伤惨重,这些药材全都是拿去支援前线的。 虽然依旧没有韩旭和李桐的消息,但是听到前线死伤惨重几个字时,李姝的心还是揪起来了。她只能不断用弟弟李柏安慰她的话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绝收整整一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育秧苗准备种水稻了,大伙的裤腰带已经勒到了极致。 一边怀揣着希望一边与绝望抗争。 王翠山来找李姝的时候情况不太好,他当时怀里抱着一对龙凤胎,神情恍惚,进门时还差点被绊倒,还是韩娟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 “东家,你看到我家豆豆了吗?他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听到此话,李姝和韩娟皆是一愣。 难道王翠山想起来了?之前有一段时间豆豆在他的记忆里是不存在的,如今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翠山兄,你别着急,进来慢慢说。” 李姝怕他一激动伤到孩子,先把孩子放到了床上。 第193章 医馆传承 怪不得有人发现这几天王翠山不去河边了,而是围着村子一圈一圈地转,原来他记起豆豆来了,但是没记起豆豆已经死了。 “我打盹之前和豆豆说了有事叫醒我,我醒来就没见着他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王翠山有些沮丧,这两天龙凤胎睡着了他就会穿梭在村子里喊他,他想到所有豆豆有可能去的地方,但依旧没有豆豆的身影。 李姝和姑姑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要怎么和王翠山说豆豆已经死了的事实。 “东家,豆豆最近有来你们家吗?” 王翠山想到之前他去山上打柴就是把龙凤胎和豆豆放在李姝家让她照看的,而且豆豆很喜欢东家的弟弟妹妹,经常追在他们屁股后面。 李姝嗫嚅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就是没有了,王翠山一看李姝的表情就知道。 “要不东家,韩嫂子,你们帮我看下孩子,我出去找豆豆,不会耽搁你们太久的,我马上就回来。” 不等李姝和韩娟反应过来,王翠山就已经走到门口了。 李姝和韩娟不开口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和王翠山说豆豆已经死了,生怕刺激到他做出什么傻事,也怕他找不到豆豆会出什么意外。 为此她们决定留下韩娟看着孩子,李姝去跟着王翠山。 只是没想到李姝刚追出去王翠上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根据之前的经验,王翠山是在村子里转悠找豆豆的,李姝把村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想着他会不会去了河边。 现在河面上的冰已经有消融的迹象,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她有些担心王翠山又去封冰窟窿了,好在她去河边并没有见到王翠山。 一直到晚上,王翠山才回来,他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显然是去过镇上了,这东西只有镇上有。 “连豆豆也不要我了吗?我买了他最爱的糖葫芦去找他,为什么找不到。” 王翠山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只有手里的糖葫芦一尘不染。 “翠山兄,豆豆他不是不要你了,你别多想。” “不,他就是不要我了,我知道的,我昨晚还梦见他了,他来和我道别。” “哇~” 睡在床上的奶娃子醒了,王翠山一听立马从地上弹起来,胡乱将糖葫芦塞进李姝手里,自己伸手去抱孩子。 孩子显然是饿了,简单道别之后王翠山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唉,王翠山也是个命苦的。” 韩娟摇着头叹息,她当年也是一个人把韩冕拉扯长大,而王翠山是两个还没断奶的孩子,这其中的艰辛比起她当时只多不少。 李姝希望王翠山不要活得那么清醒,至少那样他心里的负罪感会少一些。 因为饥饿和寒冷,许多人还没熬到开春就永远的留在了那个冬天,他们之中绝大部分人则是来自遥远的西北。 李柏回来说张善堂代替他和师兄去了西北时,李姝第一次真正意识到世界好像并没有往好的方向转变,情势也越来越坏了。 西北战事,大礼节节溃败,士气低迷,又中了北狄的埋伏,大礼将士死伤无数,之前被征去西北战场的郎中早已应接不暇,只能再从民间新征郎中,张善堂的医馆便是其中之一。 之前医馆内的药草几乎被征购一空,如今又来征人。 现在医馆里能治病的无非就三人:张善堂,张也,李柏。可是张也和李柏还未满十四,张善堂的身体不好,已经长久不亲自坐诊了。 朝廷的人态度很是坚硬,一定要从医馆带走张也和李柏,两人可是张善堂的亲传弟子,一旦去了西北万一回不来,他的衣钵算是后继无人了,毕竟他这把年纪加上身体这个情况,想再培养新的传承人是绝不可能了。 “大人,老夫跟你去,这两个毛头小子学艺不精,去了也是无用,不如让他们在医馆多历练几年,老夫的医术若你不放心,大可问一问这条街上的人。” 张也和李柏有何尝不清楚师傅的身体,他这是为了两人才强撑起来的啊,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静养勉强能安度晚年,一旦去了西北交代在路上都有可能,医者难自医。 张善堂径直打断还欲说话的两人,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这可不行,我们要的是两人,你一定要去的话,你这两徒弟还得再跟一人过去。” “就我一个,你今天若真想带走两个,那我们三个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你休想带一人走。” 李柏几乎很少见过师傅这么严肃坚决的表情,即便是自己下错药剂分量时他也只是皱着眉头,如今却为了保下他和师兄公然忤逆朝廷的人。 朝廷的人也是带了任务来的,此处若能一下子征到两人,那离自己完成目标便更近一分,但若三人一头撞死在这里了,他也不好交代。更何况之前因为抓壮丁的事情惹了不少民愤,如今把镇上唯一能看病的一家医馆给毁了,他怕是走不出这安宁镇。 犹豫片刻那人还是同意了张善堂的要求。 “师傅,我去。” “师傅,我去。” 等那朝廷的人走了之后,张也和李柏才敢哭出声。他们都清楚,如果让师傅去了,这一面怕是他们最后一面了。 “你们两个傻孩子说什么呢,你们去了我老头子的医术岂不是彻底后继无人了,听师傅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俩一定得留下来,守好咱们医馆。” 张善堂苍老的眼睛里不是恐惧,反而是一种欣慰,他很欣慰这两个徒弟都很争气。 “刚才老头子说你们两个学艺不精,你们没记恨我。” 师兄弟皆是摇摇头,他们又怎会不知道师傅是为了保他们呢。 “那就好,那就好。” “张也你年长,拜我为师的时间最长,以后医馆一切事宜就要你多操心了,李柏,你开蒙晚,但胜在有天赋又肯吃苦,以后一定要协助你师兄守好咱们的医馆。” 其实他一早就做好了把医馆传给张也和李柏的打算,只是按照他原定的计划要稍晚几年,如今突生变故,只不过将这个决定早些告诉他们而已。 屋外朝廷的人已经在催了,师兄弟对着张善堂郑重磕了三个头,他们知道此次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第194章 公主祸国 张善堂走了之后,张也和李柏几乎就差住在医馆了。买不到药材两人就亲自上山找,甚至将后院很大一块地开垦出来种上药材。 接二连三的变故导致高峰期有十多人的医馆规模骤降,前天煎药的小童走了之后,医馆就彻底只剩张也和李柏两师兄弟了。 开春以后,天气有所回温,按照节气差不多是可以准备撒种育秧苗了,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个好消息,但是西北的战况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况且村里大部分人家男人被抓壮丁抓走了,干起田里的体力活要比之前慢了许多,所以只能几户合作一起干,干完一家换一家。 因着去年的蝗灾,大伙都格外谨慎,生怕蝗虫卷土重来,也怕有漏网之鱼,地里翻起来的泥土先是在上面铺上干草干柴之类的,用火烧一遍,再用艾草汁泼一遍才算放心。 期间村长也来问过李姝今年是否还要再种红果,李姝摇了摇头。 薛老板今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大概率是不需要红果了,便是他要,这红果大家也得谨慎些种。 “不知道别家种不种,但是今年我家不会大规模种,就种一点自家吃的就够了。” 李姝想到远在西北的韩旭和李桐,这红果韩旭是最喜欢吃的,临行前她给韩旭打包了不少红果干,边关吃不上水果绿菜,他能吃上些红果干也是极好的,而且这红果晒干以后小小的一颗,风味不减,他想给韩旭种些,再想法子给送到边关去。 “要是不种红果,万一遇到去年的情况可怎么办?” 这是韩铁最担心的,红果和水稻的种植周期其实差不多,但是相对来说红果的种植周期要稍微短一些,能卖的钱也多一些。 去年还好跟着李姝种了些红果,能用种红果的钱买些粮食,不然全部种粮食,村里去年怕是要饿死更多人。 “谁也没办法预测今年会是什么光景,去年,也许只是歪打正着,但是我只知道有时候有钱也未必能买到粮食,今年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兜里有钱不如家里有粮,这是去年给李姝得到最好的教训。你手里没粮食,就只能任由手里有粮的人涨价,便是涨到五十两银子一斤,你没得吃的还不是得乖乖掏钱。除非你是巨富,否则比起五十两银子,还是种粮食更容易实现一些。 李姝说的韩铁未尝不清楚,只是他两头都不想放,既想种粮保命又想种红果鼓钱包,不过这个时候铤而走险全部种上红果,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 因为去年的情况大家纷纷种上了粮食,那种红果的人就少,到时候物以稀为贵,红果能卖出高价也说不定。 地里的活光李姝和韩娟根本忙不完,于是那段时间李娇除了在家给大人做饭还会去地里帮姐姐和姑姑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李柏也是和张也两人轮流去医馆看着,轮到张也值日的时候李柏就回来帮忙;学堂那边的吴秀才知道大伙农忙,专门给孩子们放了几日假,所以韩冕也回来一起帮着干活。 乡野田地间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镇子上可就要冷清不少。 坊间传言,此次北狄进攻大礼竟是因为一个女人。 之前为了和亲,大礼皇帝将他最不受宠的女儿昌仪公主嫁去了北狄,昌仪公主虽不得皇帝宠爱,但却长得花容月貌,在众多公主中容貌一绝,只是性子冷清。 没想到昌仪公主嫁过去没多久不知为何自戕了,为此北狄王很是生气,这才发动了对大礼的战争。 世人都说她生来就是公主,尊贵无比,为了大礼奉献一下难道不应该吗,为何要自戕引发两国交战,至此,昌仪公主成了文人骚客口诛笔伐的对象。 上至大礼的文武百官,下至知道消息的贩夫走卒,无一不对这个昌仪公主深恶痛绝,有人甚至写了顺口溜来编排这位已经身故的公主。 世人都觉得你一个女子的牺牲就可以换来整个国家的安宁,那甚至都算不上牺牲,那可是尊贵无比的北狄王正妃之位,不是谁都可以肖像的,有这样的福气为何还不珍惜,非得让整个大礼无数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才甘心。 李柏将那首编排昌仪公主的顺口溜说给李姝听时,她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沉默地垂下头。 “姐,你说这一切真的是昌仪公主的错吗?” 李柏和别人的想法不一样,他只觉得昌仪公主可怜。 “也许不是。” 堂堂大礼竟然要靠女人和亲才能换来安定局面,把国家安危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世人彪炳功绩,盛世没有歌颂女人的半分功德,乱世却处处是女人的身影,将这祸国殃民的罪孽推到一个女人身上实在可笑至极。 说到底,国弱,才会将整个国家的命运担在一个女人肩上。 李姝虽然对这个公主心生怜悯,但她的夫弟因此而上了战场也是真的,她无法再多说些什么。 朝廷征召那么多的壮丁,搜罗那么多药材,收集那么多粮草全部投入了战场,却像是打了个水漂,战局没见有半分的扭转趋势,再不停火,大礼在战场上的投入就像个无底洞,这个无底洞最后会把整个大礼拖进其中也未可知。 民生凋敝,原以为朝廷做不到拨粮救济,至少也不会在此时给百姓更大的压力,但是百姓太天真了,朝廷却在这时加重了赋税。 地里才刚插进了秧苗,朝廷就已经把今年的税收定好了,强制把具体数目摊到每家。 “这是什么世道啊,水稻都还没抽穗呢,朝廷怎的就把赋税定得那么高,不是把咱老百姓往死里逼吗?” “那么重的税收就是没打算给咱们留口吃的啊!” “反正种了也是白种,一粒米都落不到自己肚里,还不如现在就毁了呢。” 朝廷一道政令下来,还没到秋收呢,大伙就觉得天已经塌了。 第195章 带话 现在王翠山和李桐都不在,李姝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首饰铺,于是就合计着把首饰铺里的工具都搬回家,现在世道不太平,只有让家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李姝才能稍稍安心。 “有人在吗?” 李姝正陪着妹妹在后院收拾东西,忽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马大哥!” 开了门李姝才发现来者竟然是个老熟人,万顺镖局的大当家马行风。 “原来你在啊,之前有几次路过,我看店铺总是大门紧闭的,还以为你把这铺子卖了呢。” “那倒是没有,只不过现在世道不太平,我相公和弟弟被朝廷派下来征兵的人给征走了,原先的翠山兄又出了点意外,这才不得不把东西搬回家,否则我妹妹一个人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现在世道确实不太平,还是小心为妙,你刚刚说你家男人和兄弟被抓壮丁了?” “是啊,已经去了几个月了,也没一点音讯,不知道他们在那边是否安好。” 说到这个李姝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我们押了一批货正准备赶往西北,你若想给你家男人和弟弟递消息,或许我可以试着帮忙,但不一定保证可以找到人。” “真的吗?” 李姝又惊又喜,之前日日念叨着也没个消息,这下可以把消息传过去了她反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本来她想让李娇给写封信的,但是想着李桐那小子也不一定看得懂,刚好马大哥是熟人,直接带话会比较方便,所以想着带几句话就好了。 “对了,马大哥,你们方不方便帮忙带点东西?” “可以是可以,尽量不要太大件。” “马大哥可知道他们现在在西北最缺什么吗?” 李姝还是觉得对症下药会比较好,捎他们最需要的东西过去。 “说实话西北现在最缺的还是粮草,如果有那种方便保存的吃食是最好的。” 自两国交战之后,马行风至少已经去过两次西北了,不过前两次都是跟着朝廷押运的队伍一起,如今这一趟不是,所以相对来说他可以自己掌握时间。 “好好好,那你喝口水等我一下,我去准备准备。” 李姝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对着空间倒腾了许久,里面存的东西似乎都不太方便携带,如果是带米面之类的,怕是还没到他们手里就已经半分不剩了。 思来想去,李姝挑了一小坛姑姑腌的小咸菜,当初为了方便保存这小咸菜她可是想了不少法子,最后决定用油翻炒再封坛灌装的方式,最后小坛子里的油要刚好没过咸菜,这样里面的咸菜就不容易发霉,还能保存很久。 边关将士除了缺寻常的粮食,油荤也是紧缺的,李姝这样既有菜吃又有油吃,可真是一举两得。 就连马行风看到这坛小咸菜时都不得不感慨李姝的智慧。 “你这东西真是极好的,我想你家男人和弟弟看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那就托马大哥吉言了。” 李姝硬要给银子,毕竟他们走镖也是过得刀口舔血的日子,都是拿命搏的,虽然她这次的委托是顺带的,但不给钱她心里过意不去。 “这样,大妹子,你这咸菜还有没有了,有的话给我一坛,就当是抵了这银子了。” “有有有,我这就给你拿去。” 这个季节新一茬的青菜其实还没种出来,便是种出来了,一时半会儿也是腌不成咸菜的,所以足以看出李姝这坛子咸菜的含金量了,更何况还是加了油的。 若见到韩旭和李桐,李姝让马行风带话:家里一切安好,望他们定要保全自己。 已经许久不曾出现过的秦卿竟然奇迹般让阿四来找李姝。 “李老板,咱们爷请你去秦淮楼坐一坐,可否有空?” 秦卿相邀,她定是要去的,一来之前听陈余年说他经常活动在西北,想来他手上的消息应是不少的,二来,他这个节点让阿四来找她,八成是有事相商。 秦淮楼萧条了不少,李姝还记得几年前闹大旱的时候,这里可还是一幅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场景,如今别说包房,就是大堂里的人看着都少了许多。 许久不见,秦卿的脸上多了几分疲惫感,就连阿四带着李姝进来他都没醒,看来是累着了。 “爷,李老板过来了。” 倚着扶手闭目的秦卿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 阿四又轻声喊了几遍,秦卿才慢慢睁开了眼睛,但是满眼的红血丝看得李姝也是一惊,她从来没见过如此疲态的秦卿。 在她印象里,秦卿不管何时都是一副金尊玉贵,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姿态,好歹是见外人,他竟然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 “知道了,你先下去。” 秦卿的声音有些沙哑,纤白的食指和拇指捏了捏眉心,忽而睁开眼。 “我让阿四贸然请你来,还请见谅。” “怎会,秦老板见外了,这么着急让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的确是有事相求。听说你丈夫和弟弟被抓去西北打仗了?” 李姝不太明白韩旭和李桐去西北的事情和他求自己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确实如此,看来秦老板消息挺灵通的。” “如果你想,你的消息也可以和我一样灵通,现在有一桩和朝廷做的生意,不知道李老板有没有兴趣参与。” 这才是秦卿真正的目的,拉李姝合伙。 “秦老板,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能做你的生意已经是我上辈子烧高香了,做朝廷的生意,我有几个胆啊,而且我没听错的话你说的是参与,我就不信秦老板没有更好的人选?而且现在什么时候你不是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和朝廷做生意,你可别开玩笑了。” 原本还有些不清醒的秦卿被李姝这鞭炮似的密集输出给震清醒了,他不过说了一句,对方竟然说了那么多,秦卿扯了扯嘴角,谁触她霉头了,这女人虽然说话语气平平,但是明显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姝,首先,你不必妄自菲薄,你有这个能力,其次,谁触你霉头了,这么大火气。” 第196章 合作 秦卿甚少那么连名带姓地喊李姝,倒让李姝差点有些没反应过来。 “那你说,什么生意?” “给西北前线供应吃食。” 秦卿此话一出,李姝就觉得他肯定是找错人了,现在去哪儿搞吃的,能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就不错了。而且光是朝廷今年定下的税收她都够呛能完成。 “什么吃食?朝廷不是有专门负责粮草供应的吗?” “至于什么吃食,没有限制,只要带到前线还能吃就好了。至于你说的朝廷负责的粮草供应和我说的这个没有直接联系,二者相互并不影响。” 这可让李姝犯了难,供给前线的吃食首要条件就是量得够多,好不好吃还是其次的,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管弄什么都不太容易。 秦卿这不是找人合作,而是给人出难题来考验人来了。 “那依你之见,在众多吃食里面,前线将士们最缺什么吃食?” 既然没有限制,那就先挑最缺的问问看。 “新鲜的瓜果时蔬是最为短缺的。” 难就难在这里,新鲜的瓜果莫说现在不好找,就算是找到了运过去也是个大问题,因为秦卿说的这些都不太方便储存和运输,对温度和运输方法时限极为挑剔,一旦出现问题,所有东西直接就烂在路上了,根本送不到将士们的嘴里。 但是,说实话,如果天天吃干粮也不是个事儿,长此以往,身体总会出现问题。 突然,李姝灵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你有没有办法弄到新鲜的瓜果时蔬?” “怎么,你有头绪了?” “有,但不确定。” “青州境内应该很难弄到了,但是再往南走应该会有。” 听说南方有部分州并没有受到蝗灾和天气的影响,那应该是错不了的,就是不知道那边瓜果蔬菜的价格几何。 “秦老板既然要合作,咱就来谈谈合作方式。” “不管用什么方法,你负责食材,我负责运送以及和朝廷那边的对接。” “那原材料的购买和获得,以及制作过程中的辅料呢?” “你若真有法子能让我将瓜果蔬菜安然运到西北战场,你说的这些统统由我负责,另外所售钱粮分你两成。” 把话说白了其实需要李姝做的就是找出能让瓜果蔬菜长期不坏的方法,其他的完全不用她负责,听上去是桩不错的买卖。 “行,那你先找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到时候再来找我。” 其实秦卿的要求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这种储存方式李姝之前就做过,对于时蔬,完全可以采用腌渍的方式,但是腌渍好的咸菜放在坛子里很容易发霉变质,按照她之前的方法,用油翻炒之后保证油能没过咸菜就能保证下面的咸菜可以长时间不变质。 只是如今需要的量大,她得研究一下怎么做会比较快。 至于瓜果,其实也不难,和之前的红果干一样,将可以晒干的瓜果放在太阳下晒干,再用油纸细心包好,以免受潮,只要保存得当其时也可以撑一段时间。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不过成本会比较高,那就是用糖 腌渍,做成果脯蜜饯的形式,她记得这个做法娘亲在她还小的时候做过一次。 不过糖是多么精贵的东西啊,所以从小到大她就只吃过那么一次。 当然,如果秦卿愿意下血本她也不是不可以尝试着做做看。 …… 微风吹过,将滋养水稻的片片田水吹皱。 今年总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不然这日子快过不下去了,李姝在心里想着,她只希望西北战事赶快平息,今年是个丰收年。 秦卿的办事效率果然极快,不过两天就给李姝带来了瓜果蔬菜的好消息。 南方利州有一县盛产时蔬,而且去年没有遭受蝗灾,粮食方面算是可以自给自足,时蔬也算供过于求,原本是有商人动了心思把时蔬运往战场的,奈何没有办法克服运输途中的损坏,因此只能就着一些近的地方去卖。 “给我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直接去利州富南县,你在富南县直接找个大一点的地方,要足够大,方便我晒东西,另外再给我找附近村子里二十个左右手脚麻利的人,不论性别,其中一定要有五个腌咸菜腌的好的。” “你采购到的时蔬和瓜果直接运到那个地方,等全部做好了直接从利州出发,也省得把东西运到安宁县加工来回奔波。” 李姝算了一下,利州离青州的距离其实不算近,光是把瓜果时蔬运过来加工就是一笔不小的钱,还不如就地加工,省下的钱可以多买点瓜果蔬菜和请工人。 “行,那我让阿四跟着你,有什么需要你和他说。” 李姝的想法和秦卿不谋而合,而且利州的局势相对稳定,便是有人大规模采购物资也不会发生被当地人疯抢的情况,但是青州就不一定了,现在大家兜里空空,肚里空空,一旦有人趁机抢劫,口子撕开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刚好秦卿最近要去利州见一位老友,到时候也可以一起同行。 …… “没事你就安心去,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晚上我会把小娇和小柏叫过来睡,不会让他们单独在家的。地里的庄稼我也会帮你看顾的。” 如果是别人韩娟可能还有些不放心,但对方是秦卿,合作了那么久,他的为人处世也能看出一二,而且那瓜果时蔬若真能送到边关将士的手中,也算做了一件大好事,这其中收益的可能还有韩旭和李桐。 其实这次和秦卿合作还有一个潜在的福利,那才是李姝最为看重的——和朝廷合作完这桩生意之后可以免除今年的赋税,秦卿不事农桑,这个福利他自然是用不到的,但是对李姝却有不一样的意义。 她算过朝廷今年给她家的纳税指标,便是丰年刨除赋税,剩下的粮食也不够他们一家人吃半年的,但是如果免除赋税,那接下来一年在粮食方面她们家压力就会小一点,到时候还能挪一点给姑姑家。 第197章 腌制咸菜 不到利州李姝都不知道,原来地区与地区之间的差距竟然那么大。 青州几乎已是满目疮痍民不聊生了,但利州却处处透着一种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感觉,是久违的人间烟火味。 阿四告诉李姝,其实也不是每个地方都和利州一样繁华富庶的,这几年的大礼,其实像青州一样的地方会更多一点。 利州能发展的如此之好,最关键的就是占据了极好的地理优势——身处大礼最南方,无外敌侵扰之苦,较少的自然灾害以及极佳的气候条件,再加上利州处于大礼目前为止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商道上,有这么多的优势傍身,利州能不发展得好才怪。 在进入富南县境内之前秦卿就和李姝阿四两人分开了,依据李姝之前的要求,阿四在县郊租了一座宅子,宅子里的建筑不多,只有三间屋子,但是门口的院子却特别大,地形开阔,采光极好。 从后山上引下来的山泉水从院子外围流过,水流量还不少,到时候刚好可以用这泉水来清洗瓜果时蔬,不必花费力气去河边或者打水回来洗。 对于他们选的这个地方李姝甚是满意,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场地一旦选好了,后面的事情可谓是事半功倍。 “阿四,之前拜托你们找的人怎么样了?” “我已经派人去附近各个村子里招工了,下午就带过来让你挑选。” 李姝的要求是要咸菜腌得好的,手艺得和姑姑的差不多,要不是家里的事情还需要姑姑照料,李姝是说什么都会带着她一起前来的。 毕竟这咸菜后期需要用大量的油来翻炒浸泡,如果咸菜本身的口感不好的话做出来的味道会大打折扣,最后也会白瞎了那么多油。 所以今天过来的人李姝会亲自挑选,而且是带上他们之前腌过的咸菜过来让李姝挨个品尝。 “好,辛苦。瓜果时蔬明天就可以送过来了,趁着最近天气好,我们尽快开工,还有我要的材料也不要忘了一起送过来。” “我都记着呢,一定会和明天的瓜果时蔬一块送过来的,绝对不会有遗漏。” 阿四跟了秦卿多年,自然也是心思缜密,很多事情更是一点就通,不愧是被秦卿委以重任的人。 下午的时候,院子的晒场上来了三十多个人,有男有女,不过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点,手里都带了一碟自己腌制的小咸菜。 其实附近的村民一开始听说有人找会腌制咸菜的人干活,每天还给八文钱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置信,不就是腌咸菜,村里的女人基本都会,还没听说过腌点小咸菜还能挣钱的。 大部分人今天过来,除了一部分是好奇以外,更大的原因则是得了村长的保证,说若是被选上了干一天就得一天的工钱,而且是现结的,最长得干一个月呢。 若真干一个月少说也得有二两银子了,这是整天在家干活鲜少有收入的女人想都不敢想的,所以知道消息的便你约我我约你成群的一起过来瞧瞧。 来应试的人也无需多话,直接把咸菜留下让李姝尝完,再介绍一下自己擅长腌哪些咸菜就好了。 李姝对咸菜的要求无他,好吃即可。 不知道是不是李姝的错觉,他觉得这些人腌出来的咸菜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够咸,至少比起韩娟腌的那些,咸味确实会淡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饮食习惯所致。 最终李姝留下了十五个人,十女五男,女人腌制咸菜,男人则可以做一些比较费力气的事情。 挑选完之后李姝让那十个女的先回去,明日一早过来干活,来得时候带上家里的簸箕,有多少带多少,男的则全部留下,她还需要做点准备工作。 在院子晒场两端分别固定木柱子,然后用麻绳将两头的木柱子连接起来,这就是简单的晾晒绳了,可以将东西直接挂起来晾晒,避免放在地上晒混入了石子沙子。 还没到第二天,凌晨的时候时蔬就已经运到院子里了,李姝听到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声音以及卸货的声音就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韩旭走了以后李姝一个人睡就特别容易醒,外面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能醒,大概是身边没有了他就少了那种踏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应征成功的人都准时过来了,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簸箕,李姝让她们按照正常腌制咸菜的流程来做就好了,运过来的多是一些芥菜、萝卜,豆角这种做成酸菜口感比较好的时蔬。 足足五大车的时蔬,一部分人负责拣摘,将腐坏的部分挑选出去,一部分人负责清洗晾晒,李姝估摸着怎么着得两天才能做完,剩下的就是翻晒,直到脱去一定水分,达到用来腌制咸菜最好的状态。 一时间,院子里的晒场上尽是绿油油的一片,全部挂在麻绳上荡秋千。 趁着晒时蔬的间隙,阿四那边的瓜果也运过来了,由于这个季节应季的水果不多,所以运过来的多是一些桃子、李子、杨梅、桑葚等品种。 桃子、李子、桑葚倒是直接切开晒成果干即可,只是这杨梅尚未完全成熟,青里透红的,吃起来口感特别酸,不太适合晒成果干,而且杨梅核大肉少,晒成果干就什么都不剩了,因此李姝准备用糖渍的法子。 簸箕里晒水果,麻绳上晾绿菜,一时间这个院子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景点,不少人路过都要站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 水果的数量虽然不及时蔬的数量,但是水果不能切的太薄,否则失了口感,所以晾晒的时间比蔬菜更长。 紧接着,让阿四买的瓮子、坛子、油纸、糖、盐、辣椒、白酒、油络绎不绝地运到了院子里。 李姝捏了捏蔬菜的根茎,失水差不多了,再有一天就可以开始腌制了。 从腌制到发酵最起码半个月,加上一些发酵不完全的,那就将近二十天,剩下的时间用来加油翻炒浸泡,时间卡得紧紧的,但是一切顺利的话应该是可以在约定的时间交货的。 第198章 甜草根 前半个月的天气像是站在李姝这边,基本上每天都是晴空万里,菜干和果干晒制也都很顺利,但是后半个月的天气就有点和李姝对着干的意思了,天气要么阴阴沉沉要么阴雨绵绵。 好在咸菜已经腌制进瓮子里了,这样的天气可能发酵会有些慢,但是影响不大,影响最大的就是果干,果干还没晒制完成,有些已经晒制好的果干也因为天气的原因出现了返潮的现象。 再这样下去之前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的,李姝那两天愁的呀头发都快挠掉了,本来可以用火烤的方式将果干的水分再烤干一点,但是这样果干上就会留下一种烟熏的味道,如果是肉类还好,可偏偏对象是水果,非常影响口感。 “这边有一种植物,我们叫它甜草,它的根有一种很特殊的甜味,或许你用得上。” 给李姝提建议的是这群人里咸菜手艺最出众的一个,叫英娘,她家里孩子多,丈夫也因为多年前去城里做活伤了身子,只能躺在床上,家里全靠她一人撑着,所以她干起活来特别卖力,这也是李姝对她有印象的原因。 当天下午她就带来了几根已经清洗过的甜草根,并让李姝尝一尝。 不尝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然还有比糖更甜的东西,李姝当即将这甜草根切成几段抛进烧得火红的炭盆里,不过片刻,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只烧已经完全炭化的木材就不会产生大量的烟雾,然后再把这甜草根丢进去一起烧就可以掩盖原来果干上那股明显的烟熏味。 李姝当即就让阿四去找炭还有这甜草根,另外把装满咸菜的大瓮全部搬到室内,这样既可以一边烤果干,让大瓮待在温暖的环境里发酵也会更充分一点。 炭是很容易买到的,不过这甜草根却不太易得,听附近的人说他们自己看到都宝贝得不得了,没有糖吃的时候嚼一口,什么馋都能解。 于是李姝只好让阿四花钱从村民手中购买,价格诱人,这样一来,没出半日,这甜草根的事情也解决了,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进行果干烤制了。 三间屋子里全部都摆满了火红的炭盆,而炭盆上方则是用绳子吊起来的簸箕,簸箕里烤着的则是半干的果干,李姝还安排了人每隔一刻钟就要将簸箕上的果干翻面。 火盆里氤氲的小火苗,蒸腾的热气,馥郁的果香以及甘甜的甜草根香气,在房间里交相融合,给人一种温暖幸福的感觉。 为了避免果干再次受潮,李姝特地让大家用了多层油纸来进行包装,包装好之后的果干统一存放在一个干燥密封的大瓮里。 在利州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离交货就剩几天了,秦卿那边的事情似乎也了结了,由阿四陪着来查看李姝这边的进度。 “你果然很有想法。” 秦卿尝了一口用甜草根熏制的果干,在保持水果原有风味的基础上多了一股药草的甘香,并不会与水果原来的味道冲突,反而还有一种别样的风味。 “什么想法不想法的,全都是被逼出来的,换你估计做得比我好,只不过你懒得做罢了。” 李姝打开瓮子查看之前放进去的果干是否受潮,歪着头同秦卿说道。 “李姝,我说过你不必妄自菲薄,我看人眼光一向很准的。” 听出秦卿语气里的异样,或许有时候过分自谦反而有炫耀的嫌疑,于是李姝立马调转口风,“那感谢秦老板赏识,以后有新的生意记得带上我。” 就目前来说秦卿对于李姝是合作伙伴,但更像是她的金主,遇到生意,他吃肉李姝能喝点肉汤就已经很好了,李姝也没什么不满足的,毕竟她志向不大。 “水果的事情解决了,咸菜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秦卿很好奇对于咸菜容易霉变这个事情她要怎么解决。 “咸菜的事情比起这果干可算是好解决多了。” 毕竟李姝已经有成功的案例了,照着流程做就好。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要是不忙的话喝一杯?” …… 秦卿自顾自饮着酒,那酒似乎是李姝刚开始做酒坊时酿的桂花酒,现在市场上都是花姐接手以后酿的那批了,李姝酿的那批几乎已经绝版了,没想到秦卿倒是还藏了一坛。 知道李姝酒量不行,所以他倒也没有非要李姝喝酒,而是让人给李姝沏了一壶茶。 拿来招待的酒具李姝越看越觉得眼熟,那不是她当初从系统获得然后送给秦卿那套吗?他怎么连外出都要带着。 秦卿似乎也意识到李姝在看他手执的杯子,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我在外一般习惯用自己趁手的器具,刚好你当初送的这套就挺不错的,现在用习惯了。” 李姝笑笑,这倒是没什么,“秦老板用着趁手就好,也算是这物件的福气了,其实物件和人一样,能得到一个赏识自己的人挺难得的。” 李姝这酒具送出去有些年头了,按照秦卿的说法那他应该是经常用的,但是看那酒具的外形和成色,应当是被他呵护得很好,否则质量再好的东西,经年累月的使用是绝对不可能还保持那么好的品相的。 “你说得很对,这世上知己难求,我也是遇上了一个赏识自己的人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认识秦卿那么久,他甚少对李姝谈起自己的事情,今天不知道是不是酒的缘故,他竟然会主动对李姝提起自己的事情。 “你不要觉得我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你经历过的生活我同样也经历过,寻常庄稼人干的活我干过,庄稼人经历的天灾人祸我也经历过,不过我运气比常人好点而已。” 说完他的眼神突然黯了下来,笑容也突然变得苦涩,似是自嘲地反问了自己一句,“真的是运气好吗?” 或许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说不清。 对于不知道他过往的人会觉得他年少有成,在商场上运筹帷幄。而对于那些知道他过往的人,表面上会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句“秦老板”,背地里不知道是怎样鄙夷他,轻贱他。 第199章 坠崖 转眼一个月过去,所有的东西如期交货,李姝也该回去了。 那个甜草根对李姝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于是她挖了几棵带回去,看看带回家能不能养活。 李姝和秦卿两人出了利州地界就分开了,似乎后面的大人物对这次的物资很是重视,所以这批货秦卿会亲自跟着,直到送到战场上。 大礼接连吃败仗,现在的士气已经极度低迷了,而对面的北狄却越战越勇,大有一举将大礼拿下的气势。 目前大礼的军队退守在一个小城,好在这个小城依山而建,易守难攻,只要防住前线撑到粮草或者军队驰援就可以再和对面死磕一阵子。 北狄人骁勇善战,几乎每个北狄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其实北狄觊觎大礼已久,尤其是大礼富庶的南方的,是他们这种物质匮乏,长期与漫漫黄沙相伴的西北族群所向往的。 用大礼送来的公主自戕,从而导致两国关系破裂确实是个好由头,他们只是缺少一个进攻大礼的理由,无畏这个理由到底合不合理。 当一头猛兽盯上猎物的时候,它发动进攻的理由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如何脱困,大礼的反应属实在意料之内。 都说大礼国君重文轻武,如今一战,果真如此,大礼的军队只能用不堪一击来形容。 …… 我是一个大礼国的新兵,从故乡南方来到战场不过半年,却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和生命的脆弱。 回虎峡一战,大礼军队中了北狄人的埋伏,我们被北狄人两面汇合包围,而我们唯一的退路就是后方——一座小土包和土包后面的悬崖。 那悬崖深不可则,崖壁上由于常年的湿气导湿滑无比,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失足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北狄人从正前方和峡谷两侧上方朝我们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像雨点一般密集,直扑我们三万人的军队。 有的战友被一箭穿心,当场倒下,有的战友被箭矢插成了筛子,根本数不清身上中了多少箭。 有温温热热的液体喷洒在我脸上,我知道那是血,是我战友的血,但我已经麻木了,我还记得第一次见血时我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而现在,我竟然觉得人血是甜的,甚至想伸舌头舔舐唇边得血。 这让唤醒了我一段回忆,之前被围困没有粮食,甚至连树皮都没有,那段时间饿死了不少人,但是夜里我总会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那是肉香,是一种我从没闻到过的肉香。 大部分人还没来得及退到小土包后面就已经牺牲了,而倒下战友的的尸体堆得都快有身后的小土包高了,我和另外四个人运气好,有幸能躲到小土包后面。 原本以为北狄人会继续向我们进攻,将我们杀的片甲不留,但是我想错了,他们的恶趣味远超我想象。 他们留了五十人左右,堵在我们正前方,没有来杀我们,我以为他们是想逼我们投降,没想到他们像看宠物一样观察着我们,就看我们能撑到何时。 我们五个人其中两个身上中了箭,另外两个我有点印象,高个那个话不多,感觉有点憨憨的,矮个子的虽然长得壮实,但是稚气未脱,一看就还是个孩子,他好像叫高个的姐夫。 之前被围困没吃食的时候,高个的还给过我几颗酸酸甜甜的红果干,是我以前从未吃过的东西,很好吃,我问他是谁给他的,他只是一脸傻笑的回答我两个字“娘子”。哦,那想必他口中的娘子应该就是矮个的姐姐了。 我们一直躲在小土包后面,不敢贸然进攻,整整五日,我们只能靠舔舐悬崖边上那一点点水来度日,只喝水没有吃的,终究会熬不住的。 我甚至饿得都出现幻觉了,不知道我为什么,我特别怀念高个给我的那几颗红果干的味道。 其中一个轻伤的觉得我们几个躲在这里太窝囊了,要死就死个痛快,冲一冲或许有希望。 我可不这么想,留着命最重要,万一等来了援军呢。 显然高个子和矮个和我是一样的想法,那个重伤的我们无能为力,再不救治,他的命也就这一两天的时间了,他连动都动不了了,我姑且认为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 轻伤的自己出去送死我们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劝过他不听,他的命由他,只是没想到他嘴上说得正义凛然,但实际上手段龌龊极了。 他竟然把矮个子推了出去,他应该是想试一试有人主动出去北狄人会不会对我们动手,没想到耗了五日,北狄人的耐心早就耗完了,此刻正搭了箭瞄准我们,一旦有人露面就会射杀。 好消息是矮个子没死,而坏消息则是高个子为了救矮个子中了箭,强大的惯性使得我们还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他就已经跌入悬崖了。 矮个子还想伸手去救他姐夫,被我一把拉住了,我救不了他就当是还了他之前的红果干之恩。 高个子傻里傻气的,他对陌生的婴儿尚且要救,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小舅子呢。 我记起来了,当初因为在战场上听到婴儿啼哭,坚持冒着生命危险要把婴儿救下来的人就是他。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年头父母都不一定活得下去,更何况是襁褓婴儿呢,那婴儿也许是被父母丢弃的,也许他的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一个婴儿而已,还在嗷嗷待哺,既不能保家卫国,又不能奋勇杀敌,用一个战士的命去还婴儿的命实在是不值当。 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但是大家都无动于衷,又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没必要搭一条命。 可偏偏就有傻子冲出去把婴儿抱了回来,高个就是那个傻子,孩子是抱回来了,但高个的肩头中了一箭。 我实在不懂他在想什么,即使现在救回来了又有什么用,那婴儿迟早会死的,果然上午刚抱回来的婴儿,下午就在高个怀里断了气。 第200章 花姐到访 那个甜草根带回去之后李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甘草植株。 是一味补气中药,具有益气补中,祛痰止咳,解毒,缓急止痛的作用,喜欢生长在干燥、寒冷,地下水位低、排水良好的沙质壤土中。 青州的土壤不太适合甘草生长,所以医馆的甘草都是找外地药材商人进的货。 既然姐姐机缘巧合之下把这甘草植株拿回来了,那他不妨试着种种看,万一种植成功了,就不用买了,这药材的价格一直不便宜。 …… 秦卿护送的物资估计还在半道上,但是马行风的镖队却已经返程了。 马行风的镖队此次出行并不算顺利,这其中最大的阻碍不是北狄人,而是逃难的大礼百姓。 远离边关的人可能体会不到,但是靠近西北的百姓苦战争久矣。其实早在战争未起之前北狄人就对西北边境的大礼百姓偷摸抢劫,虽是小打小闹,很少兵戎相见但北狄民风彪悍,大礼百姓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被压着欺凌的份。 逃难路上缺衣少食是常有的事,所以马行风的镖队在路上遇见了饿急眼的同胞抢食,那批货差一点没保住,为此他还折进去一个兄弟。 见马行风神色不太好,李姝话到嘴边只能咽回去,她很想知道韩旭和李桐在那边是否无恙。 “马大哥,你们这一路还算顺利?” 李姝只能试探性问出口,马行风他们在安宁镇也只是简单休整,休整完之后马上就要启程接新的任务。 “姝妹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去边关并没有遇见你家男人和兄弟。” 没有遇见是什么意思?李姝不敢往下想。 看李姝神色凝重,马行风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当,于是他重新补充到,“你别想歪,是和我们对接的那个人不认识你家男人和兄弟,大礼的军队有几万十几万呢,每个人被分配在不同的区域和军营,或许刚好你家男人和兄弟不在我对接的那片区域呢。” 听到马行风的补充,李姝显然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李姝安慰自己。 “原来如此,不过你们路上不顺利吗?我看马大哥你的脸色不太好。” 马行风简单把他们路上遇到的情况和李姝说了一遍,顺便也和她交代清楚那小坛咸菜被抢去的经过。 “所以现在大礼军队的处境不太好是吗?” 其实从马行风口里逃难的边关百姓就可以看出,如果大礼占据上风,打了胜战那一定是可以保护老百姓的,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可即便到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边关百姓往南方逃,只能说明北狄的攻势太猛了,而且北狄人似乎对大礼的平民百姓也不太友好。 “很不好,我听说朝堂上主战派和议和派一直针尖对麦芒,势同水火,上面那位的态度也一直左右摇摆,这样就注定了大礼的这场战会打得格外艰难。” 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优柔寡断摇摆不定了,因为为此付出代价的是无数边关的将士,他们是哪个孩子的父亲,是哪位母亲的儿子,又是哪个女人的丈夫。 要么拿出态度好好打,要么放低姿态去求和,可能无论哪一种都比现在的情况要好得多。 以往马行风每次走完镖返程时如果没有雇主的委托,他一般会带一点当地特产回来,但是这回他却什么都没带,除了一口棺材,里面躺着的应该就是马行风说的那位兄弟。 马行风是个仗义的当家,不管这一路多么艰难,他都要把弟兄的尸首带回家。 可是千千万万的大礼将士,每一位战死沙场的英雄却只能马革裹尸,没有办法魂归故里。 马行风一行人走了以后,李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最近她总是莫名心慌,眼皮也总是时不时地跳,但愿只是最近太劳累了。 ……… 花姐的酒坊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开工了,李姝也很久没见过她了,李姝猜想花姐应该和她的人马撤回山上了,那里虽然与世隔绝,但是只要他们想主动出来还是很方便的,虽然有时候生活不是那么方便,但是自给自足,在这个时候也算个世外桃源了。 以往如果花姐要见李姝,大部分时候是让章直来传话的,再不济也是找个人告知一声,然后李姝主动去见她的,像这次花姐守在李姝家门口等她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花姐,你是找我吗?” 李柏去医馆守着了,李娇在姑姑那儿,今天家里没人,就是不知道花姐在这里等了多久。 “是的。” 花姐点点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李姝赶紧开门把花姐扶了进去。 “花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没事,我就是累的,今天实在没力气回山上了,在你这歇一晚,方便?” “方便,怎么会不方便呢。” 李桐走了以后他房间一直空着,收拾收拾刚好可以让花姐住一宿。 只是李姝怎么都想不通花姐太累回不了山的话让随便让个人下山来接她就好了,难不成她这次下山王平和章直他们不知道?还是花姐有什么难处。 这个话题花姐不开口李姝也不好主动问,只能询问她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请郎中之类的。 “没事,麻烦你腾个房间给我,我睡一会儿就好,不用叫我,醒了我自会出去找你的。” 李桐走了之后他的床单被褥被李姝洗好晒干收起来了,现在只要重新铺一下就可以睡人了。 晚饭的时候不见王平章直他们来寻人,花姐也没有要醒的迹象,李姝记着花姐的话,没有贸然叫醒她。 锅里给她留了饭,然后叮嘱弟弟妹妹轻点声。 大概亥时花姐才醒过来,李姝正好没睡,于是去厨房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陪着花姐吃饭。 “姝妹子,你还记得我家那小妮子吗?” 花姐的女儿,李姝有些印象,难道花姐这次突然到访是和她女儿有关? 第201章 舆论又起 “记得,我记得她当时好像很喜欢喝酒坊里酿的一款酒来着。” 李姝虽然经常和花姐打交道,但是和她女儿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甚至已经记不清那女孩长什么样了。 “她吵着要喝你酒坊里的甜酒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花姐的回忆一下子被拉回很久的从前,女儿曹满满是个早产儿,都说七活八不活,她刚好是八个月的时候生的,生出来比小奶狗大不了多少,连哭声都很微弱,她当时对这个女儿是什么态度呢?——听天由命,反正没有人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不对,除了王平和章直。 后来,在王平和章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下,孩子活了下来。 孩子分别叫王平和章直大舅舅和小舅舅,而她这两个舅舅也是真的疼她,她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恨不得摘下来送给她,反观孩子和花姐的关系反而不那么融洽。 因为从小缺少父爱,于是花姐平时对孩子很是严厉,她不希望曹满满长成大众眼里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乐观坚强,豁达开朗,以后不要为情所困,更不要被男人欺骗为男人流泪。 承认曹迎春,你当初说你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其实到头来你却把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到了她身上,你希望你这辈子踩过的坑,栽过的跟头都能帮孩子提前规避掉。 他们所有人把孩子亲生父亲的情况瞒得死死的,就连孩子也是跟的花姐自己姓,原本以为有她,有王平和章直两个舅舅陪伴着孩子就会快乐成长。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孩子年纪渐长,她对自己亲生父亲的身份越来越好奇了,而花姐对孩子长期以来的严厉管教最终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肯定就是因为你脾气又臭又硬,没个女人样爹爹才不要你,不然我也不会从小就没爹!” 花姐承认自己对孩子平时的管教很严厉,但是动手打她却也是第一次。 “那你给我滚,去找你心心念念的爹,他现在就在西北战场了,你去找他,永远也别回来。” 这也是十几年来花姐第一次对孩子说了重话,自己倾注了那么多心血培养的孩子,竟然用话语在自己的心窝上插了一刀。 这次花姐是真的生气了,但同时她也低估了孩子对她的反抗程度,原以为两人之间过了半天等双方都冷静下来了就好了,直到发现放在门口的吃食她一点都没动,花姐才开始慌了。 她开始发动大家满山找孩子,她是真的害怕孩子会去西北找她爹,那里可是在打仗啊。 “我看到阿满骑着马下山了,马背上鼓鼓囊囊像是塞了不少东西。”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花姐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她知道孩子是真的去西北战场了。 敢想敢做,当机立断是她一直拿来教育孩子的,而且阿满跟着王平和章直是学了些功夫在身上的,作为女孩子防身是够用了,可那是西北战场啊,刀剑无眼,她一个女孩子该怎么办。 …… “我的阿满不要我了,她要去找她那个负心汉爹,她不要我了。” 花姐端着饭碗,话刚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 李姝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姐,在她印象里花姐不管体态气魄都是不比男人弱的,此刻却因为孩子卸下了身上所有的盔甲和伪装。 “花姐,你先别哭,孩子兴许说的是气话,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李姝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能用常人的思维安慰花姐,不过既然提到了孩子的父亲,李姝还挺好奇阿满的亲生父亲究竟是谁。 “不,她不会回来了,我找了她五天。” 阿满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一直以来按照花姐的期待方式成长,骨子里或多或少还是有几分像花姐的,就譬如敢爱敢恨勇敢果决这点。 章直也一直没回来,她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章直可以找到阿满,如果阿满还在气头上暂时不肯回来也没事,只要章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也能稍稍安心一点。 或许花姐也意识到和李姝李姝并不能帮上什么忙,很快就整理好情绪离开了,临走前还叮嘱李姝如果见着阿满了麻烦通知她一声。 …… 城里又涌进了一批逃难的人,但是这些人这和以往逃难过来的一点都不像,不像是因为他们天不怕地不怕,连官府都不怕,公然在街上抢东西,渴了饿了直接就是上手抢,官府派来镇压的衙役也没讨到好,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去了。 他们人数不多,也就几十人,而且还是以年轻女性为主,却异常团结,随便在路上捡到的石头木棍都能成为他们的武器,之前逃难过来的人发现竟然还有这么一条路可走,于是纷纷加入,加上之前都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归属感更强,融入得也更快。 现在他们在街上横行霸道,由于西北打仗,地方官府也抽了一半的人去战场了,所以面对逃难人日益壮大的队伍官府也束手无策,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竟然又故技重施,发动当地居民和他们对立起来。 受战争迫害的不止你们,我们也是一样的,我们的丈夫、儿子、兄弟也被上了战场,而且我们也经历了严重的灾害,又不是只有你们家破人亡,又不是只有你们经历苦难,凭什么你们要将这些不满和愤怒发泄在我们身上? 此舆论一出,当地人也立马群起反抗,都是一样靠双手吃饭,勤勤恳恳干活的人,哪有你们过得不如意就得让我们过得更不如意的道理。 这不禁让李姝想起马行风的话,她在心里冷笑,得亏是朝廷的人引导的舆论,要是换一个人,这把火可能就烧到朝廷自己身上了,如果真是因为上面那些人左右摇摆优柔寡断才造成今天的战争局面,那这把火迟早得烧回去。 哪有他们动动嘴皮子坐观民斗,最后再以调停者的角色站出来平息事态的道理,总会有人先醒悟,跳出舆论来思考的。 第202章 化解矛盾 双方的队伍越来越大,矛盾也是愈演愈烈,凡是有西北难民进入的区域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暴乱,而朝廷现在内忧外患,根本抽不出手来管理。 或者说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境地,他们纵然想管,但已经有心无力了。 因为暴乱,安宁镇上许多店铺都关门了,昔日繁华的街上此刻冷冷清清,店门口的招牌歪斜在一旁也无人问津,原本就是外地的商人也纷纷逃回老家,留下来的只剩寥寥可数的本地商人,但也整日闭店不开,除非是遇到熟人才会掀开窗户的一角小心交易。 明明是在再正常不过的钱货交易,现在却变成小心翼翼像做贼一样。 为了学生们的生命安全,学堂也暂停开课了,就连张也和李柏守着的医馆也被抢过几次,医馆里现在可以说是空有其表,里面连一些最基本的中草药都没有了,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张也和李柏自己上山采的。 一般来说像医馆这种救命治病的地方是很少有人会去抢的,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无病无灾不需要郎中来救治,可即便如此,医馆还是被抢了,事态愈发严重了。 因此韩冕和李柏这段时间都不去镇上了,而是待在家里。 比起城里,乡下相对就安定一些,或许是因为庄稼人在孕育希望,一看地里一片生机盎然便可知,所以即便是吃不饱,目前也没有人对地里的水稻动手,当然,可能更大的原因应该是水稻没成熟,时机亦未成熟。 “姐,我听说驿站那边最近有人给前线的亲人寄信,我们要不要去?” 这话李柏也是听师兄张也提起的,说是这价格不便宜,而且他们只送书信,其他的物资之类的一概不送。 “当真?” 想到之前马行风并未见到韩旭和李桐,现在一听还有人可以送信过去,原本昏昏欲睡的李姝立马就不困了。 “是的,我师兄还替他亲戚代书呢,书信就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好好好,我去收拾一点东西,收拾完我们立刻就去驿站。” 李姝话还没说完,脑海里就已经在盘算要送点什么东西过去了,现在天气转暖,西北应该也没那么冷了,那最要紧的还是吃食还有一些药材,刚好上次替秦卿准备物资的时候她还留了一些果干,也不知道秦卿送去的那批物资韩旭和李桐有没有机会吃到,不如自己寄过去,他们一定可以吃到。 “姐,别忙活了,人家说了东西太多的不给送,只送书信,而且价格不便宜。” 看姐姐这急匆匆的架势怕是恨不能把家都给寄过去了,李柏赶忙出言制止,否则到了那里就是白忙活一场。 “一点点也不行吗,那我就送一小捧果干,不占地方的。” 李姝有些委屈地看向弟弟。 “不行的,之前带除书信以外进去的人全部被轰出来了。” “那,那你写信小桐能看懂吗?” 李姝现在悔的呀,当初就不应该妥协的,就该打死也要押着李桐学习,不然也不至于现在担心他看不懂家书。 “大哥临走前我和他对了暗号的,而且他也是识得一些字的,虽然不多,但好歹也算上过学堂,另外他带走的那个小册子都是我写的一些常用字,我等下写信也会尽量写一些简单易懂的内容。” 李柏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姐,也不用担心大哥看不懂,那边肯定有识字的人,会念给他们听的,我们这边有代书,他们那边未必没有。” 听到李柏的话李姝就放心了,但她还是不死心带了一小袋果干,量不多,就是一小捧的量,还是她用特制的小罐子密封藏好的,保证里面的东西不会受潮。 她听到弟弟说寄信价格不便宜,那她要送这个东西是不是加钱就可以了。 李柏边写边问姐姐是否有需要补充的内容,等写完之后他再给李姝读了两遍,李姝确定没有其他要补充的内容之后姐弟俩才去了驿站。 驿站在华宁县城还要再远的地方,几乎快靠近青州城了,不是一天就可以来回的,所以李姝还准备了一些路上的吃食和寄信要用的银钱。 不是一直说当地百姓和逃难百姓两支队伍势同水火,经常起冲突吗?怎么到了华宁县城却是另一番场景,这里不仅不萧条,一切经济生活反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李姝和弟弟在一家馄饨店坐下,要了两碗馄饨,然后边吃边听身边的两个女人聊天。 “你听说没有,现在那个神秘人在招收所有无家可归的女人,说有活干,每个月还给银钱补贴呢。” “不会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 两人讨论的内容似乎跟最近两股冲突忽然销声匿迹有点关系。 似乎是说最近出现了一个神秘人,很巧妙地将双方之间的矛盾化解了,那神秘人将那些无家可归的女人全部收编起来,不仅给她们住的地方还给她们活干保证她们能有东西吃,甚至对于一些身体素质不错的女人还会教习武艺。 李姝这一路走来,听了不少关于这位神秘人的传言,有说这神秘人是北狄派来搅乱大礼局势的,有说这神秘人是大礼某位贵族之后的,也有说这神秘人是未女子,是上天派下来解救苍生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才见过花姐,李姝几乎就要怀疑这个神秘人就是花姐了,如果真是在做一些有益女性的事情,那这些做派和思想与花姐还真有几分相似。 但是无论如何,若这人能化解双方的矛盾,那说明第三股势力出现了,谁说女子不如男,李姝隐隐有预感一簇小小的火苗诞生了,假以时日这簇小火苗会烧成滔天烈火也说不定,到时候这天下,这局势可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去驿站至少还有半天的路程,但李姝并不打算连夜赶路,虽然现在双方矛盾被化解了,但是谁也不敢打包票走夜路就一定安全,只是李姝没想到她们姐弟竟然在路上遇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熟人。 第203章 神秘人的身份 李姝有想过走夜路不安全,但是没想到白天赶路也不太安全。 此刻她和弟弟被围困在华宁县郊的一处林子里,这是她们去驿站的必经之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姐弟竟然被一群操着外地口音的女人给打劫了。 这群女人大概十来个的样子,手里没有什么大刀长剑,而是一些镰刀柴刀,虽然同为女人,但是李姝和她们的体型相差悬殊,一对一都不一定是对手,更何况现在要一对多。 “只要你们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我们可以不伤害你们。” 她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冲着钱来的,为首的女人身材魁梧,目测比花姐还要再高出一头,语气凌厉,刀刃逼近,强迫李姝姐弟交出钱财。 不是说来这一带逃难的女人都被那个神秘人收编了吗?怎么现在还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抢劫,而且一听她们说话的口音根本就不是本地人,看来民间传闻也不能全信啊。 “我们没钱。” 李姝虽然同情她们的家园被毁,不得不跋涉千里来一个新的环境,但是对于她们向更弱者发难的行为是不耻的。 “搜身。” 为首的女人给旁边一个稍瘦点的女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走上前就准备搜李姝姐弟俩的身。 “你们做什么,我说了我们没钱。” 她们自然在李姝身上搜不出什么,因为对于一两以上的银子她从不贴身带着,而是放在系统空间里。只是她们现在没搜出什么,等下去驿站付钱的时候对弟弟那边的解释可能得费些口舌。 那人只在李柏身上搜出一封家书,以及李姝随身携带的果干。 “老大,她们身上真的没钱。” 李姝察觉到弟弟投过来有些惊讶的眼神,看来得想个法子糊弄过去。 听到这个结果,为首的女人眉头紧锁,嘴巴抿成一条线,显然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对于家书她们是一点都不感兴趣,随便扫了一眼就扔还给李柏了,李姝猜测她们应该是看不懂,否则要是知道去驿站寄信还不带钱,很明显说不过去。 那果干就没那么幸运了,意识到里面是吃的以后,女人把东西揣进了兜里。 “算了,撤。” 虽然对今天这个成果很不满意,但也只能作罢。 “找到了,她们在那里!” 女人话音刚落,不远处伴随着马蹄声又传来一个声音。 这群女人还没来得及逃开,就被另外一群骑着马手持长刀的女人包围了。 李姝和弟弟被围在最中央,一时半会儿也有些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那群骑马女里面有几个的长相其实和被围住的女人有些相像,都带着一点西北独有的异域风,但看上去两伙人并不是一个阵营的。 两伙人似乎在用她们的家乡话交流,李姝听不懂,但是看上去好像是骑马的女人在劝被围住的女人,而后者似乎不灵账,甚至对马上的女人挥起了刀。 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主公来了,原本还在马上的女人立刻下了马,恭恭敬敬站着。 “哒哒哒”随着马蹄声的靠近,李姝猜想这人不会就是民间传闻的那位神秘人,李姝很是好奇,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只是被一群比她高高大的女人层层包围在最中心,她什么也看不见。 等最外圈的女人汇报完情况,人群才缓缓让出一条道。 “姝姐姐!” 小荷率先认出李姝,朝着她喊了一句。 自从那次小荷突然来访其实已经过去很久了,李姝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骑在马上,一袭黑色劲装的人竟然是小荷。 “小荷,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来话长。” 原来小荷竟然就是那个幕后将两股势力收编的人,在小荷的要求下,李姝刚刚被抢的果干已经还回来了。 而抢劫李姝姐弟的那伙人似乎是被同伴劝服了,乖乖跟着她们的同乡走了。 “她们现在都是你的手下吗?一路走来我听到的那个神秘人不会就是你? 虽然第一次见面,李姝就通过小荷和袁瑾的着装看出了两人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能支持她收编了那么多逃难的女人,她似乎还培养了自己的军队,一支女子军队。 刚刚那群骑马的女人虽然没有在李姝面前打打杀杀,但是看她们的动作就是训练有素的,小荷应该是费了些心思来做这些事情的。一般情况下负担两个人的全部开销就已经很吃力了,更何况那么多的人,足以见得小荷的身份确实不简单。 “哈哈哈,我倒是想听听别人是怎么评价我的,没错,她们都被我收编了,现在她们在我那里有吃有住。” 小荷似乎对自己的这一举动很自豪,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肯给女子一个机会,她们做的未必会比男人差。 听到李姝说要去驿站寄信,小荷才知道李姝的丈夫和弟弟全被抓壮丁抓去西北战场上了。 “所以那么久了,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小荷皱着眉头神色凝重。 “没有,之前托熟人带过东西去,不过说是没找到,说军营那么多,不一定那么凑巧。” “小荷,你知道些什么吗?” 李姝观察着小荷的神色,直觉告诉她小荷可能知道些什么。 “哪有,我能知道什么,姝姐姐你别担心,他们一定会没事的,可能上次真的就是不凑巧而已。” 原本李姝还想问小荷一些关于女子收编的事情,但是看她眼神闪躲,似乎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便也作罢了。 “姐,咱们寄信要用的钱呢?” 李柏最关注的还是这个,他明明看见姐姐数钱了的,怎么刚刚搜身竟然没搜到,是丢了吗? “可能刚刚路上丢了,应该不会很远,我们折回去找找。” 两人分头寻找的期间,李姝惊呼一声,将刚刚从系统空间里拿出来的钱袋子扔在路上,假装是刚刚才找到的,这才打消了弟弟的疑虑。 第204章 回信 驿站外面排了不少人,都是去给前线的亲人寄信的。 同时李姝也注意到驿站靠近门口的桌子上放了不少信件,不禁疑惑那么多都是要寄到前线去的家书吗? “这哪是寄过去的呀,是退回来的,退回来的信件就说明前线那边没人收信了。” 说话的是个老者,他在驿站旁边支了个摊,专门替人代书,偶尔也会帮人念一念从远方回过来的信件。 听到老者的话,李姝心里“咯噔”一下,没人收,那不就说明收件人大概率是不在人世了吗。 只是一封封薄薄的信纸,却摞了小腿那么高的高度,这得有多少人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亲人递过去的消息就再也没机会见一面了。 即便家书抵万金,不会有一个人会愿意在这一堆被退回的信件里出现自己寄出的那一封。 负责收信的是一个满脸严肃的中年男子,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信,除书信以外再多的东西他一概不收。 李姝亲眼见到有个人为了多寄一点东西还偷偷加钱了,结果被那个严肃的中年男子给骂了出来。 “说了几百遍了,寄信就按照这里的规矩来,你寄那么多万一对面没人收,我还得原封不动给你运回来,多麻烦!” 看那人不是个会轻易改规则的人,李姝便也不再存要寄果干的心思,和弟弟老老实实交了钱送了信就回去了。 “姐,北狄人不会打到我们这边来?” 自从师傅张善堂走了之后,他就再没师傅的消息,他刚刚寄信的时候多寄了一封,是写给师傅的,寄信的银两是他和师兄张也两人凑的。 他们不知道师傅在那边是否无恙,要不是为了自己和师兄,师傅也没必要那么大年纪了还去战场上当军医。 “我不知道,但愿不会。” 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李姝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 知道的消息越多就越不会盲目自信,至少她在马行风那里听到一些消息以后对这场战争大礼能取胜持保留意见。 她只希望在秋收之前尽量别出什么幺蛾子,现在农田里看着是一幅欣欣向荣的场景,但是在粮食收进口袋、吃进肚里之前都不算数。 李姝回到家的时候韩冕正在教李娇编竹蚂蚱,而姑姑正在做饭,真好,如果韩旭和李桐也在就更好了。 “我拿不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就稍微推迟了一会儿做饭,没想到刚刚好,洗个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一个野菜蛋花汤,几个馍馍配着一点之前晒的肉干,算不上多丰盛,但这还没秋收呢,伙食已经算很好了。 “怎么样,去驿站寄信的路上还顺利吗?” 城里最近比较乱这韩娟是知道的,而且去驿站的路途不算近,她就生怕李姝和李柏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还好,没什么大事。” 李姝刻意隐瞒了她和弟弟被打劫的事情,既然已经安全度过了,就不要说出来让姑姑担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听说村长也去给他儿子寄信了,结果在路上被人给堵了,原本用来寄信的钱也被抢走了,给他心疼的,现在这局势不安定,凡事还是小心为上。” “姑姑说得是。” 等待的日子总是煎熬,李姝每天都在祈祷他们的信不要被退回来,祈祷丈夫和弟弟可以平安归来,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漫长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 李姝家的回信是被村长带回来的,自从信寄出去以后村长也是掐着时间时不时往驿站跑,好在之后的路上并没有再遇见打劫的事情。 村长韩铁把信交给李姝的时候脸上是带着笑的,很显然他也收到了回信,那就至少代表着人还活着,还有盼头。 李姝拿到信第一时间就找了弟弟来看。 “怎么样,信上说什么了,你姐夫和你哥都好好的?” 李姝看纸张上的字迹工工整整的,倒不像是李桐的手笔,他应该是在那边找人代笔的。 “没事,没事,他们在那边一切都好。” 在李姝看不到的地方,李柏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 “真的吗?他们两个有没有受伤,吃不吃得饱……” 问着问着李姝突然哽咽了,两人都还活着的消息对她而言就是这世间最好的消息。 “姐,沙场上刀剑无眼,不可能不受伤的,不过都是些小伤,大哥说他们吃到了用油腌渍浸泡的酸菜和带有药草甘香的果干,吃起来就感觉似曾相识,像是你的手艺。” “他还说在战场上很难吃到有滋味的食物,尤其是有油水的东西和水果,虽然是果干,但却是他入伍之后第一次吃到水果,堪比山珍海味,吃到东西那天大家心情都很好,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就是那天,他们打了一次小胜战。” “太好了,太好了,秦卿送的那批物资有发到他们手里,太好了。” 李姝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能让那些食物在保持一定口感和风味的情况下送到前线将士的手中。同时她也心疼他们在战场上的吃食物资竟然如此匮乏,果干且不论,但那咸菜以前在谁家不是天天吃,现在到了战场竟然连咸菜也是许久没吃过了。 在确定韩旭和李桐无恙后,那天晚上李姝难得睡了个好觉,她还做了个梦,梦里战争已经结束了,韩旭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朝她飞奔而来,梦里的韩旭似乎是大好了,他会用流利的语言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会抱着喜极而泣的李姝安慰她不哭。 另一个房间内,李柏却翻来覆去一夜无眠,脑海里一直重复着“生死未卜”四个字。 没错,他今天看信的时候对姐姐是有所隐瞒的,姐夫中箭坠落万丈悬崖,至今生死未卜,军队现在忙着应付北狄,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坠崖的人抽调人手去找,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其实生还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了,更何况姐夫还中了箭。 她怕姐姐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所以刻意隐瞒了,但是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他希望在那天来临之前会有奇迹发生。 第205章 秦卿遇袭 陈余年过来找李姝,说秦卿回来了,让李姝去一趟秦淮楼。 从前秦卿有什么事情都是让阿四来传话的,这次竟然是陈余年,这是李姝没想到的。 本来李姝还想问原因,但是看陈余年一脸凝重便没问出口,难道是送物资去西北前线的路上出了什么问题? 但是不应该啊,李桐那边回信,信里不是说他们已经吃到咸菜和果干了吗。 算了,猜那么多也没用,等下见到秦卿或许就知道了。 从前线来回这一遭,秦卿看着黑了些,人似乎也瘦了些,整个人精神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秦老板,此次运送物资去前线还顺利吗?” “还行。”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麻烦你给我倒杯水。” 秦卿斜靠在榻上,桌上的水距他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恰好就在李姝手边,对她来说就是顺手的事情。 李姝记得秦卿是惯用右手的,明明右手离她手里的水杯更近,伸手来接的却是左手,才发现他的右手受伤了,不过已经包扎处理过了。 “你的手怎么回事,是运送物资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吗?还有阿四呢,平常都是他来找我的,这次怎么是陈余年来找的我。” “果然瞒不过你,我们其实不是在去的路上遇袭,而是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袭击,阿四受的伤比我严重多了,现在在我名下的一处庄子养伤。” 秦卿抿了口水继续说道,“李姝,我还要一批物资,和上次一样,我会送到前线去。” 他盯着杯里的水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补充道,“要快,比上次快。” 想到自己做的东西如弟弟信里所说会被战场上的将士们吃到,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还是对秦卿遇袭的事情有所顾虑。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你说你们是在回来的途中遇袭的,是大礼的人动的手吗?” 若是北狄人动手绝对会在秦卿去的路上就动手,绝对不会让物资送到前线的,而且运送物资的路线应该是在战场的大后方,按理说不应该会有的北狄人的。 况且李姝记得秦卿之前说这次是和朝廷做生意,她还以为朝廷现在上下一心想要击退北狄呢,没想到就运送物资这件事竟然还有人动了其他心思。 “是,但是接下来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知道得越多对你反而不是件好事,另外,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地采购和制作了,得换个法子。” “阿四这几月都没办法过来协助你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让余年帮着你一起。” 既然秦卿都说这信息不能再往下挖,那李姝便不再问了,她信得过秦卿,至少和他合作那么久以来他并没有害过自己。 “我知道了,如果有需要我会找余年的。” 秦卿给了李姝一袋银子和几张银票,没有阿四的协助,从物资采购到人员召集再到最后的制作只能靠李姝自己了,对于账目上的问题或许陈余年倒是真可以帮上忙。 节令不同,当季的瓜果蔬菜也会略有差别,但是不影响,只要最后物资能在不变质的情况下安全送到前线将士的手里就好了。 “你可有你家人在前线的消息?” 两人把细节都碰得差不多,李姝准备离开时秦卿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我弟弟寄了封家书回来,说他和韩旭在那边还算一切安好。” 想到信上所说,李姝心里就能踏实不少,知道他们好好的,自己在这边也能卖力给他们制作带去前线的物资。 “信里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 “那便好。” 李姝离去之后,秦卿摇了摇头,悠悠叹了口气。 由于有第一批物资的制作经验,所以李姝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更快更好的将东西制作出来,但是现在有一个难题,那就是秦卿说的这次不能像上次一样大张旗鼓地做。 这可难住李姝了,她一个人那么多物资肯定是处理不完的,但是把人召集起来做未免太显眼了,她需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回去的路上李姝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就连途中差点撞到人也没发现,好在那对母子并不介意,还好心提醒李姝走路的时候专心一点会比较好。 李姝听这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看女人背着孩子有些艰难地起身,她搭了把手。 或许可以试着在韩家村小范围进行物资的制作,但是村里人毕竟是要社交的,有社交消息就会有泄露的风险,她想起秦卿说的话,万一因为这件事情而给村子带来灾祸,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既然在村子里不行,那还有没有什么地方比较安全呢,李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结果还因为想问题太出神走过头了,直接走到了之前的酒坊。 自天灾酒坊停业以来,这大门已经许久没开过了,别说现在还没秋收,就是秋收了估计花姐也没心思搞酒坊的事情,毕竟她女儿还没找到呢。 等等,花姐!李姝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论安全性和保密性,在李姝的认知里怕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比得上花姐的山头了,如果能说动花姐让她山头上的人帮忙一起制作物资那便再好不过了,但是把原始物资运到山上却是个问题,就是不知道花姐的山头上物产如何了。 花姐的山头李姝是去过几次的,规模不算大,但绝对也不算小了,除了青壮年男子,里面也不乏一些老幼妇孺,如果能合他们之力,这件事应该很快就能办好。 说干就干,李姝准备回家拿点东西交代一番就上山。 韩旭之前是带李姝走过一条近道的,但是那条近道陡峻难行,加上有一段路经过深山老林,里面树木郁郁葱葱,挡住了大量的阳光,即便是白天走在里面也昏暗得很,所以李姝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走那条近道的。 李姝忽然惊觉,韩旭对她的影响其实也是潜移默化的,好像是不经意,但她却无时不刻不在思念他。 第206章 物资运送 由于李姝之前去过几次,山上的守门人自然也认得她,简单通传之后李姝就被放进去了。 “你是说想在我这寨子里制作运往战场上的物资?” 花姐或许是忧心女儿的事情,距离上次来找李姝才没过去多久,她双鬓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地白了。 “是的。” 李姝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事无巨细和花姐交代了个遍,就连秦卿运送完物资回来的路上遇袭都说了,李姝想以花姐的眼见和胆识一定厘得清这其中的关系。 “这件事我同意了,我寨子里有不少腌得一手好咸菜的人,人我也可以借给你,工钱你就按照你上次的标准来结就行。” 章直传了消息回来,阿满的确背着所有人入伍了,隐瞒自己女子的身份入了伍,就因为当初自己一句气话,军规森严,一旦入伍就不能当逃兵,现在派人去征召都很少能征上来兵了,如今有人主动投军入伍,他们怎会轻易放人。 为了保护阿满,章直无奈也跟着入了伍。原本他们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一直以来行事低调,户口也根本没被朝廷记录在册,只要他们不想,寨子里没有一个人会被朝廷抓壮丁,但是如今一个主动入伍,一个无奈入伍。 花姐现在满脑子都是两人的生死,日日为他们的安危担忧,她托了各种关系依旧无法让两人脱身,更何况阿满根本就不想回来。 向来不信鬼神的花姐最近请了尊佛像回来,日日供奉,只希望战争早日结束,两人能平安归来。 如今听到这些物资准备好之后会运往前线,花姐才松了口,她知道若真如此,阿满和章直在那边应该也是能吃到的,前线条件艰苦,能吃些好的着实不易。 “谢谢花姐。”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也是有条件的,秦卿顾虑的事情我一样有顾虑,地方我可以借你,人我也可以借你,但是物资你得自己筹备,而且不能大张旗鼓地往山上运,等物资准备好以后运出去也一样不准大张旗鼓,这是我的条件,你办得到的话今天就可以开始了。” 见李姝沉默了,花姐终究是有些心软,但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别怪我对你要求那么多,秦卿那么大的本事都能遇袭,我也怕我这山寨被人盯上,我得对我这寨子里的几十口人负责。” 其实花姐不说李姝也是能理解的,她虽占山为王,但是这肩上挑的任务不比一家之主要轻。 “我知道的花姐,运送物资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也保证不会暴露山寨的位置,你能把人和地盘借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其实花姐的顾虑不无道理,就算是他们寨子里的人出入山头,每次都得换不同的路走,这样是为了避免出入寨子的路被人踩出形来暴露位置,因为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那他们隐居在山上将毫无意义。 所以每次李姝上山的路都走得格外艰难,除了有有一段路是附近村民进山经常走有迹可循,剩下的路都是杂草丛生,稍不小心就会失去方向,要不是她和韩旭一起走过几次,兴许就迷路了。 而且那么多的物资来回运送,便是原本没有路也被踩出路来了。 其实花姐一开始提完要求之后李姝的确是犯了难,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但是一想到这些东西或许可以成为前线将士的救命物资,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自己的丈夫和弟弟,她才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这么艰巨的任务,又要兼具保密性,李姝想到了空间,她的确往空间储存过不少东西,但是还不知道这空间的储存极限究竟在哪里,或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试。 李姝将联系货源的事情一半交给了陈余年,反正夫子现在停了他们的课,而且看秦卿的意思应该也是有意培养他的,李姝把寻找蔬菜货源的事情交给了他,而瓜果的货源寻找则由李姝自己来做。 做事的要点以及寻找到合适的货源之后要如何做李姝都一一给陈余年交代过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引人注意,将所有的蔬菜找到位以后及时叫李姝过去,必须是在夜里。 李姝一直记得当时系统给的警告,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所以她才会如此谨慎。 陈余年不愧是当年童试的榜首,也不愧是秦卿想全力培养的,做事又快又准,他让秦卿手底下几个信得过的人扮成时蔬批发商在不同的地方采购了一定量的时蔬,再连夜运到华宁县郊的一处废弃宅子,紧接着通知李姝。 而李姝的要求也很简单,告知她具体的位置后所有人就撤退,她自会处理。 整整八大车的时蔬,这个季节该有的时蔬这里都凑齐了,虽然空间一直没塞满,但是李姝往空间里搬东西确实费了不少功夫,搬得手脚酸痛才在鸡打鸣时将将把东西搬完,接着趁着大部分人还没起床立马启程往花姐的山上赶。 不同于陈余年的时蔬采购方法,李姝的瓜果可是她亲自去街上挑的,虽然速度不如陈余年那边快,但是她小批量又不断换地方采购,很难引起人的怀疑。 去花姐的山头李姝也是算好了时间的,一定要在晚上的时候赶到山上,这样她把东西从空间里转移出来才不会被人发现。 或许是花姐之前交代过,这次守门人只听到李姝的声音便痛快放行了,李姝身上背了一大个包裹,比她自身还大出两倍,守门人本想上前帮忙的,被李姝拒绝了,什么都不拿第二天就凭空出现一堆东西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她就算是装装样子也不能空手上山,这包裹里是制作物资的一些调料,因为上次的经验,李姝还是按照改良后的配方买的调料。 将东西运到花姐之前专门指定的屋子,李姝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将东西从空间里转移出来。 为了避免第二天帮忙的人太过惊讶,李姝每隔半个时辰就进出一次寨子,每次回来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如此往复了四五次她才彻底休息。 第207章 猛兽突袭 李姝将东西全部从空间里转移出来之后便累到脱力,直接靠在一堆萝卜上睡着了,那萝卜未曾洗过还带着泥,糊了她满脸也未曾发觉。 “天,这么多东西她是怎么搞上来的,她也太厉害了。” “可不是嘛,我听昨晚守门的阿武说她昨晚进出几次,每次回来都背了满满一大包东西呢。” …… 李姝是被一阵窃窃私语声吵醒的,本来按照她昨晚那个劳动强度,这个点是不会醒的,但是她睡着的姿势实在太不舒服了,尤其是脖子这一块,梗得她难受。 “醒了醒了,她醒了。” “小声点。” …… “你醒啦,我们是不是吵到你了,抱歉啊。” 几个朴实的中年女子一脸的无措,她可是大当家的客人,被她们这么一吵绝对没睡好,心里也是一阵过意不去。 “没事,今天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还怕自己起不来呢,我得多谢你们。” 听到李姝这么说她们才稍稍放了心,看来大当家的这个朋友倒是个好相与的。 其实有几人之前在酒坊做工的时候就见过李姝了,只不过当时也没说话的机会,这次被大当家指派来给她帮忙,她们还挺意外的。 既然醒了,还不如早点动工,李姝去简单洗了把脸就回来给大家分配任务。 还是和之前的流程一样,一部分人负责时蔬一部分人负责瓜果,统统洗干净之后就着太阳晾晒。 寨子里的木桩子和挂绳是李姝一早就买了拜托花姐差人安上的,这样东西洗出来立马就可以晾晒了,也节省了不少时间。 已经进入雨季,太阳好的时候是真的好,仿佛一瞬间就能把地上的东西炙烤干。但说变天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半点不给她们收东西反应的时间。 为此李姝特意向花姐申请了人手,一旦发现天气不对劲,不管下没下雨,立刻把东西往屋里收。 果干只依靠晾晒很难把里面的水分给逼出来,所以这次李姝依旧采用火烤的方式,那熏烤用的甜草根李姝也是专门跑了一趟利州收购了些,量不算多,但供这次用已经足够了。 寨子上这帮人各个干活麻利又卖力,加上李姝把第一次制作时踩过的坑都给规避掉了,所以这次物资的制作比上次快了不少。 花姐不忙的时候会转来这边的屋子看看。她大多数时候不讲话也不发表意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有时看李姝忙不过来,偶尔也会搭把手。 二十多天的时候果干已经制作完成了,咸菜翻炒浸油的工作顶多一天就能完成,李姝下了趟山,提前把消息透露给秦卿。 为了避免引起大家的怀疑,李姝依旧是在第二天晚上卡着点完成了所有的工作,然后让大家都去休息,剩下的事情她一个人来就好了。 起初大家也担心这么多东西李姝一个人要怎么运下山,不过想起大当家的话以及上次李姝一个人也搞来了那么多物资,心里的担心消失了大半,这才安心去休息。 说实话他们被大当家指派给李姝帮忙,听上去像是个肥差,腌点小咸菜还有工钱拿,但实际做起来可比预想中要累多了,每天都和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依旧采用上次的战略,李姝几次进出都背了个大包裹,可能因为上次进货的事情,守门的阿武已经免疫了,这次就见怪不怪了。 按照约定,李姝必须在丑正时分赶到和秦卿约好的地点,加上她到时候将货物转移出来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秦卿会在寅初时分到达取货,这个时间卡得有些紧。 皎白的月光下,李姝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好在今晚的月色够亮,不用举火把她也能看清脚下的路,但是她一个女子大半夜独自走在荒郊野岭,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 一旦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声音,李姝都会将手里的柴刀握紧几分,手心微微渗出冷汗,虽然这一年因为天灾,大家伙把山上能捉到的动物都吃得差不多了,但猛兽之流的是没人敢抓的。 她想韩旭了,曾经她也无数次和自己的夫君一起趁着月色回家,那个时候即便两人都不说话,有他在,李姝总觉得很安心。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韩旭的依靠,其实不然,更多数时候韩旭才是她内心安定的来源,只是大家都囹圄于韩旭的痴傻,渐渐忽略了他其实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并不比大多数的男子弱。 除了自己的脚步声,除此之外听到的任何声音都会让李姝不由地一阵心惊肉跳。 “咯吱。” 似乎是什么大型动物踩在枯枝树叶上的声音,前面就是一片及腰的灌木丛,由于那一带的植物长得茂密,就是再亮的月光也不能达到,李姝停住了脚步。 “咚咚咚”,此刻的她似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能听到心脏在自己胸膛里跳动的声音,很快。她大气不敢出,双眼警觉地盯着灌木丛的方向,将手里的柴刀又握紧了几分。 “咯吱咯吱。” 枯枝碎叶被踩碎的声音离自己又近了几分,李姝眼睛死盯着前方,双脚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 她把这辈子见过的猛兽都想了一遍,并靠直觉排除了几个。 大虫、熊瞎子、野狼…… 似乎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没有胜算,难不成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只是可惜了她制作了那么久的物资,还没来得及送到前线将士们的手里。 脚踩枯叶的“咯吱”声,灌木枝叶摩擦皮肤的“悉索”声,以及灌木丛中微微晃动的黑影,无一不证明着李姝眼前的是个大家伙。 或许之前的情绪过于紧绷,紧张过了头,此刻的李姝双腿像是灌了千斤重的铁铅,竟然半步都挪不动了。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竟然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但依旧无济于事。 “吼”,那个大家伙甩了甩头,发出一阵吼叫,李姝被吓得一阵激灵,刚刚被定住的双腿突然有了知觉,转身准备撒腿就跑。 “扑通”,她的速度终究赶不上那大家伙的速度,她整个人被扑倒在地,手里的柴刀也不知何时脱手飞出。 李姝绝望地闭上双眼,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她这辈子几乎没说过一句脏话,全部奉献在此刻了。 第208章 香囊 李姝原以为今天自己将被野兽撕碎在这荒郊野岭,只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颈间是一股温暖的湿热,还有略带倒刺却柔软的舌头一下一下舔着李姝的脸。她颤巍巍地掀开眼皮,只见一张放大版的花豹大脸距自己极近。 见李姝终于肯睁开眼睛了,它还往李姝脸颊舔了一口。 原来是小花。 自从那次和韩旭在山上出了意外之后李姝就再没见过大小花了,尤其是大花,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基本上很少出现了。 “小花,怎么是你,我刚刚差点被吓死。” 现在的李姝完全就是劫后余生的心情,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小花,想想就后怕。 也不知怎的,许久不见,小花竟然格外黏李姝,它将头主动放到李姝的掌心,一个劲儿地蹭着。 李姝环顾四周,没有大花的身影。她不确定小花是不是已经到了和大花分开的年龄,总之她以前是听人说过有些动物到了一定年龄是会和母亲分开的,但具体是多大的时候分开就不得而知了。 小花的出现让李姝想起那年她被花姐“请”上山,韩旭带她抄近道回家的路上也是遇到了大花,她记得当时大花还给叼了几只猎物送他们,并且一路护送她和韩旭回家。 本来她一个人走夜路心里直打鼓,但是自从小花跟着她之后,霎时间她就什么都不怕了,迈步子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了大花的亲人性,小花这次也是一路跟着李姝,直到能看见山下宽敞的道路了才停下了脚步。 本来它一直是亦步亦趋跟着李姝的,直到后面它再也不肯走了,李姝就知道它只能送自己到这儿了。 “小花,谢谢你。” 李姝蹲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着小花的额头,小花昂起头舔了一口李姝的下巴,似是对它的谢意心领了。 告别小花之后李姝直往约定的交货地点奔去,刚刚耽搁了一点时间,等下从空间里往外卸货可能得再快些了。 李姝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小花原路返回,在路过方才碰见李姝的灌木丛时,人眼不可及之处赫然印着几个硕大的脚印,那脚印一看就不是小花的。 它嗅了嗅地盘,立起尾巴,“吼吼吼~”,非常凶猛地吼了几声,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动静,直到确定什么都听不到了,才迈着矫健的步伐,身影不一会儿就隐入了婆娑的树影之中。 李姝把东西卸完刚坐下,门外就响起了声响,是秦卿来了。 好险,那些东西差一点就没卸完,也差一点就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弄的?” 废弃的土屋里堆满了各种坛坛罐罐,将原本空间还算宽敞的土屋挤得有些逼仄。 “怎么可能,你就不要问那么多了,赶紧把东西运走,不然等下天亮了又该惹人注意了。” 李姝找了个理由催促秦卿,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在这个问题上问得更加深入了。 秦卿一脸狐疑地看着李姝,以他的情报网,李姝搞那么多东西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但是除了陈余年买的那批原材料,李姝这边他还真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如果不是有高人指点,他不相信李姝一个弱女子竟然能不声不响把那么多物资准备好。 不过两人是合作关系,只要李姝这些东西是合法合理得到的,他并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 “这次你还是会亲自护送物资过去吗?” 李姝看着秦卿把那么大一批物资分成了几个队伍来运送,就知道他应该也是生怕出现和上次一样的情况,上次是送完回程的路上遭袭,这次指不定对方就在去的路上等着呢。 “嗯。” 听到李姝这么问,秦卿的心起了一丝波澜,他站定了,仿佛在等李姝接着往下说。 “那你可得注意安全,一路保重啊。” 背对李姝的秦卿当即心情大好,勾了勾嘴角,“知道了。” “然后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秦老板能够帮忙。” 上次弟弟在信里说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了,她便忧心不已,于是把之前存在空间里的药材一股脑地拿出来,让李柏配了些外伤用药,并一一用药碾子碾成粉末,做成方便携带和方便使用的形式。 为的就是能借着秦卿这次运送物资的机会托他将东西带给韩旭和李桐,当然前提是如果有机会的话。 秦卿用左手接过李姝递过来的药包,背在背后尚未痊愈的右手却紧握成拳。 声线有些紧绷,“知道了,若有机会的话一定带到。” 察觉到秦卿声音里的异样,李姝才想起他之前受伤的右手应该还没痊愈,两人合作了那么久自从知道消息之后她还没有什么表示,赶紧把自己一早准备好的另一样东西拿出来。 她真是忙昏头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差点忘记了。 “还有这个。” 李姝将一个香囊递了过去。 “这也是让我带给他们的?” 秦卿的语气已经冷了下来。 “不不不,这是给秦老板你的。这香囊里的药也是我让小柏配的,里面是几味常用的中草药,平常带着闻气味可以安神,当然必要之时可以把里面的药草拿出来揉碎当止血药来用。” “希望秦老板一路顺风,没有机会用到里面的药草。” 李姝想着秦卿前去西北,一路上舟车劳顿,肯定没办法好好睡觉,就找弟弟配了这香囊里的药,没想到弟弟说这几味药倒出来揉碎了敷在外伤处是上好的止血药。 这礼物虽然不算贵重,但是结合秦卿的处境以及两人合作多时李姝对他的了解,礼物不在于多贵重,而在于合适,果然听完李姝的话,秦卿一扫刚刚的阴霾,觉得帮李姝送点东西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想到第一次去西北送物资时看到的名单,看李姝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既然她的弟弟有意隐瞒她,那他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多谢。” 第209章 沈三夫妇来访 眼看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秋收,地里的水稻开始由绿转黄,稻杆也被稻穗压弯了腰,瞧着倒像个丰年。 由于去年遭了蝗灾,大家现在去地里查看地况都格外小心,稍微看到只虫子都恨不得把它祖宗十八代找出来鞭尸。 几乎已经达到谈虫色变的地步了。 李姝家今年大部分的田地用来种水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用来种红果。 她这几天就在水稻田和红果地之间来回折腾,生怕哪里不注意又出什么岔子。 今年的红果比往年种得稍晚一些,所以到现在那红果还是青绿色的,李姝估摸着今年的红果怕是会比水稻熟得晚些。 沈三夫妇敲门的时候李姝正在打磨镰刀,她要把镰刀磨得又薄又快,到时候秋收割稻子才能快些。 “师父,师娘!” 去开门的李娇惊呼出声,声音里满是兴奋,李姝也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活去门口看,没想到是许久未见的沈三夫妇。 “沈师傅,沈师娘,你们怎么来了。” 李姝见到两人的惊喜程度丝毫不亚于妹妹,她忙把镰刀放好,将两人迎进屋。 李娇还记得师父师娘临走前说的是他们年纪大了,让李娇去江南看他们,没想到他们先过来了。 “我们回青州处理些事情,顺便见几个老友,临回去前绕道过来看看你们。” 原本夫妻俩去青州处理完事情之后便打算回去的,来看李娇一家可以说是完全不顺路,但沈三看出妻子对李娇的思念,他又何尝不是呢,于是马车绕道时两人很默契地没有制止。 许久的未见的人再次见面,无非就是叙叙旧,交换一点彼此不知道的消息。 “没想到江南受到的影响那么小。” 战争和蝗灾饥荒的事情越往南,受到的影响也越小,李姝去利州的时候就知道了,没想到江南的局势反而还更稳定一些。 “是啊,没想到我们离开之后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韩旭和李桐在前线一切都好?” “前阵子回了信,说还行。” “那就好,只是王翠山家的变故太大了,这我是万万没想到的。” 沈三盯着鞋尖出神,表情有些悲伤。 王翠山的情况时好时坏,李姝、张婶和韩娟得空的时候会帮着照应一下,好在他现在有了龙凤胎这对牵挂,轻易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李娇拉着师娘去她自己的屋里讲悄悄话去了,李姝估计是想向她师娘展示他们离开之后她的手艺和得意之作。 “说实话,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一个目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这个话题沈三已经在来的路上和妻子商量过了。 “沈师傅您尽管说。” 听到沈三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李姝赶紧坐直了身子,准备听后面要说的话。 “过些日子江南有一场手艺人的交流会,届时出席的都是行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各个都是难得一见的能工巧匠,我和老婆子想就这个机会带娇娇一起去看看,让她看看更多优秀的作品,也许她的造诣能够更上一层楼。” 不可否认,李娇算是沈三这么多年来见到最有天分的孩子,但是她一直待在这个地方,鲜少有机会和同行的人面对面交流,经年累月,会有闭门造车的弊端,纵使天赋上乘,但是天花板也会越来越低。 “你放心,等交流会已结束我们就送她回来。” 看李姝敛着眉像在犹豫,沈三接着补充道。 “我是没什么意见,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也没什么坏处,但这件事关键还得看娇娇的意思。” 听完师父和姐姐的话李娇有些犹豫,一来她确实想跟师父师母一起出去见识见识其他厉害的人是什么样的,但同时她也放心不下姐姐和二哥,再者过段时间就该秋收了,她想着如果非要去能不能等帮家里秋收完再去。 李娇是李姝带大的,她眼珠子一转李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想去就尽管去,家里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能操得上什么心,更何况小柏还在家里呢。” 李姝同意妹妹去,除了让她加强和同行之间得交流,更重要的一点是江南局势稳定,又有沈三夫妇带着,她比较放心,若是换个地方她可就没那么爽快了。 李娇拉着姐姐说了不少悄悄话,在李姝的劝说下她才最终下定决心和沈三夫妇一起去江南。 由于沈三夫妇第二天一早就要启程回江南,李姝特意把王翠山和韩娟一家都叫过来吃晚饭。 和龙凤胎在一起的时候王翠山整个人还是比较正常的,不管是思维谈吐各方面都与常人无异,见到沈三夫妇他也还记得,他记得沈三是他的师父。 龙凤胎被王翠山照顾得很好,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快一岁了,这会儿正牙牙学语,一放到地上就像两条毛毛虫满地爬。 有时还会“咿咿呀呀”发出一些简单的字节,从嘴角流出的口水亮晶晶的,白白嫩嫩的小短手喜欢去扒拉沈三妻子插在发髻上的绒花。 见王翠山还记得自己,而且这会儿子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沈三心里才稍稍得到一点慰藉。 “我们这次来也没给两个孩子带什么,这是为师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沈三递了个红布兜子过去,里面装了些银子,他虽然没有机会做父亲,但是知道养这个年纪的孩子开支很大,尤其两个孩子的娘亲没了,王翠山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 “师父,这我不能收,你和师母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而且你们来我也没准备什么,哪里还有收你钱的道理。” 王翠山把红布兜子推了回去。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两个孩子的,你代为收下,看到你有孩子了,为师很是欣慰,翠山,不管未来多么难,一定要带着孩子好好过下去,听到没有。” “我知道的,师父。” 龙凤胎大的在沈三妻子怀里抱着,小的在韩娟怀里趴着。 要问这席间最不开心的是谁,那当数坐在角落里的韩冕了。 第210章 火攻 “小娇,你参加完交流会就赶紧回来啊。” “我知道啦。” 这句话韩冕不知道在李娇耳边说了几遍了,李娇的回答也由一开始的认真笃定渐渐变成现在的不耐烦。 “我替她答应你,等完事了就送她回来,但她要是在那边乐不思蜀了可不能怪我。” 沈三看着眼前这个小大人忍不住逗他。 “不行,小娇,你发誓。” …… 大家只当是两个小家伙关系好,舍不得分开那么长时间。 其实谁都不知道,那时候就已经有一颗种子悄悄种在了韩冕的心里。 而往后发生的事情,让李姝无比庆幸当初劝妹妹跟着沈三夫妇一同去江南。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李柏和韩冕都红了眼眶。 “哭啥呢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小娇她是去见世面去了,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你们两个把眼泪收收啊,这段时间好好休息,过阵子要秋收了,我和姑姑可还指望你们两个小男子汉出把力呢。” 李姝打趣两人。 朝廷的秋收税是好久以前就定下了的,每家收多少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但是那个数目确实让人开心不起来,看着眼前一片黄澄澄的稻田,大家都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今年是个丰年,应该能打不少粮食,而忧的则是这打来的大半以上的粮食都装不到自家的口袋里。 朝廷说是前几年因为连年灾荒曾经给大家免过税收,今年则是因为打仗加上之前的没收的,所以收得多了些。 对于这个理由,大家是难以信服的,但是又无可奈何。 …… 算算日子,按照上次秦卿去前线的周期,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回来了,但是很奇怪,李姝去秦淮楼转了几次,都没听说秦卿回来了。 陈余年也不见了,听秦淮楼一个小厮说起,说是他去秦卿的庄子上照顾阿四去了。 街上成群的流民不见了,一切的经济生活好像都在慢慢恢复,就像一个受了伤的人,在慢慢修养伤口,虽然这速度不算很快,但是大家都知道事情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有李姝,看着眼前的一切若有所思,她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劲。 就这么在街上百无聊赖地晃了半天,见到张善堂的医馆李姝干脆进去里面坐了一会儿,索性今日是弟弟李柏当值,姐弟俩还可以说说话。 医馆里并没有什么人,李柏说这已经是常态了,他和师兄张也能力有限,医馆里的药材一直匮乏,便是两人亲自上山采了不少药,也是杯水车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善堂走的时候除了留下这间铺子和少量钱银,再多的便没了。 其实张也和李柏知道师傅这些年开医馆并不挣钱,尤其是疫病发生之后,每日的诊金收入难以养活医馆里的人,张善堂已经私底下贴补了不少。 师傅一生悬壶济世,虽然大部分时候嘴里念叨着不做赔钱买卖,但是私底下的他根本看不得病人为病痛所折磨,都是尽了最大努力把药费和诊金降到最低。 有时候见家贫的病人实在出不起费用,他也会和对方说先欠着,等下次有钱再来还,但是这么多年,李柏却从未见过师傅向哪位病人主动讨要过费用的。 “姐,小娇现在已经到江南了。” “算算日子应该是到了。” “真好,如果有机会我也好想去江南看看啊。” 李柏眺望着远方,眼里满是希冀。 “肯定会有机会的,等忙完秋收不得空了兴许可以带你去看看,对了,你姐夫和你哥最近有消息吗?” 自从上次回信之后,李姝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两人的消息了,心里很是挂念。 “暂时还没有,师兄昨天去驿站了,我让他顺带帮我看看有没有咱家的信,那边说是没有。” “这样啊,没事没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这句话已经成了李姝自我安慰的制胜法宝。 “姐,假设,我是说假设,假设姐夫和大哥在战场上出了意外该怎么办?” 李柏一直记着上次信里的内容,始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试探姐姐的口风。 “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你姐夫和你大哥不好好的嘛。” 李姝现在很忌讳“杀不死”、“意不意外”这些词,还煞有介事地拍了弟弟的肩膀三下,仿佛这样话里的意外就不会发生。 但是敏感的李姝突然又发现了什么。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得到了什么消息?” 李姝盯着弟弟,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没有,只是我和师兄写给师傅的信迟迟未有音信,而且我一想到上次那一摞被退回的信件就想多了。” 他知道姐姐有多敏锐,所以让自己看起来无比镇定,还想了一个不容易被怀疑的理由。 “当真?” “当真,我骗你干嘛。” “他们不会有事的,你别多想,而且小桐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心里藏不住事的,有啥说啥。” “嗯嗯,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李柏目光坚定而虔诚,像是祈祷着什么。 …… 医帐内,一个个重伤的将士被抬了进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军医们收治的伤员受伤的情况都不太一样,前段时间的伤员主要以刀伤箭伤为主,而这几天最多的则是烧伤。 北狄对大礼的军队采用了火攻之计,大礼的军队被围困在一座城里,此城易守难攻,他们想耗到大礼的援军赶来,这样北狄调转兵力,或许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们没有等到援军,反倒先耗尽了北狄人的耐心,兴许看多了猫耍老鼠的戏码,北狄人也开始厌倦了,于是夜里裹满松脂的大火球被一个个投掷进了城内,就着城内土木结构的房屋以及秋季的干草,立马燃了起来。 而且稍微有点风火球就会随风滚动,几乎是滚到哪里烧到哪里,有的干脆直接就砸在了人身上,加热后的松脂一旦沾到衣服上整个人都会跟着烧起来,除非衣服脱得够快。 第211章 青州沦陷 一夜间,满城火光,连十五的月亮都黯然失色。 城中的将士们极力扑火,却根本赶不上北狄人投掷火球的速度,只能眼看着火蛇一瞬间把周遭能烧的都吞噬了。 受伤最严重的还是那些在城墙上射箭的弓弩手,因为目标太过明显,火球一掷一个准,火热的松脂和炙热的火苗几乎是碰到哪里烧哪里。 有的头发被烧光了,整颗头皮也被烧得没一块好地儿;有的脸被烧毁了,睫毛一根不剩,连眼皮都盖不到眼球上;还有的是身上其他部位,几乎没人从北狄军队的这场火攻中全身而退。 军队里的大夫们连夜研制了专门用于治疗烧伤的药膏,但是药膏数目和烧伤的人数比起来悬殊太大,根本供不应求,而且到后面这药膏中少了几味关键药材和猪油,所以治疗效果一般。 烧伤烫伤之类的,若面积不大,不至于立马致死,但是这个恢复的过程却是极其折磨人的,被烧伤的部位随时随刻都火辣辣的。 小指头那么大点的烧伤就已经很难受了,更何况目前这些被烧伤的将士烧伤面积都是很大的,也难怪他们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别哭,伤口碰到眼泪会更痛的。” 张善堂苍老了许多,白发有些凌乱地束在头顶,眼下一片青黑,一看就已经很久没休息过了。 这个忍不住流泪的小战士看着年龄不大,他还未娶亲,却在火球朝他面部袭来,滚烫的松脂浇他一脸的时候毁容了。 他脸上表层的皮肤全被烧没了,露出一些或焦黑或粉嫩的下层皮肤。 他疼得整个人浑身发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给浸湿了,饶是如此,他仍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叫喊。 只是此刻,他想家了,特别想家,想念母亲温暖的怀抱,还有母亲做的葱油饼。 泪水就这么顺着眼尾流下,还好张善堂眼疾手快,用一块算不上干净的布子截住了他眼尾的泪水。 烧伤的药膏已经耗尽了,眼前这个少年只能靠硬撑了,弄不好还有感染的风险。 “老爷爷,我是不是要死了?我还想回去吃我娘烙的葱油饼。” 少年用已经没有睫毛的眼睛望着张善堂,里面似乎因为牵挂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希冀和光亮。 “不会的,你娘也在家里等你回去吃她烙的饼呢。” 白天人多尚且还能忍一忍,可是到了夜晚少年就感觉脸上有一把火在灼灼燃烧,实在忍不了了就开始嚎啕大哭。 现有的药对他的伤一点办法都没有,随便使用还有可能导致伤口恶化。 有一瞬间张善堂是庆幸的,他庆幸来前线的是他,而不是他的两个徒儿,过早的见识那么残忍的伤情怕是会给他们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看那小伙疼得实在受不了,张善堂在闲暇时候去河里摸了块表面无比光滑的鹅卵石,仔细清洗之后再将烈酒均匀地喷洒在上面,如此反复几次才将这石头送给了少年。 石头冰凉,实在忍不了的时候可以贴一贴,暂时缓解那股钻心地灼热感。 收到石头后,少年按着张善堂地指示使用,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疼痛,但是这法子毕竟治标不治本,谁也不知道具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随着大礼又一次战败,军队的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迷。 而朝堂上似乎有了新的风向,谁也不知道他们一个决定又会有多少千千万万家庭支离破碎。 北狄人似乎看穿了大礼空有大国名号,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草包心,大礼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这边大礼节节败退,那边北狄则是士气高涨,在主帅的带领下攻下一城又一城,势如破竹。 …… 没有人料想到一夕之间青州竟然成了北狄的囊中之物。 按理说青州虽然地处大礼中部偏北,但是远没有西北离北狄那么近,而且按照之前的战争走势,前面至少还有三个州才能打到青州地界。 可是大礼人能想到的北狄人难道就想不到?所以他们没有按照正常的战争走势推进,而是通过水道逆流而上直抵青州,直接绕开了前面几个州。 和大礼交战那么久,估计北狄人也看出了大礼内部空虚,前线大礼填进去多少人他们会不知道吗!所以他们索性赌了一把,赌其他州根本没有实力布下足够的兵力来抵挡他们的奇袭。 果然,事实恰如他们所料,三万士兵几乎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青州。 青州的百姓也没想到,不过是一夜的功夫,竟然变天了,这青州竟然成了北狄人的地盘,不顺服北狄的地方官全部被杀了,尸体就挂在城墙上。 他们这是要杀鸡儆猴,告诉下面的百姓,如果不乖乖投降,听命于他们,就会落得和那几个地方官员一样的下场。 等大家反应过来要逃时,各个关口已经被北狄士兵控制,根本没有外出的路,大家就犹如北狄人瓮中的鳖,只能听之任之。 而北狄人也对外放出了狠话,如果大礼敢派军队来攻打青州,那他们将屠城! 此话一出,大礼果然不敢再轻举妄动,那可是数十万条生命啊,因为谁的一句话、一个决定而葬送了这么多条生命,那可是千古罪人。 其实换位思考,站在北狄人的立场来看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敢采用那么冒进的方式—— 西北战场上是双方的主要兵力在对抗,以大礼完全被压着打的局势来看,北狄即使再分出五分之一的兵力去其他地方,大礼依旧只有挨揍的份。 而大礼要想对付北狄这股分出来的兵力只有两种方法: 要么从主战场上调兵来对付青州,这样一来,北狄突破大礼前线估计只需要几天的时间。 要么集合其他州的兵力来对付青州,这样虽然不用动主战场上的兵力,却又会有另外一个问题,其他州内部防御空虚,又给了北狄趁虚而入的机会,一旦又出现青州的情况,北狄的手里将会又多一个筹码。 现在无论采用哪种方式对大礼都是极为不利的。 当然上位者最会权衡利弊,只失一城和为了救这一城而搭进去更多城,孰轻孰重他们还是知道的,因此就注定了他们在青州这件事情上只会采用消极拖延的方式来应对。 第212章 北狄人入村 如今能解青州之困的不是外部力量,而只能靠从内部杀出一条血路。 可如今北狄人在大礼的地盘上横行霸道,除了杀不顺服的官员,对于街上的百姓也是稍一个看不顺眼便要打要杀的。 一时间青州城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人人自危,大家都尽量避免出门,这样便不会遇上凶狠的北狄军人了。 可是人总要生活,更何况秋收在即,不出门怎么行,尤其有的人家地还在离家稍远的地方,粮食总是要去收的,不能看着一年的辛苦白白烂在地里。 莫说是青州那么大的地方,就连安宁镇这种小地方最近也多了不少北狄军人的身影。 北狄人身材高大,满身肌肉横虬,鼻梁高挺眼窝凹陷,大部分男子还留了络腮胡,光从外貌上就能看出和大礼人的区别。 李姝之前是见过一些从西北逃难而来的大礼人的,原以为他们的身材和外貌已经与大礼内陆居民差别很大了,没想到土生土长的北狄人更甚。 大礼国尚文,多年来的重文轻武让全国上下哪怕是武官,身上都带着一股斯文书生气,哪怕是李姝之前见过的陆程,虽为武官,却也不似这北狄军人一般孔武有力。 说白了北狄军人敢在青州地盘上横行霸道,最关键的还是青壮男子全被抓去前线打仗了,留下的都是些老幼妇孺,便是男子有幸没去前线的,要么年纪太小要么身体有疾不宜上战场。 大礼本想集全国之力退敌的,没想到退敌没退成,反倒自家大后方先着火了。 “姐,过几天该割稻了。” 李柏皱着眉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自从青州沦陷,李柏就再也没去过镇上的医馆了,最近一直和姐姐待在家里,非必要不外出。 李姝知道弟弟的忧虑,近些日子北狄军人在青州无恶不作,许多花一样年纪的黄花闺女硬生生被糟蹋了,甚至有些相貌姣好的妇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咱们按时去割水稻。” 过去一年食物匮乏,李姝一家虽然靠着之前囤积在空间里食物撑了下来,但是总靠之前的库存也不是个办法,今年这粮食她一定要收到自己的口袋里。 只节流不开源,空间里的物资总会见底。 “可是万一遇上北狄人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见机行事了,她祈祷北狄人过几天不要来附近转悠。 三天后,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是个割稻子的好时机。 原本大家都在家里透过门缝悄悄观望,有一家出去割稻子之后,后面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两家、三家、好几家,大家纷纷出动,趁着现在北狄人没来,大家都拿起家伙什去了田里。 有些还差几天才适合收割的人家也趁着现在人多赶紧行动,大伙都在地里忙活,有什么事情就是喊一嗓子的事,若真等一家落单了干活到时候碰见北狄人怕是不妙。 李姝和姑姑商量着先把两家离家最近的稻田给割了,刚好大家今天都是割家附近的,离家远一些的晚点再割。 黄澄澄的稻田里一眼望去清一色全是女人,只偶尔夹杂着几个年纪大的男人和岁数小的男孩。 都是做惯了地里活的,虽然各家男人都不在,但女人们割稻子的速度一点都不慢,她们恨不得今天就把所有的稻子都割完搬回家。 一时间,田野里除了风抚稻穗的声音,剩下的全是“刷刷刷”镰刀和稻杆接触的声音,以及汗水没入地里的声音。 大伙正忙得热火朝天,不知谁喊了声“不好,北狄人来了!” 这下大家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干活的家伙什儿都来不及拿,撒丫子往家跑。 可惜两条腿的人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匹,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家还没到家门口就被一排北狄骑兵拦住了去路。 本就身材魁梧的北狄人骑在高大的马匹上显得像个庞然大物,给人很强的压迫感,再加上他们手持的大刀长枪,看着就让人害怕。 “跑什么,我们又不吃人,该干嘛还继续干嘛。” 说话的是三十多人中一个为首的北狄人,他居高临下一脸玩味地看着马下的众人。 大家都被吓傻了,站在原地就是挪不动脚步。 “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咻”,长枪在那人手里挥舞一圈之后横在了离他最近的人颈边,是张婶。 张婶歪了歪脖子,脚下却像是被定住了,半步都走不动。 “你,刚刚不是在割稻子吗,转回去,继续干你的活。” 那北狄人用很自然的声音说道,像是在交代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好,好。” 张婶像是突然回过神来,那长枪离她只有分毫,离得近了她似乎都能嗅到长枪上面的血锈味,一想到他们手里的大刀长枪沾染了多少大礼男儿的血,她的心脏就跳得极快。 见张婶有些僵硬地转身然后慢慢挪回到地里,为首的北狄人又说话了,“弟兄们手里的武器也有些时日没见血了,你们剩下的人不去,是想用自己的鲜血来喂养我们的刀吗?” 明明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他话一毕,大家都打了个寒颤,全部战战兢兢地往自家田地里走去。 “姝丫头,他们好吓人。” 等回到田里之后韩娟用很小的声音朝李姝诉说,她后背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不是割稻子累的,而是被北狄人刚刚的阵仗和话给吓的。 “姑姑别怕,我们该干嘛干嘛,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嘛。” 李姝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强装镇定安慰姑姑。 北狄人好像真的没做什么,就是骑着马匹在大家背后转悠,像是视察割稻子的进展一般。 一时间大家都拿不准这些北狄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道是想等大家割完稻子脱完粒直接抢劳动成果? 李姝借着抱稻束去田埂的间隙偷偷打量了几眼这些北狄人,发现他们在四角分布了人员值守,严阵以待,这个阵仗几乎算是把正在田里干活的韩家村人给围圆了,剩下几个人则骑着马穿梭在田间。 很奇怪,穿梭在田间的几人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最后就围绕着李婶母女和阿庆嫂转悠,他们看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像是在挑选待宰的牲畜。 第213章 畜生 “这个还不错。” 两人盯着李婶闺女阿绿的背影发出戏谑的笑容。 “你这个有什么味道,我看那边那个才不错。” 另外一个抬了抬下巴,示意的方向是阿庆嫂所在的位置。 阿绿是村里出了名的美人,长相清秀,皮肤白皙,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任谁看了都会喜欢的,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尚未说好婆家。 李婶家一点也不重男轻女,儿子女儿一视同仁,说是一定要给女儿相看个好人家,所以婚事稍微晚了一点。 李姝记得今天阿绿脸上是涂了锅灰的,整张脸看起来黝黑黝黑的,这是故意扮丑,因为听说了北狄人的暴行,所以李婶才多留了个心眼。 阿庆嫂比李姝大不了几岁,是早她一年嫁进韩家村的,听说夫妻感情甚笃,但没多久丈夫就生病走了,两人也没能留下个一儿半女,阿庆嫂不肯改嫁,一直住在丈夫家,一个人独来独往,几乎已经和娘家那边断干净了。 阿庆嫂向来独来独往,性子冷清,很少和村里其他人打交道,李姝对她印象不深,只是远远打过几次照面,只觉得她身材很好,纤细匀称,村里大部分女人因为吃不饱饭而身材干瘪,但是阿庆嫂却凹凸有致,有着独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美感。 “是不错,不过我看那个也还可以,不过可惜了。” 李姝意识到他们在看自己,刻意埋低了头。 “是啊,可惜了脸上留了疤,倒胃口。” 他们是在说自己额头上的疤吗?李姝脸上的伤还少吗,新伤叠旧伤,不过任凭他们怎么说,李姝倒是一点不在意。 见那几个人一直在身后不走了,李婶母女手里的镰刀都有些握不紧,汗水像不要钱一样从额头流下来。 她们自己过于紧张没有发现,但是骑在马背上的北狄人却看得真切,阿绿脸上抹的锅灰因为汗水流淌的痕迹被冲出一道道白印,那是她原本的皮肤底色。 “我就说她故意扮丑,你还不信,今晚欠我一壶好酒。” 一开始看中阿绿的北狄人满是得意地说道,仿佛在说在说我一开始就知道这锅灰之下的姣好容颜。 听到两人的话,李婶母女如梦初醒,原来阿绿脸上的锅灰被汗水冲刷掉了,她吓得腿都软了,一个趔趄栽倒在田里。 “诶,美人怎么回事,是干活太累了吗?那就随爷一起去歇歇。” 马蹄声携带着一股疾风,转眼之间,阿绿就被那个北狄人掳上了马,那速度快到只见一个残影阿绿就已经不在原地了。 紧接着阿庆嫂也被另外一个北狄人掳上了马。 马蹄声远去,只有他们的淫笑还在风中回荡。 “阿绿!” 李婶连忙伸手去抓女儿的手,却只抓到急驰而过的风。 这一声呼喊终于是喊出了北狄人的真正意图,他们将对阿绿和阿庆嫂不轨的意图。 大家一直被北狄人拉紧的神经终于崩了,所有人拿着手里的镰刀追上去,却被值守在四周的北狄人拦住了去路。 慌乱中有人被骏马踩断了腿,有人直接被北狄人一枪封喉。 那血溅到了李姝的眼睛里,霎时间她看眼前的一切都带着一层诡异的红色滤镜。 “我们只是让她们两个陪着玩玩,不会伤她们性命的,不过若你们执意如此,那见血的只能是你们了。” “哦,对了,刚刚死掉那个人可不是我主动对她动的手,她自己往我刀口上撞的。” 被北狄人一枪封喉的那个人正是阿绿的姑母,一个无儿无女的聋耳老太太,她对阿绿倾注的心血不比李婶少,一直以来她都是将阿绿当亲生女儿一样来疼爱的。 “她姑,她姑,你怎么样了,你醒醒啊!” 李婶崩溃大哭,扶着怀里已经断了气的女人不断拍打她的脸,企图唤醒她。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不断从她手间涌出的温热血液。 “大人,放了她们两个,我们现在人本来就少,地里的活少了人可是做不完的。” 韩铁已经被眼前一幕吓得说不出话了,但仍是壮着胆子抖着声音说道。 “放人?能被看上可是她们俩的福气,你说放就放啊,这地里的活也不赶着今天做完,更何况不是还有你们呢嘛。” 那人将长枪在马鬃上随意蹭了蹭,说着自大又不要脸的话。 “大人,放了我女儿,她还没有说亲,这样以后名声传出去不好,求求你们了。” 李婶抱着阿绿姑母的尸身不断给眼前的北狄人磕头,额头都出血了也没停。 “呀,看来还是个黄花闺女呢,那正好,我们替她未来的夫君调教调教她。” 那北狄人佯装吃惊,眼里是一种让人恶心的意图。 “不,你们不可以这样,放了她们,放了她们!” 李婶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却被北狄人用一杆长枪死死压住。 他们似乎格外喜欢看比自己弱小的人无力挣扎的样子,那样会让他们有一种主宰一切的错觉。 这帮北狄人可比当初花姐一行马贼要凶残多了,花姐他们至少是同族,至少还讲理,但是眼前这帮北狄人简直毫无底线,毫不讲理。 双方僵持着,不,准确却来说是韩家村一帮老幼妇孺被单方面压制,不知道过了多久,刚才掳走阿庆嫂和阿绿的两人换走了在场的另外两个北狄人。 “味道不错,但是她们两个性子烈得很,小心脸被抓花。” 一开始掳人那两个北狄人脸上有两条可怖的血印子,一看就是被人用指甲用力抓的,两人系着盔甲上的束带。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脸上的表情也足以说明一切。 “畜牲!畜牲!你们这些畜生!” 人群中有女人带着哭腔骂道。 李婶死了。 在知道自己女儿被这帮畜生侮辱之后,毫不犹豫拿起割稻的镰刀冲向离她最近的一个北狄人也是刚刚掳走她女儿的那个人,却被那北狄人手中的长枪贯穿胸膛,生生呕了几口血,然后死了,死不瞑目,便是吐血的时候也还在咒骂这些北狄人畜生。 一个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女儿,不惜以命相搏,却仍敌不过这帮人。 第214章 试菜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这帮北狄人全被轮换了个遍,阿庆嫂和阿绿才被放了出来,不过两人衣裳不整,浑身是伤,眼神空洞,像个破布娃娃,被北狄人扛在肩上,连抬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阿绿在看到母亲和姑母的尸体时,眼神里才有了波动,“娘,姑母。” 她嘴唇微动嗫嚅着,随后赤红的双目泛出泪花,昏死过去。 在场的韩家村人,侧过头不忍细看这一幕,只能在心里把这群北狄人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原以为都这样了,这群北狄人应该可以放过大家了。 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算留在韩家村吃饭,准备让村长点几个厨艺好的人做饭,其他的人全部捆起来。 一听到还要给这群畜生做饭,大家都是拒绝的,生怕做的饭一个不合胃口又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关键是大家现在食物匮乏,也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菜,恐怕很难让这群野蛮的北狄人满意。 村长问了几个村里公认厨艺好的人家,大家都沉默不语,北狄人有些不耐烦了。 “怎么,给爷几个做顿饭你们还不愿意了?既然老村长你那么难选择,那我就帮你把多余的人杀了,最后活下来的人给我们做饭。” 其中一个北狄人用拇指指腹蹭了蹭锋利的刀刃,并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有了杀意。 “怎么会怎么会,大人,她们是愿意的,马上,马上就 让村里厨艺最好的人给你们做饭,一定包你们满意。” 韩铁急得头上直冒汗,村里厨艺好的人数来数去就那几个,可偏偏一个二个都不愿意,现在可是人命关天啊。 “村长我来。” 李姝第一个站了出来。 “诶,好好好,李姝你的卤菜可是一绝,到时候记得给大人们露一手。” 总算有一个人站出来了,韩铁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韩娟、李婶也站了出来,现在总共就三个人,要给三十个人做饭还远不能满足,实在没办法了,韩铁只能点兵点将,好不容易凑齐十个人,剩下没被点到的人全部被北狄人给绑了,扔在晒场上。 李姝主动要求在她们家生火,这样她才好动手脚。 西北人吃惯了面食,怕是吃不来南方的米饭,李姝让几个擅长做面食的婶子去揉面,多做些烧饼的样式,其他的样式都可以做一点,多点形式多点选择,总会有一样合他们的心意。 剩下七个人,四个人做肉菜,三个人做素菜凉菜小菜之类的。 开火前村长已经询问过各家现有的物资,现在院子里堆满了从各家收集而来的食物,有成本、半成品、原材料。 几个做素菜的去地里现摘蔬菜都会被北狄人跟着,更别说她们这些在屋里做饭的,北狄随时观察着她们的动静呢。 北狄人派了三人监视做饭的人,剩下的都在侃大山。 “看什么看,别想着耍花样,赶紧干你的活。” 李姝只不过是看了一眼那些在侃大山的北狄人,就被眼前这个来监视她们的北狄人给呵斥了。 “等下北狄人换班来监视咱们,你们帮我打下掩护,我去地窖里拿点东西,没有那东西我这菜成不了。” 石头娘和张婶正在杀鸡,听到李姝的话,两人略微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点头,韩娟也让她放心下去拿东西。 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交接班过来的北狄人竟在靠在墙角打起了盹,头一点一点的,估计没有什么大动静是醒不了的。 李姝轻手轻脚推开盖在地窖入口的东西,然后像条泥鳅滑了进去。 地窖里是李柏和韩冕,北狄人来的不久前两人恰巧被姑姑遣回家拿东西,这才得以躲在地窖里。 李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两人不要说话。 这地窖当初被李姝扩充过,原本是准备用来存放物资的,但是自从她发现了空间的妙用之后,这地窖空有其表,看着像是有很多大罐大瓮,其实里面都是空的。 地窖光线昏暗,李姝背过身确定两人不会看到她的动作之后,从空间里取出了一些物资,那都是之前存的。 李柏和韩冕从背后看,只能看到李姝在翻找东西,并不知道她从空间里拿了物资出来。 接着李姝附在弟弟耳边小声询问那药酒的事情,李柏听说姐姐的计划之后,皱了皱眉头,认为这样做太冒险,但还是将相关信息都一一说给姐姐听。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两个都不可以出来,听到没有?” 接着李姝给两人留了一点食物和水才转身上了楼梯。 李姝回到地面时,手里拿了不少东西,有腊肉,红果干,红果酱,干菌子,酒…… 那北狄人仍旧在打盹,没有发现李姝的动作。 在泡发菌子时,石头娘突然脸色剧变,她用震惊的眼神看向李姝,李姝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很快几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上桌了。 碳烤羊腿,红烧香菇腊肉,白萝卜炖羊肉,葱爆羊肉,鲜卤羊舌,凉拌时蔬,红果炒鸡蛋,红果焖牛腩,素炒三丝,豆腐羹,牛肉饼,羊肉饼,肉包子…… 还有李姝之前酒坊酿的药酒以及村长珍藏多年的茶叶泡的茶。 这已经是合全村之力能做出最好的菜色了,那羊还是当初李姝买来送给王翠山家龙凤胎喝奶的母羊,如今被北狄人看上只能杀了。 看着这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光是闻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北狄人看着也很是满意,尤其是这些肉菜,和家乡的有几分像。 北狄人一开始是游牧民族,食物多以牛羊肉为主,在离家千里的地方能吃到有几分和家乡菜相像的菜,他们心里别提多美了。 有几个北狄人忍不住就要上手,却被为首的给喝止了。 “你,过来,每个菜都吃一遍。” 那北狄人指了指石头娘,示意她过去试菜。 石头娘心里咯噔一下,和食物里有什么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尤其是那菌子中有当初她拿来诓骗李姝的毒菌子,那菌子的毒性她是最清楚不过的。 而且她亲眼看着李姝放到菜里的,如果让她去试吃,那岂不是这条老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石头娘畏畏缩缩,犹豫不前,在心里把李姝咒骂了个遍,下毒就下毒,何苦连累她。 “怎么?不敢吃?难道你们在菜里动了手脚?” 为首的放下筷子,满脸探究地盯着这些做菜的人。 “我来,婶娘她年纪大了,牙口不好,那么多肉菜她怕是要把牙齿吃坏了,你们也知道老人家有一口好牙,以后才能吃嘛嘛香。” 李姝主动站了出来说道。 第215章 中毒 李姝盯着这一大桌可口的饭菜咽了咽口水,满脸的渴望。 那咽口水的声音太过明显,反而把北狄人逗笑了。 “合着是你自己想吃,行,那你来试。” 北狄人将筷子递给李姝,示意她每个菜都吃一点。 李姝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吃之前还不忘朝北狄人确认是不是吃多少都可以。 看着这一大桌的菜,分量之大,北狄人心想他们怎么吃得完,一个小姑娘而已,能吃多少,而且她吃得越多,证明食物应该没问题,就看她敢不敢吃了,于是很爽快的说能吃多少吃多少。 北狄人太小看李姝的食量了,她饿死鬼投胎暴风摄入的壮举震惊了在场不少人。 光是第一道碳烤羊腿就被李姝吃了大半,接下来的炖羊肉、葱爆羊肉李姝一顿风卷残云下来,食盘里的餐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下去。 而李姝还是一副很久没吃过肉的样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吃,我已经快一年没吃过荤腥了,太好吃。” 食物塞满了嘴巴,李姝两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有点口齿不清地说道。 北狄人一看他们三十多个人的饭菜被一个女人吃了那么多,那等下岂不是要吃不饱,护食的心态让他们不得不制止李姝。 “诶,你少吃点,每个菜尝一点就好了,不用吃那么多。” “特娘的,这大礼女人饿死鬼投胎啊,怎么这么能吃,都被她吃了我们等下吃什么。” 人群中有北狄人开始抱怨,看李姝的吃相都快把他们馋死了,加上食物散发的阵阵香气,李姝每吃一口他们就跟着咽一次口水,头什么时候让她赶紧试完菜啊,他们都快等不及了。 接下来的菜李姝每夹一大筷子就会被为首的北狄人用筷子重重地敲一次手背,那力道大到李姝抽气,筷子都差点拿不稳。 “一点点就好了。” 那为首的盯着李姝厉声说道。 “可是您刚刚不是说吃多少都可以吗?” 李姝有些怯生生地说道。 “现在按我说的做。” 北狄人有些不满。 李姝一开始还是会习惯性夹很大一筷子,手背被打的次数多了之后长记性了,每次只夹正常量的一筷子,可吃完一筷子还是忍不住想去夹第二次,结果被为首的北狄人一声满是威胁的“嗯?”给震退。 等所有菜都试完了,他们又观察了李姝约摸有一刻钟,看见她整个人平安无事,为首的才招呼兄弟们一起吃饭,并且在开饭前专门匀出一些菜,让小弟给看守其他被绑的韩家村人的兄弟给送过去。 接下来,就是村长和她们这十个做饭的人被北狄人绑了,现在几乎所有的韩家村人都被北狄人控制住了。 或许他们也知道大礼人对他们的敌意有多重,所以会格外谨慎,再三确定这个村里子已经没有威胁之后,一群人开始坐下来心安理得地吃饭。 一群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推杯换盏,兴致上来了一伙人竟然唱起了北狄特有的民歌,有人还跟着歌曲的旋律站起来跳舞。 看上去好不开心好不热闹,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们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认为这就是一群民风淳朴,性格粗犷外放的人,可实际上呢,视人命为草芥,随意折辱打杀。 李姝和其他人像捆稻草一样拴在一起,由于勒得紧,只要其中一个人随便动一下,剩下的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李姝,由于刚刚吃太多,现在胃几乎快要被撑爆,她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一边在心里默数一边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手里是一把外形精巧的小匕首,也不知道韩旭从哪里弄到的,他上战场前硬要塞给李姝。 李姝仔细看过这把小巧的匕首,匕首的刀柄部分歪歪斜斜的刻着两个依稀能看出形状的人,而刀刃部分则锋利无比,刀回鞘之后就是一节竹子似的不及手掌长的小物件,李姝一直贴身带着。 由于角度原因她的手不太好发力,只能一点点磨,否则以这匕首的锋利程度这捆绳要解开也就一刀的事情。 李姝觉得手快抽筋的时候绳子终于断开了,她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绳子的异常。 “嘘,大家别吱声,继续保持这个动作,我去把看守其他人的那两个北狄人解决了,等下带着大伙包抄过来,你们帮我打一下掩护。” 李姝所在的位置是他们这群人里的死角,北狄人不走过来看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好,你万事小心。” 在场的人都知道李姝在菜里加了毒蘑菇,就是当初石头娘掺在其他菌子里那些,当时那些菌子李姝没扔,而是晒干了和其他菌子一起保存起来,没想到如今却派上了用场。 而另一边的北狄人已经初现中毒迹象,一群人挥舞着手不知道在空气里抓什么。 李姝小时候见过误食这种菌子中毒去世的人,这种菌子吃了之后一开始是初现幻觉,其他人根本发现不了,更别说中毒者本人,此时已经处于幻觉之中无法自拔,随后毒入五脏六腑最后会口吐白沫而亡。 这是李姝所知最毒的一种菌子,但是他们人多,不知道吃的量够不够,能不能致死,如若不然还得大家动手。 李姝悄悄从墙角的缝隙里挤了出去,这条道原本是留给家里的鸡晚上回来时用的,李姝废了些功夫才挤了出去,刚由于胃部受到挤压,刚出来李姝就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部吐了个干净。 空地上,其他的村里人只是手被反剪捆住,然后所有人像栓蚂蚱一样连在一起。 看守的两个北狄人似乎已经吃完饭了,两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李姝离得远,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什么蚂蚁,什么几只,原来他们出现的幻觉是数蚂蚁。 见两人没有防备,李姝从背后悄悄靠近两人,距离两人还有三四步的时候他们突然回头,李姝一个锄头下去,直击他们后脑勺,他们还未来得及看清是谁就已经晕倒了。 接着就是一刀一个给其他人解开束缚。 “大家听我说,现在那些人中了野菌子的毒,已经出现幻觉了,大家拿上干活的家伙什,锄头、铁锹、镰刀、柴刀,只要能进行攻击和自卫的都带上,记住带自己趁手的,等下一起去我家,听我号令,我说出手,大家就一起上,往死里打,注意别伤到自己人。” 李姝小声对他们说道,另外补充小孩和老人不要去。 “万一我们打不过怎么办,我不想死。” 人群中有人惊魂未定,此时已经有了退缩的念头。 “我们现在逃走不好吗,保命要紧,何苦跟他们死磕。” 说到底,白天那两条人命带给大家的心理阴影太深了,大家现在都有些投鼠忌器了。 “逃?往哪里逃,整个青州都沦陷了,逃到哪里不是北狄人?我们人多,他们现在中毒了,攻击能力大大减弱,我们一起上一定能把他们拿下,否则等他们好了,被他们找到肯定会变本加厉报复咱们。” 时间紧迫,李姝眼下一定要稳住大家的心,一旦涣散就再难以为继了。 第216章 报仇 “而且这些北狄人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多杀几个平民百姓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想想你们的父亲、男人、儿子,可都是在和这些人打战啊。” 几十号人终于被李姝说动了,纷纷抄起家伙往李姝家赶,而原本看守大家那两个北狄人已经开始翻白眼吐白沫了。 李姝叫人赶紧把他们绑了,想来这两人在那一群人中应该不怎么受待见,连吃饭都不能上桌和大伙一块吃,而且李姝但是瞧见那为首的分菜时给两人分的大多是菌子、素食一类的,肉菜有,但是不多,所以这两人才吃得那么干净,把那些有毒的菌子全吃完了,所以症状才比较重。 院子里,一群男人还在手舞足蹈地在空气中抓东西,嘴里还念念有词,为首的突然瘫坐下来,眼神逐渐清明,接着开始大口呕吐。 “狗娘的,你们竟然敢在饭菜里下毒!” 他见弟兄们还在对着空气抓东西,立马抄起手边的大刀往村长他们走去。 “大家快上!” 李姝一声令下,大家门而入,拿着手上干活的工具对着北狄人就是一顿打,没有顾忌就是打,脸上、后脑勺、胸口,肚子…… 庄稼人不是专门的练家子,打人毫无章法可言,但有的是力气。 一群北狄人还没从菌子中毒的迷幻中走出来,只觉得身上有密密麻麻的东西落了下来,力道还不小。 而村长一行人在听到李姝的声音之后也是连忙挣开已经是摆设的绳索退到一边,他们几人手上没工具,可能都不是那北狄人的对手。 而那个为首的还没走到村长他们跟前,就被冲进来的人流给撞倒,大家见他手上有大刀,都没敢近距离攻击他,就着长杆的农具一下下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往他身上砸去。 为首的可能野菌子吃得不多,所以是一群人中中毒症状最轻的,但也架不住那种飘飘然浑身使不上劲儿的感觉,威风一世的他此时只能抱头蹲在地上被韩家村的人一起围攻。 李姝见局势已经完全被自己人给控制住了,于是让大伙把人全绑了。 “小瞧你们了,竟然敢在饭菜里动手脚,识相的快点放了咱们,不然等我北狄大军一到,你们谁都别想留全尸。” 为首的还算清醒,不过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个个神志不清还被打得鼻青脸肿。 都到这个时候了,这为首的北狄人竟然还想用他们的军队作为威慑让大伙放了他。 “北狄大军会不会给我们留全尸我是不知道,但是你们就休想留全尸了。” 李姝看着他悠悠说了句。 “你,你不是也吃了那些饭菜吗?你怎么会没事?” 当时李姝吃的每一口东西都是他亲眼盯着咽下去的,不可能就她没事而一帮兄弟却中毒了,这不合理。 “我记得你们吃饭的时候是不是说了句靠山吃山,青州的山珍味道确实不错,怎么样,那菌子够不够鲜?够不够好吃啊?还有那药酒,你不是只让我舔了一口吗?要我说你们还真是贪心,让我喝一口怎么了,真是可惜了那坛子酒是我酒坊里当初酿的最后一批酒,酒剩那坛孤品了,便宜你们了。” 说完李姝胃里又是一阵翻涌,她拨开人群去外面又吐了起来。 看来试菜是有代价的,其实菜里不全是有毒的菌子,她还掺杂了一些没毒的菌子,她吃的时候都是不动声色挑没毒的吃,但是架不住有毒的菌子太多,一锅菜味道融合,她或多或少也是吃到了一些毒菌子的汤汁,好在量不大。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你怎么可能没事,你也中毒了?” 那北狄人小命都快不保了,竟然还有心情关心李姝是不是中毒了,是不是仗着北狄的名号以为大家不敢杀他。 “你想多了,我刚刚演戏演得可好苦啊,都把我吃撑了,没关系,我那是撑的。” 冤有头债有主,她暂且留着这些人的狗命,是想让阿绿和阿庆嫂先来报一波仇的。 阿绿和阿庆嫂身上套了件不太合身的衣服,应该是哪个好心的婶子给她们穿上的。 两人原本有些空洞的眼神,在见到这群畜生之后,眼里的恨意顿时爆发出来,尤其是阿绿,她母亲和姑母皆是被这群人害死,她现在恨不得活剥了这群人的皮。 “哈哈哈哈哈,派这两个妞出来,你们是想爷的滋味了嘛?” 为首的北狄人依旧大言不惭,为了避免他那嘴里再吐出什么污言秽语,张婶直接拿了块臭布子把他的嘴给堵上了。 “呸,你们这群畜生,你们今日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定要百倍千倍讨回来!” 向来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阿庆嫂朝他啐了一口,凌厉的眼神里涂满了名为恨意的毒。 她随手就抄过其中一个老乡手里的锄头,就着为首的北狄人门户大开的坐姿,朝着他的命根子一锄头下去。 顿时,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北狄人的两腿间流出,由于口中塞了破布,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痛苦的声音,他并起双腿,身子弓成虾米的形状,不断在地上翻滚,强烈的痛意让他不自觉地流泪,这辈子,他休想再人道了。 在场的人虽然觉得场面有些血腥,但并没有一个人同情那北狄人的,同为女人,大家知道阿庆嫂和阿绿白天究竟经历了什么。 后来村民回忆起那天,都觉得阿庆嫂和阿绿像是地狱来的修罗,将那些轮番蹂躏她们的北狄人以断子绝孙的方式让他们再不能人道。 后面的北狄人清醒过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剧烈的痛意给痛清醒的,他们睁开眼睛只看到白天还在他们身下被迫承欢的两个女人此时犹如嗜血的女鬼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他们,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渍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看弟兄们个个裆下血流如柱,哪怕再蠢钝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两人还没动手,其中一个北狄人就吓得尿了裤子,他死死并住双腿,嘴里不断求饶。 “我记得我白天也是这么求你们的?可是你们听了吗?” 这人化成灰阿绿也记得,当初就是他将自己掳走的,并且是第一个对她实施暴行的人。 第217章 销尸 最后这个人阿绿可一点都没给他痛快,拿着刀像削木头一样一点点削着对方身上的肉,先是小腿,再是大腿,小腿上刚削了几刀,人就已经痛晕过去了,可是阿绿仍旧面无表情地动手削肉,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服也毫不在意,仿佛在做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在场的有人觉得过于血腥,转过头去不忍直视,但大家什么都没说,更没有出言制止,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没有权利代替阿庆嫂和阿绿去原谅或者说些什么。 一通折腾下来,地面上流满了鲜血,几十个北狄人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气是进少出多。 痛苦的呻吟只能通过塞在嘴里的布子很微弱地传出。 “那么多人死了怎么办,埋哪儿?” 这时有人突然提出疑问,是啊,一个两个的他们还能合力刨个坑把人给埋了,三十多人得刨多大的坑啊,而且一时半会儿根本根本弄不好。 “刨什么坑?他们也配?” “就该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万一被其他的北狄人发现了,那我们岂不是惨了。” 一想到还会有其他的北狄人过来,不少人打了个寒颤,下次他们未必就会有那么好运了。 有的人想撇清干系,说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可是事情已经做到这份儿上了,根本没有回头路,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天不是这些北狄人死就是他们韩家村人死。 “韩旭家媳妇,你看这么多人怎么处理会比较好。” 经过今天的事情,韩铁才真正意识到李姝比一般女人有魄力多了,胆识也够,要不是她,可能现在跪在地上求饶的就变成他们了。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他想听听李姝的意见,看看他是不是有更好的法子。 “说得好,刨什么坑,大家地里的活都没做完呢哪有这闲工夫给他们造坟。”李姝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之前大地动不是裂开了好大一条缝吗?要我说直接扔进去得了。” 李姝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对啊,大地动留下的那条裂缝可是深不见底的,区区三十多个人扔下去怕是给裂缝塞牙都不够。 “这样活活扔下去怕是会有声音。” 有人大着胆子说道。 “那就等他们断气了再扔下去,我之前往那条裂缝里扔过好大一块石头,老半天了都没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确实深不可测,这么看来其实断没断气都差不多。” 其实不止她往大裂缝里扔过石头,村里不少人当初由于好奇没少往大裂缝里扔东西,只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用这大裂缝来销尸。 如果给他们刨个地给埋了,等哪天他们同伙找过来仍然有找到蛛丝马迹的可能,那到时候韩家村面临的将会是被屠村,与其落人把柄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到没有破绽。 阿绿是第一个动手的,杀她姑母和母亲的那个人已经奄奄一息了,她手起刀落,对方彻底断了气,也算是给她的两个亲人报仇了。 接下来是掳走她那个北狄人,阿绿用沾着上一个人鲜血的刀割破了对方的喉咙,他的死状恰如当时的母亲,死不瞑目。 阿绿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人,剩下的人躺在地上,眼睛里终于换了一种情绪,是恐惧,他们竟然也知道害怕了。 “你,你们动手,我,我下不了手。” 其中一个胆小的妹子往后缩了缩身子,说实话今天她看过太多血腥的场面了,但直接了结人命她暂时还做不到。 “你对他们下不了手,他们在战场上对你阿爹你兄弟们可不会下不了手的。” 终于有个明白人开口了,三十多个人本来就已经奄奄一息了,如今彻底断了气。 趁着月色,一群人无声地将这些北狄人和马匹的尸身全扔进了大裂缝中。 一切好像归于平静了,但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会形成永久的疤,任时光如何冲洗它自岿然不动。 这一夜之后,韩家村人仿佛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 若有人问起,对外也是统一口径:没见过,不清楚,不了解。 一时间,一支三十多人的北狄军人在安宁镇莫名消失的消息不胫而走,大家纷纷猜测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是否已经遭遇不测。 没过两天,一支更多人的北狄人军马来到了韩家村,把村长叫过去盘问最近是否有见到一支三十人左右的北狄军人。 而村长的表现也堪称可圈可点,他也没说假话,很大方承认见过,当时全村人都见过,只不过那队人马在韩家村停留不到一刻钟就走了,对于他们的去向,村长指了个南辕北辙的方向。 而那只来盘问的人马听完就走了,没再继续深问下去。 眼瞧着那群人末尾的人消失在山那边,韩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大口喘着粗气,他抓了一把地上的黄土来吸干手心里冒出的汗水。 刚刚村里那么多条人命可都系在他身上啊,真怕一个行差踏错就葬送了整个村子,还好,还好对方并未察觉到什么异常。 秋收依旧进行得如火如荼,趁着天好,北狄人也被解决了,大家干活也更卖力了,村长还安排了人轮流去帮着阿庆嫂和阿绿家的地里帮着一起收割。 阿庆嫂毕竟年长些,经历得也多,所以消沉了一段时间就走出来了。但是阿绿却不一样,两个至亲相继离世,加上自己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整个人已经垮掉了。 她当时就是凭借着对北狄人的恨,心里埋着一口气,如今那些个北狄人全部死了,她胸中那口气也就散了,整日茶饭不思,精神萎靡,脸颊也凹陷了大半,要不是见过之前的阿绿,眼前这个怕是都要认不出来了。 “你们几个女人多去开导开导阿绿,有些事情我一个大男人去不太合适。” 村长朝着村里几个比较稳重的女人交代着,她磕了磕烟枪里的烟灰,紧锁的眉间满是对那女娃子的担忧。 对于这次的事情,韩家村人空前团结,对于阿庆嫂和阿绿的事情,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妇,下至几岁的孩童,大家都缄口不提,仿佛将这段记忆清除,两人受到的伤害就会少一些一样。 第218章 巾帼军 没有北狄军队来找麻烦,大伙秋收还是很快的,基本上不出五天,所有的粮食都收回来了。现在各家院子里、晒场上都堆放着黄澄澄的稻谷,等晒透了就可以收起来了。 说起来北狄人不知道是不喜欢大礼的主食还是怎么着,他们虽然在青州作威作福,但是大体上并不影响青州百姓农时的工作,也没有强收庄稼人的粮食。 而大礼朝廷之前定下的秋收税由于现在青州地盘被北狄人控制,大礼朝廷插手不得,所以那税收百姓们就权当没这回事。 饥一顿饱一顿那么久,终于可以好好吃一顿饱饭了,粮食打下来的当晚,就有不少人家煮了新米,吃上了今年第一顿真正意义上的饱饭。 百姓的愿望很简单,简单到能吃饱穿暖就行,就譬如现在,一碗满满当当的白饭,再加几个咸菜,一家人都能吃得无比满足。 “娘,我以后要是能天天都吃两碗大白米饭就好了。” 孩子的嘴边沾了颗米饭,这次母亲难得没第一时间去给她拿下来。 “说什么话呢,有粮食了也遭不住天天这么吃啊,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还是得省着点吃。” 话是这么说,但母亲还是把自己没动过的米饭扒了一点放到孩子的碗里,叮嘱他慢点吃。 李姝的策略依旧和往年一样,大部分的稻谷干晒后不脱壳收藏进空间,剩下的少部分则是脱了壳日常慢慢吃。 如今家里只有弟弟李柏和她两个人,青州如此不太平,沈三夫妇绝对不会贸然把李娇送回来的,就算他们想进来,以北狄人的疑心怕也不会让他们轻易进城,所以脱了壳的稻谷李姝留的不算多,堪堪够姐弟两人吃的量。 忙完地里的秋收,紧接着红果也熟透了,今年种的红果不多,所以仅仅一天,姐弟两就把所有的红果采收回来了,虽然最爱吃红果的韩旭不在,但李姝还是会习惯性单独给韩旭留一坛红果酱。 她希望等韩旭回来了,可以第一时间吃上他最爱的红果炖牛腩。 现在的青州就像是大礼的权利真空地带,朝廷走不进来,北狄人也不肯轻易走出这个安全屋,所有的青州百姓都在祈祷千万不要打仗,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过来,要是被战争轻易打断,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熬。 而北狄人最近在青州地盘上的所作所为已经引来了不少民愤,可惜现在整个青州朝廷一方的势力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虽然也有一部分不肯屈服的大礼旧部军队,但是人数悬殊太大,终究难成气候。 看准了青州现在阴盛阳衰,人群以老弱妇孺为主,北狄人像是失控的野狗可劲儿逮着女人们欺负,不少女人因为这一遭都纷纷寻了短见。 就连当时未能幸免遇难的阿庆嫂和阿绿也是想过自我了结的,好在村里其他女人不断开导,一直守着才熬了过来。 她们心里的恨终有一天会被熬成毒酒,然后亲手喂那些北狄人喝下。 …… “听说了吗,最近有一支奇怪的队伍专为女子出头呢。” “是呢,前几天和北狄的军队对上头了,北狄人没讨到一点好处呢。” 一夜之间,青州大地上突然多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女子军团,长期以来被北狄人一方制霸的局面有了改变,两股势力分庭抗礼,在暗中搅动着青州的时局。 当“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时,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大家都怕那些北狄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去而复返。 直到一声中气十足的女声响起,操着一口熟悉的当地方言,大家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巾帼军现在招收女子,凡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想要投戎的,管吃管住,每月一两银子。” 十几人的队伍,清一色全是女子,骑在马上英姿飒爽还多了几分豪气,腰间都配了刀剑,看着像是练家子。 为首的女子瞧着有些眼熟,看长相不像是土生土长的青州人,但本地话却说得很溜,李姝和围观的人群一同站在村口的空地上,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巾帼军是不是那个最近经常和北狄人打架的女子军队啊?” “好像是。” “那不是很危险?北狄人多凶悍呐,况且全是女人,能打得过吗?” 听到大家议论纷纷,那些人也没有解释,看来是默认了她们的身份。 “大礼的男子在前线杀敌,如今北狄人入侵我们大后方,虽不在战场,女子一样可以奋勇杀敌,保护家人,如有自愿加入的我们敞开门欢迎,不想加入的,我们定不会勉强。” 为首的女人再次开口,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同样是征兵,这让大家不由地想起当年朝廷抓壮丁时候的强硬态度,哪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根本就是不由分说直接抓人,与如今这种不威胁不强迫,全凭自己意愿加入的方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眼见一群人没有人愿意加入的,为首的说了一句“下一个地方。” 说完十几个人勒了勒缰绳就准备调转方向打马离开。 “等等!” 突然人群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开口的是阿绿。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她已经不会像一开始时总是自寻短见了,但是整个人性格大变,像是换了个人,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话,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跑去她母亲和姑母的坟前,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声等等让那群女子军团停下了离去的脚步,为首的女子打量着眼前有些面无表情,身材纤弱的阿绿。 长得还算清秀可人,但是这小身板要和北狄人对打的话可能还是会差些,大概只能做一些后勤的活计,其实比起这种未出阁的娇娇农家女,她们更喜欢做惯了农活的妇女,身体硬朗皮实,对于平常的训练也能很快适应。 虽然如此,为首的女子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分不满,要是放之前,她们这个征收条件其实挺能吸引人的,毕竟光是管吃这一条就能让很多走投无路的人加入她们,更别说还有银子拿,可如今秋收了,大家袋里有粮,谁还愿意为了口吃的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愿意加入她们的人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如今能有人稍微有点意向已经实属不易,她已经准备好接受眼前这个女子的各种询问了。 第219章 被追杀的小荷 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倒是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愿意加入,为首的女子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闻声提醒,最好先问过家里人的意思。 她们虽然是一支完全由女子组成的军队,但除了性别,其他的皆与男子军队别无二致,上到作战训练,下到饮食作息都是很严格的。 “不需要,我自己就可以做决定。” 阿绿此话一出,为首的女子心下一沉,便已经猜到了什么。 自从北狄人来到这片土地之后,她见识了太多的黑暗和惨无人道的悲剧,她瞧着这女子如此坚决的态度,莫不是背后有什么故事。 就这样,阿绿主动加入了巾帼军。 回到家李姝才猛然想起,这女子不就是上次在路上准备抢劫她们姐弟俩那伙人里其中一个吗,她记得当时她们那群人是被小荷手下的人带走了。 李姝依稀记得当时她们说话的口音还带着一点西北的口音,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她竟然说了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 这样看来小荷当初应该是劝服她了,这巾帼军的主人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小荷了。 别看小荷年纪不大,却是个有想法的,而且组建的队伍不仅训练有素,也已初成规模,能有这样实力的人背景绝对不一般。 晚上的时候李柏说起最近去驿站寄的信全部被退回来了,北狄人是不会轻易让大家往战场上传递消息的,哪怕只是寻常的家书也被拦截了。 说来李姝已经很久没有韩旭和李桐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两人现在是否安好,之前她有托秦卿给两人带东西,但是秦卿一去不复返,也不知是不是路上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她去秦淮楼转过几次,阿四一直没回来,陈余年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最近秦淮楼是一个面生的人在管事,李姝询问过关于秦卿的消息,那人也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情。 李姝转念一想,现在的青州就像一座围城,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秦卿没回来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最近北狄人很少出来转悠了,听说是和巾帼军杠上了,巾帼军虽然都是女流之辈,但是凭借对青州各处的熟悉以及广大的群众基础,经常出其不意设置一些陷阱和突袭,搞得北狄人很是头疼。 后来北狄人也发现那些巾帼军从来不会和他们的北狄大军面对面硬刚,而是专门挑一些独自出动的小队出手,所以现在在外面极少能见到上次来韩家村那种规模的北狄人军队。 青州现在孤立无援,巾帼军的出现倒不失为一个从内部突破的好法子。 “姐,我看最近北狄人很少出来活动了,我和师兄准备去青州城进一批药材。” 医馆已经许久未开业,一来是受局势影响,二来则是因为药材匮乏,张善堂走了之后李柏和张也虽也想极力传承医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由于封城,青州城最近炸出来不少药材商,他们原本是想囤着药材找个合适的机会高价卖出去的。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青州竟然被北狄人给占了,不想药材砸手里就只能在青州当地销售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困局何时能解,成本能回一点是一点。 李姝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上次姐弟俩去驿站寄信的路上就差点出事,去青州城路途更遥,现在又有北狄人混入,时局比起当初要复杂得多,她生怕两人出什么意外。 “不行,现在外面那么乱,你们不可以去。” “可是医馆再没有药材的话……” “这样,需要什么药材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写下来,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总之她一定不能让两人单独去青州城。 “姐你有什么法子?” 上次和韩冕躲在地窖里,李柏就发现了一些异常,他觉得姐姐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他那么着急要采购药材,除了师傅的嘱托,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上次为了打消北狄人的疑心,姐姐以身试毒,吃了有毒的菌子,虽然后来吐了一些出来,但是还是有一部分毒入侵到身体里了。 最近姐姐时不时腹痛,他一诊脉就知道是那毒菌子的缘故,而此次他们去采购药材,他其中一个目的是冲着某味药材去的。 “这个你先别管,你就照我说的去做,记得写上药材名称和数量。” 之前李姝除了在空间里囤粮,偶尔也会囤一些药材,但是数量不多,种类也比较单调,绝对是不能满足医馆的用药需求的。 她想到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最近有没有机会遇到,如果能遇到说不定可以帮弟弟他们解决药材的问题。 过了那么久,李姝已经慢慢习惯一个人入睡了,虽然依旧不踏实,但总的来说没有韩旭刚走那段时间那么难熬了。 “姝姐姐,姝姐姐。” 半梦半醒间,李姝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好像是小荷的声音。 “姐,快开门。” 紧接着是弟弟的声音,李姝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小柏?小柏你怎么了?” 李姝醒过来才发现弟弟在敲自己的房门,而且听声音似乎很焦急。 开了门才发现弟弟手里扶着个人。 “姐,是小荷,她受伤了。” 李姝点了灯定睛一看,确实是小荷,不过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小荷,此时的她脸色苍白的厉害,背后的衣服已经被血给浸透了,意识也有些模糊。 “姝姐姐,有人,有人在追杀我。” 小荷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昏死过去了。 李姝一听到她说有人在追杀她,心立马就悬起来了,那对方是不是也跟踪她到韩家村了。 想到最近的巾帼军和北狄人的几次交锋,李姝大胆猜测追杀她的莫不是北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那就证明北狄人为了追查小荷的下落会再次来到韩家村,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几乎都可以想见。 李姝闭着眼睛犹豫了片刻。 “小柏,你把小荷扶到地窖里去给她治疗,需要什么东西你和我说,我给你准备。” 等把李柏需要的东西准备妥当又把两人送到地窖之后李姝趁着夜色出了门。 但愿追杀小荷的人还没有找到韩家村,她得出门察看小荷一路上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尤其是她后背的血,李姝看着都心惊,那么多血一路逃过来很容易在地上留下血迹的,她必须赶快处理掉。 第220章 追踪 李姝一直跟到村口,只在离家不远的几处发现了血迹,已经被她处理了,看着后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万一小荷是从后山过来的那就麻烦了,后山上没有固定的路线,哪里都有可能留下踪迹,于是李姝又转道上家附近的后山查看,她看得很细仔,好在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痕迹。 她又站在村口仔细听了听黑夜中的动静,确定没有人过来,如此她才赶回家帮着弟弟一起照顾小荷。 小荷的半个后背被一个类似爪子一样的东西扎进肉里,那爪钩上带了倒刺,一拔出来就会钩下更多的肉,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 李姝进地窖的时候小荷已经被疼醒了,她白着脸咬着唇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后背的利爪已经有三个被取出来了,还有两个嵌在肉里。 李柏盯着眼前的伤口,心无旁骛,小心地寻找着利爪退出来的方向,别看他手很稳,其实额角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姐,你和小荷说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由于缺少麻沸散,这钩子李柏只能备好止血药之后硬拔,而小荷愣是忍着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李姝心领神会,赶紧趁着这个时间询问她事情的经过,一方面是分散她的注意力,一方面则是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她才能更好的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小荷,你究竟是怎么受伤的?到底是谁在追杀你?” 只见小荷咬紧牙关低头不语,李姝以为她是痛极了才说不出话,于是换了一种询问方式。 “是北狄人吗?是不是那些北狄军队在追杀你?” “是。” 小荷犹豫着说出这个字。 追杀她的的确是北狄人没错,但是她背上这伤却不是北狄人的手笔,想到这里她有恨也有失望。 原来北狄人转变战略,并不想在西北战场上耗费太多的精力,而是准备改变大本营,以青州为支点从而撬动整个大礼。 一旦他们的计划得逞,到时莫说是青州,就连周边几个州都会相继沦陷,到时候攻陷京城拿下整个大礼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小荷正是得知他们准备布道青州才采取了行动,没想到却在现场发现了一个让她震惊且难以接受的事实。 “姝姐姐,估计天亮了北狄人就会找过来,等把钩子取完我就走,绝不连累你们。” 此时小柏那边取最后一爪时遇到了阻力,原来每个爪子的受力不一样,深入肉里的程度也不一样,这最后一爪的倒刺和嵌入肉里的程度是最深的,李柏操作的角度和力度稍有不慎就会伤到小荷的肺腑,极其凶险。 “别想那么多,你一身伤的能去哪里,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 光是连累李姝一人倒没那么严重,李姝怕的是把整个韩家村牵扯进来,因着上次的事情,现在韩家村的人对于北狄人几乎已经到了闻之色变的程度,而且若北狄人再来一次,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方法去应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幸运能再逃过一劫。 最后一爪被取出来的时候鲜血也跟着一起喷射而出,小荷发出一声闷哼之后再度昏死过去。 “姐,快把止血药全部倒出来按到伤口上。” 李姝手忙脚乱地把止血药一股脑地按在伤口上,按了好久,直到血渐渐止住了她才松了口气。 李柏也从两人的对话结合上次姐弟俩去驿站寄信被抢劫的事情大概猜到了小荷的身份,他万万没想到小荷竟然是巾帼军背后的主子,当然这也让李柏由衷地敬佩眼前这个昏迷的女孩。 等姐弟俩收拾好一切出地窖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公鸡也打过几次鸣了。 “姐,北狄人不会真的追到这里来?” 李柏话音刚落外面就起了一阵骚动,地面也开始轻微震动,是马蹄声。 这个声音李姝再熟悉不过了。 “这不就来了吗!小柏,你把现场再收拾一遍,绝对不能让人看出我们家刚救治过人,另外给小荷喝的安神药好了吗?” 李姝定住心神,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他们得处理好所有的细节,断不能让北狄人看出了半点端倪。 李柏其实已经给小荷喂过安神药了,那分量已经足够,但由于伤口太深,小荷在昏迷中仍会忍不住嘤咛出声,有时候甚至会被疼醒。 按照李姝的说法这个时候一定要让小荷睡得安稳,最好是睡到不省人事发不出一点声音那种,防的就是北狄人来家里翻箱倒柜地搜查,地窖并不算安全,要是这个时候小荷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很容易就暴露了。 但是过量的安神药反而伤身,李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药给了姐姐,留着性命他尚且能在日后帮着慢慢调理,但是真因为一点声响丢了性命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姐弟俩兵分两路去完成自己要做的事情。 李姝拿着药来到地窖,趴睡着的小荷此刻紧闭双眼,但是似乎并不安宁,时不时有痛苦的呻吟溢出。 李姝心一横掰开小荷的嘴把安神药给她喂了进去,地窖其实也不安全,必须得让小荷不省人事李姝才能实施接下来的计划保全她的性命。 这次前来的北狄军队规模可比上次大多了,足足几百人,黑压压的一片,给人的压迫感十足。 “有一个女人逃进了你们村子,一身黑衣还受了伤,有没有看到的?积极提供线索的赏黄金十两,相反,如果知情不报还包庇纵容的,格杀勿论。” 韩家村人全部被聚集在村口的空地上,而北狄人则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什么黑衣女子,我家根本没见过。” “是啊是啊,最近村里也没出现什么陌生人,他们会不会是搞错了。” …… 大伙非常笃定他们最近绝对没见过什么陌生的黑衣女子,更别提对她提供帮助,所以对于眼前这群北狄军人的质问很是有底气。 “劝你们识相的话主动一点,否则等我们自己搜出来了,那可不关一个人的事,而是你们整个村子的干系。” 此话一出村里有人开始急了,每个人都可以确定自己没见过陌生的黑衣女子,但是不确定别人有没有见过并且提供了帮助的,因为一个人而牵连整个村子,大家开始人人自危,也开始怀疑其他人。 第221章 带血的布条子 毕竟谁也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考虑,过了这个时间我们就自己进你们家里挨家挨户搜查,如果真被我们找到了,那你们整个村子的人就做好一起陪葬的准备。” 几百个北狄人将韩家村的人团团围住,冰冷锋利的刀口对着包围圈里的韩家村众人,仿佛只要一声令下,这里就会展开一场毫无人性的屠戮。 “有没有人见到那位黑衣女子了?如果有希望他能主动站出来说明情况,不要因为一个人而连累了整个村子。” 村长韩铁也站出来询问村民,生怕一些年纪大的老人没听明白,他还特意用土话讲了一遍,确保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一刻钟的时间马上过去,眼见人群里没一个人出声的,为首的北狄人在心里冷哼,这群村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敬酒不吃吃罚酒。 “给我搜,挨家挨户的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一声令下,队伍中撤出一部分人开始往村民家里走去。 李柏伸出手默默握紧了姐姐有些粗糙的手掌,手心里汗涔涔的。 救人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害怕,但是此刻他却是真的怕了,他怕躲在地窖里的小荷被发现,他怕整个韩家村的人会因此丧命,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都是抖的。 他在脑海里忍不住回想自己在处理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哪里出现了遗漏会被人看出端倪的,可是越紧张脑海里就越一片空白。 应该都是处理好了的,应该没有遗漏? 等待的时间变得无比煎熬,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搜出什么东西更不要搜出什么人。 过了很久,那些被派出去搜查的北狄人终于回来了,其中一个人附在为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只见那为首的皱紧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北狄人的反应应该是没什么收获的,否则等这些搜查的人一回来,早就该来兴师问罪了。 当所有人准备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几个带血的布条子被呈了上来。 李柏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替小荷包扎伤口时所用的布条子,他明明已经藏好了,怎么会,怎么还会被找到? 握在手上的力道突然加重,李姝偏头看了弟弟一眼,发现他的表情有些紧张,再定睛一看那些沾了血的布条子,李姝瞬间便明白了弟弟为何突然那么大的反应。 原本还算有八九分淡定的李姝一时间也不淡定了,这带血的布条子若放在平常那是再寻常不过了,毕竟干农活的哪能避免碰着伤着,家里出现一点包扎伤口用的布条子一点也不奇怪。 可坏就坏在这个时间点很不凑巧,而且极易引起北狄人的怀疑。 李姝在脑海里飞速想着对策,看为首的北狄人的表情,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小荷,那要解释这带血的布条子相对来说还没那么棘手。 默默挣开了被弟弟握紧的那只手,李姝悄悄从袖子里掏出了韩旭送她的匕首,狠下心往自己的胳膊上扎了一刀。 “这带血的布条子是哪家的?” 士兵举着手里血迹已经干涸的布条子问道。 所有人悬而未决的心再次被架到火上炙烤,难道村子里昨晚真的有人救治了一个黑衣的陌生女子?空气开始凝固,原本还有人窃窃私语,这会儿却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但是更多的则是在心里痛骂这个还没有确定姓名的人,难道所有的韩家村人真的要因此丧命。 北狄人连问了两次,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直到问到第三次的时候李姝才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承认是自己家的东西。 “哦,你们家怎么会有带血的布条子?莫非你昨晚见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那北狄人眯着眼睛,语气中半是威胁半是询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那是……那是……因为我昨天宰杀兔子时不小心伤了手,因为伤口太深才找来布条子包扎伤口的。” 李姝惊恐,连连摆手。 眼尖的北狄人看见从李姝袖口露出来的布头子,立马粗鲁地拽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就要去解她手上缠着的布条子。 北狄人的动作过于粗鲁,蛮力的拆卸之下,李姝“嘶”了几声,眼里泪水打转,就连原本还算干净的布条子上也慢慢渗出了血迹。 将布条子拆卸下来后即刻与原本他们手上的布条子进行比对,确实是一样的。 “为什么刚刚我问第一遍的时候你没有站出来?” “因为,因为……我害怕。” 李姝此刻抖得和筛子一样,看得出确实很害怕。 “可是你这伤口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昨晚才出现,是不是太巧了点?” 为首的北狄人抓起李姝的手,粗糙的大拇指按着渗血的伤口,那指甲几乎抠进了伤口里,他盯着李姝,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新伤本来就不算太浅,被那北狄人用力的按压之下,流了更多的鲜血,那血顺着手腕倒流回李姝的手肘处然后滴落在地上。 “军爷手下留情,如果军爷不信,大可……大可去我家厨房里查看,昨晚宰杀的兔子还剩半只没吃。” 不愧是常年打仗的军人,北狄人的手劲极大,那指甲往里抠得更深了,力道像是挠痒,若是放在完好得皮肤上可能刚好,但是放在李姝得伤口上可不太好受,疼得她几乎怀疑这北狄人的指甲缝里都是她的肉泥。 他使了个眼色,手下领命又前去查看了。 李姝强忍着痛意,嘴唇都被咬出血了,最后干脆哭出了声,痛,实在是太痛了,这种清醒的痛着实有些令人难以忍受。 直到手下端着剩下的半只兔肉回来了,李姝受伤的手才得到了解放。 原本只是挨了一刀的伤口此刻变得血肉模糊,伤口变得参差不齐,仔细看还能看到里面被搅烂的肉糜。 而那北狄人看到指缝里的肉糜和鲜血不但没有第一时间擦掉,反而将手指放到嘴里舔了一口,那表情像是享受。 不知怎的,李姝看到他的表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强忍着这股感觉,声泪俱下地为自己辩解:“这下军爷总该信了,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诓骗您呐。” 第222章 消失的小荷 那人对于李姝的话置若罔闻,反倒是拉来手下询问真的没在屋子里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吗? “确定没有,我们把屋子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连地窖里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确实没找到那人。” 下属的回答让为首的北狄人皱紧了眉头,不应该啊,难道情报有误?还是那女人使了障眼法故意把他们引到此处实则去了其他地方? 他在思考两种情况的可能性,但最终还是没有得出个所以然。 “除了这布条子屋子里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物?” 为首的北狄人仍不想放弃,继续询问。 只见那下属摇了摇头,其实这种布条子他们不止在这一家发现了,其他家也有,但是可能真的不凑巧,只有这家的布条子上的血是稍微新鲜一点的。 “军爷,这布条子我们家家都有的,一般小剐小蹭的我们皮糙肉厚忍忍就过去了,要不是伤口深是不会用这布条子来止血的,我前段时间在地里干活也是割到手,伤口比较深流血不止才用了包扎的布条子,这布条子在我们这边实在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东西啊。” 韩铁见这群北狄人搜了一圈毫无收获,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件事情与韩家村没有干系了,所以说话的时候多了几分自信。 说实话,这次的事情他也觉得对李姝来讲算是无妄之灾了,几根带血的布条子而已。 “怎么办呢,要怪就只能怪这布条子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那为首的北狄人脸上带着一抹近乎变态的笑容,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他抬起手中的弯刀,作势要砍向李姝。 李姝心道不妙,可是她的肩膀被被北狄人死死按住,根本起不了身。 其他人也看出了这边的不对劲,最先发现的还是韩铁,“军爷,你们做什么,我们村明明清白得很,你怎可滥杀无辜。” 李姝的反抗在他眼里就犹如蚍蜉撼树,根本一点用也没有,是她失算了,她原以为只要让这些北狄人找不见人,那他们应该就会放弃了,没想到他们竟然不打算放过自己。 狞笑越来越近,弯刀的阴影也越来越大,众人的惊呼声也此起彼伏。 “阿奇赛!” 重重士兵的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威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没人知道他的长相。 越来越大的弯刀阴影没再继续变化,这个被称为阿奇赛的男人敛去面上的狞笑,李姝见他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甘。 这是放过自己了吗?藏在发间的汗珠涔涔往下流,她怕疼也怕死。 阿奇赛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也放开了钳制李姝的大手,但是看上去似乎只是表面的顺从,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出声的人一点也不屑,但似乎两人之间碍于什么协议,他不得不听命于背后那个神秘人。 啐了一口,阿奇赛再转身时已经换了一副嘴脸,谄着笑问:“您有什么吩咐?” “既然什么都没查到,那就走,去下一个地方。” 那男人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阿奇赛穿过重重士兵和后面的神秘人说了几句话,两人似乎起了争执,但最后阿奇赛还是下令撤军了。 …… “姐,你没事,都怪我,忘了处理那些带血的布条子。” 李柏按着姐姐手上的伤口,回到家才抽抽嗒嗒地说道,半大的男娃子了,现在哭红了眼,正抖着手给李姝处理手上的伤。 “没事没事,你看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这事不怪你,谁会想到他们疑心那么重,几个布条子也能死抓着不放呢。” 还好当初李姝帮忙给小荷处理伤口的时候为了省事把没用的布条子缠在手上忘了取下来,这才想到了用自残的方式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否则今天这事还真不好揭过去。 但是这个事情也让李姝充分意识到小荷应该是做了什么事把北狄人惹怒了,否则这次这些北狄人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进村来兴师问罪,只是小荷不肯细说,她也不好多问什么。 而那个出声制止的神秘人身份也让李姝有些好奇,她当时离得近,隐约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听口音,那神秘人似乎不是北狄人,不是北狄人那就是大礼人,感觉也不是什么寻常身份,只是大礼人怎么和北狄人搅和到一块去了呢? 看得出弟弟还在自责,李姝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几句,他的表现已经很好了,大场面当前没有慌乱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是因为年纪小,做事难免有纰漏,李姝不怪他。 想到差点因为这个带血的布条子连累整个韩家村的人,李姝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 “对了小荷呢?” 李柏给姐姐处理完伤口才想起在地窖里的小荷,忙转身去地窖查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家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被翻过的痕迹,这地窖也不例外,其中几个大瓮还被北狄人暴力摔碎了,按理说小荷喝了那么大剂量的安神汤绝对不可能自己走出去的,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不翼而飞? 疑点重重,当初北狄人在家里搜出带血的布条子时,李柏腿都软了,想着小荷在地窖的事情十有八九也瞒不住,没成想事情的发展方向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他们竟然没发现小荷。 原本想着是不是自家的地窖过于隐蔽小荷才逃过了一劫,可是他刚刚下地窖时分明看到掩盖地窖的盖子是打开的。 亲眼看着弟弟下了地窖,李姝这边只能筹划着给小荷再找一个地方了,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于巧合,否则就会显得有些刻意了,反倒容易令人起疑心。 “姐,小荷她不见了。” 李柏几乎都没来得及爬上来,踩在梯子上探出半个脑袋和李姝说话。 小荷不见了李姝是一点也不吃惊,但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既然北狄人没找到小荷,那说明她应该是安全的,或许被什么人救走了也说不定呢。” 见弟弟那副焦急的模样,李姝知道他是在担心小荷身上的伤,那个伤口极深,稍有不慎就有恶化的风险。 当然李姝比他更着急,她现在想着用什么借口才能让小荷的出现显得合情合理。 第223章 阿绿的怀疑 李姝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有敲门声响起,两人瞬间止住了话题。 “韩旭媳妇,你手上的伤还好?” 原来是村长韩铁,当时韩铁站在最前面,那北狄人对李姝的伤口做了什么即便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光是看着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事,我已经让小柏处理过了,村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韩铁一般是不会主动来家里的,除非有什么事情。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今天你受苦了,那帮天杀的北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提到那帮北狄人韩铁就来气,三番两次来村里,次次都不怀好意。 一番攀谈下来,李姝才发现韩铁是真的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就是单纯来看下李姝。 “对了,今天有好几家人和我说北狄人来家里搜查过之后,家里的钱银都不翼而飞了,你也赶紧k看看家里的钱财还在不在。” 借着搜查的名义把农户家里的钱财顺走,这帮北狄人还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送走村长李姝正欲转身回家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 “嫂子。” 没想到竟然是阿绿。 自从上次阿绿和巾帼军走了之后,李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见过她了,没想到她今天竟然回来了。 “阿绿,你怎么回来了?” 李姝和村子里大部分人算不上特别熟稔,她和阿绿就属于认识但不算很熟的那种,彼此见面会简单打招呼,是那种礼貌但有些距离的状态。 “没什么,就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挺想大伙的,今天又听说了你的事情,就过来看看。” 阿绿黑了不少,看着也壮了些,不似之前一样白皙纤瘦,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调整过来了。 李姝正愁不知道要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小荷放出来呢,来了个阿绿这下她瞬间思路就打开了。 为了了解阿绿在巾帼军的生活,也为了给接下来要开展的事情做铺垫,李姝干脆把阿绿请到家里来坐。 阿绿说她原以为巾帼军可能就是女人们小打小闹组织起来的团体,对抗不了外敌,能自保已经算是极限了,没想到当她真正加入之后才发现里面所有的女人都是真刀真枪的训练,她有幸也见过几次巾帼军和北狄人之间的正面对抗。 别看巾帼军都是女人,其实女人的智慧一点也不亚于男子,在体力上不如男子这点必须承认,但是除了体力她们还有其他的方式去对抗北狄人。 当阿绿说到她们的首领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智勇双全,她从不认为女子的价值低于男子,而且一直鼓励女子要自立自强,不必做一株依傍他人的菟丝草,再结合阿绿所说的一些她们首领的特征,李姝断定小荷就是她们的首领,这巾帼军背后真正的主人。 而且李姝还注意到阿绿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打量家里,她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引导李姝说出她想要的结果,李姝就知道阿绿这次回来的目的绝不单纯是想念大伙了。 “所以你也怀疑你们的首领进了咱们村?” 李姝直接言简意赅点出阿绿的想法。 其实不是阿绿怀疑,是首领在出任务之前就交代了若她出事会去的几个地方,这韩家村便是其中一个。 她们现在已经排除了其他几个地方,没有首领的踪迹,就只剩韩家村这一个地方了。 但是除了阿绿其他人都不是出自韩家村,贸然去村里寻人反倒会引起注意,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一个本就是韩家村的人去试探寻找。 而阿绿这个加入巾帼军不算久的新人便成了最好的人选。 “是的,不知嫂子最近是否有看到陌生人进了咱们村?” 李姝可以理解小荷为了保护她们家没有直接告诉下属会去韩家村具体谁家,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都知道阿绿加入了巾帼军,但实际是不是只有她自己清楚,也没有旁人替她作证,而且这是隔了那么久之后她第一次回来,一回来就精准找到李姝家,这让李姝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没看到,可别提那个人了,我刚刚差点因为这件事没死在北狄人刀下。” 李姝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又是摆手又是摇头,坚称自己没看到那个可疑人。 “那帮北狄人实在是可恶,要是早日把他们杀干净就好了。” 提到北狄人,阿绿一直以来伪装得很好的面具开始土崩瓦解,那恨意几乎可以溢出来,因为恨,那眸子似乎都变了颜色。 “嫂子确定没看到?” “当真,我骗你作甚?” “嫂子还记得那年疫病吗?” 阿绿突然没头没尾地这么来了一句,搞得李姝一脸疑惑。 “这和当年那场疫病又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而已,我估计当年应该很多人都没有看到,但是不巧我看到了,当年嫂子家好像来了两个陌生人,我依稀记得那个小女孩和我们首领长得有几分相像。” 阿绿的话在李姝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浪花,当初袁瑾和小荷来的时候她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密不透风,没想到竟然会被阿绿无意间看到。 “你怕是看错了,那小女孩莫不是我妹妹小娇?” “嫂子这是不放心我,怀疑我?” 刚刚瞥见李姝头上的发簪,和首领平时用的如出一辙,电光火石之间她才想起很多年前她便见过首领了。 而且从进门开始,李姝对她的话就是不接茬,甚至很多话题都是直接绕开,阿绿就确定了李姝不信任她,同时也确定了李姝绝对见过首领。 “若嫂子知道首领的下落还烦请告知,我们都知道她出事了,但是现在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北狄人正在策划一场天大的阴谋,现在外面的力量进不来,也只有巾帼军从中斡旋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阿绿突然对着李姝跪了下来,接着把首领出任务之前的的交代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李姝,李姝这才打消了疑虑。 “今晚子时,镇上的首饰铺见。” 第224章 首饰铺接头 所有的事情和对话都是瞒着李柏进行的,否则以弟弟的聪慧很容易就能看出破绽,所以吃过晚饭以后李姝就找了个由头说要和花姐谈事情出门去了。 首饰铺的门锁已经落了灰,就连里面的摆设和物件也不例外,李姝也没想到当初盘下这件铺子原本是用来卖酒的,后来又做回这铺子的老本行打首饰,直到现在已经彻底空了下来。 其实小荷并不是被什么人给救走了,而是被李姝搬到了空间里面。 在北狄人第一次进村之前李姝就收到了新的任务,是需要几套作战的盔甲,她第一反应是去战场上拿,但是这个难度可不小,当时青州已经被封锁,根本出不去,直到那群北狄人穿着梦里梦见的盔甲出现时,李姝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奥义。 盔甲坚硬,如不脱去很容易在扔进大裂缝时卡住,为了避免出现这个问题,李姝提议将他们的盔甲和肉身分开扔,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偷偷藏了几件北狄人的盔甲。 空间可以存储有生命的动物便是那次任务的奖励。 而当时将小荷藏在地窖里李姝也知道一点也不安全,所以在问弟弟要了足量的安神汤以后将他支走,成功将小荷转移到空间,小荷也因此成了第一个进入空间的人。 足量的安神汤则是为了防止小荷中途醒来,毕竟连李姝自己都不知道清醒的活人待在空间里是一种什么感受。 直到门外的约定的暗号响起,李姝才去开了门。 加上阿绿一共来了四个人,她们极为小心,在确定没人跟踪之后才进了门。 床上的小荷脸色苍白,胸口规律地起伏着。背上的伤李姝已经给她重新换过药了,不知道是不是那安神汤的分量太重了,小荷直到现在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但好在没有发烧,伤口也没有恶化的兆头。 “首领,首领。” 其中一个黑衣女子第一时间上前查看了小荷的情况,看她的手法似乎是懂医术的。 “敢问嫂子,你这是给我们首领喂了多少安神汤?” 把完脉之后她面色沉重地问李姝。这分量未免也太多了。 “挺多的,因为她伤得太重,我怕她疼出声引来北狄人,所以喂了双倍的量。” 那女子叹了口气,算了,只要命保住了其他的都是次要。 紧接着她拿出银针,往小荷人中的位置扎了三针,面部短暂的抽动之后小荷颤巍巍睁开了眼睛。 “首领,你醒了。” 小荷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特别漫长的梦,梦里她像是躺在一艘船上在水里漂流,直到人中处传来一阵刺痛她才被拉回现实。 “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荷一睁眼就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得她不是在姝姐姐家吗。 几人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阐述,小荷闭目听了一会儿。 “所以说北狄人是已经去过韩家村了?” “是的,但是他们没找到您,还得多亏这位嫂子。” “姝姐姐,谢谢你,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李姝三番两次救她性命,她欠了李姝天大的恩情。 “谢我作甚,伤口是小柏处理的,人是阿绿找来的,我实在是没出什么力。” 小荷微微侧首,第一次看清了几人中唯一一张不是很熟悉的脸,原来她就是那个有着悲惨经历从韩家村出来加入巾帼军的女子吗,是有些胆识在身上的,眼里的赞许溢于言表。 见小荷醒了,李姝把今天北狄军队中那个神秘人的身份给问了出来。 “我当时没见着他的脸,但是听他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是大礼人,而且他似乎和北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看那些北狄人虽然不服他,但是却也不得不卖他几分面子。” 那个神秘人的身份让李姝很是好奇,看上去明明和那群北狄人是一丘之貉,但是在北狄人即将杀人的关头又那么不早不晚地喊了一句,再加上当时那个北狄人对他的态度,李姝觉得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他啊,明明给北狄人提供了我逃去韩家村的线索,结果却没找到人,那群北狄人岂能服他,表面上的恭顺不过是碍于双方的利益以及他特殊的身份。” 小荷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边带着一抹苦笑,听语气对于那个神秘人她似乎并不陌生。 “我们在天亮之前就离开,此地不宜久留。” 小荷思忖一会儿开口说道。 “可是您身上的伤……” 四个下属异口同声说道 “不碍事,我们即刻出发,天亮之前应该能出华宁县,既然我醒了就得进行下一步的计划,绝对不能让这群北狄人得逞。” 小荷语气坚决,眼睛里是坚定,是谋划,是作为首领的霸气。 “小荷,你这伤口确实不宜长途奔波。” 李姝眼见着包扎的布条子上渐渐开出几朵红花,接着那几朵红花越来越大就知道她背上的伤口裂开了。 听了李姝的话,一开始替小荷把脉的女子也发现了她背后的异常,她忙上前替小荷按住出血的伤口。 “嫂子说的有道理,首领你深受重伤,长时间的奔波只会让伤口更难愈合。” 不知道是不是安神汤的缘故,小荷后知后觉,背上突然多了一股力道才发现自己又流血了。 “夜莺,那些上好的金疮药你带了没有?” “都带了。” 在寻找首领的这几天,那些上好的药她时刻都带着,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能给有需要的首领用上。 “都给我用上,天亮之前我们必须出了这华宁县。” 见劝不动自家首领,几人将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姝,希望李姝能帮忙劝住小荷。 李姝摇了摇头,小荷这么做一定有她的考量,而且现在的安宁镇对于小荷来说算不上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因为她发现这阵子镇上多了不少在外活动的北狄人。 最终几人没拗过小荷,两瓶上好的金疮药用下去,那伤口立马止了血。 趁着夜色一行人离开了首饰铺,临走前小荷往李姝怀里塞了一样东西,是个硬硬圆圆的东西,并且还告诉李姝现在不是打开的时候,要等,等时机成熟的那天。 第225章 委托走镖 送走小荷一行人之后李姝干脆就在首饰铺睡了一宿,大晚上回去反倒不安全。 早上鸡刚打鸣李姝便起来收拾了,一早回去家里还有活计需要做。 “姝妹子!” 李姝刚锁好门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她便是不转身也知道是马行风的。 “马大哥,你怎么来安宁镇了?” 李姝看了看马行风身后竟然空无一人,从前见马行风都是和他的镖队一起出行,如今见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倒是让李姝觉得有些奇怪。 “这边的东家托我来办点事,这不已经办妥了准备回去,没想到竟然会遇见你在首饰铺。” 两人攀谈了几句,李姝又把门锁打开,把马行风迎了进去。 “怎么这次就你一个人,你的镖队呢?” “最近时局动荡,生意难做,没什么委托,我就让弟兄们在家里歇着了,更何况这次的事情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自从北狄人控制青州之后,马行风的镖队就再也没出过青州地界,接到的委托也多是短程的,所以他经常一个人出动。 “最近北狄人猖狂得很,你没受什么影响?” 实在是马行风行走多地已经见到了不少北狄人在青州大地上奸淫烧杀掳掠的事情,有时候见对方人少,他也会在暗中偶尔搭把手帮衬一下,但是更多时候对方人多势众他也是不敢贸然出手的。 “唉,光是今年北狄人都来我们村好几次了。” 李姝叹了口气,这群北狄人确实有够嚣张的,她也希望能将他们早日赶出青州大地。 “咦,巾帼军没有出面吗?” 马行风常年走镖,消息四通八达,巾帼军的事情也是听说了不少,听说是一支骁勇善战的女子军队。 “估计需要她们的地方太多了,一时间顾不过来。” 从小荷和她手下的谈话中可以得知目前巾帼军的规模确实还不是很大,在没有外界应援的情况下能和北狄军队打得有来有回已经实属难得了。 “听说北狄人最近在追查一个黑衣女子,也不知进展如何。” “哦,什么原因北狄人要追查一个女子的下落啊?” 一提到黑衣女子李姝顿时来了精神,那些小荷没有明说的事情也许在马行风的口中可以得到答案。 “大礼佛子轩辕珬你听说过吗?” 李姝摇了摇头,她也仅仅只是知道轩辕这个姓氏是大礼王室所用,但是冠此姓氏的王室成员她是一概不知。 “那轩辕珬原本是皇帝的长子,但并非嫡子,自小就有佛缘,所以刚满周岁就被送进了护国寺当和尚,当然皇帝从始自终也没想过要传位与他,而这位佛子呢安分守己了二十多年,不知怎的,一夕之间竟然对那皇位有了心思,民间有传闻,说是这次北狄人能绕过其他州顺利入驻青州可少不了这位佛子的手笔呢。” 李姝虽不谙政事,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却大为震撼。 前线北狄军队屡战屡胜步步紧逼,而后方上位者中出了个叛徒,还是拥有皇室血脉的皇子。 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大礼的气数怕是难说了。 “而且还有一件特别讽刺的事情,咱们这位大皇子佛子啊见不得杀生,尤其是不能在他面前杀生,但当初引狼入室他自己掺和了一脚,北狄人在青州大地上杀了多少人,玷污了多少良家女子难道他就真的不知道吗,还用佛家那套标榜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马行风脸上有笑,是那种怒极反笑的咬牙切齿。 不知为何,李姝的注意力全在杀生两个字上。 李姝本来想问一些前线的消息的,但是马行风那边的消息来源途径也被切断了,所以并没有什么结果。 “马大哥你知道青州药材商最近的动向吗?” 光听马行风说,李姝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她之前答应弟弟药材的事情她来想办法,马行风便是她当时的解决方案之一。 “知道啊,要说那些药材商也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原本从青州各地收购了很多药材准备运到其他地方售卖的,偏偏赶上了北狄人控制青州,运出无门,这内销卖不上价,他们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过我也去看过了,他们着急售卖的多是一些不易保存的药材,对于那些稀有且易保存的药材他们还是不肯轻易脱手的,还等着待价而沽呢。” “马大哥如果最近不忙的话能不能接下我的委托,价格就按你们的规矩算,你也甭和我客气,该是多少就是多少,需要的药材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李姝从怀里摸出之前让弟弟写下的药材清单,她不识字没关系,马行风能看懂就行。 “你弟弟那医馆没药材了?” 在经过首饰铺之前他就已经路过医馆了,那医馆大门紧闭,一看就是有些日子没开门了。 “不瞒马大哥,那医馆原是我弟弟的师傅张善堂上战场当军医之前委托给小柏和他师兄的,嘱咐两人务必将医馆传承下去,但是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医馆药材续不上,现在更是连寻常的药材都没有了,我弟弟也是为了此事着急上火,今天遇到你我就知道事情八成能解决。” “行,你这单我接了,不过北狄人现在对物资的管控以及去向查的很严,我不能一次性给你运完,只能分批次小批量给你带过来,否则北狄人会怀疑我们镖局和其他势力有勾结。” “那我就先谢过马大哥了。” 李姝话音刚落随即便拿出三张银票,指着其中一张说道,“这是定金”,接着指了指另外两张,“这是购买药材的钱,你按着纸上的分量来买,当然若是价格合适可以多买一些,钱不够你先垫上,等交货的时候我一并结给你。” 马行风本来想说看在两人的交情这次就不收钱了,没想到李姝像是生怕他先说出这句话,率先把银子掏出来了。 “你也别拒绝,我知道现在在北狄人眼皮子底下走镖要比以往都难,这些,你们值得。” “什么话都被你抢着说完了,这钱我不收倒是我不上道了,你放心,到时候买药材我一定替你好好砍价,争取多买些。” 第226章 寻父 自打记事起,我的人生里就没有关于爹爹的记忆。 小时候看身边的朋友们都有爹爹,我便问娘亲我爹呢,一开始娘亲还会说爹爹有不得已的苦衷,等他处理完事情就会回到我们身边。 可是渐渐地,娘亲的态度却变了,回答也变了,她不准我提起爹爹,更不准旁人提起爹爹。 好在我有两个舅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很疼我,不管我要什么他们都会尽力满足我。 娘亲和别人家的娘亲一点儿也不一样,她不擅针线活,不擅厨作,更不擅化妆描眉,每天舞刀弄棍的,不似个女子,活脱脱像个男子。 连带着我也没学过女工,会的也尽是些拳法招式以及兵器使用,看着自己黝黑的皮肤以及布满薄茧的双手,我怨过也反抗过,但结局都是以我妥协收场。 两个舅舅安慰我说女子也并不一定就要会针线女红描眉画红的,舞刀弄枪拳打恶人也是很飒的,更别说骑马驰骋也不是每个女子都会的。 娘亲对我越发严苛了,寒来暑往,日月更替她时刻都看着我练习拳法枪法,偶尔她下山了我才能偷会儿懒。 可是随着年岁渐长,我对爹爹越发好奇了,私底下我也曾偷偷去问过两个舅舅,可一向对我百依百顺的舅舅们面对这个问题也是三缄其口。 于是某天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我爆发了。 那天我一改之前常穿的劲衣,换上了这辈子都没穿过的女子裙装,描眉画红,打扮成娘亲最不喜欢的模样,以离经叛道的姿态去质问娘亲爹爹的消息。 看到娘亲因为生气而暴起的青筋,我有一种报复的快感,或者说那是我压抑了十几年酿成的毒药,如今亲手泼向了自己的娘亲。 她第一次打了我,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我觉得这样挺真实的,至少我得到了爹爹的消息了不是吗。 …… 我女扮男装,跟着一群一心报国的热血男儿混进了军营。 原以为在山上这么多年的历练,入了军营,对付北狄人不过是小菜一碟,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那些北狄人。 从前在山上和两个舅舅切磋,他们有心放水,怎会舍得伤了我。 我一面跟随大军作战一面寻找爹爹,只知爹爹姓陆,但是成千上万的人,姓陆的又何其多,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总觉得靠着血缘和亲情的羁绊就能找到我那素未谋面的爹爹。 回虎峡一战大礼死伤惨重,按照原本的路线,我大抵也是要进入其中,运气好的话躲在小土包后面能等到大军的支援,运气不好的话可能还没来得及躲到小土包后面就已经被万箭穿心射成筛子了。 可是偏巧那个时候一个将军看穿了北狄人的陷阱,带着小队准备将已经进发的军队往回赶,我是被他拦截的最后一人,随后北狄人多面包抄,以绝对压倒之势将前面那些人团团围住,开启了惨无人道的戮杀。 前面那些人纵是想回头也已经没了机会,事后我曾看到那个面容冷峻的将军垂泪,我知道他一定是在自责没有早点看穿北狄人的计谋。 没等援军赶到,北狄人就已经撤兵了,留下的是堆积成山的尸体以及汇成溪流的鲜血,我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以至于多年以后回想起这一幕仍会令我脊背发寒。 最坏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没想到那不起眼的小土包后面竟然还有四人生还,我还没来得及为他们高兴,却见一个少年拎起其中一个受伤的男子提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 眼泪和拳头一起落下,“你还我姐夫,还我姐夫。” 少年一边把那受伤的男子往死里打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觉得他有些过分了,怎么可以对一个受了伤的人下此狠手,那个被打的男子毫无还手之力,右边的脸颊又红又黑高高肿起,刀剑无眼,沙场上生死难料,怎可对自己人拳脚相向。 援军赶到,准备带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往回撤时,那个少年仍旧趴在悬崖边不断地呼喊“姐夫。” 我去瞧过一眼,那么深的悬崖掉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除非是大罗金仙。 谁也没想到那个少年眼见没有回音,竟然打算攀崖而下去找人,幸亏被其他人拉住了,不知是谁以手为斧往他后颈砍了一刀,他才彻底安静。 截到我的那个将军大家都叫他程将军,听说曾是一方父母官,但是因为出身武将,被圣上封为将军,管一方将士。 我没错过他当初在拎起我时那个古怪的目光,难道他堪破了我的秘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我伪装得极好,就连离我最近的人也没发现我的秘密。 饶是我笃定他不可能发现我的秘密,但是心里一旦有了猜想就无法再理直气壮了,因此有好几次他经过我身旁我都默默低下了头,甚至会刻意避开他。 在他第五次经过我时,我被点去负责后勤了。 “这孩子看着弱不禁风的,调去负责后勤,别影响了行军进程。” 这是他当时的原话。 什么叫弱不禁风?什么叫影响行军进程?本姑娘能上能下,刀枪棍棒样样精通好。 没等我开口辩解,程将军就已经走远了。 而我也因此从最前线被调到了后勤,不必冲锋陷阵冲在第一线,而是成为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伙夫,抬伤员,换药,总之是个不少人艳羡的职位,至少不用时刻担心自己这条小命会随时交代在这里,也无需正面面对那些凶残的北狄人。 再次见到程将军,他成了一名伤员,是我搬抬的对象,也是我换药的对象。 “你一个女娃子怎么来前线了?”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没想到他真的看出来了。 见我低头不语,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等这一役赢了,我给你一个赦令,回家去,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娃子该待的地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你的父母。” “我来这里就是来找我爹爹的。” 再次见到程将军时,他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他是因为我才变成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的,而他也没有食言,那赦令他一早就备好了,藏在袖口里,却没来得及亲手给我。 第227章 小看了 北狄人和巾帼军的战火一触即发,双方人马已经在大小不同的地方发生了几次正面交锋,双方各有胜败各有死伤。 而北狄人在青州大地上越放肆越嚣张,加入巾帼军的人就越多,截至目前,巾帼军的人数已经和北狄军队的人数不相上下了。 巾帼军的名声越来越大,加之她维护的是大礼人的利益,驱除外族入侵者,有天然的群众基础,所以明里暗里百姓都帮着巾帼军。 由于双方混战,委托马行风的第一批药材比原定时间晚了将近十天才送到安宁镇。 李姝带着弟弟去收货的时候发现马行风和两个小弟身上都挂了彩。 李柏立马用就地取材,用刚送到的药给几人疗了伤。 虽然是给了钱的委托,也知道走镖本来就是刀口谋生的行当,但是看到几人因为自己的委托而受了伤,李姝心里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马大哥,最近时局那么乱的吗,我看你们几个都受了伤。” 安宁镇最近倒是安生了一阵,所以李姝现在对外面的时局并不是很清楚。 “可别提了,进入华宁县境内之前好巧不巧我们踩中了巾帼军给北狄人设的陷阱,被一帮女子围着殴打了好半天最后才解开误会。” 马行风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愤怒,脸上反而是一种很欣慰的笑。 要知道他们行走江湖多年,对于各种陷阱和埋伏那是门儿清,而且他们也会极为小心,这么多年的走镖生涯,能让他们毫无防备走进去的陷阱并不多,没想到如今这样的陷阱竟然出自一群女人。 亏他之前还有些小看这群女子军,如今看来她们能和北狄人硬碰硬几个回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而且他仔细研究过那个困住他们的陷阱,设置得极为精巧,是他从未见过的形式,那陷阱连他们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寻常人了。 要不是对方的管事及时发现不对劲儿,他们兄弟几个可能伤得更重。 “不过该说不说,这群娘们儿的战斗力可真不是吹的,担得起巾帼军这个名号,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马行风摸了摸被打肿的嘴角,眼里满是赞许。 剩下的两批药材会在月内尽数给李姝运过来,没等所有药材运过来,李姝干脆一次性结清了所有的费用,马行风的为人她信得过。 李柏看着马行风递过来的采购清单,第一时间就去找他最需要的那几味药材,看到药名和数量赫然在列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几味药材是治疗姐姐野菌余毒的关键,虽然要下两批才到,但好在总算是有药材了。 张也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医馆了,看见那么多的药材,他眼里除了震惊就是欣喜,也记不清多久了,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那么多的药材了。 “太好了,太好了小柏,这样咱们医馆就可以开业了,也算不辜负师傅的嘱托。” 因为药材匮乏,张也曾一度想要放弃行医,但是如今一切都好了,他能继续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为了避免医馆被北狄人盯上,李姝并不赞成大张旗鼓地开店,尤其是听马行风说到最近北狄人和巾帼军打的热火朝天,那肯定避免不了有伤员产生。 所产生的伤员一旦超过他们内部军医的消耗量那他们绝对会向外寻求助力,两种方式,要么直接把伤员运到医馆,医馆不仅要治疗,可能还得管吃管住,要么像上次抓军医一样,强行将各地的郎中带到他们的大本营进行治疗。 无论哪一种都不安全,北狄人和巾帼军无论是帮哪一方也不安全。 李姝知道两人心思单纯,一心只想为百姓治疗病痛,也一心记着张善堂的嘱托,但是所有的一切必须是在保证两人生命安全的前提之下,否则无论如何她都是不许的。 “那姐你的意思是虽然弄到药材了,但是咱们这医馆还不能开业了?” 姐弟十多年,李柏立马抓住了姐姐话里的重点。 “不是不让你们开业,而是现在时局不稳,张善堂当初不惜以自己高龄病痛之躯换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想他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留下的火种被北狄人以同样的方式牵扯进战争里面?所以我建议你们两个缓缓再开业,至少等时局稳定一些。” “我们能等,可是那些病人不能等啊,隔壁村的莫大娘咳疾深入肺里,现在已经开始咳血了,拖着病区来医馆看了许多次,奈何无药,我们只能施针帮她延缓病情,如今有药了却不能为深受病痛折磨的人减轻痛苦治愈病情,不止一个莫大娘,还有无数个如莫大娘一般深受病痛困扰的人。” 之前没那么乱的时候张也和师弟会轮流来医馆看着,每每轮到他当值,总会看到年迈的莫大娘佝偻着腰蹒跚走到医馆,听到还是没药,莫大娘也只是笑着说没事,但是他却能看到大娘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仿佛一支燃了许久的蜡烛,不管是烛芯还是蜡油都几乎耗尽,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而现在他手里有烛芯也有蜡油,可以为那支风烛残年的蜡烛续上一口气,却被告知不能随意使用。 “我知道你们想救人的心有多么急迫,我也不是要阻止你们,只是有一点你们需记住,你们首先得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才能为更多的人祛疾拔痛,当然要达到这个目的,现在的你们不一定要打开医馆的门营业,或许换一种既不会太引人注目又能替有需要的人医治到的方式会更好。” “而且这药材得之不易,你们也不想像之前一样被人洗劫一空?” 李姝的话不无道理,只是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既低调又能充分接触病人呢。 “不然我直接在家设诊堂,让有需要的人直接过来找我?” 李柏觉得乡下偏僻,不比镇上,安全系数应该会大一些。 “那我背上药箱每天定量去一两个村子?” 张也觉得既然大量的病人聚在一处太过打眼,那不如他自己带上药出动,这样基本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师兄弟一拍即合,很愉快地采用了这两个当前局势下最合适的权宜之计,并且约定隔一段时间两人就互换一次看诊方式,在家看诊的那个除了平常的看诊还需要将一些常用的药配置好。 第228章 帮忙 北狄人放火烧了好几个村子,原因是有村民收留受伤的巾帼军成员被北狄人找到。 因为巾帼军的出现,直接颠覆了北狄人在青州大地上横行霸道的特权,也直接或间接打乱了几次他们的重要计划,如今双方势力相互掣肘的局面很大程度上切断了北狄人和主战场的联系,以至于其他各州暂时还没陷落。 但是被一群由女子组建而成的非正规军步步紧逼,北狄人面上无光,已经开始恼羞成怒了。 现在但凡在寻常百姓家搜出巾帼军的人,轻则全家被屠,无一活口,重则牵连全村,惹来火烧家园之祸。 如此连烧几个村子之后,对于帮助巾帼军这事各处村民现在是有心无力,绝不敢贸然出手。 “姐,城北那边有个村子被北狄人烧了,我和师兄打算过去,这两天就不回来了。” 李柏清点着药箱里的药材,这段时间前来寻医问药的人激增,这些人大多来自被北狄人祸害过的村子。 有时候李姝忙完手里的活也会帮着弟弟一起处理药材,清洗,晒干,切片,捣药,炮制,称重,日子久了她倒也认得了不少药材以及它们的搭配。 “你们两个看诊时绝对要小心,千万不要引起北狄人的注意,现在这群北狄人和疯狗似的,逮到人就乱咬,保全自身安全要紧知道了吗?” 师兄弟轮流外出看诊的方式实施了一段时间,两人行事谨慎,倒也没出过什么岔子,但怕就怕万一,所以李姝不得不多嘴几句。 “我知道了姐,那些村民病人都很帮着我和师兄的,知道我们是躲着北狄人给他们看病的,会经常给我们打掩护,放心姐,我知道真心换真心。” “我知道你不会用恶意揣测别人,但凡事留个心眼知道吗?你没有害人之心并不代表别人也一样。” 李柏连连应好出门去。 李姝前脚还在心里夸弟弟细心谨慎的,没想到后脚就看到弟弟遗忘在灶台上的午饭。 拿上餐食追上步履匆匆的弟弟,不知怎的,李姝眼皮莫名跳了几下,也许是最近帮着弟弟挑药太费眼了,李姝并未放在心上。 “给人看病也别忘了吃饭,天黑之前一定要回来,凡事多…” “凡事多留个心眼,保全自身安全最重要。” 李姝话还没说完,就被弟弟接过了下半句。 “我知道啦姐,你这话说了那么多遍我都倒背如流了,放心,你这句话我绝对奉为圭臬。” “别给我贫嘴,光是记住还不行,你得做到位,不该管的闲事绝对不要出头。” 李姝并拢中指食指的指节往弟弟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一下。 自从韩旭和李桐上了战场之后,李柏作为家里唯一的小男子汉成长了不少,不仅个子抽条了,说话做事也比以前稳重了不少。 李姝站在原地目送弟弟,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重叠的山影之中。 回家之后李姝没忘了第二天弟弟要用的药材,拿着簸萁在院子里切药材。 天空很蓝,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嚓嚓嚓”的切割声和偶尔微风拂过发烧的声音。 每每一人独处的时候李姝就会格外想念远在战场上的两人还有妹妹李娇。 有沈三夫妇带着,李姝倒是不担心妹妹,只是有些想她,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韩旭和李桐,她是又担心又想念。 许久没有两人的消息,转眼又要入冬,也不知道两人过得好不好。 当初给两人准备的冬衣应该早就穿旧了,李姝打算过几天去镇上扯些布料和棉花先给两人做起来,万一过阵子能和外面通信了呢,这冬衣到时候也可以捎带过去。 花姐来敲门的时候李姝刚挑完一簸箕的药材,长时间盯着密密麻麻的药材看眼睛确实比较容易累。 “不可能,五千石粮食要在北狄人的眼皮底下运出去怎么可能做到。” 李姝想也没想就否定了。 巾帼军刚冒头的时候李姝就觉得花姐的行事作风和巾帼军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想到两者私底下竟然真的有来往。 虽然在前线北狄一直压着大礼打,但是打了那么久尽管北狄胜多败少,粮草消耗得也差不多了,更何况北狄地处偏僻,本就不如大礼富饶盛产粮食。 所以北狄人就想到了从青州运粮去前线支援的法子,而这批粮食正是之前钱记米铺老板的,之前李姝和他在花姐组的饭局上见过一面。 秋收之后钱老板费了些功夫才收齐这五千石的粮食,原本是想着在自己的米铺里慢慢卖的,没想到被北狄人盯上了。 那这批粮食他宁愿无偿送给前线的大礼将士也绝不想落入北狄人手中,否则这无异于借自己人的刀杀自己人。 北狄人要钱老板这几天把所有粮食都调齐,三日后北狄人会派专门的人来将粮食运走。 帮不到在前线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大礼好男儿那也绝不拖累他们,这是钱老板的底线。 五千石粮食不是小数目,他不愿意给北狄人,哪怕给钱也不行,但是北狄人看得紧,他没有办法,这才找到了花姐帮忙。 而花姐私底下和巾帼军有联系,巾帼军首领也是一样的意思,一旦粮食运到北狄人手里,他们就会如虎添翼,到时大礼军队拿他们更没有办法。 北狄人少了前线的掣肘,届时调转矛头直取大礼腹地,大礼早晚灭国。 “不,你有办法。” 花姐看着李姝,语气无比肯定。 “不开玩笑,花姐这个我实在没办法,连巾帼军首领和你都没有办法的事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李姝嘴里说着拒绝的话,心里却涌起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总有一种秘密即将被勘破的心慌。 “你给秦卿准备的那些物资当初怎么一个人弄上山又一个人弄下山,如今也采用一样的方式即可。” 原本李姝还存了一点侥幸心理,如今花姐此话一出她就知道有些事情到底还是瞒不住了 第229章 尽力一试 李姝看了看日头该准备晚饭了,不然一会儿弟弟回来该饿肚子了。 “花姐,留下来吃个晚饭,此事容我想想。” 李姝可一直记着当初初识系统时的告诫,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如今花姐这么说是不是代表着这个秘密已经被第二人知晓了。 她心里没底。 “没有太多时间让你考虑了,三天后北狄人就会来运粮,在那之前必须把那批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 那么多的粮食肯定是越早动手越保险,但是李姝也有自己的顾虑。 见李姝还是皱着眉头犹豫,花姐让步了,“那就吃完饭,吃完饭我等你的答案。” 这一顿饭李姝准备得心不在焉,要么是菜炒糊了,要么是没放盐,总之她心思就不在做饭上,后来还是花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亲自动手才把这顿饭做好了。 饭菜已经端上桌,现在就等着李柏回家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姝其实想了很多,一想到因为那批粮食前线的男儿要打比之前硬十倍甚至百倍的战,这其中还有自己最亲的两个人;一想到北狄人的暴行,便是将整个大礼收入囊中也不一定会善待非他们族类人;一想到她和亲人相见可能遥遥无期…… 答案其实已经显而易见了。 “好,我尽力一试,但不保证一定能成功,而且我有一个条件。” 李姝终于松口了,别说一个条件,十个条件她也会同意的,花姐在心里想着。 不确定这个秘密是否真的已经被第二人知晓,但是该做的保密她还是得做。 别的不敢说,但是从空间拿取放置东西的过程她可以确信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看到过,花姐可能嗅出了一点苗头,但目前阶段应该是猜测大于实际的证据。 所以她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来将粮食放进空间,且不能被第二个人看到。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当初给秦卿准备的物资论量远不及今天这五千石粮食,这么多粮食若是李姝一个人搬运,便是她不眠不休干上三天,累死她也运不完这五千石粮食。 所以她希望能有一个合适的东西既能快速帮她把粮食送进空间又不能被人看到粮食凭空消失这诡异的一幕。 “只要你同意帮忙一切好说,关于你说的那几个要求我会和巾帼军的首领沟通,争取明天就给你解决了。” 她和李姝认识有些年头了,知道李姝一向不打无把握的仗,她说愿意试试那说明胜算相对来说要大一些。 既然李姝同意了,那这顿饭吃不吃其实都无所谓了,花姐起身准备告辞,却听到外面一个焦急的声音。 “姝丫头,快开门啊,小柏出事了。” 是姑姑的声音,小柏出事?出什么事了? 一瞬间李姝就感觉到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很快,仿佛下一瞬就要跳出来。 准备去开门的李姝一个趔趄,直接撞倒了桌子,只听得一阵碗筷落地声,尚未动过一口的饭菜尽数摔落在地。 “你别慌,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姐见李姝一听弟弟不好立马就乱了分寸,忙将摔在地上的她扶起,然后自己去开门。 第230章 李柏被抓 原来韩娟在地里挖塘时遇到了一个慌里慌张的陌生女人,逢人就问李大夫家是不是在这里。 韩娟寻思着李大夫不就是小柏吗,看那人那么慌张莫不是家里有人病重来请医的,于是便上前搭了话。 “李大夫,李大夫他被北狄人抓走了。” 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大半件衣服都跑湿了,仔细看还能看到这人颈部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只是上了药不太明显。 原来城北那几个村子因为被北狄人怀疑私藏了巾帼军残兵,于是被大规模搜查,当然结果恰如他们料想,确实发现了巾帼军的人,于是北狄人恼羞成怒,不仅动手杀了几个人,还直接放火烧了村子。 很多人为了回去抢救家里尚算值钱的东西直接被烧伤了。由于放火太过于突然,加上土木结构连成片的房屋以及天气风向的助力,火势一旦烧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更多受伤的人还是因为来不及从火海里逃出来。 村子刚被烧那几天因为有北狄人时不时在那附近转悠,所以张也和李柏只敢在稍远一点的地方低调行医,不少人知道有两个大夫在附近也是悄悄地来从不声张。 如今两人敢进去村里替大家看病主要还是因为北狄人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听说是去支援其他地方和巾帼军对战了。 谁也没想到已经消失好几天的北狄人今天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当场撞上了张也和李柏行医的现场。 于是北狄人随便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两人带走了。 李姝听完心顿时就凉了半截,她和北狄人正面接触过几次,北狄人如何凶残无耻她是知道的,只怕这次弟弟和张也被北狄人抓去凶多吉少。 “你知道北狄人把他们抓到什么地方去了吗?” “不知道,他们骑着高头大马,连人带药箱直接掳上马,一会儿功夫就消失了。” 来人叫薛红,是城北薛家庄的人,她脖子上的烧伤药就是李柏给的,因为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烧干净了,所以看诊的时候没有钱也付不起药费,是李柏私下把她叫到一边偷偷给她免了的。 作为报恩她跑这一趟把消息告诉李大夫的家人一点也不辛苦。 “北狄人不会对他们两个动手?” 李姝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北狄人会因为巾帼军的事情,以及两人偷摸为那些被北狄人认定为是“包庇犯”的人治疗而被迁怒。 “应该不会,北狄人现在和巾帼军打得白热化,他们自己死伤也不少,正是需要大夫帮忙救治的时候,目前大概率不会对两人动手。” 花姐还算冷静,她结合双方当前的情势进行分析,但是目前不会动手不代表以后不会动手,对于这些睚眦必报的北狄人,很可能等把人的价值利用完之后就来个釜底抽薪。 这番话让李姝暂时冷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的思考。 花姐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李姝怕就怕弟弟那个轴脾气不肯为北狄人医治反倒引来北狄人的不满,张也虽然比李柏年长些,但是通过上次医馆是否开业的争执,这两人的轴脾气半斤八两,别指望谁能劝住谁。 “这帮天杀的北狄人,不过是行医看病而已,又碍着他们什么了,整天打打杀杀,造那么多孽,小心遭报应。” 韩娟说着便红了眼眶。 是啊,不过是行医看病,但救治的对象不是他北狄人那就得以敌人同论了。 “话我已经带到,你们想办法救救两个菩萨心肠的大夫,家里还有年迈的老母等着我回去照顾,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地方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李姝见薛红身上的烧伤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弟弟和张也被北狄人抓走了,那他们估计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治疗的药草,刚巧最近弟弟让自己帮忙研磨的便是治疗烧伤的药草,和薛红伤口上的一模一样。 于是李姝回屋里拿了一点药给薛红,就当作是她今天来传递消息的谢礼。 “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我们会调查清楚并想办法去营救他们两个,如果真是因为北狄人最近死伤惨重而到处抓大夫,我想这其中应该不止你弟和张也,我怀疑他们另有阴谋。” 花姐对于双方之间最近发生的矛盾比李姝清楚多了,如果北狄人另有阴谋,那肯定也没憋什么好屁。 花姐走了之后韩娟陪着李姝回屋里,见厨房里满地的狼藉就知道李姝肯定还没吃饭,而李姝则拿了一根木棍在地上画画改改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娟也没上前打扰,而是麻利收拾好这满地的狼藉,她知道李姝一直都很有主意的,若是需要自己帮忙她肯定会开口的,于是简单给李姝做了碗面才出声叫她过来吃饭。 “姝丫头,小柏这事你打算怎么做?” 韩娟知道任李姝再有法子,单枪匹马对付北狄人毕竟不现实,花姐虽然说了营救的事情交给她们,但是谁知道要多久,而且她们那么多事,万一把这事给忘了咋办。 “这事交给花姐她们我放心,不过姑姑,眼下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麻烦你,最近好几天我都不会在家,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我带着弟弟去娘舅家走亲戚去了,还有家里的事最近也麻烦姑姑了。” 李姝不在的时候,家里大部分事情都是由姑姑打理,这次的事情哪怕李姝不说韩娟也不会不管的。 入夜,屋外响起动静,李姝知道那是找她的,简单收拾好包袱就出门去了。 钱老板的米铺在青州城郊外,这两天北狄人正盯着他调遣粮食,这调遣好的粮食则会放到北狄人指定的粮仓之中,到时候北狄人大手一挥,这么多的粮食就会流入前线北狄人的肚子里,然后变成攻打大礼男儿的的帮凶。 目前还差一千五百石就要完成北狄人所下的五千石的目标了,这个节骨眼钱老板干脆找了各种理由来延缓交货,今天粮食被水淹了,明天被人不小心下了耗子药了。 第231章 砂石为替 来接李姝的是两张熟面孔,上次和阿绿一起来首饰铺接小荷的其中两人,因为之前见过一面所以相处起来没那么拘谨。 为了不引人注目,几人晚上是骑马,白天则是步行,李姝因为不会骑马,就和阿朱共骑一匹马,由她护在前面。 对了,阿朱就是之前给小荷施针的女孩,原来她不止精通医术,骑术和武功也不错,就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却老成得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另一个女孩叫翠荷,人如其名,像夏天碧翠的荷叶,充满生机,三人一路上的欢声笑语有她一半的功劳。 “对了嫂子,你和花姐是怎么认识的,我觉得花姐和首领一样,都是很厉害的女子。” 提到两人翠荷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钦佩。 李姝特意把花姐作为土匪头子来村里抢劫的事情略过,而是挑着重点简单讲了一下两人相识的过程。 “没想到嫂子你之前还开过酒坊啊。” 因为赶时间又要掩人耳目,所以一行人抄的都是近道,路况并不太好。而且对于李姝这种几乎没骑过马的人来说,一开始的新鲜感过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腰酸腿疼了,尤其是屁股,她感觉已经被颠成很多瓣了。 几人赶到青州城郊外的粮仓附近时小荷和钱老板已经等在那里了, 都是老熟人,大家直接开门见山。 “北狄人三天后的午时会过来运粮,我们需要在那之前把粮仓里的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 按照原本的时间应该是两日后北狄人就会过来运粮了,但是由于钱老板找了不少由头拖慢进度,所以他们又多了一天的时间。 “这几天北狄人只会在固定的时间点过来巡逻,所以我们行动要避开那几个时间段。” 钱老板的语气听上去着急的不得了,他是一点也不想自己的粮食落入北狄人手中。 “可是粮食变少了他们肯定也会发现的,我不能保证在他们不来的其中一个时间段就能把粮食处理完。” 如果真的能那么好运一下子就处理完,那么在场的人逃跑的功力就得好好修炼,否则以北狄人的行事风格,被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条。 “关于这点我们早就想好了,姝姐姐你看。” 小荷踢了踢脚下的麻布袋子示意李姝去查看。 由于袋子的封口是拴住的,所以李姝只能隔着袋子捏了捏,光凭手感有点像脱了壳的水稻,但是细细摩挲又有点不像。 “这似乎不像大米,也不是稻谷。” 李姝向小荷投去询问的目光。 “姝姐姐聪明,确实两样都不是。” 小荷弯腰用别在腰间的匕首将封口处的绳子挑开,里面竟然是些和大米颗粒度相当的细砂石。 “这帮北狄人胃口不小,他们要的可是脱了壳的稻谷,不巧青州可能什么都缺一点,唯一不缺的便是这洁白的细砂石。” 短时间内将所有粮食都运走,空出来那么大的空地是个傻子也知道不对劲,而且听花姐传达的意思,李姝只能尽力一试,并不能保证能成功,为了保险,他们才想出了用等量的细砂石替换等量粮食的法子。 第232章 转移粮食 “对了姝姐姐,你弟弟和他师兄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被抓到了北狄人在青州最大的军营中,北狄人现在有不少人员伤亡,现在到处抓大夫为的就是帮伤员疗伤,他们两个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我也让人偷偷给他俩递了消息进去,尽量配合北狄人,保命要紧,我们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救他们出去。” 知道消息后小荷第一时间派了人去调查消息,知道北狄人暂时没有要对两人下手的意思,悬着的心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李姝最怕的就是北狄人对弟弟和张也二人用刑折磨他们,如此看来只要两人还有利用价值北狄人应该不会动他们。 “那营救我弟弟他们的事就劳你多费心了。” 傍晚时分北狄人会来粮仓巡逻一次,之后就要等到子时才会再来一次,几人必须得抓住这个空档行动。 钱老板踩着点在北狄来巡逻的时候把米送了过去。 “哟,钱老板,你可算是来了,这次是几石粮食呀?我们可是多给你一天时间了,到时候凑不齐你可别怪哥几个啊。” 这几个巡逻的人平时受了钱老板不少恩惠,所以对他态度还算友好。 “唉,最近要是不出那些幺蛾子我早就给你们凑齐了,今天五百石,两位军爷要不要点点数?” 钱老板一副点头哈腰做小伏低的样子。顺便给两个北狄人一人递了一个袋子,那分量光是掂在手里就能知道绝对不少。 “钱老板说的哪里的话,你办事我们还能不放心嘛,五百石记上。” 钱老板使了个眼色,示意底下人将粮食运进去。 “诶,等等,这么大个木架子你干什么用的?” 那两个北狄人虽然收了钱老板的好处,但是一些原则性的问题还是不能打破的,粮仓里不允许有除了粮食之外的东西存在。 “唉呀,瞧我这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记了,这玩意儿呀可是能帮助我们快速装货卸货的好帮手呢。” 说着钱老板就和北狄人讲起这东西要怎么用,甚至还上手比划了。 这是一个类似滑槽的装置,在最顶端有个和地面连接的撑杆,主体部分是和半臂宽的滑道,滑道两边有防止东西侧漏的挡片,主体已经被打磨得很光滑了。 装卸东西的时候只需找好位置,高的一边用来投递东西,矮的一边则转到东西需要投递的目的地即可,省时省力,比纯人工搬运快了不少。 “我寻思着这东西等军爷你们搬运粮草的时候肯定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可不得孝敬你们,这不给带过来了吗,顺便我也沾沾光,用这东西尽快卸完货我也好去筹备那剩下的一千石粮食啊。” 原本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木架子,这会儿听钱老板一解释,两个北狄人顿时领略到这其中的奥妙,连连称赞。 这么好的东西,到时候就说是自己发现的,不得在头面前挣个脸啊,而且说成自己的功劳这钱老板估计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么想着,两个北狄人对钱老板的态度越发好了,不过临走前两人还是循例将几个麻袋刺破,看到破口里漏出的是货真价实的粮食这才放心走了。 之前这些北狄人还是很谨慎的,几乎每一袋粮食都要开袋检查,后面日子久了,见钱老板没耍什么把戏,慢慢地地检查就越来越敷衍了。 他们坚信以他们的名声和武力值钱老板绝对不敢私下耍什么伎俩,不过有时候太过自信就变成了一种自大。 等人走远之后钱老板才放出风声让李姝一干人等过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最多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一部分人负责将原来的粮食运走,一部分人负责将等量的白砂石运进来替换掉。” “还有,大家行动的时候手脚尽量轻些,不要把北狄人招来了,放哨的人都警醒些,有情况赶紧来报。” 小荷俨然一副王者之姿,将每个人的职责划分的很清楚,连负责每个部分的人都是提前精挑细选好的。 就比如搬运粮食的,各个都是身强体壮力大无比的女子,放哨的几人拳脚功夫都不错。 按照李姝的要求,其他人是不能看她转移粮食的过程的,她们只需负责将成袋的粮食从滑槽上扔下来即可。 好在储存粮食的粮仓是由两室组成,最大的那间用来存放堆成山的粮食,另外一间较小的屋子在最里面,似乎是北狄人偶尔休憩的地方,这个地方李姝一个人待着正好。 于是滑槽装置被放在联通两间屋子的小门上,高的一端朝大的房间,矮的一端朝李姝所在的房间,一块剪裁得体的黑布将两个房间的视线彻底隔绝。 “你们先下一袋粮食我看看。” 在调整好位置之后李姝朝对面的人喊道。 只听得一道绵长的“唰唰”声,一袋粮食就从高处的滑槽匀速滑落,恰好滚进李姝调整好位置的空间里。 “好,下,我不喊停你们就继续,但是记得看着点时间。” 对面的人不答,但是滑槽里已经有接二连三的粮食滑了过来,全部精准滑入空间里。 看着成袋成袋的粮食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进入了空间,李姝不禁感慨起之前她一个人在山头上装卸物资的时候,真累。 而滑槽另一端的几个“大力士”听到李姝的答复之后就站在高高的粮堆上将粮食轻易就掀进了滑槽。 滑槽装置的高度完美契合粮堆的高度,利用天然的高差,不到两个时辰,粮仓里的粮食已经下去了大半。 一开始外面运白砂石的速度勉强能跟上运粮的速度,但是越到后面发现这数量差是越来越难追了。 所以小荷下了命令让李姝这边的速度放慢一点,否则等北狄人过来该发点端倪了。 当然,也不能一点真金白银的粮食都不留给北狄人,否则这戏到后面就不好看了。 等真正的粮食搬得差不多了,小荷立马下令调转滑槽装置去搬那些白砂石。 就这样,凭着那个独特的滑槽装置事半功倍,在北狄人子时来巡逻之前功成身退,将绝大部分的粮食全部转移到了李姝的空间里。。 第233章 刺粮 这一夜无惊无险,而钱老板则是卡着最后的时间点,每天运五百石粮食过去,最后一次他只能向北狄人哭诉还差二十石粮食,但是无论如何都凑不出来了。 明明说了要五千石粮食,现在突然间少了二十石,虽然这数目和五千石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但少了他们毕竟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真没有了,这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底了,军爷,求你们帮帮我。” 钱老板面上心如死灰,暗里却憋着一口气。 “二十石要不就算了,上面不仔细清点谁知道少了呀。” 其中一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多粮食不小心数错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要命了?要是被主上发现,你就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那为了这二十石迟迟交不上货,最后倒霉的不还是咱们吗,而且主上等下就来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两人一时间僵持不下,而哒哒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了。 “糟了,主上来了。” 轰鸣的马蹄声以及车轱辘碾过大地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为首的是个魁梧的异域男子,一头浅色的头发,骑在马上不怒自威,而跟在他身后的除了七八十名将士,还有排成长龙的马车,都是用来装这几千石粮食的。 “你们两个吵什么?” 那人一开口,空气里顿时一股压迫感,连温度似乎都降了些。 两人不敢说谎,战战兢兢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而钱老板在一旁也是红了眼眶,忍不住低下了头。 那头领打马围着钱老板转了一圈,鹰一般的眼神像是盯着猎物,在钱老板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圈,随后拔出身上的佩刀刺了出去。 钱老板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立马就吓软了腿,“军爷饶命啊。” 没想到那剑并不是刺向钱老板的,其目标反而是钱老板背后的麻袋。 清脆的布料裂开声,随后是淅淅沥沥的大米如细流一般涌出,掉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尖尖的小山。 “军爷,军爷,这……” 钱老板手足无措又一脸惋惜,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啊,寻常人家难得吃一顿纯纯的白米饭,就这么一会儿地上掉的这些大米已经够一个三口之家饱餐一顿了。 这些北狄人真是畜牲不如。 收到指令后,其中一个士兵才拿布头堵住了麻袋上的破口。 钱老板顾不得地上的泥土,赶紧跪下身将那些米一股脑地用衣襟兜起来,被兜起来的米里掺了不少泥土和枯枝烂叶。 一声冷哼从那头领的鼻间发出,眼里满是不屑,他实在是瞧不上大礼人那把软骨头,不过是一点米而已,宝贵得跟什么似的。 紧接着那头领打着马悠闲踱步,他会随机走到一袋粮食跟前将剑刺进去,直到有白花花的大米漏出。 钱老板虽然看得心疼,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那头领的目的其实也很明显,因为钱老板说这四百八十石粮食都是艰难凑齐,他是怕钱老板在这粮食里耍了什么小聪明,因此才检查了那么多袋。 钱老板表面上很害怕,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们还愁要找什么借口把米袋子弄破呢,这不有人现成给他们弄破了。 第234章 捡米 总共刺了十多袋粮食,见漏出来的全是白花花的大米,又听到手下来报所有粮食数目对得上,那头领才颇为满意地转过身。 “钱老板做生意果然诚信,区区二十石而已,就不用钱老板补了。” 听到这话钱老板点头哈腰满口感谢。 “听弟兄们说你搞了个新装置,说是搬运粮食极为省力,你看弟兄们之后护送粮食路途遥远,这搬运粮食的过程中要是磕了伤了可怎么办才好?” 这头领完全就是个笑面虎,明明是他们巧取豪夺,得了便宜还卖乖,最后搞得钱老板欠他的,还受了不少恩惠的样子。 现在又拐着弯来敲打钱老板这搬运粮食的苦力活他们做不了,还得是钱老板和手下来。 钱老板在心里啐了口,但面上还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多谢军爷信得过,我保证把这些粮食全数装上车,那装置用起来复杂,这种事情哪需要军爷们动手。” “我多派几个人在这里学着,你有需要可以随时叫他们帮忙。” 那头领依旧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他留下来的人钱老板哪里敢随意差遣,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说是帮忙,实际上是监视。 但凡钱老板没听出他的话外音,不知好歹差遣了其中一人,今天不知道得被使多少绊子。 所以他一边满口答应,另一边却是马不停蹄地指挥手下的人开始搬运粮食。 就这样,一边是纳凉侃大山的十几个北狄人,另一边则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搬运工。 不得不说这滑槽装置确实是个好东西,从前一个时辰顶多装四车,现在一个时辰能再多装五六车。 不过这速度快起来了,北狄人反倒不愿意了,因为他们之前为了图方便,每次检查粮食都是直接在袋子上破个口,虽然事后会用布团子塞住,但在整个搬运过程中还是会漏不少米出来。 白花花的米落在地上,北狄人这会儿知道心疼了,吆喝着众人把破口再堵严实些。 不过他们到底看不上已经掉在地上的大米。 “军爷,这些已经掉在地上的粮食也不配让你们吃了,能否就赏给小的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休想为了多得些脏米故意把破口松开,我可是都看着呢。” 刚刚头领刺米的时候,这钱老板也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这些脏米宝贝的不得了,既然刚刚头领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哎呦,这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您看我之前送的粮食可全是送给你们过过眼的。” 钱老板话里有话——这些漏米的破口可是你们自己亲手捅的,不过那小子似乎没听出来。 后来,那十几个北狄人除了侃大山,似乎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事情——看钱老板像个乞丐似的把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白米粒捡起来,哪怕一粒也不放过。 他们甚至开始打赌隔多久钱老板又该蹲下身来捡一次米粒了。 身后的哈哈大笑声和另一边汗水的滴落声、使劲时的粗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殊不知,那群北狄人在笑,钱老板其实也在笑。 第235章 军医 或许是午后的阳光过于暖和使人昏昏欲睡,又或许是搬运粮食的声音太富节奏感催人入睡,总之那群北狄人聊着聊着就开始打起了盹。 而钱老板这边几个人默不作声,开始不着痕迹地调整每袋粮食的位置。 日头快落下去的时候,钱老板一伙人终于将所有的粮食搬运完毕,饿了一天的几人现在只觉得腿脚发软,现在哪怕是放头牛在跟前都能吃完。 而那群北狄人呢看着一车车被打包好的粮食甚是满意,到最后还不忘冠冕堂皇地说几句辛苦了之类的话。 “哥几个,赶紧把粮食运出去,要是运得快些今晚还能去快活快活。” “你不要命啦,明天一早就要把粮食往前线运,别怪哥们没提醒你,耽误事了可是得掉脑袋的。” “你看我像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一群人赶着马车有说有笑地走了,而钱老板则让身边人点了烛火,就着这光把地上的粮食都捡了起来,今天所有掉落的粮食凑在一块几乎有小半袋那么多呢。 “希望这群北狄人走了就永远也别回来了。” 几十个搬运工今天可是实打实干了一天,这会儿北狄人走了全都像被抽干了力气,纷纷瘫倒在地。 还好有滑槽装置,否则这活今天铁定干不完,还能把他们累死。 入夜。 “北狄人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荷看着这一袋子的大米石子混合物朝钱老板问道。 “没有,我都是掉一点就捡一点的,那群北狄人嫌弃得跟什么似的。” “粮袋的位置都摆好了吗?” “你放心,最外面一层的粮食都是货真价实的,不过谁让那些北狄人爱往袋子上直接捅窟窿,到时候路上颠簸粮食漏了可不能怪我。” 钱老板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北狄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装白砂石的袋子外表看上去虽然和装粮食的袋子并无二致,但是质地还是差很多的,小荷特意选了更为牢固的材质来装白砂石,因此装白砂石的袋子不会轻易破口。 而且为了防止那些白砂石不小心掉出来,他们在搬运的时候尤其注意那些封口不牢固的,看到有漏的苗头直接把封口打死结,保证一颗白砂石也漏不出来。 “希望北狄人吃得开心。” 小荷嘴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脑海里则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对了,我听那几个北狄人说明天一早就把粮食往前线运,晚上还想去找点乐子,要不要动手?” “在青州地界内先不动手,让他们得意两天。” …… “北狄人这次就差把整个青州都打包送去战场上支援了,粮食也要,大夫也要,衣物也要,吃穿用度样样都不落。” 碧荷实在没想到这群北狄人竟然暗地里还搜罗了那么多东西,前段时间就一直盯着粮食和大夫的事情了。 小姑娘提到北狄人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气鼓鼓地说道。 “姝姐姐,花姐那边来消息说北狄人打算把上次抓来的大夫一起送到前线去当军医。” “他们现在看得太紧了,暂时没有办法把人救出来,而且在青州城内动手可能会伤及无辜,所以我们打算等他们出了青州地界再动手。” 小荷分析着每种方案的利弊,现在有那么多人跟着她,她得对每个姐妹负责。 “北狄人现如今把所有的出口都切断了,你们要如何跟着走出这青州地界?况且你能保证路上动手就一定能救出小柏他们吗?” 张善堂被征召为军医那么久了音讯渺茫,战场上自己人的军医尚且如此,被北狄人抓去战场的小柏他们又当如何。 一旦离开青州地界就让李姝有一种鞭长莫及脱离掌控的不安全感,她反倒觉得应该趁着北狄人还没离开青州就动手。 “出青州我自有方法,关于姐姐说的后面一条,我知道话不能说得太满,但我保证一定会将李柏他们救出来。” “既然北狄人带那么多大夫去前线,我猜要么前线的战局有了扭转,要么北狄人另有所谋,李柏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虞,至少在去到前线之前,这一点我敢肯定,所以请姝姐姐一定要相信我。” 为了让李姝吃一颗定心丸,小荷又讲了不少双方最新的战况以及她这边的一些进展,再根据当前的局面进行进一步的剖析,李姝这才放心了下来。 小荷确实是不一样了,她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矜贵和霸气,而这些是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慢慢凸显出来的。 李姝回过头去回忆第一次见小荷时,和现如今的她比起来,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四个字来形容。 而她身上这些特质恰好给了李姝一种安心的感觉。 当李姝回到离开好几天的家时,发现空荡荡的院子,空荡荡的屋子,偌大的家里现在就只剩她一个人。 不知怎的,一种名为失落和恐惧的情绪突然爬上心头,它们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用灵活的身子将她缠绕,她越挣扎被缠得就越紧,那冰冷的触感也透过皮肤最终穿进了她的心里。 眼泪蓦地一下就掉了下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但原本住在这个房子里的家人才是她坚强的铠甲。 如今的她像是被人卸去铠甲,靠着一具凡胎肉体去对抗所有情绪的侵蚀。 “姝丫头,是你回来了吗?” 突然,屋里亮起了一盏灯,望着那盏暖暖的灯,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那颗被寒冷穿透了的心似乎暖和了一点。 “姑姑,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李姝随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立马调整了心情往屋里走去。 “我这不是怕你和小柏哪个先回来了找不到彼此嘛,所以白天没事的时候我就把活带来这里做,晚上干脆就睡在这里了,刚好夜里能帮着看一下家。” 见李姝红红的眼眶,又留意到她身后并没有跟着李柏,韩娟心里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第236章 埋伏 “你说这大礼朝廷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北狄人明天一早就要将粮食运往前线,如果朝廷知道这个事情就应该在粮食抵达前线之前采取行动。” 虽然粮袋里装了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还是有人对大礼朝廷抱了一丝希望,如果他们出手,好歹能让青州百姓看到他们的态度,不至于让大家完全心寒。 “他们如果能动手那是再好不过,但是我料他们怕是没这个胆量。” 尤其北狄人身后还有个和他们狼狈为奸的人,有那人在其中周旋,只怕北狄人这次运粮会无比顺利。 小荷当初极力支持钱老板将粮食偷梁换柱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即便最后不能将粮食成功换出,他们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放火烧粮。 好在这个最坏的计划并没有实施。 “听说当初回虎峡一战北狄人对我大礼来了个瓮中捉鳖,我记得他们当时是走水路进的青州,如今应该是怎么来怎么回去,那我们也来个瓮中捉鳖怎么样?” “不过大家做做样子就好,下手轻点,万一真折在路上了,怎么把惊喜带去给他们前线的兄弟呀。” 小荷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在图纸上敲着,而敲打的位置正是那条水道。 …… 宽阔汹涌的江面上,一只只行船犹如漂在水上的落叶,载着满满的成果驶向他们的目的地。 “师兄,我不行了。” 李柏刚说完又干呕起来,从小到大没坐过船的李柏从上船那一刻起就晕船,恶心不止,现在胃里早就空了,只能偶尔吐出一点苦胆水。 这船上所有的大夫都被收了银针,张也只能用手不断给李柏按压关内穴。 看着脸色苍白满头虚汗的师弟,张也此刻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量固定住师弟,不让他跟着这船只晃动。 当然,除了李柏,这船上大部分大夫也好不到哪里去,像张也一样可以无视晕船攻击的毕竟是少数,剩下的大部分人只能强迫自己睡去,这样才能勉强好受些。 “不知道离目的地还有多远,这样的日子多一天我都恨不能即刻死去。” 李柏嘴里发苦,却也只能和着口水往肚里咽。 “你这说的什么话,忍忍,马上就到了,实在不行你先睡会儿。” 张也让李柏的头枕在自己膝上,用双手固定住他的头,尽量不要晃动。 所有的大夫被安排在了一艘船上,,北狄人虽然没有用绳索捆住他们,但却把他们锁在了船舱里,外面还有重兵把守,只留了左右两扇窗子透光。 若是此时站在窗前定能看到两岸陡峭的石壁,而这江水则像一把斧子,生生将原本连在一起的大山给劈开了,在这崇山峻岭间留下了一条奔腾的动脉。 了望的哨兵盯着两岸已经许久了,久到他眼前都已经出现了幻觉,其实倒也不怪他,这江岸的峭壁最高处和江水平面差了十几米,几乎都是一样的风景,任谁看多了都会出现视觉疲劳的。 “老大,你说那些大礼人不会趁机埋伏咱们?” “还埋伏,他们有那个胆吗?” 况且有那位佛子在,谅那些大礼人也不敢轻易动手,说来他们一路如此顺利还真少不了那位佛子在其中的打点。 那头领无比自信,这次他就等着在大王面前立大功了。 说来他点确实背,一直以来都是北狄压着大礼打,北狄胜多败少,北狄人屈指可数的几次败仗其中就有他的一笔。 原本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了,按照原本的计划,那一次战役他本可以将大礼军队一举歼灭,没想到大礼军中偏偏出了个程咬金,硬是凭着一身蛮力让他功亏一篑。 这也成了他人生中为数不多却,浓墨重彩的一笔黑点,念在多年的忠心耿耿,大王并没有责罚他,可他却因为心里过意不去而自请突袭青州,没想到真让他成功了,不过这也并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 如今运了那么多粮草,又带了那么多大夫回去,他一定能够一雪前耻。 抛开翻滚的江水摇晃船只令人晕船让人不适之外,站在船头看江水奔腾浪翻涌倒很能激起人的雄心壮志。 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静但似乎这平静之下又有什么将要呼之欲出。 “诶,你快替我看看刚刚那悬崖之上是不是站着几个人啊?” 放哨了望的人揉了揉眼睛,感觉出现了幻觉,赶忙拉了拉旁边的人帮忙一起看看。 一般被选为做放哨了望工作的,除了警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视力必须好,不说目视千里那么夸张,至少远处的东西要比旁人看得更加清楚。 那人定睛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兄弟是真的眼花了。 “哪有什么人了,你怕是看久了眼花,来来来 你别看了,休息会儿,我替你盯着。” 再往前就是这条江水流最湍急,水道最狭窄的地方了,北狄人下令让舵手把控好速度,这个时候除了几个比较关键的岗位,其余士兵一律得接受调遣和舵手一起控制船的走向。 随着一声令下,顷刻间原本松松散散在江上运行的船只瞬间变化队形,变成一字型排列,且船与船之间留够了一定的距离,为的就是能顺利渡过接下来的隘口。 河道越窄江水越急,本就湍急的河水在两边山势的夹击之下犹如一条狂怒的巨龙,怒吼着向前冲去。 江水拍击两岸的声音更是震耳欲聋,巨大的水花拍击在两岸的石头上瞬间被撞击成无数细小洁白的雾珠往四周飞散消失。 “把住方向,尤其是运粮的船只,不得有半点闪失,否则以军法处置!” 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这江水与巨石的博弈之间几不可闻,都随风,随水,随那细小的雾珠消失于这江上,毫无痕迹,仿佛这声音从未出现过。 突然一声无比巨大的爆响让这本就险象环生的路途多了几分不确定性。 伴随着爆响的是被溅起数丈高的水花,不同于江水拍击两岸的水花,这个水花过于集中,让人有一种被针对的感觉。 “老大,不好,我们中了埋伏。” 第237章 挖眼 等北狄人反应过来时,巨大的石头像一只只跳水的青蛙,一个个从高处砸了下来。 有的石头还好,只是蹭着船边落水了,虽然带起的巨大水花让船体有些不稳,但好在有惊无险。 “保护舵手,舵手注意方向小心闪避!” 而有的石头则是精准砸到了船体上,要么砸得船体断裂灌水直至沉船,连人带船带粮食顷刻间葬身江底。 这样湍急的河段即便来的是个从小在江边长大深谙水性的人,掉下去十有八九也是回不来的,更何况这船上的基本清一色的北狄人。 “你们玩归玩,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别太过火了,起到吓唬吓唬的作用即可,另外有几艘船是一定不能碰的。” “我们我记着呢,船上都做了标记,不会看错的。” 姑娘回答的语气尽显轻快,看北狄人吃瘪,她们心里就痛快。 这石头是她们一早就准备好的,专门放在这段湍急的河道两岸,将石头搬至悬崖边上并用绳子固定住,只要北狄人的船只经过,把握好时机,一刀一根绳子,巨大的石头就会落入滚滚江水中。 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挥刀,其中的乐趣和意义在这一刻仿佛体现得淋漓尽致,从前挥刀只觉得手臂酸痛,掌心麻木,如今却一点也不觉得。 有的人负责的绳索砍完了,干脆就捡起岸边的小石子往北狄人身上砸去。 大石子要么不中,一中就是整艘覆没,但是小石子不一样,从那么高的地方砸下来是会砸死人的,一旦命中不死也得疼得掉层皮。 “回船舱,回船舱,弓弩手呢!弓弩手!” 原本自信满满的头领此刻只能夹着尾巴躲进船舱,剧烈摇晃的船只即便弓弩手拿了武器也无法瞄准,更别说巨大的水花不仅阻挡了视线,水溅到眼睛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是睁不开的。 眼见原本预订的目标船只已经击沉,小荷下令收手,再往前走水势变缓她们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等外面的巨响停止时,船只已经行驶到了平缓的水道,震耳欲聋的声音瞬间消失,耳边只有微微的风声以及细微的水流声,让人恍惚间觉得你刚刚发生的一切就是个梦。 “刚刚我们损失几只船?” 惊魂未定的北狄首领在确定外面已经彻底消停之后才走上甲板询问情况。 “首领刚刚我们一共有两艘船被击沉了,一艘是运粮食的,另外一艘是运药材和一些其他东西的,船上的兄弟全部落了水,一个也没救回来。” 下属观察着首领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嘭!” 手中的石子瞬间化为齑粉,报告的下属见了这场面缩了缩脖子,首领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刚刚袭击我们的是不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娘们儿?” “是,是她们。” “好好好,长能耐了是,竟然搞袭击这一套,看来大名鼎鼎的佛子也不过如此,竟然还会有人不给他面子。” 那首领冷笑出声,此刻恨不得把那佛子和那群娘们生吞活剥了。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那几个放哨了望的竟然连那么大的石头和岸边的人都没发现,那眼睛留着也是没用,挖了。” 第238章 直觉 船舱外面的北狄人不好受,一直被关在船舱内的大夫们也好不到哪里,剧烈摇晃的船体让本就不适应的他们摔了满身伤,个个都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连张也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等船平稳行驶了,船舱内全是此起彼伏的干呕声。 “饶命,饶命啊,老大饶命啊,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张也攀在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形,这群北狄人怎么开始窝里斗了? 只见几个北狄人正跪着不断磕头,嘴里一直喊着饶命,有一个甚至直接被吓尿了,身下一滩水渍。 手起刀落,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球就这么被挖了出来,血痕顺着空洞的眼眶流出来,从此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将与他错过。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那人疼得在地上打滚,边打滚手边在地上摸索想要找回眼睛。 其几人看到同伴这么凄惨的下场,知道再怎么求情也不会被放过。 “老大,求求你放过我们,我们跟了您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闭嘴,你们知道就是因为你们几个的疏忽大意不作为,让老子损失了多少吗?一整船的粮食,还有一整船的药材,你们几个就是再死一回也不足以抵消我的损失。” 其实装药材的那艘船上除了药材,还有他偷偷放了黄金,那可是他在青州富商身上刮下来的,整整一万两黄金,也难怪他会如此动怒。 若真只是些药材他还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给老子挖,没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见动手的人犹豫了一下,那首领直接一剑刺了过去,正中心口,“你也那么没用,让你动个手慢吞吞的。” 在他的威慑下,挖眼进度快了不少,而那首领见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如此痛苦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又不是要你们的命,用得着如此凄惨吗,你们得感谢我,好歹给你们留了条贱命。” 想到那一万两黄金,他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恨不能将这几个人千刀万剐,火烤油炸。 “合着你挖我眼睛我还要感谢你?阿奇赛,你这样对待跟了你这么久的兄弟,你不得好死,你狂妄自大看轻一群娘们自己不设防,反倒将所有的错都归咎到我们身上,你注定失败,我诅咒你,你最后的下场会被我们惨一千倍一万倍。” 那人说完不等阿奇赛动手便一个纵身跳进了滔滔江水之中。 虽然船舱的窗户不大,视线受阻,但是张也还是从他们的对话之中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知道不该同情这些毁人家园的北狄人,但是看到那几个被生挖眼珠子的人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丝不忍,这个北狄首领的手段不可谓不残忍。 听张也说完外面发生的一切之后,李柏突然来了精神,“师兄,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直觉,北狄人在西北那边可能出事了,他们的情况可能远没有我们听到的那么好。” “为什么?” 张也有些好奇李柏这个直觉的根据。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直觉。” 第239章 佛珠断,杀念起 “九妹,别来无恙。” “托大哥的福,一切安好,大哥近来如何?” 屋内两人正襟危坐,虽然嘴上说着客套礼貌的话,但气氛却算不上友善。 “九妹真是好手段,那几艘船是你的杰作?” 居于主位的男子一袭白衣,容貌俊美,脸上略带浅笑,如瀑的长发不束发簪倾斜而下,可偏偏手里却捻着一串佛珠,让人看着好生违和。 “大哥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而她面前的少女听了他的话则是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和对面翩翩君子眉眼慈笑的男子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必在我面前作戏,巾帼军的首领,鼎鼎大名。” “大哥原来是说这事呀,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 小荷终于不装了,耸了耸肩,将整个后背靠在了椅子上。 “九妹,我暂时不想对手足动手,我劝你少掺和北狄人的事情。” 男子依旧面带浅笑,手里的佛珠也不曾停止转动,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已经带了十足的威胁。 “暂时?”小荷细细品着这两个字的意思,“那是不是说明大哥迟早对我们这些手足动手呢?” 小荷受够了对面的人老是戴着浅笑的面具审视她,干脆一只脚盯着桌腿,把自己的重心往后靠,凭借后面两条椅子腿的支撑,身子一晃一晃的。 “女孩子,坐要有坐相。” 男子不答小荷的话而是岔开了话题,那就证明答案显而易见。 “坊间传闻北狄人绕过其他几个州长驱直入直取青州,少不了大礼佛子轩辕珬的手笔,我原是怀疑的,毕竟大哥皈依佛门那么多年,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杀,怎么忍心看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消陨在面前,不曾想这些传言竟然都是真的。”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为怀,坊间传闻确实有误。” 右手竖直置于前胸,一句“阿弥陀佛”难道就能抹去她那天晚上的记忆? “既然坊间传闻有误,那么大哥为何要劝我别管北狄人的事情?北狄人犯我大礼边境,占我大礼城池,杀我大礼男儿,辱我大礼女子,难道我不该管吗?” 想到北狄人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每说一个字,小荷就握紧一分拳头。 “九妹,盛极必衰,大礼现在在走下坡路你看不出来吗?” 说到此处,男子的脸上的浅笑终于敛去,转而换上了一副冷漠的表情。 “大礼的命运如何还轮不到北狄人置喙,更不用你勾结北狄以一种所谓正义的形象出现。” “咚。” 桌子上突然出现一个圆形的令牌,上面赫然印着一个“琀”字。 小荷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震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讽刺。 “原来你早就知道那天晚上的人是我。” “我说过,我暂时不想对自己的手足动手,但是九妹,你记住,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你若再敢插手北狄的事情,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他看着对面的人,就像是顶级的猎鹰看着猎物,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把猎物撕碎。 “大哥,同样的话我送给你,大礼的未来绝不容许一群外人来左右,即便你和我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也不行。” 小荷收走桌上那个属于自己的玉牌,头也不回地离去。 “主子,要不要……” 隐于暗处守卫突然出现,做了个了结的姿势询问轩辕珬。 “不必,你以为真动起手来你们能占几分便宜,我这九妹,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竟能独当一面了,早知道当年那场疫病我就下死手了。” 佛子起身,突然将手中的佛珠砸向刚刚小荷坐的椅子,“砰”,随着佛珠爆裂,椅子瞬间也四分五裂。 佛珠断,杀念起。 “阿弥陀佛,再去请一串佛珠。” …… 自从小柏被抓之后,李姝觉得愈发孤单了,有时候姑姑带着韩冕过来帮忙,她总会将小冕认成弟弟,两人年纪相当,又一起入学一起参考,如今弟弟却被那群北狄人抓走了,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 小柏是个不爱麻烦人的孩子,即便他当初想学医,以家里当时的条件他绝对不会开口争取的,因为自己开了口,才越发坚定了小柏的想法。 或许当初就不应该让弟弟去学医,李姝的愿望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只想一家人整整齐齐吃饱穿暖平安顺遂。 “姝丫头,姝丫头……” 姑姑叫了好几声李姝才回过神来。 “你看什么那么出神呢?叫你好几次了都没反应。” 韩娟顺着李姝发呆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没什么,姑姑是有什么事吗?” 李姝虽然回神了,眼睛却一直没办法从桌上的几张纸上离开,那是韩冕刚刚在习作,这会儿他有事出去了,同样的位置,弟弟李柏也经常坐在那里抄医术,有时候看到医术里一些有趣的典故和经典的病例还会和李姝说上几句,虽然大部分时候她并不太听得懂。 “我说呀,看这天气像是要下雨,咱们要不要提前把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进屋?” 最近的天气有些变化无常,外面那些药材还是当初李柏去城北的村子看诊前叮嘱李姝晒制的,如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收,这药材已经晒制好了,以后不用再拿出去晒了。” “小柏最近怎么样,还是没消息吗?” 韩娟忙着手里的活,问得却小心翼翼,她知道李姝最近情绪低落的原因,但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所以只能隔三岔五过来陪着,好让她觉得没那么孤单。 “我也不清楚。” 小荷承诺她一定会救出弟弟,但是听说北狄人走水道走了,要在水道上救人难度可不小,所以她也没催这事,她相信小荷,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弟弟。 小柏从小体弱也不怎么爱动弹,所以小桐在河里拿鱼摸虾嬉笑玩水的时候小柏总是站在岸边看着,他不会水,也没坐过船,李姝的担心像是密密麻麻的绳索,恨不能将弟弟拉回身边 第240章 问题 随着部分北狄人被分流去运送粮草,青州大地上的北狄人顿时少了很多,就连平时守在关口的北狄人也比平常少了一半。 如此情形倒让不少之前受够了北狄人压迫的人开始蠢蠢欲动,此时难道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吗? “首领,以现在北狄人的势力,我们应该可以突破重围,如此青州便可不再受制于他们。” 北狄人的防守确实是松懈了不少,但这只是表面她们看到的,别忘了暗地里那位顶顶大名的佛子可是他们的保护伞呢。 所以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等前线的北狄人收到大礼了再动手也不迟,反倒现在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就是救出那批被北狄人掳走的大夫。 她答应过姝姐姐的,路上可以保证北狄人不敢轻易动他们,但是到了北狄军营可就不一定了,他们很有可能因为药材的匮乏被北狄人认为无用而杀掉。 要知道北狄人对自己人尚且心狠手辣,更何况对一群敌国的大夫呢。 “时刻关注那批北狄人的行踪,在他们接近前线的时候就动手。” 得益于青州城内北狄人的减少,她们现在往外传递消息不像之前那么困难重重了,但是有那位心思缜密的佛子在,她还是不得不格外小心。 …… 几日的水路加上陆路,阿奇赛一行人终于抵达西北前线的北狄军营。 “哈哈哈哈,阿奇赛,你终于回来了。” 再次回到军营阿奇赛受到了无比的重视,为的不仅是他突袭青州的成功,还有他身后这几千石的粮食。 要知道虽然现在的战局仍是北狄人占据优势,但是大礼胜在能拖,那些人就算是喝雪水啃树皮都不肯出来,最近一役大礼军队躲在东南方向的山上已经好几个月了,那是北狄向前进发的必经之路,却久攻不下。 北狄物产本就不算太丰富,都是攻下一城然后吃喝拉撒就全解决了,许久没有攻下一城的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如今阿奇赛这一批粮食可谓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说不定久攻不下的东南山头要想攻下就这几日的事情了。 眼见这一车车被麻袋装好的粮食,北狄士兵个个眼泛绿光,原本肚里空空的他们这会儿肚子叫得更欢了。 粮食已经运至军营的仓库,一句“放粮”让所有人都沸腾了,已经饿了好几天的北狄士兵一想到马上就有吃的,个个精神百倍,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一个二个都帮忙去搬粮食了。 “阿奇赛,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回禀大王给你论功行赏的。” “那阿奇赛就先谢过将军了。” 两人的笑还没有维持多久,前面就起了不小的动静,等手下来报,才知道那批粮食出了问题。 一听说粮食出了问题,阿奇赛顿时觉得不妙,不应该的,那批粮食他把得很严的,难道是走水路的时候被水泡坏了?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拨开重重人群走向那批粮食。 眼前的一幕让她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过如此。 第241章 失火 只见麻袋里倒出来白花花的颗粒物哪里是大米,这分明就是白砂石,和大米差不多大小的白砂石。 “不,不可能,我当初亲自验过的,是大米,漏出来的是大米。” 阿奇赛看向大将军着急地解释,可是对方的眼神冷得像万年的冰,甚至隐隐透出杀气,他慌了。 他随手从周围人的手中拔出一把剑,一下刺破麻袋,漏出来的是白花花的白砂石,一袋、两袋、三袋……一连刺了十几袋,全部都是一样的结果。 而周围的人看着他如此癫狂的状态,大概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会,怎么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奇赛瘫软在地上,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着。 “这么大老远竟然运了一堆白砂石回来,还真是煞费苦心。” “操,老子以为今天能饱餐一顿了呢,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告诉我这个消息。” …… 原本兴致勃勃准备饱餐一顿的人见到如此场景,对阿奇赛的怨恨更深了一点,在崩溃边缘的饥饿感根本经不起这来回的挑拨。 如此,大家心里都憋着一口气,数落起人来嘴巴也是一点不留情。 直到一片黑影压过来,阿奇赛内心的恐怖因子被完全释放。 “大将军,您信我,我运的明明是粮食,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肯定有大米的。” 见阿奇赛仍是不死心,将军大手一挥,让所有人查看每个袋子,霎时间,剑出鞘的声音,紧接着是不绝于耳的麻袋被刺破的声音。 “阿奇赛,你最好祈祷能在这堆破玩意儿中间搜出一百袋大米,否则按军规处理。” 大将军治下极严,尤其是这个节骨眼,若阿奇赛带来的真是货真价实的粮食,对鼓舞军心有莫大的帮助,但眼前的情况反倒是起反作用了。 阿奇赛几乎不敢回头看每个麻袋破口之后漏出来的究竟是白砂石还是大米,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青州时负责看守粮仓的其中一人是自己的亲侄儿,按理说他不会背叛自己,而第一批和最后一批的粮食是他亲自验过的,没有问题,光是这两次的数量少说也有一千石,剩下的几千石则是由他的侄儿和另外一人来负责入库检查的。 如果非要说有问题,极有可能出现在这两人负责的期间。 最终的结果,货真价实装有大米的一共就五十八袋,其余的袋子里全是白砂石,而且无一例外,货真价实的粮食都被放置在了最外面一层,最为致命的是真正装有粮食的袋子几乎每个袋子上都破了一个口,虽然用布条子堵住了,但长时间的挤压还是漏了不少米。 而拿开布条子他们又惊奇地发现那个破口和他们今天用剑刺出来的一模一样,要知道这样不规则的半月弯刺口是北狄人所持的剑才能划出来的。 阿奇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才五十八袋? 那两艘沉底的船,大礼人用滑槽装置搬运粮食,像乞丐一样捡粮食的钱老板,还有一路上时不时漏出来的大米,这些画面走马观花一样在阿奇赛的脑海里出现。 虽然有几点他没想明白,但是诡计多端的大礼人确实给他挖了个陷阱,而他却毫无防备往下跳了。 阿奇赛的下场可想而知,大将军只看结果不管过程,任凭阿奇赛如何辩解,在事实面前,他的辩解是如此苍白无力。 晚上的时候,大家在那堆白砂石前面看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有一处最大的不同,那便是肚子鼓得可怕,看起来比怀胎十月的女人家肚子还大些,死者嘴里是塞不下的白砂石,死不瞑目的眼睛瞪得老大。 营帐内,阿什那大将军看着这五十八袋大米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阿奇赛已死,算是平了大部分将士的怒火,但是他们坐吃山空许久,这五十八袋大米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杯水车薪。 若是熬成浓粥,一人一口都分不到,若是熬成薄粥,估计大家也就闻个米味儿,还不如不发,只会让本就饿得挠心抓肝的大家更崩溃。 那干脆这五十八袋大米就不发,换个方式让它们发挥更大的价值。 片刻之后,从阿什那将军的营帐内传出一条消息——不管用什么方法,若有人能破了大礼现在的局势,这五十八袋大米就是奖励,这粮食任他吃任他处置,军工连升三级。 此消息一出,北狄士兵各个像打了鸡血一般,有的绞尽脑汁研究布防图,有的夜观天象希望能有破局之法,有的则是自告奋勇要直接去最前线侦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个赏太过于有诱惑力,况且阿什那大将军军规极严,言出法随,他承诺的事情绝对不会出尔反尔。 一时间,北狄军营各种想法可谓是百花齐放,大家士气高涨,仿佛下一刻手里端着白米饭的人就是自己。 甚至有人将主意打到了那些被掳回来的大礼大夫身上,他们完全可以用这些大夫的性命作为要挟让大礼军队就范。 …… “程将军你看!北狄人的军营起火了!” 那哨兵每天从山上往下望都能看到夜间举着火把巡逻的北狄人像一只只红色的萤火虫,他已经见惯不怪了,可是不知怎的,今天北狄人似乎格外安静,连举着火把巡逻的人都少了些,他还以为北狄人又要使什么坏搞突袭呢。 正准备回禀程将军,却见不知从哪里来了无数支火箭,直逼北狄人军帐,原本只是一点点的火光,不知怎的,火势是在一瞬间变大的,他甚至都没看清,要知道北狄人喜欢把军帐相连安扎,一个军帐着火相邻的军帐立马就会受牵连,火势蔓延极为迅速。 而且这场火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简单,伴随着火势,似乎有什么东西爆裂开的声音,那声音就和过年时放的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的。 “将军,北狄人似乎被什么人给攻击了,趁现在,咱们要不要动手?” 不确定这是北狄人自导自演为了引他们下山的还是真被人给黑了,若是第一种情况,那这演戏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第242章 突袭 “点一队人马跟我下山,注意我要身手好的,其他的人留在山上静观其变!” 北狄人自己也没想到他们当初用火攻让大礼死伤惨重,如今却被人用了一样的方式回敬。 连营帐烧得很快,尤其借着风向,很快就往大将军的营帐烧去,那里面可是有几十袋的大米啊,于是所有人一股脑儿往大将军的营帐跑去。 可最为致命的竟然是那堆白天不起眼的白砂石,如今受了热就跟凉水进了热油里一样,噼里啪啦震得乱飞,滚烫的白砂石嵌到肉里准能烫出一个大泡,被白砂石炸到其他地方还好,最怕炸到眼睛,所以大部分只能捂着眼睛移动。 那些白砂石全部堆在原本存放粮食的仓库里,而那里又紧挨着伙房,堆了不少木柴,平常为了能尽快将饭菜做好,堆放的柴火都是干透了的,所以那附近的火势最大,当然由于那些爆裂乱飞的白砂石,基本也没人敢去那周围。 “所有人冷静!一部分人留在这里灭火,剩下的给我看好大礼军队的动向,绝对不能让他们给偷袭了。” 阿什那大将军此话一出,像是给所有人浇了一盆降温的水,大家也不急着去抢那些粮食了,因为上一个想趁混乱把粮食从军帐里偷出来的人已经被大将军一剑封喉了。 既然是作为特许的奖励,这粮食便是在大火里烧了也不能让手底下的人给擅自偷去,既是军规,岂有随便破坏的道理。 有了前面的杀鸡儆猴,后面的人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眼下当务之急是把伙房那一带的火尽快给灭了,否则那石子炸得人睁不开眼睛总让阿什那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的话音刚落谁知竟然从空中飞来了一块巨石,两块、三块,那巨石的质地极为松散,即便是砸到身上也不会造成很严重的伤,但是落地后的巨石瞬间化为粉末,而粉末遇到高温的空气之后瞬间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锁定巨石来源方向,尽快解决,其他人退出去,离军营远一点!”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许多北狄士兵已经出现了窒息的情况,一个个涨红了脸张大了嘴,像是离了水的鱼渴望回到水里。 微小的粉末飘在空气中不仅影响视线,熏得人眼泪直流睁不开眼,还影响呼吸,而北狄人要取水灭火也没那么快,所以只能尽快远离军营。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撤出军营的范围,就感觉大地在震动,细听之下才发现似乎有铁蹄往这边赶来。 “大礼人攻过来了!” 即便已经成功脱离了军营范围内的烟雾圈,但被熏过的眼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不断流出的眼泪更是影响视线,北狄人只能拿起武器慌忙应战。 这一天接二连三的变故其实也在一步步击溃北狄人的心理防线,都说不打无把握的战,可如今他们确实被,这战打得也确实是没做什么准备。 疾风从耳边掠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头就已落地,当同伴的鲜血溅到脸上时才发现大礼军队就在自己咫尺的地方。 速战速决,大礼其实就是看准了北狄人现在的困局,只能速攻不宜拉长战线,否则一旦北狄人缓过来,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因此不过一刻钟,北狄军营里的惨叫和刀剑撞击声就停止了,而大礼那支军队则像一阵风,刮完就消失了,只有地上的鲜血和轱辘转的人头真切地显示他们曾经来过。 阿什那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本想组织一队人马追上去,但是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妥,大礼人诡计多端,说不定又是什么诱敌深入的法子,万不可中了他们的计,现在最要紧的是重整旗鼓,今日大家受到的挫折已经够多了,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而影响军心。 “将军,到底是什么人在暗中帮我们?难道是连老天爷也站在咱们这边吗?” “是啊,今天可真是痛快,北狄人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总算是能略报一二的仇。” “可是将军为什么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呢,哪怕再多一炷香,我还能再杀几个北狄人。” 回山上的路上,一群意气风发的士兵骑在马上回味着刚刚的酣畅淋漓。 “行了,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你没看到那些白雾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吗,再恋战,等北狄人调整过来,现在说这痛快话的就是他们了。” 程将军话音刚落,一群毛头小子突然就沉默了,他们杀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将军所说的情况,还好听了将军的话,否则今天该出大事了。 “等等,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 人群中不知谁说了那么一句话。 此次下山,他们并没有人员伤亡,这点程将军纵观全局很是清楚,作战时他除了杀敌,将其余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了北狄人营帐驻扎地的查看上,这一看,确实看出不少端倪。 五十个人,个个都是功夫了得身手敏捷之士,只是怎么突然少了一个人呢? “是谁?” “好像是,是李桐。” 关于是谁这件事,刚刚点将的人很清楚,光是扫一眼在场的人就很快得出结论。 “李桐?” “我刚刚明明看到他和我们一块撤出来了啊,怎么会不见了,该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 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你们先回去,没有命令不得随便下山,我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将军,还是我去,大家不能没有您,还等着您回去坐镇指挥呢。” “是啊是啊,您随便指两人去看就好了,不必您亲自去。” 大家都纷纷应和。 “无妨,刚好我有件事情要去弄清楚,你们先回去。” 今晚这场大火和呛人的白雾显然不是专门为了辅助他们而放的,而他们似乎也只是运气好,赶上了这么个时间点,究竟会是谁呢? 但不管是谁,俗话说得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在无意之间助了他们一臂之力,或许对方有更大的能耐也说不定呢。 他刚好可以借着去找离队部下的借口去一探究竟。 第243章 引开 李桐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他怎么会在一群身着大礼服饰的人中看见了自己的弟弟呢?莫不是自己太想家了,眼前竟然出现了弟弟的幻象,可弟弟身边的那人怎么也那么眼熟呢?这不是弟弟的师兄张也吗? 他们一群人此时正被另外一群黑衣人护着悄悄离开北狄军营。 如米粒般大小的滚烫石子飞到手背上,直到又烫又疼的感觉传来,李桐才确定这不是什么梦也不是什么幻觉。 他来不及想弟弟怎么会来前线,也来不及想北狄人是不是对他们做了什么,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北狄人发现弟弟他们的动作。 “北狄龟孙,看你大爷不把你们杀得落花流水!” 李桐大吼一声,成功吸引了不少北狄人的注意力,很好,这样弟弟他们的行动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了。 跟着人群猫着腰往前走的李柏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顿了顿身子,但是眼睛被白雾熏得泪水直流,根本看不清。 “时间紧迫,后面的人快跟上。” 随着被后面的人推搡,李柏只能跟着人群快速往森林深处走去。 这些年的军营生活,让李桐这个半大小子成长了不少,尤其是拳脚功夫,在被征召入伍之前他就经常跟姐夫切磋,加上他体格好,比寻常的同龄孩子要长得高大些,又不怕苦肯勤学,所以在同一批入伍年龄相当的孩子中间他自然而然就脱颖而出了。 就连军中教他枪法和拳脚功夫的老师傅都说他有这方面的天赋,是棵难得的好苗子。 没错,李桐确实掉队了,原本他也是和军队一起撤离的,但是他心里始终放心不下弟弟,如今两人好不容易遇着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和弟弟说上一句话,哪怕是一句。 这些年寄回去的家书除了一开始那封,后面的基本陆陆续续被退了回来,后来远在千里之外的李桐才知道原来青州城竟然被北狄人霸占了,所有的消息出不来也进不去,所以他后来也渐渐不再寄家书了。 李桐的马蹄声还是惊动了那群黑衣人。 “有人在追我们,你们几个护送他们走,要快!其余的人跟我一起去断后。” 小荷冷静地给属下下令,难道北狄人那么快就发现了她们的行动了吗? 来不及想那么多,立马调转方向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本来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场恶战了,谁知道对方竟然只有一个人,而且看着装像是大礼军队的。 “来者何人,为何要跟踪我们?” 碧荷举着刀挡在李姝前面,语气冰冷。 “我找人,我弟弟就在刚刚你们救走的那群人里,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这些人穿着黑色劲装,黑色头巾黑色蒙巾,而且大部分人身材高大,李桐还以为是一群男人呢,没想到开口竟然是女子。 不过对方看上去似乎和北狄人不是一伙的,这让李桐稍稍放心。 “哦?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弟弟叫什么?” 碧荷这么问,一方面是为了拖延时间,另一方面则是要了解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他叫李柏,我是他哥哥李桐。” “李桐?” 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过这次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是我啊,小荷。” 见李桐好像没认出来,小荷干脆揭下蒙巾,借着微弱的月光,李桐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脸,确实是小荷。 “小荷?怎么会是你?” 李桐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里小荷一直是个活泼的大家闺秀形象,实在无法和眼前这个威风凛凛的人联想到一起。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只怕再耽搁下去,真正的北狄人就要追上来了。 李桐之前就觉得那场火有些蹊跷,原来是小荷她们放的,还将大米换成了白砂石,他都能想象到北狄人知道真相之后该有多跳脚了。 说到大米换白砂石的事情姐姐也有参与,李桐忍不住问小荷姐姐的近况。 “姝姐姐看起来一切都好,只不过你们都不在身边,她未免有些寂寞。” 本想再多问一些家里的近况,却听得有人来报北狄人发现那些大夫被人救走了,已经派了人马过来追了。 “没想到这些北狄人比预想中的反应要快嘛。” 语气虽然冷静,但是小荷心里还是不太有底,若是换作平常,只有她们自己人,她完全有信心甩掉北狄人,可如今带了那么多不能武功的大夫,这难度有点大。 “你原计划是准备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渡过回马关,往禅州城方向去。” 离此地最近的确实是禅州,而且禅州尚未被北狄人占领,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是看如今的情形怕是有些难了。 “这样,你派几个人换了那些大夫的衣服跟着我,这一片我熟悉,我带着她们去引开北狄人,你就带着其余的人往禅州方向走,如果北狄人能顺利被我们引开,你们去禅州问题不大。” 小荷想了一下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好,那你们万事多加小心。” “好什么好!” 小荷正准备去调派人手突然被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给打断。 “往山上跑,山上有我们的大部队,北狄人不敢轻易进攻。” 是程将军的声音,李桐顿时吓了个激灵,他恍然想起自己擅自离队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程将军出现在这里莫不是来逮他的。 李桐只是给小荷报了名号,小荷立马就把眼前这人和脑海中的陆程对上了号。 地面开始震动,是北狄人过来了,如此紧要关头,虽然来不及细说,但是小荷当机立断采取了陆程的方案,李桐的方案也被采纳了,只不过是由陆程带着部分人去引开北狄人。 而李桐则是拿着陆程的令牌带其他人去山上。 陆程之前带人在山上做了不少陷阱,一直苦于无法实践,如今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北狄人追上来,刚好可以试试这些陷阱究竟好不好用。 第244章 领罚 “小子,知道走哪条路上山?” 李桐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将军的话中之意,当初设置陷阱李桐也是参与者之一,他自然是知道走哪条路能既能避开陷阱又能快速上山的。 由于这次大礼占据了地理优势,所以北狄人才不敢贸然动手,这也给了他们在山上设置陷阱的时间。好在北狄人只是派了一支队伍前来追击,这样的深山密林最适宜人数不怎么多的时候作战,人数一旦多了陷阱就不奏效了。 看到那些大夫的着装,北狄人果然上钩,追着过去了,而李桐则是带着其他人抄近道上了山。 虽然是夜里,陆程对自己亲手设下的陷阱却是无比熟悉,带着身后的人绕过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而紧随其后的北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所有人降低自己的重心,弓着身子走,我不发话都不准站直身体。” 陆程小声对身后的人说道。 所有人猫着身子刚走过一段路,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迅速擦过,紧接着是北狄人的惨叫声。 那是飞箭阵,一旦触发机关,事先在各个方位设置好的利箭就会从不同方向飞射弹出,白天视线较好的时候若是看得格外仔细兴许能发现机关,但是现在是夜里,人的目视能力本就不及白天,所以大大提高了触发机关的概率。 “他娘的,这帮大礼人竟然设置陷阱。” 有几个北狄人在身后嚷嚷叫骂,却是再也不敢贸然追上来了。 对于北狄人的叫骂和激将陆程也不说话,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带着身后的人往山上走去。 不敢追?那更好,还给他省了几个陷阱,下次用也一样。 但是一想到大将军允诺的奖励,他们又有点不甘心,既然都已经到半途了,还是试一试。 陆程微微回头,余光瞥见不要命继续跟上来的几人,嘴角扬起一个玩味地笑。 这次北狄人学聪明了,行进得小心翼翼,而且专挑前面的人走过的地方,多余的地方是一点都不敢踩,原以为只要和前面的人保持一致就能躲过陷阱,没想到他们还是太天真了。 有些陷阱并不是一定要踩中才会触发,而是靠踩中的数量来决定的,就比如现在让北狄人嚎啕不止的陷阱,一旦踩踏的人超过四人,从第五人开始就会落入陷阱,而陷阱之下埋着的是尖头朝上的刀刃,陷阱之深,人一旦掉下去非死即伤不说,即便有幸无事,想要出来也是个大问题。 所设陷阱为该范围最低处,犹如一个漏斗,这样的地势,上面的人想要救人根本就没有受力点,且当初为了不让北狄人借力,陆程下令将这一片的树都砍了,而且是齐平地面砍的,连个拴绳子的地方都没有。 夜幕中,前面那群人逐渐与后面的追踪者拉开了距离。 接二连三中了不同的陷阱,而且每个陷阱的设计都出乎意料,根本毫无规律可循,这让北狄人很是头疼,束手束脚的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换另外的路去追,但像是鬼打墙,怎么也走不出固定的范围,原以为找到了新的路,结果低头一看,这不就是刚刚的陷阱吗。 唯有跟着前面的踪迹走才不会迷路,但不迷路的代价是中计或者直接丢掉性命。 北狄人进退维谷,最后决定待在原地等天亮,或许这样鬼打墙就会消失。 可是待在原地很考验他们的专注力以及洞察力,因为谁也不知道大礼人会不会突然从某个地方出现,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 “程将军,是程将军回来了,快开门。” 总算是甩掉了那群北狄人,陆程也带着小荷人毫发无伤回来了。 “李桐何在?” 大家都沉浸在将军回来的喜悦中,李桐冷不丁被点名,而且还是叫全名,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在!” 作为军人的天性还是让李桐出列并答到。 “私自掉队不报备,去领二十大棍。” 李柏这会儿还没和哥哥说上几句话呢,就被人带去领罚了,想替大哥说几句话却被人按住了,似乎是李桐的战友。 “别说话,只是罚二十大棍说明将军并没有生气,打完就没事了。” 有人悄悄在李柏耳边说道。 …… “末将参见九公主。” 在无人的军营,陆程对着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了将近二十岁的女子跪拜,其实他虽远在边关,但也并非消息闭塞,巾帼军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更何况是始于青州地界,整合所有的信息,其实不难猜出真正的幕后之人。 只是让陆程没想到的是九公主竟然亲自跑到前线来了。 “程将军,果然好眼力。” 小荷赶紧扶了一把陆程。 现在大礼堪用的将才没有几个,北陆南程双杰算是比较出名的两人,其实按说应该是双陆,只不过为了和北方的陆湛区分开来,所以一般唤陆程为程将军。 从九公主口中,陆程得知了北狄人在青州的所作所为以及她此次亲自来前线的原因。 “所以那阿奇赛千里迢迢竟然带了一堆白砂石回来?” 知道这个消息陆程眼睛都笑弯了,很明显的愉悦。 “不得不说九公主真是好谋略,不过末将想知道的是今晚若是我们没有出手,您当如何?” 陆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他们今晚不出手,北狄人的注意力不一定能被吸引,她们也不一定能顺利将人救走。 “我赌的就是程将军会出手。” 轩辕琀的语气无比笃定,其实她也准备了第二套方案,只不过有些冒险,人性是很难把控的东西,她也不敢全然投注。 “能助九公主一臂之力实乃陆某荣幸。只是眼下我们守在这山头已经有些日子了,双方僵持不下,北狄人不退兵的话你们无法去禅州。” 禅州虽然尚未沦陷,但是去禅州的路却是被北狄人把持的,如今小荷想带那些人去禅州,北狄人是绕不过的,如今之计只能杀退北狄人。 第245章 破困之法 “无妨,那我就陪程将军一起退敌,之后再带着他们光明正大地回去。” 两人一番交流,互通有无,基本上将双边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 “有句话末将不知当问不当问?” “程将军但说无妨。” “朝廷到底对于退敌西北是什么态度?” 小荷沉默了,其实不用她说,陆程应该也能感觉得出来,虽然她很不喜欢大哥的所作所为,但有句话他是说对了的,盛极必衰,大礼现在确实是在走下坡路。 “程将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当你觉得上面的决定和你心中的正义背道而驰时,大可随心行事。” 她又何尝不知道因为朝廷之前摇摆不定的态度让大礼军队死伤惨重,若朝廷无法倚仗,她将组建自己的倚仗。 “有九公主此言,末将自当知道如何行事。” 陆程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早已经在跟随自己心中的正义了,问她这句话不过是在确定他们是否是一类人。 “大哥,你没事?” 李柏看着哥哥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在北狄人手中遭了不少罪都没哭,现在却红了眼眶,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欸欸欸,小柏你别哭啊,嘶,你眼泪滴到我伤口上更痛。” 李桐扭过身子把弟弟推得离自己远了些。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一点皮外伤而已,伤口看着唬人,其实没那么痛的,弟兄们都知道将军不是真的生气,所以放了不少水。” 李桐这些年在沙场磨砺,个子长了不少,已经比弟弟高出一个头了,由于常年得风吹日晒,皮肤又黑又粗糙的,就连下巴都开始冒胡茬了。 “那么久没有消息,我们的信又送不出去,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大姐也是整日担心的不得了。” 战场上全是些粗枝大叶的爷们儿,突然见弟弟这般泪眼汪汪的,李桐有些不习惯,笨拙地用粗粝的手帮弟弟抹去脸上的泪痕。 “所以大姐现在还不知道姐夫已经不在了的事情吗?” “是,你当时在信里不是说生死未卜嘛,我想着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就被瞒了下来,想等你的确切消息再和大姐说,可没想到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信件了。” “所以姐夫是真的……” 李柏试探性问道,后面几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嗯,姐夫的名字已经上战亡名单了,而且回虎峡一战后将军曾派专人去搜救过一些可能幸存的人员,可救回来的人里并没有姐夫。” 后来他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役,他敢断定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绝无生还的可能,哪怕下面是条河,更何况姐夫当时还中了箭伤。 李柏张大了嘴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他不敢想象一直蒙在鼓里的姐姐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要如何承受。 姐姐每年都会给姐夫专门预留一坛他最爱的红果酱,虽然她嘴上不说,但谁都看得出来姐姐对姐夫是真的入了心。 “其实如果换做我,当时我也会选择和你一样的应对方法,毕竟那时候的我也相信会有奇迹。” 李桐拍了拍弟弟,知道弟弟担心姐姐,但是这个事情既已成事实,谁也无法改变,只能回去以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对姐姐和盘托出了。 “对了大哥,你有见过我师傅吗?” 也是经弟弟的口李桐才知道当年他和姐夫被强制征召之后弟弟竟然也差点因为大夫的身份来战场当军医。 “我在战场的这几年从未见过张老师傅,也许他没有被分到我们这片战区,放心老头子医术那么高明绝对会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师傅当时的身体状况他是知道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但愿如哥哥所说。 久别重逢的兄弟俩又聊了不少,直到外面集合的号令。 原来大礼的士兵在军营附近擒住了两个北狄士兵,两人自知反抗无用,又生怕落入大礼人手里受到什么酷刑折磨说了些不该说的,当即就咬舌自尽了。 此刻两具已经没有呼吸的尸体被放在人群的最中央,既然能有人悄悄潜到军营附近,说明他们已经有人避开了众多陷阱。 程将军当即下令加强巡逻,不得放松半刻。 北狄军队觉得大礼人难缠,大礼军队也同样认为北狄人难缠,两边这么一直对峙下去,若没有外援或粮草补给,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 这个时候哪一方能率先打破僵局占据先机就有获胜的可能。 程将军从来就不是独断专行之人,如果部下有好的建议也会虚心采纳,所以现在又到了大家最熟悉的环节——集思广益。 每个人,若有好的退敌之策,可以找程将军一同商讨。 “程将军经常这样吗?” 李柏诧异于一个高高在上的将军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啊,程将军人很好的,听说还是咱们青州人。” 站在哥哥身后的李柏没把哥哥的话放在心上,反倒注意到他后背的衣服脏的都快包浆了,他背上全是伤口,那么脏的衣服伤口很容易感染恶化的。 “没事的,我里面的衣服是干净的,没必要洗。” 一听弟弟要拉自己去洗衣服,李桐立马拒绝,大家都脏的一致,到时候就他一个人干干净净的得多格格不入啊,会被弟兄们笑话的。 “必须去。” 弟弟以大夫的身份施压,李桐只能屈服。 “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山上有一汪清澈的泉眼,这水流还不小,泉水清澈甘甜,多亏了这泉水,他们才能死守至今。 “这是什么衣服,我怎么从未见过?” 李柏拿起一件款式奇特的衣服,看着质地轻柔实则坚硬无比。 “这可是好东西啊,当年临走前大姐给的,我和姐夫一人一件,别看它轻软,实际上可厉害了,能为我挡去不少伤害呢。” 李柏倒也没怀疑,姐姐经常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人打交道,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正常。 “这泉水好甘甜啊。” 在李柏的印象中最好喝的水当属他们老家李家村的井水了,没想到这里的泉水竟然还要再甜上几分。 “那是。” 李桐应了声就坐下来,心安理得地看着弟弟给自己洗衣服。 “这泉水是流到山下去的?” “当然了,就连那些北狄龟孙都得喝老子的洗脚水。” 李桐得意地拨了拨水。 等等,北狄人也喝这水? 李柏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哥,我想到了一个法子,也许能破大礼军队眼前的困境。” 第246章 以疫破阵 “你小子皮好了?又出来蹦跶?” 陆程抬了抬眼皮,看到李桐身边还跟了个人,两人面部轮廓和眉眼有几分相似,只是一个高些壮些还要黑些,另外一个则是清瘦白皙,看着不像泥腿子,倒有几分书生气。 “嘿嘿,快好了快好了,将军不是想找破困之法吗,兴许可以听听我弟弟的想法。” 李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将弟弟往前面推了推。 “青州之前的疫病?你说这个和破困之法有什么关系吗?” 听到对方竟然提起了青州之前那场疫病,陆程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 “那将军肯定知道那场疫病的起源是因为水源里有病死牲畜的尸体,导致水源污染,下游沿河而居的人因此得了疫病。” 陆程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汪泉水,如果用这个方法或许真的可以破了眼前的困境,又想到了什么,陆程在心里否定了这个方案。 “虽然这泉水流经山下北狄人的营帐,但是下游可能不止北狄人。” 陆程不置可否,只是说出自己的顾虑点。 而他的顾虑点也正是当时李柏犹豫的地方,如果北狄人之下再没有其他人用这水,那他们大可用此法让北狄人染上疫病,如此一来便可解了眼下困局。 “将军能否确定这泉水不止北狄人在用?” 这泉水出水量不算少,但是如果中途没有其他的泉水汇合并入,那除去这路途中的损耗吸收,真正流到山下的恐怕没有多少了。 “你容我命人探查一下。” 这个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如果可以确定不会影响到下游的人,他很乐于采用。 就在兄弟俩准备离开军帐时,将军突然提到了一个让两人无比熟悉的名字。 “安宁镇韩记酒家的韩夫人李姝是你们什么人?” 其实李柏说出这个法子的时候他就有些疑心了,当初这疫病的防治方法是李姝经夫人的口告诉他的,而后来他亲自登门感谢,李姝又说这不是她的功劳,自然而然让他想到了有可能是和她相关的人。 “是我们姐姐啊。” 原来如此。 “知道了,你们出去。” …… “将军这根本不用去探查,我知道啊,这泉水别看山上量挺大,但是到山脚就不胜多少了,用来灌溉的速度都不一定有被太阳晒干的速度快。” “你如何得知?” 陆程让人安排了几个人去探查,没想到其中一人直接说出了结果。 “喏,前面那座山下面有个村子,在被北狄人占领之前,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这一带以前砍柴打猎的时候经常来,咱们山上这眼泉我也熟得很,因为山脚的水量小,所以附近的村民直接在合适的位置挖了个潭,方便路过的时候直接取水不用等待。” “多余溢出来的水就没入了旁边的泥土里,根本没机会流到什么小溪小河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附近近一点的好像没有太多的水源了,那天下山我没好好看,北狄人的用水应该是从村民之前挖的储水潭里取的。” 王麻小从小生活在这一带,年少时经常被父亲带着上山打猎,这附近几座大山他基本了如指掌。 “你确定?” 陆程几乎快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了,如果真如麻小所说。 “我以项上人头向将军保证,我说的句句属实。” 麻小站直了身子,目光坚定直视陆程朗声回答道。 “麻小说的那个水潭我之前下山见到过一次,就在北狄人军营后面的空地上。”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陆程觉得头顶的阴霾仿佛被扫开了不少。 山下的北狄人物资匮乏,山上的大礼人也好不到那里去,附近的野物都被打完了,再远的地方也去不了,已经过了一段吃野菜充饥的日子了,加上现在多了巾帼军和这么多大夫,那么多张吃饭的嘴顿时让山上的物资越发捉襟见肘。 北狄人虽然不能上山,但是打猎的范围毕竟比他们要稍广些,猎获也会多一点。 陆程承认自己的部下能吃苦,但是长此以往下去,只怕北狄人会比他们撑得更久,所以得尽快采取行动了。 好不容易来了一群大夫,现成的大夫不看白不看,没有安排站岗任务的人直接在各个大夫前面排起了队看病,经常打仗,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由于之前征召军医耗过一遍大夫,所以这次被北狄人掳过来的就是两个极端,要么是年龄很大的,要么初出茅庐年纪不大的小伙子。 五大三粗的兵蛋子见着操着一口家乡口音的同乡不免觉得亲切,会多说几句话。 由于没有药材,银针之前也被北狄人收走了,所以大夫们大多只能做一些包扎正骨之类的处理,要是能在山头上挖到一株可以用的药材,大伙都得高兴许久。 说到药材,小荷就想到那艘载满药材被她们砸翻的船,实在是有些可惜了,那些药材没能像粮食一样找到机会掉包,但是沉入江底也总比落入北狄人手里好得多。 虽然小荷手下的人伪装得很好,大部分人也长得比寻常女子要壮实些,但是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她们的女子身份,要知道战场上全是一水的男人,现在来了一伙女子,有些人还是会忍不住套几句近乎。 陆程显然也看穿了手下人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说破,他们可能不知道巾帼军的鼎鼎大名,正巧也可以借这个机会让手下们见识一下女子未必不如男,好让他们再找机会精进一下武艺。 水源疫病的事情交给李柏和张也了,毕竟他们两个一个得过这个疫病一个当年又亲自发现了疫病的源头。 北狄人依旧会时不时上来挑衅,陆程吩咐一切照旧,该打打,该叫骂叫骂,绝对不能让他们看出有任何的异常,不过吸取上次的教训之后北狄人学乖了,一般只在白天出现,而且陆程也知道他们破了几个陷阱,不过这都不要紧。 由于此行主要是为了救人,所以小荷她们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口粮,现在又要和男兵们去分本就不多的口粮,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她都是让手下的人一定要力所能及帮着做事,绝对不能因为身边都是男子就把活都交给他们。 第247章 不留活口 计划实施之后,陆程专门派了人时刻注意山下的动静,在等待的日子里,山上难得过了几天热闹温馨的日子。 以前巾帼军的名声不是每个人都听过,但是如今巾帼军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军营了,现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们这些大礼男儿上了战场之后,被北狄人侵占的青州,大礼的女子竟然以她们柔嫩的肩膀和北狄人作战。 男儿郎在战场厮杀,而与他们背靠背同样奋勇杀敌的是英勇的大礼女子。 欣赏归欣赏,敬重归敬重,双方早就想探探对方的虚实了,于是在陆程和小荷的首肯之下,两边来了一场简单的切磋。 切磋共分三场,每场双方各派一个代表上场,每个人可以选择一样趁手的武器,可以重复也可以不一样,十招以内必须分出胜负。 第一场是手持九节鞭的巾帼军代表翠荷对战手持长刀的王麻小。 碧荷的身材在整个巾帼军里都算是比较娇小的了,但胜在身轻如燕动作敏捷,所以只要不是拼体力的持久战,她一般都不会吃亏。 而王麻小看着比碧荷要高出不少,但放在军队男儿中他属于偏瘦的类型,虽然精瘦,但由于从小跟随父亲打猎,常年跋山涉水,导致他的体力和耐力都特别好。 两人的对决很有看头,看是身轻如燕的碧荷先以巧取胜还是麻小靠耐力拖到结局。 “丑话说在前头,王小哥要是小看我的话可是会吃亏哦。” 虽然穿着一身暗色的衣服,但是少女一开口连带着身后的风景都明亮起来了。 “碧荷妹妹说笑了,我怎么敢小看你。” 麻小有些不好意思,光是回一句话,耳根都红了。 碧荷率先出手,九节鞭划破空气,如疾风般朝麻小袭去,别看麻小上一刻还害羞得手足无措,一旦进入状态身手了得,一个利落的闪避直接让碧荷的九节鞭扑了个空,而九节鞭的主人像是预知了对面的动作,一个转腕九节鞭又杀了个回马枪,麻小这才举刀格挡。 “叮咚”武器撞击的声音,霎时震破了空气的宁静,一个手持九节鞭似绕指柔以柔克刚,一个手持长刀搅动空气见招拆招。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紧盯着两人的一招一式,就连心跳的频率几乎也跟着两人的动作同频了。 “铛”随着碧荷手里的九节鞭将麻小手里的长刀缠住甩出,胜负已成定局。 “碧荷妹妹厉害,我王某输得心服口服,巾帼军果果然名不虚传,巾帼不让须眉!” 周围一阵喝彩,这场比武实在是精彩,也完全打消他们对女子同样奋勇杀敌的疑虑。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九公主的人好身手。” 陆程略微侧首对同样坐在主位的小荷说道。 “谢谢程将军夸奖,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句话我同样送给程将军。” 小荷大大方方承下对方的赞赏,碧荷本来就很优秀,她不需要装模作样地谦虚客套。 第二场比试,两边的人则是都选了长枪,最后打了个平手。 第三场则是典型的力量型对抗,金瓜锤对战双刃斧,两边派出的都是各自的大力士,一出场便自带一种骇人的压迫感,最后巾帼军以微弱的差距惜败。 三场比试下来最后竟然打了个平手,但是自此之后两边不再有人会怀疑彼此的实力了。 人群尚未散去,比试的余温也尚未平复,就听到负责盯梢山下的人带回了消息,北狄人已经染上疫病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坐于主位之上的两人对视一眼,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差不多可以实施了。 …… 这疫病的症状其他地方的人不一定熟悉,但从青州来的人绝对熟悉,一开始是发烧,后面身体的温度会越来越高,直至把人烧到意识模糊浑身无力,严重的直接挺不过去。 之前在青州发生的疫病死者以孩子居多,但大人也不少,当然有些大人身体素质极好,硬扛勉强也能扛过去。 起初北狄军营出现有人发烧的情况,他们的军医诊断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偶感风寒,开了几副药下去,结果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越治越坏。 起初只是一两个发烧,后来是七八个,直至最后整个军营的人几乎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饶是北狄军医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几人本就出现了和大伙一样的症状,但每日还得强撑着身子查看医书找药方,没几天,这几个军医成了北狄人中最先撑不住的。 一开始阿什那也觉得是风寒,毕竟天气越来越冷了,他们的条件也算不上多好,偶感风寒即便不吃药撑个几天也能慢慢痊愈,但是渐渐地,他发现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他也曾怀疑是不是大礼人动了手脚,但是百思不得其解,他甚至找不到一点大礼人动手的迹象,等他自己也得了一样的病症,他恍然反应过来,不能和大礼人僵在这里,他们得跑。 结果还没来得及拔营,大礼的军队就已经下山了。 任北狄人再怎么骁勇好斗,此刻人人脸色苍白冒着虚汗,像极了一群病猫,原本所向披靡的兵器此刻成了累赘,他们竟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有的人好不容易上了马,却因为没有力气夹紧马背拉紧缰绳直接从马上摔落。 “不留活口!” 陆程只下了四个字的军令。 这是大礼有史以来赢得最为轻松的一战,全歼北狄军队,算是报了当年回虎峡一战的仇。 当陆程的剑直指阿什那的心脏时,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你说粮食的事情,确实不是我们做的,但是你以为青州的百姓都是软柿子任由你们的人糟蹋拿捏吗?至于你们这病。” 阿什那顺着陆程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潭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映入眼帘,从石缝上滴落的水流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像是命运的轮回,循环往复。 “用你们那两个探子的尸首泡出来的水好喝吗?” 阿什那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那股恶心的劲头尚未来得及抵达喉头就被陆程一剑取了性命。 第248章 坦白 此困一破,陆程便可以腾出手来去收拾那些霸占城邦的北狄余部,另外也可以一路北上去和陆湛汇合共同退敌。 而小荷这边也该带着这些大夫们回家了,不过也有人因为这次的事情选择主动留下来随军做一名军医。 这是个人意愿,小荷并未阻拦,只是一点,必须让家中亲人知道他们的情况。 见李柏要跟着九公主启程回青州,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是否愿意随军,毕竟这样的人才他也想收入麾下。 “程将军,这可不成,我答应过他姐姐的,必须带她回去,您可别让我失信于人。” 没等李柏开口,小荷直接替他拒绝了陆程。 “那就替我向韩夫人问好。” 李姝见弟弟终于安全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却见他一直闷闷不乐的,原本想着是这一路上太累了,过几天就能好,但一连几天都一样。 “小柏,出来吃饭了。” 自从被救回来之后李柏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姐,这次去前线,我见着大哥了。” 李柏看着眼前的饭菜一口没动,只是愣愣地看着姐姐。 “是嘛,太好了,他们是不是都好好的?” 李姝也没想到弟弟此行竟然见到李桐和韩旭,能见上面那说明两人都好好的,只是李姝光顾着高兴,全然没注意到李柏只提到了李桐,完全没提到韩旭。 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李姝看着弟弟,等着他后面的话,可后面的话李柏是一句也没再说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姝似乎发现了不对劲。 “是你姐夫不好了还是小桐不好了?” 李姝试探性地问道。 见弟弟仍是沉默,李姝急了,“你快说究竟是什么事,一字不落一五一十地说。” “姐夫他……” 李柏颤抖着唇只说出这几个字就哽咽了。 “他是哪里受伤了吗?没事只要人活着就好。” 李姝笑得有些勉强,姐弟这么多年,看弟弟的表情李姝隐约有什么预感,但是内心的恐惧让她提前把话抢了过去。 “你吃完自己收拾一下,我出去一趟。” 李姝慌忙起身,碰掉的筷子也没发现。 “姐夫死了。” 有什么东西碎在心里开始零碎,李姝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就被这四个字定住了。 “小柏,别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李姝没敢回头,自顾自地说着,往前迈了一步却被不算高的门槛给绊倒了。 身后的动静惊得李柏赶紧起身去扶姐姐,却发现姐姐低着头怎么都不肯起来。 “姐,你没事?快起来。” “你告诉我,刚刚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李姝再抬头时,眼泪早已布满脸庞。 怎么会呢,韩旭明明就答应了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怎么突然间就死了呢。 李姝只觉得心头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偏头呕出一口鲜血直接昏死过去。 …… 陆程那一战虽然使了点手段但是终归还是赢下了,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北狄人的嚣张势力,但这个时候朝堂上竟然有人公然站出来说要停战,双方胶着许久,始终难以彻底分个胜负,再这么拖下去国力财力将越发衰弱,不如彻底投降,谈判割地,保存实力,等日后国力充沛再找个机会夺回来。 如此荒谬的提议竟然获得了超半数朝臣的支持。 北狄是只喂不饱的狼,你今日喂一城,明日就得喂五城六城,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几块地那么简单。 小荷猜想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大哥的手笔,只是她想不到他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那些大臣睁眼说瞎话,看来他的好大哥真的是想亲手毁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国家,不仅要把恶狼引进家,还告诉恶狼要咬哪里才最为致命。 她当初还指望朝廷在阿奇赛走了之后可以出手呢,结果朝廷就跟瞎了一样,任由最佳时机白白错失,青州又落得和之前一样,这次北狄人甚至还变本加厉,派了比之前两倍还多的官兵来青州。 她已经给过朝廷机会了,是他们不要。 之前北狄人征粮,为了方便省事都是直接找像钱老板那样的米商威胁白要的,如今生怕重蹈覆辙,竟然直接上民众家里强抢,从前做的恶事一样不落,甚至还变本加厉。 人一旦被压迫,要么意识觉醒奋起反抗,要么麻木不仁变成奴隶,那她就等,等这把火烧得再旺些,这样烧在北狄人身上才够痛,最好一把火之后只留下骨灰。 第249章 心结 青州又回到之前孤立无援的状态,北狄的气焰越发嚣张,他们的触手已经伸到青州周围的几个州边界,而几个州的反应竟然出奇的一致,就是不抵抗也不反抗。 原本北狄只是试探试探,没想到这柿子那么软,于是开始肆无忌惮。 或许就连北狄人也觉得不能老逮着一个州薅,所以周边几个州第一次体验到了北狄人的暴力和蛮横,苦不堪言。对比其他州,青州就像是被玩旧了的玩具,并没受到北狄人较多的关注。 …… “姐,你喝点粥。” 姐姐那天是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可是醒了之后却像是被抽掉了灵魂,整个人毫无生气,双眼空洞,已经整整两天滴水未进了。 李柏知道这个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一开始选择隐瞒就是还抱着一丝希望,加上后来消息中断,一切似乎并未成定局,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那个名为希望的泡沫已经被彻底戳破了,他再也没有理由继续瞒着姐姐了。 知道自己一个人劝不动姐姐,李柏本来想找姑姑的,但是一想到她也要面对自己唯一的亲侄儿战死沙场的消息就犹豫了,这样的打击对她来说未免也太大了。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帮姐姐走出来再说。 “放着,我一会儿再喝,你出去,我累了,要睡一会儿。” 李姝的语气毫无波澜甚至不带一点感情,她虽然嘴上没说,但是李柏也清楚姐姐也在怨他没有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她,而是选择瞒了她那么久。 等门合上之后李姝才让忍了很久的眼泪落下来。 她昨晚做梦了,梦见韩旭满身是血的站在自己面前,说抱歉他食言了,让李姝别等他了,重新找个好人家嫁了。 可梦里的她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不断地摇头,然后看着韩旭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在梦里。 李姝确信自己的心空了一角,从今往后再无复原的可能。 李柏最近的反常以及李姝的闭门不出终究还是引起了韩娟的怀疑,只是她和李姝一样还没从李柏安全回来的喜悦中走出来就被韩旭战死沙场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韩娟虽然也伤心,但毕竟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熬过了丈夫战死沙场的艰难,所以她情绪平复得比李姝要快些。 “姝丫头,你吃点东西,旭儿若是泉下有知,他肯定也不想你做傻事的。” 几天没见,李姝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也毫无血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随时都会碎掉。 见李姝没有要张嘴的迹象,韩娟也不强求,而是搁下手里的碗同李姝说起韩旭小时候的事情。 “小时候的旭儿其实算不上活泼,那时候他脑袋还没受伤,整日沉着张脸像个小大人似的,像极了大哥,他和村里同龄的孩子打架打输了,回家气得不肯吃饭,我们怎么劝都没用,后来大半夜听到厨房有声响,大哥以为进贼了,没想到过去一看竟然是那小子。” “大哥当时笑着问他怎么想通了呀,舍得下床吃饭了,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他不吃饭饿肚子的是他,难受的也是他,反倒那几个打他的一点事儿也没有,那他干嘛让自己受罪,与其这样还不如吃饱了再找他们打一架。” “你说那个年龄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大部分都得怄很久的气,他怎么那么有觉悟不到一个时辰就想开了呀。” 看着李姝终于颤颤巍巍自己端起粥含着泪喝了一口,韩娟才放了心。 第250章 心病 如行尸走肉般过了大半个月,以前只是想念,最近李姝就觉得韩旭的身影会时不时出现在眼前,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是自己出现幻觉了,但并不想从这种幻觉中走出来。 转眼又到年关,李姝看着之前扯好的布料却没有了动手的欲望,成日吃完饭就搬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有时候天阴就闭眼靠在墙角眯着。 许久不见的阿四来家里找李姝时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姝明明外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但是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生机,像是瞬间老了好几岁。 “阿四你来了呀,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 李姝靠在竹椅上,偏头看了眼阿四,脸上是一抹极淡的笑容,语气却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 “都好了,都好了,劳李老板挂心了。” 当时阿四受伤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之后被秦卿安排去庄子上休养,最近才又渐渐接手原先的工作。 “你自己搬个椅子坐。” 最近北狄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其他几个州上,青州难得清静几天,李柏去医馆忙活了,李姝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这把椅子就是陪她最久的。 阿四倒也不矫情,自己从屋里搬了把椅子和李姝并排坐下,他学着李姝的样子微微仰头,想看看她究竟在看什么,可是除了湛蓝的天空以及天空中偶尔飘着的几朵云,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李老板,你在看什么?” 阿四有些好奇,李姝竟然能盯着天空看那么久。 李姝没有答话,而是把身子彻底往竹椅的靠背上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才缓缓开口,“看远的人。” 这个回答让阿四像个丈二的和尚实在摸不着头脑,却也不好再开口追问下去了。 “李老板,我有个不情之请。” 阿四犹豫着开口,眼睛却在小心翼翼注意李姝的反应。 “嗯。” 很轻的声音,示意阿四继续说下去。 “就是您之前做的那个卤菜能不能再做一次?” 见李姝不答,阿四继续说到,“价格随便您开,或者您要是不想动手您教教我也行。” “我记得城南之前有一家卤肉馆的,听说味道不错,或许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除非弟弟下厨,否则李姝一个人的时候都懒得做饭,即便是下厨也是随便对付的,自从知道韩旭死了的消息之后李姝就对生活失去了热情,什么都可以将就。 “城南那家我去试过了,味道远不及您的手艺,我在庄子上休养了那么久,就想吃一口您做的卤菜,这不刚好就上赶着来找您了。” 阿四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姝,希望她能看在大家都是老熟人的份上能帮帮忙,他不擅长说谎,耳根都红透了,好在李姝并没有注意到。 李姝不想动弹,早上弟弟出门的时候说今晚不回来吃饭,她一早就打算好了晚饭就用锅里没吃完的馍馍随便对付一下。 “阿四,不是我小器,做那卤菜工序繁多,光是食材香料就得准备许久,你今天来得突然,我实在没有准备,要不改日。” 李姝不想下厨是真,拒绝阿四的说辞也是真。 “这不打紧的,东西我都带了,您大可指挥,动手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见李姝拒绝自己的理由只是因为食材问题,他早就准备好了,来的时候就把东西都备齐了,没好意思拎进来全放门口了,这会儿他高高兴兴地去门口拿东西了。 李姝见阿四小到连花椒这样的香料都带了,就知道他肯定是做足了功夫来的,再推辞下去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只能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进了厨房。 从前阿四也帮了她不少忙,如今只不过一顿饭的事情,她又怎么能真的收他的钱支使他干活。 卤味,好遥远的回忆啊,她记得那时候刚嫁给韩旭没多久,为了能让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些她才尝试着做的,没想到还真让她给做成了。 她突然怀念起那段日子,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是都整整齐齐的,没有天灾没有战争,没有别离。 阿四注意到李姝眼眶有些红,以为是自己烧火太旺了烫到了李姝。 “李老板,我这火候是不是太大了些?” “没事,刚刚好。” 李姝许久没做过卤味了,有些手生,但好在有些东西是刻在脑海里,只要开好了头,后面的过程就是水到渠成。 虽然李姝已经尽量把食材处理得小些薄些了,但光凭这一两个时辰是没办法完全入味的,就连李姝自己尝起来也是差点时间,但阿四却全然不在意,每样都说好吃,临走前还说出要打包带回去,留着明天更加入味了再吃。 李姝没有拒绝,反正自己也没什么胃口,阿四全都带走了还省得她处理。 “对了,李老板,我们东家回来了。” 以往阿四找李姝,李姝都会象征性地问一下东家的情况,如今一整天了,李姝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的,竟然一个字都没提过。 “奥,替我问秦老板安,他一切都好?” 李姝懵懵的反应不像是装的,似乎真的是因为阿四这一句提醒才突然间想起了有秦卿这一号人的存在,她有些不记不清和秦卿究竟有多久没见过面了。 “好,一切都好,李老板有空可以去秦淮楼坐坐,随时欢迎。” 阿四一想到东家的脾气,迟疑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说道。 “好,那就好。” 直到晚上弟弟回来,说起陈余年请自己去秦淮楼给秦卿看病,李姝才知道秦淮竟然生病了,似乎病得还不轻。 “你若是明日再去秦淮楼带点东西过去,就说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李姝往弟弟手里塞了点银子,示意他到时候买点东西带过去。 秦卿既然受伤了,阿四为何又说他一切都好?算了,李姝也懒得去想,和弟弟说了声就准备去睡觉了。 “姐,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李姝的情况李柏都看在眼里,姐姐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什么了,实际上她的病灶在于心,是心病。 第251章 杀意 “小柏,你别多想,姐姐从未怪过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李姝最近很爱睡觉,因为睡着了她就可以做梦,运气好的话梦里会有韩旭。 …… “东家,味道如何?” 阿四看着已经好几天没胃口的秦卿今日竟然破天荒吃了一碗饭,终于松了一口气,秦卿大病一场之后就一直没什么胃口,直到前几日他随口说起一句卤菜,阿四这才厚着脸皮去找了李姝。 “你去找李姝了?” 这味道一如几年前,不曾改变,不过他已是许久没尝过了,他如今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留着一条命吃到这味道。 “我这不是在庄子上养了那么久,嘴巴都淡出鸟味儿了,想李老板这口卤菜许久了,才厚着脸皮去找她,没想到做多了最后还剩了许多就打包了一点,您有今天这口福可全是沾了我的光。” 阿四发现自己扯谎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自己没舍得吃几口几乎全打包回来的事情是一点也不说,明明是东家想吃,硬是说成自己想吃。 “当真?” 韩旭将已经空了的碗搁下看着一旁的阿四。 “当真,比真金都还真,还剩了许多呢,东家想吃我明日再给您端些上来。” “你长本事了,给我吃你的剩菜竟还敢来向我邀功?” 跟了秦卿那么久,阿四能听不出来他语气里没一点责备的意思吗。 “看来还是我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了,早知道就算是撑破肚皮我也全部吃完了。” 阿四佯装生气傲娇地说了句。 秦卿哼了声继而问道,“她还好?可曾问起我的近况?”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一些,毕竟随口问一下自己合作多次搭档的近况也算正常。 “李老板让我代她向东家您问好呢,不过我瞧着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像是有什么心事。” 毕竟人家不愿意说,阿四一个外人也不好问太多。 有心事吗? 阿四走后秦卿一直咀嚼着他口中所说的心事二字。 …… 年关前最后半个月,周围几个州的人终究是反了,无数女子纷纷投入巾帼军旗下。 曾经刀割在青州上他们并不觉得痛,如今那把刀终于朝他们下手了,疼痛让他们学会了反抗。 就连成日只知道忙于家务和活计的妇人都看出了朝廷的袖手旁观,如今朝廷是再也指望不上了,男人在前线,她们就只能纷纷站起来扞卫自己的利益了。 短短半个月,巾帼军的人数翻了整整一倍,原本只会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劳作的女子纷纷拿起了长枪长剑一致对敌。 不过一群妇女,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北狄人以为这次已经往大礼屯了更多的兵力肯定会万无一失,可要知道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而且他们现在面对的还是一群有组织有武器的兔子。 …… “九妹,我警告过你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轩辕珬看着眼前的妹妹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知道的光听语气还以为是宠溺的哥哥拿调皮的妹妹一点办法也没有。 只有小荷清楚地看到大哥眼底一片寒凉,赤裸裸的杀意毫不掩饰。 第252章 宫中往事 “大哥怎么老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呢?” 小荷看着轩辕珬一脸无辜。 “阿奇赛的粮草是你动的手脚?没想到你还和陆程搭上线了,我真是小瞧你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轩辕珬的语气却无比肯定。 此次就是因为九妹的掺和,让北狄大受损失,阿什那全军被歼,这个消息已经震惊北狄上下,就连带着他的地位也受到了质疑和威胁。 外人只会觉得陆程名不虚传可堪重用,只有他知道这一切全都拜自己的好妹妹所赐。 “大哥你说这话小妹我可就不赞成了,凭什么你可以偏帮那些外族我就不能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只许大哥放火不许小妹点灯啊?” “九妹,我之前说过的,你不掺和北狄人的事情,我暂时不想与你为敌,如今是你不听劝的,就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了。” “那我倒是要看看大哥怎么个不讲情面了。” 如果说上次见面兄妹两人对彼此的血缘关系还有所顾虑,这一次可以说是彻底撕破脸了。 若轩辕珬的目标只是大礼国的皇帝之位,小荷确定自己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她甚至还很乐意帮大哥一把。 可他的目的却只是单纯的报复,报复完之后还要将大礼的江山拱手送给北狄,这是她所不能忍的。 从一开始北狄点名道姓指定公主和亲到后来公主自戕再到北狄借故起兵,其实现在细想来一切都透着古怪和阴谋的意味,或许她的大哥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在筹划了。 …… 皇兄轩辕珬是父皇的第一个皇子,也是最受父皇宠爱的皇子,加之皇兄的母亲乃是前皇后,父皇这辈子最爱的女子,前提是如果她北狄细作的身份不曾暴露的话。 先皇后的细作身份被揭穿之后,她被父皇打入了冷宫,连带着五岁的大皇兄,一夕之间,这世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最尊贵的两人从万人敬仰的高处猝然跌入尘埃,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加之先皇后的细作身份,便是宫里最下等的宫人都敢公然欺负他们母子俩。 曾经父皇对先皇后的爱有多浓烈,如今丢弃时就有多无情,母子俩就像没人要的阿猫阿狗一样任由他们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听说先皇后进到冷宫之后日日泣血,只希望父皇能来见她一面,可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能等来父皇。 后来宫人们从先皇后身上搜出一封信,父皇看了之后沉默良久就把大皇兄送到佛寺礼佛了,对外则宣称先皇后突发恶疾不治身亡,大皇子颇有佛缘又一心想为先皇后祈福诵经所以剃度出家成了大礼首位拥有皇家血脉的皇子。 这些都是从前照顾我的老嬷嬷说给我听的,她照顾了我许多年,其实她清醒的时候不大会和我说这些宫里的陈年旧事的,只是后来她年龄渐长,有时候意识不太清醒,所以会断断续续同我说起这些事。 那也是我第一知道我那素未谋面的皇兄竟然有如此悲惨的过往。 多年前的中秋我曾从宫中溜出去偷偷见过皇兄一眼,那时候我只是好奇,好奇皇兄这个人,好奇他的过往,也好奇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在一群锃光瓦亮的秃头中,我一眼就认出了大皇兄,似乎心有所感,他在跪拜起身的间隙朝我看来,并露出一个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朝我颔首。 鬼使神差般我竟然将腰间的钱袋子连同从嬷嬷那里顺来的月饼一股脑全塞进了他的怀里,“小师傅尝尝,这月饼可好吃了。” 只见他不语,脸上是颇为无奈的笑,他将钱袋子还我了,月饼却是留下了。 时隔太久,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记得了。 我再次遇见皇兄是半年前的刺杀行动,当时北狄人的作战计划突然改变,一旦成功整个大礼就会沦陷,所以我必须在一切尚未成型时将其扼杀,可我万万没想到同北狄人坐在一起制定作战计划的人竟会是我的皇兄。 巨大的震惊令我久久无法回神,也正因为如此,我失手了,后来导致被北狄人追杀了一路,我不确定在我踩塌瓦片与皇兄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是否有认出我,但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他再也不是当年在佛寺笑得如春风般的少年了。 …… 自从轩辕珬挑了明牌之后,他暗地里培养了多年的军队时不时会跟着北狄的官兵一起亮相,但是更多时候他们不动手,多是一种旁观者的身份,除非遇到一种情况——对方是巾帼军。 原本只需要专心对付北狄人的巾帼军此时又多了一个对手,而且对方的实力还不容小觑,这让小荷很是头疼,原来大哥这次是来真的。 再就是朝廷那边,也不知道大哥使了什么法子说动那些文官劝说老皇帝此刻万不可出兵,要将为数不多的核心兵力留在京城拱卫京城的安全,所以其他各地州在自卫防守方面几乎是真空状态。 若不是巾帼军和一些觉醒的地方势力阻挠,北狄人这会儿可能早就攻进皇宫了。 小荷倒也不是没试过给父皇写信,只不过一封又一封的信最后全都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朝廷前脚刚征完粮家里粮食本来就所剩无几,这下北狄人又来,还让不让人活了。” “都说我们之前从我们这里征的粮食是拿去前线支援的,怎么把北狄人都支援到家门口了?” …… 朝廷征收赋税的时候由于青州当时被北狄人围困,所以朝廷那部分自然是没征上,被北狄人刮走了一部分,但其他地方朝廷的赋税是照旧的。 这相当于刚长出来的韭菜已经被人割了一大截了,如今还没长出新的又被另外一拨人贴着地面又狠割了一刀,没有天灾的年头别说吃饱饭就是吃口饭的权利都没有了,底下的百姓自然是纷纷造反。 不反,被人抽骨剥皮喝汤,生不如死,反了,生死各占一半的机会,任谁都会选第二种。 第253章 败 北狄人往其他地方派的兵力越多在前线的兵力就会不足,此消彼长,前线大礼军队的压力也会相对小一点,原本这个时候他们也可以派一部分人回来支援各州,但是没有皇帝圣旨谁也不敢随意调兵遣将。 而巾帼军这边随着北狄人不断施加人数砝码,已经打得越来越吃力了,好在军中从各地投奔而来的女子就是最好的活字招牌,她们像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万千的百姓妇女,良好的群众基础使得巾帼军不至于完全断了气。 同年腊月,北狄军和巾帼军狭路相逢终有一战,但是实际出面和巾帼军开战的却是轩辕珬手下的军队。 这一次终于轮到北狄人在一旁看戏,大礼人却自相残杀了。 坐在山丘上的北狄将领占据了最佳的观战位置,他们像是等待戏剧开场的看客,耐心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须臾,随着一声令下,战场上卷起了漫天的灰尘,马蹄声,怒喝声,刀剑相撞声,一场激烈的战斗拉开序幕。 巾帼军的女子擅用轻巧的软兵器,一般情况下需要两人合作才能制服轩辕珬底下的将士,但其中也不乏实力强悍的,能够以一敌三。 “干得好,往那娘们儿的心口上来一脚看她还能动弹不。” “那娘们长得挺漂亮的,死了有些可惜。” “攻她命门攻她命门,唉,那小子不行啊,那么好的机会竟然错过了。” 战场上双方打得有来有回,而北狄人则像看热闹的看客,对战场上的形势评头论足,看到激动处恨不得换自己上场厮杀。 一瞬间就是头断血流的事情到了北狄人眼里竟然成了最好看的戏剧,丝毫不会觉得血腥,他们反倒觉得那一抹抹的鲜艳的红为战场增添了别样的色彩。 小荷至今没想明白轩辕珬为什么要亲自对付巾帼军,而不是让北狄人来,让同样是大礼人的双方阵营厮杀,小荷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多次阻挠轩辕珬才要亲自下场吗? 这场战役尤为关键,决定着涵谷马道的所有权归属问题,轩辕珬联合北狄人已经夺取了多个通往外界的关口,若这个再被夺去,北狄人的势力就会形成一道无形又坚不可摧的墙,一面切断内部对外的联系,一面又防守外界对内的攻击,而且他们还可以将这道墙作为盾牌不断往外扩张。 结果很遗憾,巾帼军输了,轩辕珬私底下训练的这支军队实力非凡,骁勇善战,更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一丝感情,面对同是大礼人的同胞下手竟然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下手果断决绝,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没多久巾帼军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一退再退。 满地的尸首和尚有余温的鲜血无不昭示着刚刚这场战役何其激烈又何其惨烈。 “你们几个去干嘛?” “嘿嘿,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娘们儿,还有一口气的也行,好久没爽了。” 说话的北狄人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只听得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所有人都没来得及看清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几个准备去战场上的北狄士兵就已经倒地了,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却找不到自己究竟是被谁杀的。 “我看谁敢?” 洁白的僧袍上不知何时开出朵朵红色的梅花,看上去妖冶至极。 第254章 忌讳 北狄人愣住了,轩辕珬和他们合作那么久基本没见他动过手,没想到他竟然深藏不露,出手动作快到没一个人看清人就已经毙命了。 有人气不过,弟兄们不过就是想捡几个没死透的女人玩玩怎么了,何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一声声刀剑出鞘的声音,轩辕珬的护卫和几个北狄人纷纷亮出了兵器,双方剑拔弩张。 而轩辕珬却一点不受影响,反而将带血的长剑在那几个已经毙命的北狄人衣服上蹭了蹭,直至把上面的血迹完全拭尽。 “轩辕珬,你别太过分!” 一道愤怒的朝着轩辕珬大喊。 “过分?当着我的面破坏我立下的规矩,该死。” 轩辕珬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彷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别以为主帅给你脸你就可以那么嚣张!” 刀气逼来,只是那刀连轩辕珬的头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他的护卫给截了下来。 “铮”,长刀从中间断做两断,那北狄人感受着掌心麻到发痛的震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刀竟然是被一把剑给劈断的,能做到这般,不仅说明那刀的材质特殊,用刀之人的内力更是深厚无比。 那愤愤不平的北狄人有些慌了,感觉自己的武力值在这些人面前似乎不够看的。 “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大皇子不必动怒,这几个人交给我就好。” 为首的北狄将领阿思翼观战太入迷了,直到这边传来骚动才赶紧过来制止。 “你们要知道,大皇子是我们不可或缺的重要合作伙伴,切记不要犯了忌讳,如果不清楚的回去找自己的队长问清楚。” 阿思翼原本是有些看不上这个大礼的皇子的,虽然他能给北狄出谋划策,有时候甚至能帮北狄扫清障碍,但是北狄尚武,轩辕珬长相不似北狄人一样孔武阳刚,想必也就会一些花拳绣腿。 没想到今日的战役以及倒地的士兵彻底扭转了他对轩辕珬的看法,这个人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实际城府极深,武功也了得。 当初轩辕珬和他们合作就提出了一些他的忌讳,即别人不可在他十丈之内杀人,不可在他眼皮底下侮辱女子,哪怕尸体也不行。 这四一条勉强可以理解,毕竟他对外的形象是出家人,是尊贵无比的佛子,所以见不得别人动杀戮,不过今日看来他自己并不受这第一条的限制。 至于这第二条,阿思翼的确有些难以理解,不过就是几个女人,北狄民风开放,女人要几个就有几个,男女之间并不像大礼一样有很严重的贞节观念,女人和其他男子睡了也不会吵得寻死觅活的,而且现在战场上躺着的是他们的敌人,既然对方输了要怎么处置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但是既然犯了轩辕珬的忌讳,那还是收着点,毕竟后面他们还需要轩辕珬的帮助,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惹毛了这个难得的合作伙伴。 “把这几个闹事的给我带下去,按军规处置,每人三十大板。”末了他又补充到,“请每个人务必记牢大皇子的忌讳,若下次再犯可就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了。” 至此,北狄人联合轩辕珬已经将青州以及周边三州全数纳入囊中,并且将每个进出的关口都把守得死死的。 “禀报主上,巾帼军的首领逃跑了。” “去追,找到人格杀勿论,不必带来见我了。” 轩辕珬一个挥手,眼皮也不抬一下,将长剑归鞘一个翻身上了马。 九妹,我给过你机会了。 轩辕珬抬头,望着远处如血般的残阳,合上眼睛,再睁开时,眼里满是冰冷。 “阿朱姐姐,你带着首领往人少的地方走,我来引开他们。” 翠荷回头看了眼身后穷追不舍的追兵,再这么下去她们会被一锅端的,阿朱精通医术,带着重伤昏迷的首领逃正好。 “好,首领就交给我,你们万事当心啊。” 话毕翠荷当即带着几个人调转方向,正面迎上轩辕珬的部下。 这场战役输得有些蹊跷,并不是按照原本的作战计划推进的,甚至她们留的后招最后竟然也没有出现,正因如此首领才会重伤昏迷,阿朱隐隐感觉不太对劲儿,但是一时间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不过现在来不及想那么多了,眼下最关键的是带首领摆脱追兵然后替她疗伤,只是这次首领的伤可能有些棘手。 残阳被地平线彻底吞没之后,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第255章 连夜上山 “姐,你睡着了吗。” 李柏发现姐姐最近有些嗜睡,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有时候晚饭刚吃完就喊困回房休息去了。 “姐,快醒醒。” 见姐姐没有应答,李柏干脆推门进去,发现姐姐睡得并不好,睡梦中眉头紧皱,露在外面的双手握紧成拳。 “姐,快醒醒,有人找你。” 李柏拍了拍姐姐,李姝才有转醒的迹象。 原来是王平,以往有事都是章直下山,自从章直去找花姐的女儿之后,李姝这还是头一回见王平下山来自己家。 “有什么要紧事怎么大半夜叫我们姐弟俩上山?” 李姝最近像丧失了五识一样,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不关注也不关心,所以当王平说小荷的巾帼军在涵谷马道输了的时候,李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时候的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原来翠荷带着其他人引开追兵之后,阿朱带着小荷一路走山道上山投奔花姐去了,花姐那个地方阿朱很久以前跟着首领去过一次,如今想来还真是庆幸,否则当时她根本不知道要带首领藏到哪里去。 “阿朱虽然精通医术,但是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无法为小荷医治,山上其他人没有懂医术的,再者山上缺少药材,所以老大这才让我下山来请两位上山的。” 李柏一听说她们受的都是极重的外伤,叫醒姐姐之后就开始在家里寻找药材。 “姐,咱们之前晒的药材你放到哪里了,我待会儿有用。” 李柏看着空空如也的柜子只好向姐姐求助。 放哪儿了?好像放空间了,李姝有些不记得了。 “可能放地窖了,我去找找,你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要从空间里拿东西,必须避开其他人,所以李姝支开弟弟,选择一个人下地窖。 仅用了一刻钟,李柏就将有可能用到的药材全部打包好了。 先前只是听王平口述,根本想象不到她们伤势的严重性,如今亲眼见着了,才发现伤口很棘手,尤其是小荷身上的伤竟然伤在了上次受伤的地方,二次受伤很容易出问题的。 这次上山的除了小荷和阿朱,还有另外两个巾帼军的女子,其他的女子都尽数折损在路上了,她们几个费了好大功夫才甩开轩辕珬的追兵逃上山。 其余人三人皆是轻伤,已经被花姐安排到别处休息了,小荷和阿朱则被单独抬到一个房间进行医治。 花姐专门留了几个干活麻利的女娃子给李柏打下手。 “多烧一点热水备着,然后将这些药用三碗水来煎最后熬成一碗端过来,把这些药放到火盆里小火慢炙,等烧出烟了,把所有的布条子放到上面去熏,熏好了就拿过来。” 小柏查看两人的伤势之后发现小荷伤得更重,情况也更危险些,所以当机立断有条不紊地安排好每个人所负责的工作。 一年不到,这已经是李姝第二次见到小荷再度重伤了,有时候她看着小荷也不知道这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女孩究竟是哪里来的勇气和毅力去对抗那些比她强了百倍千倍的敌人。 第256章 宁国府 “她们几个找过来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怎么伤得这样重。” 花姐回忆着今天见到几人的场景,那几个自己也受了伤的丫头能带着昏迷的小荷撑到这山头,真的全是凭着一口气,等到了山上那口气也就泄了,痛感才后知后觉。 当初小荷和花姐的合作其实算不上偶然,但最终能合作成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人理念相同。 小荷组建巾帼军的时间要早于两国开战之前,一开始她主要是救助那些因为家境贫寒的女子,教她们一门可以谋生的手艺,让她们即便不依附于男子也能生存,并且从思想上向她们灌输女子并非不如男,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的理念,让她们从思想上也慢慢独立起来。 后来,随着两国交战,她救助的队伍里多了不少从西北逃难而来的女子,由于天然的地理原因以及西北民族混居优势,她发现西北的女子普遍比南方的女子身材高大,力气也大,所以她开始在其中挑选一些身体素质好的人行进训练。 而教这些人武艺的初衷其实是为了让她们自保的同时保护救助队伍里其他的女性。巾帼军的性质转变其实是从北狄人占领青州之后随意侮辱践踏女性开始的,从那时起,巾帼军开启了对抗北狄军的征程。 她看透了北狄人的本质,哪怕大礼最后真的易主了,北狄人得了这天下,女子们的命运不会变好,反而会更糟,像牲口一样被践踏,像商品一样被交易,就如当初去北狄和亲的公主,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彷佛这就是她生来的命运,即便不满也只能笑着接受。 凭什么那些男子占着先天的性别优势在朝堂上随随便便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葬送一个女子的一生? 所以她要争,要和北狄人打,拼尽全力也要为天下女子创造出一个平等的世界。 有人说男子从戎参军,戍守边疆,奋勇杀敌,而女子只需躲在他们背后,光是这一条,女子这辈子就休想压过男子,那她就让天下人看看,男子能做的女子一样能做,甚至做得比他们更好。 看着眼前虚弱到极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荷,花姐想到第一次见到这姑娘时,她意气风发,说要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大概就是那时候她被打动了。 只是花姐深知她这山上还有许多需要她庇护的人,为了不让他们受到牵连,她注定不能深入牵涉到小荷那边的事情中,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是站在暗处给小荷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荷的情况十分危急,能不能撑过去就看明天了。” 李柏皱着眉头说出这句话,手里的活却不曾停过,其实若只是这次的伤并不算难处理,难就难在这次的伤叠在上次受伤的地方,上次李柏为了取出嵌在她骨肉里的爪子,不得已削掉了一小段她的后肋,如今这一刀是生生将她其中一根左后肋给斩断了,似乎还伤及了其他器官。 而一旁的阿朱虽然伤得也不轻,但比起小荷的伤不算难处理,治疗之后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了。 “宁国府,去宁国府。” 不知道是不是被疼醒的,阿朱似乎听到了大家的对话,强撑着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之后又沉沉睡去。 “她说什么?” 李姝离得有些远,没听清楚阿朱的话,于是询问离得最近的弟弟。 “她说去宁国府。” 李柏冷静地说出这几个字,宁国府,似乎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 李姝看向花姐,朝她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当今皇后正是出自宁国府,如今宁国府掌事的是皇后的亲哥哥,小荷和这宁国府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宁国府戒备森严,寻常人等根本进不去。” 花姐对小荷的真实身份其实不算太了解,她交朋友向来都是随心的,就譬如当初和李姝的相识其实凭的就是第一眼,她第一眼若是看好的人便用心去教,若是第一眼就看不上的人,以后再怎么相处也处不好。 日子有些久远,李姝也和弟弟有同样的感觉,这几个字仿佛在哪里听过。 “姐,袁瑾当初是不是给了你一个令牌?” 经弟弟一提醒,李姝也想起来了,当初救了袁瑾兄妹俩之后,作为谢礼,袁瑾当初的确给了她一个锦囊,里面是有一个令牌来着。 因为她当初一心扑在系统所要的九鸾凤钗之上,所以忽略了另外一样东西,说来当初袁瑾的确说过日后若需要相助大可拿着令牌去宁国府找他来着。 李姝赶紧拿出那个锦袋,上面绣着一个瑾字,令牌依旧在里面,只是少了一只钗子。 “这令牌看着好生精致,上面正是宁国府的“宁”字,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花姐接过李姝手里的令牌端详了起来。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花姐,咱们真的要去宁国府吗?难道去了宁国府就有办法救小荷?” 宁国府在青州城内,这一来一回快马加鞭少说也得两天,按照她现在的危急情况,根本撑不了那么久,而且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带上马车经受路上的颠簸。 “阿朱是小荷的心腹,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不过看她现在的样子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这样我去试探一下另外几个女孩,看看她们知道些什么。” 阿朱再度陷入昏迷,小荷自始至终就没醒过,如今也只能先依着花姐的法子了。 结果当真如料想一般,她们的确丝毫不知。 “看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姝妹子,你和我去一趟宁国府。” 李姝有些为难,因为她不会骑马,如果两人共乘一匹马怕是要耽搁许多时间。 “花姐,不是我不想和你一起去,我不会骑马。” 她第一次骑马还是和阿朱同骑,阿朱坐在她身后护着的,如果还是按照上次的速度,光是去宁国府路上都得花去将近两天。 带上她去宁国府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既然如此,那你把令牌交予我,我亲自跑一趟,但愿能赶上。” 花姐走后,将山上的大小事宜全部交由王平打理,李姝和王平算不上特别熟,尤其和花姐还有章直比起来,两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两人偶尔碰到也就简单点头礼貌示意。 花姐走后三个时辰,小荷的病情急剧恶化,呼吸越发微弱,心跳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李柏皱着眉头施了几次针,才勉强稳住了病情,但小荷仍处于危险之中,如果再不找其他的法子,恐怕真的要无力回天了。 “情况怎么样了?” 李姝看弟弟满头大汗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她想做些什么,但一切又显得那么无力。 “现在还不好说,我只能尽量稳住情况,但愿能撑到花姐带着好消息回来。” 到底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其实李柏自己心里也没底。 “水,水。” 阿朱虚弱地呢喃,李姝立马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撑起她的头喂她慢慢喝下。 喝过水的阿朱稍微清醒了一点,“首领,首领怎么样了?” 她艰难地转过头去看躺在一旁的小荷,她也是学医之人,光看小荷的面色以及观察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情况太糟了。 “我怀里有两颗药,给首领服下。” 李姝制止了她想自己拿药的动作,伸手将她怀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子,里面是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李姝控出瓷瓶里仅有的两粒药递给弟弟。 李柏将药接过,细细闻了闻,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不解。 第257章 被盯上 这药的药性太烈了,按理说完全不适合小荷现在的身体状况,但是里面又含有大量人参雪灵芝等珍贵药材,药性一旦激发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可以短暂让小荷的情况好转,但药效一旦失效,她的情况会比现在差得多,甚至可能立马就毙命了。 一旦这药喂下去,比的就是一个快,到底是这药效率先失效还是宁国府那边先赶过来。 “这药的功效你也是知道的?” 李柏向着尚在清醒的阿朱询问。 “不止我知道,首领也知晓这药的功效,这是她一早就给我的,为的就是应对今日这样的情形。” 阿朱气若游丝地说完这几句话就已经累得直喘。 “喂,首领说过尽人事听天命,如果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她说过那么她也认了。” 这件事情是开战前首领亲口对她说的,她无法形容听到这些话时的心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哪怕前路再难,她也跟定首领了。 既然阿朱都已经传达了小荷的想法,那说明这件事情小荷是有心理准备的为此也提前做了准备。 李姝看着弟弟,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小柏?小柏?” 李姝的呼喊让正在沉思的弟弟回过神来。 “你在犹豫什么?不喂吗?” “姐,花姐出发多久了?” “不到三个时辰。” 要从青州往返还早着呢。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李柏将药丸收了起来,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他解释到,“既然这是小荷的意思,这个药我肯定会喂给她吃的,如果我没计算错,这种药的药效一般能维持八个时辰左右,喂太早到了后面对我们来说未免太过被动,我会算好时间待会儿给她喂下的。” 以这个药的药性和小荷目前的身体状况来说,若要能刚好等到宁国府那边的救援,不宜喂得太早,否则没等到援救到来药效就已过,也不宜喂得太晚,否则小荷的身体撑不住。 现在他尚且还能用银针吊着小荷的命,可以为花姐争取一点时间。 ……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天将明的清晨,连带着空气也跟着震动,尘埃跟着凑起了热闹。阳光像一把把利剑,不偏不倚躲过树叶的遮挡直插地面。 马蹄过处,踏起阵阵泥花。 宁国府大门口。 宁国府几个大字因为岁月的侵蚀已经掉了不少漆,原本几个金色的大字几乎快与牌匾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而且门口也并不像传说中一样戒备森严,反倒有些落魄。 令牌已经交给通传的小厮,花姐已经下了马等候,她现在只希望对方可以快一点,小荷那边她不确定能撑多久。 没过多久,从高门里出来一个急匆匆的人,是一个年轻男子,仔细看还能看出小荷与他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这位夫人如何称呼,我外甥的令牌怎会在你手里,可是他出了什么事?” 男子见花姐挽着一个已婚妇女的发髻先是礼貌地问询。 花姐倒是一点也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直接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李姝说原本袁瑾说的是拿着令牌去宁国府找他,如今看来小荷的哥哥袁瑾应是不在府里,否则如今出来的也该是他,而不会是他们的长辈。 “当真?她现在如何了?” “已经有大夫在救治了,但是伤势严重,情况不容乐观,她的随从说来求助宁国府或许有救,我这才连夜赶来了。” 花姐原本以为只要找到宁国府,就算问题不能迎刃而解至少总该有一点其他的应急手段,结果好像和她想的大相径庭。 “只说来宁国府?就没再多说一点其他的信息?” 显然这位长辈似乎也不太清楚究竟要怎样才能救小荷。 “是的。” 花姐有些困惑,该不会是那丫头胡诌,她白来一趟了。 男子皱着眉头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间福至心灵,“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然后不顾形象地跑回了府里,留下花姐和小厮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她怎么觉得这人那么不靠谱呢。 “他是你们府里的什么人?” 花姐朝着小厮轻声问道。 “宁王爷啊,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大礼唯一一个外姓王爷。” 花姐瞧着这人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王爷,“那令牌的主人和你们这王爷究竟有着怎样的关系?” 花姐打算把自己的疑惑一并解开了。 “那令牌是三皇子的,三皇子和九公主一母同胞,都是当今皇后的孩子,王爷自然就是他们的亲舅舅了。” 至此,花姐的疑问算是解开了,很多事情串一串也能说得通了,她有想过小荷身份尊贵,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皇室中人,更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胆识的女孩竟然就是大礼唯一的嫡公主。 正当花姐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进去抓人的时候,宁王爷终于出来了,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装了什么,同时手里还牵了两匹马,花姐一眼就看出这是难得的汗血宝马,这速度可比她的马快多了。 “咱们走。” 他将其中一根缰绳递给花姐,示意她骑自己的马走,如果是骑这匹马回去,她敢说至少能比原先的用时再快上两个时辰,花姐自然乐意之至。 “你确定你已经带好了能救小荷的法子?” 对方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她原本不该质疑的,但是一想到他刚刚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只能说我带了一半的法子,剩下的一半在赶来的路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花姐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被夺舍了一样,此刻的他目光坚定,神情严肃,和刚刚一脸迷茫一问三不知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这说出来的话她怎么还是听不懂,那意思就是带他回去小荷也未必能得救是吗? 他似乎看穿了花姐的疑问,一个翻身上马,提醒花姐赶路要紧,他会在路上向她解释的。 来宁国府能救小荷是不假,但是时机有些不太凑巧,原本府里有一个身份神秘的神医,但是他最近外出去了,万幸的是他临走前留了一颗珍贵的丹药,这颗丹药能撑到神医赶来救小荷,就在他刚刚回府的时候已经传书给神医了,届时两人会在约定的时间地方见面。 花姐生怕他拿错药了,把阿朱那两粒药的事情也说了。 “我知道,不影响的,只要我们能在那两粒药的药效过去之前喂小荷吃下我手中这颗丹药就一定能等到神医出手相救。” 宁王爷的语气坚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既然那么笃定,花姐也只能选择相信,毕竟眼下是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宁王爷作为小荷的亲舅舅总不可能害她。 花姐原本以为只要她们卯足了劲儿往前跑就可以了,没想到千算万算漏算了那些原本追杀小荷她们的人还未罢休。 他们两个被人盯上了,准确来说对方盯得一直是宁王爷,而花姐则是因为来找宁王爷才被一起盯上的。 “后面这些人我来处理,等会儿你带着东西跑,不要回头一直跑。” 花姐触碰到缰绳的一瞬间就发现了手下的异常,宁王爷把药藏在了她的缰绳之中,起初她还有些疑惑,如今才明白他一早就发现有人盯上他了,所以他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 但对方也是个厉害的,知道小荷被跟丢了找不到踪迹,就去宁国府守着,仿佛一开始就算好了他们的下一步一样,着实有些可怕。 第258章 回来就好 “现!” 随着宁王爷大喝一声,郁郁葱葱的林子里顿时出现了几十个身穿黑色衣服的蒙面人直接挡住了后面追杀者的去路,将两人和那些追杀者隔了开来。 对方的人清一色手持长刀,而宁王爷这边的人用什么武器的都有,长枪、长剑、钩、戟、锤弩…… 同样是习武之人的花姐自然是知道这其中有几样武器极其难练,没有一点童子功根本练不成,可见这宁王爷看着好像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但是这些手下却都是个顶个的高手。 而花姐则是趁着双方陷入混战无暇顾及她的时候悄悄离开了现场。 花姐原是想走之前常走的那条近道的,但她还是怕会被那些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特意绕远路走了一条更为隐蔽的路。 这趟水她算是趟进去了,没想到背后竟盘根错节牵扯到那么多关系,但是她肩上挑的可不止小荷一行人的命,还有山上这老老少少那么多条的命,容不得她不小心。 而小荷这边,李柏已经尽他最大的能力用银针吊了好一会儿的命才让她服下了那两颗药,他已经替小荷,替花姐争取了一定的时间,接下来只能等花姐那边的消息了。 从服下药开始,小荷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但同时这种状态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王平,外面还没有动静吗?花姐不会有事?” 李姝亲眼见着小荷的状态由好渐渐变坏,知道这药效是快过了,阿朱也是强撑着身体等花姐那边的消息。 小荷的嘴唇开始慢慢发白,身体也开始渐渐变冷,这药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再这么下去怕是大罗金仙来了也回天无力了。 “小荷,小荷,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李柏说这个时候如果能把小荷叫醒,凭着意志力能撑上一段时间也行。 李姝靠近小荷轻声地呼唤她,希望她能凭着强烈的求生欲再撑一撑。 只是躺在床上的人无论如何呼喊,一点反应也没有。 “首领,你一定要撑下去啊。”阿朱用另外一只没受伤的手轻轻握住小荷的手,眼泪早已决堤,“你说过要建立一个男女平等的世界,你说过要让所有的女子都能平等地看这个世界的,这些都还没有实现,你不能走。” “好不容易半只脚已经跨出泥潭了,你这一放手是准备又让我们回到那个黑暗的过去里吗?” 阿朱也曾是那个深陷泥潭的众人之一,因为小荷的出现拉了她一把,如今她却眼睁睁看着这个朝自己伸出手的人要死在眼前,让她如何不难受。 感受到手里那只手的温度越来越低,阿朱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李大夫,你再想想办法,求求你再想想办法。” 李柏摇摇头,他毕生所学皆在此,他也已经无能为力了。 气氛瞬间被染上了悲伤的底色,每个人都心如死灰,这大抵就是命了。 寒冷的山风在夜里肆虐,可是再寒冷的夜也有被太阳重新照射温暖的一天,再狂傲的风也有偃旗息鼓的那一刻。 只有小荷的生命即将被定格,再没有其他的可能。 后来,屋里突然变得安静,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 “二当家,老大回来了,老大回来了。” 短短几句话,仿佛是世间最美的天籁,是漆黑长夜中骤然复燃的星火,那星火虽然微弱却足以慰藉人心。 通传的小哥也是拼尽全力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将手里的药丸塞进了李柏手里。 “喂,喂下去。” 小哥大口喘着气将话说完。 李柏丝毫不敢耽搁,甚至都来不及细查药的成分,直接将那拇指大小的药丸在掌心碾碎了,强硬地掰开小荷的嘴合着水喂她喝下。 “老大说喂下去。” 小哥挑着把最重要的话先说完了,等这会儿缓过气了才把整句话说完。 而王平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便赶出去迎花姐了,毕竟这屋子里的人全都在担心小荷的生死,但对他而言花姐的安危生死才是他最担心的事。 好在花姐只是累到力竭,已经没有力气将药丸亲手送过去了,因此才让手下以最快的速度把药送过去。 “回来就好。” 王平的千言万语在看到花姐平安无事那一刻最终只化成短短的四个字。 将药丸碾成粉末之后药效发挥得会快些,果然服下半个时辰,小荷的情况渐渐好转,苍白的脸开始有了一丝丝的血色,手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了。 总算是可以松一口气了,事后李柏曾仔细检查过残留在指尖的药末,似乎有些熟悉,这股复杂的药香让他恍然想起姐夫曾经吃的药,虽然他没有办法完全辨认这其中所用的药材,但是那个感觉不会错的。 “王平,你让弟兄们时刻留意外面的情况,随时准备好启动应急方案。” 王平正看着同花姐一起回来的马沉思,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马不是他们山上的。 “什么意思?” 应急方案在他们山上算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如果他们的寨子被人发现攻入,一部分人将在前面抵抗,剩下的则要迅速通过山上的密道逃离。 除非遇到无可挽回的危急情况,否则这个方案永远都不会被提上日程,王平敢肯定老大这次出去肯定摊上事儿了。 事情的经过有些复杂,花姐只能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其余的她会找时间再和王平细说。 “知道了,你先去休息,这段时间我会亲自盯着的。” 听完花姐的话,王平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来这次他们真的摊上事了。 而另一边,小荷的情况算是稳定了,身上的伤也在一天天好转,但人却是迟迟无法醒来。 就连情况已经好转,这几天可以下地行走的阿朱也发现了小荷脉象的异常,只是那个异常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她也束手无策。 就在小荷服药后的第五天,花姐开始怀疑那宁王爷是不是拿错药了,还有当初他口中的神医要怎么找过来,她后知后觉,现在才觉得草率了,她怎么把最重要的部分忘记了,即便宁王爷完美解决了那些追杀的人,他要如何找到山上来呢。 可是后来花姐才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王爷其实心细如尘。 这不在小荷服下药之后的第六天,巡逻的弟兄来报说是外面有两个陌生人要见花姐。 闻言,花姐连嘴里的饭菜都来不及吞下,匆匆忙忙去了石门口。 两人一马。 门口站着的其中一人不正是宁王爷吗,只不过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上不知何时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也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而他旁边则站着一位道骨仙风的白胡子老人,不止胡子,就连头发也全部花白,只是看上去精神头很好,目光矍铄,应该就是那天宁王爷口中所说的神医。这样看来,神医和旁边满脸疲态的宁王爷比起来分不清究竟哪个年纪要更大些。 瞧见李姝站在石门之上往下看,宁王爷仰起头朝着花姐招了招手,还对她呲出一口大白牙。 不过花姐倒是没有着急放两人进来,而是仔细观察了周遭的环境,确定他们没被人跟踪之后才下令放人进来。 “这位就是神医,快带他去看小荷。” 宁王爷一进来就把神医往前花姐跟前推了推,语气轻快。 示意手下的人把神医带过去,花姐看着这宁王爷竟然没有半分着急的样子,这怎么看怎么不像亲舅舅啊。 而头发胡子花白的神医回头用眼睛刀了一眼宁王爷,最后叹了口气跟着引路人走了。 “你确定……” 花姐话还没说完就被宁王爷给打断了。 第259章 白神医 “我确定没有被人跟踪,我确定神医来了小荷绝对可以性命无虞,还有我确定我已经五天没洗澡了,花姐能不能安排我去洗个澡?” 说完这宁王爷又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副要吐不吐的表情。 “你确定不先去看一看小荷吗?” 洗澡能有自己亲外甥女的生死重要吗?花姐很是不解。 “有神医在小荷不会死,可是五天不洗澡我真的会死的。” 宁王爷哭丧着一张脸,仿佛在说一个极其重要的事实。 花姐无奈只能让人带了他去洗澡。 “对了我这匹马记得和你骑回来那匹放在一块喂养啊。” 临走前他还不忘叮嘱好好安顿他的马,就是不关心关心小荷的情况。 真不知道该说他心大呢还是那神医的医术真的如此神奇,神到他这个做亲舅舅的竟然可以放心到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去洗澡。 事实证明花姐要是宁王爷她可能比他还要嚣张。 一直昏迷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小荷竟然醒了,而且还喝了一小碗粥,不止花姐,在座的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按照后来李姝的说话,那老头先是往小荷身上插了几根银针,然后喂她吃了一颗药,最后再拍了拍小荷的脑袋,她就醒了,而且意识清明。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是大家的不可思议就像是一个原本已经坏掉的东西被人一通操作突然就好了,而对于李柏和阿朱的不可思议则是明明知道这个坏掉的东西根本没有复原的可能,他们也一直找不到复原的方法,如今亲眼看着人将东西复原了,他们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白爷爷,您和我舅舅一块来的吗?他人呢?” 神医果然是神医,如此重伤又昏迷那么久的人竟然只需要简单和她陈述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可以很快整理好思路,脑袋也没有发懵。 “没和他一块来,他死了,坟头草都一丈高了。” 白神医是个记仇的,他可没忘记这一路是怎么被宁王爷“请”过来的,可怜他一把老骨头了,在路上差点被颠散了。 这宁王爷完全可以等解决了那些追捕的人再来找他的,可他偏不,就要带着他骑在马上一圈圈和那些北狄人耗着,同一条路他都记不清走了多少回了,这宁王爷为了确定那些追兵没再跟上来,和玩儿似的。 小荷知道舅舅铁定又惹白神医不高兴了,所以也没再继续问,舅舅的坟头草真要长这么高了,白神医绝对是第一个哭的,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淡定地坐在这里说话。 小荷知道那一战她们败了,但是不知道她们死伤竟然如此严重,后面的事情她还是经阿朱才知道的,她蹙着眉回想作战当天的情形,不对,按照原本的计划她们不可能输的,即便是输了她也是留了后路的,不可能像如今这般惨烈。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那么多姐妹不能就这么白白死掉。 这一战几乎把小荷的底子给打没了,要想再重新组建一支这样的队伍怕是难了。 李姝见小荷苏醒之后就开始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局势以及有可能存在的突破口,不由地对她刮目相看,这孩子以后是个成大事的。 只是旁人看到的小荷冷静坚毅,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才会卸下自己满身的防御,偷偷落泪,独自舔舐伤口,为那千千万万死在那场战役中的姐妹祝祷。 李姝看小荷醒了,自己和弟弟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事情了,就准备带着弟弟告辞。 “等等,我来之前小荷一直都是你小子给照料的吗?” 白神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叫住了李柏,他后来接手小荷时发现她身上几个穴位有反复施针的痕迹,虽然都是些常见的穴位,但是同时施针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里面可藏着大学问。 “嗯,是的。” 李柏点点头。 “你小子有点东西,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啊?” 小荷闻言有些惊讶地抬起头,白神医这是向小柏抛出橄榄枝了,要知道这世间只有求白神医收他为徒的,能让白神医开口的李柏算是第一个。 上过山这件事姐弟俩都心有灵犀的绝口不提。 小荷被宁王爷和白神医接走了,临走前白神医再三试探李柏,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李柏倒不是没犹豫过,但是一想到就姐姐独自一人在家,他实在是放心不下。 北狄人那边则因为巾帼军的大败过上了毫无威胁的逍遥日子,他们又开始作威作福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势力范围也一度向外扩张了不少。 就像刚被割过的韭菜不可能马上就恢复,青州就属于这一类,所以现在北狄人的目光全在那些新攻陷 的地域上。 “小柏,你真的不遗憾吗?” 李姝看着弟弟这几日总是失魂落魄心不在焉的,一下就想到了弟弟如此这般的心结。 他大概是还在想着上次白神医抛出的橄榄枝。 学医,师傅领进门很重要,自己有悟性又肯学同样重要,当然如果能有更厉害的师傅愿意教习岂不是能更上一层楼,像弟弟李柏这样对医术有着狂热追求的人有着对同业人本能的慕强性,他惦记白神医的邀请也再正常不过。 “我只是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在家,也不想背叛师傅。” 对于后半句话李姝一开始有些不解,随后反应过来,对于拜医术更高超的人为师弟弟竟然觉得是对张善堂的背叛吗? 那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开解一下弟弟。 “你觉得被白神医收为徒弟是对你师傅的背叛?” 李柏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医术更上一层楼了是不是可以造福更多生病的人?是不是可以让医馆的名声更大,也能更好地传承医馆?” 李柏不说话,但是李姝已经从弟弟的眼睛里看到了松动。 “你觉得若你的医术日后超过你师傅,他会不高兴吗?” “当然不会,师傅不是那样的人。” 李柏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师傅平时还巴不得他们的医术赶紧长进,最好超过他,这样他好提前退居二线呢。 “那不就得了,而且那白神医也没说你跟着他学习医术就要断绝和张善堂的关系对?” 李柏的心结算是打开了,但是白神医行踪不定,这会儿要想再找到他有些费劲,好在他说可以等李柏考虑,若是考虑好了,下次见面就可跟随他一起走。 李姝也暂无他法,只能等白神医口中的“下次再见”。 消失许久的薛五四竟然找上门来了,这是李姝没有想到的。 自从北狄人占领了不少大礼地盘以后,李姝已经很久没见过薛五四了,连带着他的酒楼生意李姝都快忘了。 “外面不是已经有很多人在种红果了,薛老板怎么偏生就看上咱们这里的红果了?” 约摸是北狄人的注意力有所转移,薛五四在青州的酒楼休整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又准备开业了,所以才又找到这里来了。 “倒也不是全要,我主要想采购你们村的红果酱。” 果然和李姝猜想的半分不差。 红果的种植其实很容易传播的,要想得到新鲜的红果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红果不易保存,晒制成果干和做成红果酱就是最好的方法,可惜最后一种只有李姝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当初红果的种植传播少不了薛五四的手笔,他肯定也是想过自己收购红果来做红果酱的,如今找上门来只能说明他失败了,否则以商人的逐利本性,他绝对会竭尽全力把成本压缩到最低的。 第260章 拒绝薛五四 “实在是对不住了薛老板,不是我不想与你合作,而是这红果酱我现在做不了了。” 做不了了是什么意思? 薛五四在心里合计了一圈,想着李姝是不是介意他不在村里收购新鲜红果而只收购红果酱,所以才拒了他。 “李老板,要不这样,我以后五成新鲜的红果和红果干依旧从你们村里收购,红果酱就只从你们村收购,你看怎么样?” 这已经是薛五四最大的让步了,要知道从其他地方收购的红果价格要便宜不少,只是这韩家村的各种原因他不好把价格压到地板价。 “薛老板,我不是在和你客气,也不是想用这个理由来和你谈条件,做红果酱需要一味特殊的调料,现在没有了,所以我也做不出来了。” 李姝看出了薛五四的让步,所以直言不讳地同他说了。 “是什么调料,只要李老按说出来我一定竭尽全力给你找过来。” 不就是一味调料嘛,薛五四心想他做了那么多年的酒楼又掌勺那么多年,什么样的调料是他没见过的,只要李姝能说出来他有九成的把握能给她找出来,剩下的一成也不排除他真的没听说过那调料的名字。 “没用的薛老板,我那味调料放在一个人身上,可惜他再也回不来了了。” 直到从李姝家里出来薛五四还是有点似懂非懂的,不过看李姝的样子不像是骗人的,他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好作罢。 韩家村的其他人没有李姝的帮助确实也做不出风味独特的红果酱,而且其他人做出来的红果酱极其容易变质,根本达不到进入他后厨的标准,看来只能从其他的地方下手了。 安宁镇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繁华,街上叫卖的的人多了,打开门做生意的也多了,但是无一例外,街上多是些老幼妇孺,这一切看来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最让人意外的还是秦卿的秦淮楼竟然不开了,许多人经过的时候发现n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明明前几天还有人看到秦淮楼正常开业,但是如今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从上到下无一例外,这让人很是费解。 有人说秦淮楼是被大人物全体灭口了,也有人说秦淮楼披着花楼的外皮实则暗地里干的是收集情报的事情,总之一时间甚嚣尘上,说什么的都有。 那么大的花楼竟然坐落在安宁镇这么一个小地方本就特别扎眼,一开始确实也有人怀疑过这花楼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古怪,但也没什么实质的证据,况且当地官府都不管的事,平头百姓也不是吃多了没事做。 这个消息是李柏从医馆回来后说给李姝听的。 这倒是挺突然的,不过李姝上次见阿四他也没说什么,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李姝便也没放在心上。 王翠山抱着生病的龙凤胎来家里的时候恰巧李柏去附近的村子看诊去了,李姝看王翠山急得快哭了,只能先接过孩子安抚他。 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两岁多了,不知是不是从小没喝母乳的缘故,看起来要比同龄的孩子小一点,就连李姝把他们抱在怀里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轻一点。 小小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李姝用手背试了试两孩子的额头,发现出奇地烫。 “我试过很多方法了,温度就是降不下来,明明昨晚还好好的。” 王翠山急得直搓手,眼睛也红了一圈。 “翠山兄,你别急,小柏应该快回来了。” 弟弟只说去附近的村子的看诊,并没有说具体是哪个村,所以李姝也不好贸然出去找,早知道她当时就多问一嘴了,好在看着时间他应该是快回来了。 等弟弟的功夫李姝也没闲着,找来了酒给两个孩子擦身降温,烧得这么厉害要烧坏脑子了可就不好了。 李姝这边刚给孩子擦完一遍身,门口就传来了声响,王翠山动作比李姝快,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把门打开了。 李柏几乎是被王翠山架着跑进屋的,好在两个孩子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只是寻常的风寒,李柏开了些药又重复了吃法王翠山才稍稍安了心。 这个季节风寒倒也算不上什么奇事,毕竟天气越来越冷了,尤其是老人和小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染上风寒。 让李姝没想到的是整整一个月,两个孩子反反复复出现同样的症状,这让李姝不得不多想。 “听说没有,王翠山又去河边了。” “自从河水上冻,我已经在河边见着他好几次了。” “他不会是又想到豆豆了?” “那可说不定,可能疯病又犯了。” 韩旭的事情给了李姝不小的打击,她也是最近出门的频率才多了起来,没想到一出门就听见村里几个女人在扯闲话。 怪不得两个孩子最近总是反反复复生病,一开始李柏和李姝都以为是两个孩子身体底子弱才导致的,如今看来怕是另有原因。 现在还不是隆冬时节,河面虽然上冻了,但是冰层并不厚,有些地方的冰层薄到甚至扔一块稍大一点的石头都会砸出一个大窟窿。 清晨的天空还未完全亮敞,迷蒙中一个跛脚的男子身子一斜一斜地往河边走去,他人虽然是醒着的,但眼神却不太清明,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时候若是有人靠近仔细听,就能听到他嘴里一直重复的是“我儿豆豆”四个字。 等走到岸边,他的眼里似乎有了一点光,看着上冻的河面几乎看不到一点河水流动的痕迹,他弯腰捡了一块大石头往冰面重重掷去,原本平滑的河面瞬间出现一个桶口大的窟窿眼,几柱冰冷的河水跃出水面,随后又原封不动地落回河里。 一同扎进去的还有一个人影。 不一会儿那人影重新浮出水面,怀里抱着的却是一个估摸一臂长的石头,被河水浸透的身体因为寒冷不停打着哆嗦,但是他被冻得通红的脸上却是一抹欣慰的笑容。 李姝一大早就等在去河边必经的路口,她跟了王翠山一路,目睹了他所有的反常举动,而李姝没发现她身后也悄悄跟了个人。 被窝里,两个小家伙嘬着彼此的手指正睡得香甜,他们根本没发现床上少了一个人。 “小柏,你去王翠山家里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姝一路跟到了王翠山家门口,见他家门没锁,但是她也不好跟进去一探究竟。毕竟有时候谣言可比刀子更恐怖。 李柏一早就听到了姐姐的动静,他生怕姐姐还没从姐夫的死讯中走出来,所以李姝一出门他就偷偷跟着,在看到姐姐往河边走去时,他的心确实紧了一下,好在他后面发现了王翠山的身影,当即就明白姐姐的想法,这才折返回家去了。 知道姐姐的顾虑,即便她不说,李柏也很好奇两个小孩怎么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反复生病,他刚好可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李柏顺着门口的水渍一直走进去,发现屋内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而地上的水渍在一张不大的床边消失。 上面躺的不是王翠山又是谁,只是他并没有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而是和衣直接躺在了床上,怀里还抱着一块同样潮湿的大石头,他的身后躺着的就是龙凤胎。 王翠山显然是累极,已经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欣慰的笑,只是他身后的龙凤胎似乎已经感觉到了不舒服,睫毛煽动,似乎马上就要醒过来。 难怪龙凤胎那么短的时间就反复病了那么多次,原来这一切都和王翠山脱不了干系。 第261章 王翠山发疯 龙凤胎感觉到明显不适,虽然尚未睁开眼睛,但已经哭出声了。 “呜……” 一开始只是紧挨着王翠山睡的大宝哭,随着哭声的蔓延,睡在大宝旁边的小宝也开始跟着哭,两个小家伙的哭声就连站在大门口的李姝都听到了,但近在咫尺的王翠山却不为所动,仍是睡得沉沉。 两个小家伙睁开水汪汪的泪眼瞧见站在床边的小柏,有看了看还在熟睡的父亲,弱弱地喊了声“小柏哥哥。” 此刻他们身下的床褥子、被子上包括身上的衣服都因为王翠山的回来而变得潮湿寒冷,李柏光是看着从被子上洇出的sh就可以想象到躺在下面的两个小孩该有多难受,但他们看着一动不动正在熟睡的王翠山硬是不敢弄出大动作。 “哥哥带你们去换新的衣服好不好?” 两个小孩睁着大大的眼睛点了点头。 李柏弓着身子朝两个小家伙伸手,把他们一个一个从木床的里侧抱了出来。 在大宝的指示下李柏给两人各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再把他们牵到门口交给姐姐。 “他们爹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姐你先把大宝和小宝带回家,我刚给他们把湿衣服换了,你回去把药煎了给他们喝下,记得注意保暖。” 王翠山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孩子身上湿了吗?李姝点点头沉默地从弟弟手里接过两小只。 因为都是熟人,李姝没少关照他们一家,几人经常见面,所以两小只不吵不闹很是乖巧,任由李姝牵着手将他们领回家。 “姝丫头,你怎么一大早牵着王翠山家的大宝和小宝啊?” 韩娟本来是打算一早过去找李姝要点红果种子的,没想到半路上就遇到了正要回家的她。 李姝怕两个小的在面外受风寒加重病情,于是把姑姑带回家再细细给她解释整个事情的经过。 “这么说之前有村民在河边看到的人影真的是王翠山?” “十有八九就是他。” “小柏呢?” “他留在王翠山那里了,怕他醒过来找不到大宝小宝做出什么傻事。” “我们先前都以为他已经大好了呢,毕竟快有半年没发过病了。” 韩娟叹息道。 之前秋收的时候王翠山还给不少人搭了把手呢,他现在可以算是村里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青壮年,当然有一些年轻辈的男娃子也慢慢长大了,能帮上不少忙,但像王翠山这样的熟手青壮年却只此一个。 那时候的他去地里时就把两个小孩一前一后装在萝筐里用扁担挑着一起去,绝不会让两个小孩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整个人说话有条理待人礼貌,总是热心肠的,谁也没想到这个冬天他竟然又犯病了。 “豆豆是在冬天没的,所以他发病一般也是在冬天,看来那件事情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有法子可以治吗?” 韩娟是觉得现在孩子还小,不能照顾王翠王,万一他发病的时候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才好。 “小柏说了,这是心结,心结打不开就会一直这样。” 心结这种病,最是难医也最好医,若是能想开,豁然开朗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若是想不开,旁人如何劝慰都没用,王翠现在就属于后者。 李姝端着药进去的时候,两小只正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身子一动不动的,但滴溜溜地眼睛却跟着李姝一直在转。 “又要喝药了吗,婶婶?” 大宝盯着李姝手里黑漆漆的汁水皱着眉头奶声奶气地发问。 “是呀,大宝小宝喝了要病才能好呢。” 大宝虽然也抗拒喝那些苦哈哈的药,但并没有躲,小宝就不一样了,一听到是药就立马钻到被子里,连头也不露,只留下拱着个小包包的被子,李姝甚至听到她刻意压低的咳嗽声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乖乖喝药的等会儿有糖吃。” 李姝话还没说完,原本消失不见的小脑袋又偷偷探出来了。 “那我就喝一口。” 小宝其实是个比大宝更古灵精怪的性子,由于是女娃子,又是家里最小的,平时爹爹和哥哥没少宠着她,所以造成她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不像大宝,即便不喜欢也不敢公然反抗大人。 看两个孩子喝完药苦得脸都变形了,李姝立马往两人的嘴里各塞了一颗糖,原本皱成一团的脸才又慢慢舒展开来。 “婶婶知道我们娘亲去哪里了吗?” 小宝喝完药就窝在李姝怀里撒娇,问这问那的,一看就是平时攒了太多疑问没解开,这会儿遇到李姝得空就一个劲儿地逮着她问。 只是所有问题她都能应答如流,唯有这个问题她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 “你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很远是多远?” “就是那个地方远到你们要长很大才能理解究竟是哪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长大?明天可以吗?” “明天不行的。” “那后天呢?后天是不是可以长很大了?” “后天也不行呢。” “那……后天的后天呢?” 小宝显然对时间没什么概念,后天之后她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也不行哦,你们只有好好喝药把身体养好,再好好吃饭才能长大的。” 想着王翠山应该一时半会儿没法起来给两个孩子做午饭,李姝干脆就留了两个小的在家里吃饭,顺便把王翠山的份也一起做了,她估摸着等下人醒了弟弟会直接把人带过来的。 为了两个小的,李姝特意把饭菜都做得比平常软了些,也清淡了些,还加了两个蛋。 只是临近饭点了,李姝也没等到两人,正准备去王翠山家看看却迎来了慌里慌张的张婶子。 “诶呀,姝妹子不好了,小柏出事了,浑身是血的。” 李姝第一反应是小柏和王翠山两人是不是起冲突了。 只能把两个孩子交给张婶,李姝小跑着往王翠山家的方向去了。 现场的情况和李姝想的有些出入,但是大差不差。 屋里王翠山被几个女人极力拉着,双手和身子几乎不能动弹,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拖着沉重的身子一点点往满头血的李柏挪去。 李姝赶紧将弟弟护在身后,地上是一角碎了的石头,上面带着血渍。 “姝妹子快带你弟走,王翠山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见着李柏就像疯狼一样扑上去。” 三四个女人拉着王翠山山且有些吃力,真让他自由了李柏不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样子呢。 李姝有些心疼地看着弟弟,“能走吗?姐带你回家。” “姐,我和你走到门口,到他看不到的地方,你回去给我取银针来。” 和着急的李姝不同,李柏甚至有些淡定,随便扯了块布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伤口简单处理了。 王翠山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盯着李柏的眼睛发红,嘴里还喊着“杀了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还请几位婶子一会儿将王大哥转个身。” 放任王翠山这样,等下他挣脱了束缚冲出去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李姝取来了针,只见李柏飞快地在几个穴位上扎了针,王翠山瞬间就安静了下来,软着身子瘫倒在地。 “可算是把他制服了,你都不知道我们刚刚差点就没拉住他。” “小柏你没事?赶紧处理下伤口。” 因着小柏大夫的身份又加之他最近的医术在附近的村子有口皆碑,村里人对他比旁人多了分敬重。 姐弟俩向几人道了谢,一行人把王翠山抬上床她们才回去忙活各自的事情。 “小柏,发生了什么,王翠山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个人?” 第262章 王翠山之死 “我只是帮他掖了掖被角,不知怎的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像是不认识我一样给了我一拳,然后他怀里的石头顺势落地,磕掉了一角,他就和疯了似的想要杀了我。” 李柏表面看起来淡定,但实际上内心还是很害怕的,得亏那几个路过的婶子听到动静进来看了,否则以今天王翠山的精神状态,除非他跑得快,不然连命都有可能交代了。 “他应该是把那块石头当成豆豆了,他犯病的原因还是和豆豆有关。” 李姝说话的间隙也不忘检查弟弟的伤口是否还在流血。 出了这件事,龙凤胎是再也不敢放到王翠山身边养着了,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能想起来他曾经打了李柏,对他连声抱歉,糊涂的时候竟然连龙凤胎也不认了。 只是王翠山家在韩家村其实没什么亲戚,外援更是谈不上,龙凤胎由谁看顾便成了问题。 要知道虽然孩子现在还不大,也吃不了多少饭,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好奇心重,很容易一不留神就出现意外,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村里人都看着呢,所以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倒是有人主动开口了,只不过是给别人找事。 “我看这几天龙凤胎在韩旭媳妇家适应得挺好的,李姝以前也算是王翠山的雇主,想来应该会好好待两个孩子的?” “是呢,我看两个小孩挺喜欢李姝的,不然就放她们家,若是有需要大家搭把手的地方就嚎一嗓子,乡里乡亲的多帮衬着点。” …… 李姝倒不是不愿意帮,只是自己还没开口,这些人就怕这烫手的山芋落自己手里,倒是提前给她做起主来了,还真是好赖话全让她们给说了。 大家都这么说,韩铁倒没有直接替她做主,而是询问了李姝的意思。 就这样,村里定下了规矩,在王翠山发病的这段时间龙凤胎就交由李姝照料,另外村里还安排了几个半大的小子看着王翠山,一旦见他发病严重立马喊大人过去帮忙捆起来,一是怕他伤到别人,二是怕他伤到自己。 只是王翠山死了,死在河水化冻春暖花开之前。 北狄人打算在严冬过去之前给 大礼沉重一击,搜刮了一圈回来安宁县这个小地方还是没被她们给遗漏。 听那几个半大的小子说王翠山是在河边被北狄人杀害的。 由于年久失修,韩家村通往外面的桥坏了,但是那段时间河面上冻又比较厉害,所以大伙都琢磨着等过段日子再重新将桥修缮,反正现在从河面上也可以直接过去,反而比走桥还近点。 那天王翠山还是一如既往地一早就去河边了,大家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反常举动,也渐渐知道他所作所为背后的原因,对他也多了几分怜悯,似乎只要撑过这个冬天,那个热心肠的王翠山又会回来。 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边在地里忙活一边注视王翠山的举动,对于他每天砸河取石这件事大家也不是没有制止过,不过这似乎成了他心中的执念,没有法子能阻止他。 他们亲眼看着拿起石头投掷冰面的王翠山被杀害,然后又强忍着恐惧和泪水奔回村里通风报信。 “北狄人又来了!” “北狄人又来了!” “翠山叔被杀了!” “翠山叔被杀了!” “八个人。” “八个人。” 几个人用尽浑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回村里,又扯着嗓子喊了一道,虽然各喊各的,但大家却是能听清楚的,直到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几个才猫回了自己家。 李姝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弟弟同样震惊的神情她才确认刚刚不是自己幻听了。 看着龙凤胎还躺在床上还没醒,李姝庆幸他们没听到,不知道这次北狄人来的目的是什么,根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之前还以为他们去其他地方把这个一开始就被祸害的地方给忘了呢,没想到不是忘了,而是想把羊养非一点再宰。 李姝拿不准这次北狄人来的目的,但是让弟弟带着龙凤胎躲起来肯定是没错的。 地窖经过前几次李柏的改良,尤其是盖板,现在已经和地面完全融为一体,若不是李姝熟悉自己家熟悉具体的位置,外人来了怕是根本找不到。 “你带着大宝小宝下去,记得千万不要让他们哭出声,这是饴糖和水,关键时刻可以哄住他们。” “姐,你也一起下来。” 李柏不知道这次姐姐一个人在外面又将要遭遇什么,既然要躲那干脆大家一起躲。 “不行,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你就安心下去,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瞥见大宝唧唧嘴准备醒了,李姝推了推弟弟,示意他赶紧下去。 “那这次换姐姐下去,我在外面应对那些人。” “别讲那么多,快没时间了。” 不等弟弟后面的话说完,李姝把盖子一盖,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了那把匕首她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点。 大家听到对方只是八个人,而且还把王翠山杀了时个个愤怒无比,大家出门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带上了家里的柴刀、镰刀、锄头……大伙就不信区区八个人他们合全村之力还搞不定的。 毕竟上次来的那批人比这回的人数多多了,还不是被他们解决了,这会儿尸身在大裂缝里估计只剩白骨了,八个人而已。 只是大家拿着家伙什雄赳赳气昂昂出门的时候却傻眼了,哪里是八个人,那八个人只是开路的,真正的大部队在后头。 乌泱泱一群人,有骑兵、步兵、玄甲兵、弓弩手…… 而王翠山已经没气儿了尸首被他们向扔破烂一样扔到地上,颈部大动脉被一刀割破,死不瞑目。 本来义愤填膺的大伙看到北狄人那么大的阵仗顿时不敢吱声了,八个人他们有把握,但是那么多人一看就是去战场上打仗的架势,理智在这一刻被拉了回来。 “我们今天来,不是来和你们商量的,是来通知你们几个事情:一、把所有的铁器交出来,不管是柴刀菜刀镰刀还是锄头犁具,凡是有铁的一律交出来;二、你们村今天必须出五百石粮食,少一石我们杀十个人!” 村里一共六十户人,五百石粮食,折合下来一家得出八石多,这怎么能拿得出来,且不说他们平常不舍得吃一顿纯纯的粮食饭,就算加上平常充饥的杂粮野菜也不是谁家都能拿得出这八石多的粮食的。 更何况这一交就连明年的种子都交出了还不顶数,干活的家伙什都不留,还怎么生活,北狄人这和赶尽杀绝有什么区别。 “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凑不齐就按刚刚说的办,对了,刚刚想袭击我们这个短命鬼也算在里面,要是到时候杀人可以帮你们抵一个人。” 说话的人踢了踢已经凉透的王翠山,似乎是不解气,还在他满是冻疮的手上狠狠踩了一脚。 什么袭击,翠山叔那是和往常一样用石头砸开冰面准备跳到河里摸石头,根本不是要袭击这群北狄人,他们根本就是胡说!那几个孩子虽然心里为王翠山鸣不平,但却不敢真的把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韩家村这点武力值在他们眼里根本不够瞧,但为了防止出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北狄人当场就把大伙手里的家伙什给缴了。 李姝的匕首因为造型不惹眼又小巧,北狄人被她手里拿的柴刀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发现她藏起来的匕首。 事到如今,为了活命,大家只能认命地回去凑粮食,而那个北狄人的声音阴魂不散,像是索命的魔声,他再次出声提醒:“两个时辰到了,只要凑不齐我们就开始杀人咯,超了时间拿出来的不作数。” 第263章 少一石 李姝一边回家准备粮食一边猜想此次北狄人的目的,光要粮食还不够,竟然还要把所有带铁的器具统统拿走,这让她想到了很多年前花姐带着她的部下来村里抢劫时也是让大家把带铁的器具交出来的。 当时李姝是这么猜想的:一是花姐她们自己也从事劳作,需要大量的铁制农具,二是他们想把铁器融了重铸武器。 如今看来北狄人的目的是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劳作?他们向来都是硬抢,何时需要自己动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只是单纯地怕百姓利用这些带铁的器具对他们进行攻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尽早扼杀在摇篮里,又或者他们怕这些东西落入对手的手里。 可不论是哪种情况,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竟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难道如今的局势又改变了吗? 李姝这边正分神想着原因呢就听到姑姑叫她的声音。 “姝儿,你这边有多少,咱们要不要偷偷留一点。” 韩娟是心疼那些粮食,早知会如此,她前些日子就敞开肚皮结结实实吃它几大碗白米饭了。 “姑姑,保命事大,咱们先按照各家应该准备的量准备。” 其实李姝现在也拿不准这些北狄人会不会鸟尽弓藏,在他们把粮食和铁器交出去之后赶尽杀绝,毕竟到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一点还手之力也没有。 “对了姑姑,你最近有听说其他地方和今天咱们村的遭遇一样吗?” 李姝想通过其他地方的情况来推测今天事情的走向。 “我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他们今天来得过太突然了。” 韩娟也正奇怪呢,怎么这些北狄人不声不响地就来了,他们明明已经在青州消失许久了,久到她以为北狄人早就把青州忘了呢。 这段时间李姝是不怎么出门了,但是她韩娟可没闲着呀,去附近村子,去镇上甚至有一次还和村里人去了趟县城,这一路走来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甚至连北狄人的影子都没见着。 事情似乎有些蹊跷,如果其他地方都没事,难道北狄人这次是专门冲着韩家村来的吗? 李姝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思路被恰巧过来的村长给打断。 原以为村长是来看李姝的粮食准备得怎么样的,没想到他也有和李姝一样的顾虑,拿不准这群北狄人的想法。 但这次李姝是真的猜不透了。 “希望他们能说话算话,我先去看看各家粮食准备的情况。” 韩铁见李姝这次也没啥主意,决定还是先去叮嘱各家保命为上,千万别为了一两顿的饭把命搭上了。 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即便韩铁不亲自去劝说,各家如今见北狄人这阵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也不敢藏着掖着,只希望大家凑出的粮食能够上北狄人说的数。 那么多的粮食北狄人自是派了人来家里取,一边过秤一边记录数字。 距离规定的时间还剩两炷香,但是所有粮食放在一起也不够北狄人说的数,还差五石粮食。 “还差五石,五十个人,哦,不对,四十九个人。” 说话的人使了个眼神,手持兵器的北狄人立马出列,从人群中拉了整整四十九个人出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拉出列的人无一不面如土色连连求饶。 “放了我们,我家已经把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我家也是,所有的粮食一粒不剩,全都拿出来了。” 北狄人力气极大,牢牢钳制住每一个人,冰冷的刀刃贴着肌肤, 李姝见韩娟也在列,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军爷军爷,手下留情啊,距离咱们约定的时间不是还有两柱香时间吗?荣我们再想想办法。” 韩铁见自己老伴也被拉出去了,顿时急得不行,眼下只能先拖住时间在赶紧想其他的办法。 “我们也不知道选中的具体是哪家的人,如果不想你们家人死就赶紧把粮食凑够,姑且就再给你们两柱香的时间” 韩铁千恩万谢正准备召集大伙再去筹粮,却被那北狄人叫住了。 “等等。” “军爷还有何吩咐?” 韩铁战战兢兢地转身。 “这些人你们带回去。” 话音刚落那四十九个被抓的人只觉身后一松,脖颈间的寒意也不见了。 见大伙被放了,韩铁心下一喜,正准备出言恭维几句,没想到北狄人后面说的话让他笑不出来了。 “两盏茶以后要是还没凑够粮食的话还是会重新抓人的,下次抓到的人可没有那么幸运了。” 北狄人伸出长舌舔了舔手里的刀,笑容阴恻,像是从地狱来索命的厉鬼。 不得不说北狄人这招还真是攻心,刚刚被放的人还来不及庆幸,第一次没被抓到了的人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也就是说下次谁都有可能被抓到,但结局是死局。 这下人人自危,相比较起来刚刚被抓反倒更像是死里逃生,但是最终能不能生还还是得看两炷香之后。 一开始有私藏粮食的这会儿纷纷把粮食拿出来,毕竟谁也不敢拿这点粮食去赌一个概率。 北狄人的计策果然管用,这一番下来,硬生生又是凑出四石粮食。 韩铁看着那几家摇了摇头,说了句“糊涂啊。” 还差最后一石却是怎么凑也凑不出来了。 “还有没有,这个时候就别管肚子了,咱们去山上挖野菜也不见得明天就会饿死,凑不出这最后一石粮食今天就会有人死掉!” 韩铁语气严肃,恨不得能立马变出一石粮食。 只是这一次大伙是真的没有了,一点都没有了,个个都摇摇头。 “真的没有了吗,再好好想想。” 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韩铁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每时每刻都无比煎熬。 四周被北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更何况这次他们在人数和武力上有压倒性的优势,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 “只有不到一炷香了,再想想,再想想啊。” 韩铁急得直跺脚,汗也止不住地往外冒。 有人忍不住抹眼泪,很怕等下被抓到的人是自己,也有人一想到死就腿脚发软,总之此时此刻大家被头上那个若隐若现的“死”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李姝想到了上次帮小荷他们转移的那几千石粮食,不过那些用来装粮食的袋子太过扎眼了,北狄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上面的标识是他们用来运送粮草的,她得想个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袋子换掉,这样才能避免被北狄人怀疑。 “村长,我们是不是忘了王翠山家的?” 这个时候大家各忙各的,肯定顾不上其他家的,王翠山已经不在了,也许刚刚村长把他们家忘了呢? “啊,对,对,没错,刚刚确实把王翠山家的给忘了。” 听到李姝的话韩铁原本灰败的双眼顿时有了一丝光亮,也许王翠山家能有呢,不过一石粮食而已,他们家肯定有。 “他们家早就没有了。” 不知谁在人群中说了那么一句,把大伙刚刚燃起的希望给浇灭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石头娘你把话说清楚。” 韩铁的声音里明显带了愠怒,与此同时大家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石头娘身上。 自从石头父子俩去了前线,石头娘竟然耐不住寂寞在外面找了个老姘,奈何那老姘只会说好话,实际上是个家徒四壁的懒汉,石头娘今年的收成大部分都拿去给那个老姘了,她第一次交的粮食就是拿的王翠山家的,第二次拿的才是自家的,虽然已经是全部了,但也少得可怜。 第264章 随机抓人 韩铁第一次到各家询问情况的时候由于时间原因并没有每一家都去到家里,像石头家这种他就站在外面问了句。 七八石的量光是自己家人也拿不动,所以是准备好之后北狄人直接派人来家里过秤搬走的,当时大家心里害怕都等在家里,所以并不知道当时石头娘其实是去了王翠山家把他家的粮食找出来当作是自己家的让北狄人称了去。 她当时想的是反正王翠山已经死了,而且两家又挨得近,他家的粮食也没人管,她干脆拿来替自己充数好了,况且她自家的粮食早就拿去接济外头的老姘了,实在也拿不出多少。 要不是最后过完秤发现粮食不够,每个人都有被杀的可能,她还不愿意把自己家那点粮食拿出来呢。 石头娘底气不足地交代完事情的经过,她确定王翠山家的粮食都被她捣鼓出来了,这无异于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石头娘的做法确实不地道,即便王翠山死了,他家还有两个孩子,她这和偷没啥两样。 不论是石头娘先拿了自家的粮食出来还是她抢先把王翠山家的粮食交给北狄人了,数量总归是不变,事实就是他们村的粮食还不够。 “等下他们抓人的时候不会抓到我,我不想死 。” “我躲起来,我现在马上躲起来。” “我要是死了,我两个孩子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 大家虽然唾弃石头娘的做法,但眼下凑齐粮食才是最要紧的,而且有些人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根本没空去骂她。 “村长,我这里有些之前晒得笋干,看看能不能作数。” “我这里也有肉干。” …… 正经的粮食是一点也拿不出来了,但是大伙现在拿出来的都是些能吃的,只希望那些北狄人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不要再杀人了。 北狄人一开始就把话说的很清楚,这些东西作不得数,现在除了粮食,他们就算把家里其他能吃的都扒出来北狄人也不会认的。 韩铁有些绝望,他们辛辛苦苦凑了那么多粮食出来,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杀吗? “村长,我再去看看,或许能有收获,大伙有没有多余的袋子,给我几个。” 李姝家和王翠山家一向走得近,也许王翠山清醒的时候告诉了李姝什么呢? 这是大家第一时间的想法,如果真是这样,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还有一线生机? “我和你一块去。” 不知为何,韩铁这个时候听到李姝的话心里竟然有几分的安定。 “还有两炷香。” 韩铁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北狄人提着嗓子报时间,语气轻快似是等着看好戏。 “村长你看看能不能再和北狄人那边拖延一点时间,大伙再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李姝后面要做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们看见。 “我也不确定翠山兄家会不会有别的发现,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 事不宜迟,李姝小跑去王翠山家。 王翠山家的粮食藏得并不深,石头娘既然出手了那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李姝得赶快从空间里转移一石粮食出来。 每个人都觉得心跳加速,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家里乱转,其实他们清楚地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其他的粮食了,但是似乎只有让自己忙起来心里才不会有那么慌张。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北狄人的声音像是催命符,时不时传出来把他们本就微弱的光芒捻一下,声音里的兴奋和此刻恐惧慌张的韩家村人格格不入。 韩铁那边还在和北狄人交涉,希望可以用其他的食物来抵消那一石粮食的分量,北狄人不同意就算了,反而给了韩铁一个大耳刮子,力道之大让他的右耳当场便失了聪。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说了两个时辰就两个时辰,说了只要粮食你还想拿其他东西来充数,简直是不知所谓。” 韩铁只觉得两眼冒金星,右边已经完全听不清北狄人说什么了,只能凭借左耳和北狄人说话的口型才能知道他所说的话。 村民们借着在家找粮食的借口不肯从家里出来,北狄人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随便闯进家里随机抓人,抓到哪个算那个。 常年打仗身强体壮的北狄军人抓一个村民简直易如反掌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手里比较有攻击性的农具一早就被缴了,这点反抗在北狄人眼里根本微不足道,要不是上头的人说了要抓过去一起杀,有几个挣扎得比较厉害的人怕是当场就得被北狄人给杀了。 香炉里的一炷香燃到一半的时候,北狄人已经随机抓了九个人过来。 “放了我,求求你们放了我。” “我给你们磕头了,放过我。” 听到求饶的哭声,北狄人似乎心情大好,咧着一口白牙直笑。 “还有不到半炷香的时间,我们说话算话,肯定不会提前的动手的,你们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尽早。” 北狄人断定韩家村已经山穷水尽,那剩下的一石粮食是拿不出来了,已经迫不及待想让手里的兵器尝尝鲜血的味道了。 “兄弟们,手里的家伙什准备一下,等香燃尽就送他们上路,记得下手快一点。” 北狄人似乎天生就有折磨人的恶趣味,他们直接在那九个人头上套了个袋子,遮挡住他们的视线,但是冰冷刀刃贴着皮肤纹理的恐惧感并不会消失,反而放大了恐惧。 有人受不了被恐惧折磨,当场就晕厥过去。 “兄弟们,准备~” 看着那炷宣判死亡的香快燃尽了,北狄人的声音里是说不出的兴奋。 求饶声、哭喊声在北狄人耳中像是什么人间仙乐,他们脸上带着残忍又嗜血的微笑。 …… “住手,粮食凑齐了。” 李姝和几个妇女背着几袋粮食气喘吁吁地赶到现场,看了看尚未燃尽的香,她们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赶上了。 那几个原本举起了大刀准备砍下去的北狄人脸上原本残忍嗜血的微笑顿时不见了,他们有些不悦地将目光投向领头。 那领头似乎也有些不悦,看了一眼还在燃烧的香,目光冰冷,挥了挥手,不情愿地说了句:“验。” 一石多,将近两石的粮食。 等验完,香刚好燃尽。 虽然套着头套,但是李姝一眼就认出了九个人中那个熟悉的身影,是姑姑! 她握着拳头,满手的冷汗,希望北狄人说话算话,她生怕北狄人使绊子,拿了比原定量多一点的粮食,就怕他们挑刺儿。 要不是需要更换装粮食的袋子,李姝或许还可以再快些,好在赶上了。 香已经燃尽,但是北狄人却迟迟不肯放人。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北狄人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刚刚那个为首的北狄人穿过重重包围往他们军队的更深处走去,此刻全场只剩下了沉默,但是细听还是能听到小声的啜泣声。 当重重包围重新让出一条道时,里面走出来的却并不是刚刚走进去的北狄人,而是一个大礼模样的男子,他洁白瘦削的手里把玩着一捧同样白花花的大米。 他脸上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眸光扫过刚刚背粮食出来的几人,随后摊开手,白花花的大米就这么顺着指缝溜走,一股脑全掉在了地上。 在场的韩家村人谁看了不在心里骂一句,但是明面上却都不敢吱声,只有他们的眼神在无声诉说着惋惜。 他一扬手,把剩下掌心里的大米全撒了,随后负手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去。 第265章 要粮 在那次事件中,只是想掷石砸冰的王翠山成了唯一死亡的受害人。 他的葬礼是全体韩家村人一起操办的,没有敲锣打鼓的送葬礼仪,整场葬礼只有无尽的沉默,墓地是村长特地为他挑选的,就和赵清埋在一块,不远处则是豆豆,一家三口以另外一种方式相守在一起。 生怕吓到大宝和小宝,李姝没让两个孩子看王翠山的遗体,只让弟弟带着两个孩子给王翠山磕了几个头。 他们不知道棺材里面躺的是王翠山,睁着滴溜溜的眼睛一直在人群里找寻父亲的身影。 王翠山生前村里人就对龙凤胎的照顾百般推脱,如今他真不在了,关于龙凤胎日后的抚养问题大家更是闭口不谈。 换做北狄人来之前抚养一个孩子而且不是自己亲生的尚且要考虑一下,如今大家已经被北狄人掏空了家底,更何况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这下是任谁家也养不起了。 但是由于之前孩子就一直养在李姝那里,所以也没人开口,默认这个事情就该由李姝负责。 “今天我们就当着王翠山的尸首说清楚,往后可有人愿意认养那对龙凤胎?” 韩铁觉得此事要尽早解决,否则等两个孩子无家可归就不好处理了,而且李姝这次出了那么大的力,他也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继续照看孩子。 全场鸦雀无声,往后自己家的锅都要揭不开了,没人愿意家里再多两张嘴。 见没人说话,韩铁准备说出第二种方案,没想到李姝却开口了。 “我来,毕竟那两个孩子在我那里住了些时日,应该都习惯了。” 其他人照养李姝不一定放心,那还是由她亲自来。 “在场的有人反对吗?” 听到李姝的回答韩铁继续发问。 见没人吱声,他继续说道,“既然孩子放在李姝那里养,那王翠山家所有的山地财产都归李姝家所有,李姝必须好好待两个孩子,大家一起监督。” 本来大伙对李姝养两个孩子没什么意见的,但是听到村长说要把原本王翠山家所有的山地财产都给李姝顿时不淡定了,财产倒是算了,看王翠山那个疯魔样以及家里的条件估计没什么财产,但是王翠山家有几亩地可是一等一的好田啊。 “这财产也就算了,但是那田地归李姝家所有是不是有些不公平啊?” 人群中有人发出质疑。 韩铁这次难得地动怒了,他冰冷的目光横扫到那个发言人身上。 “公平?李姝以后负责两个孩子的饮食起居,管生管死,两个孩子现在年龄尚小,一点劳动能力都没有,你说这不公平?那两个孩子以后你养,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全归你家你要不要?” 韩铁的语气冰冷朝他发出质问。 那人本来就是冲着田地来的,其他的他一概不想管,所以顿时噤了声,不敢接茬。 之后,在全村人的见证下,韩铁将王翠山家的山地财产全部过继给了李姝,并且当场画了押签了字。 李姝没有推辞,这些东西她当然得要,而且不能让这些落入其他人手里,毕竟等两个孩子大了她还打算原封不动把这些东西还给他们。 长久地见不到王翠山,原本住得好好的龙凤胎也开始闹了,开始闹着要回家,要找王翠山。 这个时候李姝只能耐心劝慰他们,只希望时间能让他们渐渐忘记这个事情,毕竟那么小的孩子让他们接受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长已经死了确实有些残忍。 “婶婶,爹爹为什么还不来接我们,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大宝眨巴着刚哭过的红眼睛委屈巴巴地问李姝。 每当这个时候,李姝只能心疼地把他们抱进怀里轻声安慰:“不是的,你爹没有不要你们,他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而已。” “很远的地方?是和娘亲去了同一个地方吗?” 孩子的话让李姝愣了一下,她之前确实说过赵清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没想到他们还记得。 “是的,他们去了同一个地方。” 李姝话音刚落,原本啜泣的孩子突然顿住了。 一言不发地去桌边坐好,安安静静地往自己嘴里扒拉饭,原本怎么哄都不吃的饭菜这会儿被他们吃了个干净。 原来他们还记得李柏曾经说过的要好好吃饭才能好好长大,而李姝则说过要等他们长很大才能理解娘亲所在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只知道如果想要一个东西就按照大人教他们的方法去做。 对于收养王翠山家两个孩子韩娟是不同意的。 “旭儿现在没有了,万一你以后想改嫁我是绝对不会拦你的,但是你这一下带着两个孩子怕是难啊。” “姑姑,我不会改嫁的,所以这两个孩子对我来说不是拖累。” “就算你这么说,可是要养两个孩子谈何容易,我知道你从小当家,弟妹几乎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但这两种情况毕竟不一样。” 韩娟早年丧夫,一个人养育孩子的辛苦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也不希望李姝步她的后尘。 李姝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也能听得进去劝,唯独对这件事情她出奇的坚定,韩娟拗不过她,只能想着以后多帮她搭把手多看顾些。 北狄人从周边几个州搜刮了一圈,青州算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他们搜刮了大量的铁具和粮食,似乎在为后面的大动作做准备。 可是小荷的巾帼军经过上一次的重创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外部朝廷似乎也是消极的状态,西北的战场又迟迟没有停战的消息,这一切似乎没有一个是对大礼有利的。 而那天从人群中走出来的大礼模样的人似乎有些古怪,从他的笑容到举止都让人有种猜不透的感觉。 …… 没有了农具之后大伙连劈个柴都困难,原想着有些农具这个时节用不到可以晚些买,但是那几个必要的却是得尽早买的,没想到镇上的打铁铺竟然什么都没有,县里的也一样,目之所及的打铁铺早就关门大吉了,里面的打铁人也早就不知所踪。 就连铁铺周边的铺子老板也不知道打铁的去了哪里,只知道前一天还在打铁,不过过了一夜打铁的铺子像是约好了一样统统不开门,敲门也没人应。 庄稼汉没有农具就像飞鸟没了翅膀,日常生活中处处受制,就连想上山挖点野菜也比之前难多了。 李姝手里虽然有之前韩旭送的匕首,但因为太小也没法用来劈柴,只能削一点小的东西,好在那些北狄人并没有把他们的铁锅拿走,否则就连日常的烹煮都会成为大问题。 村里去参加巾帼军消失了很久的阿绿竟然回来了,这是李姝没想到的,听说那次战役巾帼军死伤惨重,加上阿绿那么久没有消息,李姝以为她出事了呢,没想到人还是好好的,只是原本俊俏的脸上多了些伤疤。 阿绿此次回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继续发布巾帼军招兵买马的消息,二是向李姝传递了一个消息: 巾帼军现在需要那几千石的粮食,想问问李姝能不能把那些粮食拿出来。 “小荷的伤怎么样了?之前不是听说你们死伤惨重吗?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首领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上次我们确实死伤惨重,但是北狄人所到之处民怨四起,所以我们的队伍又借此充盈了不少,如今的人数比之前多多了……” 李姝的疑问太多了,上次山上帮小荷疗伤她只是隐约知道一些消息,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情况小荷应该会放弃了,毕竟她的势力遭到了那么大的重创,没想到她竟然又重振旗鼓,如今看来已经有东山再起的架势了。 第266章 被绑 要取回之前那些粮食并不难,只是有条件限制:一来她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二来她需要上次那个特殊的滑槽装置来辅助她,否则仅靠她一人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那么多粮食的转移。 而且要取出这些粮食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就地取出,若是距离远了,两地运输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更何况还不一定安全。 这次愿意自动加入巾帼军的人比之前多了不少,大家似乎也渐渐意识到如果不能在他们这一代将北狄人赶出去,那么他们的下一代还将继续受到北狄人的剥削和压迫,哪怕是改朝换代,只要他们的后代不必再经历这样的痛苦,他们愿意为此搏一搏。 让人意外的是这次报名加入巾帼军,阿庆嫂赫然在列。 如果是参军,巾帼军最近的据点在青州城下面的一个无人小村落,但是李姝去交粮则要去到利州,如今利州也已经变成了北狄人的势力范围了。 李姝之前去过一次利州,记得利州离青州的距离并不算很近,这一来一回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如今家里多了两个孩子,路途摇远不方便带上他们,李姝得把一切安排好才能放心离开。 “给我两天的时间,等我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就随你出发去利州。” “好。” 两个孩子的衣服已及平日所需物品李姝一早就从王翠山家里拿过来了,另外前些日子她也给弟弟以及两个孩子各做了两身衣服,穿衣这一块暂时不用操心,另外关于吃食方面李姝把之前储存的干粮、肉干以及果干全部拿出来分门别类给弟弟放好, 银锭和碎银子也准备了一些,一部分放在韩娟那里一部分直接给李柏。 “姝丫头,你去做什么,怎么这次要去那么长时间?” 李姝算了算这次来回加上中间的时间,保守要半个月,当然事情处理得快的话不一定要那么长时间。 “姑姑,就是去处理一些事情,没事,我处理完就回来了,小柏和大宝小宝在我回来之前就先拜托姑姑帮忙看顾着点了。” “你放心,他们几个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的,我主要是担心你,姝儿,说句心里话,姑姑希望你好好过日子,别去犯险。” 那么多年,韩娟已经把李姝当作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了,虽然韩旭不在了,但她宁愿李姝找个人重新嫁了好好过日子也不希望她陷入危险。 “姑姑我知道的,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安全回来的。” 夜里龙凤胎见李姝在收拾行李,闹着不肯睡觉,非要陪李姝一块收拾,李姝无奈只能拿了两件衣服让他俩坐在床上叠着。 “婶婶是要进城吗?” 小宝支着小脑袋一脸好奇地问李姝。 “对的,婶婶要进一趟城。” 李姝没有反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要很久吗?” “大概半个月。” 小宝嘟着嘴算半个月是多少天,但是看李姝带那么多衣服就觉得要离开很多天,以前爹爹进城从来不带行李的。 李姝忙着低头收拾东西,没注意到空气突然变得沉默,一抬头发现小宝正委屈巴巴地看着李姝,眼里盛满了泪水。 “怎么啦,小宝,你哭什么。” 放下手里的活李姝赶紧将小宝抱在怀里,细心地为她擦去即将决堤的泪水。 “婶婶是不是也不要我们了。” 李姝解释了好半天,最后承诺他们回来给带好吃的才勉强把俩人哄住。 “小柏,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大宝小宝就拜托你了,若是有应付不了的问题就去找姑姑,我已经和她打好招呼了。” 李姝和弟弟讲过此行是去找小荷,但是并没有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李柏也没再追问,但是却很贴心地往李姝的行李中塞了几包药草和一些药丸。 那些加入巾帼军的人已经提前一天出发了,由其他人带着去目的地,而李姝则跟着阿绿一路往利州的方向赶去。 进入利州地界后李姝有些怀疑眼前的利州和一年多以前自己曾踏足过的利州是否是同一个地方,因为变化实在太大了。 一年前的利州尚未被北狄人染指,处处透露着一种和青州截然不同的富庶之感,人民安居乐业,那时候的李姝还想着当时她们全家若是在利州就好了。 没想到如今的利州和当时的青州比起来只能说更糟,富庶的利州对于北狄人就是一块毫无反抗能力的肥肉,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这片土地伤痕累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亦然。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荒凉无比,几乎看不到人烟,看上去更像是一条条鬼街。大家紧闭门窗,草木皆兵不敢随意外出,即使北狄人已经走了有些时日了。 “这利州究竟经历了什么?” “嫂子还不知道,这利州人民因为不满北狄人的欺辱奋起反抗,结果死了一千多人,这一千多人是被北狄人绑了活活烧死的。” 阿绿至今还记得那场大火,烈火中的人哭喊声撕心裂肺,而火却越烧越旺,直到最后人已经没了但火还在烧,那是一千多条活生生的生命啊,却被北狄人一把火全给烧死了。 至此利州人几乎谈北狄人色变,但是对他们的恨也到达了顶点,也因着这股强烈的恨意,巾帼军吸纳了大量利州的女子,这其中最小的成员不过十二岁,因此利州也成了巾帼军重振旗鼓的关键,目前巾帼军最大的根据点就在利州。 活生生把人烧死?曾经酒坊的那场大火李姝是切身经历过的,李娇那些痛苦的神情她至今记忆犹新,她不敢想象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人该有多么痛苦。 “这些北狄人真该被千刀万剐,全是一群畜生!” 阿绿对北狄人的恨意是烙在心底的,她与北狄人这辈子绝无和解的可能。 “嫂子,咱们去前面歇息一会儿,那里有条河,刚好可以喝点水洗把脸,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在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据点汇合。” 赶了那么久的路,俩人甚少在客栈休息,李姝也觉得身上似乎有味儿了,去河边简单擦一擦也是好的,刚好可以借着河水把身上带的干粮煮一煮,这几天啃干粮啃得李姝胃都有些不太舒服。 李姝在河边用石头垒了简单的灶台,方便等下煮东西,而阿绿则去附近的林子捡些易燃的树枝。 虽是冬天,但是越往南走反倒没那么冷,顶多就是早晚温差比较大,这会儿正是中午,日头正盛,悬在天空暖洋洋的,李姝把随身携带的干粮掰开,等着阿绿捡干柴回来。 “阿绿你快些,灶台我都垒好了,等下火肯定烧得旺。” 听到背后有些轻快的脚步声李姝并没有回头,只是歪了歪头说道。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阿绿对她说的话一向是有说必应的,哪怕回应不了太多语言也会用简单的语气词回应。 李姝转过身子想看看阿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想到还来不及转身眼前一黑,似乎被一块黑布套上了头。 不是阿绿! 四肢瞬间被束缚,她还想挣扎着喊出声,只觉得后颈一疼,顿时就失去了意识。 李姝再次醒来时,套在头上的黑布已经不见了,但是四肢上的束缚还未解开,她只能转动头颈观察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灰扑扑的土墙有一面已经塌了一半,有些腐朽的木门要掉不掉地扣在一起,原本的屋顶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究竟是谁把自己绑来这里的?李姝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第267章 去西北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绑你来?” 来人踢了踢正在假寐的李姝,戏谑着说道。 原来对方早就知道李姝醒了,但是对于她假寐的事情却一直没有戳穿。 李姝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随即把脑袋转到另一边。 既然已经被戳穿了,那她也没必要再装了,毕竟那样挺难受的。 “说,想从我身上得到点什么?” 李姝已经试过了,对方把她绑得很紧,她暂时没有逃脱的可能。 “哦,你就那么笃定我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而不是要了你的命?” 话音刚落,泛着寒光的剑就贴到了李姝的脖颈上。 “想要我的命当时直接在河边就杀了我岂不更省事,把我弄到那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再杀死未免也太多此一举了。” 这人要是想要命李姝是活不到现在的,所以她断定自己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不是普通的农妇。” 那人收回了剑,取下幕篱,幕篱之下是一张俊美无寿的脸,他脸上似乎一直带着浅笑,如瀑的长发不束发簪倾泻而下,如果不是他刚才用剑抵着自己,李姝说不定会以为他只是一个和善的读书人。 秦卿算是他见过同一类型里比较好看的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子比他还要美上几分。 刚才握着长剑的手上此时取而代之的是一串佛珠。 这人竟然信佛?李姝在心底暗自怀疑。 “说,你此次来利州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人在李姝旁边坐下,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回答。 “大礼哪条律法规定我不得来利州,更何况我来利州做什么与你何干。” 这人不是劫财的,看上去也不像是劫色的,问她来利州的目的,让李姝有些想不通。 “好,那我就换种问法,轩辕琀也就是巾帼军的首领小荷找你来利州所为何事?” 换种问法之后李姝果然大吃一惊,这人难道是巾帼军的死对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来利州就是来探亲的,不认识你说的什么首领。” “探亲?” 男人脸上的浅笑突然变得有些莫测。 “李姝,你一个李家村的人嫁到韩家村,据我所知是没有亲认在利州的,几年前你们救了一对兄妹,后来轩辕琀被追杀逃到韩家村,如果我没猜错应该也是你救的她?” “不用惊讶,一个寻常农妇可用不着我亲自出手,若不是调查清楚了你这些年和轩辕琀的关系我是不会抓你来的。” 他没有错过李姝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 “那我也和你交个底,我也不知道她找我具体什么事情,要等见到她了才知道,她的人此次前来就是带我去找她的。” 李姝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自己调查得那么清楚,那就让她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对自己的家人不利了,别看她表面上波澜不惊的,实际上手心里全是汗,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寻常人,别人会怕的事情她也不例外。 “这倒是个好借口,但是你不会觉得你这么说我就会放你离开?” “既然这样,那我感觉你其实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她找我的目的。” “呵。” 对方轻笑出声。 “我不让你去找她,自然有法子让她上门来找你。” 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李姝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没想到对方看上去瘦瘦的,力气竟然那么大,一只手就把李姝拎上了马,横趴在马背上的姿势实在是不太好受,李姝觉得自己的胃都快颠出来了。 “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里?” 马匹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李姝的不适感也越来越强,她在想如果用尽力气翻下马逃走的可能性有多大。 对方似乎一眼看穿了李姝的想法,在她准备蓄力翻下马时及时按住了她。 “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你这么做只会让自己多吃些原本没必要吃的苦头,何必呢。” 李姝放弃了挣扎并要求对方给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点的姿势。 她想了一圈,对方抓自己的目的也不一定是想套出小荷找她的原因,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利用自己引诱小荷上钩,但不管是哪种,她都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同时也断定一点,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这样一来,她或许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找到机会逃走。 …… “什么?你说姝姐姐被人抓走了?有看清对方的样子吗?” 按理说李姝和她的关系那么隐蔽,不应该会有人冲着她去的,莫非是在乱世遇上了打劫的人? 阿绿摇摇头。 她当时去捡柴火,刚出来就发现李姝被人掳上了马,她立马就去追了,但是半道突然出现了不少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她被围困其中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 而那些黑衣人的武功远在她之上,却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只是像耍猴一样一直和她拖延时间,她有些愧疚,连首领交代的那么小的任务都完不成。 “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对方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打不过他们也正常。” 小荷重新梳理了北狄人最近的动向,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人——轩辕珬,只是如果是他,他为什么要带走李姝呢。 她已经给舅舅去了书信,让他帮忙一起找李姝,当初被李姝保管的那五千石粮食对她来说很关键,那五千石粮食就算不能为她所用也断不可落入北狄人手中。 寒风刮得脸生疼,李姝已经不记得在马上度过了多少时日了,这男人很少说话,李姝虽然也不是个话多的,但是一直不说话也有点受不了。 好在他还有点人性,那么冷的天给李姝随便裹了件狐裘,不至于让她冻死。 眼前的景色逐渐荒凉,风沙也越来越大,别的她不敢肯定,但是依据她这一路上所见,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北上,他究竟想带自己去哪里? “你好歹告诉我准备带我去哪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李姝终于憋不住主动和他搭了第一句话。 “西北。” 他的声音一半被风沙吞没一半则精准无误地传入了李姝的耳中。 西北?去外面的关口不是都被北狄人截断了吗?他有什么通天本领躲过北狄人设下的关卡。 结果还真被她误打误撞给猜对了,对方还真有点本事,凡是北狄人设下的关卡他都能出入自由,甚至那些北狄人对他还很客气。 “你究竟是什么人,和那些北狄人究竟什么关系?” “我劝你还是不要打听,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对方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生死这种无比严肃的字眼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和开玩笑似的。 终于在第五日李姝得以在客栈歇一晚,虽然有狐裘御寒,但李姝也确实是第一次到这么冷的地方来,由于不适应气候,她手上长了不少冻疮,又疼又痒的,也不知道弟弟给她的药里有没有治冻疮的药。 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战争的原因,客栈里没什么人,店小二看见好不容易有人来热络的不得了,为了看住李姝,对方只要了一间房,饭菜也是吩咐了店家端到房间里吃。 就在李姝进房的一瞬间,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进了他们隔壁的房间。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毕竟自己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眼睛整日被风沙摧残又日日看同样单调的景色,眼花了也不一定。 吃完饭那人又将李姝的手脚给绑起来了,对于李姝手上的冻疮,他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做过多的反应,随后在一旁的椅子坐下,闭着眼睛开始转动手中的佛珠。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李姝找了个靠墙的地方躺下,这么久了她终于可以伸直身体,看对面的人转佛珠也挺无聊的,所以她偏了偏头把耳朵贴紧墙根,没想到从隔壁房间传来的竟然真是个熟悉的声音。 第268章 碎叶城 是秦卿,原来刚刚在门口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不是她眼花。 只是秦卿连同秦淮楼不是已经消失许久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西北的路上。 李姝这边还想竖起耳朵听一听隔壁在说什么就被男人给打断了。 “你去床上睡。” 说完直接把四肢被束缚的李姝扔到了床上,离开前还不忘给李姝盖上被子。 李姝看了一眼地方继续去打坐了,没有一点想上床的意思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白天的时候秦卿有没有发现自己,赶了那么多天路也不知道今晚这个男人会不会睡得比较死,她得想个办法给秦卿传递消息,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 李姝有点后悔临走的时候没问弟弟要点迷药毒药什么的了。 原本是打算等男人睡着了李姝再半夜起来和秦卿联络的,没想到还没等到半夜李姝自己就睡着了,这几天在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的,如今好不容易沾床了,确实睡得比较快。 睡梦中李姝似乎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她,然后不知怎的她又回到了前几天颠簸赶路的日子,在梦里都能感觉到腰疼。 她是被一股刺骨的寒意给冻醒的,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色,寒气的来源是一块摇晃的布幕,好像是在一辆马车上。 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看来那男人也觉得骑马不舒服终于舍得换马车了,李姝在心里暗想,不想一转头就看到了秦卿。 他此刻似乎是在睡觉,并没有发现李姝已经醒了。 原来秦卿那天早就发现了她,一直等到半夜往房间里放了迷香才把李姝救了出来。 “你当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李姝表示确实不知道他是谁,而且把自己被绑的事情同秦卿说了一遍。 “他是大礼佛子,也是当今的大皇子,北狄人攻入大礼内部除了大礼自身的原因,还有很大一部分出自他的手笔。” 自此李姝才第一次厘清了小荷和这个轩辕珬的关系,怪不得他不是僧人打扮却会随身携带佛珠,怪不得凡是有北狄人把守的关卡他都能随意出入,原来如此。 “你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否则他不会一路都带着你的,而且目的地还是西北战场。” 秦卿探究的目光投来李姝依旧淡定如斯,“能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之前和九公主的关系被他查出来了,估计是觉得用我能要挟到九公主。” 李姝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不算是说谎。 不过秦卿明显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当然不是不相信李姝和九公主的关系,而是不相信李姝说的这个原因。 “大皇子不是善茬,他和北狄勾结目的就是要灭国,而九公主现在正和他对着干,放眼整个大礼似乎也就九公主敢这么干,所以你和九公主扯上关系我估计大皇子不会给你什么好果子吃的。” 秦卿是个商人,做商人不能全白也不能全黑,得黑白通吃,面对这样的权贵他自然是都不想得罪的,但是这次为了救李姝他冒了一次险。 “我们现在去哪儿?” 李姝撩开帘子,如刀般锋利的寒风迅速挤进马车内,她赶紧放下了帘子,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西北战场。” 大皇子本来就是要带她去西北战场,如今秦卿竟然也要去西北战场,她不知道这是秦卿原本的路线还是因为救了她不得不改变路线。 只不过不管是哪种她好像都没有权利同对方说不。 或许是接收到李姝狐疑的目光,秦卿开口解释,“我有一批货寄存在去西北的路上,这次刚好把东西取了顺道送去西北战场,我现在分不开身送你回去,你和我一道去,等送完物资我再送你回去。” “那轩辕珬不会追上来吗?” 李姝是怕连累秦卿,既然轩辕珬的身份如此特殊,一旦被他发现是秦卿救了她,那秦卿势必也会受到轩辕珬的为难。 “你知道现在距离那天咱们在客栈相遇过去了多久吗?” “三天,整整三天了,我手上这迷药无药可解,只能等药效过了自己醒过来,你刚刚才醒过来,他估计也就比你早醒一会儿,另外我们走的这条路线是最远最绕的,我看大皇子带你一刻不停歇赶路的急迫程度,他应该是急着去西北战场,醒了也绝对不会在路上耽搁的,更不会绕那么远的路来抓你。” “那,你救了我会不会因此连累到你?” “无妨。” 越往北天气越冷,走到后面天空已经开始下雪了,李姝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突然想到了韩旭和弟弟,原来西北的冬天那么冷,她都不知道当时给他们带的衣服是否足够御寒,要在这么冷的天气行军打仗该有多困难。 或许是想得太出神,她都没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直到秦卿给她递了手帕,她才有些慌张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还有一天就到了,别担心,等办完事情我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秦卿以为李姝是离家太远想家了,所以尽量安抚着她。 “秦老板,我冒昧问一句,若有一天在大皇子和九公主之间选择一人,你会选择谁?” “我们现在并无合作关系,你大可直接唤我姓名。” 沉吟片刻之后秦卿才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当然就是哪里有利可图就偏向哪边,没有绝对。” “那你之前找我准备的物资总不会是运给北狄人的?” “自然不是给他们的。” “所以你其实也不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你有自己的底线和选择的?”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没有和他们合作,也许是因为他们给的利益不够诱人?” 秦卿抱着臂回答李姝,全程并没有睁眼,这让李姝无法通过他的眼神去判断他说这番话的虚实。 李姝现在对北狄人有一种天然的恨意,这些分恨意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韩旭,但是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她不能要求别人和她感同身受,更不能要求别人和她同仇敌忾。 她不想再和秦卿继续这个话题,她怕再说下去两个人就得吵起来了。 摇摇晃晃的马车终于在一个稍微有点人气的小城停了下来,给李姝安排好了住的地方他就急匆匆走了,说晚点回来。 这间客栈和上次李姝住的那间比起来条件要简陋不少,尤其是内里的物件有些老旧,好在西北气候干燥并没有什么霉湿的味道。 听小二说这是大礼边境的一座小城,名为碎叶,在两国交战以前这里无比繁华,算是连接两国的枢纽,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在这里交易,繁荣鼎盛时期,这里的人口多达数万,不过随着战争的开始,这座小城越发凋敝,如今城内没多少人,充其量也就是稍微大一点的驿站。 不过好在由于地理原因,碎叶城虽然在西北但是尚未遭受战火的摧残,两国的战役一路往南移,刚好避开了碎叶城的位置。 除了一些土生土长的人,其余的都逃走了,其实这么说也不太恰当,这座城本就是因为贸易而兴盛,因为战争这个不确定因素,逃走的多是一些商队和商人,留下的还是些本地人或者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守在这里的人。 “那现在这里还有大型商队吗?” 因着李姝多给了店小二一点小费,他很乐意同李姝讲一些碎叶城的事情,况且现在整个店里就李姝一个客人,陪她讲讲话反而没那么冷清了。 “现在哪还有什么商队啊,不过走镖的人倒是多了不少,毕竟这年头世道不稳定,花点钱找人护送东西还是挺值得的……” 第269章 紫色标识 晚上的时候李姝一直注意隔壁房间的动静,奈何等到快熄灯了秦卿也没有回来的动静。 这次秦卿身边只带了个面生的马夫,平时脸熟的阿四和陈余年都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虽然已经暂时脱离轩辕珬的掌控了,但不知怎的,李姝觉得自己紧绷的精神还是无法调整过来,晚上一躺到床上就翻来覆去睡不着,靠在椅子上才能勉强睡得着,当然也可能是秦卿下的药药效太猛,睡了那么久这几天身体反而对睡觉产生抗拒了。 就这么醒醒睡睡好不容易熬过一晚,第二天一早李姝就去隔壁敲秦卿的门,但是迟迟无人回应,她昨晚醒着的时候确实没听到秦卿回来的动静,难道他真的一夜未归?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客官不用敲了,同你一起来的伙伴昨晚没回来。” 昨晚值守的店小二一夜未眠,这会儿有些困了,打着哈欠准备换班去休息。 昨晚店里静悄悄的,一个新来的客人都没有,只有屋外呼啸的风雪声格外清晰。 秦卿向来很少失约,除非是出什么事了,但是他昨天对自己透露的信息太少了,现在她根本无从下手去帮他。 此时门外来了个更换马匹的人,自远方而来的人由于自己的马匹长途跋涉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这时候就可以来客栈更换马匹,付一定的金额,将自己的马匹放在客栈的马厩寄养,本人则骑着客栈的马出去办事。 客栈的马匹都做了统一的标识,但每匹马的标识又略有所不同,李姝依稀记得当时秦卿骑走的那匹马马鞍上是一个结紫色穗子的环形扣,她又去马厩查看了每匹马的标记,发现颜色没有重样的。 “小二哥,我想租匹马,请问咱们店里的马匹每匹马的标识都不一样吗?” “那是,咱们店里一共十二匹马,每匹马马鞍上的环形扣颜色都是不一样的。” “诶,不巧了客官,刚刚醉胡一匹马已经被牵走了。” 店小二看了眼马厩,数了数里面马匹的数量,有些懊恼,刚刚那个客人是换马,租马的价钱可比换马高多了,他也能从中抽些油水,若是李姝早点说就好了。 “那这城里还有其他地方可以租马吗?其他地方的马匹做的标记也和你们店的一样吗?” “城南拐角处还有一家,您放心,咱们的标记颜色可能一样但是形状都是不一样的,对了,您若是城南那里租马就说是来福客栈的刘三介绍过去的,价格上会有优惠。” 只要确定这马匹的标识是独一无二的,李姝便可以尝试着去找秦卿。 碎叶城不大,但是除了主街以外其他建筑都比较分散,李姝在主街转了两圈,发现并没有发现秦卿昨天骑的马匹,于是去了主街之外的地方寻找。 寒冷的北风吹在身上,没一会儿就开始觉得有些冷了,李姝把双手缩在袖子里,眼睛仔细扫过每户人家的马厩。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她依旧没找到那匹马,眼看雪越下越大,李姝决定先回客栈再想办法。 苍茫白雪间几匹棕色的骏马从街上奔驰而过,突然一抹亮眼的紫色从李姝眼前一闪而过,是秦卿昨天骑走的那匹马,但骑在马背上的却不是秦卿。 李姝小心地跟在几人身后,直到在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停下。 “那个女人不在啊,消息是不是有误?” “不可能,我打听过了她确实住在来福客栈里,小二说她一早就出去了,估计晚点会回去。” “真是烦死了,那么冷的天就不能让我们早点交差吗。” “上面主子说了必须把两个人都带回去交差,现在还差一个,咱哥几个去客栈附近守着,老三你看好现在这个,等抓到人咱们就可以去交差了。” 李姝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可以猜测出自己就是他们的目标,难道是轩辕珬派来的人吗?这么说秦卿现在在他们手里? 看到刚刚那几个人又骑着马出去了,屋里留了一个人看守,李姝寻思着用什么方法才能把他引开,思前想后一时间竟然没有什么好法子。 客栈是不能再回去了,他们在那里守株待兔,自己回去就相当于自投罗网,好在她习惯把贵重东西随身携带,客栈里并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不要也没什么损失,秦卿更不用说,他昨天只是订好了房间,一步也不曾跨进去就更谈不上什么贵重物品留在里面了。 “烧刀子,烧刀子,暖心暖胃的烧刀子。” 不远处有酒肆在叫卖,那么冷的天能喝上一口温热的烧刀子身体能暖和不少,要是能配上两的牛肉那滋味才叫好。 “娘的,这破天气也忒冷了点。” 李姝听到屋里那人的抱怨声,许是烧刀子的滋味太过诱人,那人在屋里徘徊了一阵终于朝着酒肆的方向走去了。 应该是估摸着两地相距不远,省得回来还得重新开锁,那人只是虚掩着门便走了。 待人影消失在酒肆,李姝拔下头上的发钗往马匹身上狠狠扎去便赶紧躲好。 马匹吃痛受了惊嘶吼一声便奔跑起来。 去买酒的男人听到动静立马扔了酒往这边跑来,不过他多留个心眼,先是往屋里看了一圈确定一切如旧之后才忙去追马匹。 …… 直到李姝按照秦卿的指引在一个山洞躲了起来她才敢细看秦卿身上的伤。 他除了脸是完好无损的,身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伤痕,有的是鞭痕,有的像是烫伤,还有的伤口李姝也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是刚刚那几个人伤的你吗?” 秦卿摇了摇头,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精气神。 李姝想到临走前弟弟给自己塞了不少药,里面似乎就有治疗外伤的药,她赶紧翻找出来。 脱掉外面的大氅,不过一夜秦卿里面的衣服竟然破得不成样子,从破口的衣服可以看到他里面的肌肤不仅布满伤痕还青青紫紫的,看上去像是被人拧的。 李姝疑惑于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用这种手段来对待一个男子,这些都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要害,不至于威胁生命,但却处处透着一种她说不出的古怪。 秦卿或许是感受到李姝投在他身上有些探究的目光,表情有些不自在,径自拿过她手里的药,嘴里说着男女授受不亲,让李姝回避一下。 即便秦卿不开口李姝也会自行回避的,但今日之事和秦卿的反应处处透着蹊跷,而秦卿又绝口不提,不免让李姝多想。 算了,他不说李姝也不好追问,她从外面拾了些木柴准备点火取暖,这个山洞很是隐蔽,秦卿引导的时候也驾轻就熟,一看就知道他是熟悉的,不过这样的天气,山洞光是能遮风挡雨还不够,如果不生火两人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木柴潮湿,李姝试了好几次才把火生起来,在火光的照映下人影也渐渐在石壁上摇晃,洞里才稍微暖和了一点。 “那几个人是轩辕珬派来的吗?” “嗯。” 李姝就知道秦卿肯定会因为救自己而受牵连,没想到轩辕珬那么快就派人追上来了。 “对不起,害你受牵连了。” 李姝有些过意不去。 “这件事和你关系不大。” 秦卿拢了拢大氅说道,他昨天去办事情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那时候他就知道即便那天他没有救李姝轩辕珬迟早也会找上他的,他救李姝只不过是把这个过程提前了而已。 可是一想到那个肮脏的男人,秦卿没由来的就一阵恶心,那些不堪的回忆也随之涌上心头。 第270章 老熟人 “主上,来人回禀说人跟丢了。” 禀告的人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垂着头等待上位者的进一步指示。 “三天内如果不把那两个人带过来就让他们几个自我了断。” 男人语气平缓,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听不出喜怒,直到退出营帐里面传来桌椅震裂的声音刚刚回禀的人才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心有余悸。 “区区一只兔子竟然有成狼的趋势,不知道这武安侯如今还降不降得住这只长了尖牙的兔子。” 轩辕珬晃了晃手中的水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 山洞虽然隐蔽,但是晚上烧火光亮容易引来其他人,所以晚上的时候李姝和秦卿两人格外难熬,没了火之后两人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尽量减缓热量的散发。 冷到迷糊的时候李姝突然想起之前收拾家里的时候因为柜子坏了,有两床被子没地儿放,她当时好像放到空间了,仔细一点果然是。 因为秦卿身上有伤,身体变得比较虚弱,所以睡得比较沉,李姝就是在确定秦卿已经睡熟的情况下把两床被子拿了出来。 她只要保证不被秦卿看到就行,等明天一早趁秦卿没醒之前再把东西收回去,这个时候再不拿点御寒的东西出来,她怕两人今晚就得冻死。 裹上被子之后确实要暖和多了,至少冷风从洞穴边缘处涌进来的时候可以把头缩到被子里。 第二天秦卿的精神头看着好了不少,身上的伤口没有恶化,有些地方看上去颜色还淡了些,也没出现发烧的情况。 “咱们要离开这里吗?” 李姝侧耳听了听外面的风雪声,似乎一点也没变小。 “再等等,那些人还会在碎叶城附近找我们,现在出去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 其实相比较起那几个人,秦卿最不愿碰上的还是那个人,他捏了捏眉心,神情愈发憔悴了。 李姝想想也是,两人与其漫无目的地跑,搞不好还有冻死的风险,不如藏在这里等那些人去了其他地方。 不过这荒郊野岭吃食的确是个不小的问题。 头一天两人靠着秦卿之前携带的干粮,混合着雪水对付了一顿,但干粮总有吃完的时候,即便干粮管够两人能天天吃身体也不一定受得住,最好还是寻着机会早日离开这个地方。 李姝空间里倒是存了些吃的,但是那些东西拿出来肯定会引起秦卿怀疑的,所以她得谨慎些。 晚上的时候李姝睁着眼等秦卿睡熟,等他睡熟了再蹑手蹑脚地给他盖被子。 睡梦中的秦卿似乎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像是做噩梦了,嘴里一直喊着“放开我”,李姝从未在秦卿身上感受过如此惊惧地情绪,仿佛这样的他才是摘下厚重伪装后的他,一个真实脆弱的他。 李姝本想拍拍他安抚一下却又怕把他吵醒,于是默默收回了手。 一开始李姝觉得他们躲藏的山洞极为隐蔽,那些人绝对没法找到,毕竟一连几天的风平浪静确实会让人放松警惕,直到第五天她听到了有人在山洞外面徘徊的脚步声。 当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手里也拿了可以反击的东西,将身子紧紧贴在山洞里的石壁上,只等那些人进来就给他们重重一击,等了许久,脚步声渐行渐远。 还好他们并没有发现这个山洞。 连夜的风雪早已掩盖了他们来时的踪迹,加上这个山洞的隐蔽性好,两人成功躲过那些人的寻找。 “没找到我们过两天他们是不是就会去其他地方了?” “嗯,等他们不再把目光聚焦在碎叶城我们就可以走了。” 两人原本是想等到第二天一早就出发的,没想到等来的山洞外面震天的响声,伴随着的还有地面的震颤感。 “怎么回事,是地动了吗?” 因为先前在韩家村经历过大地动,李姝心里突突地跳,如果真是大地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还真不好逃。 秦卿将手放在石壁上用心感受着从上面传来的震感,扶住有些站不稳的李姝方才开口,“放心,不是大地动,听起来倒像是军队路过的声音。” “什么?军队!就为了找我们两个人,轩辕珬犯得着出动军队吗?” 李姝有些吃惊,一时间竟然搞不懂轩辕珬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不一定是轩辕珬的人。” 秦卿看着不断从洞穴上方震落的泥土和石子皱紧了眉头。 “你在洞里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他必须立马确定外面究竟是哪一边的人马,必要时离开洞穴,否则按照现在这个震感继续下去这个洞穴很有可能会塌。 “我去,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李姝正欲起身却被秦卿按住了,“我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你别去,万一外面是北狄人呢。” 北狄人当初如何糟蹋大礼的女子他不是没有耳闻,有时候能痛快就死反而成了一种奢望。 “秦卿,你小心一点。” 洞口的身影顿了顿,最后毅然决然走了出去。 李姝在心里设想了无数种外面的情形,如果是北狄人该怎么办,如果是轩辕珬的人又该怎么办,一颗心始终悬在空中惴惴不安。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可是除了呼啸的北风和簌簌的落雪声什么都听不到,这个不大的洞穴里格外安静,安静到让李姝有些不习惯。 时间就这么无声流淌,因为空间的限制,李姝无法判断秦卿究竟走了多久,只知道这段时间难熬且漫长。 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如果再听到洞外三声大学压折树枝的声音她就出去,秦卿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受牵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陷入危险。 寒风似刀子般划过每一个阻拦它的东西,皑皑的山头已经鲜少能见到一抹绿,原本只与风雪声为伴的山却无端多出了支数万人的军队,让单调的雪山多出了多了一点其他的色彩。 “咯吱”,这已经是她听到的第二声树枝被风雪压断的声音了,李姝在心里默默数着。 只是第三声久未响起,久到让李姝误以为外面的风雪是不是停了。 “咯吱”,第三声终于响起。 李姝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腿脚,抄了根木棍正准备往洞外走去,不料却和进来的人撞了满怀。 一股熟悉的冷冽清香钻入鼻内,是秦卿。 “秦卿,你回来了?没事?” 秦卿看着撞到怀里的女人抬着头看他,眼里有欣喜也有担忧,顿时觉得心头暖暖的,似乎外面的风雪也没那么冷了。 “嗯,我没事,外面是大礼的军队,不会为难我们的。” 两人虽然在触碰到的第一时间分开了,但秦卿的耳朵不经意间还是爬上了一抹可疑的红。 “有个老熟人说是想见见你。” 秦卿说外面是大礼军队的时候李姝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弟弟李桐,但是他又说老熟人她便确定那个人不会是弟弟,那究竟是谁呢? 只听得一声爽朗的笑声传入耳朵,接着便是一个身穿戎装的男子进入了李姝的视线。 是陆程! “韩夫人别来无恙。” 韩夫人这个称呼让李姝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她还是马上调整好情绪回应陆程。 “陆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自从陆程因为疫病的事情高迁调去青州上任以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和沈蝶也断了联系,一直没听到他的消息没想到竟然是来了前线。 两人一番寒暄李姝才知道这些年陆程一直在西北带兵打仗对抗北狄,而自己的弟弟李桐正是在他麾下。 第271章 姐弟相见 李姝疑惑于那么多人的军队怎么会全到这座山头上了,而且根据她之前得到的消息,两军交战不是巧妙地避开了碎叶城这个方向吗。 “北狄人这次的作战计划有些古怪。” 陆程带领的军队最近几次的战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与此同时他们也发现北狄军队人数少了近三分之一,后来才发现他们抽调出一部分人去攻占大礼本土了。 他们本想利用这个机会一鼓作气歼灭北狄军,但是从前不久开始北狄的打法就开始有些变幻莫测,甚至他们还出乎意料的将战线往北推移,这就导致大礼只能被动防守,毕竟碎叶城作为西北以北方向唯一一个没被北狄占领的城镇,是大礼进行供给的重要据点,必须守好。 没想到把他们往北引只是假象,这是北狄人设计的一个圈套,他们赌定大礼不肯放弃碎叶,实际上则是想把大礼军队困死在此处,那么冷的天,最好能拖到明年开春,活活饿死最好。 “嘿,小旋风,将军叫你过去。” “有说是什么事吗?” “这我哪知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小旋风这个称号是战友给李桐取的,原因是他身手敏捷耐力好,在多场战役中作为先锋军开路又快又狠,跟一阵旋风似的,一开始只有几个人这么叫,后来不知怎的,这个名声就在军队中传开了。 李桐想了想最近自己好像没做什么违反军规的事情,心里便坦然许多。 用冰冷的雪搓了搓手掌,将上面的血水和污脏驱除他才坦然往将军营帐走去。 刚掀开营帐,李桐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他还来不及辨认究竟是谁,便听到一个带着哭腔的熟悉声音。 “小桐!” 是姐姐吗?他不是在做梦?姐姐怎么会来前线? 巨大的惊喜和满脑子的疑问让李桐呆愣了许久。 “怎么,小旋风,傻了?不认识你姐了?” 陆程看到李桐的反应忍不住打趣道。 “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看清楚眼前这个人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姐姐,他不是在做梦之后,李桐的眼里顿时溢满了泪水,就像一路以来哪怕伤痕累累也坚强无比,可是却在看到亲人那一刻所有的盔甲瞬间溃败,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思念顿时决堤倾泻。 李姝顾不得回应弟弟的疑问,先是从上到下好好把弟弟检查了一遍,确定他没有少胳膊少腿,人还好好的,这才想起回答他的问题。 “你们姐弟俩叙叙旧,但是注意军规可别太久。” 陆程看人姐弟俩多年未见两眼泪汪汪定有许多话要说,于是给他们腾了地儿。 “姐,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小柏和小娇好吗?” 话刚说完李桐就忍不住扑进姐姐的怀里哭了出来,这些年他很想家人,虽然中途见过一次弟弟,但是他对家人的思念却从未停止过,他有时候都在怀疑是否还能等到得胜凯旋那天,是否还能见到自己的亲人。 “好,都好。” 弟弟长高了,也长壮了,皮肤黝黑而粗糙,脸上手上也添了不少新旧伤疤,她都不敢想象这些年他在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 姐弟俩默契地没再提起韩旭的事情,李桐是怕姐姐伤心,而李姝则是怕弟弟会把这件事归咎到自己身上,毕竟他当初叮嘱了弟弟要照顾好他姐夫。 “饿不饿?穿这么少冷不冷?” 自从被北狄人切断通往西北的道路之后李姝准备的冬衣和信便再也没寄出去过了,李桐身上穿的还是当初离家时她给准备的衣服,但是因为长个儿,衣服已经不怎么合身了,袖子和裤脚短了不少,破掉的地方也不少。 “姐我刚吃过,一点也不饿,你当初准备的衣服都很暖和的,不用担心。” 情绪渐渐平复之后,一开始那种委屈和思念减少了一些,现在的李桐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姐姐更加担心。 只是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马上就揭穿了他的谎言,其实他今天还没好好吃过饭呢。 “你等着,姐给你拿吃的去。” 之前带的干粮还剩一些,另外她之前存在空间里的果干红果酱也还有一些,不过她没办法当着弟弟的面直接拿出来,只能找了个借口去翻行李再趁机把东西拿出来。 用油纸包好的果干、一小坛密封好的咸菜还有一些干粮,李桐看着这些稀罕物,光是闻闻味道便忍不住咽口水。 “姐,你怎么还随身携带这些东西?” “问那么多,赶紧吃。” 李姝话未说完,李桐便掀了坛盖去嗅咸菜的味道,因为是用油浸的,做法和当年供给秦卿那批物资一模一样,顿时就把李桐给香迷糊了,他很久没见过那么油汪汪的食物了。 “姐!这个味道,这个味道我之前吃到过!” 李桐刚尝了味道便双眼放光惊喜万分。 “是你对不对?姐,那些食物是你做的是不是。” 前面一句还是疑问,但是说到后面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了,难怪他当时吃的时候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又不太确定,而且僧多粥少,其实最后分到每个人手里的确实没多少。 李姝点点头,她很高兴当初自己在千里之外准备的东西能被自己的亲人吃到。 姐姐的手艺一向好,在无数个吃不饱的日子里,他没有一刻不想念姐姐做的每一道菜,吃树皮啃草根的时候他就是靠在脑海里想象姐姐的拿手菜来下饭的。 李姝注意到弟弟把干粮吃完了,但是咸菜和果干却是只尝了一点点。 “你不是喜欢吃吗?多吃点。” 说着李姝将果干和咸菜往弟弟跟前推了推。 李桐咽了咽口水,将目光艰难地从这两样食物上挪开。 “姐,弟兄们很久都没见过油荤和果干了,剩下的这些我想带去给他们尝尝。” 夏秋的时候还好,他们行军打仗的路上偶尔能见几个野果,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打到一点野味,但是入冬以后西北的物资便极度匮乏,李姝拿出来的这点东西若是换作在其他地方可能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在这里却是金不换的。 这天的午饭,许多大礼将士破天荒吃了这几个月以来第一顿带油荤的饭菜,一小坛咸菜放进大锅里和其他食物混合之后其实原本的味道已经淡了很多,但他们还是吃得很开心。 “启禀将军,碎叶城人去城空,只剩一个空壳子了。” 原本陆程想的是只要占据了碎叶城,哪怕北狄把他们逼在一隅,靠着城内的物资他们至少是能撑一段时间的,在物资消耗完之前一定能想到退敌计策,没想到北狄人竟然早有准备,给他们准备了一出空城计。 虽说现在碎叶城的贸易不如之前繁华,但是能留下来的基本都是自愿的,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连人带东西一起清走,说明北狄人早就做了准备,就是想让大礼的将士守着空城活活饿死在这个地方。 每每入冬,大礼的物资总是格外紧张,甚至有不少人是因为吃不饱加上天气酷寒而死掉的。 陆程因为这个消息一天没合眼,他把自己关在营帐之内,对着作战地形图模拟了无数种突围方案,但没有一个令他满意的。 如今想退回之前的据点已经不可能了,北狄虽说抽调了不少人前往大礼内部,但即便是这样,双方在人数上还是有较大的差距。 北狄人这突然改变的作战方案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点,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呢。 第272章 神明庇佑 李姝和秦卿在山上已经滞留十多天了,这期间两人跟着大礼军队同吃同喝,也认识了不少人,不过秦卿和陆程的关系似乎比李姝想的还要好一点。 “不然你以为我之前跟你合作准备的物资是运给谁的?” 李姝笑了笑,看来秦卿也不是个如他口中所说的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嘛。 白天的时候双方军队都和皑皑白雪融为一体,只有从两个山头上偶尔升起的炊烟才能断定双方还在僵持,夜晚的时候就更明显了,红色的营火一旦升起,两座山头就像夜空中的点点星光,只是如果不是战争就好了。 这期间双方经历过一次规模不大的战争,有人员伤亡,但是听说这已经算是伤亡比较少的时候了。 李姝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有的人被砍断了腿脚,有的人被刺破了胸膛,有的人被战马踩出内伤……总之上了战场的人,下来的,基本没有一个是不带伤的,可是他们却说这已经是伤亡比较少的时候了,她不敢想象其他时候死伤该有多严重。 山上天气严寒,去碎叶城倒是个不错的方式,毕竟里面人去楼空,房屋用来遮风挡雪还是很不错的,但是碎叶城位于山脚,一旦下山,他们就失去地理优势,所以陆程决定只派少数的人,尤其是深受重伤的人去碎叶城休养。 可是在山上的日子一久,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了,他们的粮草快要见底了。 这次的北狄人似乎格外有耐心,他们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耗着,毕竟大礼现在退无可退,山下也不是个好去处,两军只能隔山对峙。 “将军,咱们的粮草最多还能再撑三天。” 入冬之后他们的粮草一直不太充裕,刚刚所说的三天还是在极度节省的情况下。 如今唯一的补给路线被切断,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活生生被饿死,要么在粮食耗尽以前拼死一搏,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又何尝不知道,拼死一搏成功的希望其实很小。 秦卿最近总是神出鬼没,李姝难得见他一次他却没空。 “姐,多吃点。” 今天弟弟端过来的吃食虽然还是稀粥配野菜,但这粥看着比之前要厚了些,至少一口下去能吃到米粒。 “今天的粥怎么比往常要稠了些?” “要死也得做饱死鬼,将军已经决定今晚进攻了,我们的粮草撑不了多久了,必须在粮草耗尽之前搏一把。” 李桐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李姝听了却胆战心惊。 什么叫做个饱死鬼,他们是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了吗?和这些将士在一起有些时日了,李姝自然也是知道双方实力悬殊,不管是强攻还是智取难度都很大。 “你是说你们是因为粮草短缺而不得不提前采取行动?” 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只是暂时存放而已,而且小荷当初就是来问自己要那些粮食的,她本不想动,但是眼下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是啊。” 李桐吃东西速度极快,风卷残云没一会儿就吃了个精光,他以前在家吃饭虽然也快,但不是这样的,看着这样的弟弟,李姝的心不知道多痛。 “那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有足够多的粮草,比北狄人的还多呢?” 李姝试探性地问弟弟。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如果那样的话北狄人肯定会吃很多苦头,我们能胜利也说不定。” 行动就在今晚,估计陆程已经开始在布局了,她必须去找陆程,而且得快。 “你是说你有办法弄到足够多的粮草?” “对!”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无比坚定的表情,陆程还是有些不相信。 他承认那年疫病的法子他们姐弟出了不少力,上次李柏也靠自己的聪明才智给他贡献了破敌之法,但是如今他们所有人都围困在这说大不大说小的地方,方圆之内能找的地方他们都没放过,根本没有粮草,他要如何相信李姝能给他弄到足够多的粮食。 陆程的手指在桌上敲了又敲,“我要如何相信你能弄到粮食?” “从现在到子时,我和秦卿一开始待的那个山洞不准有人进来,子时一到你便派人来取粮食,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无论如何不要问我粮食的来处,更不要说是我提供的粮食,至于理由你自己想办法去说服其他人,如果能做到,我保证可以提供你们足够的粮食。” “好。” 就凭着之前的交情,陆程愿意相信李姝一次,同时他也取消了今晚的行动。 依照李姝的要求,陆程已经安排了几个心腹,只等时间一到便去洞里搬运粮食。 “将军说的是不是真的呀,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 “谁知道呢,不过将军既然发话了咱们照做就好,他什么时候骗过咱们了。” 眼看着快到子时,陆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向来不信神佛的他也在心里默默祈祷,他只想带着弟兄们活下去,打败北狄人然后再一起回家。 陆程带着人进去的时候,洞里已经没有了人,但是却有几百袋粮食堆在地上。 “将军,是大米,是白花花的大米。” 一个士兵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大米,激动到泪花都流出来了。 整整五百袋大米,够他们撑一段时间了。 “真是老天保佑吗?太好了将军!” 有了粮食代表这个冬天他们不会再有人因为饥饿而去世了。 “是,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边,天不亡我大礼啊!” 李姝果然没骗他,陆程此刻的心情和其他几人一样激动,他谎称昨晚做梦梦见申明指示来洞里拿粮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有那么多粮食。 只是装粮食的袋子引起了几人的注意,这些袋子上全都有一个月亮形的图案,这个图案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是北狄人独有的标识。 “将军,这装米的袋子上怎么有北狄人的标识啊?” “是啊,难不成我们之中有北狄人的细作?” 李姝自然知道这些袋子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但是陆程答应了他绝不过问来处,怎么圆就只能靠他了。 “北狄人的所作所为兴许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不恰恰说明老天爷在帮咱们吗?” 因为袋子上的图案,陆程对李姝的身份起了怀疑,她和北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军营内,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搁在桌子上,但陆程却迟迟未动筷,他特意交代了等饭熟了之后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开动,得到粮食的喜悦并没有冲掉他的怀疑。 李姝看着那碗不曾动过的米饭,就知道陆程肯定对袋子上的图案起了疑心,同时对自己的身份也起了疑心,连带着这米饭估计现在也不清白,但是既承诺过不过问,他肯定不能质问李姝。 所以她直接端起米饭吃了起来,没有下饭菜,当然也没有草根树皮,就是一碗扎扎实实的白米饭,这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将军的疑心大可消了。” 李姝将吃得精光的碗放在桌上,确定她提供的粮食没有一点问题。 那天,所有的大礼将士每个人分到了一碗扎扎实实地米饭,陆程说这是老天庇佑给他们送来了粮食,并且叮嘱每个人必须低调,绝不能大声宣扬,否则会惹怒神明。 一番说辞果然有效,每个人领到口粮之后都没有说话,但是脸上地笑容和眼里地喜悦却是掩饰不了的。 为此陆程心里也有了一个巧妙的作战计划。 李桐看着自己手里熟悉的发钗出神,当日去洞里搬运粮食他便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在无意中才发现了这支钗子,他甩了甩头,安慰自己,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第273章 寻人 神明庇佑的消息不久就在大礼将士间广为流传,一时间军中士气大振,大家都攒着一股劲儿想和北狄一决高下。 陆程则是下令每隔三日便灭掉一个营帐的烛火,白天的时候尽量减少活动。 一开始有人不理解陆程的策略,为何他们已经有粮食了还要畏畏缩缩跟活不起似的,直到半个月后对面北狄军队的人数似乎有所减少,有的人才渐渐明白陆程的用意。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大礼这边目前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粮食不紧张加上神明庇佑的光环加持,总让他们有一种能一举攻下北狄的感觉。 “还不到时间,再等等。” 陆程又何尝不知道手下的将士们现在的迫切心情。 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还没有完全麻痹对方,他现在就是要对方完全相信他们已经弹尽粮绝时日无多才好动手。 而李姝那边也践行了当初的承诺,会给陆程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可是那些粮食的数量是gu的,没有补充只有消耗,时日久了也会撑不下去,慢慢地她心里也开始着急起来。 …… “将军,对面断粮已经半月之久,我们观察到这半个月他们的营火灭了不少,白天的也很少看人了,炊烟也是每隔三两日才升起一次,是否要发动进攻?” 北狄的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君主竟然会听那个大礼皇子的话,要求他拨出一部分兵力去支援大礼内部的战争,可是按照他的计划只需再多十几天他们就可以很轻松拿下西北战场然后再将所有兵力转移去大礼内部。 那道不合时宜的旨意的确打乱了他的计划,不过即便分出一半的兵力他也有信心对付对面那些人,但是可能没那么轻松而已。 为了继续保持他们对大礼的威慑力他只能分批次不动声色地撤人,而且表面功夫还得做足,不能让对面的大礼将士看出他们人数减半的苗头。 “再等三日。”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对面饿得越久对他们越能轻易取胜,要不是君主现他在这个月内结束西北这边的战争他有的是功夫把对面活活拖死,只要严冬不过对面休想有喘息的机会。 只是君命难违,他现在不得不谨遵旨意。 北狄的兵力一直是陆程最为忌惮的点,他原本想主动进攻的,没想到北狄人竟然先动了手,好在他一直让部下做好准备不得放松,而这一次大家也将憋了快一个月的劲儿给一股脑宣泄出来了。 战争开始的时候李姝和秦卿被安排去大后方躲藏,还有一些伤残的将士被安排在第二线,所以两人并没有办法直观感受到战争的激烈程度和残酷程度,李姝只觉得传遍满山的吼叫声震得她心尖直发颤。 秦卿也注意到李姝微微发颤的身体。 “你在害怕吗?” 不确定李姝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被外面的声势给吓到了,秦卿把自己的的大氅裹到了李姝身上。 其实能和害怕两个因素都有,只不过害怕的因素可能会更多一点。 “谢谢。” 身体上的暖和也并没有让李姝停止颤抖,他已经失去韩旭了,绝对不能再失去小桐! 这是此刻她心里叫嚣的念头。 秦卿见李姝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尝试着聊一些其他的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姝,你还记得陈余年吗?” 李姝有些不解,秦卿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提起陈余年,不过提到陈余年她的确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秦卿把他安排去了哪里。 她点点头,等着秦卿接下来的话。 “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要说相似之处,李姝其实觉得两人眉眼有几分相似,但也不像那种有血缘关系的相似,反倒是有时候两人身上的特质让她有一种分不清的感觉。 她还记得有一次看陈余年的背影竟然看出了小秦卿的错觉,当时她还怀疑是自己当时是拣豆子拣花了眼,如今秦卿这么一提,让她有一种直觉,两人之间绝对有什么联系。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有一次我看陈余年的背影竟然生出那是小时候的你的错觉。” “连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秦卿的话让李姝越发疑惑了。 “所以你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他是我……” 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两人根本顾不得没说完话,径直跑去外面一探究竟。 欢呼声来自于大礼,似乎不是什么坏消息,两人还没弄清楚情况,已经有脚程快的人跑上山报喜了。 “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这个声音似乎格外悦耳,但是李姝心里的大石只落了一半,另外一半还系在自己弟弟的身上。 跑上山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和据守二线的战友分享捷报,而李姝的眼睛则死盯着每一个跑上山的人,试图从里面找出自己的弟弟。 “果然天佑我大礼,我就隐隐觉得这场战咱们一定会胜利,没想到果真如此。” “是啊,神明把粮食都送到我们嘴边了,这场战不胜根本对不起神明的眷顾!” 李姝看到满身血污的战士相拥而泣;看到有人力竭倒在地上,可脸上却带着笑;看到有人拎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还不等李姝看清便被身旁的秦卿用大氅遮住了视线。 “别看。” 随着大氅一同降临的还有秦卿温厚的嗓音,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秦卿隔绝在外,李姝觉得有一瞬间的安心。 李姝没看清的那个东西是此次北狄将军的项上人头,是他们最好的军功章。 随着上山的人越来越多,陆程也带着满脸的笑意出现在李姝的视线里,而这里面似乎没有李桐的身影。 她慌了。 李桐不会出事了!? 她逆着人群往山下跑,眼睛快速扫过每个人的脸庞,不是,不是,都不是弟弟。 “小桐!” “小桐!你看到我弟弟李桐了吗?” “请问你看到我弟弟李桐了吗?” 李姝匆忙抓住反方向的人询问,可被问到的人清一色都摇了摇头。 越往后是一些被搀扶着的伤兵,人数不是很多,李姝放慢脚步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扫过,没有,没有弟弟。 “李姝你冷静一点。” 失去韩旭的痛苦和恐惧在这一刻重新缠上李姝,即便秦卿的话也没能将她拉出深渊。 她要怎么冷静,在看到弟弟之前她根本冷静不了。 直到李姝抬起来,秦卿才看清了她满脸的泪痕,他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眼看着伤兵也被全数搀扶上山,接下来是战死的士兵。 回家的路途遥远,即便这一战胜利了,他们也不能保证回去的路上不会再有战争,所以尸体根本带不回去,哪怕骨灰也不行,他们能做的只有取下死者身上贴身藏着的小物件,若有机会便带回家乡给家人留一点纪念和念想。 最后的人已经开始动手挖坑了,也亏是这场战役胜利了,否则他们根本来不及为战友挖一个死后的安身之地,只能任由尸体被虫蚁鸟兽啃食,被四季风雨侵蚀。 李姝强迫自己冷静去辨认那些躺在地上冰冷尸体的面容,却被秦卿再次遮挡住了视线。 “别看,我来。” 那些冰冷的,沾满血渍的,甚至有些破碎的尸体同样刺痛着秦卿的每一根神经。 他们是谁的儿子,是谁的丈夫又是谁的父亲?从今以后他们只能长眠于此,故乡千里迢迢,英魂再难回望。 第274章 动怒 深夜,皇宫,太和殿。 宫女太监们穿梭于各个宫殿,忙碌而有序。 华贵的床榻之上躺着一个苍老的男人,他浑浊的眼睛看着跪在床前的年轻男子。 “父皇,皇兄通敌叛国,哪怕这样您还要纵容他吗?” 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身着四爪蟒袍,腰杆挺得笔直,态度不卑不亢。 “这是朕欠他的。” 苍老沙哑的声音从床上之人口中传出,他似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一句您欠他的,父皇就要用大礼江山和无辜的大礼百姓来陪葬吗?” 年轻的男子越说越激动,在国家社稷和黎明百姓面前,他仰慕多年的父皇竟然将自己的情感私事摆在最前面,他不清楚父皇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变得这样陌生。 男人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可曾经孝顺至极恨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的太子此刻却跪在地上冷眼旁观,对老皇帝艰难的举动置若罔闻。 “父皇是不是还打算另立太子,将我废了好让皇兄报仇报个痛快?父皇可知小九差点死在皇兄手里?” “如今大礼的土地上北狄人横行霸道,百姓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对外西北战场因为您的摇摆不定至今被牵制,对内皇兄买通高官,勾结北狄大军正往京城方向而来,您是觉得拿整个天下替您赔罪也无所谓吗?” 男子握紧了拳头,如今他所说句句属实,大礼灭国在即,可床上的男人却像没听到一般,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 轩辕明镜在还是太子时就已经和顾如娇相识相恋了,也就是大皇子的生母如贵妃。 当年为了能够求娶生为平民的顾如娇,轩辕明镜以太子之位做为交换,宁可不继承皇位也要娶顾如娇为正妻,当时的老皇帝一度打算废太子,可惜他膝下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唯有明镜勉强能担此大任。 最后老皇帝妥协了,顾如娇可以为太子正妃,但是一旦太子继位,皇后之位必须是宁国府的嫡长女,老皇帝必须为儿子的以后打算,娶一个母家有实力的女子为后能在前朝有所助益。 老皇帝驾崩之后太子也的确遵循旨意娶了宁国府的嫡长女清宁为后,而顾如娇则成了大礼历史上唯一一个没有以皇后之位册封的太子正妃。 轩辕明镜虽然无法给顾如娇皇后之位,但是却给了她所有的宠爱,所住宫殿、吃穿用度甚至一度与皇后统一规格,说是宠冠后宫也不为过。 就连轩辕明镜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和顾如娇所生,孩子出生以后他一度想立为太子,奈何群臣反对才作罢。别人越是反对,轩辕明镜和顾如娇便爱得越深,所以幼年的轩辕珬直到五岁以前都是宫里唯一的皇子,后来迫于前朝的压力,宫里才渐渐有别的孩子降生。 即便皇后生下嫡长子三皇子之后,轩辕明镜仍不死心想立轩辕珬为太子,可就在这个时候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如贵妃顾如娇竟然被查出来是北狄的细作,和轩辕明镜之间的一切都是处心积虑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利用贵妃的身份不断给北狄传去各种情报,导致那时根基尚未稳定的轩辕明镜内忧外患。 此事一出,朝野震惊,轩辕明镜大为震怒,一道圣旨直接将如贵妃母子打入了冷宫。 如贵妃被打入冷宫之后日日喊冤,可那时的轩辕明镜背腹受敌尚且自顾不暇,加之气头上,根本无暇理会如贵妃。 如贵妃貌美,即便已经生养过孩子容貌依旧不减当年,如今一朝失事,宫里不少人明里暗里不知道给了他们娘俩多少苦头吃,就连最低等的太监也敢对她动手动脚,有时甚至有太监在大半夜偷偷摸上如贵妃的床,半夜对她极尽折磨。 后来轩辕明镜把前朝稳定下来了,如贵妃的事情竟然翻盘了,她虽是北狄一早就布下的细作,可是在与轩辕明镜的相处中她爱上了这个男人,后来她传递的消息全都是假的,真正传递消息的其实另有其人,就是如贵妃的贴身丫鬟。 可是这又如何,佳人已逝,他轩辕明镜查清楚了真相如贵妃也不能死而复生。 再后来,轩辕明镜将他和如贵妃唯一的儿子送去了佛寺修行,对外则声称为国祈福,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怕想起如贵妃,因为轩辕珬的一双眼睛和他母亲长得极像,外貌上也与如贵妃有几分相似。 年幼的轩辕珬被送去佛寺,轩辕明镜特许他带发修行,即便在佛寺他的吃穿用度也是按着宫里皇子的规制来,往后的十多年他便不曾过问过这个儿子。 可轩辕明镜不知道的是轩辕珬的恨从如贵妃死去那一刻就开始了,把他送去佛寺看上去是轩辕明镜对如贵妃去世的逃避,实际上却成全了他儿子所有的恨和报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了一场秘密报复的布局。 所有轩辕明镜送给儿子的钱财最后都变成了捅向大礼的利剑。 而轩辕珬从佛寺出来也不是意外,算是他复仇的一环,试问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而女人成了他这辈子永远的白月光,作为两人唯一的儿子,他只要略微一表想重新入世的想法,那个对他满心愧疚的男人怎能忍住不管他呢。 甚至他若开口想要太子之位,只怕轩辕明镜也会满心欢喜地双手奉上,只是这太子之位坐着实在没意思,他轩辕珬想要的不过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哪怕代价是覆灭整个大礼。 龙床上,老人浑浊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过去,竟然从眼眶滴落一滴泪。 这是他欠他们母子俩的,让他用什么偿还他都无怨。轩辕珬背后那些动作他并非全然不知,只不过等他察觉时已经为时已晚,既然如此他便顺水推舟,不闻不问任事态继续发展直至失控。 偏爱和愧疚是轩辕珬拿捏轩辕明镜最好的武器,亦是大礼现在最大的敌人。 “吱呀。” 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头上那只造型别致的凤钗彰显着她尊贵的身份。 “母后。” 跪在地上的男子朝女人行了一礼。 女人掠过他径直向床上的男人走去。 “太医说了皇上必须卧床静养,皇上怎的坐起来了?” “清宁,你来了。” 轩辕明镜甚少叫皇后的闺名,如今这一声清宁似乎来自遥远的曾经。 “臣妾伺候皇上把药喝了,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喝完臣妾扶您躺下。” 床上的男人很是配合,就着女人手里的勺子将药全部喝尽了。 “瑾儿,你怎么回事?又惹你父皇生气了?” 直到把男人扶着躺下,女人才把视线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儿臣没有,儿臣只是在同父皇说事实。” 男子垂下了头颅,面对母亲时轩辕瑾的态度要谦卑不少。 “孽子,朕做的决定何时轮得到你插嘴,给朕滚回你的太子府思过。” 想到儿子竟敢指责他的所作所为,这个病入膏肓的皇帝竟然用了八九成的力气来喝斥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太过于激动,牵动了肺腑,此刻的他咳嗽不已。 “瑾儿快向你父皇认错!” 女人将凌厉的目光投向儿子,在回过头时却换上了一副婉顺的样子,“皇上您不要动怒,太医说喝了这个药要保持心态平稳,否则急火容易攻心。” “儿臣没错,为何要认,父皇这样对得起轩辕家的列祖列宗吗?为了皇兄父皇便这般上赶着做亡国之君吗?” “咳。” 龙床上的男人咳了一口鲜血,清宁没接住,血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皇上,不是提醒过您不要动怒吗?您就这么着急找死?” 女人站起了身,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无比。 第275章 对峙 床榻上的男人闻声有些不可置信,他端庄贤淑的皇后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清宁你……” 轩辕明镜颤抖着手指向皇后,不过片刻,他似乎力竭,手重重地摔在床沿。 “轩辕明镜,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听你讲你和顾如娇之间那些深情过往?实话告诉你,我恶心得不得了,你明明不爱我却还要娶我,将我困在这深宫大院,你既然那么爱她就和你父皇反抗到底啊,拿我清宁的终身幸福来给你们的爱情献祭,你多么伟大多么深情啊,怎么,现在是连我皇儿都不放过吗?” “你以为你现在摇尾乞怜地将大礼江山送到轩辕珬手上他就会原谅你吗?你休想。” “咳咳。” 男人咳了更多血出来,他睁圆了眼睛想叫人进来,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皇上,太医说您需要静养,臣妾已经将闲杂人等都遣散了。” 女人转身将仍旧跪在地上的男子扶起,面上带着心疼,“瑾儿快起,膝盖可曾伤着?” 面对自己的骨肉,女人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在孩子面前她永远是慈爱的母亲,她受过的伤坚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再经历一次。 “你们……母子……想……做什么?” 老皇帝显然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只是现在似乎为时已晚。 “想做什么?轩辕明镜你扪心自问你是一个好皇帝吗?与其让大礼毁在你手里,不如让我们来拯救那些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百姓。” 清宁现在根本懒得看一眼轩辕明镜,这么多年她也恶心够了。 “你们想……谋权篡位!?” 老皇帝试图坐起身,但每次都因为力竭没有成功。 “谋权篡位?父皇不打算把皇位传给我这个太子难道想传给你那个通敌叛国的儿子吗?” 轩辕瑾的眼神此刻变得无比冰冷,他不应该对这个父皇心存幻想的,他以为只要父皇看清了皇兄的真面目就会醒悟过来,没想到他对于皇兄的所作所为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不是他的纵容,大礼不会变成如今背腹受敌的局面。 “来人……快来人……” “来人?儿臣和母后不就在父皇身边吗?父皇还想叫谁?” 老皇帝刚咽气,宫门便破了。 大军为首的不是鼎鼎大名的大礼佛子又是谁?只不过今日他不再是一袭白衣,而是换上了一身铠甲,身后的大军看上去不像是大礼本土的将士,身材高大,外貌粗犷,就连身上穿的铠甲都是北狄样式。 宫门大院内火光冲天,太监丫鬟们已经四下逃窜,只有御林军在苦苦支撑,可惜寡不敌众,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御林军便全军覆没了。 太和殿门口。 轩辕瑾已经等候多时。 “皇兄这是做什么?” “三弟,听说父皇病重,本宫前来探望。” 面对弟弟时轩辕珬换上了温善的笑脸。 “皇兄,你探望父皇便探望父皇,带那么多北狄人闯入皇宫是想给父皇惊喜还是惊吓?” 两人自小就没被养在一处,感情自然也算不上深厚,轩辕瑾看着这个陌生的大哥眼神里没有一丝感情。 “这些与你无关,你让开,让本宫进去。” 轩辕珬准备进去的身子一顿,被轩辕瑾拦了下来。 “太子这是何意?” 轩辕珬看着挡在身前的手臂一怔,他与轩辕瑾没有感情更谈不上什么恩怨,若要说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不过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太子的身份一开始就站在了他复仇的路上,他们之间绝对算不上兄友弟恭。 “皇兄,进入太和殿之前需要脱下佩剑,你不会忘了?” 大礼祖制,进入太和殿者,无论是何身份都不能身带佩剑。 “本宫若是说不呢?” 轩辕珬目光渐冷,看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态度坚决。 “那本宫便不能放皇兄进去。” 僵持了一会儿还是轩辕珬先低的头,左不过几句话的事情,现在整个皇宫都被的人马清理干净了,他自然是不会把这个光杆太子放在眼里的。 “这下太子殿下应该没有话说了。” 轩辕珬将佩剑取下重重掷在轩辕瑾手里。 “皇兄请。” 轩辕瑾侧身为轩辕珬让出一条通路,只是轩辕珬的手还没碰到门框,便有太监哭着出来。 “陛下驾崩了!” 轩辕瑾勾唇,他亲眼看着父皇咽气,消息是他特意让太监这个时候出来说的。 “太子你?” 轩辕珬一定要见一面老皇帝是有原因的,他想当面质问他是否后悔,是否后悔那么对母妃,是否后悔那么对待他们母子,可是一切都没机会了。 “皇兄想说什么?” 轩辕珬瞪了一眼弟弟,他以为是轩辕瑾拖延时间才导致他没见到皇帝。 大殿里灯火通明,跪满了文武大臣,见到大门被缓缓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轩辕珬身上。 皇帝的贴身太监也刚好在此刻宣读了圣旨内容,皇位将传给太子。 一时间群臣纷纷向轩辕瑾行礼,拥立新皇登基。 轩辕珬的目光一一从跪拜者脸上扫过,越看目光越发冷峻,竟是他们。 轩辕珬不知道的是其实群臣此刻内心也无比忐忑,因为太子抓住了他们的弱点,现在的他们只能顺从。 “父皇呢,我要见他。” 对于无法亲自质问老皇帝以及无法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国家被覆灭,轩辕珬报仇的痛快感顿时少了一半。 但是转念一想让这大礼的江山易主,不再姓轩辕,只怕这老皇帝黄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轩辕珬的心情这才变好了一点。 既然人已经死了,轩辕珬并没有在房间内做过多停留,躺在床上那个人与他无异于一个陌生人。 轩辕珬没能走出大殿。 “朕现在以新皇的身份下令,大皇子轩辕珬通敌叛国,即刻绞杀。” “太子殿下,哦,不,皇上,您不觉得这大礼江山不太适合轩辕一氏吗,不如趁此机会让这天下换个主人,趁你的龙椅还没坐热,现在下来还没那么难。” 轩辕珬轻蔑一笑,对于这个刚上任的新帝并不放在眼里,反正不管谁上任他都有办法让他下台。 群臣听到轩辕珬这番言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之中不乏很久以前就暗中和轩辕珬有所勾结的,以为轩辕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日后好登基。 毕竟轩辕珬的母妃是皇帝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如贵妃,就凭皇帝对如贵妃的感情和愧疚,就算他没有和轩辕瑾一样背景雄厚的母族势力也能与之一争。 即便在朝堂之上也没有永远一致的利益,所以轩辕珬暗中也得了不少朝臣的支持,成为他在朝廷之上的口舌。 只是万万没想到他的真正目的竟然是覆灭大礼,甚至让大礼江山改姓,他怎么敢的! 没了佩剑的轩辕珬身手极好,四两拨千斤便躲过了暗卫的攻击。 他被送去佛寺那几年可不是安安分分礼佛的,既然目标是报复他又怎会任由时光平白消磨他。 “轩辕瑾,如若你今日肯定皇位上下来,并且承诺永不复国,看在咱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不会要你性命的。” 轻松制服几个暗卫之后轩辕珬又换上了一贯温和的笑容,可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此冰冷。 “哦,看来皇兄是铁了心不想让这大礼江山姓轩辕了,那愚弟就不得不问一句,皇兄想让这江山姓什么?” 轩辕瑾处变不惊,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更加淡定了。 “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了。” “那朕偏不如皇兄所愿呢?” “那就休怪我不顾兄弟情谊了。” 言罢,轩辕珬吹响了手中的哨笛。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大殿之外响起了震天的马蹄声。 第276章 归家 陆程也是事后才知道当时和他们交战的北狄军队被人临时调了将近一半的兵力前往大礼,他们为了虚张声势军队都是悄悄走的,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所以交战前夕陆程还担心了许久。 如今看来要不是他们临时调兵加上李姝提供的充足粮食,这场战役他们不一定能赢呢。 至此西北战场的战事算是结束了,陆程将带着军队往西南进发,回到大礼内部,将余下的北狄人清理干净。 李姝和秦卿也跟随陆程的大部队一同返程,李姝这一趟被劫持,在马背上的日子久了,自己也学会了骑马,而李桐则被陆程特批可以陪伴在李姝左右。 那场战役结束之后李姝一直找不到弟弟,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李桐背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小兵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爬出来。 一问之下才知道他是在撤退的时候看到有人跌落草丛才下去捞人了,捞上来才发现那人受了伤,而且伤得还不轻。 李桐本来是想把人直接交给军医的,但是看到姐姐不知怎的又改变了主意,非得把人往李姝这边塞,还一个劲儿强调这是他最好的兄弟,交给别人照顾他不放心。 李姝看着弟弟去找军医的背影,又看了看了被自己扶在手里的伤兵,意思是交给她就放心了呗? 这伤兵小兄弟看着眉清目秀的,体型看上去似乎要比同龄的人娇小些,不过李姝通过手上的触感可以知道他绝对不是什么柔柔弱弱的小兵,因为硬邦邦的肌肉触感不会骗人。 他被人从背后砍了一刀,虽然是皮外伤,但是看情况伤口应该浅不了。 更让李姝疑惑的是弟弟的操作,她以为他是请军医过来医治,没想到就是拿了点治外伤的药回来,而且还指名道姓让李姝去给这个小兄弟上药。 李姝自然是不肯的,她除了韩旭还没见过哪个男子的身体,更何况这上药肯定免不了要将上衣脱掉,她一个女人家要怎么给别的男人上药。 “姐,我求你了,你就给他上药。” 李桐苦苦哀求,仿佛李姝不答应他下一刻就要跪下了。 “还麻烦姐姐帮我上药。” 直到伤兵有气无力地开口,李姝才知道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赶紧将人扶进营帐查看伤口。全军上下就李姝一个女子,所以陆程特地分了一顶小帐篷给李姝,供她那段时间的饮食起居。 除去布满血渍的衣服之后,李姝才理解了为什么弟弟和伤兵都强烈要求李姝来上药。 …… 或许因为北狄人将战略重心都转移到大礼内部去了,所以回去的路上还算顺利,并没有遇上北狄军队。 秦卿在还没到青州的时候就已经和大部队分开了,说是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李姝本想到青州就回家的,但是想到之前小荷找她在利州相会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知道对方现在情况如何,还需不需要那些粮食,但总归还是去看看比较好,万一对方还在等自己呢。 一直到利州都没看到北狄人的身影,利州之后陆程的军队就该向京城方向去了,所以李姝也恰好在利州和他们分开。 李姝很想将弟弟留下,但是她知道即便她和陆程有些关系陆程也不可能贸然让弟弟脱离队伍。 分开之后李姝便马不停蹄赶往之前说好的地址,结果去到地方一看根本没有人影,问附近的村民他们也是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半点消息。 想想也是,李姝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小荷她们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原地等她。 没办法,除非小荷主动联系她,否则天大地大她根本没有办法主动联系到小荷,无奈李姝只能往青州赶,她离开那么久也不知道小柏那边怎么样。 一路上李姝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不管是城里还是村里,她几乎没见到几个年轻的女子,年轻的男子早就被征去上战场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只是这年轻女子怎的也不见了。 “你还不知道呐,女子也去保家卫国去了。” “巾帼军你知道的,俺家儿媳和女儿都参军打北狄畜生去了。” 上了年纪的妇人一左一右各牵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冲李姝一脸自豪地说道。 “那婆婆你知道巾帼军现在上哪儿去了吗?” “这我哪里知道啊,一个月前还在这一带活动呢,后来就突然不见了,不过行军打仗嘛,也在所难免。” 老人似乎对女儿媳妇参军的事情很是理解,甚至是自豪,这让李姝不禁开始想北狄人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才导致那么多女子自愿加入巾帼军。 李姝本来准备抄近道回安宁镇,不打算经过青州主城的,但是突然想到当初小荷和袁瑾留下了东西说有事可以去宁国府。 上次花姐不也是去宁国府给小荷找来了救兵吗,或许李姝也可以通过宁国府的关系把剩下的那些大米给小荷送去。 只是让李姝没想到的是小荷的舅舅并不在府中,连门口的小厮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无奈李姝只能回家,也许弟弟那边有消息也说不定。 原本说好的半个月行程,现在硬是变成三个多月,李姝都不知道姑姑他们该有多着急。 只是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韩家村竟然也变了样,变得和她路上遇见的那些村子一样没什么生气。 李姝回到村子的时间并不是饭点,可是地里没人,就连各家的门也是紧闭着的,以往在门口唠家常的女人们都不见了。 李姝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还没到门口她便听到有声音从家里传出,还不止一个人。 “婶婶,婶婶。” 最先发现李姝的是小宝,三个月不见小宝似乎长了点肉,而她见到李姝特别激动,还没等李姝把她抱起来她就急冲冲往屋里小跑去,嘴里还念叨着“婶婶回来了。” 李姝没想到离开一年多的沈三夫妇竟然带着李娇一起回来了。 原来北狄人一旦切开口子,山遥路远的江南也是不安全的,北狄人入侵之后江南的结局其实也和一开始的青州没什么两样,当所有人都准备往京城方向逃时,沈三夫妇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现在的大礼最安全的反倒是那些已经被北狄人蹂躏过的地方,而不是那些他们从未到过的地方。 选来选去,夫妇二人最终决定回青州,哪个县哪个镇都好,只要在青州地界就成。 李姝的回来让所有人都又惊喜又意外,李柏是第一个哭出来的。 阿绿把消息带回来的时候他觉得天都快塌了,也不是没想过去找姐姐,但是一来他根本没有方向,二来龙凤胎还需要他的照顾,所以他只能请求阿绿,拜托她们一定要找到姐姐。 也得亏这几个月有龙凤胎作伴,再加上姑姑时不时搭把手,沈三夫妇携李娇回来算是让在破碎边缘的李柏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慰藉,之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熬。 一问之下才知道村里大部分妇女都加入巾帼军了,韩娟本来也想去的,但是一想到韩冕、李柏、大宝小宝都不能没有大人照看,这才没去。 得知这次李姝在西北见到了李桐,所有人都开心不已,活着就好,活着就好,说来和北狄人开打也有三年多了,这期间都数不清折进去了多少大礼好儿郎,所以现在有家人在战场上的人只希望人活着,哪怕缺胳膊少腿都没事,活着就好。 “这么说来西北的战事已了,接下来应该就要集中攻打京城了。” 听完李姝的话,沈三若有所思地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京城?京城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277章 抚养念头 李姝这才知道京城要变天了,当初在西北战场上少了的那部分北狄军人其实是被紧急调往京城的,现在虽然还不知道结果,但是战争一旦在京城打起来,伤及的民众怕是不会少。 她原先还觉得西北边的战事一了,大礼离胜利就不远了,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她又开始忍不住担心弟弟的安危,能看出来他在这几年成长了不少,但也并不是事事都能沉稳应对的。 “姝丫头,你别担心了,小桐那孩子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 大宝小宝似乎很喜欢沈三夫妇,尤其是小宝可能因为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所以尤其黏沈夫人,他们大概已经不记得很小的时候被沈三夫妇抱过,不过沈三夫妇对这两个小活宝却是喜欢得紧。 他们夫妇已经打算好了,在大礼战事平定以前暂时不会去其他地方,准备先在韩家村安顿下来。 李姝当然是欢迎的,李娇得两人照顾那么久,这次还毫发无伤地回来了,她心里自然是感激的。 “你们就安心住下来,家里房间也够,吃的也不用担心,不保证顿顿有肉但绝对饿不着。”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实在是叨扰了。” 有了沈三夫妇和大小宝的到来,加上李娇也回来了,家里一下子变得特别热闹。 有些日子没见的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已经很久没和李姝一块睡的李娇更是连续几天赖着不肯走,一到晚上就给李姝讲他这些年跟着沈三夫妇的所见所闻。 “姐,你猜我在当年师傅说的那场手艺人交流会上遇到了什么人?” 最近这几天一到晚上妹妹就来钻被窝,有时候姐妹俩聊着聊着就上头了,一不留神就聊到下半夜,导致李姝白天的时候老是犯困。 “什么人让你那么兴奋啊?” 李娇说的事情她记得,那场交流会算是李姝同意妹妹和他们走的关键原因之一。 “我遇见一个不会说话的男孩子,他不仅人长得好看,所制的首饰也有独特的风格,而且那种风格很熟悉,感觉在哪里见过,对了姐,你还记得当初秦老板让咱们……” 李娇正想问问姐姐当初秦老板收购她首饰的那些事,没想到李姝已经睡熟了,看着姐姐眼下淡淡的乌青,她知道最近自己刚回家太兴奋了,把姐姐折腾得也够累的,于是她隔着被子轻轻抱了抱姐姐,然后翻身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李娇回来往家里跑得最频繁的当数韩冕了,李姝记得当年李娇和沈三夫妇走,当时哭得最伤心的要数他了,如今见到李娇回来了,一天三趟必往家里蹿,李姝就纳闷儿了,以前也没见他们俩感情那么好,感情是分开那么久了彼此之间也有说不完的话? 李姝摇了摇头,小孩子的事情就随他们去,可是没过几天李姝就发现韩冕不再来家里了,即便有些时候韩娟过来吃饭他也不愿意来。 “小冕最近是怎么了?” 李姝问正在一块吃饭的姑姑。 “谁知道呢,别管那臭小子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倒不是韩娟不想管,主要是到这个年纪了有些东西她这个做母亲的未必能教,所以她很乐意看到儿子去找沈三找李柏一块玩。 “小娇,前阵子你和冕儿关系不挺好的嘛?怎么最近你俩都不讲话了?” 李姝转而询问在一旁吃饭的妹妹。 “我也不清楚冕哥儿究竟怎么了,前几天我们聊天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李娇开始回忆她那天究竟和韩冕聊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但是想来想去真的没想出一点。 “随他去,过几天就好了。” 韩娟对这事倒不怎么在意,她还是了解自己儿子的,不是钻牛角尖的性格。 这天李姝和姑姑在地里翻土,韩娟突然聊起一件事。 “姝丫头,我是说假如,假如有靠谱的人家想收养大宝小宝,你意下如何?” 韩娟小心地观察着李姝的反应。 “姑姑你说的是谁?” 韩娟此话一出,李姝心里立马有了人选,只是她暂时还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姑姑自己想到的还是说对方和她开了口想探探口风的。 “没谁没谁,我这不是说的假设嘛?万一真有人那么想呢,我想听听你的想法,看看到时候是回绝还是答应,你也知道我之前劝你的话。” 韩娟摆摆手,赶紧将身子转到一边,生怕李姝看到她脸上的慌张,因为李姝当初收养两个孩子的态度太坚决了,所以她并不想因为一些不确定的事情伤了两人的情分。 李姝知道姑姑说的是不会阻止李姝改嫁的事情,但是今天的事情她也想问个明白。 “是沈三夫妇和你透露过这个想法吗?”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倒不是李姝多聪明,只是放眼望去,她身边目前最可能有这种想法的就是沈三夫妇,夫妻俩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如今两人这把年纪了估计日后也很难再有机会了,而且沈三一看就不是那种为了子嗣会取小的人,所以收养熟人的孩子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一来王翠山和赵清两人都是见过的,更何况王翠山之前还拜沈三为师,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再来沈三夫妇膝下无儿无女,有两个孩子好歹有些念头,不至于晚景孤苦。 “沈三媳妇确实那天同我说起过这件事,就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所以先来问的我,其实姑姑觉得挺好的,他们不是说了吗,在天下平定之前不会去其他地方,那大可让他们夫妇继承王翠山家的家产,孩子也一直在村里,大家也能看着点。” 韩娟心想李姝最担心应该是怕收养的人对俩娃不好,但是放在村里就不一样了,两个孩子也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事情,照顾得好不好大家都能看到。 但归根到底韩娟其实还是不想李姝年纪轻轻就被拖累,她已经拉扯几个弟妹长大了,如今再重新走一遍流程,她这个做姑姑的也于心不忍。 “姑姑,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去找沈三夫妇谈的。” 听到李姝说愿意谈,韩娟就觉得这事还是有希望的,既解放了李姝又成全了沈三夫妇这种两全其美的事情挺好的。 沈三夫妇倒也不是什么扭捏之辈,既然李姝问了直接就开门见山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一番交谈下来李姝发现两人的情况和想法确实如她所料,两人收养大宝小宝的意愿还是很强烈的。 而李姝也花了几天的时间来观察大宝小宝和沈三夫妇的相处情况,发现两小只还是挺喜欢夫妇俩的,尤其是沈三媳妇身上天然的温和慈祥感让两小只对她青睐有加,对沈三反倒没那么依赖,李姝猜测可能是因为两娃对王翠山的印象比较深,一时半会儿没法接受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 沈三媳妇对孩子极尽耐心,有时候孩子哭闹所有人都拿他们没办法,但是只要沈三媳妇一出手孩子就会立马安静下来,而且可以看出两个孩子对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而夫妇俩对龙凤胎也是打心眼里疼爱。 夫妻俩也表示如果能收养两个孩子,会考虑在韩家村定居下来,一定会拿生命来疼惜和照顾两个孩子。 这件事情不能操之过急,因为李姝刚收养了两个孩子,他们潜意识里会有一种被抛下的感觉,如果在这个时候又把他们转手给沈三夫妇抚养,说不定会给他们幼小的心灵造成伤害。 第278章 凯旋 和龙凤胎做了很久的铺垫,也让沈三夫妇慢慢培养感情,等到时机成熟李姝才带着他们去村长那里说这件事。 之前王翠山病了之后村长就见过沈三夫妇来村里吃饭,也听过过王翠山和沈三的关系,加上夫妻俩决定在村里定居,相当于全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韩铁也是放心的。 就这样沈三夫妇接手了王翠山家的房屋和土地,而两人则担负起对龙凤胎的养育之责。 京城那边打得火热,安宁镇却迎来了难得的宁静,如这个镇子的名字一般。 开春的时候沈三来找李姝借红果种子,说是想给两个娃种点,晒干以后酸酸甜甜的,平时也能给他们当零食吃。 李姝知道夫妻俩都是专业的手艺人,对种地这事儿算不上陌生但绝对算不上很熟,所以详细给沈三讲了每个阶段种植需要注意的事项。 看着手里的种子,李姝犹豫一会儿,扛上锄头去地里了,不管怎么说多少种点,他喜欢吃,逢年过节的时候能给他摆上,希望他在下面也能吃到。 战争胜利的消息传来时李姝正在给红果苗绑架子,防止后续因为挂果太多而压折枝条。 “赢了,打赢了!” “再也不用受到北狄人的压迫了。” “赢了,终于赢了。” 得到一手消息的女子在田间地头奔跑相告,“赢了”两个字像是苦尽甘来之后的那一抹甜,熨得大家心里暖暖的,但是与之而来又是担心,因为许久的没通信,大家都不知道自家去西北打仗的亲人是否还活着。 李姝亦然,她虽然在不久前见过弟弟,但是最近一场战役她不知道情况如何,心里也是隐隐紧张,只能在家里等待三日后的结果。 战士归家那天,老幼妇孺全在镇上的主道上夹道欢迎,每个人都眼巴巴望着行军队伍里是否有自己思念已久的亲人。 终于,李姝在队伍的最前排看到了威风凛凛的李桐,他骑在马背上目光威严不苟言笑,似乎后面的人都听他指挥。 “大哥!” “姐,是大哥。” 李柏和李娇看到李桐格外激动,一个劲儿地朝他招手,李桐也看到了他们,朝他们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看到了。 李桐因为作战有功,被封为百夫长,听说等县里派了新的父母官过来之后还会给他谋个其他的职位。 听弟弟讲完李姝才知道大皇子轩辕珬带着北狄人直逼皇宫,结果被小荷的巾帼军和后来赶到的陆程陆湛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拿下轩辕珬之后太子顺利登基,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各处剿灭北狄军残部。 “姐,你还记得袁瑾吗?那小子就是太子,还袁瑾,明明叫轩辕瑾,小荷也是,人家是堂堂九公主。” 小荷是九公主的事情李姝知道得比弟弟早,但是袁瑾是太子的事情她是没想到的,虽然也猜到他身份不凡,但是没猜到对方现在已经是大礼的皇帝了。 如今大礼满目疮痍,新主上位百废待兴,李姝只希望往后都是安定的日子。 此次出征,韩家村去的人不少,回来的人却少了三分之一,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参加巾帼军的女子,村里为这些英烈举行了一次盛大的葬礼,带不回尸体的就立了衣冠冢。 让李姝没想到的是赵婆子家的两个儿子一个疯了一个断了条腿,而经疯了的韩锦之口还爆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当年韩钦去参军完全就是一场韩铭韩锦和赵婆子主导的大阴谋,只是他们最后谁也没想到韩钦会战死沙场。 其实当年一开始看上那十两应征钱的是韩锦而不是赵婆子,赵婆子也是听了韩锦的话才打起了让几个儿子去参军的念头,韩锦虽排行老二,但却是兄弟三人中嘴巴嘴甜最会做面子工程的,他告诉赵婆子若所有人都去参军了地里的活根本忙不过来,他自愿留下在赵婆子身边尽孝。 原本韩铭也被算计在其中的,但不知怎的这个消息被韩铭知道了,于是他拿了这个消息去要挟赵婆子和韩锦,若是执意让他去,他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三弟,到时候谁都别想要那些钱。 原本计划的二十两银子变成十两,最后竟然连这最后的十两都要没有,赵婆子妥协了。韩铭强忍着痛让自己不小心摔断了腿,而韩锦则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高烧不退。 如此赵婆子为了那十两银子以及每个月的月例钱不惜以死相逼,把韩钦逼去参军。 当年大家都只看到了表面,若不是上战场之后被吓疯的韩锦胡言乱语,谁也不会知道韩钦当年参军是被自己的母亲和手足算计的。 韩娟一直以为当年丈夫的死是意外,没想到一步一步都是有人推动算计的,韩铭和韩锦如今得到了报应,同样去参军,一个残了一个疯了,可是她的钦哥、小冕的父亲却再也回不来了。 即便疯了的韩锦隔三岔五就向韩娟复述当年的事,跪在门口请求韩娟原谅她也无动于衷。 赵婆子一下子就老了十岁,丈夫死了,大儿子残废,二儿子疯了,原本她可能还有一个三儿子可以依傍,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连他们韩家唯一一个孙辈的男儿也与他们家脱离了关系。 “赵婆子,你看你作恶多端遭到报应了,同样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凭什么厚此薄彼这么对待钦哥,如今我钦哥在战场上遭遇的一切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你另外两个儿子,即便他们还活着又怎样,你就守着你这两个废物儿子继续做你的孙子梦去,我祝你梦想成真。” “你这种人不配为人母,你死了是要下地狱的,我就睁着这双眼睛看你以后老无所依。” 这是那么多年以来韩娟第一次主动上门去骂人,她把所有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都骂了一遍,出奇的,一向得嘴不饶人的赵婆子竟然没有还口,没人知道她是后悔了还是害怕了。 可是骂过人后的韩娟并没有觉得痛快,那晚她看着韩钦曾经留下来的东西失眠了,她青梅竹马的钦哥注定是再也回不来了。 韩冕知道母亲去奶奶家门口骂人的事,他也从二伯口中知道了当年父亲的死因,说不恨是假的,但他并不像把关注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他只想好好孝敬母亲,把以后的日子过好,不让母亲再吃苦。 李桐的平安归来让家里的氛围一下就变得轻松不少,他们姐弟四人分别多年终于再一次相聚了,但是少了韩旭李姝心里始终觉得闷闷的,不过她并没有在弟弟妹妹面前表现出来。 她一早就去集市买肉买菜,晚上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全是弟弟李桐爱吃的,看着弟弟在席间狼吞虎咽,李姝更是心疼,这些年真是苦了他了。 “姐,以后你不用一个人辛苦养家了,我以后每个月的月例钱都交给你。” 姐姐这么多年的付出他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以前只恨自己没用,不能给姐姐帮什么忙,如今他也能给家里出一份力了,他打心眼里高兴。 “哪里辛苦了,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心里高兴,也乐意。” 晚上李姝专门给李桐烧了两大锅水让他好好洗洗,之前给他做的衣服如今看他的个头怕是穿不下了,所以李姝从柜子里拿了套韩旭曾经的衣服让他先应付着,改天她再扯布料做新的。 给弟弟整理衣服时她突然瞥见一件很特别的衣服,是那件软甲,她当初从系统里得到的,看上面的磨损情况李桐应该是常穿的,边缘的地方略有褪色,但除此之外整件软甲并没有破损的地方。 洗完澡出来的李桐看着姐姐对着这件战功赫赫的软甲发呆,忍不住向姐姐夸赞起来。 “姐,多亏了你当初给我准备的这件软甲,替我挡下了不少致命的伤害,这宝贝你说它刀枪不入也是当得的。” “你说什么?刀枪不入?” 听到弟弟的话李姝顿时变了脸色,一直以来她不想面对的事好像被遗漏了什么。 第279章 西北寻人 “对啊,刀枪不入,你看我身上的伤大部分都在下半身,上半身几乎没什么致命的伤。” 为了以防姐姐不信,李桐把裤管撩起来让李姝看了他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受伤的皮肤隆起,颜色也比周围的皮肤要浅些,一条条毛毛虫、小蛇、果核状的伤疤布满李桐的腿。 看见弟弟身上的伤她也是心疼的,只不过她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弟弟。 “你说这软甲刀枪不入,那你还记得当日你姐夫受伤的情形吗?” 如果李姝没记错,当初李柏的转述是韩旭是受了箭伤之后跌落悬崖的,有没有可能韩旭并没有被伤到,只是跌落悬崖了? 那场战争过于惨烈,由于韩旭的死亡他对那场战役的细节记得还是比较清楚的。 按照李姝的要求,他仔细回想了当日的情形:韩旭的确是中箭之后因为强大的惯性跌下了悬崖。 “你之前受到过和你姐夫一样的箭伤吗?” “有,但都是皮外伤,顶多也就流点血,大部分的伤害其实已经被这件软甲承担了。” 李桐指着软甲上其中一处磨损严重的地方说道,“这里曾经中过一箭,力量霸道,但我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另外拔箭的时候有些费劲就是了。” “姐,你会是怀疑姐夫没受伤所以还活着?” 问了那么多,李桐总算反应过来姐姐其实是对姐夫死亡的事情耿耿于怀。 “姐,咱就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姐夫当日和我一样只是受了皮外伤,但是他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生还的概率也很小。” 李桐自认为是不恐高的,但是看到那么高深不见底的悬崖,他第一次软了腿脚。 “有没有可能他在跌落的过程中被什么树枝拦住了,其实还活着呢。” 李姝的眼里渐渐有了一点光亮,现在只要是韩旭有概率活着的可能她都愿意去想。 “姐,实话告诉你,因为有不少人从那个悬崖掉下去,事后将军曾派人去悬崖之下查看,什么都没找到。” 李桐本来不想提起这些事惹姐姐伤心的,也不想泼她冷水,但是总得走出来,人也必须向前看,所以他才把姐姐所有的幻想亲手打破。 果然他说完话就发现姐姐眼里好不容易亮起的希望转瞬间就熄灭了。 那一晚李姝整夜没睡着,她梦里全是弟弟形容的韩旭中箭后跌落悬崖的场景,可不同的是她梦见韩旭并没有死,先是在跌落的过程中被一个长在悬崖边上粗壮的树给拦住,接着掉进了一条河里,不知怎的,一转眼在河里挣扎那个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一种灭顶的窒息感传来,李姝觉得自己淹没在水里快要不能呼吸了,可突然她又抓住了一双手,那双手带着她脱离冰冷的河水得以大口呼吸,而手的主人她却始终看不清楚。 醒来后的李姝一直沉浸在韩旭没有死的幻想中,心中一直有一个念头在推着她往前走:那就去看看。 没错,她想去当年韩旭跌落的悬崖去看一眼,哪怕结局是让她死心。 “什么?姐,你不是在开玩笑?” 李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竟然为了一个梦境和猜想想去西北战场,那个他最不愿意回去的地方。 “没开玩笑,小桐,你带我去看看,哪怕就一眼,哪怕让我死心。” 李姝要去西北的事情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韩娟,在事情确定之前她不想让韩娟也经历那种希望落空的感觉。 弟弟妹妹都不太赞成李姝的想法,尤其是李桐,但是既然姐姐要去他不可能让李姝一个人去,而且如果他不跟着去李姝怕是很难找到那个地方。 听到李姝说要带着李桐外出一趟,说是要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韩娟不疑有他,毕竟李姝出远门不是第一次,每次都安全回来了,加上李姝为人机灵,她还是放心的。 启程的前一天,李桐不知道从哪里弄了辆马车来,路途遥远,他想让姐姐在路上过得稍微舒坦些。 重新踏上去西北的路,李桐的内心其实是有几分抗拒的,毕竟只有亲自上过战场的人才会知道那种血淋淋的残酷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有时候他做梦还会时常梦到那些尸横遍野的场景以及一张张熟悉的脸。 可是他必须跟着姐姐去,战争的残酷让他对家人无比珍惜,哪怕此次出行让姐姐彻底死心了,他也必须把人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为了行路安全以及路上补给方便,李桐特意规划了一条途经城镇较多的路径。 天下既已平定,那些曾经为了躲避战争背井离乡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家乡,毕竟故土难忘,若不是因为战争,可能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离开一次家乡。 所以不可避免地,姐弟俩在路上遇到了不少往家乡赶的人。 机缘巧合之下姐弟俩顺路搭了一对爷孙,奶奶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孙子看着还不满十岁,奶奶似乎有腿疾,在路上走得艰难,两人的鞋底也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了,一问之下才知道爷孙俩的家乡正是李姝和弟弟去往目的地会经过的地方,于是姐弟俩决定搭他们一程。 “真是谢谢你们姐弟俩了,否则以我老婆子这副身子骨都不知道要走到何年何月呢。” 坐上马车后柴婆婆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湿润。 她现在还剩两个愿望,一个是回到那个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落叶归根,就算是死她也希望能埋在自己的故乡,二是希望自己参军的儿子还活着,她希望回到家的那一刻儿子已经在家里了。 闲聊之下李姝才知道柴婆婆的儿子也是参了军的,由于离西北比较近,是最早加入战斗的那一批,后来战火持续蔓延,她才不得不带着小孙子往南方逃,可是南方的情况似乎也不太乐观,就这样她带着孙子像流浪一样在南方呆了几年,儿子的消息也是断了几年了。 她的孙子小包子是个腼腆的孩子,一开始只敢躲在奶奶后面,相处久了才敢怯生生地说几句话,“可能因为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所以性子有些闷,姑娘你别介意。” 看着李姝递过来的食物小孙子迟迟不肯伸手去接,柴婆婆有些抱歉地说道。 “没事儿,等他再大些就好了。” 见孩子不接,李姝干脆就把食物递给了柴婆婆,估计这样孩子比较容易接受。 一路上走走停停,走了将近十天才到柴婆婆的故乡。 在李姝的印象里西北一直都是那种大漠孤烟直的风景,没想到也有江南一般的风景,柴婆婆的家乡像是把江南的风景都搬了过来并且浓缩到一起,那么美的风景,怪不得她心心念念想要回家。 她一直邀请姐弟俩去家里坐坐,哪怕喝口水,但是李姝一心想着韩旭的事情,婉拒了。 “那你们办完事一定要来家里啊,说好了,我老婆子等着你们姐弟俩呢。” 直到李姝松口答应,柴婆婆才松了手。 姐弟俩这一路上不仅让爷孙俩搭马车,就连这一路上的吃食都是李姝给的,她不知道要怎样报答姐弟俩,只想请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告别柴婆婆之后姐弟俩就一直北上,剩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路上的城镇乡村也越来越少,道路也越来越窄,无奈姐弟俩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将马车寄存然后改为骑马上路。 “姐,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 李桐指了指前面那座高耸的山,前面的风景是越来越眼熟了,那些他一直不愿想起的场景也悄然钻入脑海。 第280章 心如死灰 李桐看了看手上的地图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风景,没错就是这里了。 此时正值晌午,可阳光却不能完全抵达崖底,姐弟俩站在山脚之下,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崖,阴阴翳翳的山上没什么植被,整座山看上去颜色发黑,隐约透着一股荒凉古怪之感。 “我们当时大概是在那个位置。” 李桐指了指距离山顶比较近的位置,从他的位置隐约能看到当初那个小土包,离悬崖边很近,他们当初就是躲在那个土包之后等待救援。 李姝眯起眼睛顺着弟弟指的方位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韩旭就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去的吗,她的目光由上及下再由下往上,不放过崖壁上每一处细节,发现这刀削般的崖壁之上竟然连棵大一点横斜生长的树木都没有,或许因为空气潮湿,苔藓倒是不少。 看到这里,李姝心里的希望已经熄灭一半了。 “我们再去崖底正下方看看。” 她仍是不想放弃。 通往崖底正下方的方向根本没有路,李桐只能用手里的剑边挥动边开路,这个地方人迹罕至,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姐弟俩走得艰难,走了许久才走到目的地。 从崖底的正下方抬头往上望去,悬崖的压迫感迎面而来,这一刻李姝觉得人在这大自然面前显得格外渺小。 崖底是条小溪,水量极小,李姝不知道当年的水量如何,但是看着崖底散落的白骨,她猜测这条河的水量不会太大,否则这些骨头早就被冲走了。 姐弟俩在小溪附近搜寻了许久,回虎峡一战的证据仿佛只有那些森森白骨,也许因为时间太长,那些白骨甚至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人体骨骼。 李姝一想到这堆白骨里其中就有韩旭的,顿时间心便痛的无法呼吸,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傻小子有时候有些孩子气,但他会用厚实的肩膀把自己挡在危险之后,他会用温暖的手掌将自己冰冷的手脚捂热,虽然不懂她做事情的用意但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她。 他的音容笑貌依旧印在脑海里,可如今怎么就变成了一堆连人形都拼不完整的白骨。 她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让眼泪模糊了视线,小心翼翼地将那些已经分不清谁是谁的尸骸捡起来,用一块布包起来。 直到李姝看到静静躺在水里的一样东西,眼泪终于决堤,是五文钱,用红线串在一起的五个铜板。 那是她嫁给韩旭之后第一次过年给家里每个人包了十文钱的压岁钱,韩旭看她没有把自己那份递给李姝,结果李姝将红纸撕成两半,夫妻两平分了那十文钱,那条串钱的红线还是韩旭缠着她编的,铜钱表面已经变得异常光滑,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不知道是韩旭常年贴身带着所致还是被河水侵蚀所致。 她抖着手将那五分钱揣进怀里,和自己那用红纸包着的另外五文钱放在一起。 李桐显然也看到了姐姐手里红纸包的十文钱,同样的十文钱他至今还留着,没舍得花,她知道姐姐哭是因为终于接受了姐夫再也回不来了的事实。 除了姐夫他已经不记得当时还有哪些人同样跌落悬崖了,但他们生前一定都和自己并肩作战过,李桐于心不忍,他没有办法带着这些白骨回故乡,但是可以让他们入土为安,不必尸骸曝野。 李姝同弟弟一起找了块坐北朝南的风水宝地挖了个坑将这些尸骨埋葬了。 看见弟弟颤抖的手以及夺眶而出的眼泪,李姝知道他一定又回忆起战场上那些残酷的画面了,她只能轻拍弟弟的后背安抚他。 “姐,我们回去。” 李桐从小溪里搬了一块被冲刷平整的方正石块,用剑在上面刻上大礼英魂之墓,小心地放置在坟前之后才回头对李姝说道。 “嗯,回去。” 李姝现在已经心如死灰,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义上,彻彻底底地接受韩旭已经离开了他的事实。 精神恍惚的李姝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深坑,一只脚踩进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弟弟拽住了。 “姐你没事,抓住我的手慢慢上来。” 李桐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刚刚挖坑废了不少力气,这下要把姐姐拖上来有些吃力。 等李桐气喘吁吁地将姐姐拉上来,才发现这个差点让姐姐掉下去的深坑极为隐蔽,几乎和河床里的各色鹅卵石融为一体,约摸两臂长宽的不规则圆形,虽然一样在河床上,但是水流并没有经过这个深坑。 李桐趴在坑边,朝里面扔了块石头,等了许久依旧才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足以见得这个坑深不可测。 “嘶。”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李姝才惊觉自己的脚扭了,因为刚刚一直失神所以没发现。 “肿了,姐你还能走吗?” 由于下来的路太难走,两人并没有牵着马下来,必须得爬上刚刚下来的坡才能骑上马。 李桐虽然行军打仗多年,经常处理一些外伤,但是姐姐这种情况很明显就是骨头错位了,正骨的活他还真不会,所以只能去最近的镇子找个郎中处理了。 离姐弟俩最近的是南夏镇,也就是柴婆婆他们所属的那个镇子,给李姝正骨的是一位手法老练的花白胡子老头,看着李姝高高肿起的脚踝二话不说卡卡两下就给李姝弄好了。 “大夫,我看镇子上那么热闹是有什么节日吗?” 李桐看着街道上有不少人拿着颜色各异的面具有些好奇。 “这是我们这边独有的节日,叫傩具节,是为了祈祷来年风调雨顺的,当然也有一些年轻的那女会趁着这个节日和心仪的人交换面具,这个节已经好多年没过过了,今年战争结束,大伙心里高兴,肯定办得热闹,听口音二位不是本地人?” “嗯,确实不是。” “那你们可有眼福了,三日之后就是正式的傩具节,你们要是不赶路的话可以留下来看看再走。” 李姝想到之前和柴婆婆分开,自己答应了她回程的时候一定会去看她,想了想不想失约,于是让弟弟在街上买了些东西去柴婆婆家。 柴婆婆家所在的柴家村地理位置其实和韩家村有些相像,都是在一条河的拐弯处,河流的冲积带来肥沃的泥土方便人们耕种。 姐弟俩刚进村便遇到在村口玩耍的小包子。 “小包子。” 李桐朝孩子喊了一声,孩子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起先有些茫然,直到看清姐弟俩之后脸上才有了大大的笑容。 “姐姐,哥哥?” 因为小包子的带路,姐弟俩才顺利找到柴婆婆家。 “奶奶,奶奶!” “怎么啦,孙孙。” 因为孙子叫得有些急,柴婆婆还以为孙子出了什么事,连忙从屋里出来,直到看到孙子身后的两位贵客,柴婆婆有些惊喜地将两人迎进屋。 柴婆婆家并不大,格局和一开始的韩旭家有些像,只不过屋内陈设要更简单一些。 “你们人来我就很高兴了,怎么还带了那么多东西啊。” 柴婆婆不欲收东西,往外推了几次,最终没拗过李桐才将东西收下。 “你们别看家里破破旧旧的,东西都是干净的,你们放心喝。” 柴婆婆给姐弟俩一人倒了一碗热水,然后把孙子叫来让他去村头割点肉。 “婆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和小包子,不打算留来下吃饭的,差不多我们就走了。” 李姝看爷孙俩条件不是很好,实在不想让柴婆婆破费。 “就算是让我报恩,你们今天也必须留下来吃饭,我老婆子无以为报,就让我给你们做顿饭吃,粗茶淡饭的你们也别嫌弃。” 村口突然停了辆马车,村民们都有些好奇,毕竟更经济实惠的驴才是大家常见的。 “阿水哥,你看什么呢?”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问身旁高大的男子,男子似乎有些出神,看着那辆马车出神。 “没什么,就是很少见到马车,所以多看两眼。” “是嘛,我还以为你烧伤的右手又开始疼了。” 小孩嘟嘟囔囔的,他就奇怪了,阿水哥的右手从手腕处一直到手肘外侧的皮肤都被烧坏了,这伤疤早就好了还有些年头了,但不知怎的他有时候会抱着手臂说疼,郎中也找不出原因,真是奇了怪了。 第281章 龙胆花面具 吃完饭柴婆婆看着外面的天色硬是要姐弟俩留宿。 “天快黑了,你们就别走了,在我家住几天,也别去镇上住客栈了,还得花钱。过几天就是傩具节,你们要是没什么事可以等过完节再走。” 柴婆婆是打心眼里喜欢和爱重这两个小辈。 一直等到吃完饭也没见柴婆婆的儿子回来,根据两人之前的对话,李姝明白柴婆婆的儿子到底也是回不来了,或许因为两人都有着同样的经历,李姝同意了,反正她的脚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休息几天正好。 晚上的时候李姝和柴婆婆住一个屋,李桐带着小包子住另外一个屋子。 “丫头,老婆子我看得出你回来之后不是很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李姝表面上掩饰得很好,但是柴婆婆能感受到来时的她和回时的她心情很不一样,现在的李姝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难以弥散的悲伤。 “没事的婆婆,别担心。” 李姝不想把韩旭的事情说出来勾起柴婆婆的伤心事。 “我老婆子活了那么些年头,就悟出来一个道理,人生苦短,凡事得往前看,困于过去你将永远无法开始新生活。” “嗯,婆婆我知道的。” 道理李姝都懂,只是过程有些痛苦。 “我一回来村里就给我递来了消息,我那儿子是回不来了,说不难过是假的,但是我还有小包子,我得往前看,不然这孩子往后的日子苦得咧。” 柴婆婆的声音有些颤抖,但眼泪早就已经哭干了。 “嗯,我们都会开始新生活的。” 此刻的李姝有些词穷,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好在她还有小包子,还有一点念头。 柴家村很大,但是村里的人看着却不太多,应该是战争过后很多人回不来了。 白天的时候姐弟俩就帮着柴婆婆修缮一下破旧的屋顶,有时候李姝也会跟着柴婆婆去屋后的空地上撒点菜籽。 北狄人当初倒是没打到村里,但是因为屋子长久地不住人导致房前屋后很多地方都长草了,屋顶的瓦片也是没在它们该呆的位置,好在这几天没下雨,否则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场景了。 “奶奶,小墩哥想借咱们家的针用用。” 小包子从外面跑进来,应该是去找朋友玩了,脸上汗扑扑的。 “你去我床头的盒子里拿,用完记得拿回来,过两天还得给你改衣服呢。” 小墩子是村里的苦命人,母亲在他出生不久便去世了,父亲一手拉扯他长大,结果遇到两国打仗,当时不满十岁的小墩子就只能一个人生活,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偶尔靠着村里人的接济才活了下来。 “小包子好歹有我这个老婆子可以依靠,小墩子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不过听说三年前他有个远房表哥来投靠他,如今表兄弟两人才算是有了彼此做依靠。” 小墩子远房表哥的事情是回村后柴婆婆听村里人说起的,她还没见过人,听说他那个表哥擅长打猎,隔三岔五会带着他去山上,野兽的肉可以吃,皮子可以卖钱,小墩子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了点。 明天就是傩具节,李姝觉得脚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姐弟俩一合计,明天就准备启程了,就不再回村里了。 马车压在坚硬干燥的土路上扬起一阵阵迷人眼的尘土,和几个反向行走的人错身而过,微风撩起的帘子透过飞扬的尘土,隐约能看见窗外的风景,只不过也是一闪而过。 “姐,咱们要过了今晚的傩具节再走吗?” 李桐回头问马车里的姐姐。 “好。” 过了南夏镇要走许久才能走到稍微大一点的城镇,他们姐弟俩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储备一些路上的吃食。 由于今晚就是傩具节,南夏镇的街道上多了不少人,至少比几天前两人刚到的时候要多不少。 “面具面具,卖面具咯,戴了面具有情人终成眷属。” “面具面具,卖面具咯,戴了面具来年风调雨顺。” “面具面具,卖面具咯,戴了面具来年事事顺意。” …… 不同功效的面具琳琅满目,卖面具的商贩在小摊上吆喝着。 或许真的是很久举行过傩具节了,不少男女老少围在面具摊贩前挑选,好不热闹。 “客官买一个,什么寓意的面具都有。” 见弟弟在一个情侣面具摊前停住了脚步,李姝有些狐疑地看着弟弟。 李桐仿佛也是感受到姐姐的目光,可疑的红晕爬上了他的耳朵。 李姝借口去其他地方逛逛走开了。 算来小桐这个年纪有自己心仪的女孩也正常。 见姐姐走到后面的摊子了,李桐眼疾手快地挑了两个一早就看好的面具塞到了包袱里面。 “姑娘,买面具吗?” 李姝驻足的摊子比起前面几个似乎要冷清些,没什么人,见好不容易来了个人,摊主很是积极,向李姝介绍着他的面具。 “面具上这蓝紫色的花是什么花?” 李姝看了一圈,这个摊位上卖的面具主要是些花草面具,和其他摊位卖的神话面具、动物面具比起来没那么紧俏。 “这是龙胆花,是一味药材。” 老板是个有些书生气的中年男子,看他手上的原料,这些花应该都是他画的。 “姑娘请放心,我这里的面具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绝对没有人会和我的面具重样。” 老板看李姝有些出神,生怕她没看上,继续说着自己摊位面具的独特之处。 是龙胆啊,李姝想起那个夜晚,韩旭挖了一整筐的花回来,因为他不确定哪一株才是真正的龙胆,所以把所有开蓝紫色花的植被都挖了回来。别人都觉得韩旭傻傻笨笨的,只有李姝知道他有一颗最赤诚的心,他把自己所有最好的都给了她。 “老板就要这个。” 李姝指了指画了龙胆花图案的面具付了钱。 街道上灯火辉煌,人来人往,李姝小心地将面具戴在脸上,想到那一箩筐的蓝紫色花,潸然落泪,好在有面具掩盖,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泪痕。 等沉浸在回忆里的李姝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人群挤上了石桥,桥面不宽,人流汹涌,她想脱下面具寻找弟弟的身影,奈何被挤得手根本抬不起来,无奈她只能跟着人流走,只要过了这个桥就好了。 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听说戴好面具之后要从桥上走过愿望才能实现,难怪桥上人会那么多。 恍惚间李姝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清香,转瞬即过,她透过面具上的眼孔看了一眼周边的人,发现大家都戴着面具,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即便再相熟的人恐怕也只能通过衣服来辨认对方。 那股松木清香拨动了李姝心里的某根弦,她随后摇了摇头立马止住心里的念头,怎么可能呢,明明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她还在幻想什么。 挤过了那座桥,李姝终于能痛快呼吸了,她看了眼没法发现弟弟的身影就先回了马车上,那是两人约好汇合的地方。 “阿水哥,咱们好不容易从桥上挤下来了,你怎么又要上去啊。” 小墩子苦着个脸问道。 阿水哥个子高,戴着面具还能畅快呼吸,但他不一样啊,他个子小,下面的空气一点也不好闻,更何况还戴着面具,他刚刚差点没被憋死。 “我刚刚在桥上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得再走一遍,或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刚刚在桥上过于拥挤,他也说不清那种感觉是来源于桥上的某个擦身而过的人还是桥上的风景,总之他得趁感觉还没完全消散之前再走一遍,或许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第282章 开店 回去之后李姝大病了一场,那段时间所有人见到她都觉得她像变了个人,几乎瘦得脱相了,但是半个月之后她竟然不药自愈。 按照李柏的说法,姐姐这是心灵上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毁灭之后再慢慢重建的。 痊愈之后的李姝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宁国府找小荷,把粮食的事情和她说清楚,再把剩下的粮食还给小荷。 没想到小荷拒绝了。 “当初要是没有你用那些粮食保下了西北那边的力量,北狄不会那么快被打败的,他们也不可能那么早进京来支援的,姝姐姐,可以说如今大礼得以击退北狄,有你一份功劳。” 那些粮食小荷既没有让李姝退回,也没有让她把剩下的给补齐了,按照小荷的说法,她当初已经向米铺老板买下这批粮食了,如今粮食任她处置,就当是送给李姝了。 回到安宁镇之后李姝第一时间把之前的首饰铺收拾出来了,她打算开一家吃食店。 “那个店的格局不太适合做吃食呢,一来前厅没有灶台,无法使用明火,二来前厅的位置不够大,也容纳不了多少人。” 李桐脑在海里一边回忆想着店铺的格局一边说道。 “没事,我可以在后院做,前厅和后院都可以摆桌子让食客坐。” 李姝想在店里卖红果牛腩饭和红果牛肉面外加一些小菜,菜单品类不会很多,所以加上她自己再雇一两个人完全就足够了。 店里许久没人去,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李姝花了两天才将店铺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她还叫人特意在后院搭了个棚子,既能遮阳还能让种在四角的蔷薇花顺势往上爬。 另外她还去山上挖了不少开蓝紫色小花的野草种在院子里。 这个季节还没有新鲜的红果,但是靠着她之前储存的红果干和红果酱也能做出一样的风味。 一听说李姝要开店,韩娟和张婶就已经预定了店里两个店员的名额。 “你也别觉得有负担,我和韩冕他娘商量好了,头几个月你不用付工钱,等店里赚钱了你再付工钱,至于多少你看着给就行了,我们不介意。” 张婶是个热心肠的,当初征兵由于他们家没有合适的人,所以母子三个一直生活在一起,如今两个孩子渐渐长大了,再过些年也该说亲了,她肯定得为两个儿子打算,李姝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白做。 开业那天花姐竟然来了,身边带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李姝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我那个逆女曹满满。” 花姐向李姝介绍道。 “姐姐我记得你,当初在碎叶城的山上是你帮我上的药。” 她竟然是花姐的女儿!李姝有些惊讶,要是她之前见过花姐的女儿也不至于当初没把她认出来,小姑娘恢复女孩子的扮相还挺水灵的。 “原来是你!” 在曹满满的解释下,花姐才知道当初两人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你每次来山上这丫头都野到外面去了,要是一早就让你们见一面混个脸熟就好了。” 如今女儿平安归来,也不再和她置气了,整个人成熟了不少,虽然作为女孩子身上留了疤不太好看,但总归母女俩和好如初,还能好好见面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怎么不见章直啊?” 只有两人在场的时候李姝偷偷问花姐。 “那小子运气好竟然在军中混了个职位,如今在京城呢,没想到,他如今的身份也算是由黑洗白了。” 花姐感慨,其实当初章直去追满满根本就没追上,两人还阴差阳错去了不同的军营,根本不知道彼此的存在,直到一起进京支援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认出了彼此。 “他本身也有那个实力,也不全是运气。” 李姝笑笑,也不知道章直那个火爆脾气如今有没有收敛一点。 “我看如今局势逐渐稳定,我琢磨着我那酒坊要不要重新开起来。” 那么多种酒的配方她都烂熟于心,不继续把那些美味的琼浆带给酒客们,她觉得有些可惜。 “我看可以。” 花姐的酒在市场上是有优势的,李姝也觉得那么好的酒就此埋没很是可惜。 “那我可提前说好,酒的新花样和新款式我来找你帮忙你可不许推脱。” “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了,满满找到她爹了吗?” 李姝还记得当初泪流满面的花姐来找自己,说孩子去找她爹去了。 “找到了,不过她爹死了。” 气氛有些哀伤,李姝现在恨不得扇自己几大巴掌,没事干嘛提这茬。 “陆程你认识,他死了。” “是那个……” “没错,就是沈蝶的丈夫陆程,当初安宁县的县令,后来大礼西北战场上的将军。” 花姐把李姝没说完的话给接了过去。 满满和她说她在战场上有个救命恩人为了救她而死,并且拿出那人临死前给她的东西——一个竹雕的蛐蛐,那是年少时的曹迎春送给陆程的定情信物,那一刻她便知道陆程已经认出了满满是他的女儿,而满满再也不会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了。 由于是新店开业,面和饭在价格上有一定优惠,加上大家对没吃过的东西都有一种天然的好奇感和探索欲,李姝的店里没一会儿就坐满了人。 李姝、韩娟和张婶三个人一刻不停地忙才勉强让店里的每个人都吃上了食物。 天刚黑的时候已经把店里所有的客人都送走了,三个人在月光下刷完收拾。 “要我说你这个店生意铁定能火爆,我大概估算了下,光是今天就来了将近一百个人。” 张婶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一定,今天人多是因为新店开业,价格实惠加上大家的猎奇心理,等过两天正价出售了,大伙新鲜感也过去了,不一定会有那么多人的。” 李姝开这家店就没想着会赚钱,不亏钱是她的底线,有了这家店,余下的岁月她不会太难熬。 自从有事情要忙以后,李姝觉得整个人充实不少,抽不出多余的时间让脑袋胡思乱想,睡得也比之前踏实多了,就连沈三妻子带着龙凤胎来店里串门的时候都说她起色看着好了不少。 店里的生意如李姝所料,过了开业期之后客流量确实下降不少,后面继续来吃的人除了吃红果的独特风味之外更多的是冲着店里的环境来的。 李姝当初在店里的规划和装饰上确实花了不少功夫,光是院子里用藤条和竹条搭的棚子和种的各种花花草草就能让人大饱眼福,仿佛置身在自然界中但和真正的自然界又有一定的区别的壁垒,前厅食客区的装修也是小家碧玉风的,可能由于整个店的装修风格所致,来店里吃饭的顾客以女性居多,当然也有可能是酸甜的口味更受女性的喜欢。 今年李姝把家里所有的地都拿来种红果了,有了小荷送她的那些粮食,短时间内她可以不用种粮食也不用买粮食。 店里人少的时候李姝就让韩娟和张婶回家忙各自的事情,有时候医馆关门早李柏也会过来给李姝搭把手。 李桐自从那次从西北回来之后就在县衙领了个差事,说是做捕快,一个月回四次家,好在他现在有马,县上和镇上来回也方便不少,顺路的时候他也会带着他那几个兄弟来店里吃饭。 李娇对制作首饰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而且在圈内也小有名气,没事的时候就会去找沈三夫妇,一边构思一边帮忙看着龙凤胎。 自从继承了张翠山和赵清的田地家产之后,沈三夫妇也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生活,真心换真心,龙凤胎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也知道谁对他们好,所以和沈三夫妇越发亲厚了。 一般过了午饭时间店里就没什么人了,李姝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小憩一会儿。 “水,求求你给碗水喝。” 李姝刚准备关门就听到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个衣着脏乱有些瘦瘦小小的人,因为他的声音过于嘶哑,李姝无法通过衣着和沾满泥污的脸判断他的性别。 他看上去虚弱极了,似乎连抬抬手都有些费劲,李姝刚把水端出来人就支撑不住晕倒了。 等将人脸上的泥污擦干净之后李姝发现这人竟是张尚堂的外孙女陆弯弯。 第283章 蔷薇花架下的少女 原来陆弯弯的父母都死于北狄入侵大礼之时,她父亲在征军医时被抓上了战场,如今战争结束了她却迎来外公和父亲的双重死讯,她母亲虽然没上战场,但在自家医馆给病人看病时被北狄人掳走,再回来时整个人疯疯癫癫,竟在夜里悬梁自尽了。 父母的医馆也被北狄人一把大火烧为灰烬,她在老家孤苦无依才想到来投靠外公以前的医馆。原本她可以早一点到安宁的,可谁知半路遇到了劫匪,将她身上的钱财尽数掠去。 为了生命安全她只敢在白天赶路,而且走的都是人流密集的地方,因此七八天的路程她硬是走了将近半个多月。 李姝在看清是陆弯弯之后便第一时间将人送到了医馆,恰巧张也和弟弟都在,便把人交给他们先行看诊了。 好在陆弯弯身体没有什么其他的大问题,就是没好好吃饭加上长途奔劳给累的,只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即可。 李姝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因为一场战争变成了孤身一人,而张善堂更是为了保下弟弟和张也才自告奋勇上的战场,否则以他当时的身体条件和年龄本不用去的。 “你师傅是因为你和你师兄才去的战场,所以你们必须好好待弯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等她好了你们就把这个医馆还给弯弯,这本来也是张善堂的,还给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也挺好。” 李姝是真的害怕陆弯弯会因为这些打击而生出轻生的念头,所以想着让她经营医馆或许还能有些牵挂,不至于剑走偏锋。 清醒后的陆弯弯眼神空洞,不再复当年的机敏灵动,毫无生机,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蔷薇花,她会按时喝药也会按时吃饭,但就是不怎么说话。 “姝姐姐,我能和你一块去店里吗?” 这是这么久以来陆弯弯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当然可以。” 陆弯弯相比几年前虽然长了不少个,但是却比之前更瘦了,李姝看她当时身上穿的衣服极不合身,所以在她养病期间给她做了几身新衣服。 张也和李柏见到许久不曾出门的陆弯弯竟然愿意出门,而且还难得的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服,眼里闪过些许惊艳。 陆弯弯本就长得水灵标致,如今穿上正合年龄颜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明媚了不少,枯萎的蔷薇终于有回春的迹象了。 “你们先忙,我带弯弯去店里坐会儿,晚些送她回来。” 李姝和两人简单打过招呼就带着陆弯弯出门了。 许久没有站在阳光下的陆弯弯看见明晃晃的阳光一开始还有些许不适应,扬起手绢挡在眼睛前,等慢慢适应了才仔细看着这许久没见的安宁镇。 如今的安宁镇虽不如她第一次来时那么繁华,但终归还是有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到了面馆李姝专门在后院给陆弯弯寻了个阴凉清净的角落让她坐着,也不准她来忙活店里的事情。 “你身体还没有大好,就坐在这里休息把,茶和瓜果给你放桌上了,你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尽管告诉我,另外你要是真觉得无聊就帮着我看看这些首饰有没有哪里需要改进的,”李姝把一个小匣子往陆弯弯那边推了推,“这些都是小娇设计的样本,还没最终确定,拿来让我给她提意见,我这阵子忙一直没顾上,不过你别勉强。” 李姝想着应该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抵抗这些发钗首饰的,拿出来让陆弯弯分散分散注意力也挺好的。 阳光被头顶的绿植揉碎之后从缝隙中倾斜下来,照在地上像一颗颗发光的星星,姹紫嫣红的蔷薇花架下,一抹桃红色的精灵安静地坐着,清新灵动的发钗捏在芊芊玉指间,发钗上晶莹的垂珠微微晃动,反射着从头顶宣泄的细光,美得像一幅画。 来后院吃饭的食客无意间瞥见角落里的陆弯弯惊为天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但也仅限于欣赏,没有人舍得出言惊扰了这一幅美景。 中途陆弯弯问李姝要了纸笔,似乎是要把对发钗首饰建议写下来。 今天的晚饭时间似乎没什么人,李姝给陆弯弯端了一碗刚做的红果牛腩面。 “尝尝,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还没尝过这红果。” 牛腩已经被炖得软烂可口,红果酱也已经被熬成了粘稠的汁,光是闻味道就有一股酸甜清新之感,饶是李姝天天接触这红果,每次闻到还是会忍不住咽口水,这红果的味道实在诱人。 “不合胃口的话不要强行吃哦,我的目的和小娇一样,也是请尊贵的鉴赏官给一点建议。” 虽然通过观察大家的口味李姝得出女性比男性更喜欢这个口味,但并不保证每个女性都喜欢。 “刚好饿了,真是及时雨。” 陆弯弯接过筷子小口品尝起来。 “好吃!” 陆弯弯眼里有惊讶,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笑容。 “真的,可不许为了给我面子而哄我啊。” “绝对没有,酸酸甜甜的口味好特别,我突然很好奇这红红的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那你可能得等些日子,红果苗过阵子才挂果,等成熟了一定带几个新鲜的给你尝尝。 陆弯弯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原因,在院子里坐了一个下午竟然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或许是这些别致的发钗首饰分走了她的注意力,又或许是因为这碗独特美味的面,如今的她似乎也不太排斥让阳光从她的裂缝中照进来。 一连几天陆弯弯都主动要求来店里坐坐,还是同一个位置同样的吃食,有时是带着基本医术过来,有时是带着几根银针过来,有时则是带着几味中药过来,总之这样的日子久了,陆弯弯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找回了对生活的热爱。 第十天的时候陆弯弯问李姝介不介意院子里再多一种其他颜色的植物,可以和这些蔷薇一起爬同一个花架。 “这倒是不介意,但是只有一个要求,不能让那些蓝紫色的花死了。” “绝对没问题。” 陆弯弯神秘兮兮的,就是不肯告诉李姝她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种子,后来因为不确定那种子发芽之后能长多大,所以李姝把西南角那个空花坛让给陆弯弯了,本来她打算在那里种一株龙胆花的,如果找得到的话。 “等它长大开花就能揭晓谜底了。” “你这么说我可就好奇了啊,小心我趁你不在的时候偷偷把种子挖出来去山里找。” 李姝佯装威胁。 “可不许这样,这可是我送姐姐的惊喜,挖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自从那日之后陆弯弯就再也没来过了,后来听李柏说陆弯弯开始在医馆接诊了,她本就出自杏林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医术本就不在他和张也之下,如今有了陆弯弯坐镇,医馆里多了不少来看病的人,而且以女子居多。 李柏和张也因为性别原因对一些女子的问题只能切脉并不能仔细观察,但陆弯弯就不一样了,同为女子,有些病她看起来要比两个男的更得心应手一些。 安宁镇女郎中的名声口口相传,如今医馆里已经专门辟出一间房专供女子看诊,十里八乡甚至外地来看诊的女子络绎不绝。 忙起来之后陆弯弯发现生活充实了不少,也基本没空去胡思乱想,每一个病人的痊愈都让她十分有成就感,随着来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医馆也添了几个新面孔,说是新收的徒弟。 李姝的面馆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但也能保证不亏本,所以她也乐意继续开下去。 “李老板,一碗面一碗饭,给我装在食盒里。” 正在算账的李姝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真的是阿四。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在店里吃吗?” 自从秦淮楼人去楼空之后铺子就被一个外地商人给盘下了,李姝还以为秦卿和阿四再也不会回这个地方了,如今见到阿四确实让她有些讶异。 “刚回来,这不听说安宁镇新开了一家特别的面馆,我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我还有事就不在店里吃了,改天一定来店里给李老板捧场。” 李姝本想问问秦卿的情况,毕竟上次他救了自己一命还没来得及感谢,但是看阿四一副急冲冲的样子就没开口,不过他既然说改天还来,可以等那时候再问。 第284章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按照以往的经验,等红果树开始开花就可以搭架子了,以免后期结果的时候发生倒伏以及枝条折断,所以等韩娟和张婶把她们地里的活忙完之后就换她们来店里,李姝去地里给红果树搭架子了。 由于李姝今年把所有的地都拿来种红果了,村里人见了纷纷打起自己的小九九,也有人拐弯抹角地来问李姝今年红果价是什么光景,倒也没必要骗人,李姝实话实说,今年的红果她准备种来自用,所以不太关注外面的行情。 李柏最近医馆忙,脱不开身,李桐特意休了两天回来帮李姝,李娇也停了手工活来帮李姝搭架子,很多架子用的都是去年的,不过由于今年种的多,架子恐怕是不够,所以李姝特意问村里今年没种红果的人家借了些,承诺等忙完了会做新的还回去。 就算如此,满打满算还是有将近一亩地的红果没能用上架子。 “姐,咱们家今年不种粮食真的能行吗?” 李桐有些担心,他在西北过了几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所以现在吃东西格外珍惜,更怕重新经历那样的日子。 “是啊姐,我看村里的人家或多或少基本家家都种粮食了,就咱们家不种真的没问题吗?我总感觉有些心慌。” 别看李娇跟在沈三夫妇身边过了些清闲日子,但是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一点也不矫情,干得又快又扎实。 “别担心,今年种粮的人不少,粮食价格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高,咱们趁低价的时候多买些便是,你姐饿不着你们的。” 足足两天,三个人才搭了一半多一点的架子,剩下的李桐是没空搭了,他县衙里事情多,就是最后一天他也是忙到天黑才走的,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 跟着李姝在地里干活这些天李娇晒黑了不少,不过她似乎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敏感自卑的小女孩了,也不会为了遮掩脸上的伤而特意戴面具了,而是大大方方将脸上的伤露出来,根本不管别人说什么,李姝觉得这是件好事。 虽然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自己脸上的伤疤了,但并不代表她不在意妹妹脸上的伤疤,也不代表李娇她自己不在意,毕竟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 不过她现在既然能够大方将脸露出来,说明她的内心足够充实和坚定,定是受到了什么大的触动才会发生改变。 李姝回店里的时候韩冕正坐在前厅温书,有人来结账的时候他就帮忙收钱,韩娟和张婶则是照应着前庭后院的生意。 听李柏说夫子想让他回去继续上学,如今新皇登基百废待兴,朝廷正缺人,所以之前童试上榜的一应可以参加乡试,不过李柏明确和夫子说了他的想法,如今他所学已经足以应付他在行医方面的问题了,自从不去学堂之后他一刻也不曾落下过看书学习,况且他志不在此,他只想传承张善堂的医馆和医术。 吴秀才听说李姝在镇上开了家面馆,也不止一次借着吃面的由头让李姝好好劝劝弟弟,他目前所教的学生里就数韩冕和李柏天资最高最容易在读书这条路上出人头地了,他不想错失那么一棵好苗子。 “夫子,您是小柏的老师,想必也是知道那孩子的心性,当初他上学堂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能够识文断字,能够知道每一种药材的名字以及理解每一个药方的功效,如今他的目的达到了,任谁也劝不了他,而且我看那孩子也不是走仕途的料。” “况且,李柏行医也是您桃李满天下的成果之一啊,若无您昔日的教导他如今怕是连药材名都不识得几个呢。” 话已至此,吴秀才知道此事是再无转圜之地了。 “罢了罢了,那就随他去,我老头子也不喜欢强人所难,张老头的爱徒我还是不抢了,就让他一回。” 提到昔日老友,吴秀才也不禁红了眼,这是张老头拿命换来的徒弟,就让他好好传承医馆的衣钵。 秦卿进来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刚忙活完的李姝正窝在花架下的长椅上打盹,或许是前几天干活干狠了,这两天中午一过就犯困。 直到闭着的眼睛上多了一层阴影,李姝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只见身前站着个一袭白衣的人,有些熟悉,她也很想睁开眼睛再看得清楚些,无奈实在是太困了。 姑姑的一声“秦老板你怎么来了”彻底把半梦半醒的李姝给惊醒了。 这回她倒是看清楚了,一袭白衣的秦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姝,乌黑的长发用一支玄色木簪挽起,看上去气色不错。 “秦老板你来啦,要吃点什么?” 清醒之后的李姝立马从长椅上弹跳起来。 听到李姝的称呼,秦卿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而是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嘴角?李姝看了看秦卿的嘴角并没有什么,而后才恍然大悟他应该是提醒自己,微风路过,嘴角清凉的感觉让她瞬间红了脸,她刚刚打盹竟然流口水了。 好不容易让自己从尴尬的情绪中走出来,秦卿倒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样,自顾自选了个离长椅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要一碗面。” 面端上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果牛腩面还有一碗有红有黄的红果鸡蛋凉面。 秦卿有些不解地看向李姝。 “这碗红果鸡蛋凉面是我最近研发的新品,还没有推出,既然秦老板来了就当是帮我试试菜,看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卿吃东西一向斯文,没想到吃个面也不失优雅,店里来吃面的哪个没有一点细微的“呲溜”声,唯独秦卿就连嚼东西都没什么声音。 李姝耐心地盯着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一脸期待地准备听他的建议。 “这个红果太酸了,量可以少一些,不过每个人的口味有差异,或许你在浇卤子之前可以问一下对方是否喜食酸。” 秦卿不耐酸,自打他第一次在花姐设宴时吃到这个菜的时候就知道,只不过看着是她亲手所烹才多吃了几口。 “真的很酸吗?” 李姝给秦卿倒了杯水示意他漱漱口。 “只是我个人观点。” 这再次验证了李姝当初得出的结论,大部分男子对酸的承受力比女子弱多了,不过这秦卿的表情也太天衣无缝了,李姝竟然没有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点酸的迹象,若不是他亲口所说。 “好的,我记下了,谢谢秦老板的建议。” “对了,上次匆匆一别,还没来得及感谢秦老板的救命之恩,不知秦老板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秦卿夹面的动作顿了顿,深邃的眼眸在李姝面上停留了片刻。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意下如何?” 第287章 李桐的小秘密 “哐当”茶杯从李姝手中脱落,砸在桌子上,撒了满地,好在茶水不烫,秦卿的手无碍。 “秦老板别开玩笑了。” 李姝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狼藉,她不敢看秦卿的表情,因为他的眼神里似乎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我厨房还炖着肉呢,得去看火,你慢慢吃,要是不够的话叫我。” 不等秦卿再次开口,李姝逃似的离开了后院,她有些心神不定地搅动着手里的锅铲。 秦卿刚刚的话就像是给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粒石子,泛起阵阵涟漪,搅乱一池湖水。 蹲在灶台前添柴火的韩娟沉默不语,刚刚秦卿的话她听见了,这让她想起了她那个战死沙场的侄儿,韩旭要是还在,他和李姝现在一定很幸福。 两个心里藏着事的人就这么默契地待在厨房里各忙各的,仿佛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 许久没听到后院的动静,等李姝再次出去时发现秦卿已经不在了,桌子上两碗面吃得很干净,还留了一锭银子。 两碗面根本用不了那么多钱,李姝捏着手里的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送完最后一个客人,李姝和韩娟打理完店铺就一起回家了。现在除非第二天有什么紧急事,或者最后一个客人走得太晚,否则她一般不会留宿店里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大片的农田,此时水稻已经栽进去有一段时间了,嫩绿嫩绿的稻苗在水里摇曳甚是养眼。 “姝儿,姑姑还是之前说的话,我不会阻止你再嫁的,趁着现在还年轻,找一个对你好的。” 韩娟顿了顿,继续说到:“秦老板和咱们合作很多次了,他的为人姑姑还是信得过的,如果是他,姑姑不会反对的。” 原来今天秦卿那些话姑姑都听到了吗? 李姝承认,作为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秦卿是无可挑剔的,但是嫁给他李姝根本想都没想过。 虽然外人都觉得韩旭呆傻,配不上李姝,那是因为别人不了解韩旭,不知道韩旭的率真和善良,虽然在成亲前她和韩旭从未见过面,但是韩旭的出现却是黑暗中拉了她一把的那道光。 “姑姑,我和秦老板不可能的,您别多想。” 说实话李姝今天真的有被秦卿的话吓到,但也仅仅只是吓到而已,她一直觉得像秦卿那样高傲聪明的人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两个人除了合作伙伴加上朋友的身份再进一步是绝对不可能的。 被温暖过的心已经不会再去盲目追求别的温暖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其实她对秦卿的了解根本算不上很深,以她的直觉来说,她目前所看到的秦卿其实只是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信息是她没触及到的也不可能有机会触及到的。 她不喜欢复杂,简单的幸福对她而言就已经很满足,而秦卿应该找一个对他事业有助益的人成亲,最起码是门当户对的。 “为什么?我今天都听到他……” “姑姑,即便韩旭不在了,但我依旧忘不了他!谢谢你的体谅。” 这是实话。 从此这个话题便成了两姑侄之间不再提起的话题。 “姐,我觉得大哥有问题。” 吃完饭李娇就一脸神秘地朝李姝说道。 “嗯?小桐?他有什么问题?” “他竟然问我要女孩子家的发钗首饰,我给他看了几款他还不满意,最后竟然自己动手画了图让我给他做,你说我是不是要有嫂子了?” 听李娇这么一说,李姝发现自己已经有段时间没留意这个弟弟了,他如今也到说亲的年纪了,如果已经心有所属,那她这个姐姐可以出面去和对方家里谈一谈,只是不知道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喏你看,这是他设计的图纸,还说他最近值守,没时间做,让我务必在三天以内给他做好送过去,有他这样使唤妹妹的吗?问他他又不说,神神秘秘的。” 李娇嘟着个小嘴一脸幽怨,李姝顺着妹妹提供的白纸看去,款式很简单,就是一般的直钗,不过上面的装饰物却有些特别,竟然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就连李姝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来妹妹的猜想十有八九错不了,这种可爱的发钗一般女孩子最喜欢。 “那就拜托咱们家小才女啦,你也不想你大哥打光棍,赶紧给他安排上。” 李姝现在也对弟弟的心上人有几分好奇了。 李娇虽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嘴角的弧度和手里的半成品却昭示着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对了,我发现你这次回来之后小冕好像不经常过来了,小柏韩冕你们三个是不是闹矛盾了?” 李姝记得她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刚嫁过来的时候四个孩子天天黏在一起,好的不得了,李桐年长些,后来又去参军,现在又在县衙有了个官职,所以和另外三小只分开了,但是李娇曾是最是黏韩冕的,她记得清楚。 “没有,二哥不是在忙医馆的事情嘛,冕哥听说是准备参加考试,所以最近在没日没夜的做功课,他们都顾不上我这个闲人啊,至于我嘛,你不是看到了。” 其实李娇的话只说了一半,她也只讲了一半的真话,李柏的确在忙医馆的事情,而她和韩冕之间确实出了一点小问题,不过她并不打算把这个问题上升到让大人们知道。 “好,你得空的时候也去看看小冕,整天闷头读书也不行,熬坏了眼睛可怎么办,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韩冕了,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你对你两个亲哥都没那么亲热。” “姐,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啦,我们现在都长大了。” 李姝摆摆手,不再管他们这些小孩子的事情。 直到有一天她偶然间撞见李桐在街上和一个女孩交换东西,完全证实了李娇的猜想,只是那女孩背对着李姝,她看不到正脸,只能通过背影判断那是一个年轻活泼的女孩。 不过看久了她越发觉得这女孩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奈何她盯了很久也没看到那人的正脸,最后看到弟弟拉着人背对着李姝往前面走了。 有时候好奇心一旦被勾起来却又没得到满足就抓心挠肝的,就如同此时的李姝。 第288章 原来是秦卿 店里人来人往,但是自从那次之后秦卿再也没来过了。 原以为他此次出现会继续在安宁镇安置产业,没想到他只是吃了碗面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当然李姝也没有去刻意打听过。 只有一面之缘的白神医出现在店里时李姝有些惊讶,道骨仙风的白神医神采依旧,精神头好得很,见到李姝的第一句话不是说要吃面而是问弟弟李柏在哪里。 “我老头子说了下次再见肯定会再见的嘛。” 他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对李柏说道,趁着嘴巴空闲的间隙他使劲往嘴里吸溜了几口面。 “味道不赖嘛。” 白神医抬了抬眉,似乎是被这个味道惊艳到了。 李柏则坐在白神医对面欲言又止。 “说小家伙你愿不愿意跟我走,给你一年多的时间考虑了,我想应该够了。” 白神医率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愿意,但是我得先把手上这几个病人处理好了再和我师兄师姐道个别。” 陆弯弯虽然比李柏小几个月,但是按照入门顺序以及陆弯弯的医术,李柏称她一声师姐也是当得的。 “啧,还真是麻烦。” 白神医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还请老前辈见谅,我得有始有终,不能把我的病人扔在半道不管。” 本来白神医第一次抛出橄榄枝李柏就是心动了的,如今机会好不容易又再次摆在他面前,他又怎会不愿意。 所以当听到白神医有些嫌弃的语气,李柏的心还是提了一下,但是他的原则不能变,这几个病人从一开始的看诊到用药治疗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的,原本交给张也和陆弯弯也不是不行,但是由于病症复杂中途转手不太好把控病情,加上另外两人最近也很忙,所以他还是想做完手上的活再心无旁骛地跟白神医一起走。 “行行,那我老头子就等等你,谁让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对胃口的后生呢,那你自己来说说需要多久?” “最迟七日,七日之内我一定将事情处理好同老前辈一起走。” 白神医冷哼了一声,若是再多一日他可就不愿意等了,这小子还真是踩着他的底线报的日子。 “行,就七日,若是超过七日你也不必跟我老头子走了。” 白神医云游四海居无定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朋友遍布江湖,加上有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傍身,不愁吃住,别人求他都来不及。 为了能让白神医安心在安宁镇等弟弟,李姝特意去镇上最好的客栈定了间客房,没想到被他拒绝了。 “我看你这后院风景挺好的,我挺中意,也不必费那个精力和钱了,若是你这后院还有空房随便给我收拾一间就成。” 后院住人的房间一共两间,其中一间李姝偶尔会住,另外一间则是空着的,余下两间一间是厨房,一间用来存放杂物,给白神医安排一间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添点被褥就行。 自从白神医住下之后李柏就不常回家了,医馆的事情忙完之后他就来店里,晚上干脆直接住在店里,就当作给姐姐守店了。 有时李柏回来得早,李姝就能看见两人坐在花架下讨论病例,大部分时候是李柏给了一种方案,结果到了白神医那里还有更好的方案。 有时候她甚至能看到弟弟被训得面红耳赤的,但看他神情一点也不像挨训的人,反倒是特别开心,李姝知道弟弟这是又学到新东西了,挨训也是甘之如饴。 这天因为下雨,店里没什么人,李姝也凑了一回热闹,看两人如何论证自己的法子更有用。 李姝听着弟弟口中的病例,不就是当年摔下山之后发狂的韩旭的症状吗?虽然弟弟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描述的特征以及发病频率趋势都和当年的韩旭一模一样。 “呵,你这小子,若非这是我第二次见你,我倒是要怀疑你之前是不是来求见过我了。”白神医捋了捋胡子,回忆着几年前的事情。 “你说的这症状啊和几年前我听过的一模一样,我记得当时好像是个年轻男子来求的药,他在我门前跪了整整一日,可我老头子的药岂是那么易得的,所以我啊给他提了三个条件,一是要一朵天山雪莲,二是要一株百年人参,三是要他隔一段时间就写信给我汇报那病人的情况。” “要知道这百年人参努努力还是能找到的,但是那天山雪莲一年就开一朵,可能等找到的时候花早就谢了也有可能被人摘走了,那位公子还真有些决心和手段,竟然被他把这两样东西凑齐了,真不知是该夸他运气好呢还是决心大。我原以为他那么虔诚地求药是给什么心上人之类的,没想到是给一位朋友的丈夫求的,我当时都不知道该说他傻呢还是说他痴。” 李姝也不想对号入座,但是白神医所说的每一条都对应上了,不多不少的八颗药丸,还有那个熟悉的木制暗色花纹盒子,白神医时常会拿出来,但是她却是现在才想起来。 原来当年秦卿给她的药竟是从白神医这里求得的吗!原来他为了求药竟然做了那么多努力吗!可他永远一副云淡风轻小事一桩的样子,对于自己的付出从来都绝口不提。 李姝觉得心里有些异样,李柏显然也发现了姐姐的神色不对,看姐姐的神情,显然是不知道那药的具体由来,否则她现在不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那药是秦老板送来的大家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想到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当初姐夫的病确实好了,但李柏一直无法参破那药的玄机,如今一个随口的提问竟然道出了不少往事。 那天李姝把店里的生意交给张婶,早早就离了店,撑着伞走在雨中,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曾经的秦淮楼,雨丝迷茫了视线,她抬头望向二楼的方向,恍惚间瞧见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坐在窗边自顾自地斟酒,再次定睛瞧去时才发现刚刚是自己看错了,二楼门窗紧闭,根本没有人。 第289章 离别前夕 她也恍然间想起秦卿的那句“以身相许”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早在她当初去感谢那些药对韩旭的救命之恩时他就说过一次,只是那次说先说开玩笑的是秦卿。 原来他当初所说的故人也并不是故人,原来当初得到那药的条件如此苛刻,或许他当初对她所提的合作也不过是顺水推舟,为了不让她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雨终于停了,一切又恢复风平浪静,可是被搅乱的心想要恢复平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踏着雨后的石板路,声音格外清脆。 李姝无心看究竟是何人,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姝妹子?” 一开始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太确定,直到看清楚之后他又叫了一声,这次的语气极为笃定, 是马行风。 “马大哥?” 看着马行风身后的马队,李姝想着他们应该是要去走镖。 “果真是你啊,一开始我还有些不确定呢,怎么一个人在街上?” “随便走走,对了马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李姝看他们都是空手赶路,想着应该去是异地走镖。 “嗨,现在战事不是已经停了嘛,有位老板让我们去西北走一趟去取样东西,我这不是估算着时间充裕,所以选了条好走的路,这不遇见你了。” 得知马行风一行人并不赶时间,李姝邀请他们去店里吃点东西再走。 “你这铺子倒真是好用,从一开始的酒馆到首饰铺再到如今的面馆,真是干一样成一样,你偷偷告诉我下一次准备用这铺子开什么店?” 马行风看着面馆的装修风格有些小众,至少他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什么样的面馆没见过,酒楼倒是偶尔能见这种风格的,面馆装修成这种风格的他还是头一遭见。 不过他和兄弟们都是糙人,吃东西从来不在意环境,味道才是他们最在意的。 “马大哥说笑了,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哪像你镖局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考虑到一行人要赶路加上男子饭量大,李姝特地给每个人多加了些面。 “这个口味我之前是不是吃到过?” 刚尝了一口,马行风便觉得一股自遥远而来熟悉的风味在口腔撞击,太好吃了,吃得他两眼放光。 “看来马大哥你这味蕾虽然挑剔但不健忘啊,几年前花姐在酒坊设宴,我确实做过,只不过当时是一道菜,如今却是这面的卤子。” “对对对!怪不得我说那么熟悉呢。” 马行风又夹了满满一筷子,嘴巴都顾不上说话了。 同行镖队的人也夸这面和卤子好吃,其实这卤子是李姝改良过的,她发现干活的人,尤其是干体力活的人更喜欢咸口,口味也会稍重一些,所以做了两种卤子,一种就是一开始的配方,女子都爱吃的酸甜口,另外一种则是减轻了卤子中的酸甜感,加入了一些咸鲜,这样的风味似乎更得男子喜欢一些。 “你这面的味道完全不输酒楼啊,开在那么一个小镇子真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不打算去大一点的地方开吗?” 李姝摇摇头,至于理由,她不想过多解释。 马行风有些惋惜,不止是他,镖队里不少人都觉得可惜,这面馆要是开在青州城,一天三顿他们能吃两顿。 简单的休整和补充体力之后马行风一行人便继续赶路了。 随着时间推移,李柏和白神医的行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什么?小柏要远游?什么意思?远游是有多远,究竟去哪里?” 因为前段时间县衙里案件有些多,所以李桐没能按时回家,所以这个消息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听到弟弟要远游并且归期不定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反对。 “大哥,我和白前辈会一边云游四海一边治病救人,至于归期,白前辈他也不确定,只说等咱们故地重游时就是归期结束时,所以没法确定。” “不,我不同意,什么都不确定你们安全能保证吗?而且你们一老一少若是遇到危险如何自保。” 经历过战争的残酷,知道这世道的险恶,李桐不想弟弟去犯险,哪怕只是有可能也不行,姐夫已经回不来了,他现在只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大哥,机会难得,我不想再错过一次了,而且你看小娇她不是好好回来了嘛,我也不会有事的。” 李桐并不清楚弟弟曾经有过一次机会的事情。 “不行,小娇她是和师父师娘走的,大家知根知底又相处了许久,跟他们走我放心,可是你和那老头才认识多久,万一他不安好心呢。” 在县衙呆久了,现在的李桐看人难免会带些职业的眼光去审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哥,我和白神医不是这几天才认识的,我们早在两年前就认识了,不信你问姐。” 李柏这个时候万分感谢白前辈并不在现场,否则让他听到大哥那些质疑的话说不定就当场翻脸走人了。 相处了那么几天,他总算是把那老头的脾气给摸得一清二楚了,那老头好面子,毫无根据的质疑他根本不接受,甚至还能反过来把人骂得狗血淋头,而且他傲得很,不过他的确也有傲的资本。 在和李姝确定弟弟所言不虚之后,李桐才稍稍松了口。 “你去可以,但是必须每个月至少一次写信回来汇报你的情况,内容包括你的安危、身体情况,当前所在位置以及下一站行程,要是少一次,我绝对顺着上次的位置杀过去。” “好,一定按时给家里报平安。” 语毕,李桐抱了抱自己这个弟弟,李柏是他们兄弟姐妹中最聪明的,只是很多时候他看破不说破,很多事情有自己的主意,而且自己和姐夫不在的这些年,全靠弟弟帮衬着姐姐,这个家才能撑下来。 他也知道弟弟一直有着悬壶济世救病斩痛的崇高理想,他也不是真的要阻止弟弟去精进医术,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哥哥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们县衙发的匕首,我自己又拿去铁铺做了些改进,别看它轻巧,但是足够锋利,你带着防身,还有这点钱就当哥哥给你的盘缠,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点小心意。” 一把巴掌大小带刀鞘的小短刀还有五两银子,是李桐为弟弟准备的。 第290章 红果成熟时 李娇则为二哥准备了几样别致的首饰,全部码好了放在一个专门的小木盒里,美其名曰这些东西进可攻退可守,没钱的时候可以用来换银子,若是遇到喜欢的女子也可以当作定情信物送给对方,而且她还打了包票绝对独一无二,不可能再找出第二件一样的东西。 李姝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妹妹怎么对两个哥哥的终身大事那么操心,还是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爱八卦,她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妹妹这个年龄的时候好像根本没空想这方面的事情。 听到“定情信物”几个字李柏毫无波澜,但是对于妹妹说的可以换银子这一点倒是很感兴趣,虽说钱乃身外之物,但是没有钱可是会寸步难行的,所以他坦然接受了妹妹的礼物。 “没想到咱们家小娇也长大了,二哥我很是欣慰。” 李柏摸了摸妹妹的发顶,目光却还是会不受控制地被她脸上的伤疤所吸引,这么多年来他不曾放弃过寻常彻底祛除疤痕的法子,但成效甚微,希望这次和白前辈一起可以找到方法。 李姝作为长姐相比起另外两个弟妹要唠叨的就多了点,看着弟弟妹妹们有自己热爱的事情并且一直为之努力她很欣慰,但是出门在外她免不得担心。 衣服来不及做是直接去店里买的,李姝又根据弟弟的尺寸做了些修改,每件衣服上都比寻常的衣服要多出两个口袋且都封在了不起眼的地方,好让弟弟能藏些细软。 “这几张银票我用油纸给你包起来了,也不怕打湿,很多钱庄都可以兑换,路上别苦着自己。” 李姝把银票放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口袋里然后再用针线收好口。 “这是些散钱,放在你方便拿的地方,出门在外切记不可露富,容易遭贼人惦记。” “这些果干和干粮你带在路上吃,记得每个月写信回来报平安。” 话总是越说越多,李姝一边给弟弟打包东西一边叮嘱,一到这个这个时候她就恨不得把整个家都给弟弟打包带上。 李柏站在一旁看着姐姐替她收拾东西,母亲去得早他没什么印象,但是对这个含辛茹苦把他们兄妹几个拉扯大的长姐他却是一直默默记在心里的。 像母亲一般的长姐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承担了太多,也替他们挡去了大部分的风雨,他甚至觉得自己就这么丢下家里去外面云游有些自私了,尤其是看到烛光下的姐姐有些疲惫的神态时,他有了反悔的冲动。 不过所有的话李姝都替他说了。 “你这是去精进医术造福更多的人,不要觉得没帮上家里而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大哥成事了,你妹妹也懂事了,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可让我操心的了,你尽管好好跟着去历练,姐姐我等着你大成归来那天。” 李姝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就是太过懂事了,所以有时候难免会给自己增加心里负担,如今这事虽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还差她这临门一脚,否则弟弟无法安心去做自己的事情。 “姐,小柏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他跪在地上郑重其事地给李姝磕了三个头,在他心里姐姐就相当于半个母亲,无论以后姐姐是否再嫁是否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会给她养老。 “那说好了,我可等着你回来孝顺我的,你必须给我好好回来。” 李姝将弟弟扶起来,从小到大几个弟妹中,唯独小柏是让她操心最少的,有时候他懂事得让李姝心疼。 李柏和白神医一起走的那天风和日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或许经历了太多次的离别,李姝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个人,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后,李姝才回过神来。 “姐,咱们回去,你也别太担心了,二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李姝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转眼就到了红果收获的日子,今年的红果可以说异常丰产,比前几年结的都多,而且红果个头也挺大。 李姝之前留种的时候专门挑了两批出来,一批是个头偏大的,一批是个头偏小只有大拇指大小的,如今两个品种都收获颇丰。 大的可以用来做红果酱,小的则是可以直接晒干做成果干。 韩娟和张婶种的不算多,干脆把她们种的全部送给李姝了,自己则是只留了一些新鲜的现吃。 李姝没有白拿,而是照着今年其他人给的收购价给两人折成了钱。 店里不能没有人看着,好在红果和水稻的成熟期是错开的,所以李姝自己回家收红果,韩娟和张婶则在店里照看生意。 加上自己种的以及从韩娟张婶那里收购来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而且红果一旦完全熟透很容易从枝头掉下来砸在地里,没几天就烂了,她必须快马加鞭把红果都处理完了。 为此她不得不请了村里人帮忙采收,一天是十文钱的工钱,吃饭自理,工具自带,总共请了五个人,而李娇则是每天去地里查看每块地里红果的成熟情况,把成熟度最高的优先安排采摘。 而李姝则在院子里忙活处理红果的事情。 小的红果还好,只需要洗干净然后晒干即可,时不时去给红果翻个面,大的红果则需要尽快处理下锅熬制,厨房里一口锅忙不过来,她特意在院子里也支了两个简易灶台用来一起熬制红果酱。 “姐,我让弟兄们过来一块帮忙了。” 远远的李姝就听到了弟弟的声音,她这会儿正忙着调几个灶台的火候呢。 李桐足足带了四个人过来,个个人高马大,看上去每个人力气都不小。 “你不是说县衙最近忙吗,你怎么把你弟兄们都带来帮忙了,县太爷不说你们啊?” “因为任务超额完成,县太爷特地给批了两天假,我可没强迫这几个小子,他们都是自愿的。” “没错姐,我们都是自愿来的,桐哥绝对没强迫我们。” 一人开腔,另外三人也纷纷附和。 李姝现在忙得不可开交,有现成的人帮忙她可一点都不矫情,直接就指挥上了。 “那行,你们几个先喝口水缓缓,小桐,你等下带着你几个弟兄去地里摘红果,咱家的地你都知道,然后把小娇换回来,另外把王婶和李婶换回来,让她们几个来家里给我帮忙。” 那些红果不熟则以,一熟就全部一起熟了,打得李姝有些措手不及,看来下次再种那么多还是错开几天播种会好一点。 第291章 遇见了什么人 加上弟弟和他朋友的帮忙,地里那些红果在还没来得及熟到掉地上就已经全部被采收回来了,接下来最忙的当数李姝了。 “来来来,你们辛苦啦,赶紧过来吃面。” 用新鲜红果炖的牛肉和炒的鸡蛋比用储藏很久的红果酱做出来的浇头要更有一番风味,而且吃到嘴里的果肉感会更强,也不用加更多其他的调料。 为了配这许多的浇头,李姝特地做了许多面,而且年轻人干了那么多活肯定饿了,一定要让他们吃饱才行。 “姐,这就是用咱们今天在地里摘回来的红果做得吗?也太好吃了。” 其中一个个头稍小点的男孩感叹道,他长那么大竟从没吃过那么特别的浇头。 “没错,就是用你们今天摘回来的果子做的,好吃就多吃点,千万别给我省,我还做了许多呢。” “谢谢你们今天跟着小桐来家里帮忙,否则我都不知道有多少红果会因为采收不及时而烂地里了呢。” 李姝是由衷地感谢这几个大小伙子,他们干活也特别卖力,这红果压秤,他们几乎每一趟回来箩筐里都装得满满的。 为了犒劳他们,桌上还做了好几个肉菜。 “桐哥你要是早点说姐姐手艺那么好而且干活可以吃那么多好吃的菜,我就算是请假也要来你家干活啊。” 开口说话的是几人中肤色最深的,叫阿力,他们今天吃的这顿简直比县里的酒家味道还好,他是从小就过惯了苦日子的,家里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妹全靠他一人拉扯,所以平常的月例根本舍不得花,全拿去养家了,肚里就没几滴油。 “哈哈哈,哪有那么多活天天让咱们干呐,咱们是在衙门干活的,又不是来给咱家干长工的。” 或许是饭菜合胃口,又或许是几人都饿了,屋里没了人声之后就只剩下了此起彼伏吸溜面条的声音。 吃完饭天色尚早,几人有帮着李姝把红果都清洗摆好,临走的时候她给每人准备了一小篮的新鲜红果还有每人一小罐红果酱。 “姐姐快收回去,这怎么好意思呢,咱们连吃带拿的。”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非常感谢你们今年来帮忙,这点小心意还请你们别嫌弃。” 李姝坚持,几个小伙子也不好一直推脱,等到家了把东西拿出来,他们才发现篮子的最底下还藏了几个煮熟的鸡蛋。 “哇,哥哥,这篮子里竟然还有鸡蛋诶。” 阿力六岁的弟弟看着篮子里的鸡蛋两眼放光,他十岁的妹妹也抱着三岁半的弟弟凑过来看。 “哥,这是买的吗?” “不是,是个好心的姐姐给的,你们快吃。” …… “姐,你有没有觉得这镰柄有些眼熟?” 这镰柄是他们运送红果回家时李桐在石头家的地里捡到的,原本是带着镰刀的,可能是石头娘割完草落在地里了,他看着镰柄眼熟才单独将其扯了下来。 李姝拿起镰柄仔细看了一圈,没看出什么乾坤,倒是让她想起一件事,就是几年前她们家红果被人蓄意毁坏的事情。 “姐,你可能当时没注意,我后来可是拿着那镰柄好好看过呢,就是这里和这里是被人割了横纹以防打滑的,而且这所用的木柴也是同一种。” 李桐指了指镰柄和镰刀连接的地方以及镰柄中部,李姝定睛一看,果真如此,她当初竟然没发现。 “你是说当年毁了咱家红果的是石头家?” “极有可能。” “可是这把镰刀万一是别人不小心掉在他家地里的呢?而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即便真是他们家做的,人家肯定也不会认的。” 李姝想了想,现在追究这件事情的意义不大了,但是如果能锁定真正动手的人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以后可以防着点。 忙活了将近半个月李姝才把那些红果全部处理好,及人高的大缸装了满满八大缸,果干也晒了不少,全部用油纸包好防止潮湿全密封存起来了。 等忙完之后李姝就去店里把韩娟和张婶换出来,因为后面的日子就该轮到她俩忙活了。 红果收获之后店里的浇头除了原先的红果酱还加入了新鲜的红果,更具风味。 花姐的酒坊如今也准备重新开业了,只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粮食还没收上来,粮价还没降下去,所以多是酿一些果酒和花酒。 以前花姐的酒销售方面主要是和秦卿合作,她自己也有一些合作的客户,但毕竟大头在秦卿那里,如今秦卿就像从这镇上消失了一样,花姐想找她合作也找不到人,只好直接越过秦卿和那些酒馆酒楼谈合作了。 “来来来,姝妹子你快来尝尝今年的第一坛桂花酿。” 花姐心情甚好,酒刚打出来就兴冲冲提着来找李姝了。 “怎么样,这味道变没变?” 她一脸期待地等着李姝的评价。 “比从前的更好喝了。” 李姝由衷夸赞。 “真的吗?太好了,有些年没酿了,我还怕手生酿不出原来的味道了。” 店里有人的时候李姝就去招呼一下,没人的时候则是和花姐一块坐着小饮闲聊。 “真是女大不中留,我瞧着满满那丫头最近是有心上人了。” “怎么,你舍不得啊?” 李姝调笑到,她还没来得及有心上人呢母亲就不在人世了,若是母亲活到那时候会不会也如此时的花姐一般半是忧愁半是喜悦。 “我这哪里是舍不得,我恨不得她赶紧嫁了,只要对方真心待她好,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说来我还一直担心她会受我影响,这辈子都要做个老姑娘了呢,虽然我也不是不能养她一辈子,但终归我会走在她前面,我怕到那个时候她会难过,如今倒好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知道是哪家的好男儿了吗?” 李姝笑着问道。 “就是不知道啊,那丫头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我至今都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臭小子了。” “哈哈哈哈,那不是时候未到嘛,你就好好给她准备嫁妆,别到时候慌里慌张的,这也忘了那也落了。” “你说得对,我是得提前做准备了,万一哪天这臭丫头突然跟我说要嫁了,我怕我会手忙脚乱的。” 花姐是店里最后一个走的客人,李姝收拾一番就准备收摊了。 “哒哒”的马蹄声从青石板路上传来,李姝顺着声音下意识看去,竟然是马大哥。 他老远就见着李姝挥手和他打招呼了。 “正饿着肚子呢,紧赶慢赶还好你还没关门。” “你来就算灶台熄火了我也把火架上,绝对不让你们饿肚子。” 看着马行风欲言又止的样子,李姝觉得他肯定藏着事,于是主动发问。 “说实话,我不该提起这事勾起你的回忆让你伤心的,但是哥哥还是想问一句,你家男人真的战死沙场了吗?” “马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此去西北走镖可是遇见什么人了吗?” 第292章 再去碎叶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走镖的途中我们路过一个小镇,恍惚间看到一个人长得有点像你家男人,但是我见他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有可能我看错了也不一定,毕竟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那么多不是。” 他们当时急着赶路,加上镇上人来人往,也就是在人群中匆匆见了一眼,一开始注意到的还是管账的老薛,马行风则只瞥见了一个侧颜,看着像又好像不像的,没一会儿人就淹没在了人群之中。 老薛也是见过韩旭的,他觉得很像,而马行风虽然只瞧见了侧脸,但是身形什么的还是很像的,返程的时候他们还特意绕道经过那个小镇,结果那天就没见到人。 马行风寻思着人会不会没死,而是出了什么意外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所以他此次回来就是专门来向李姝求证韩旭是否真的死了。 “战争结束后没多久小桐陪着我去过韩旭坠崖的地方,那里有好几具拼凑不全的尸骸,而我也在尸骸中找到了他随身携带的东西。” 那几个铜钱李姝至今还随身携带着。 “那有可能是我们真的看错了。” 换作寻常人,可能听到噩耗顶多在家里立个牌位祭拜,没想到李姝竟然还亲自跑去她丈夫殉身的地方查看去了,不得不说这女子还真是痴情,只能说韩旭可惜了,命不好。 马行风走了之后,那些话就像是一颗钉子一样扎在了她的心里,难不成韩旭真的没死?可是如果他真的没死的话为什么没有回来找她?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战争没结束不方便,那如今呢,战争已经结束了。 也许是韩旭不认识路呢?别人看他呆呆傻傻的不愿意搭理他呢?又或许他从悬崖上摔下来之后被好心人救了呢? 无数种可能在李姝脑海里翻涌,折磨得她几乎疯掉。 马大哥说的那个小镇她去过,南夏镇,当时姐弟俩还在柴婆婆家住了几天呢,那镇子虽然离韩旭坠崖的地方有些远,但却是离那里最近的大镇,韩旭真的在那里吗? 马行风根本不知道他那句话的杀伤力,已经被宣告死亡的回忆却在有一天被告知还有延续的可能,就像荒漠中开出的花,管它是不是虚幻,总是令人想要触碰,不管多么危险多么伤人。 李姝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一样无比希望秋收赶紧结束,等忙完了店里的事情就可以交给姑姑和张婶。 就一次,这是最后一次,李姝在心里告诫自己,此次之后,无论以后再听到什么消息,想到什么可能,她都不会去触及这条回忆的线了,她想最后再去一次南夏镇。 上次马行风说他的镖队将在一个半月后再去一趟西北,到时候可以捎带上李姝一块去。 一个半月,够了,那个时候已经秋收完了。 这次去西北的真正目的李姝谁也没告诉,只和大家说了她将在一个半月后和镖队一起外出一趟,看看有没有一些新的机会。 不敢说出真正的原因李姝也是有考量的,一来她怕家人担心她一直没走出来,二来她也不想姑姑承受这种希望反复破灭的绝望。 这一个半月她几乎是掰着指头数日子,一天天熬过来的。 “怎么又要外出啊,姝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韩娟有些不放心。 “我能有什么事能瞒过姑姑呀,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小娇就麻烦你看顾了。” “小娇那丫头都不让我操心的,你没发现自从她回来之后就不怎么来我家了吗,几乎天天往沈三夫妇那边钻,不过你放心,我会看顾好她的。” 李姝也发现了妹妹这个情况,不过想着应该是现在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了,不过不管她是去沈三夫妇那边还是在韩娟这边她都很放心。 “那就麻烦姑姑了,我想应该是因为那丫头是家里最小的,基本没体验过别人喊她姐姐,大小宝不是在那里嘛,我估计她大半是冲着龙凤胎去的。” 交代完店里的事情马行风的镖队也刚好到镇上,李姝和家人简单告别之后就踏上了行程。 因为这次他们走的是急镖,所以必须先把东西给人护送过去才能在返程的时候绕道去南夏镇。 而此次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碎叶城,也是李姝曾经去过的地方。 可如今的碎叶城和上次大不一样了,从前她以为碎叶城充其量不过是个大一点的驿站,没想到如今恢复贸易之后热闹非凡,和上次冷冷清清的小城简直判若两地。 各国的商队在此贸易,街上随处可见珍奇异宝,有来自西域叫不出名的水果,也有光怪陆离的器皿,甚至异域娇美的女子也成了贸易的商品之一。 “马大哥,这?” 李姝看着几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被抬到货架上像商品一样任人挑选,细看之下竟然还有男子,他们容貌与传统的大礼人不太一样,金发碧眼的,甚是妖冶,别有一种风情。 “没想到,在这里人可以像牲口一样摆出来任人挑选,不过你别用手指,这些人很贵的,只有达官贵人才买得起,这里一个人可是要一金呢。” 马行风的语气淡淡的,显然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讶异。 “你看到角落里那几个大礼人模样的少年没有?他们也是商品之一,只是价格没那么贵。”他继续补充道。 “可是他们看上去年龄都不是很大啊。” 而且这些人一水的皮肤白皙细皮嫩肉,看上去好像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一些,不对,用较弱形容更贴切,看上去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买回去做个丫鬟小厮也不像能干活的。 “听说过扬州瘦马没有?” 李姝摇摇头。 “有些达官贵人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专门将这些未开苞如花骨朵似的孩子买回去供床第之乐,女的叫娇花,男的叫兔子。” 李姝大为震惊,有些心疼地看着那些孩子,这才发现他们脸上的笑容其实很麻木,如果遮住他们下半张脸光看眼睛根本看不出他们在笑,他们的眼里没有一点开心的影子。 对于马行风此次护送的东西李姝毫不知情,只说收东西的是一位极为神秘的权贵,在交接东西的当天一定要邀请马行风一行人去府里做客,李姝也被带上了。 按照马行风的说法是不去白不去,这种人设宴不仅东西好吃还可以开开眼,不过他倒也没有脸皮厚到带了所有人一起去,除了李姝还带了老薛,加上他一共三个人。 然而李姝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位神秘权贵设的宴上她竟然看见了秦卿,他的表情和那些待价而沽的孩子一样。 第293章 秦卿的过往 李姝从未见过这样的秦卿,依旧是一袭白衣,只是长发被放了下来,他低眉顺眼地躺在上位者的怀里,像一只乖觉的宠物,用纤长的手指剥了葡萄皮送到那人口中。 她和马行风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所以她不确定秦卿是否有看到她,但是她看到这样的秦卿心里像被扎了一针。 武安侯轩辕敬哲是当今皇上的堂兄,其父乃是轩辕明镜最小的弟弟轩辕明锭,只可惜轩辕明锭英年早逝,就留下了轩辕敬哲这么一根独苗苗,先帝感念弟弟,于是册封其子为武安侯,这武安侯从小被家人宠坏了,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但好在是个脑子活泛的,名下收了不少产业还做得风生水起的,只不过已经年近三十的他如今还不曾娶亲,因此坊间传言他好男风。 轩辕敬哲便是今天的设宴人,也是马行风他们此次走镖的委托人。 两声清脆的击掌声之后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盒子,轩辕敬哲将盖子掀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甚是满意,他随后将东西拿近些让秦卿也瞧清楚。 “怎么样,卿郎喜欢吗?” 他勾勾唇角将目光转向秦卿,询问着他的意思。 “大人喜欢我便喜欢。” 秦卿的语气有些冷淡。 轩辕敬哲摆摆手让手下人将东西拿下去,自己这是将怀里的人拥得更紧了些。 显然马行风也认出了秦卿,不过他和李姝有一样的疑问,为何秦卿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他和武安侯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马大哥,你知道你们这次护送的东西是什么吗?” 李姝悄悄问马行风。 他摇了摇头,这次的东西从拿到手直到送到委托人手中,他们全程都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而且贴了封条的镖物他们也无权查看,甚至要将封条一并保护好,若有破损就会有天价的违约金。 “马老板,我敬你,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以后常合作。” 轩辕敬哲举起手中的酒杯,与马行风遥遥敬酒。 “这是我们的使命,也是我们该尽的本分,多谢侯爷看得起,以后合作愉快。” 李姝跟着老薛一块站起来跟着一块敬酒。 余光瞥见李姝,轩辕敬哲的目光顿了顿,但并未过问,目光也没有过多停留,国色天香的女子他尚且不感兴趣,就更别提如此姿色平庸的女子了。 “哐当。”酒杯自秦卿手中脱落。 “卿郎,你怎的如此不小心,伤到手没有?”轩辕敬哲显然比秦卿更关心他的手,他盯着秦卿的手看了又看确定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出什么神呢?” 他似乎不太满意秦卿的出神,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在嘴上轻轻啄了啄,没想到被秦卿偏头躲过了。 “我先下去换身衣服,这衣服湿了穿在身上不舒服。” 秦卿的语气依旧冷淡,但是对方却对他十分宠溺,“那赶紧去,别着凉。”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了,她看见了,她一定看见了,秦卿抚着胸口痛苦地蹲下身,明明再晚一点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可她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难道老天也觉得这样肮脏的他不配得到幸福吗?明明再晚一点就好了,哪怕再多给他一天的时间。 “卿哥儿?真的是你啊?” 一道有些惊喜又有些阴柔的声音响起,来人唇红齿白,身材纤瘦,明明是个男子,走起路来却婀娜多姿弱柳扶风的,比女子还要多情几分。 秦卿的情绪来不及收拾,被来人看出一些端倪。 “我说呢,大爷怎么这几日都不来我房间了,没想到是你回来了呀。” 陆扶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秦卿,发现他身上的衣物有被打湿的痕迹,而那个位置嘛,又有些微妙,于是他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刻薄。 “大爷还真是独独青睐你啊,怎么要你都要不够,哪怕你拿个冷脸对他。” “陆扶风,我没兴趣和你抢人,你不必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的。” 秦卿一拂手袖准备离开,却被陆扶风拦住了去路。 “秦卿,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大爷像爱你一样爱我?” 刚刚还阴阳怪气的陆扶风顿时换了语气,甚至有些卑微,“我是真的很爱他。” “你爱他应该去和他说,而不是说与我听。” “你不是说不想和我抢吗?那你倒是告诉我啊!” 陆扶风有些急了,揪住秦卿的衣领,“是要像你一样有非凡的经商天赋吗?把大爷交给你的产业统统起死回生做大做强,还是说你天赋异禀天生媚骨把大爷伺候爽了?” “啪。” 白嫩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红掌印,陆扶风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 “你嘴巴放干净点。” 秦卿几乎是红了眼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 “你装什么清高?说到底你和我没什么不同,不过就是大爷养在身边的男宠,等他哪天厌弃你了,你的下场未必会好过我。” “咚。”石子掉落的声音。 “谁?” 两人顿时警觉,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秦卿眼尖,看到那抹熟悉的衣角顿时如五雷轰顶,当场吐了一口血。 “秦卿你没事?” 陆扶风来不及去看假山后的人,只能大声呼救,秦卿是大爷最宠的人,他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和他在一起的自己铁定脱不了干系。 李姝就算再笨,也知道了秦卿的真实身份,她不是有意偷听的,而是出来方便听到熟悉的声音想和他说两句话,没想到却被她听到了一个震惊的事实。 陆扶风的呼喊声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连正在宴会上的轩辕敬哲和马行风他们都被惊动了。 只是在看清是秦卿出了事情之后轩辕敬哲顾不上宴会,直接抱着秦卿往内堂走去,直接对其他人下了逐客令。 李姝心系秦卿的情况,本想再观望一番,却被马行风劝住了。 “轩辕敬哲那么喜欢他必不会让他有事的,咱们现在得走了,否则一会儿会有麻烦。” 李姝本就是占了名额才有幸跟着参加宴会的,她不能给马大哥添麻烦,所以只能跟着匆匆出了门。 一想到秦卿曾经可能也和那些被买卖的孩子一般被人当作货物挑选,一想到他有可能遭受的事情,李姝便觉得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第294章 落空 武安侯把消息捂得特别严,李姝本想打听一下秦卿的情况,奈何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马行风那边也是一样的,他们已经在碎叶城多耽搁了两天了,接下来还要绕道去南夏镇,如果耽搁太久了会影响下一单的委托。 无奈李姝只能跟着镖队一起离开。 根据马行风他们所说的,看到那人的地方是一座桥,李姝马上就知道了是哪里,整个南夏镇就一座桥,她还走过。 李姝在那座桥附近等了一天一夜,每个路过的人都没有放过,一开始马行风的人还会帮着看,但看到最后坚持不住都有些眼花了。 想到他们还有后面的委托,李姝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他们的活,于是便提议他们先回去。 “这怎么成呢,我把你带出来的,一定要把你安全带回去才行。” 虽说现在已经没在打仗了,但是李姝一个女人家远在这大西北寻人他的确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马大哥,千万不要因为我而耽误你们后面的行程了,而且我在这镇上恰好有个熟人,有事的时候我会去投奔她的。” 许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柴婆婆和她孙子过得怎么样。 “真的?” “千真万确,上次我和李桐来,在路上碰到了一对爷孙,后来我们返程还在她家住了几天呢。” 考虑到后面一单委托时间紧,加上东西比较多,所以再三权衡之下马行风觉得既然李姝之前来过又有熟人在, 便同意了留她在这里。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千万小心啊。” 马行风一行人走了以后李姝在临河的客栈开了间房,开窗就能看到桥上人来人往,她紧盯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连续几天下来甚至都有几个老面孔了。 赵记包子铺的老板每天下午会过桥去肉铺买肉,每次买的都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卖糖画的大叔每天上午拎着东西去固定的摊位摆摊,他过桥的时候总是喜欢在上面站一会儿;卖绢花的女人没有固定的摊位,她总是喜欢背着绢花往人多的地方蹿,最多的一天她过了六次桥。 可是这么多的面孔,却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 第四天的时候李姝决定不再盯着桥上的行人看,她决定把这个小镇的每个角落都走一遍。 傩具节那几天摆在摊卖面具的如今只剩一家在卖了,是李姝李姝买龙胆花面具那家。老板还是坚持从前的风格,因为不是节日,所以他的生意更冷清了。 李姝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模一样的龙胆花面具。 “姑娘来一个吗?” 老板向李姝热情介绍自己的面具,她已经不记得李姝了,也对,每天面对那么多面孔,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又怎会把容颜刻在心里。 李姝照旧买了个龙胆花面具,没和老板讲价钱。 第五天的时候李姝去柴家村看了柴婆婆,半年不见,柴婆婆身子骨依旧硬朗,只是眼睛好像不大好了,见到李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用力揉了几次眼睛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姝丫头你怎么来了?一个人来的吗?我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小包子不在家,说是和小伙伴去地里玩去了,饭点就会回来。 柴婆婆热切地拉着李姝坐下,两人絮絮叨叨地聊着天。 “这么说你是来寻你的夫君的?” “嗯。” 李姝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寻着人。 “南夏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是这镇子上的人加上这十里八村的也有不少人呢,而且有没有可能他们看错了,又或者说即便是他,但他只是经过了南夏镇,你等了那么多天没见到人,兴许他现在去了其他地方呢。” 李姝觉得柴婆婆的说法不无道理,假如韩旭真的还活着,可能他也在找回家的路,而南夏镇他只是短暂地路过了一下呢。 如果她一路往南走,往家的方向走,是不是有可能遇到正在回家的韩旭呢? 李姝决定顺着当初和弟弟一起回去的路线再走一遍,她当即就准备出发。 “丫头,你看天快黑了,住一宿再走,再赶也不着急这一时。” 小包子回来的时候正在和奶奶说他们小伙伴之间的趣事。 “奶奶,小墩哥的哥哥出远门去了,听说办完事情会回来接他的,他说的是真的吗?” 柴家村最近出了一件天大的事,小墩子那个远房哥哥被村长家女儿相中了,她家不要彩礼反倒还陪嫁十两银子外加一头猪要招阿水上门,本来一切都说得好好的,可不知怎的阿水逃婚了,就在成亲前一天。 新娘子非他不嫁,如今成了十里八乡的笑话,村子里的人也找不到阿水,他给弟弟留了话会回来接他的,然后人就不见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姝听着这样荒唐的故事,只觉得这新郎也太不厚道了,若是不想娶人家或者有了心上人应当一早就同人家说清楚,而不是临时反悔竟然还逃了婚。 隔天一早李姝醒来的时候柴婆婆已经不在房间了,原来她是给李姝做路上带饿干粮去了。 “你每次来都带那么多东西,婆婆没什么能给你的,做了些干粮,你路上吃。” 出了柴家村,李姝看到路上迎面走来一个戴龙胆花面具的少年,一看少年的身高和身形她便知道绝不可能是韩旭,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听到少年小声的啜泣,她猜测应该是男孩子脸皮薄不想让人看到他流泪才戴了面具。 临走前李姝从南夏镇的石桥上来回走了两遍,她在想如果真是韩旭,他当时走在桥上时会想些什么呢。 为了方便赶路,马行风临走前在客栈给李姝留了一匹马,她是会骑马,但从未一个人骑过,在小二的指导下重新熟悉一番,她才骑着马去了下一个目的地。 西北气候干燥,加上太阳毒辣,才走了几天李姝便觉得这脸被风沙打得生疼,去到客栈一看才发现她的脸颊发红,甚至有些龟裂了,于是后面赶路的时候她就用一块巨大的头巾将自己整张脸捂住,只留下一双眼睛。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找韩旭了,可每走过一个城市她的情绪还是不免低落几分,她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从南夏镇一路到青州,但却毫无所获。 希望再次落空的感觉真不好受。 第295章 保管东西 李姝回到了镇上,过着和从前一样的生活,每天早上去铺子里,忙的时候就留宿在店里,不忙的时候就回家。 她独自去过西北找韩旭的事情除了马行风他们几个谁也不知道。 这一次她终于在心里用时间给韩旭垒了一座墓,回忆是那座墓碑的墓志铭。 李柏最近来信了,说一切都好,他跟在白神医身边学到了不少,让家里人勿念。 李娇最近则是有些神秘,说有个朋友准备和她一起开一间首饰铺,问她是谁也不说,只说到时候李姝就会知道的。 由于那几年她没跟在自己身边,李姝无从知晓对方的身份,只希望妹妹不要被骗了。 “你是说有人要和李娇那丫头一块开首饰铺?” 沈三听着李姝的话在脑海里搜寻着可能的人物。 “对,问她她也不说,这孩子涉世未深,我怕她被别人骗了。” “你要这么说我心里倒还真有个人选。” 那时候北狄人还没突破全线,南方还算安定,他们夫妇经常带着李娇参加一些业内的交流,不过都是些上了年纪有阅历的老手艺人,和她年龄差不多且有共同语言的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这其中有个玉面小公子他倒是印象深刻。 “如果是苗家的苗倾寒,那倒是无事,那孩子比李娇大好几岁,在首饰这方面也是颇有天赋,只不过可惜了是个哑巴。” 看来那人沈三也是认识的,从言语间也能听出沈三的对他的欣赏和惋惜之情,那她也就放心了。 李娇如今十二了,凭着自己的手艺开个店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那个店准备开在哪里?” 李姝询问正在画图纸的妹妹。 “还没想好,但我想着能不能找个离姐姐近点的店铺,这样等我饿的时候直接去店里吃白食就好了。” 李姝轻笑,知道妹妹是在逗她的,小地方大家的消费能力有限,除非像之前一样,有秦卿在中间牵桥搭线帮忙售卖,否则当真是酒香也怕巷子深。 “你若是想去县里,让你大哥帮你留意合适的铺子,这小地方只怕没几个人会真的掏钱买。” “姐,我想把店铺开到青州去。” 青州?那有些远了,而且没有熟人在,她不太放心。 “青州太远了,你可以找人在青州帮你卖,若你人去青州了,我不放心,你大哥也不会让你去的。” 李姝觉得妹妹可以在县里设计制作,然后对于一些精品可以在青州找个首饰铺和他们合作售卖。 “那我还是再考虑一下。” 李娇想去青州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她有自己想见的人。 韩冕带着陈余年来家里的时候李姝正在晾衣服。 “李姐姐。” 李姝有将近两年没见过陈余年了,如今陡然出现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余年?你怎么过来了?你之前都去哪里了,过得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劳李姐姐担心了。” “此次就你一个人来吗?你义兄和阿四呢?” “他们不在镇上,这次就我一个人来的。” 原来陈余年一边读书一边帮着秦卿打理生意上的事情,如今他手上已经有一些产业了,而且小有所成,此次他是有事经过安宁镇才顺路来看老熟人的,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 李姝也曾拐着弯向陈余年打听秦卿的下落,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知道。 “义兄去西北有一段时间了,但还没回来,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我此次外出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顺道去接义兄。” 看来陈余年对秦卿的事情也不是全然了解。 “对了,李姐姐,有样东西我想你替我暂时保管一下。” 是当初李姝从系统里获得的那套酒杯,后来送给了秦卿,足足二十五个,迄今为止她都没见过如此精致的酒杯,当然有几次见秦卿他用的便是这一套,只不过大部分时候他只单独拿出一个用。 如今二十五个酒杯,只剩二十四个。 “这东西是义兄交予我保管的,但是此次外出路途遥远,我怕路上颠簸将这些东西弄坏了,义兄可宝贝这些酒杯了呢,所以我想请李姐姐代为保管,等我回来再找你来取。” “自然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这原本不是二十五个吗?怎么少了一个?” 陈余年的手顿了顿,当即心下了然,“另一个义兄随身携带着,我见他独饮的时候只用那个杯子,怎么李姐姐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义兄宝贝这套酒杯只让我一个人瞧了呢,原来我不是唯一啊。” “你是他唯一的义弟,自然是特别的,这套酒杯当初是从我手上送出去的,所以清楚它的数目。” 李姝笑了笑,陈余年那委屈的小表情活像个吃醋包。 “原来如此,那我只是让你暂为保管,不是还你啊。” “受你所托自然是要好好帮你保管的,哪有送出去的东西我借着这个机会据为己有的道理呀。” 李姝又重新观察了一番这些从她手中送出去的酒杯,洁白无暇的底色,淡青色的花纹图案,而且每个酒杯上的图案都不一样,当初拿到手之后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看便送出手了,如今一看还是要忍不住感叹一句“果然上品”,别说秦卿,换做是她也会宝贝的不得了。 为了防止东西出岔子,李姝把它小心地存放到了空间里。 “姝丫头,前厅来了不少军爷,每人点了两碗面,咱们再多揉些面。” 男子的饭量本身就大,加上是天天舞刀弄棍的军爷,饭量更是大,所以韩娟担心面不够,客人会吃不饱。 “好的姑姑我知道了。” 李姝透过后厨的窗子往前厅探了探,有十二个人呢,这个点店里没什么人,吃饭的地儿倒也算宽敞,但是十几个魁梧的男人往那儿一坐,房间看着要拥挤不少。 “几位军爷,里面还有位置,你们要是觉着挤可以去里面坐。” “李老板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做生意呀。” 人群中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李姝顺着声音寻去,头盔下那张脸被遮住了一些,但五官却是能辨认出来的。 “头儿,你还认识这家店的人呐?” 其中一个人朝着男人问道。 “章直?” 李姝试探性问出声。 第296章 花姐成亲 “李姝,好久不见。” 章直微微一笑,回应李姝的不确定。 “真的是你啊,花姐不是说你在京城吗?” 说来李姝已经很久没见过章直了,这次能在店里见到他还真有些意外。 “嗯,最近带着弟兄们回来办点事,老大说你开了个面馆,开业的时候没来得及捧场,现在来也不算晚?” “不晚不晚,谢谢捧场,你们这顿我请了,不够再和我说。” 在军营磨砺了一番,章直的脾气似乎有所收敛,人也沉稳了不少。 虽然说了这顿李姝请,但人走了以后,章直所坐的位置还是留了下一锭银子,用来付饭钱只多不少。 李姝让姑姑把钱收下,人已经走远了,也追不到,只能等下回他来给他再多加点卤子。 自从上次花姐拿了新酒让李姝尝完,酒坊就忙起来了,因为之前就有不少人听说过这酒的名头,所以如今名酒重出江湖,即便少了秦卿的渠道,也很快打开了销路。 “呀,大忙人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坐坐?” 李姝看花姐又提了壶酒过来,想着是不是又出新的款式了,直接抬手就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你这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花姐举起酒杯小抿一口。 “我客气了你又得说生分,我干脆就自觉一点好了。” 李姝看花姐喝的那么轻松也喝了一口,嘶,好辣,竟然是烈酒。 看李姝眼泪都辣出来了,花姐也不装了,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清水漱口。 “哈哈哈哈,让你不客气,吃亏了。” 原来前阵子有人订了一批烈酒,客人把之前酿的烈酒都尝了一遍还是觉得不够烈,她这才和底下的人重新调整了工艺,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壶烈酒。 “这个烈度应该达到客人的标准了?” 李姝把酒推得远了些,这酒她是不敢再碰了,到现在她嗓子眼还是火辣辣的,头上也是一股热气直往上涌。 “嗯,那客人很满意,这不带来让你也尝尝。” “大可不必,以后这种烈酒你就自个儿尝。” 李姝摆摆手。 “对了,我今天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准备和王平成亲了。” 原本晕乎乎的李姝听到这句话不禁瞪大了眼睛。 “王平?是我认识的那个王平吗?” “嗯。” 花姐这个女中豪杰,李姝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了女儿家的娇羞神情,看来她应该也是心悦王平的,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神态。 “满满那边我也和她解释过了,包括她亲生父亲的事情,她是赞成的。” 说实话,这件事情她最在意的便是女儿的想法,没想到女儿不仅不反对,而且还非常支持两人。 “我觉得你们两个早该在一起了,现在才说真是憋死我了。”这是曹满满的原话。 “那真的是恭喜啦新娘子。” 李姝由衷为花姐感到高兴,她和王平的交流虽然不如章直多,但是也能从他的言谈间感觉到这个人的可靠。 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六,只剩不到半个月了,她叫的人不多,也就山上的家人们还有一些生意上有来往的人,仪式不需要多隆重繁琐,但是该走的流程却是一样都不能落下。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可别不认我这个姐姐,也不许和我置气,觉得不行就当我没说过。” 这么大好的日子李姝自是不想扫了花姐的兴致,便让花姐说了。 “你有没有想过再嫁,可有心仪的男子?” 李姝摇摇头,这个问题她暂时还不想考虑。 “虽然你不像我当年带着个孩子,现在几个弟妹也长大了不需要你操心,但是姐姐还是想劝你一句,你还年轻,有时候别一根筋的。” “嗯,知道了,谢谢姐姐。” “章直那小子前些日子回来,我和他说了你开面馆的事情,他有没有过来捧捧场?” “当然来了,还带着不少人来捧场了呢。” “这小子,你觉得他这些年有长进没有?” “自然是有的,瞧着性情都沉稳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脾气火爆的性子了。” “是,我也觉得。” 花姐很满意,李姝的评价她也很满意。 成亲的酒席定在镇子上的醉仙楼,当天来了不少人,李姝大部分都认识,花姐穿上一身红色喜服和同样穿着喜服的王平站在一起很是登对,两人提着酒壶在一桌桌敬客人。 章直特意告了假来参加老大的婚礼,就连秦卿也带着贺礼姗姗来迟。 李姝本想和他打招呼的,但是连着几次他都错开了自己的视线,这让李姝有些奇怪。 坐在一旁的章直似乎也看出了李姝的疑惑,“我这边有一桩案子还挺别致的,你要不要听,我讲给你听?” 李姝对章直的那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只想着等下宴席散了去找一找秦卿。 “武安侯被人杀了,可是杀他的人竟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说奇不奇怪。” 章直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着。 原本是不感兴趣的,但是听到武安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那个男人竟然被杀了?那秦卿有没有受到牵连? 李姝没在刻意找他的时候,秦卿才敢让视线追随她而去,却不想瞧见了她和别的男人在低头说着些什么,神情有些亲昵,而看清男人的脸之后,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竟然是他。 握着酒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开始泛白,章直一定和她说了什么,是把他之前的那些不堪都说给李姝听了吗?她果然也觉得自己脏吗,这一顿饭他真是吃得食不知味,明明解决完事情之后他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回来的,可是如今他却觉得好像不应该回来的。 见秦卿准备离席告辞,李姝连忙追了出去。 “秦卿!” 她在一条暗巷追上了秦卿的步伐。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顿了顿,但没转身。 “余年在我那儿存了样东西,让我代为保管,东西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拿来给你。” “无妨,既然是他放的,你到时候交还给他就好。” “还有上次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去后院方便,不小心迷了路才……” “没事。” “你晕倒之后我想去看看你的,但是一直也没法子接近你,你病情如何?” “章直是不是都和你说了?” 秦卿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姝看着月光下那个瘦削的背影顿时觉得有些心疼,章直确实都和她说了,武安侯的案子正是由他经办,虽然他不知道章直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她,但她终归还是知道了。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 第297章 我感觉他快死了 “我从未这么想过。” “秦卿,你很好,不管你曾经经历了什么,在我心里你一直都很好。” 李姝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月亮下的秦卿脆弱得像一只透明的蝴蝶,仿佛下一刻就会破碎消失。 “可是李姝,我觉得自己好脏啊。” 他颓然地低下头,如果李姝不曾知晓他的过往,他或许还能在她面前假装一下,或许他还能痴心妄想一下,可是如今他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了下来,他对幸福再也没有奢望了。 李姝很想上去抱抱这个即将破碎的背影,可是没一会儿秦卿就不见了。 “你怎么出来那么久还不回去,刚刚老大来敬酒没见着你还问起来了。” 章直见李姝很久没回去便找出来,没想到她正一个人站在街上发呆。 “没事,喝了酒有点不清醒,我吹会儿风,你和花姐说一下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我觉得酒席上挺吵的,我想安静一会儿。” 章直想送送李姝。 “随你。” 从这里去面馆要不了多久,而且姑姑今晚不回去,姑侄俩就宿在面馆。 “你刚刚是去看秦卿了?” 章直俯视李姝,用余光注视着她的表情。 “嗯。” “唉,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小小年纪就被牙婆买了,又因为长相出色成了权贵的玩物……” “章直,你别说了。” 李姝及时打断,那是别人的伤疤,不应该由外人来揭开。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李姝,从她的语气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不太好,至少刚刚在宴席上不是这样的。 “抱歉,我只是觉得那是别人的过往和伤疤,即便我们知道也该少议论。” 章直果然没在说话了,只是不近不远地跟在李姝后面,安静的黑夜,安静的月光,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从那以后秦卿又消失了,就连陈余年也一直没再来取那套酒杯,反倒是章直却隔三岔五地往安宁镇跑,听说是最近有公务在身,地点恰好是老家。 因为他之前留的银子,之后每一次来吃面李姝都没再收过他钱。 他似乎很喜欢李姝面馆后院的布置,尤其是对里面种的花草很感兴趣,有时候是一株一株指着问李姝叫什么名字。 某天再来的时候章直手里拿了几朵浅蓝色的绒花,漫不经心地丢给李姝。 “路上看有个年迈的阿婆卖这玩意儿,饿着肚子半天也没卖出个,随手买的,我也用不上就便宜你了。” 李姝看着蓝色的绒花和她后院种的那些有几分相像,瞧着还挺讨喜的,于是便收起来了,改日拿给妹妹看能不能做这种蓝色绒花的簪子,她觉得还挺别致的。 章直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姝将东西收起,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是一副“你运气好,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章直,你这在安宁镇的公务办得也太长了,这都快半个月了,你不会被革职了?” “说得什么话,小爷我那么优秀,怎么可能被革职,失去我可是重大损失。” 李姝本来也是和他开玩笑,没想过他会被革职。 “假如,我是说假如一个男人没有一个正经活,你会不会觉得这人不靠谱啊?” “看人咯,靠谱又不是通过他干什么活体现出来的。” 李姝不解,他问这干啥。 “那你看像我这样的呢?” 章直有些紧张,等着李姝的回答。 “不好说。” 看章直一本正经又郑重其事的样子,李姝觉得有些好笑。 从那以后,章直只要来安宁镇就会来面馆吃饭,每次来都会带些小玩意儿,每次递给李姝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 最常用的理由是李姝没收他面钱,其实李姝一直都记着的,等他那天留的钱花完了就该收钱了。 “不是,你看在我每次都给你带点小玩意儿的份上就别收钱了。” 他今天是真的没带钱。 “行,那赊账,五文钱,下次来一起付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姝得帮妹妹去县城选铺子,就不能常来面馆了,该注意的事情她都提前和韩娟张婶叮嘱过了。 李桐按照李娇的要求在县里提前看了几家,等姐妹到了直接带去看就行。 最终三人一直觉得离县衙最近的那间铺子比较好,铺子原先是卖些胭脂水粉的,格局和李姝之前在镇上盘下的店铺差不多,前面开店,后面住人,而且刚好在县衙对面,有什么事情李桐也好有个照应。 兄妹俩能天天见面,她在镇上也就没那么担心了。 李娇怕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还打算再招个勤快手巧的人帮着一起照看店里。 “这事交给我,我问问我那几个弟兄家里有没有姊妹之类的,到时候有意向的我带来给你瞧瞧。” 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店铺的租金也不算便宜,一百五十文一个月,一次性付了一年的租金。 妹妹第一次独立开店,李姝没想着让她一定要挣钱或是怎样,先让她试试手,不行再说,店铺离县衙近这点才是李姝最看重的,相对来讲安全系数也会高一点。 直到把店铺的装修以及制作首饰的器具都安顿好,人员也确定好之后李姝才回了镇上,弟弟现在能扛事了,把李娇交给她照应她放心。 对了,店里招来的小工是和李桐一起当值的同僚阿力十岁的妹妹,李姝本来觉得这孩子年龄小家里还有两个弟妹要照顾,不是最佳人选,她想找个比李娇年纪大点的,不料妹妹一眼就相中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李姝刚到镇上,还没进自己面馆的大门就被阿四给拦住了。 “李老板,求求你去看看我家爷。” 阿四红着眼,脸上是未干的泪痕,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急事。 “秦卿?秦卿他出什么事了吗?” “他很不好,李老板,我求求你去看看他,我感觉他快死了。” 怎么会那么严重,她才在花姐的婚宴上见过秦卿的,那时他还好好的,怎么会一下子情况就变得那么糟。 李姝心如擂鼓,当即就和阿四去了庄子。 第298章 回天乏术 秦卿的庄子在一处依山傍水的山坳里,离青州城还有很长一段路程,李姝赶到的时候秦卿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偶尔呓语,尽是些“好脏、不要过来之类的”。 阿四说一开始秦卿嘴里喊的是李姝的名字,这会儿又变成了这些词,所以他才去求了李姝过来。 听到那些字眼李姝就忍不住地心疼。 “请大夫来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 秦卿脸色苍白,就连唇色也变得极浅,她探过体温,不是很烫,但他似乎在忍耐什么痛苦,眉头紧锁,额间的发已经汗湿。 “大夫也诊不出什么病,只说爷体内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慢毒,在你来之前才吐过一回血。” 另一个一直在旁照顾的小厮说道。 秦卿体内怎么会有慢毒呢?难道他自己不知道吗? 青州最好的大夫都来看过了,只说无法医治,阿四是听到秦卿口中的李姝,想着若是不成了让他心心念念的人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他在发病之前去过什么地方没有?” “爷就去吃了曹老板的成亲酒席,回来没多久就这样了。” 说来也奇怪,刚回来那几天还好端端的,没几天吐了一口黑血就不省人事了,一直到现在。 她知道阿四是好意,但她也不是大夫,对于秦卿的病症似乎帮助不大,要是小柏在就好了。 对了,小柏! “阿四,你会写字吗?” “会的。” “好,现在我念你写,写好之后快马加鞭把信寄出去。” 李柏和白神医在一起,要是能让他们过来看一看或许有救。 阿四将李姝的话原原本本写在纸张上,写到白神医几个字时顿了顿,李老板竟然也认识白神医?那秦卿或许真的有救。 庄子上人不多,除了阿四和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厮就再无其他人,农户们都是住在自己家,需要上工干活的时候才会过来。 之前的大夫虽然无法解毒,但却开了缓解的药,吃下去之后不至于让秦卿那么难受。 秦卿有时候嘴里念着李姝的名字,但也只是念名字,并没有具体的语言。 所以每当他喊名字,李姝总会第一时间过去说“我在”,这样他似乎能稍稍安心。 “李老板也知道白神医吗?” “嗯,小白拜了白神医为师,两人正一起云游四方呢,算来也快大半年了。” “那爷有和你说过之前给你家相公的药是谁给的吗?” 阿四小心翼翼地问,毕竟当初爷可是交代了不准在李姝面前提的。 “他没说过,但我已经知道了,我很感谢他。” “其实虽然爷不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带你是不同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隐约是能感受到秦卿待她的特别的。 “我十岁那年差点饿死,是被爷捡回来养在身边的,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这些年我跟在他身边,从来没有见他为谁他失态过,也很少见他真的会把一个人放在心上,若真要算,余年算一个,你算一个,我不知道李老板对我们爷是什么看法,但他真的默默帮了你许多……” 秦卿特别交代过有些事情做了就做了,是不准再提的,但阿四今天怎么也要说出来,他怕爷有什么意外,再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 “我知道,谢谢,谢谢你们。” 李柏很快回信了,他和白神医正在往这边赶,让他们务必先稳住情况。 可是秦卿的情况肉眼可见地恶化,原先是嘴唇发白,如今则是嘴唇发紫,甚至有些发黑,体温也变得低了些。 之前大夫开的方子好像不起作用了。 “大夫,这怎么回事?” 阿四端药的手发抖,药汁溅出来不少。 “这毒闻所未闻,而且扩散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老夫无能为力,只能先用银针封住穴位以待高人来救了。” 白发苍苍的大夫摇了摇头,如此诡异的毒他从医数十载竟没见过。 “别急,白神医他们这一两日就会到了。” 李姝接过阿四手里的药,并拜托大夫务必保住秦卿的命,直到白神医他们来之前。 “阿四,你可否去检查一下秦卿的随身包袱以及他放重要东西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药什么的。” 既然是慢毒,也许秦卿是知道的也说不定,万一他平时就有服药压制毒性呢。 “我这就去。” 阿四马上就懂了李姝的意思,虽然爷从没在他面前吃过什么可疑的药,但不排除背着他吃的可能。 “大夫、李老板找到了,不过这药瓶似乎已经空了。” 阿四手里拿着一个藏青色的瓷瓶,凑近一闻隐约还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大夫,你能否通过这残留的药粉判断是何种药?” 这残留的药粉实在是太少了,根本无法辨认出其中的药材成分,更别提知道是什么药了。 大夫摇摇头。 “阿四,收好这个瓷瓶,你再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收获。” 虽说大夫用银针封住了毒性的蔓延,但她刚刚探过秦卿的鼻息,已经很微弱了。 “还有这个!” 阿四的声音有些惊喜,像是有什么大发现,李姝一眼就看出了他手里的香囊,是当初她送的那个,里面装的是药材。 显然阿四也是闻到里面的药香才会那么激动的。 “这香囊里只是一般的安神药材,必要时其中几味可以捣碎用来止血,与此病并无关系。” 这次大夫都没打开香囊只是闻了闻就给出了答案,可见还是那个药瓶里残留的药粉太少了,否则他应该也能配出。 “害我空欢喜一场,一个普通的香囊有那么宝贝吗,竟然放在那么隐蔽的盒子里。” 阿四嘀咕着又去找东西了。 “放开我,脏。” 虚弱的声音从紫黑色的嘴唇溢出,虽然声音不大,但李姝却是听清了。 秦卿似乎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 “秦卿,不脏,不脏的,你别怕。” 李姝凑近他轻声安慰道,希望他能听到。 果然过了一会儿他的表情似乎没那么痛苦了,只是口鼻突然流出的黑血让李姝的心又提起来了。 “大夫,大夫你快来看他这是怎么了。” “回天乏术了,这毒已经深入肺腑,连银针也封不住了,你们准备后事。” 大夫摇摇头,收了银针。 阿四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大夫,你再想想办法,求求你了,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啊。” 阿四跪在地上不停地朝大夫磕头。 李姝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直接出门跨上了马。 第299章 钟情之人 勒紧缰绳挥动马鞭,马儿在树林中快速奔腾,李姝的发丝也在空中飞舞,她必须去城门口等着弟弟和白神医,按照信中所说的时间,他们应该快到了,她必须在第一时间看到他们并将他们带到庄子上去,路上绝不能再浪费一点时间。 而另一边,大夫宣布自己无能为力之后,秦卿开始频繁吐血,阿四跪在地上把这辈子能求的神佛都求了一遍,只求上天不要收走秦卿的生命。 李姝带着白神医和弟弟赶到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到秦卿的心跳了。 “快让开,让白神医诊脉。” 在印象中无论面对什么情况白前辈一直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今这么严肃的表情说实话李柏还是第一次见。 “小柏,取定坤丹来,另外再把我的银针取来。” “是。” 秦卿的情况依旧很糟,但是白神医的到来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一顿操作之后秦卿的情况得到了稳定,脸上也有了血色,但白神医依旧眉头紧锁,这个情况有些棘手。 “你家主子可曾被人下过蛊?” 白神医一脸严肃地看向阿四。 “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阿四摇摇头。 “母蛊已经死了,他体内的蛊感受不到母蛊的气息才开始伤害他,可曾在吃什么药?” 阿四赶紧把刚刚找到的瓷瓶递上去。 “找到的时候药瓶已经空了。” 白神医对着瓶口嗅了嗅,再捻起一点药末看了看。 “错不了,就是这东西。” “小柏你研究一下这个药粉的成分,给我配一模一样的出来。” 白神医将药瓶递给李柏,随后继续扎针。 李柏一刻也不敢耽搁,接过药瓶就开始在纸张上写成分。 “前辈,这药方差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片刻李柏就将药瓶里的药方写了出来,不过有个地方空了出来。 接过药方的白神医看了看李柏所写的药材成分,一字不差,他很满意,但是最后那味药引也不怪他写不出来。 “差了什么?” “母蛊所寄生之人的血。” \"无妨,这个我再想其他的方法,你先按着药方所写把药抓出来。\" 那母蛊已死,说明寄生之人也死了,死人的血是不能入药引的,他只能另想他法了。 在白神医和李柏的救治下,秦卿原本发紫发黑的嘴唇也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看着他,等他醒了之后立马来找我,我有事问他。” “好好,谢谢白神医。” 阿四朝着白神医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李姝对庄子并不熟悉,所以她让阿四安排两人的住处,而她则留下来观察秦卿的情况。 还好救回来了,李姝在心里暗自庆幸。 “姐,最近还好?” 姐弟俩见面到现在还没好好说过几句话。 “嗯,一切都好,小娇去县城开首饰铺了,就在县衙对面,小桐最近挺忙的,家里也好,都好,你怎么样啊?” 李姝看着弟弟,黑了点,也壮了点。 “我也很好,白前辈待我很好,而且跟着他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 李柏煎好药喂秦卿喝下之后姐弟俩才换来了阿四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阿四激动的声音李姝在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 秦卿醒了。 “白神医。” 秦卿依旧虚弱,但是神智已经清醒,他一眼就认出了替他诊脉的白神医,竟然有人请动了白神医。 “小伙子,咱们又见面了。” 白神医勾了勾唇,“你知道你被人下了蛊毒吗?” “嗯。” 秦卿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母蛊已经死了。” “我知道。” “如今只有将你体内的蛊引出来才能活命,母蛊的寄生之人已死,你喝的那药是压制不住你体内的蛊了。” “你在这世上可还有血亲?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都可以。” 秦卿摇了摇头。 “那你可有心上人?” 秦卿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给你种蛊的人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白神医当即反问。 “不是!他不是!他怎么配!” 提到这个问题秦卿的情绪似乎变得异常激动,脸上因为激动出现了一片潮红。 “爷,你别激动。” 看秦卿还咳了起来,阿四赶紧上前给他拍背顺气。 “你体内蛊为情丝蛊,一共子母两蛊,中了子蛊的人必须服用母蛊寄生者的血才能压制你体内的蛊毒,倘若你对母蛊的寄生者有情,ta死了,这蛊是伤害不了你的,你对ta的情反而会变成这蛊不能伤害你的盾牌。” “坏就坏在你钟情的另有其人,子蛊感受到你的背叛才开始伤害你,你既没有血亲,那只有你钟情之人才能救你,你必须告诉我是谁。” 此蛊阴毒,只存在于苗疆,一般是那些爱而不得的人给钟情之人下的,为的就是让那人离不开自己,他作为医者必须把利害关系同秦卿说清楚。 “若是钟情之人,如何解蛊?” 僵持了片刻,秦卿终于开口。 “若你钟情之人同样钟情于你,那你经受的种种会同样发生在她身上,若你钟情之人对你无意,那此蛊引到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坏处,媳妇熬成婆,子蛊会在她身上变成母蛊。” 说白了,这蛊是站在母蛊那边的,与秦卿双向中意之人才是它要攻击的对象,若那人对秦卿无意,它自然不认这个敌人。 秦卿苦笑,要让他用这个方法验证他所心仪之人对他并无半点感情吗,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眼见秦卿沉默,白神医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十二时辰之内不将蛊引出来,那他就别想活命了。 最着急的还是阿四,“爷,你就说是谁,就算她在天涯海角我也会将她绑过来。” “算了阿四,反正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以后这庄子还有之前的生意就交给你和余年打理了。” 秦卿闭了闭眼,像是累极了,也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宿命。 因为秦卿对这个问题的缄默,治疗陷入了僵局。 “李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阿四问得小心翼翼。 “当然。” 走到一个只有两人的地方,阿四直接就对着李姝跪了下来。 “阿四,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李姝受不起,赶紧扶阿四起来,可他却文斯不动。 “李老板,虽然爷不说,我能感觉到他对你是特别的,但我也能感觉到你对爷似乎并无男女之情,能否请你帮忙引蛊,只要能就爷,阿四这条烂命任你差遣。” 阿四跟在秦卿身边多年,和他有往来的屈指可数,只有李姝,爷待她是特别的,甚至愿意为了她愿意向白神医求药救治韩旭,爷看李姝的眼神绝对算不上清白,所以他才斗胆想请李姝一试。 第300章 引蛊 即便阿四不说,李姝也是打算一试的,就凭着他之前的两次“以身相许”,只是有些事情她还是打算先问过白神医再做打算。 “白前辈,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说。” 白神医虽然年事已高,但是道骨仙风,精神矍铄,看上去就是那种身体素质很好的老人。 “就是关于秦卿引蛊一事,若来引蛊的不是她中意之人可会有什么影响?” “不外乎就是引不出来而已,没什么影响。” “那引蛊的时候秦卿必须是清醒的吗?” “那倒也不必。” 那便好,这样秦卿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了。 …… “既然回来了,你们几个兄弟姐妹就聚聚,刚好我老头子也想吃你面馆里的面了。” 趁着这个机会白神医决定在安宁县待几天然后再出发。 知道李柏回来,李桐和李娇专门搁下手里的事回了趟家。 “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李娇最激动,一个熊抱闹得李柏耳根都红了。 “快松手快松手,也不害羞,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大姑娘咋了,大姑娘也是你妹子。” 李娇不服气还把李柏勒得更紧了些。 “好了,别闹了,过来吃饭。” 李姝瞧着这几个弟妹感情真是好的没话说,心里也喜滋滋的。 “小柏,这次回来不走了?” “过几天就得走,这次是恰好有事回了一趟。” 李姝和弟弟说过秦卿的事情要保密,所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大半年了,你们这云游还没结束呀?” 李娇瘪着个嘴。 “纸上得来终觉浅,就是这云游我才长了更多的见识,我倒私心地希望这云游晚点结束才好呢。” 李柏走了很多地方,发现同一个病在不同地区的人身上体现出来的症状却是不一样的,也不能一味沿用同样的方法医治。而是需要做略微的调整,然后他也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病症,发现原来白前辈也不是对每种病症都信心满满的,在两人一起研究治疗方法的过程中他更是学到了不少。 “那你和我们讲讲你在云游过程中都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李娇和李柏有大致的经历,对这种事情尤为感兴趣。 那天晚上姐弟几个人都聊得很开心,好像随着弟弟妹妹的长大,一家团聚变得不像以前一般容易,有时候反而还有些奢侈,所以几人都无比珍惜能在一起的日子。 几人聊到半夜才各自回房休息。 “姐。” “嗯?” 准备回房的李姝被弟弟小柏叫住。 “有什么事吗?” “你真的没事吗?确定身上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姐姐帮秦卿引蛊成功了,说明姐姐才是秦卿中意的人,现在蛊在姐姐身上,她就怕那蛊对她不利。 “没事的,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不舒服。” 李姝摊开手转了一圈,向弟弟证明自己真的很好。 “姐,其实我觉得秦老板人真的挺好的。” 当年姐夫那药的事情只有两人知道,秦卿当年肯定也是因为姐姐才向白前辈求的那药,他觉得若非姐姐引了蛊,她真的可以试着和秦卿在一起的。 可如今那蛊在姐姐身上,她就绝对不能对秦卿动情,除了秦卿谁都可以,否则死的就会是她,那蛊已经引过一次了,以后是再也引不出来了。 “嗯,他是个好人。” 这点李姝无法反驳,当年韩旭欠秦卿的那条命就当是李姝如今替他还了,至于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恕她真的没办法以身相许。 “我希望姐姐可以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李柏不必明说她也知道其中奥义,这蛊不会有机会在她身上发作的。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又到了李柏离开的日子,另外几人照旧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 “若是早一两个月回来你们就能吃到那新鲜的红果了,如今只剩红果酱和和红果干了,你们带着路上吃。” 知道白神医对那个面念念不忘,李姝特意炒了一罐浇头让他们带上,因为不能存放很长时间,所以量不多,但是吃个两三天是足够的。 “嗨,错过错过,下次回来我一定让小柏掐着时间回来,这辈子非得吃上一口新鲜的红果。” “那我可等着,红果成熟的时间小柏知道,大差不差的,白前辈到时候问他就好。” 送走了白神医和李柏,其他几人的生活又得回到原来的轨迹。 李娇的首饰铺已经慢慢打开了知名度,阿力的妹妹很是得力,没多久就上手了,别看她年纪不大,处理事情很是麻利,接客待人也不怯场。 因为这个,李娇还一度向姐姐炫耀她看人的眼光好。 而面馆的常客章直一连来了几天都没见着李姝,好不容易逮着李姝回面馆了就一直问个不停,问李姝这几天究竟去了哪里。 李姝被问得烦了,随便扯了个理由,说那几天是女人家来事,肚子疼不方便。 果然这么一说,章直直接闭了嘴,红着脸出了面馆。 下午陆弯弯来的时候说是有人在医馆买了药,让她给李姝送过来。 “什么药?” 李姝一脸奇怪地看着陆弯弯手里提的药包。 “治疗女子经期腹痛的药,姐姐你不舒服吗?” 李姝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一下子就猜到了是谁。 “是不是章直那个憨货让你送来的?” “你认识那个人?” 陆弯弯想开以后就恢复了之前开朗的性子,是个爱听八卦的,她的直觉告诉她两人之间一定有事,只是李柏不在,她不知道找谁去分享这个八卦。 她清楚地记得章直来找她这个妇科圣手时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说完症状还一脸严肃地问严不严重,把周围几个来看病的女子都给逗笑了。 她们以为他是来给新婚的娘子求药的,纷纷调侃他等生了孩子就不痛了之类的话,把他闹得面红耳赤的。 李姝收回曾经夸赞章直的话,参军几年他除了脾气变好了一点以外,其他方面似乎没什么长进,她还是比较怀念以前的他。 “拿回去让他自己喝,我不需要。” 第301章 提亲 花姐和王平成亲后两人第一次来李姝的面馆吃东西,成亲后的花姐衣着上有了明显的变化,从来只穿黑色的她,如今却让李姝眼前一亮。 “成了亲确实不一样了,这淡紫色挺衬你的,以后多穿。” “连你也打趣我啊?” 花姐被李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说的。” 为了防止李姝再说出令自己害羞的话,花姐赶紧用新酿的酒堵住了她的嘴。 王平似乎是个很好的丈夫,有了他花姐卸下了一直以来伪装在身上的冷硬,蜕变成一个柔情的女人。 “今天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见花姐的表情认真,李姝也不再打趣她。 “什么事让你表情如此严肃啊?” “我们想替老三那小子来向你提亲。” 一对成色极佳的玉镯从层层红布中展露出来。 李姝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章直? 花姐看出了李姝的窘态和尴尬,连忙开口解释。 “我们俩今天没带其他聘礼来就是怕你尴尬,这是他娘临终前交给他要传给未来媳妇的,我一直替他保管着,如今想先拿出来,改日再带着其他的聘礼登门,章直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无父无母,人生大事我和他二哥就替他出面了。” “花姐,我对章直并无男女之情。” 好不容易把那口酒咽下,差点没呛着自己。 没有感觉?花姐愣住了。 那死小子最近老往李姝这里蹿她就知道绝对有苗头,在她和王平的审问之下他才坦白了,他甚至琢磨着怎么才能换个离家近点的职位,据他说两人进展还不错,她这才和王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那意思。 她回去非得好好抽那家伙不可。 “没有男女之情?” 李姝点点头。 章直最近确实经常来光顾她的生意,两人交流也不算少,但她那是基于朋友的身份,章直比她还小几岁,在她眼里和弟弟没什么区别。 “那,确实是我们草率了,没搞清楚情况。” 可惜了,她差点就以为李姝要成为她弟妹了呢,章直表明心意的时候她心里是举双手赞成的,李姝和她认识多年,她一直挺欣赏李姝的,虽然嫁过人,但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也很欣慰老三不介意这点。 “那今天的事情就当我提过,咱们还是好姐妹?” 本来想着两人成为亲戚做妯娌挺好的,没想到情况有变,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和李姝生分了。 “那是自然。” 送走了花姐夫妇,李姝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和章直的相处方式让他误会了,看来两人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她向来喜欢摊牌说,不想因为不明不白的回应造成误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更何况她心里还住了人无论如何都容不下第二人了。 不知道花姐回去对章直说了什么,反正之后的日子一连几天他都没再出现过了,这倒是让李姝松了口气,他能想通最好了,不耽误他找其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他有军功在身,前途一片大好,值得更好的。 “姐,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禀告你!” 李娇难得回来一次,一回来就带了个大消息。 “你说,我听着呢。” “大哥之前不是亲自画了图纸让我照着制作发簪嘛,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那些大哥让我做的发簪竟然簪在满满姐头上,发簪上的小狐狸是我亲手做的,绝对不会看错。” 李娇十分笃定。 “你确定没看错?” 曹满满作为花姐的女儿确实继承了花姐的部分特征,豪爽英勇,上次在战场上替她疗伤就看出来了,只是这样一个巾帼女子,她倒怕自家弟弟根本降不住,而且她刚拒绝了花姐的提亲,她要是替弟弟去提亲还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看错,而且据我观察,我还发现大哥经常偷摸从我这里拐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最后都出现在了满满姐头上。\" “姐,你说我是不是要有大嫂了?” “先别胡说啊,这事我得问问你大哥,若两人真是两心相悦,我自会替他去提亲的,改天他回来我确认一下。” 不知道李娇这个小喇叭是不是把消息泄露给李桐了他不敢回来,他原本是一个月回四次家,如今这都一个月了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李姝决定再等半个月,他要是还不回来自己就亲自去县衙找他求证,说来两人年纪相仿,在战场上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能互生好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还没到半个月,李桐自己倒是乖乖回来了,这次还把人家姑娘一起带到家里来了。 “姐,这是满满。” 李桐挠着头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姐姐好。” 小姑娘嘴甜,加上两人之前也算认识了,所以并不生疏,只有李桐哪哪儿不自在。 要不是李娇那个大喇叭把消息露给大姐,还威胁他如果再不坦白她就约着大姐去人女孩家提亲,他这才赶紧带着人回来坦白从宽。 李姝招呼满满坐下,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很喜欢,而且如今她长开了,李姝瞧着她的脸型像花姐,但是五官却更像陆程,三分英气七分娇美,性子豪爽,一点也不扭捏。 两人直接承认了目前的情况,心仪彼此并想携手一生,李姝看到满满头上的狐狸发簪,果然和妹妹说得一样。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你若嫁过来,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李桐的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我在镇上开了个面馆,虽然不是很赚,但也没有亏钱,以后绝对不会给你们夫妻添麻烦的,小柏是大夫,现在在外云游,小娇你也知道的,她自己有手艺。” “成亲以后你们想单过也行,想和一家子过也成,看你们。” 李姝怕满满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一一同她说明。 “这些我都知道的,谢谢姐姐,小桐说了长姐如母,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两人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只是花姐那边似乎还不知道女儿的事情,李姝让弟弟改天抽个时间和满满见一见花姐,她准备一下,到时候带着东西上门提亲。 第301章 提亲 花姐和王平成亲后两人第一次来李姝的面馆吃东西,成亲后的花姐衣着上有了明显的变化,从来只穿黑色的她,如今却让李姝眼前一亮。 “成了亲确实不一样了,这淡紫色挺衬你的,以后多穿。” “连你也打趣我啊?” 花姐被李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也?看来我不是第一个说的。” 为了防止李姝再说出令自己害羞的话,花姐赶紧用新酿的酒堵住了她的嘴。 王平似乎是个很好的丈夫,有了他花姐卸下了一直以来伪装在身上的冷硬,蜕变成一个柔情的女人。 “今天来,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同你说。” 见花姐的表情认真,李姝也不再打趣她。 “什么事让你表情如此严肃啊?” “我们想替老三那小子来向你提亲。” 一对成色极佳的玉镯从层层红布中展露出来。 李姝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章直? 花姐看出了李姝的窘态和尴尬,连忙开口解释。 “我们俩今天没带其他聘礼来就是怕你尴尬,这是他娘临终前交给他要传给未来媳妇的,我一直替他保管着,如今想先拿出来,改日再带着其他的聘礼登门,章直那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无父无母,人生大事我和他二哥就替他出面了。” “花姐,我对章直并无男女之情。” 好不容易把那口酒咽下,差点没呛着自己。 没有感觉?花姐愣住了。 那死小子最近老往李姝这里蹿她就知道绝对有苗头,在她和王平的审问之下他才坦白了,他甚至琢磨着怎么才能换个离家近点的职位,据他说两人进展还不错,她这才和王平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没想到对方竟然没有那意思。 她回去非得好好抽那家伙不可。 “没有男女之情?” 李姝点点头。 章直最近确实经常来光顾她的生意,两人交流也不算少,但她那是基于朋友的身份,章直比她还小几岁,在她眼里和弟弟没什么区别。 “那,确实是我们草率了,没搞清楚情况。” 可惜了,她差点就以为李姝要成为她弟妹了呢,章直表明心意的时候她心里是举双手赞成的,李姝和她认识多年,她一直挺欣赏李姝的,虽然嫁过人,但一点影响都没有,她也很欣慰老三不介意这点。 “那今天的事情就当我提过,咱们还是好姐妹?” 本来想着两人成为亲戚做妯娌挺好的,没想到情况有变,她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和李姝生分了。 “那是自然。” 送走了花姐夫妇,李姝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和章直的相处方式让他误会了,看来两人以后还是保持距离的比较好。 对于感情这种事情,她向来喜欢摊牌说,不想因为不明不白的回应造成误会给别人带来困扰,更何况她心里还住了人无论如何都容不下第二人了。 不知道花姐回去对章直说了什么,反正之后的日子一连几天他都没再出现过了,这倒是让李姝松了口气,他能想通最好了,不耽误他找其他心意相通的女子,他有军功在身,前途一片大好,值得更好的。 “姐,我有一个天大的消息要禀告你!” 李娇难得回来一次,一回来就带了个大消息。 “你说,我听着呢。” “大哥之前不是亲自画了图纸让我照着制作发簪嘛,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 “那些大哥让我做的发簪竟然簪在满满姐头上,发簪上的小狐狸是我亲手做的,绝对不会看错。” 李娇十分笃定。 “你确定没看错?” 曹满满作为花姐的女儿确实继承了花姐的部分特征,豪爽英勇,上次在战场上替她疗伤就看出来了,只是这样一个巾帼女子,她倒怕自家弟弟根本降不住,而且她刚拒绝了花姐的提亲,她要是替弟弟去提亲还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呢。 \"我以我的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看错,而且据我观察,我还发现大哥经常偷摸从我这里拐女孩子家喜欢的玩意儿,最后都出现在了满满姐头上。\" “姐,你说我是不是要有大嫂了?” “先别胡说啊,这事我得问问你大哥,若两人真是两心相悦,我自会替他去提亲的,改天他回来我确认一下。” 不知道李娇这个小喇叭是不是把消息泄露给李桐了他不敢回来,他原本是一个月回四次家,如今这都一个月了他一次也没回来过。 李姝决定再等半个月,他要是还不回来自己就亲自去县衙找他求证,说来两人年纪相仿,在战场上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了,能互生好感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还没到半个月,李桐自己倒是乖乖回来了,这次还把人家姑娘一起带到家里来了。 “姐,这是满满。” 李桐挠着头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 “姐姐好。” 小姑娘嘴甜,加上两人之前也算认识了,所以并不生疏,只有李桐哪哪儿不自在。 要不是李娇那个大喇叭把消息露给大姐,还威胁他如果再不坦白她就约着大姐去人女孩家提亲,他这才赶紧带着人回来坦白从宽。 李姝招呼满满坐下,落落大方的姑娘,她很喜欢,而且如今她长开了,李姝瞧着她的脸型像花姐,但是五官却更像陆程,三分英气七分娇美,性子豪爽,一点也不扭捏。 两人直接承认了目前的情况,心仪彼此并想携手一生,李姝看到满满头上的狐狸发簪,果然和妹妹说得一样。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是你若嫁过来,绝对不会让你吃苦的,李桐的情况你再清楚不过了,我在镇上开了个面馆,虽然不是很赚,但也没有亏钱,以后绝对不会给你们夫妻添麻烦的,小柏是大夫,现在在外云游,小娇你也知道的,她自己有手艺。” “成亲以后你们想单过也行,想和一家子过也成,看你们。” 李姝怕满满不了解家里的情况,一一同她说明。 “这些我都知道的,谢谢姐姐,小桐说了长姐如母,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两人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只是花姐那边似乎还不知道女儿的事情,李姝让弟弟改天抽个时间和满满见一见花姐,她准备一下,到时候带着东西上门提亲。 第301章 不同意 如今提亲和被提亲的人互换了角色,尤其是章直还坐在对面,李姝有些不自在。 “不行,我不同意。” 章直反对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怎么说我也是满满的舅舅,从小看着她长大,连发表一点意见的权力都不能有吗?” 此时的曹满满疯狂向章直眼神投射飞刀但他不为所动。 “那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根据李桐传回来的消息,花姐那边是同意了的,李姝这才带着聘礼上门,没想到消失了很久的章直竟然也在,她希望章直给出的理由不要和上次的事情相关。 “哪有舅舅不成亲,外甥女赶在他前头的事情,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完了,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李姝有点头疼,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花姐。 花姐一出场果然有用。 她先是给章直来了一拳,随后警告他,“那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去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解决不了可别说满满赶在你前头了,我给过你时间,耽误了满满出嫁我让你这辈子都打光棍。” 满满的性子随她,她还担心男子不喜欢这样的,和王平成亲以后她也关心起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毕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正打算托人去相看合适的年轻人,没想到完全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 李桐这孩子她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有李姝这样的姐姐,教出来的弟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人家在县衙有官职,不怕养不活媳妇孩子,关键是李桐这孩子救过满满的命,既是救命之恩,两人又心仪彼此,她觉得女儿以身相许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大!” 其实花姐已经是收着力道了,但章直依旧感觉到胸口闷闷的疼,他还想找花姐谈条件,直接被轰了出去。 “这小子估计就是心里不平衡,肯定不是真的想阻挠这门婚事的,给他一个月让他缓和缓和,我看了下个月刚好有个不错的日子,你们下个月再来,咱们到时候趁热打铁直接把婚事给办了。” 花姐说是给章直时间,一方面是真的将他这个做舅舅的放心上了,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李姝那边会不会松口,毕竟亲上加亲她觉得挺好的。 经过章直这么一闹,大家只能各回各家,等到日子了再推进流程,但却苦了李桐和曹满满这对有情人。 “啊!你说舅舅也真是的,他绝对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他看到大舅和娘成亲了,如今看到我也要成亲了,他就开始嫉妒。” 曹满满揪着手里的叶子,又拢回掌心,揉了个稀巴烂,心情烦躁。 “这么说,其实你还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嫁给我的。” 李桐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之前看满满还有些矜持,以为自己太心急了,没想到对方和他一样。 “怎么?你觉得这样有问题?” 看到李桐满满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舅舅反对的时候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 “没问题,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姑奶奶说的话怎么会有问题,李桐讪讪开口,这个节点绝对不能惹她不高兴,不然到嘴的媳妇该飞了。 “没问题?那舅舅反对的时候你干嘛不怼他?” “姑奶奶,那是你舅舅,还不是我舅舅,就算他真成了我舅舅我哪里敢顶撞,人家可是长辈啊。” 说到这里李桐已经汗涔涔了。 “那我问你,如果我娘,我舅舅要都反对我嫁给你呢,难道你还真一句话不说,不娶了?” “那哪能啊,他们要真不同意我就怂恿你和我私奔,私奔不成我就把你抢了,找个山头自立为王,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玩笑归玩笑,但要是真反对,李桐也会急眼的。 “哼,这还差不多。” 这个回答曹满满非常满意。 有了娘亲给的底气和李桐的保证,曹满满是安心了,但李姝却安心不了一点,因为章直又开始频繁往面馆跑了。 章直:“做舅妈可比做姐姐威风多了,差着辈分呢。” 李姝:“差辈分显老,我就喜欢同辈。” 章直:“我可以入赘,孩子跟你姓。” 李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章直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呢,真是令人头大。 “章直,你想你一个在京城当值的大好青年,可谓是前途无量啊,要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着啊,你看我,一个寡妇,貌若无盐,真的配不上你,你要不再看看别家姑娘?” “我不管,我不介意,就要你这样的。” 章直依旧很固执,李姝想着就拖一个月,到时候等弟弟和满满成亲了,他认清现实估计也就想通了,她甚至去找了花姐,让花姐给他相看几个年轻的姑娘。 “老三这个人呐,最不喜欢别人做他的主了,这事我还真做不了。” 表面上不管不问,但花姐内心还是希望章直能争点气的,到时候娶弟妹嫁女儿一起办,多好。 李姝也很明确表示过自己忘不了亡夫,无法接受他的心意,没想到章直竟然说他不在意,他可以等,等李姝忘了韩旭。 实在没办法,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李姝决定晾他几天,接下来面馆的事她都交给张婶和姑姑了,而她则是收拾东西去县城妹妹那里住了一阵。 李姝在首饰店的后院给几人开小灶,李桐不忙的时候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还是姐你的手艺好,不在家吃的日子我觉得自己都瘦了不少。” 李桐扯了扯自己有些松垮的衣服。 “大哥你以后吃大嫂给你做的,别和我抢。” 李娇“嗖”地一下从李桐碗里夹走一块肉,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到嘴边的肉被人给抢了。 不知道章直是不是放弃了,自从李姝来了县里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一直到李桐和满满成亲那天,她才再一次看见了章直,李姝以为他会很难过,没想到恰恰相反。 “你别躲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今天是满满大喜的日子,我想和你一块好好吃顿饭。” 原来章直主动向上面请旨去镇守边关,如今北狄虽已臣服,但保不齐哪天会卷土重来,所以让他去边关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第301章 不同意 如今提亲和被提亲的人互换了角色,尤其是章直还坐在对面,李姝有些不自在。 “不行,我不同意。” 章直反对的声音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怎么说我也是满满的舅舅,从小看着她长大,连发表一点意见的权力都不能有吗?” 此时的曹满满疯狂向章直眼神投射飞刀但他不为所动。 “那你反对的理由是什么?” 根据李桐传回来的消息,花姐那边是同意了的,李姝这才带着聘礼上门,没想到消失了很久的章直竟然也在,她希望章直给出的理由不要和上次的事情相关。 “哪有舅舅不成亲,外甥女赶在他前头的事情,反正这事我不同意。” 完了,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李姝有点头疼,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花姐。 花姐一出场果然有用。 她先是给章直来了一拳,随后警告他,“那就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去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解决不了可别说满满赶在你前头了,我给过你时间,耽误了满满出嫁我让你这辈子都打光棍。” 满满的性子随她,她还担心男子不喜欢这样的,和王平成亲以后她也关心起了女儿的终身大事,毕竟已经到了适婚年龄,正打算托人去相看合适的年轻人,没想到完全不用她这个做母亲的操心。 李桐这孩子她还是挺满意的,毕竟有李姝这样的姐姐,教出来的弟弟肯定差不到哪里去,而且人家在县衙有官职,不怕养不活媳妇孩子,关键是李桐这孩子救过满满的命,既是救命之恩,两人又心仪彼此,她觉得女儿以身相许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大!” 其实花姐已经是收着力道了,但章直依旧感觉到胸口闷闷的疼,他还想找花姐谈条件,直接被轰了出去。 “这小子估计就是心里不平衡,肯定不是真的想阻挠这门婚事的,给他一个月让他缓和缓和,我看了下个月刚好有个不错的日子,你们下个月再来,咱们到时候趁热打铁直接把婚事给办了。” 花姐说是给章直时间,一方面是真的将他这个做舅舅的放心上了,另一方面她也想看看李姝那边会不会松口,毕竟亲上加亲她觉得挺好的。 经过章直这么一闹,大家只能各回各家,等到日子了再推进流程,但却苦了李桐和曹满满这对有情人。 “啊!你说舅舅也真是的,他绝对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他看到大舅和娘成亲了,如今看到我也要成亲了,他就开始嫉妒。” 曹满满揪着手里的叶子,又拢回掌心,揉了个稀巴烂,心情烦躁。 “这么说,其实你还是迫不及待想赶紧嫁给我的。” 李桐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之前看满满还有些矜持,以为自己太心急了,没想到对方和他一样。 “怎么?你觉得这样有问题?” 看到李桐满满气不打一处来,刚刚舅舅反对的时候他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 “没问题,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姑奶奶说的话怎么会有问题,李桐讪讪开口,这个节点绝对不能惹她不高兴,不然到嘴的媳妇该飞了。 “没问题?那舅舅反对的时候你干嘛不怼他?” “姑奶奶,那是你舅舅,还不是我舅舅,就算他真成了我舅舅我哪里敢顶撞,人家可是长辈啊。” 说到这里李桐已经汗涔涔了。 “那我问你,如果我娘,我舅舅要都反对我嫁给你呢,难道你还真一句话不说,不娶了?” “那哪能啊,他们要真不同意我就怂恿你和我私奔,私奔不成我就把你抢了,找个山头自立为王,让你做我的压寨夫人。” 玩笑归玩笑,但要是真反对,李桐也会急眼的。 “哼,这还差不多。” 这个回答曹满满非常满意。 有了娘亲给的底气和李桐的保证,曹满满是安心了,但李姝却安心不了一点,因为章直又开始频繁往面馆跑了。 章直:“做舅妈可比做姐姐威风多了,差着辈分呢。” 李姝:“差辈分显老,我就喜欢同辈。” 章直:“我可以入赘,孩子跟你姓。” 李姝……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章直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呢,真是令人头大。 “章直,你想你一个在京城当值的大好青年,可谓是前途无量啊,要找什么样的女子找不着啊,你看我,一个寡妇,貌若无盐,真的配不上你,你要不再看看别家姑娘?” “我不管,我不介意,就要你这样的。” 章直依旧很固执,李姝想着就拖一个月,到时候等弟弟和满满成亲了,他认清现实估计也就想通了,她甚至去找了花姐,让花姐给他相看几个年轻的姑娘。 “老三这个人呐,最不喜欢别人做他的主了,这事我还真做不了。” 表面上不管不问,但花姐内心还是希望章直能争点气的,到时候娶弟妹嫁女儿一起办,多好。 李姝也很明确表示过自己忘不了亡夫,无法接受他的心意,没想到章直竟然说他不在意,他可以等,等李姝忘了韩旭。 实在没办法,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李姝决定晾他几天,接下来面馆的事她都交给张婶和姑姑了,而她则是收拾东西去县城妹妹那里住了一阵。 李姝在首饰店的后院给几人开小灶,李桐不忙的时候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还是姐你的手艺好,不在家吃的日子我觉得自己都瘦了不少。” 李桐扯了扯自己有些松垮的衣服。 “大哥你以后吃大嫂给你做的,别和我抢。” 李娇“嗖”地一下从李桐碗里夹走一块肉,真实演绎了什么叫到嘴边的肉被人给抢了。 不知道章直是不是放弃了,自从李姝来了县里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一直到李桐和满满成亲那天,她才再一次看见了章直,李姝以为他会很难过,没想到恰恰相反。 “你别躲了,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今天是满满大喜的日子,我想和你一块好好吃顿饭。” 原来章直主动向上面请旨去镇守边关,如今北狄虽已臣服,但保不齐哪天会卷土重来,所以让他去边关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第302章 直的回忆 满满的成亲宴上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躲着我的女人。 她说她是寡妇,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她说她忘不了她的相公,我也不在意,我可以等到她心里有我的那天,可是她千方百计躲着我,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了。 第一次见她是因为旱灾,山上日子难过,我们不得不去下面的村子抢劫,她竟然开口就说我们做马贼太失败,没有长远的目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面对我们她竟然一点也不怯场,当场就和老大谈起了条件,老大似乎很满意,问起她是否有婚配,她点了点头,我心下是有些失望的。 后来她和老大的走动越发频繁,我也见她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明明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嫁一个傻子,而她对那个傻丈夫似乎还挺好的。 这女人点子真多,她竟然开了个酒坊,满满央求我去给她弄糯米甜酒酿,我嘴上推脱,其实心里是很想去的,她不卖我酒就算了,竟然还怀疑我偷了她的酒,说实话,我很生气。 以至于到后面这个误会解开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那晚酒坊的火光冲天,我在山上就看到了,我担心她出事了,果然再见面时,她身上添了伤,额头上的伤疤格外醒目,但她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她拜托我去找她那个混账二叔,看得出她想杀了他。 我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不差这条人命,确定她一个女人家没那个胆量,等着她开口求我,但是她没有,我给她递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接过了。 好在后面是她那个大的弟弟替她把人给了结的,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是有担当的,就光凭这点我也不会不同意他和满满成亲一事。 再后来,老大接手了她曾经的酒坊,和她成了合作伙伴,我能见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只不过很多时候我都是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 有时候我甚至会拿自己和她那个傻夫君相比,觉得若她嫁的是我,定能避免吃许多不必要的苦头,或者退一万步说,我至少不会给她添麻烦。 我原本是不耐酸的,那道用红果做的菜很多年前我就吃过,酸不拉几的,我是真不喜欢,可是后来因为去追满满阴差阳错参了军上了战场,我竟无比怀念她做的菜,真后悔当时没多吃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 有次发放的军粮里竟然有红果干,我想一定是她做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会对这小小的红果上心,很奇怪,那次的红果干我吃起来竟是甜的。 战争结束以后我被上面调到了京城任职,天知道我有多想回到那个小镇上。 后来听老大说她的相公战死沙场了,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某个念头又破土而出,我想试一试。 她在镇上开了个面馆,开业那天我本来想去捧场的,奈何上面下了命令让我去西北查武安侯的死,圣命难违,我只能调转马头一路北上,只想赶快把事情了了去她的面馆吃面。 我带着弟兄们去她面馆的时候她在忙,似乎也没认出我,后来我开口说话,她才认出了我,很高兴,她没有忘记我。 我以为韩旭死了,我是不是可以尝试走进她的心里。安宁镇对于京城而言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可是我就想揽青州的活,上面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不违反规则就行。 从那以后我就频繁地去她的店里,我试着揣摩她的喜好,试着不经意带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送她,理由总是千奇百怪,但说出口的,没一个人是我内心真正的理由。 老大和二哥成亲的婚宴上我第一次有了危机感,那个杀死武安侯的秦卿竟然也在场,我坐在她身侧,却看到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秦卿身上。 武安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有通敌之罪,被秦卿杀了也算为朝廷除害,而且上面似乎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强烈的危机感让我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脑门一热我就把秦卿的过往给说出来了,秦卿是从小就被武安侯豢养的男宠,从男童到男宠,武安侯本人似乎很中意他,对他情根深种,甚至将其麾下大量的产业交由他打理。 我也觉得秦卿的过往很凄惨,甚至一度对他十分同情,可是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我当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后来秦卿提前离席,她也走了,等我在巷子里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关于秦卿的话题被她打断了,她还是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维护着别人的过往和伤疤。 事后我反思了自己的冲动,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秦卿。 满满的婚礼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因为弟弟成亲,她少见地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其实她很适合这种明艳的颜色,但她总不在意自己的外貌。 我告诉她我放弃了,让她别躲了,想和她好好吃顿饭,原本想看到她脸上后悔的表情,可如我所料,她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说我很好,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谁知道呢,那是以后的事了。 满满的婚礼上,秦卿也来了,我终于有机会找他道歉了,但他说无所谓了,早晚李姝都要知道,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我不太懂他经历了什么,但我笃定李姝和我不可能,和秦卿也不可能了,虽然我不确定这个不可能是否是我造成的。 满满成亲后的第三日我便去了边疆,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西北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凛冽,刮得我脸疼,我从怀里掏了两颗红果干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这个味道了。 她的心里藏着韩旭,我的心里藏着她,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忘了她的那天,但是我想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即便解不了毒,至少能稀释我对她的思念。 第302章 直的回忆 满满的成亲宴上我终于见到了那个一直躲着我的女人。 她说她是寡妇,其实我一点都不在意,她说她忘不了她的相公,我也不在意,我可以等到她心里有我的那天,可是她千方百计躲着我,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不可能了。 第一次见她是因为旱灾,山上日子难过,我们不得不去下面的村子抢劫,她竟然开口就说我们做马贼太失败,没有长远的目光,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人。 面对我们她竟然一点也不怯场,当场就和老大谈起了条件,老大似乎很满意,问起她是否有婚配,她点了点头,我心下是有些失望的。 后来她和老大的走动越发频繁,我也见她的机会也多了起来,明明是个聪明的女子,我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嫁一个傻子,而她对那个傻丈夫似乎还挺好的。 这女人点子真多,她竟然开了个酒坊,满满央求我去给她弄糯米甜酒酿,我嘴上推脱,其实心里是很想去的,她不卖我酒就算了,竟然还怀疑我偷了她的酒,说实话,我很生气。 以至于到后面这个误会解开了,我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那晚酒坊的火光冲天,我在山上就看到了,我担心她出事了,果然再见面时,她身上添了伤,额头上的伤疤格外醒目,但她似乎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她拜托我去找她那个混账二叔,看得出她想杀了他。 我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不差这条人命,确定她一个女人家没那个胆量,等着她开口求我,但是她没有,我给她递刀,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接过了。 好在后面是她那个大的弟弟替她把人给了结的,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是有担当的,就光凭这点我也不会不同意他和满满成亲一事。 再后来,老大接手了她曾经的酒坊,和她成了合作伙伴,我能见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多了,只不过很多时候我都是不远不近地关注着她。 有时候我甚至会拿自己和她那个傻夫君相比,觉得若她嫁的是我,定能避免吃许多不必要的苦头,或者退一万步说,我至少不会给她添麻烦。 我原本是不耐酸的,那道用红果做的菜很多年前我就吃过,酸不拉几的,我是真不喜欢,可是后来因为去追满满阴差阳错参了军上了战场,我竟无比怀念她做的菜,真后悔当时没多吃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 有次发放的军粮里竟然有红果干,我想一定是她做的,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人会对这小小的红果上心,很奇怪,那次的红果干我吃起来竟是甜的。 战争结束以后我被上面调到了京城任职,天知道我有多想回到那个小镇上。 后来听老大说她的相公战死沙场了,一直以来被压抑的某个念头又破土而出,我想试一试。 她在镇上开了个面馆,开业那天我本来想去捧场的,奈何上面下了命令让我去西北查武安侯的死,圣命难违,我只能调转马头一路北上,只想赶快把事情了了去她的面馆吃面。 我带着弟兄们去她面馆的时候她在忙,似乎也没认出我,后来我开口说话,她才认出了我,很高兴,她没有忘记我。 我以为韩旭死了,我是不是可以尝试走进她的心里。安宁镇对于京城而言真的是天高皇帝远,可是我就想揽青州的活,上面知道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我不违反规则就行。 从那以后我就频繁地去她的店里,我试着揣摩她的喜好,试着不经意带一些女儿家的玩意儿送她,理由总是千奇百怪,但说出口的,没一个人是我内心真正的理由。 老大和二哥成亲的婚宴上我第一次有了危机感,那个杀死武安侯的秦卿竟然也在场,我坐在她身侧,却看到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秦卿身上。 武安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更何况他还有通敌之罪,被秦卿杀了也算为朝廷除害,而且上面似乎也没有怪罪的意思,但是强烈的危机感让我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脑门一热我就把秦卿的过往给说出来了,秦卿是从小就被武安侯豢养的男宠,从男童到男宠,武安侯本人似乎很中意他,对他情根深种,甚至将其麾下大量的产业交由他打理。 我也觉得秦卿的过往很凄惨,甚至一度对他十分同情,可是被嫉妒冲昏头脑的我当时根本想不了那么多。 后来秦卿提前离席,她也走了,等我在巷子里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关于秦卿的话题被她打断了,她还是那么温柔,小心翼翼维护着别人的过往和伤疤。 事后我反思了自己的冲动,这件事情是我对不住秦卿。 满满的婚礼上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因为弟弟成亲,她少见地穿了一件红色的衣裳,其实她很适合这种明艳的颜色,但她总不在意自己的外貌。 我告诉她我放弃了,让她别躲了,想和她好好吃顿饭,原本想看到她脸上后悔的表情,可如我所料,她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说我很好,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孩,谁知道呢,那是以后的事了。 满满的婚礼上,秦卿也来了,我终于有机会找他道歉了,但他说无所谓了,早晚李姝都要知道,我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我不太懂他经历了什么,但我笃定李姝和我不可能,和秦卿也不可能了,虽然我不确定这个不可能是否是我造成的。 满满成亲后的第三日我便去了边疆,第二次踏上这片土地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心情,西北的风还是一如既往的凛冽,刮得我脸疼,我从怀里掏了两颗红果干塞进嘴里慢慢咀嚼,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这个味道了。 她的心里藏着韩旭,我的心里藏着她,我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忘了她的那天,但是我想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即便解不了毒,至少能稀释我对她的思念。 第303章 小叙 弟弟成亲那天李姝看到了宾客中端坐着的秦卿,他从容地端起酒杯和李姝遥遥相敬,李姝举了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秦卿会来,所以没有提前将酒杯准备好,陈余年又一直没来取东西,她觉得还是早点把东西物归原主比较好。 “秦卿!” 李姝在后院的花园里追上了他,他似乎准备离去。 “李姝,好久不见。”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有了血色,不复当日蛊毒发作时的骇人,看来恢复得不错。 “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 “嗯,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多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说着给李姝行了个礼,她哪里敢受对方那么大的礼,赶紧制止了秦卿。 “哪里哪里,你对我不也有救命之恩,说来我还欠了你一次,当年你给韩旭找的药,我没想到当时白神医给出的条件那么苛刻,谢谢你。” 秦卿显然没料到李姝会知道这件事,愣了愣神。 “你别多心,阿四什么都没说,李柏拜了白神医为师你也是知道的,我是通过两人讨论病情时才知道的。 ” 秦卿看了看前面的茶楼,“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独立的包间内茶香袅袅,秦卿手执茶杯,思绪飘了很远。 “五岁那年家中突发变故,我被牙婆拐去卖给了有钱人家,后来兜兜转转,武安侯成了我最后的买家,我以为被人买去,无非就是做家奴,靠出卖体力过活,没想到武安侯不爱女人好男风,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和许多年纪相仿的男孩成了他所豢养的男童之一。” 他目光悠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们从小就被教养着如何讨好男人,武安侯的喜好也要熟记于心,可能是因为我不服管教,竟然引来了武安侯的关注,他将我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甚至毫不避讳地教我生意之道,或许看我有天分,渐渐的,我接手了他麾下的一些产业,白日里我是他身边风光无限的红人,但夜里他却对我百般折磨。” “他总说我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后来或许是腻了,他不再把关注放到我身上,也便放任我去打理他下面的产业,但为了让我不能逃离他的掌控,他在我身上种了蛊,每个月我都必须吃用他的血制成的药,否则就会没命。” “之前你不是提到过觉得余年有些像我吗,多亏了你,我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还有点血脉关系的亲人,他是我叔叔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与此同时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武安侯布下的一盘棋,当年家中的变故,亲人的死亡都是武安侯和人打赌设下的一个小赌注,为的就是想看看杀了一个人全家,再把唯一存活的人收养在身边,等他成年了告诉他真相会发生什么。” “仅仅是为了看那个局中人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你看这个世界多可笑,权贵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大手一挥就能捏死一个家族的生命,只是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原本在局外看戏的他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入了局。” “圈内人都道武安侯对我情根深种,如果有选择,我倒宁愿从没遇见过这个人。” 李姝注意到每每提到武安侯三个字,秦卿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厌恶和恶心。 “为了报仇我开始假意接手他的好,私底下却搜集他这么多年的罪证,我知道他的手不干净,但没想到他居然通敌叛国,要让他死,只能是大礼胜,所以我在暗中支持大礼的军队,和太子一脉联合给大礼军队运送粮草。” “武安侯最后确实是我亲手所杀,其实我最近一直会梦到那天,假如那天你没出现多好,或者你晚出现哪怕一天。” 提到两人最后一次在碎叶城相见,秦卿苦笑,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 李姝低头,她不知道她当日的出现竟然带给秦卿那么大的痛苦。 “我之前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直到遇见了你,最后这一句话秦卿没说,只是注视着低头的李姝。 他一开始是有些看不上李姝这个村妇的,是因为她一句谎言才开始注意到她,她说她的卤菜供给了醉仙楼,醉仙楼有没有这菜他能不知道吗?尝过之后他觉得味道尚可,才开始和她合作,不过最终的目的是想看她怎么收场,没想到她用同样的招数把卤菜卖给了醉仙楼。 后来他觉得李姝有趣,以一种投资者的身份看她究竟能折腾出什么来,没想到她点子挺多的,他也在两人的合作中赚了些钱,甚至在后来的军粮筹备中她也是展现了过人的材质。 对一个人越是关注,就难免留意到她身边的其他人,比如她的傻夫,他曾半开玩笑说过一次让她以身相许,没想到直接把人吓走了,那是的他或许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说出这句话却已经是满满的真心,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成分了。 “你也不用觉得你欠我什么,你救了我的命,也帮我找到了堂弟,我们算是扯平了。” 其实李姝替他引蛊之后,他就把最后一点幻想也亲手打碎了,如果说在那之前他还想等等,那现在他是连等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只能尽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祈求李姝不要对他动一点感情,否则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会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她身上。 李姝让秦卿稍等一下,她要去把那套酒杯取来。 “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是章直吗?” 李姝刚回到茶馆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离去。 “嗯,是他。” “他,没对你说些什么?” 李姝想起那天章直说的话,怕秦卿的伤疤又被揭了,他愿意说给自己听并不代表这些事情可以被别人拿出来说。 “没什么,其实我理解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李姝再看了看秦卿,确定他神色正常之后,才把那套酒杯给拿了出来。 “余年让我保管的,终于找到机会还给你了。” 秦卿修长的手指划过精致的杯身,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款,放在那个空缺的位置上。 “多谢。” 直到茶水凉透,秦卿那句“心悦你”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303章 小叙 弟弟成亲那天李姝看到了宾客中端坐着的秦卿,他从容地端起酒杯和李姝遥遥相敬,李姝举了举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她不知道秦卿会来,所以没有提前将酒杯准备好,陈余年又一直没来取东西,她觉得还是早点把东西物归原主比较好。 “秦卿!” 李姝在后院的花园里追上了他,他似乎准备离去。 “李姝,好久不见。”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也有了血色,不复当日蛊毒发作时的骇人,看来恢复得不错。 “好久不见,你,身体还好?” “嗯,还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多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 说着给李姝行了个礼,她哪里敢受对方那么大的礼,赶紧制止了秦卿。 “哪里哪里,你对我不也有救命之恩,说来我还欠了你一次,当年你给韩旭找的药,我没想到当时白神医给出的条件那么苛刻,谢谢你。” 秦卿显然没料到李姝会知道这件事,愣了愣神。 “你别多心,阿四什么都没说,李柏拜了白神医为师你也是知道的,我是通过两人讨论病情时才知道的。 ” 秦卿看了看前面的茶楼,“有空一起喝杯茶吗?” 独立的包间内茶香袅袅,秦卿手执茶杯,思绪飘了很远。 “五岁那年家中突发变故,我被牙婆拐去卖给了有钱人家,后来兜兜转转,武安侯成了我最后的买家,我以为被人买去,无非就是做家奴,靠出卖体力过活,没想到武安侯不爱女人好男风,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和许多年纪相仿的男孩成了他所豢养的男童之一。” 他目光悠远,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我们从小就被教养着如何讨好男人,武安侯的喜好也要熟记于心,可能是因为我不服管教,竟然引来了武安侯的关注,他将我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甚至毫不避讳地教我生意之道,或许看我有天分,渐渐的,我接手了他麾下的一些产业,白日里我是他身边风光无限的红人,但夜里他却对我百般折磨。” “他总说我是块捂不热的石头,后来或许是腻了,他不再把关注放到我身上,也便放任我去打理他下面的产业,但为了让我不能逃离他的掌控,他在我身上种了蛊,每个月我都必须吃用他的血制成的药,否则就会没命。” “之前你不是提到过觉得余年有些像我吗,多亏了你,我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和我还有点血脉关系的亲人,他是我叔叔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与此同时你猜我还查到了什么,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武安侯布下的一盘棋,当年家中的变故,亲人的死亡都是武安侯和人打赌设下的一个小赌注,为的就是想看看杀了一个人全家,再把唯一存活的人收养在身边,等他成年了告诉他真相会发生什么。” “仅仅是为了看那个局中人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你看这个世界多可笑,权贵们利用手中的权力大手一挥就能捏死一个家族的生命,只是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料到原本在局外看戏的他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入了局。” “圈内人都道武安侯对我情根深种,如果有选择,我倒宁愿从没遇见过这个人。” 李姝注意到每每提到武安侯三个字,秦卿脸上是不加掩饰地厌恶和恶心。 “为了报仇我开始假意接手他的好,私底下却搜集他这么多年的罪证,我知道他的手不干净,但没想到他居然通敌叛国,要让他死,只能是大礼胜,所以我在暗中支持大礼的军队,和太子一脉联合给大礼军队运送粮草。” “武安侯最后确实是我亲手所杀,其实我最近一直会梦到那天,假如那天你没出现多好,或者你晚出现哪怕一天。” 提到两人最后一次在碎叶城相见,秦卿苦笑,或许这一切都是老天的安排。 李姝低头,她不知道她当日的出现竟然带给秦卿那么大的痛苦。 “我之前过着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 直到遇见了你,最后这一句话秦卿没说,只是注视着低头的李姝。 他一开始是有些看不上李姝这个村妇的,是因为她一句谎言才开始注意到她,她说她的卤菜供给了醉仙楼,醉仙楼有没有这菜他能不知道吗?尝过之后他觉得味道尚可,才开始和她合作,不过最终的目的是想看她怎么收场,没想到她用同样的招数把卤菜卖给了醉仙楼。 后来他觉得李姝有趣,以一种投资者的身份看她究竟能折腾出什么来,没想到她点子挺多的,他也在两人的合作中赚了些钱,甚至在后来的军粮筹备中她也是展现了过人的材质。 对一个人越是关注,就难免留意到她身边的其他人,比如她的傻夫,他曾半开玩笑说过一次让她以身相许,没想到直接把人吓走了,那是的他或许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再说出这句话却已经是满满的真心,不带半点开玩笑的成分了。 “你也不用觉得你欠我什么,你救了我的命,也帮我找到了堂弟,我们算是扯平了。” 其实李姝替他引蛊之后,他就把最后一点幻想也亲手打碎了,如果说在那之前他还想等等,那现在他是连等的资格都没有了,他只能尽量和她保持距离,甚至祈求李姝不要对他动一点感情,否则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会原封不动地转移到她身上。 李姝让秦卿稍等一下,她要去把那套酒杯取来。 “刚刚出去的那个人是章直吗?” 李姝刚回到茶馆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离去。 “嗯,是他。” “他,没对你说些什么?” 李姝想起那天章直说的话,怕秦卿的伤疤又被揭了,他愿意说给自己听并不代表这些事情可以被别人拿出来说。 “没什么,其实我理解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李姝再看了看秦卿,确定他神色正常之后,才把那套酒杯给拿了出来。 “余年让我保管的,终于找到机会还给你了。” 秦卿修长的手指划过精致的杯身,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款,放在那个空缺的位置上。 “多谢。” 直到茶水凉透,秦卿那句“心悦你”终究没有说出口。 第304章 我是不是认识你 李桐和满满成亲以后,满满就去县里帮她小姑子一起经营首饰铺去了,三个人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李姝。 不过满满性子大大咧咧,对于这种精细活实在没耐心,她还是更渴望像以前一样舞刀弄枪,在李姝的建议下于是她在县城开了一家武馆,也离县衙不远。 李姝曾私下问过弟弟,若是他和满满火力全开过一遍招,谁能胜出。 李桐听了连连摆手,“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阿满可是练家子,从小就开始练了,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哪里敢和她比,若是她手下不留情,你弟弟我极有可能被她打残。” 李姝想象人高马大的弟弟被满满打趴的场景就觉得格外滑稽。 “你别看阿满现在整天好像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她当年在战场上可勇猛了,明明是个在后勤的伙夫,但是打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凭着手里的一把锅铲杀到那些北狄人嗷嗷直叫。” “其实当年驰援完京城之后阿满是被小荷相中了的,想封她个女副将当当,结果她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谋略,实在做不了带兵打仗的活,然后就回来了。” 李姝实在没想到每天看满满知足常乐无忧无虑的样子,背后竟然有那么多英雄事迹。 “其实满满拒绝小荷应该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难以胜任?” 李姝满脸探究地看着弟弟。 “嗯?不是这个原因那是因为什么?” 这还是阿满告诉他的,李桐实在想不出阿满骗他的理由,他挠着头想得有些艰难。 “呆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满满,不然你姐我第一个削你。” 李姝拍了拍弟弟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满满从小在王平和章直的教导下长大,再加上花姐的严格要求,且不说章直,就是王平和花姐两人教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是什么没有谋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只怕是为了弟弟而婉拒了小荷的橄榄枝,放弃了大好前程。 开武馆也不是什么赔钱生意,有些手脚功夫的人在大户人家做家丁做保镖其实很吃得开的,每月工钱就能有不少,武馆作为培训方以及人才输出方肯定是有抽成的。 两人成亲以后李姝还半开玩笑地问花姐,“我是该随小桐喊你一声岳母呢还是喊你一声伯母,婶子,亲娘?” “各论各的,小孩子们之间的事情能影响咱俩的情谊啊?” 花姐一想到李姝要随弟弟叫自己岳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称呼实在不合适,而且她也不想和李姝差辈了。 到了冬天面馆的柴火需求量就上来了,灶上的火不能熄,得时时用小火煨着,家里也脱不开人去打柴,于是李姝找了个附近村子里卖柴火的老伯,让他每半个月给自己送一次柴火。 “李老板,我来送柴火了。” 苍老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李姝擦了擦手赶紧去帮忙。 老伯最近上山砍柴伤了脚,老伴又病着,把柴火搬进柴房有些不方便。 “老伯来了啊,你先坐会儿喝口热汤,你腿脚还没好就别跟着忙活了,我来搬就好。” 张婶的一对双胞胎染了风寒,她这几日在家里照顾,姑姑陪韩冕去赶考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好在现在店里没什么人,否则这车柴怕是要等许久才能卸完。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是给了钱的,怎么还能让你出力。” 老伯有些过意不去,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就要来帮忙,被李姝给拦住了。 “我这店里缺不得柴火,还得仰仗你呢,你这脚就先好好歇着,等好了我绝对不阻拦你帮我卸柴火。” 看李姝坚持,吴老伯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也没闲着,他在一旁帮李姝把着板车。 这镇上卖柴火的多了去了,可李姝偏偏愿意和他这把老骨头合作,而且还没压价,他知道人家这是心善可怜他老两口无依无靠。 想到那两个战死沙场的儿子,他忍不住悄悄抹了把眼泪。 吴老伯的柴火都是晒得透透的才送过来,所以极易燃烧而且烟也不大,这点李姝是很满意的。 为了方便拿取这些柴火都是成捆成捆用藤条绑好的,可见他们老两口为了方便李姝是动了些心思的。 “小伙,你看什么呢,这么冷的天穿那么一点你不冷啊?” 那人站在李姝背后,她正在拿柴火所以不方便回头看,不过听吴老伯的口气似乎是个流浪汉,一到冬天这街上乞食流浪的人就会多点,等她忙完给他盛碗白面就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是不是认识你?” 李姝以为是幻觉,心里某个地方被击中,这个声音曾在她的梦里出现无数次她也没能抓住,可如今真真切切听到了她却有些不敢回头。 吴老头看小伙衣裳褴褛,头发乱七八糟挡住了大半张脸,那么冷的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透过破口的外衣还能看到里面纵横的伤口,他直愣愣地盯着李姝的背影,而李姝被盯得根本不敢动弹,想着这小伙怕是脑袋坏了。 “小伙子,你先去旁边坐的等一下,等我忙完了给你买馒头吃。” 年轻女子遇到这种人确实会害怕,所以吴老伯尽量在替李姝解围,等完事了他把小伙一块带走便是,不影响李老板的生意。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是不是认识你?” 谁知道小伙不依不饶又盯着李姝问了一遍。 李姝艰难地吞咽口水,因为过于用力,抱着柴火的手指有些发白,柴屑刺进指缝指缝微微渗出血她甚至都觉察不到痛感。 她不敢回头确认,怕一回头又是失望。 眼见是个熟悉的背影一直没反应,像是被人定在那里,男人走近了几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请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内心漫长的天人交战之后,李姝终于强迫自己转身,只是动作有些僵硬还有些小心翼翼。 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容,怀里的柴火应声落地,“啪”的一声,藤条断裂,柴火滚的到处都是,眼泪不受控制直流。 顾不得旁边还有人,李姝踩着滚落的柴火踉踉跄跄奔向那人。 第304章 我是不是认识你 李桐和满满成亲以后,满满就去县里帮她小姑子一起经营首饰铺去了,三个人每个月都会回来看李姝。 不过满满性子大大咧咧,对于这种精细活实在没耐心,她还是更渴望像以前一样舞刀弄枪,在李姝的建议下于是她在县城开了一家武馆,也离县衙不远。 李姝曾私下问过弟弟,若是他和满满火力全开过一遍招,谁能胜出。 李桐听了连连摆手,“姐,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阿满可是练家子,从小就开始练了,我这种半路出家的哪里敢和她比,若是她手下不留情,你弟弟我极有可能被她打残。” 李姝想象人高马大的弟弟被满满打趴的场景就觉得格外滑稽。 “你别看阿满现在整天好像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她当年在战场上可勇猛了,明明是个在后勤的伙夫,但是打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凭着手里的一把锅铲杀到那些北狄人嗷嗷直叫。” “其实当年驰援完京城之后阿满是被小荷相中了的,想封她个女副将当当,结果她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没什么谋略,实在做不了带兵打仗的活,然后就回来了。” 李姝实在没想到每天看满满知足常乐无忧无虑的样子,背后竟然有那么多英雄事迹。 “其实满满拒绝小荷应该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难以胜任?” 李姝满脸探究地看着弟弟。 “嗯?不是这个原因那是因为什么?” 这还是阿满告诉他的,李桐实在想不出阿满骗他的理由,他挠着头想得有些艰难。 “呆子,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满满,不然你姐我第一个削你。” 李姝拍了拍弟弟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满满从小在王平和章直的教导下长大,再加上花姐的严格要求,且不说章直,就是王平和花姐两人教出来的孩子,绝对不是什么没有谋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之辈,只怕是为了弟弟而婉拒了小荷的橄榄枝,放弃了大好前程。 开武馆也不是什么赔钱生意,有些手脚功夫的人在大户人家做家丁做保镖其实很吃得开的,每月工钱就能有不少,武馆作为培训方以及人才输出方肯定是有抽成的。 两人成亲以后李姝还半开玩笑地问花姐,“我是该随小桐喊你一声岳母呢还是喊你一声伯母,婶子,亲娘?” “各论各的,小孩子们之间的事情能影响咱俩的情谊啊?” 花姐一想到李姝要随弟弟叫自己岳母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称呼实在不合适,而且她也不想和李姝差辈了。 到了冬天面馆的柴火需求量就上来了,灶上的火不能熄,得时时用小火煨着,家里也脱不开人去打柴,于是李姝找了个附近村子里卖柴火的老伯,让他每半个月给自己送一次柴火。 “李老板,我来送柴火了。” 苍老低沉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一般,李姝擦了擦手赶紧去帮忙。 老伯最近上山砍柴伤了脚,老伴又病着,把柴火搬进柴房有些不方便。 “老伯来了啊,你先坐会儿喝口热汤,你腿脚还没好就别跟着忙活了,我来搬就好。” 张婶的一对双胞胎染了风寒,她这几日在家里照顾,姑姑陪韩冕去赶考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好在现在店里没什么人,否则这车柴怕是要等许久才能卸完。 “这怎么好意思呢,你是给了钱的,怎么还能让你出力。” 老伯有些过意不去,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就要来帮忙,被李姝给拦住了。 “我这店里缺不得柴火,还得仰仗你呢,你这脚就先好好歇着,等好了我绝对不阻拦你帮我卸柴火。” 看李姝坚持,吴老伯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也没闲着,他在一旁帮李姝把着板车。 这镇上卖柴火的多了去了,可李姝偏偏愿意和他这把老骨头合作,而且还没压价,他知道人家这是心善可怜他老两口无依无靠。 想到那两个战死沙场的儿子,他忍不住悄悄抹了把眼泪。 吴老伯的柴火都是晒得透透的才送过来,所以极易燃烧而且烟也不大,这点李姝是很满意的。 为了方便拿取这些柴火都是成捆成捆用藤条绑好的,可见他们老两口为了方便李姝是动了些心思的。 “小伙,你看什么呢,这么冷的天穿那么一点你不冷啊?” 那人站在李姝背后,她正在拿柴火所以不方便回头看,不过听吴老伯的口气似乎是个流浪汉,一到冬天这街上乞食流浪的人就会多点,等她忙完给他盛碗白面就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是不是认识你?” 李姝以为是幻觉,心里某个地方被击中,这个声音曾在她的梦里出现无数次她也没能抓住,可如今真真切切听到了她却有些不敢回头。 吴老头看小伙衣裳褴褛,头发乱七八糟挡住了大半张脸,那么冷的天就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透过破口的外衣还能看到里面纵横的伤口,他直愣愣地盯着李姝的背影,而李姝被盯得根本不敢动弹,想着这小伙怕是脑袋坏了。 “小伙子,你先去旁边坐的等一下,等我忙完了给你买馒头吃。” 年轻女子遇到这种人确实会害怕,所以吴老伯尽量在替李姝解围,等完事了他把小伙一块带走便是,不影响李老板的生意。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是不是认识你?” 谁知道小伙不依不饶又盯着李姝问了一遍。 李姝艰难地吞咽口水,因为过于用力,抱着柴火的手指有些发白,柴屑刺进指缝指缝微微渗出血她甚至都觉察不到痛感。 她不敢回头确认,怕一回头又是失望。 眼见是个熟悉的背影一直没反应,像是被人定在那里,男人走近了几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请问我是不是认识你?” 内心漫长的天人交战之后,李姝终于强迫自己转身,只是动作有些僵硬还有些小心翼翼。 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容,怀里的柴火应声落地,“啪”的一声,藤条断裂,柴火滚的到处都是,眼泪不受控制直流。 顾不得旁边还有人,李姝踩着滚落的柴火踉踉跄跄奔向那人。 第305章 韩旭归来 韩旭回来了,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李姝他也只是觉得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李姝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破得没有一块好布,鞋底早就磨穿了,脚底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和寒冷,冻疮和血泡密密麻麻的,看得令人揪心。 见李姝要帮自己换衣服,韩旭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虽然她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但他还是有些害羞。 “我还是自己来。” 李姝没有勉强,让他待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出去一趟。 感受到外面的冷风刮在脸上,发丝在额间飞舞,李姝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真好,不是梦。 韩旭那个血肉模糊的脚已经不能再走了,她得去医馆请大夫来瞧瞧。 李姝给弟弟妹妹递了消息过去,晚上李桐夫妇和李娇就都赶了回来。 “姐夫,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李桐还是会想起那天姐夫为了救自己而掉下山崖的场景,如今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怎能让他不激动。 对于李桐的激动,韩旭的反应则要平静许多,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大夫怎么说的?” 李娇将姐姐扶着坐下,细细询问。 “张也在他脑袋上查到了一个很大的伤疤,应该是当年摔下悬崖伤的,这一摔反倒把他之前的病给治好了,但是他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谁也不记得了。” 尽管如此,李姝还是无比庆幸韩旭还活着。 “我只记得我醒来之后一直是一个小男孩陪着我,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又孤苦无依,所以他就对外人说我是他的我哥哥,因为是在河里找到的我,所以他就叫我阿水哥。”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南夏镇的地方,那里有个村子叫柴家村,我和小墩子一直相依为命,后来村里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成婚前我逃走了,我总觉得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地走。” …… 李姝和李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南夏镇那个地方两人都去过,李姝还去了两次,但却没找到韩旭,甚至有人逃婚这个事情她第二次去柴家村的时候还听了两句,怎么也想不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韩旭。 原来韩旭一直都生活在那个地方,但是奈何李姝一直找不到,有时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那你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我一路走一路都是陌生的,进入安宁县地界之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仍是想不起,所以就尽量挑自己觉得熟悉的地方走,走到面馆附近有个味道馋得我直咽口水,总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吃过的,想进去问问,后来我就看见了你。” 韩旭虽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李姝就是自己的妻子,但变化来得太快,他一时间还有些无法适应。 李姝当初开这个面馆的初衷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旭,她记着韩旭喜欢吃,想着他在天之灵看见自己喜欢的食物,哪怕是鬼魂也能进来尝两口,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韩旭找到家的关键。 韩旭还活着的消息不久就在村里传开了,没想到战争结束都一年多了他竟然回来了,村里不少人跑到家里来看他,不过他是真的谁也不记得了。 见韩旭思路清晰说话流利,大家都说他这是因祸得福,失忆了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他的出现也让那些亲认战死沙场的人燃起了希望,韩旭如此,那会不会其他人也有可能没死,毕竟大家都没看到尸骨。 李姝已经让李娇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柏了,姑姑和韩冕那边先不着急,等他考完试再说。 因为长途跋涉加上一路上没好好休息吃饭,韩旭的身体素质不如从前了,但张也也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好的,张婶那边两个孩子身体还没好,李姝干脆也不去店里了,想留在家里好好照顾韩旭。 “娘,娘子,咱们还是去店里,我感觉那里特别熟悉,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虽然他觉得李姝很熟悉,也一点不反感她的接触,但是叫她娘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现在天气冷,李姝是担心他的冻疮。 “没问题的。” 其实李姝倒是觉得韩旭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情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李姝勒令韩旭好好坐在凳子上不准动,他的脚现在还不适合沾地,今早两人特意搭了牛车进城的,所以开店比平常要晚了些。 韩旭看着前厅墙上挂着的面具有些眼熟,当年他在南夏镇的傩具节上也买了个一样的面具,不知怎的,他觉得面具上画的蓝色花朵总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李姝给韩旭端了面,放了很多浇头,另外还端了一小碟红果干。 “那两个面具是在南夏镇买的吗?” “嗯,我去了两次南夏镇,都没找到你,第一次刚好赶上傩具节了,就买了一个,第二次去的时候我看那家老板还在又买了一个。” “这上面的是什么花,我也买了一个,只觉得上面的花特别眼熟。” 当初小墩子缠着他买面具,他转了一圈选中了同款面具,小墩子还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买这些画着花花草草的面具,一点也不威风。 “是龙胆花,也是一味药材,我当时找了很久没找到,是你找了送给我的,当时除了龙胆花,你还送了我一筐蓝紫色的小花。” 很奇怪,对于李姝说的种种他都不记得了,但说出来又让他觉得自己确实好像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快吃面,再不吃就坨了,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红果炖牛腩还有红果鸡蛋,我把它们做成了这面的浇头,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韩旭闻了一口,确实是他似曾相识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他还挺喜欢的。 “嗯,好吃。” 还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韩旭便忍耐不住夸赞,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味蕾似乎没忘记,他很喜欢这个食物的味道。 “对了,我们成亲那么多年没有孩子吗?” 第305章 韩旭归来 韩旭回来了,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李姝他也只是觉得熟悉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李姝看着他身上的衣服破得没有一块好布,鞋底早就磨穿了,脚底因为长时间的摩擦和寒冷,冻疮和血泡密密麻麻的,看得令人揪心。 见李姝要帮自己换衣服,韩旭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胸前的衣服,虽然她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但他还是有些害羞。 “我还是自己来。” 李姝没有勉强,让他待在屋子里等着,自己出去一趟。 感受到外面的冷风刮在脸上,发丝在额间飞舞,李姝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真好,不是梦。 韩旭那个血肉模糊的脚已经不能再走了,她得去医馆请大夫来瞧瞧。 李姝给弟弟妹妹递了消息过去,晚上李桐夫妇和李娇就都赶了回来。 “姐夫,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有时候午夜梦回,李桐还是会想起那天姐夫为了救自己而掉下山崖的场景,如今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怎能让他不激动。 对于李桐的激动,韩旭的反应则要平静许多,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大夫怎么说的?” 李娇将姐姐扶着坐下,细细询问。 “张也在他脑袋上查到了一个很大的伤疤,应该是当年摔下悬崖伤的,这一摔反倒把他之前的病给治好了,但是他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谁也不记得了。” 尽管如此,李姝还是无比庆幸韩旭还活着。 “我只记得我醒来之后一直是一个小男孩陪着我,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又孤苦无依,所以他就对外人说我是他的我哥哥,因为是在河里找到的我,所以他就叫我阿水哥。”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就一直生活在一个叫南夏镇的地方,那里有个村子叫柴家村,我和小墩子一直相依为命,后来村里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成婚前我逃走了,我总觉得那里不是我的家,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所以只能漫无目的地走。” …… 李姝和李桐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南夏镇那个地方两人都去过,李姝还去了两次,但却没找到韩旭,甚至有人逃婚这个事情她第二次去柴家村的时候还听了两句,怎么也想不到故事的主角竟然是韩旭。 原来韩旭一直都生活在那个地方,但是奈何李姝一直找不到,有时候只能说是天意弄人。 “那你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的?” “我一路走一路都是陌生的,进入安宁县地界之后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仍是想不起,所以就尽量挑自己觉得熟悉的地方走,走到面馆附近有个味道馋得我直咽口水,总觉得自己以前应该是吃过的,想进去问问,后来我就看见了你。” 韩旭虽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也知道了李姝就是自己的妻子,但变化来得太快,他一时间还有些无法适应。 李姝当初开这个面馆的初衷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韩旭,她记着韩旭喜欢吃,想着他在天之灵看见自己喜欢的食物,哪怕是鬼魂也能进来尝两口,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韩旭找到家的关键。 韩旭还活着的消息不久就在村里传开了,没想到战争结束都一年多了他竟然回来了,村里不少人跑到家里来看他,不过他是真的谁也不记得了。 见韩旭思路清晰说话流利,大家都说他这是因祸得福,失忆了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他的出现也让那些亲认战死沙场的人燃起了希望,韩旭如此,那会不会其他人也有可能没死,毕竟大家都没看到尸骨。 李姝已经让李娇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柏了,姑姑和韩冕那边先不着急,等他考完试再说。 因为长途跋涉加上一路上没好好休息吃饭,韩旭的身体素质不如从前了,但张也也说了,只要好好调养很快就能好的,张婶那边两个孩子身体还没好,李姝干脆也不去店里了,想留在家里好好照顾韩旭。 “娘,娘子,咱们还是去店里,我感觉那里特别熟悉,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虽然他觉得李姝很熟悉,也一点不反感她的接触,但是叫她娘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你的身体没问题吗?” 现在天气冷,李姝是担心他的冻疮。 “没问题的。” 其实李姝倒是觉得韩旭想不想得起以前的事情没那么重要了,只要他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李姝勒令韩旭好好坐在凳子上不准动,他的脚现在还不适合沾地,今早两人特意搭了牛车进城的,所以开店比平常要晚了些。 韩旭看着前厅墙上挂着的面具有些眼熟,当年他在南夏镇的傩具节上也买了个一样的面具,不知怎的,他觉得面具上画的蓝色花朵总给他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李姝给韩旭端了面,放了很多浇头,另外还端了一小碟红果干。 “那两个面具是在南夏镇买的吗?” “嗯,我去了两次南夏镇,都没找到你,第一次刚好赶上傩具节了,就买了一个,第二次去的时候我看那家老板还在又买了一个。” “这上面的是什么花,我也买了一个,只觉得上面的花特别眼熟。” 当初小墩子缠着他买面具,他转了一圈选中了同款面具,小墩子还笑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买这些画着花花草草的面具,一点也不威风。 “是龙胆花,也是一味药材,我当时找了很久没找到,是你找了送给我的,当时除了龙胆花,你还送了我一筐蓝紫色的小花。” 很奇怪,对于李姝说的种种他都不记得了,但说出来又让他觉得自己确实好像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快吃面,再不吃就坨了,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红果炖牛腩还有红果鸡蛋,我把它们做成了这面的浇头,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韩旭闻了一口,确实是他似曾相识的味道,而且这个味道他还挺喜欢的。 “嗯,好吃。” 还来不及咽下嘴里的面,韩旭便忍耐不住夸赞,虽然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味蕾似乎没忘记,他很喜欢这个食物的味道。 “对了,我们成亲那么多年没有孩子吗?” 第306章 接小墩子 韩旭没有忘记答应小墩子的,要回去接他,小墩子孤苦无依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既然韩旭已经找到了家人,怎么说也不能独留他一人在那里。 “咱们再等几天,等张婶的孩子病好了,等姑姑回来了我陪你一块去。” 如果李姝没记错,小墩子这个名字她当初在柴婆婆家也是听到过的,只是当时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人便没有留意。 “娘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虽然说是家人,但是韩旭觉得他出现以后李姝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怎么会呢,一点也不麻烦,你能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对于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 “那如果我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会不会不要我?” 这里让他感觉到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便和小墩子在一起,两人以兄弟相称,但他内心时常隐隐不安。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他,但是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就好像别人参与了他的人生,可他对那些人却一无所知,那段空白的记忆让他有一种不踏实感。 “不会不要你的,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不要你,要是不要你我早在听到你死讯的时候就改嫁了。” 韩旭当年离开时她确实用这样的话威胁过韩旭,目的就是让他活着回来,还好他是真的回来了。 不知为何,李姝的承诺总能让他无条件相信。 韩娟刚进村子就有人不断恭喜她,说她侄儿还活着,她起初还不信,直到说的人越来越多,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是真的,赶忙奔到李姝家。 直到看见院子里坐着的活生生的侄子时,韩娟再也没忍住,一个箭步奔过去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旭儿啊,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啊,姑姑以为你死了……” 李姝一早就和他讲过家里人的关系,虽然依旧没印象,但是听到这个自称姑姑的人,他知道是一个对他很好的亲人。 “表哥!” 韩冕因为身上背了不少书籍,所以脚程没有韩娟快,等他赶到时姑侄二人已经抱在一起痛哭了,准确来讲只有自己的母亲在哭,韩旭的手想抱住对方又落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李姝没让韩旭跟去店里,让他再养养他那双脚,她和张婶一块去店里了,李姝并没告诉他姑姑会来,所以一时间他有些懵。 “娘,你先放开表哥。” 察觉到韩旭的异样,韩冕把母亲拉开了,得到自由的韩旭这才有空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我是姑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听完韩旭的话,韩娟不死心还是指着自己问了一遍。 “对不起啊姑姑,我真的不记得了。” 韩旭有些抱歉地摇摇头。 韩娟沉默了一会儿,听韩旭讲着流利的话,顿时就释怀了,想不起从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旭儿还活着就好。 “没事儿,回来就好。” 韩娟母子回来了,听韩冕说他考得还不错,但是结果要等放榜了才知道。 等交接完店里的一切事宜,李姝和韩旭就动身往南夏镇去了。 韩旭的身子骨刚好一点,李姝本来想独自前往,不想让他跟着来的,但是他坚持。 “我说了会亲自去接他的,我不去他恐怕不肯跟你走。” 韩旭一路上靠双脚不识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大半年才找到家,如今李姝租了一辆马车才走了半个月便到了南夏镇,她真的不敢想象韩旭当初什么都不记得,靠着卖力气赚点饭钱,仅凭一个信念找回去究竟吃了多少苦。 见到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南夏镇了,前面几次韩旭都与她擦肩而过,万幸上天还是换一种方式把他送回了自己身边。 听韩旭说他和那孩子的日子过得艰难,想了想先在镇上买了些东西才去了柴家村。 上次村里来了辆马车就引得不少人驻足,如今又来了一辆,村里人都怀着好奇的心有意无意地看马车里是何许人也。 “天,那不是阿水吗?” “他不是逃婚了吗?如今怎的又回来了。” “竟然是坐马车回来的,不会是来履行婚约的。” 韩旭对这里的人很熟悉,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但是也有人坐不住,马上向村长家通风报信去了。 韩旭凭着记忆准确找到那座低矮的茅草屋,十几岁的男孩正准备做饭,豁了口的碗里是他刚从山上挖下来的山药,煮一煮就可以吃,今天运气好,竟然让他挖到了一根上药,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得到食物的喜悦让他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墩子,我来接你了。” 男孩手中的烧火棍应声落地,他回头看到他的阿水哥有些震惊,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没有补丁,脸上干干净净的,鞋子也没有露脚趾,他身边的女人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阿水哥,阿水哥真的是你吗?” 男孩像是不相信似的,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的是阿水哥以后,眼睛亮了亮,扔下手里的细干柴跑向了韩旭。 “是我,我找到家人了,现在来接你。” 阿水哥来接他了,他又不用一个人了,只不过小墩子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一道威严中带着怒气的声音给打断了。 “凭你是谁,小墩子是我柴家村的人,你想带走就带走?” 来人正是柴家村的村长,人称柴老大,当初差点成为韩旭的岳丈。 李姝转头才发现低矮的茅草屋外面聚集了不少本村人,大部分人眼里带着探究。 “村长,对不住当年不辞而别,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家人,这次回来是想接弟弟小墩子走的。” 虽然小墩子一直对外称韩旭是他的远房亲戚,但是村里人基本都知道其实阿水是他在河边捡的,只是大家看小墩子孤苦无依才一直没戳破,反正这人啥事也不记得,也翻不出什么花。 “你先是逃了婚,害我女儿成了这十里八乡的笑话,如今随便带了个女人回来说是找到家人了,想接墩子走,你可别是人贩子,想把墩子骗去卖了!” 众人听了村长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眼尖的妇女更是一把将小墩子拽了过去。 第306章 接小墩子 韩旭没有忘记答应小墩子的,要回去接他,小墩子孤苦无依又是他的救命恩人,既然韩旭已经找到了家人,怎么说也不能独留他一人在那里。 “咱们再等几天,等张婶的孩子病好了,等姑姑回来了我陪你一块去。” 如果李姝没记错,小墩子这个名字她当初在柴婆婆家也是听到过的,只是当时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人便没有留意。 “娘子,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虽然说是家人,但是韩旭觉得他出现以后李姝好像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怎么会呢,一点也不麻烦,你能回来我已经很开心了,对于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一定要好好感谢。” “那如果我一直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会不会不要我?” 这里让他感觉到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即便和小墩子在一起,两人以兄弟相称,但他内心时常隐隐不安。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他,但是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这就好像别人参与了他的人生,可他对那些人却一无所知,那段空白的记忆让他有一种不踏实感。 “不会不要你的,你是我夫君我怎么会不要你,要是不要你我早在听到你死讯的时候就改嫁了。” 韩旭当年离开时她确实用这样的话威胁过韩旭,目的就是让他活着回来,还好他是真的回来了。 不知为何,李姝的承诺总能让他无条件相信。 韩娟刚进村子就有人不断恭喜她,说她侄儿还活着,她起初还不信,直到说的人越来越多,她意识到事情可能是真的,赶忙奔到李姝家。 直到看见院子里坐着的活生生的侄子时,韩娟再也没忍住,一个箭步奔过去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旭儿啊,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啊,姑姑以为你死了……” 李姝一早就和他讲过家里人的关系,虽然依旧没印象,但是听到这个自称姑姑的人,他知道是一个对他很好的亲人。 “表哥!” 韩冕因为身上背了不少书籍,所以脚程没有韩娟快,等他赶到时姑侄二人已经抱在一起痛哭了,准确来讲只有自己的母亲在哭,韩旭的手想抱住对方又落了下来,身体挺得笔直,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李姝没让韩旭跟去店里,让他再养养他那双脚,她和张婶一块去店里了,李姝并没告诉他姑姑会来,所以一时间他有些懵。 “娘,你先放开表哥。” 察觉到韩旭的异样,韩冕把母亲拉开了,得到自由的韩旭这才有空把所有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我是姑姑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听完韩旭的话,韩娟不死心还是指着自己问了一遍。 “对不起啊姑姑,我真的不记得了。” 韩旭有些抱歉地摇摇头。 韩娟沉默了一会儿,听韩旭讲着流利的话,顿时就释怀了,想不起从前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旭儿还活着就好。 “没事儿,回来就好。” 韩娟母子回来了,听韩冕说他考得还不错,但是结果要等放榜了才知道。 等交接完店里的一切事宜,李姝和韩旭就动身往南夏镇去了。 韩旭的身子骨刚好一点,李姝本来想独自前往,不想让他跟着来的,但是他坚持。 “我说了会亲自去接他的,我不去他恐怕不肯跟你走。” 韩旭一路上靠双脚不识方向跌跌撞撞地走了大半年才找到家,如今李姝租了一辆马车才走了半个月便到了南夏镇,她真的不敢想象韩旭当初什么都不记得,靠着卖力气赚点饭钱,仅凭一个信念找回去究竟吃了多少苦。 见到越来越熟悉的风景,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南夏镇了,前面几次韩旭都与她擦肩而过,万幸上天还是换一种方式把他送回了自己身边。 听韩旭说他和那孩子的日子过得艰难,想了想先在镇上买了些东西才去了柴家村。 上次村里来了辆马车就引得不少人驻足,如今又来了一辆,村里人都怀着好奇的心有意无意地看马车里是何许人也。 “天,那不是阿水吗?” “他不是逃婚了吗?如今怎的又回来了。” “竟然是坐马车回来的,不会是来履行婚约的。” 韩旭对这里的人很熟悉,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但是也有人坐不住,马上向村长家通风报信去了。 韩旭凭着记忆准确找到那座低矮的茅草屋,十几岁的男孩正准备做饭,豁了口的碗里是他刚从山上挖下来的山药,煮一煮就可以吃,今天运气好,竟然让他挖到了一根上药,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得到食物的喜悦让他没注意到身后的人。 “墩子,我来接你了。” 男孩手中的烧火棍应声落地,他回头看到他的阿水哥有些震惊,又看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没有补丁,脸上干干净净的,鞋子也没有露脚趾,他身边的女人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 “阿水哥,阿水哥真的是你吗?” 男孩像是不相信似的,擦了擦眼睛,确定眼前的是阿水哥以后,眼睛亮了亮,扔下手里的细干柴跑向了韩旭。 “是我,我找到家人了,现在来接你。” 阿水哥来接他了,他又不用一个人了,只不过小墩子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一道威严中带着怒气的声音给打断了。 “凭你是谁,小墩子是我柴家村的人,你想带走就带走?” 来人正是柴家村的村长,人称柴老大,当初差点成为韩旭的岳丈。 李姝转头才发现低矮的茅草屋外面聚集了不少本村人,大部分人眼里带着探究。 “村长,对不住当年不辞而别,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家人,这次回来是想接弟弟小墩子走的。” 虽然小墩子一直对外称韩旭是他的远房亲戚,但是村里人基本都知道其实阿水是他在河边捡的,只是大家看小墩子孤苦无依才一直没戳破,反正这人啥事也不记得,也翻不出什么花。 “你先是逃了婚,害我女儿成了这十里八乡的笑话,如今随便带了个女人回来说是找到家人了,想接墩子走,你可别是人贩子,想把墩子骗去卖了!” 众人听了村长的话觉得也不是没有可能,眼尖的妇女更是一把将小墩子拽了过去。 第307章 长嫂如母 李姝见气氛不太对,大家的敌对情绪被挑了起来,赶紧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水竟然是当初和北狄人打仗的兵呀?” “他能找到家人也是挺幸运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感叹阿水的好运气。 “话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编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骗人的。” 村长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会轻易被李姝的几句话给糊弄过去。 “这是官府的户籍登记,您可以看一下。” 韩旭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李桐就带着他去官府撤销了他的死亡记录,这张薄薄的纸就能证明韩旭的身份。 仔细查验过纸张上的内容,柴老大的语气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充满火药味了。 “这张纸是能证明你的身份,但是并不能证明你对小墩子没有不轨之心,他是我们柴家村的人,被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带走算什么事,万一你们是将人带去卖了我们哪能知道。” 虽然韩旭在这个村子也生活了几年,但说到底他毕竟不是真的柴家村人,更何况青州离这里可不算近,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村长,小墩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好好待他的。” “村长,我愿意跟阿水哥走,他不会骗我的。” 小墩子也忍不住跳出来说道,他和阿水相处的时间最久,虽然年纪不大,但谁对他好,阿水的为人如何他是知道的。 “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插嘴。” 村长喝退了小墩子,这傻娃子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万一被骗了估计还在喜滋滋帮人数钱呢。 “姐姐,你回来啦,我去喊婆婆。”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李姝一下就听出来是小包子的声音。 “小包子,你认识这女的啊?” 小包子原本只是看这边人多,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见到了李姝,根本来不及回答大人的话就往家的方向飞奔去了。 李姝前两次来要么是因为长期的封杀蒙着脸傍晚来,要么是弟弟背着或者直接上了马车,没几个人真的见过她,就算当时有人真的看见她了,又不是村里人的亲戚,而且隔了那么久不记得很正常。 “你可别骗婆婆啊。” 没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柴婆婆。 众人见小包子牵着柴婆婆来了,赶紧给她让开一条道。 “丫头,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这孩子唬我来着,你来了怎么不进家里坐坐啊。” 有了柴婆婆的背书,村里人对韩旭夫妇的敌意少了很多,柴老大也向柴婆婆细细打听起了李姝的身份。 听到李姝之前就来过两次柴家村,而且都是为了找丈夫,但都没找到,加上柴婆婆祖孙能回家李姝姐弟出了不少力,至此,村里人才彻底放下了对两人的戒心。 “这么说你之前来过两次南夏镇,甚至两次来看柴婆婆但都和你丈夫错过了?” 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会觉得不可思议,造化竟然如此弄人,让一对夫妻生生错过那么多次。 “嗯,我也没想到我一直找的人就在村子里,很有可能中间我们无数次擦肩而过但我都没看到他,还好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慨,甚至有妇女想到自己上战场的丈夫再也没能回来就忍不住潸然落泪,要是这样的奇迹也能发生在她们身上就好了。 “小墩子,那你自己说,你要不要跟着韩旭走?” 小墩子在柴家村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如今看韩旭的家境尚且可以,要是小墩子跟着去了,日子应当能好过一些,现在一切都弄清了,柴老大也没什么理由再阻止小墩子了,是去是留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我愿意和阿水哥走,他说过会来接我的,我也承诺过等到那天会和他一起走的。” 小墩子信心满满,他绝对相信阿水哥的人品。 “既然如此,韩旭,李姝,小墩子就交给你们夫妻了,你们可要好好对他,我现在可是知道你们的地址了。” “韩旭的救命恩人,我们绝对会好好待他的。” 李姝好不容易来一趟,柴婆婆非要两人一起去家里吃饭,顺便把村长也叫上。 “村长,当初不辞而别逃婚,实在是对不住。” 对于逃婚一事,韩旭有错在先,所以他也是真诚向柴老大道歉。 “诶,说来还要感谢你逃婚,囡囡找到了她的如意郎君,如今两人成亲,过得很幸福,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当初你要真的稀里糊涂做了我女婿,如今你的正牌夫人找上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无巧不有,有时候看似不正确的过程反而能造就另一种完满的结局。 回去的马车上小墩子很是兴奋,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南夏镇,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墩子如今十二岁了,可是个头看上去也就十岁的样子,瘦黑瘦黑的,李姝给他买的衣服穿在身上反而还大了些,衣带多勒了两圈才穿稳,可是他却一点也不介意,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李姝看他一直很宝贝手里的布袋子,忍不住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这个呀,这是阿水哥临走前给我留的面具,我当时忍不住哭了,戴上这面具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随后小墩子将一个龙胆花面具从布袋子里拿出来。 李姝突然想起第二次来柴家村,离去时迎面走来的那个戴龙胆花面具的少年,被她一眼就断定不是韩旭的少年,竟然是小墩子,原来韩旭在她第二次来找他时就离开了南夏镇。 “阿水哥好像很喜欢这个面具,有一年傩具节,他戴着这个面具从镇子里的桥上走过去,我们明明好不容易才从桥上挤过去的,他刚下桥就说还要走一遍,说是过桥的时候有一种很熟的感觉,后来他一直在桥上来回走,走到最后桥上没几个人了他才放弃,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小墩子这么一说,李姝也想起了那次傩具节,她在桥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清香,或许那时候两人就在桥上擦身而过了。 “姐姐,你笑什么?” 小墩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李姝。 “别叫姐姐,既然你叫韩旭哥哥,那就叫我一声嫂子,长兄如父张嫂如母,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透过被风吹起的门帘,能看见在前面赶车的韩旭,再看了看坐在旁边小墩子。 “谢谢你,小墩子。” 第307章 长嫂如母 李姝见气氛不太对,大家的敌对情绪被挑了起来,赶紧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水竟然是当初和北狄人打仗的兵呀?” “他能找到家人也是挺幸运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感叹阿水的好运气。 “话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编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不是骗人的。” 村长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会轻易被李姝的几句话给糊弄过去。 “这是官府的户籍登记,您可以看一下。” 韩旭回来之后的第一时间,李桐就带着他去官府撤销了他的死亡记录,这张薄薄的纸就能证明韩旭的身份。 仔细查验过纸张上的内容,柴老大的语气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充满火药味了。 “这张纸是能证明你的身份,但是并不能证明你对小墩子没有不轨之心,他是我们柴家村的人,被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带走算什么事,万一你们是将人带去卖了我们哪能知道。” 虽然韩旭在这个村子也生活了几年,但说到底他毕竟不是真的柴家村人,更何况青州离这里可不算近,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又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有没有被好好对待。 “村长,小墩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弟弟,我会好好待他的。” “村长,我愿意跟阿水哥走,他不会骗我的。” 小墩子也忍不住跳出来说道,他和阿水相处的时间最久,虽然年纪不大,但谁对他好,阿水的为人如何他是知道的。 “大人说话你小孩子别插嘴。” 村长喝退了小墩子,这傻娃子真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万一被骗了估计还在喜滋滋帮人数钱呢。 “姐姐,你回来啦,我去喊婆婆。” 这时候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李姝一下就听出来是小包子的声音。 “小包子,你认识这女的啊?” 小包子原本只是看这边人多,来凑热闹的,没想到见到了李姝,根本来不及回答大人的话就往家的方向飞奔去了。 李姝前两次来要么是因为长期的封杀蒙着脸傍晚来,要么是弟弟背着或者直接上了马车,没几个人真的见过她,就算当时有人真的看见她了,又不是村里人的亲戚,而且隔了那么久不记得很正常。 “你可别骗婆婆啊。” 没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是柴婆婆。 众人见小包子牵着柴婆婆来了,赶紧给她让开一条道。 “丫头,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这孩子唬我来着,你来了怎么不进家里坐坐啊。” 有了柴婆婆的背书,村里人对韩旭夫妇的敌意少了很多,柴老大也向柴婆婆细细打听起了李姝的身份。 听到李姝之前就来过两次柴家村,而且都是为了找丈夫,但都没找到,加上柴婆婆祖孙能回家李姝姐弟出了不少力,至此,村里人才彻底放下了对两人的戒心。 “这么说你之前来过两次南夏镇,甚至两次来看柴婆婆但都和你丈夫错过了?” 这种事情若不是亲眼所见,真的会觉得不可思议,造化竟然如此弄人,让一对夫妻生生错过那么多次。 “嗯,我也没想到我一直找的人就在村子里,很有可能中间我们无数次擦肩而过但我都没看到他,还好他最后还是回来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感慨,甚至有妇女想到自己上战场的丈夫再也没能回来就忍不住潸然落泪,要是这样的奇迹也能发生在她们身上就好了。 “小墩子,那你自己说,你要不要跟着韩旭走?” 小墩子在柴家村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如今看韩旭的家境尚且可以,要是小墩子跟着去了,日子应当能好过一些,现在一切都弄清了,柴老大也没什么理由再阻止小墩子了,是去是留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我愿意和阿水哥走,他说过会来接我的,我也承诺过等到那天会和他一起走的。” 小墩子信心满满,他绝对相信阿水哥的人品。 “既然如此,韩旭,李姝,小墩子就交给你们夫妻了,你们可要好好对他,我现在可是知道你们的地址了。” “韩旭的救命恩人,我们绝对会好好待他的。” 李姝好不容易来一趟,柴婆婆非要两人一起去家里吃饭,顺便把村长也叫上。 “村长,当初不辞而别逃婚,实在是对不住。” 对于逃婚一事,韩旭有错在先,所以他也是真诚向柴老大道歉。 “诶,说来还要感谢你逃婚,囡囡找到了她的如意郎君,如今两人成亲,过得很幸福,再过三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当初你要真的稀里糊涂做了我女婿,如今你的正牌夫人找上门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无巧不有,有时候看似不正确的过程反而能造就另一种完满的结局。 回去的马车上小墩子很是兴奋,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出南夏镇,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小墩子如今十二岁了,可是个头看上去也就十岁的样子,瘦黑瘦黑的,李姝给他买的衣服穿在身上反而还大了些,衣带多勒了两圈才穿稳,可是他却一点也不介意,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件没有补丁的衣服。 李姝看他一直很宝贝手里的布袋子,忍不住有些好奇里面装了什么。 “这个呀,这是阿水哥临走前给我留的面具,我当时忍不住哭了,戴上这面具就没人能看出来了。” 随后小墩子将一个龙胆花面具从布袋子里拿出来。 李姝突然想起第二次来柴家村,离去时迎面走来的那个戴龙胆花面具的少年,被她一眼就断定不是韩旭的少年,竟然是小墩子,原来韩旭在她第二次来找他时就离开了南夏镇。 “阿水哥好像很喜欢这个面具,有一年傩具节,他戴着这个面具从镇子里的桥上走过去,我们明明好不容易才从桥上挤过去的,他刚下桥就说还要走一遍,说是过桥的时候有一种很熟的感觉,后来他一直在桥上来回走,走到最后桥上没几个人了他才放弃,你说他是不是很奇怪。” 小墩子这么一说,李姝也想起了那次傩具节,她在桥上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清香,或许那时候两人就在桥上擦身而过了。 “姐姐,你笑什么?” 小墩子一脸疑惑地看着李姝。 “别叫姐姐,既然你叫韩旭哥哥,那就叫我一声嫂子,长兄如父张嫂如母,我们会好好待你的。” 透过被风吹起的门帘,能看见在前面赶车的韩旭,再看了看坐在旁边小墩子。 “谢谢你,小墩子。” 第308章 想学做面的小墩子 对于家里这个新来的成员,所有人表示欢迎,尤其是李桐,路过县衙的时候当即就把小墩子介绍给了他的哥们儿。 “以后小墩子就是我家人了,哥几个以后看到都罩着点。” 当初建房子的时候,预留了家里每个人的房间,还多了一间客房,刚好可以腾出来做小墩子的房间,回去的路上李姝顺便就买了新的被褥床单,到时候收拾一下房间马上就可以住人了。 由于韩旭刚回来,说是夫妻,但他对李姝没有记忆,和李姝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也是拘束得不行,所以李姝就随便找了个由头住进了妹妹的房间。 “嫂子,这就是我的房间吗?” 小墩子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崭新的床单被套,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他以前睡觉根本没有床,在地上铺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再盖上一床破得不能再破的床单就算是床了,从来不敢奢求会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铺了棉絮的软床,还有软和的被子,感觉像在做梦。 “嗯,这个房间是独属于你的,你有权力让谁进来不让谁进来,被子我给你多抱了一床过来,要是还觉得冷你和我说,我再给你加被子。” 这孩子来到家里以后,李姝让韩旭带着他洗了热水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但是李姝瞧着他似乎不太敢碰崭新的床,即便碰了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手上的老茧把布面给刮坏了。 “小墩子,没事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不必如此谨慎。” 李姝将被子翻了过来,直接盖住小墩子那双小心翼翼的手。 其实李姝一家床上所用的布料比不得昂贵的丝绸,也就是寻常百姓所用的粗布而已,但小墩子却觉得摸到了价值连城的丝绸,细腻的面料盖在手上,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和待遇。 “谢谢,谢谢嫂子。” “没事,你慢慢习惯就好,按照年纪来说,你是家里最小的,小桐、小柏和小娇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小桐、满满和小娇你见过了,小柏是位大夫,目前在外云游,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在镇上开了家面馆,改天带你一块去店里看看。” “你现在年纪还小,学什么都不晚,若是想学一门手艺或者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尽管和我说,家里会支持你的。” 小墩子来到家里之后适应得挺快,虽然是从小苦大的,但性格还算开朗,没几天就和村里的同龄小孩混熟了。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更愿意跟着李姝去面馆帮忙,每次饭点吃面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嫂子,你不是说我想学什么家里都会支持的嘛。” 小墩子盯着面前的空碗一脸严肃地说道。 “嗯,你最近有想好想干什么吗?” 那么快就有想法了,这孩子倒是果断。 “我想跟着嫂子学做面,开店做生意。” 食物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执念,对小墩子来说更甚,他长到如今这个年岁,能吃饱的日子屈指可数,吃饱的同时吃到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他第一次吃到这面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喜欢,嫂子不是说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可以嘛,他现在对这面的做法就十分感兴趣。 “你真的想好了?” 倒不是李姝不想教他,只是这活需要起早贪黑,赚得都是辛苦钱,她怕这孩子以后会后悔。 “我想好了,小桐哥的活我干不了,我不会武功也没上过战场,小柏哥的活我也干不了,我不识字对这事也没信心,满满嫂子武馆的活我更是干不了,进去怕只有挨打的份,小娇姐姐的首饰活,我手笨,学不来,我就想学做面,以后等他们回来,我做饭给他们吃。 小墩子的愿望朴实而简单,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他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拿了那么多人来做比较分析,看来这孩子是真的考虑清楚了,既然如此,李姝倒也没什么好劝阻的了。 小墩子回家的时候着实被家里的庞然大物给吓了一跳,差点没吓傻。 是小花,小花回来看韩旭了。 “娘子,这花豹似乎对我很是亲近,它以前也经常来我家吗?” 韩旭摸着小花的头,小花似乎很受用,眯着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李姝和小墩子回来也只是稍微抬了下眼皮。 “嗯,它叫小花,小时候还是在咱们家养大的,它母亲叫大花,她们母女以前还救过我们的命。” 细想来,李姝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小花了,也不知道如今大花是否还活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它今天跳进来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呢。” 小花在韩旭面前乖顺得像只家养的猫咪,见此情景,小墩子也忍不住想要上手,跃跃欲试。 “大哥,我也可以摸一摸它吗?” “来,我看着它,不会让它伤害你的,不过你轻点。” 小墩子的靠近并没有引起小花的反感,它只是抬了抬头,看了眼小墩子,随后把头枕在两个前肢上继续享受人类的抚摸。 以前韩旭只会在遇到的时候问李姝以前的事情,但是自从小花来过以后他就开始疯狂追问以前的事情,大到时间地点人物,小到其中的种种细节。 有时候他甚至懊恼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相公,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若能想起来最好,想不起来也没事,不必强求的,你看你现在想不起来不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李姝安慰道。 “别人无所谓,但我想记起我们之间的过往。” 某天韩旭在家里修鸡舍,小墩子突然一脸兴奋地跑过去盯着韩旭手上的疤痕惊喜地说道:“大哥,你手上的疤是不是好久没疼过了?” 韩旭这才注意到他被烧伤过的右手确实已经很久没疼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自从他找到家人以后。 “是啊,已经很久没疼过了。” 韩旭摸了摸小墩子的头,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伤疤过了那么多年是不可能再疼的了,就连他当初去看过大夫,大夫都说他所感受到的疼痛只是心里作用,看来家人确实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啊。 不过他开始好奇这个伤疤的来历,等李姝回来了一定得问问她, 第308章 想学做面的小墩子 对于家里这个新来的成员,所有人表示欢迎,尤其是李桐,路过县衙的时候当即就把小墩子介绍给了他的哥们儿。 “以后小墩子就是我家人了,哥几个以后看到都罩着点。” 当初建房子的时候,预留了家里每个人的房间,还多了一间客房,刚好可以腾出来做小墩子的房间,回去的路上李姝顺便就买了新的被褥床单,到时候收拾一下房间马上就可以住人了。 由于韩旭刚回来,说是夫妻,但他对李姝没有记忆,和李姝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也是拘束得不行,所以李姝就随便找了个由头住进了妹妹的房间。 “嫂子,这就是我的房间吗?” 小墩子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崭新的床单被套,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他以前睡觉根本没有床,在地上铺一层厚厚的稻草,然后再盖上一床破得不能再破的床单就算是床了,从来不敢奢求会有一张属于自己的铺了棉絮的软床,还有软和的被子,感觉像在做梦。 “嗯,这个房间是独属于你的,你有权力让谁进来不让谁进来,被子我给你多抱了一床过来,要是还觉得冷你和我说,我再给你加被子。” 这孩子来到家里以后,李姝让韩旭带着他洗了热水澡,也换了干净的衣服,但是李姝瞧着他似乎不太敢碰崭新的床,即便碰了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手上的老茧把布面给刮坏了。 “小墩子,没事的,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不必如此谨慎。” 李姝将被子翻了过来,直接盖住小墩子那双小心翼翼的手。 其实李姝一家床上所用的布料比不得昂贵的丝绸,也就是寻常百姓所用的粗布而已,但小墩子却觉得摸到了价值连城的丝绸,细腻的面料盖在手上,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和待遇。 “谢谢,谢谢嫂子。” “没事,你慢慢习惯就好,按照年纪来说,你是家里最小的,小桐、小柏和小娇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小桐、满满和小娇你见过了,小柏是位大夫,目前在外云游,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我在镇上开了家面馆,改天带你一块去店里看看。” “你现在年纪还小,学什么都不晚,若是想学一门手艺或者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尽管和我说,家里会支持你的。” 小墩子来到家里之后适应得挺快,虽然是从小苦大的,但性格还算开朗,没几天就和村里的同龄小孩混熟了。 不过大部分时候他更愿意跟着李姝去面馆帮忙,每次饭点吃面就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嫂子,你不是说我想学什么家里都会支持的嘛。” 小墩子盯着面前的空碗一脸严肃地说道。 “嗯,你最近有想好想干什么吗?” 那么快就有想法了,这孩子倒是果断。 “我想跟着嫂子学做面,开店做生意。” 食物是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执念,对小墩子来说更甚,他长到如今这个年岁,能吃饱的日子屈指可数,吃饱的同时吃到自己喜欢吃的食物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他第一次吃到这面的时候就觉得十分喜欢,嫂子不是说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也可以嘛,他现在对这面的做法就十分感兴趣。 “你真的想好了?” 倒不是李姝不想教他,只是这活需要起早贪黑,赚得都是辛苦钱,她怕这孩子以后会后悔。 “我想好了,小桐哥的活我干不了,我不会武功也没上过战场,小柏哥的活我也干不了,我不识字对这事也没信心,满满嫂子武馆的活我更是干不了,进去怕只有挨打的份,小娇姐姐的首饰活,我手笨,学不来,我就想学做面,以后等他们回来,我做饭给他们吃。 小墩子的愿望朴实而简单,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他也觉得很有成就感。 拿了那么多人来做比较分析,看来这孩子是真的考虑清楚了,既然如此,李姝倒也没什么好劝阻的了。 小墩子回家的时候着实被家里的庞然大物给吓了一跳,差点没吓傻。 是小花,小花回来看韩旭了。 “娘子,这花豹似乎对我很是亲近,它以前也经常来我家吗?” 韩旭摸着小花的头,小花似乎很受用,眯着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连李姝和小墩子回来也只是稍微抬了下眼皮。 “嗯,它叫小花,小时候还是在咱们家养大的,它母亲叫大花,她们母女以前还救过我们的命。” 细想来,李姝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小花了,也不知道如今大花是否还活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它今天跳进来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害怕呢。” 小花在韩旭面前乖顺得像只家养的猫咪,见此情景,小墩子也忍不住想要上手,跃跃欲试。 “大哥,我也可以摸一摸它吗?” “来,我看着它,不会让它伤害你的,不过你轻点。” 小墩子的靠近并没有引起小花的反感,它只是抬了抬头,看了眼小墩子,随后把头枕在两个前肢上继续享受人类的抚摸。 以前韩旭只会在遇到的时候问李姝以前的事情,但是自从小花来过以后他就开始疯狂追问以前的事情,大到时间地点人物,小到其中的种种细节。 有时候他甚至懊恼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相公,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若能想起来最好,想不起来也没事,不必强求的,你看你现在想不起来不也没什么影响不是吗。” 李姝安慰道。 “别人无所谓,但我想记起我们之间的过往。” 某天韩旭在家里修鸡舍,小墩子突然一脸兴奋地跑过去盯着韩旭手上的疤痕惊喜地说道:“大哥,你手上的疤是不是好久没疼过了?” 韩旭这才注意到他被烧伤过的右手确实已经很久没疼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好像是自从他找到家人以后。 “是啊,已经很久没疼过了。” 韩旭摸了摸小墩子的头,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伤疤过了那么多年是不可能再疼的了,就连他当初去看过大夫,大夫都说他所感受到的疼痛只是心里作用,看来家人确实有让人安定的力量啊。 不过他开始好奇这个伤疤的来历,等李姝回来了一定得问问她, 第309章 韩冕高中 李姝看着韩旭手上的伤疤,突然想起了那年,也是因为这件事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杀心。 “你看见小娇脸上的伤痕了吗?” 韩旭懵懵地点了点头,难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接着李姝撩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历经岁月洗礼但依旧明显的伤疤。 “咱们仨身上的伤是一起来的……” 很奇怪,李姝说得这些事情他都觉得很熟悉,但是离想起来就差了一层膜,就因为这层膜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言语间他听出家里以前还开过酒坊,他说他想去酒坊看看。 如今酒坊是花姐在经营,而且大火过后酒坊重建,规模大了一倍,已经不是之前的格局了,这些李姝都提前和他说清楚。 “没事,我就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想什么。” 小墩子这孩子机灵,挺开窍的,很多手法李姝教一遍他就会了,这面最关键的是浇头的炒制以及红果的运用,不过现在不是红果收获的季节,李姝只能把其他的流程先交给他。 “嫂子,好好奇这红果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不急,有的是机会,等过几个月就可以撒种育苗了,你既然要学这面馆的手艺,那就得从种红果开始学,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一来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选出更好的品质留种,而来自己种可以省下很大一笔成本,但是这很辛苦的。” “没事,我不怕苦的。” “嗯,慢慢来,等红果收获了我再教你储存的法子。” 小墩子上手快,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熟手了,店里没人的时候李姝就会教他算账,这开店只会做出好吃的食物可还不够,得会算账,算成本,算收益。 不过上天是公平的,你在一样事情上有天赋,在其他事情上未必一样,就如同现在的小墩子,看着手里的算盘抓耳挠腮,就是算不明白。 “嫂子,这,这也太难了,以后我就安心在厨房做面,记账的事情还是你来做。” “这可不行,你得学会算账才知道自己亏没亏。” “那,那我以后找个会算账的媳妇就好了,我在后厨做面,她在前面算账。” 小墩子这句话把李姝给逗笑了,但是若干年之后他确实娶了个会算账的媳妇,两人一人一内一外,日子倒也过得踏实。 李姝回家时看到满院子的猎物,有些惊讶,野兔,野鸡还有几只狍子,看着蹲在院子里处理猎物的韩旭,李姝有些恍惚,他穿上了以前上山经常穿的衣服,虽然有不少补丁,但都被李姝清洗干净好好保存起来了。 看着眼前的韩旭,她感觉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韩旭上山打猎,李姝去卖卤菜,每次他打到猎物都要像小孩子一般把头凑过来让李姝摸一摸求夸奖。 鬼使神差地,李姝竟然上手摸了摸韩旭的头,正在处理兽皮的韩旭有些不明所以,一脸奇怪地盯着李姝。 “娘子?” “啊,没事,你今天上山没受伤?” “没有,小花带我一起走的山路,猎物也是它带我找的,打了挺多的,因为拿不完,我在山上分了它挺多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一只花豹竟然会如此亲人,竟然还能帮着一起打猎。 “那就好。” 李姝没再说什么就径直回房了,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韩旭啊,两人虽是夫妻,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和疏离感,两人就像一对不太熟的朋友,礼貌且不会越界。 那天李姝很晚才睡着,她明知道韩旭变成这样也不是他愿意的,但是她心里那种失落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知足李姝,韩旭现在能活着,而且以前的病也好了已经是上天对你莫大的眷顾了,你不该再奢求更多,她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放榜了,韩冕榜上有名,是青州为数不多的几个举人之一,如今朝廷正处于战后百废待兴的状况,广纳贤才,当年通过童子试其中一个考试的即可参加乡试,韩冕正是考生之一。 韩冕的高中最懊悔地当数赵婆子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做亲生奶奶的当年竟然亲手把文曲星从家里扫地出门。 她如今不仅不能沾韩冕的光,还要养着两个儿子,一个断了腿一个疯疯癫癫,两个儿媳也在丈夫参军回来之后闹着和离,即便是脱着没和离,如今也不大管两人,所以最后还是得由赵婆子自己来管,一日三餐,端屎喂饭什么都要做。 当年小儿子战死沙场她可还指望着两个儿子能再给她添个孙子,如今是彻底没了希望。 不知道午夜梦回她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状元娘,我瞧赵婆子今天鬼鬼祟祟在你们家门外待了很久呢,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可得留意些。” 虽然韩冕还没有高中状元,但是大家都觉得是早晚的事,所以状元娘的称号就在村里喊开了,韩娟一开始还会纠正,后来叫的人多了也就随他去了。 “知道啦,谢谢婶子提醒。” 韩娟当然知道赵婆子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韩锦吓疯了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她或许还会同情赵婆子,毕竟一个儿子残了,一个儿子疯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可如今她却只想骂一句“活该。” 曾经被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如今也轮到她赵婆子尝一尝了,只能说天道好轮回。 韩冕如今中了举人,加上他还年轻,继续努力日后能高中状元也不是没有可能,潜力股就容易遭人惦记,这不说媒的人都快把韩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员外家的小姐,富商家的女儿,县太爷家的千金,总之如今刚过十六的韩冕已经是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了。 对于这件事情韩娟倒是不着急,人生大事她不会替儿子插手,一切还得根据他自己的心意来。 只是这个时候韩冕做了一个决定,令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姝更是吓了一跳。 第309章 韩冕高中 李姝看着韩旭手上的伤疤,突然想起了那年,也是因为这件事她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杀心。 “你看见小娇脸上的伤痕了吗?” 韩旭懵懵地点了点头,难道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接着李姝撩起了额前的碎发,露出历经岁月洗礼但依旧明显的伤疤。 “咱们仨身上的伤是一起来的……” 很奇怪,李姝说得这些事情他都觉得很熟悉,但是离想起来就差了一层膜,就因为这层膜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言语间他听出家里以前还开过酒坊,他说他想去酒坊看看。 如今酒坊是花姐在经营,而且大火过后酒坊重建,规模大了一倍,已经不是之前的格局了,这些李姝都提前和他说清楚。 “没事,我就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想什么。” 小墩子这孩子机灵,挺开窍的,很多手法李姝教一遍他就会了,这面最关键的是浇头的炒制以及红果的运用,不过现在不是红果收获的季节,李姝只能把其他的流程先交给他。 “嫂子,好好奇这红果究竟长什么样子啊。” “不急,有的是机会,等过几个月就可以撒种育苗了,你既然要学这面馆的手艺,那就得从种红果开始学,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一来可以在这个过程中选出更好的品质留种,而来自己种可以省下很大一笔成本,但是这很辛苦的。” “没事,我不怕苦的。” “嗯,慢慢来,等红果收获了我再教你储存的法子。” 小墩子上手快,不到一个月就已经是个合格的熟手了,店里没人的时候李姝就会教他算账,这开店只会做出好吃的食物可还不够,得会算账,算成本,算收益。 不过上天是公平的,你在一样事情上有天赋,在其他事情上未必一样,就如同现在的小墩子,看着手里的算盘抓耳挠腮,就是算不明白。 “嫂子,这,这也太难了,以后我就安心在厨房做面,记账的事情还是你来做。” “这可不行,你得学会算账才知道自己亏没亏。” “那,那我以后找个会算账的媳妇就好了,我在后厨做面,她在前面算账。” 小墩子这句话把李姝给逗笑了,但是若干年之后他确实娶了个会算账的媳妇,两人一人一内一外,日子倒也过得踏实。 李姝回家时看到满院子的猎物,有些惊讶,野兔,野鸡还有几只狍子,看着蹲在院子里处理猎物的韩旭,李姝有些恍惚,他穿上了以前上山经常穿的衣服,虽然有不少补丁,但都被李姝清洗干净好好保存起来了。 看着眼前的韩旭,她感觉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韩旭上山打猎,李姝去卖卤菜,每次他打到猎物都要像小孩子一般把头凑过来让李姝摸一摸求夸奖。 鬼使神差地,李姝竟然上手摸了摸韩旭的头,正在处理兽皮的韩旭有些不明所以,一脸奇怪地盯着李姝。 “娘子?” “啊,没事,你今天上山没受伤?” “没有,小花带我一起走的山路,猎物也是它带我找的,打了挺多的,因为拿不完,我在山上分了它挺多的。”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一只花豹竟然会如此亲人,竟然还能帮着一起打猎。 “那就好。” 李姝没再说什么就径直回房了,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现在的韩旭啊,两人虽是夫妻,但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隔阂和疏离感,两人就像一对不太熟的朋友,礼貌且不会越界。 那天李姝很晚才睡着,她明知道韩旭变成这样也不是他愿意的,但是她心里那种失落感也是真实存在的。 知足李姝,韩旭现在能活着,而且以前的病也好了已经是上天对你莫大的眷顾了,你不该再奢求更多,她是这么告诫自己的。 放榜了,韩冕榜上有名,是青州为数不多的几个举人之一,如今朝廷正处于战后百废待兴的状况,广纳贤才,当年通过童子试其中一个考试的即可参加乡试,韩冕正是考生之一。 韩冕的高中最懊悔地当数赵婆子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个做亲生奶奶的当年竟然亲手把文曲星从家里扫地出门。 她如今不仅不能沾韩冕的光,还要养着两个儿子,一个断了腿一个疯疯癫癫,两个儿媳也在丈夫参军回来之后闹着和离,即便是脱着没和离,如今也不大管两人,所以最后还是得由赵婆子自己来管,一日三餐,端屎喂饭什么都要做。 当年小儿子战死沙场她可还指望着两个儿子能再给她添个孙子,如今是彻底没了希望。 不知道午夜梦回她会不会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状元娘,我瞧赵婆子今天鬼鬼祟祟在你们家门外待了很久呢,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可得留意些。” 虽然韩冕还没有高中状元,但是大家都觉得是早晚的事,所以状元娘的称号就在村里喊开了,韩娟一开始还会纠正,后来叫的人多了也就随他去了。 “知道啦,谢谢婶子提醒。” 韩娟当然知道赵婆子如今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不是韩锦吓疯了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她或许还会同情赵婆子,毕竟一个儿子残了,一个儿子疯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可如今她却只想骂一句“活该。” 曾经被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如今也轮到她赵婆子尝一尝了,只能说天道好轮回。 韩冕如今中了举人,加上他还年轻,继续努力日后能高中状元也不是没有可能,潜力股就容易遭人惦记,这不说媒的人都快把韩家的门槛给踏破了。 员外家的小姐,富商家的女儿,县太爷家的千金,总之如今刚过十六的韩冕已经是不少人眼里的香饽饽了。 对于这件事情韩娟倒是不着急,人生大事她不会替儿子插手,一切还得根据他自己的心意来。 只是这个时候韩冕做了一个决定,令所有人都没想到,李姝更是吓了一跳。 第310章 韩冕的心思 韩冕决定让母亲去表哥家提亲,原因是他心悦李娇。 高中的消息放出来之后,他就第一时间去李娇的首饰铺了,他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李娇,奈何一直没等到人。 听店里的人说是出去见一个人了,他等了好半天,人终于回来了,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直觉告诉他这是少女心动的信号。 他当年就不想李娇跟着沈三夫妇走的,可惜那时候没人愿意听他的声音,后来李娇终于是回来了,可再也不是那个成天缠着他的小姑娘了,他无意间瞥见少女书信的一角,才发现自己珍藏在心里多年的珍宝被别人惦记上了。 “小冕哥,你怎么过来啦?” 看见韩冕,少女脸上原本的笑意有所收敛。 全城敲锣打鼓恭贺他考上了举人,她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她根本没有空分一点眼神给他。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好久没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韩冕觉得心口闷闷的,最终心口不一地回了句。 “我很好啊,来来来,你帮我看下我最近设计的新款式,以前做得首饰以女子的居多,我最近想了想你们男子也一样需要啊。” 李娇打开匣盒,里面是一排质朴却精致的发簪,有木制的,有银制的也有用玉石打磨雕刻的,但是无一例外上面的装饰都是一些大部分男子喜欢的,比如竹节样式的碧绿玉石簪,比如刻了猛虎的木簪。 “小冕哥,你选一个,我帮你戴上,你看看好不好看。” 韩冕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木簪,上面雕的是两条鱼,小巧玲珑栩栩如生。 “小冕哥这眼光很不错啊。” 说着李娇拿来了铜镜让韩冕观看。 “怎么样,还满意?” 虽然东西的材质算不得名贵,但上面的双鱼是她亲手设计雕刻的,所以她很满意,而且韩冕作为读书人,身上透着一股儒雅的韵味,这样的东西戴在他身上也不会显得很张扬。 “很满意。” 韩冕表面上是在看发间的簪子,实则通过铜镜看一旁的李娇,她脸上烧伤的疤痕依旧明显,但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了,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大方的气质,他一直默默守护的花骨朵终于有了要盛放的趋势。 “太好了,连小冕哥都喜欢,那他一定也会喜欢。” 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娇根本没注意到一旁韩冕落寞的眼神。 她口中的他一定就是那个与她互通书信的人,是他缺席那几年突然闯进她生命的人。 想到此处,韩冕再也无法忍受,开始试探着表明自己的心意,李娇是个聪明人,他感觉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打到了棉花上,而从那以后李娇似乎有意无意避着他。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先出现的人,凭什么一个半路出现的人就可以轻易住进李娇的心里。 他想自己大抵是魔怔了,竟然用自己高中的消息强迫李娇将东西送给他。 那天的发簪李娇原意只是让他试试,她不想把东西送给他或是卖了的,但他一想到这个东西最后会戴在另外一个男子头上他就觉得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他胸口熊熊燃烧。 最后他向母亲坦白,他喜欢的一直是李娇,现在她年纪还小,但他可以等,只求母亲先去替他提亲。 韩冕是个要强的孩子,自从母子俩被从婆家赶出来之后,她就几乎没见儿子哭过,但如今他却为了李娇哭得声泪俱下。 她一直以来都把李娇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但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对这个小他三岁的妹妹情有独钟,她一直以为几个孩子之间都是如她所想般的兄妹情呢。 看儿子并没有半点因为高中而开心,反倒因为这事郁郁寡欢,韩娟心软了,当晚就去找了李姝。 “姑姑,你没弄错,小冕怎么会?” 说实话,李姝也大吃一惊,如今的韩冕可是各种人眼中的香饽饽,李姝倒没有半点看不起妹妹的意思,只是觉得如今的韩冕是他们家高攀了。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除了这次,就数上次小娇跟着沈三夫妇走的时候还有小娇被烧伤那两次冕儿哭得最厉害了,他很少哭的。” 当时大人们看到小孩子哭,想的都是小孩子之间感情好,哪会往这个方向想啊。 “倒还真是我疏忽大意了,竟然没看出来,不过我估计小娇心里不一定是这个想法呢,不然这小子不会哭的那么伤心了。” 感情这种事情最是勉强不得,加上上次李姝去向沈三夫妇询问妹妹那几年的情况和一些接触到的人,她大概是懂了小冕为什么会着急让韩娟上门提亲,他这是有危机感了呀。 这种事情她本来不打算插手的,但作为亲姐作为堂嫂,她还是先决定会会那个沈三口中尽是惋惜之情的苗倾寒。 李姝抽空去给几个小的送冬衣,顺便去看看李娇的情况。 “大姐,小娇最近有没有找过你啊?” 满满的的武馆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光是李姝看到的就有二三十号人,有男有女,都跟着师傅在兢兢业业地打拳。 “没有啊,她有来找你吗?” 李姝在镇上,离他们有些距离,但是李桐和满满离李娇是挺近的,他们三个找彼此还挺方便的。 “她前几天来找我了,看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但是问了嘛她又不说,别扭得很。” 满满一想到她这个小姑子当时那个拧巴劲儿,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遇到感情上的事情了,但是问了又不说,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站着干叹气。 一听到妹妹来找过满满,李姝可来劲儿了,问满满最近可有见着什么人去了李娇的店里,她有没有见着什么陌生的人。 “陌生人嘛倒是没见着,但是前几天我瞧见韩冕去店里呆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对,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 满满和大部分人一样,完全没把两个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看来小冕和小子隐藏得够深的。 “姐,过几天我这铺子要来一位客人看货,我想到时候你过来帮我一起看着。” 李娇红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生意上的事情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什么人还要她帮忙一起看啊,莫不是那个苗倾寒要来? 果然她套了几句话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正想会会对方呢,没想到那么快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310章 韩冕的心思 韩冕决定让母亲去表哥家提亲,原因是他心悦李娇。 高中的消息放出来之后,他就第一时间去李娇的首饰铺了,他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李娇,奈何一直没等到人。 听店里的人说是出去见一个人了,他等了好半天,人终于回来了,但脸上的笑意藏不住,直觉告诉他这是少女心动的信号。 他当年就不想李娇跟着沈三夫妇走的,可惜那时候没人愿意听他的声音,后来李娇终于是回来了,可再也不是那个成天缠着他的小姑娘了,他无意间瞥见少女书信的一角,才发现自己珍藏在心里多年的珍宝被别人惦记上了。 “小冕哥,你怎么过来啦?” 看见韩冕,少女脸上原本的笑意有所收敛。 全城敲锣打鼓恭贺他考上了举人,她是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她根本没有空分一点眼神给他。 “没事,我就过来看看,好久没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韩冕觉得心口闷闷的,最终心口不一地回了句。 “我很好啊,来来来,你帮我看下我最近设计的新款式,以前做得首饰以女子的居多,我最近想了想你们男子也一样需要啊。” 李娇打开匣盒,里面是一排质朴却精致的发簪,有木制的,有银制的也有用玉石打磨雕刻的,但是无一例外上面的装饰都是一些大部分男子喜欢的,比如竹节样式的碧绿玉石簪,比如刻了猛虎的木簪。 “小冕哥,你选一个,我帮你戴上,你看看好不好看。” 韩冕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木簪,上面雕的是两条鱼,小巧玲珑栩栩如生。 “小冕哥这眼光很不错啊。” 说着李娇拿来了铜镜让韩冕观看。 “怎么样,还满意?” 虽然东西的材质算不得名贵,但上面的双鱼是她亲手设计雕刻的,所以她很满意,而且韩冕作为读书人,身上透着一股儒雅的韵味,这样的东西戴在他身上也不会显得很张扬。 “很满意。” 韩冕表面上是在看发间的簪子,实则通过铜镜看一旁的李娇,她脸上烧伤的疤痕依旧明显,但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了,全身散发着一种自信大方的气质,他一直默默守护的花骨朵终于有了要盛放的趋势。 “太好了,连小冕哥都喜欢,那他一定也会喜欢。” 沉浸在喜悦中的李娇根本没注意到一旁韩冕落寞的眼神。 她口中的他一定就是那个与她互通书信的人,是他缺席那几年突然闯进她生命的人。 想到此处,韩冕再也无法忍受,开始试探着表明自己的心意,李娇是个聪明人,他感觉自己说出的每句话都像打到了棉花上,而从那以后李娇似乎有意无意避着他。 明明他才是那个最先出现的人,凭什么一个半路出现的人就可以轻易住进李娇的心里。 他想自己大抵是魔怔了,竟然用自己高中的消息强迫李娇将东西送给他。 那天的发簪李娇原意只是让他试试,她不想把东西送给他或是卖了的,但他一想到这个东西最后会戴在另外一个男子头上他就觉得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他胸口熊熊燃烧。 最后他向母亲坦白,他喜欢的一直是李娇,现在她年纪还小,但他可以等,只求母亲先去替他提亲。 韩冕是个要强的孩子,自从母子俩被从婆家赶出来之后,她就几乎没见儿子哭过,但如今他却为了李娇哭得声泪俱下。 她一直以来都把李娇当成自己的亲女儿看待,但万万没想到儿子竟然对这个小他三岁的妹妹情有独钟,她一直以为几个孩子之间都是如她所想般的兄妹情呢。 看儿子并没有半点因为高中而开心,反倒因为这事郁郁寡欢,韩娟心软了,当晚就去找了李姝。 “姑姑,你没弄错,小冕怎么会?” 说实话,李姝也大吃一惊,如今的韩冕可是各种人眼中的香饽饽,李姝倒没有半点看不起妹妹的意思,只是觉得如今的韩冕是他们家高攀了。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除了这次,就数上次小娇跟着沈三夫妇走的时候还有小娇被烧伤那两次冕儿哭得最厉害了,他很少哭的。” 当时大人们看到小孩子哭,想的都是小孩子之间感情好,哪会往这个方向想啊。 “倒还真是我疏忽大意了,竟然没看出来,不过我估计小娇心里不一定是这个想法呢,不然这小子不会哭的那么伤心了。” 感情这种事情最是勉强不得,加上上次李姝去向沈三夫妇询问妹妹那几年的情况和一些接触到的人,她大概是懂了小冕为什么会着急让韩娟上门提亲,他这是有危机感了呀。 这种事情她本来不打算插手的,但作为亲姐作为堂嫂,她还是先决定会会那个沈三口中尽是惋惜之情的苗倾寒。 李姝抽空去给几个小的送冬衣,顺便去看看李娇的情况。 “大姐,小娇最近有没有找过你啊?” 满满的的武馆如今已经初具规模,光是李姝看到的就有二三十号人,有男有女,都跟着师傅在兢兢业业地打拳。 “没有啊,她有来找你吗?” 李姝在镇上,离他们有些距离,但是李桐和满满离李娇是挺近的,他们三个找彼此还挺方便的。 “她前几天来找我了,看着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但是问了嘛她又不说,别扭得很。” 满满一想到她这个小姑子当时那个拧巴劲儿,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遇到感情上的事情了,但是问了又不说,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旁站着干叹气。 一听到妹妹来找过满满,李姝可来劲儿了,问满满最近可有见着什么人去了李娇的店里,她有没有见着什么陌生的人。 “陌生人嘛倒是没见着,但是前几天我瞧见韩冕去店里呆了好半天,出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对,不知道两个人是不是闹矛盾了。” 满满和大部分人一样,完全没把两个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看来小冕和小子隐藏得够深的。 “姐,过几天我这铺子要来一位客人看货,我想到时候你过来帮我一起看着。” 李娇红着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生意上的事情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什么人还要她帮忙一起看啊,莫不是那个苗倾寒要来? 果然她套了几句话就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她正想会会对方呢,没想到那么快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第311章 苗倾寒其人 李姝见到苗倾寒的时候终于知道沈三当时提到他为什么会是一副惋惜的表情了。 如玉的小公子竟然是个哑巴,他和仆从交流都是打的手语,而和妹妹交流则是写字。 两人忙活了一小会儿李娇才满脸笑意对姐姐说道,“姐,我已经和苗公子介绍过你了,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李姝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李姝就出门去了,她看见妹妹有时候嫌写字麻烦,竟然也和对方打起了手语。 她从苗倾寒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欣喜,李姝也马上看出这应该是妹妹私底下自学的,否则对方不会那么惊讶。 她也能从两人眼中看出对彼此的欣赏,李娇说是让她来把把关,实则是借这种方式向李姝表明她的立场,或许韩冕那边真的勉强不来。 李姝扶着额思考到时候要怎么说才不会伤了韩冕的心。 已经许久未见得徐木婉竟然来了店里,李姝还没认出她,倒是她先和李姝打了招呼。 “李老板,别来无恙。” 自从起了战事之后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这种和首饰相关的,所以那几年徐木婉关闭了所有的店铺,并将当时手上的成品和资金回笼,蛰伏了几年,如今战事平息她才想着出来继续做生意。 “该不会李老板现在也做起来首饰生意?” 她打量着李娇的店铺,看着展示在外面的首饰越看越合心意,想着错不了。 李姝摇摇头,“不是我,是我妹妹开的。” 徐木婉有些惊讶,她对那个女娃子可是印象深刻得很,想到如今竟然有了一间自己的铺面了吗,还真是后生可畏。 “怪不得我和当初一样一眼就喜欢上这些首饰,原来都是出自你妹妹的手笔,看来这些年她工艺没少精进啊,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比当年的更夺人眼球,但也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 徐木婉对自己挑首饰的眼光向来自信,对李娇这样的作品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多谢徐老板高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木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毕竟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不知道李老板如今还有没有与我合作的意向?” 这个事情李姝可没办法替妹妹做主,如今这个店铺从一开始的筹备到如今的正式开业,客从八方来全是妹妹一手打下来的,就连资金也是花的她自己的。 “这我恐怕不能替妹妹做主了,如今整个店铺从里到外都是她的,我是半分没参与。” 话音刚落,苗倾寒和李娇就一同从后院走出,和徐木婉撞个正着。 她一眼就认出了两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苗倾寒倒是挺意外的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徐木婉,苗家和徐家之前是有来往的,苗倾寒和徐木婉两人甚至打过不少次照面,只是后来两家因为抄袭模仿一事闹掰了,到如今已经很少来往了。 再怎么说徐木婉作为长辈,苗倾寒还是率先向她行礼问候。 “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一步达成合作了呀。” 她的语气不太友善,尤其是看到苗、李二人如此熟络的样子,让她不免想到当年那场巨大的损失可能是苗、李两方联合起来耍她的。 “当年那事看起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啊。”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李姝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她在说什么? “那就祝二位合作愉快,我先告辞了。” 徐木婉拂袖而去,只有姐妹俩大眼瞪小眼。 倒是苗倾寒沉着眉,脸上一直保持的温润笑容也敛了下去,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姐,苗公子第一次来这边,我陪他逛逛,店里就拜托你啦,晚上我请你吃饭。” “去,请吃饭就不必了,我今天还得回去,你们出去逛别去太偏远的地方,注意安全。” 李姝摆摆手让妹妹放心去。 徐木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才是蒙在鼓里的人? 只不过李姝还没在店里待多久,李娇就回来了,身边已经没了苗倾寒的身影。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苗公子呢?” “他说突然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李娇脸上的失落根本掩饰不住。 “小娇,你知道这苗公子的背景吗?” “知道啊,四大家族里的苗家嘛。” 李娇的一番话顿时打通了李姝刚刚一直没想明白的点,怪不得刚刚徐木婉会这么说了。 “那你有见过这苗公子设计的首饰吗?” “见过啊。” 李娇回答得漫不经心,她还在想苗倾寒到底是因为什么急事才走得那么匆忙,对李姝说的话听一半剩一半的。 “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啊,我就见过一次他设计的图纸,觉得他在这块挺有天赋的,但是不知怎的,他很少自己动手设计。” 大部分时候苗倾寒不自己动手,而是鼓励李娇来设计,他则会在一旁提一些建议之类的。 “小娇,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和秦卿合作时将了徐木婉一军吗?” 提到徐木婉,李娇马上收起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身子都坐正了。 “我记得的,不过她今天来店里说了些什么啊?” “她还想继续和你合作,但是我说这是我做不了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苗公子的身份,是不是就是当初被你提前预知改过图纸的主人,我记得当时听秦卿提过一嘴,徐木婉当时是在和苗家合作,我之前一直没把两者联合在一起来想,结合刚刚徐木婉的话我大概是可以确定了。” “你当年能看出那图纸的细微之处,会不会这位苗公子看你的图纸也早就知晓了你就是当年摆了他们一道的人?” 李姝大胆猜想。 根据徐木婉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一眼相中李娇设计的首饰可以看出其实他们这些手艺人在设计自己东西的时候肯定是保留了一些个人特色的,而这些特色一时间很难摒弃。 虽然只是猜想,但是李姝看到妹妹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不好了。 看来被她说中了,如果苗倾寒一早就通过李娇的图纸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人,那他接近李娇的目的就很不单纯。 第311章 苗倾寒其人 李姝见到苗倾寒的时候终于知道沈三当时提到他为什么会是一副惋惜的表情了。 如玉的小公子竟然是个哑巴,他和仆从交流都是打的手语,而和妹妹交流则是写字。 两人忙活了一小会儿李娇才满脸笑意对姐姐说道,“姐,我已经和苗公子介绍过你了,他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李姝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简单打过招呼之后李姝就出门去了,她看见妹妹有时候嫌写字麻烦,竟然也和对方打起了手语。 她从苗倾寒的眼神中看出了震惊和欣喜,李姝也马上看出这应该是妹妹私底下自学的,否则对方不会那么惊讶。 她也能从两人眼中看出对彼此的欣赏,李娇说是让她来把把关,实则是借这种方式向李姝表明她的立场,或许韩冕那边真的勉强不来。 李姝扶着额思考到时候要怎么说才不会伤了韩冕的心。 已经许久未见得徐木婉竟然来了店里,李姝还没认出她,倒是她先和李姝打了招呼。 “李老板,别来无恙。” 自从起了战事之后生意不好做,尤其是这种和首饰相关的,所以那几年徐木婉关闭了所有的店铺,并将当时手上的成品和资金回笼,蛰伏了几年,如今战事平息她才想着出来继续做生意。 “该不会李老板现在也做起来首饰生意?” 她打量着李娇的店铺,看着展示在外面的首饰越看越合心意,想着错不了。 李姝摇摇头,“不是我,是我妹妹开的。” 徐木婉有些惊讶,她对那个女娃子可是印象深刻得很,想到如今竟然有了一间自己的铺面了吗,还真是后生可畏。 “怪不得我和当初一样一眼就喜欢上这些首饰,原来都是出自你妹妹的手笔,看来这些年她工艺没少精进啊,做出来的东西看着比当年的更夺人眼球,但也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 徐木婉对自己挑首饰的眼光向来自信,对李娇这样的作品也毫不吝啬赞美之言。 “多谢徐老板高看。” 短暂的沉默过后徐木婉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毕竟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不知道李老板如今还有没有与我合作的意向?” 这个事情李姝可没办法替妹妹做主,如今这个店铺从一开始的筹备到如今的正式开业,客从八方来全是妹妹一手打下来的,就连资金也是花的她自己的。 “这我恐怕不能替妹妹做主了,如今整个店铺从里到外都是她的,我是半分没参与。” 话音刚落,苗倾寒和李娇就一同从后院走出,和徐木婉撞个正着。 她一眼就认出了两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变。 苗倾寒倒是挺意外的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徐木婉,苗家和徐家之前是有来往的,苗倾寒和徐木婉两人甚至打过不少次照面,只是后来两家因为抄袭模仿一事闹掰了,到如今已经很少来往了。 再怎么说徐木婉作为长辈,苗倾寒还是率先向她行礼问候。 “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一步达成合作了呀。” 她的语气不太友善,尤其是看到苗、李二人如此熟络的样子,让她不免想到当年那场巨大的损失可能是苗、李两方联合起来耍她的。 “当年那事看起来我才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啊。” 阴阳怪气的语气让李姝有些不解地皱起了眉头,她在说什么? “那就祝二位合作愉快,我先告辞了。” 徐木婉拂袖而去,只有姐妹俩大眼瞪小眼。 倒是苗倾寒沉着眉,脸上一直保持的温润笑容也敛了下去,他似乎想到了些什么。 “姐,苗公子第一次来这边,我陪他逛逛,店里就拜托你啦,晚上我请你吃饭。” “去,请吃饭就不必了,我今天还得回去,你们出去逛别去太偏远的地方,注意安全。” 李姝摆摆手让妹妹放心去。 徐木婉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才是蒙在鼓里的人? 只不过李姝还没在店里待多久,李娇就回来了,身边已经没了苗倾寒的身影。 “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苗公子呢?” “他说突然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 李娇脸上的失落根本掩饰不住。 “小娇,你知道这苗公子的背景吗?” “知道啊,四大家族里的苗家嘛。” 李娇的一番话顿时打通了李姝刚刚一直没想明白的点,怪不得刚刚徐木婉会这么说了。 “那你有见过这苗公子设计的首饰吗?” “见过啊。” 李娇回答得漫不经心,她还在想苗倾寒到底是因为什么急事才走得那么匆忙,对李姝说的话听一半剩一半的。 “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啊,我就见过一次他设计的图纸,觉得他在这块挺有天赋的,但是不知怎的,他很少自己动手设计。” 大部分时候苗倾寒不自己动手,而是鼓励李娇来设计,他则会在一旁提一些建议之类的。 “小娇,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和秦卿合作时将了徐木婉一军吗?” 提到徐木婉,李娇马上收起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身子都坐正了。 “我记得的,不过她今天来店里说了些什么啊?” “她还想继续和你合作,但是我说这是我做不了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苗公子的身份,是不是就是当初被你提前预知改过图纸的主人,我记得当时听秦卿提过一嘴,徐木婉当时是在和苗家合作,我之前一直没把两者联合在一起来想,结合刚刚徐木婉的话我大概是可以确定了。” “你当年能看出那图纸的细微之处,会不会这位苗公子看你的图纸也早就知晓了你就是当年摆了他们一道的人?” 李姝大胆猜想。 根据徐木婉过了那么多年依旧一眼相中李娇设计的首饰可以看出其实他们这些手艺人在设计自己东西的时候肯定是保留了一些个人特色的,而这些特色一时间很难摒弃。 虽然只是猜想,但是李姝看到妹妹的神色肉眼可见地不好了。 看来被她说中了,如果苗倾寒一早就通过李娇的图纸认出了她就是当年那人,那他接近李娇的目的就很不单纯。